佩洛狄安娜和雅丽安娜二人的私密对话,或者说是互相试探暂且告一段落,将视角转回到洛明这边,会发现他的脸色有一些不甘心。
在他的原定计划之中,拖延过整整一个白天之后,贝兰军肯定也会十分疲乏。
到了这个时候,趁着夜色稍微做点有趣的事,劫营、放火等等,都能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并且让激战了一天的贝兰士兵无法好好休息,第二天就会更加疲劳。
但现在他发现几乎没有条件去做这种事。
洛明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他之前也没有带兵打过一整天的仗,而士兵们也没面对过这么多的敌人。
虽然在以前的训练中,只要保持轮换和休息,他们就可以坚持一天,但可能是由于参与实战的紧张,他们的体力消耗比预计中还要大一些。
这样看来,还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吧,接下来还有他们受累的时候呢,现在不好好休息,后边的计划就不好办了。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
大行动无法搞了,但一些小手段还是可以玩一下的……这样想着,他便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几队士兵举起大旗,带着伤兵和部分辎重,慢慢地撤向后方。
没过多久,又有更多的旗帜朝着联军的阵地赶来,旗帜都各不相同,上边印着各式各样的家徽和纹章,哪怕让技艺精湛的学者来辨识,也可以确认其中没有伪造和虚假,每一面旗帜都代表了一路贵族的援军。
贝兰的斥候无法进一步靠近联军这边,只能远远望去。
在黄昏的昏暗天色之中,看上去似乎声势浩大,但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二百而已——这二百人居然打出了十七面大旗,似乎代表着至少七八百援军源源不断地开来。
事实上,这二百人,大都是刚才护送伤兵和辎重撤退的那部分,他们把人和物资运到仅仅一公里之外的后方,然后便打起旗子赶了回来。
这么多货真价实的旗帜,其实是洛明提前准备好的,有不少贵族跑到美泉请求庇护,于是他便借他们的旗帜一用。
这其实就相当于增灶法,对现实的战斗帮助不大,充其量能稍微鼓舞一下士气罢了。
但此刻它可以让贝兰人产生一个天大的误会,对战局的帮助,丝毫不亚于真正的七八百援军!
贝兰人其实有可能吃完晚饭之后,拼着疲劳也要发起一轮夜袭,但现在这个可能性就被斩断了。
联军虽然疲惫,但这些“七八百援军”还精力充沛,可以防备夜袭。
夜袭若是成功了的话就能取得巨大战果,但失败的话也同理会出现令人心痛的巨大损失,贝兰军现在就不会再试图冒这个险了。
“来了这么多援军?他们看来还打算再守下去啊。”一个军官道。
另一个军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发出一道畅快的声音,然后才开口道:“我们得承认他们今天打得很好,但如果这就给了他们信心的话,明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绝望吧!”
“‘炮’已经有两门被摧毁了,小溪和壕沟都已经被填平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再筑起水坝积蓄足够的水流……这都是一次性的小伎俩,不会再有第二次生效的机会!”
“七八百援军算什么?明天我们全力进攻,保证一个上午就把他们打光!”
今天虽然被看似乌合之众的联军抵挡了整整一天,但军官们没有垂头丧气,还都保持着充足的信心,并且也没有再蔑视敌人,而是认真地分析起敌我态势。
看着这一幕,主将抬了抬手,让众人都安静下来,然后笑着说道:“我们轻敌了,但这种错误绝不会出现第二回。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只要这样做,明天我们一定能将洛萨人打垮。到时候,你们可要小心保护手臂,别砍得肌肉酸疼,错过下一次的战斗啊!”
听了这个贝兰风格的笑话,军官们都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大帐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当然,也有人不那么欢快,他们的士兵、亲卫损失惨重,或者是他们本人在今天的战场上受了伤。
但这些人也没有去打扰大多数人的欢快气氛,而是喝着闷酒,思索着该怎么报复回去。
维陶塔斯在一旁注视着整个场面,顿时感觉军心可用,对自己能在这场战争中跟随这支军队建功立业的信心也变得更足了许多。
“只是,那个美泉子爵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啊……”他喃喃自语道。
如果单纯会用点奇策,那不过是冒险主义,赌赢了能取得收效,赌输了就要血亏。
如果单纯军力强大,那再大也大不过贝兰军,人数上完全是数倍的碾压,单兵素质上差距其实也不大。
但洛明是二者皆有,两项特质互补,就让他成了一块真正的硬骨头。
虽然大军此次的目标,肯定是要把洛明的军队完全打垮的,但在这个过程中,由具体哪一支贝兰军队来付出最大代价就是另一回事了。
贝兰军队并非直接由国家政府征兵然后组织起来的,而是由各路贵族带兵前来组合而成,根据他们所带的士兵数量给他们分派军官官职和军饷,然后再集训一段时间增强各路军人之间的配合,就算大功告成。
在战争中,战功当然是有意义的,不仅能够获得赏赐,同时也能够增加威望。但如果在战争过程中兵力损失过重,单纯靠功赏是不足以弥补损失的。
维陶塔斯正思考着如何尽量保留他自身部众的实力,让别人去付出代价硬怼美泉军,然后由他自己摘桃子的方法时,就忽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风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风声,听起来像箭矢破空,然而声音又比他所知的最大的弩箭的声音还要大,十分奇怪。
一阵危险的预感袭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朝帐外望去——
下个瞬间,从帐外便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不可能!”他不禁失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