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小风吹过,洛明的鼻子耸动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打出一个喷嚏来。
他对身体已经有着高度的控制,在这深夜之中,他并不想发出声音来,打扰任何人的安眠。
或许,是有人在念叨自己吧。不过那又如何?对面有几千大军,其中总有那么几百个人是咬牙切齿想杀掉自己的,洛明才不会去一一计较。
直接阻挡他们,玩弄他们,击败他们,让他们的一切打算落空就够了——对此,洛明有着深刻的自信。
没过多久,他又无声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下完全是出自身体的本能了。
为了指挥白天的那场战斗,还要测试新兵器和战术,最后甚至去冲了一回阵,洛明事先服用过了强效兴奋剂。
现在,兴奋剂的副作用就涌了上来。
虽然对于损害身体的那部分副作用,洛明可以直接拼着消耗一些苍炎来修复掉,但单纯精神上的疲劳就无法被完全抹去了,只能等真正安全了的时候喝一些养神的药睡一觉才行。
再说了,苍炎虽然很神奇,但驾驭它的洛明本身不过是个剑师,手段有限,难保在修复的过程中不会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
这样的瑕疵积少成多,以后也可能会成为后患。
当年,格兰蒂用他自己的原话告诫过他——“身体是我们事业的本钱”,洛明当初其实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却真实体会到了其中的内涵。
归根结底,因为要考虑的事太多,所以才会一直劳累,稍微遇上些大事就得聚精会神地应对,甚至得熬夜。
哪怕剑师的身体,这样持续下去损耗也不小,如果一直都没有成功晋升到大剑师的话,说不定就会和康勒山伯爵一样,和普通人在同样的岁数开始衰老,寿命也不比普通人长到哪里去。
那么,若是让那些“大事”变得不再那么大呢?变成那种不值得自己亲力亲为的小事,或者就算亲自处理也不用花太多时间和精力,那不就轻松许多了?
增强自身的实力,增加自己的本钱……
比如说,若是现在洛明自己手下有十万人和整整五千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那么此刻他就算躺在后方睡大觉都问题不大,贝兰人难道敢轻易来攻击他的五千大军么?
他再紧急动员一下,凑出一万多人都有可能,如果是在领地附近短期作战的话,三万人都可以有,人数完全可以碾压贝兰军了。
如果那五千正规军还清一色地装备了半身甲,有两千杆重型火绳枪、手榴弹以及火炮五十门……贝兰人甚至一开始就不会敢来梵希郡撒野,甚至可能派出使者,带上礼物贿赂,恭敬地请求他背叛洛萨加入贝兰军,而公国王室也会派人带上礼物来拉拢自己千万不要背叛。
这样想来,也就不用再觉得如今的辛苦是不值当的了。
打这一场仗,就是为了保护美泉领上的新事物的萌芽不被外来的狂风骤雨或者害虫害鸟所摧残,只要这新芽茁壮成长,那就迟早会有一日成为参天大树,提供充分的倚仗和保护,最终让别人都只能仰望叹服。
在这一场仗中的辛苦和付出,都只是美泉领巨大项目计划的前期投资而已。
到了获得充足回报的时候,就算洛明完全放手垂拱而治,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然,洛明不打算真的放权到那个程度,只是一种对未来的美好设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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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战鼓声再次响起,还响起了两声炮响,虽然炮弹压根就没有打中什么人,但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他们搞什么名堂?”
贝兰人十分不解,明明自己这边才是攻击方,对面却狠狠地擂鼓,仿佛要进攻似的。
不过贝兰军依旧有巨大的优势,就干脆派出了五百重步兵以分散阵型缓慢前进,去试探联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他们身后,又有五百骑兵策应,如果对方埋伏了一支伏兵想对付前边那五百重步兵的话,五百骑兵顷刻可至,能把任何伏兵都踏成肉泥——毕竟手持超长矛,足以抵御骑兵冲击的士兵太难躲起来,根本当不了伏兵。
不过,压根没见到什么伏兵的影子。
突然又响起了一次炮声,有两个士兵被霰弹击中倒下,于是贝兰士兵们立刻后退了二十步。
联军也会射出些箭矢来,但在这个距离上,很难贯穿重步兵的铠甲。
于是他们便停在了这里,许多士兵携带弓箭,朝联军的阵地上射去——不过其实也同样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仅仅是象征性地还击而已。
军官们在士兵的掩护之下,身穿华丽程度下降了许多的衣甲,谨慎地观察着联军的阵地——他们也怕被重型火绳枪集火。
此时,又响起了十几声枪响,虽然总共才有一个人被击中倒下,但还是让上到军官下到士兵的人都人心惶惶,差点出现了逃兵。
说实话,枪炮响起的声音,有时比它能造成的杀伤还要吓人。
不过,这些手段都只是拖延了时间而已。在十五分钟之后,贝兰军上下已经产生了充分的疑惑——联军的人和火炮都似乎变少了许多?
“等等……这些混蛋,不会是已经让大部队撤退了吧?”
维陶塔斯昨天晚上晚睡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防范联军在用火箭疲兵之后偷袭。
然而现在敌人可能逃跑了?这就像一记冰冷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也抽在了所有贝兰军人的脸上。
他们紧张了一夜,就为了防范一群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最初贝兰人还保留着一些谨慎,先派兵靠前去试探情况,结果就发现联军阵地上留着的最后一点人都没有做过多抵抗,缩到了工事的中心抱团“负隅顽抗”。
接下来,这阵地上也没有发现什么陷阱或者可能藏有伏兵的地方,只有一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
那些是战死的贝兰士兵的尸体,他们衣冠不整,铠甲被扒掉,甚至有人的手指被斩下拔掉了指环,十分凄惨,也让看见这一幕的每一个贝兰军人都心生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