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蒂将手中吸满水的绒布挂在一边的木架上,又拿起一块干的绒布,继续擦拭粉色的秀发,将多余的水分吸收。
按照她往常的习惯,用一块普通的布擦一次就够了,不过女为悦己者容,洛明很喜欢抚摸秀发的触感,为她专门准备了这些,她也不会拒绝。
不过,她还是婉言谢绝了洛明派侍女来帮忙的建议。
虽然洛明手下不会缺一两个侍女,不过她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心安。
洛明其实经常为了人力而发愁,也就是这段时间获得了大量山民,才稍微缓和一点。
在格兰蒂看来,宝贵的人手与其用来服侍自己,倒不如去做点别的事。而且她就算要仆人,也更愿意要一个能够帮忙保养铠甲和武器的骑士扈从。
毕竟,她格兰蒂·帕拉蒂娜,虽然出身也算得上高贵,她的爷爷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溺爱,但从她六岁那年表达出对剑的兴趣之后,便和娇生惯养再也无缘,从此之后一直都过着圣武士的朴素生活。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她便裹上浴袍,手持一把牛角梳,从浴室中走出。
洛明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对着烛光,阅读一张微微蜷曲的羊皮纸。
他此刻显得有些犯难,右手一会儿握住下巴,一会儿又用大拇指的第一指节顶在双眼之间,向额头微微施加着支撑的力道,显然是在考虑一件不算简单的事。
格兰蒂站在他身边,一边顺手梳理着秀发,一边朝信上瞟去。
洛明的鼻尖轻轻耸动,闻见熟悉的体香,终于让他回过了神来,便直接将信纸递到了格兰蒂的手中。
除去客套话和寒暄的话,提炼出精华,大概就是这样的话——夏洛特向维多利亚公主申请到一个假期,准备回梵希郡待一段时间,请洛明准备一下,好为她接风洗尘。
“你怎么看?”洛明冲着格兰蒂问道。
“我吗?”格兰蒂停住了手中的牛角梳,沉思片刻,然后开口答道,“我记得以前的几封信里提到公主很器重夏洛特姐,甚至准备让她担任全职女官呢,怎么现在突然又准了假放她回来?
这其中可能有隐情,也可能没有,暂时还无法妄下定论,但我们还是做到有备无患比较好。”
如今的格兰蒂,对洛明想做的事虽然还不至于完全知根知底(比如黑日殿下的部分),但大部分都有参与和了解,自然就站在了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事实上,洛明从来就不是一个纯臣。哪怕对黑日殿下,他也没有那种纯净的忠诚,其中三分之一是二十一世纪地球人对上司的尽忠职守,三分之一是对恩人的涌泉相报,还有三分之一则是与合作伙伴达成共赢的愿望而已。
至于对公国,就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不,“言”本身倒是有,喊口号的话洛明也能个花乱坠,但要他实际用行动来无条件贯彻忠诚的话,就有点难了。
如果真的是公国的忠臣,怎么会像他现在这样,在郡内拉帮结派,准备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营成铁桶江山,而不去使用自己的才华为王室为国家服务?
至于格兰蒂嘛,虽然她对忠诚这项传统美德还是十分推崇的,但她也能够接受洛明的法——
首先,公国对洛明没有多少恩情,他是外国来客,爵位也并非获得的赏赐,而是作为应得的报酬从夏洛特个人那里拿到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罢了,无恩无仇,没有亏欠。
其次,只有由洛明亲自当家做主,才能实现最好的发展。否则,头顶上有个上级贵族可以指手画脚,处处掣肘,那还不得累死人?格兰蒂跟随洛明的原因之一就是认为他能够开创伟业,泽被苍生,就算他要打明旗号要割据一方或者玩独立什么的,只要能离那个梦想更近,她就会默默支持。
听了格兰蒂的回答,洛明点了点头:“你也是这么想的啊。虽然我不愿意怀疑夏洛特本人,但一旦沾上那位维多利亚公主,事情就很难保持那么纯粹了。”
想起那位公主,他忍不住耸了耸肩。
这一年以来,洛明的发展速度超乎常人想象,去年——公国历九八二年,六月底回乡时才是个骑士,今则是九八三年的六月十三号,他已经成为了一位实权的子爵大人。
单论领地大的话,差不多一千九百平方公里——整个梵希郡也才两千七百平方公里左右,就已经算是公国百分之一的面积了。
但那位被洛明起了“狐狸”这样外号的维多利亚公主也不差,这一年来她基本属于“太子监国”的状态,主持处理了大部分政务。
大多数手段都比较娴熟,虽然偶尔还是会显出一点稚嫩,但又有着年轻人的思维敏捷和敢作敢为作为补充,几乎不亚于她那位伟大的祖母,女大公维多利亚一世。
洛明这段时间对外界没有特别用心关注,但通过利剑兄弟会的渠道,他还是获得了一些信息:这位公主在这一年内的表现优良,已经镇住了许多对她有疑虑的人。
顺带一提,利剑兄弟会中,有五个人干脆陆续来到了洛明的麾下任职,为他缓解了手下官吏缺口的问题,也将王都勃兰登的讯息清晰地带了过来,洛明可以面对面地向他们提问,因此能获得的信息量,远比一般的信件来往的信息量更多。
洛明一年内三级跳成为子爵,的确成为了一个热门话题,甚至在王都勃兰登都有不少人知道他这位崛起的新星。
但论起话题热度,那位手腕出色的公主殿下可是他的百倍。
比如那份《西北诸郡贵族守土有责不可脱逃及其奖惩制度诏书》,就十分成功地应对了年初那次危机,为她赢来了许多赞誉和敬畏。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秋收临近,夏洛特如果要回来主持秋收的话,完全合情合理。洛明也没打算真的霸占她的米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