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臣、神明和盐税的故事,还是洛明前世看到的。经过一番改编,才拿来给格兰蒂。
原本有怎样的含义洛明不管,这次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对格兰蒂解释他的做法。
毕竟,格兰蒂虽然聪明又富有分,终究年龄还不到二十,夸张点的话,勉强还能算是个孩子呢,理想主义一点也不奇怪。
洛明自己虽然也才二十岁,但这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个世界的人和地球上可完全不同,经历过信息时代的社会这种大染缸,有的早熟的学生都能出“乘着法律保护的年龄,犯个罪过过瘾”这种话来。
洛明在学的时候,和同学聊,就真的有人出过这种话来——另外几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分别是“把他们做成肥皂”和“特色资本主义”。
虽然是学生,但他们在某些方面已经比如今这个世界的许多成年人还见多识广,接受能力也强大了百倍。
就算这样,地球上大学生被煽动的次数还少么?思想被冲击,无论是真是假,往往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如果现在突然打碎格兰蒂的幻想,洛明觉得其中风险很大。
若是她会立刻接受现实,变成一个实用主义者,这也就罢了。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场精神崩溃,走上狂信徒圣战士的路子——把现实里一切和她幻想中不一样的东西,都要冠以违背理的名号摧毁掉……
所以这种事急不来,硬着陆很容易摔个稀巴烂,稳妥方法还得用上温水煮青蛙,一秒一秒地耳濡目染,慢慢让她改变。
洛明又接着了下去:
“……我还看到过许多事例,都在明一个道理。要用我的话来总结,那就是,只有强大的人,才有条件做出更大的善事来。
至于他想不想做善事,那是另一回事。
普通人就算再有善心,他又能够帮助几个人?甚至如果多施舍出了几块面包,自己就可能挨饿。而指望他能打动那些富商和贵族为了正义与善良的事业捐助,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会做这种人,我相信你也不会永远满足于这种微不足道的善良,对吧?
至于奴隶,你看,他们更是没有能力去可怜任何人的,他们能够活下来都要靠遇上我这个并不残暴的主人的仁慈。”
指着那边正在劳作的奴隶,洛明接着道:“那个大臣虽然是无心做出了好事,但的的确确改变了数十万人的命运,救了成千上万人的命。
而我迟早会比他要强得多,不是么?”
格兰蒂似乎有些觉得他吹牛的样子,洛明脸不红心不跳,挥手指着那片正在被开垦的土地,宛若大国君主指点地图一般道:
“开垦出的每五亩荒地,都能够多养活一个人。这一次的开垦,就相当于我一次拯救了一百人的性命。
要知道我现在才是个骑士,许多手段还使不出来呢。
若是我成了一位伯爵,就能够拯救上万人;当上大公的话,这个国家就有救了,你信不信?”
可不要觉得靠五亩地养活一个人很奇怪。
虽然这个地区的农民连最基本的粪肥都不会用,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吃的东西和现代人也没得比。
麦磨成面粉会有损耗,所以干脆不磨,直接煮粥喝;麦壳其实也可以被消化,只不过口味很差劲,但穷人不在乎口味,干脆不脱壳,这就可以把原本的两顿饭当三顿吃。
格兰蒂没有反驳,毕竟洛明“降伟人”的身份在她心里已经有了深深的印象。
不过,她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这问题也是一个故事。
“我记得有位公爵的旁系继承人,为了上位而向属下的贵族许诺了许多好处,获得贵族们的支持,带着雇佣兵成功地夺得了公爵的位置。
他最初兑现了一部分承诺,而另一部分则尽可能拖延。没过几年,他便宣布之前的承诺无效。并且靠手头新组建的军队强迫手下贵族支付更多税款,好与别的国家竞争军备。
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很多贵族最后都拼命压榨下层来为了自己的野心添砖加瓦。
那么,换做是洛明,会怎么做呢?”
洛明原本下意识就要开口,不过还是反复思考了片刻,再发言道:“如果是穷人的话,就算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下来,又能搜刮出几个铜子儿?不嫌麻烦?
比起把许诺出去的那点面包渣重新抢回来,我宁愿想办法做一块更大的蛋糕,要淋上奶油,用果酱和蜂蜜装饰的那种。
当然,对付贵族的话我自然会用另外一套,但贵族显然不需要别人为他们做善事不是么?与其让他们挥霍,把钱集中到我的手里干些大事不是更好?”
格兰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洛明觉得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苦心,转头望向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结果,他刚把头转回来,就发现格兰蒂微红着脸,用一种不算含情脉脉,但绝对算得上十分感动的眼神注视着他。
“怎、怎么了?”
洛明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觉得洛明你的很多而已。”
格兰蒂笑了起来:“其实不用解释那么多也可以啊,我的追随誓言不会改变,无论怎样都会遵守命令。
不过,你肯经常对我解释,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原本总有种你要越行越远,到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去的错觉,现在我明白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罢了。”
“那是当然。我完全信任你,自然会畅所欲言啊。”
洛明道:“无论是维持治安、冲锋陷阵还是统治一方,都不是孤家寡人所能搞定的事。总得有信任的人在身边左右,不仅是属下,也是朋友。
只要你不嫌弃的话,我自然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到这里,洛明的话语停住了。
这话乍看似乎没什么毛病,但细读起来却透露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甚至完全可以被误解为一次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