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菡愣在了当地,不敢再踏前一步,也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一块小小的腕表梗在了她和连生之间,因着这块腕表,让好不容易亲近的两人,瞬间变的疏离。
连生小心翼翼地拿着腕表,起身缓步朝楼上走去。
这是他父亲连道的遗物……
走进房间关上门,他落了锁。
爬到床上,他蜷缩着身子,紧紧地抱着腕表,声音哽咽:
“爸爸,我想你……想你和妈妈……”
犹记得那个夏天的夜,父母带着他们兄弟二人,来到他们常去的海边。繁星点点,他们光脚踩在沙滩上,笑的肆意。只有到了晚上,忙碌的父母才有空带他们出来玩耍。
五岁的连小安跟在连生的后面奔跑着:“哥,等我!”
“小安,快来,我发现了一只大螃蟹!”
连生兴奋地喊道。
“看这两个孩子疯的!”
郑玉洁挽着丈夫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连道伸手覆在妻子的手背上,关心地问,“冷不冷,手有点凉呢!”
一阵海风吹来,他拥紧了自己的妻子。
她灿然一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温柔似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天堂怎么会冷!”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一起上学,一起闯荡社会,他们一路相扶,且相敬如宾,从来没有过争吵,有的,只是情深似海。
他们太爱彼此。
连道去世之后,悲痛欲绝的郑玉洁就一个人来到那片海,跳海自杀了。
“妈,你怎么可以扔下我和弟弟……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怎么可以不要我们……”
身子发颤,眼泪鼻涕流了一枕,连生痛哭着,痛苦着。
秦菡站在门外,他和连生只隔着一扇门,实际上却是隔着一座山。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见到那只表之后,连生会如此的反常。那只表对他来说,一定是意义非凡吧。
她突然发现,要走进连生的内心。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经过书房时,秦菡停下了脚步,心念一动,就推开门进去了。
以前,她当这里是连生的禁地,甚至没有真正的进来过。
而现在,她想了解连生,有关他的任何事她都不能轻易放过。
书房里的一切整齐有序,宽大的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盆多肉,吉娃娃,粉嫩粉嫩的,超可爱。
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放着连生和他弟弟的合照。
秦菡不禁拿起来细细地端详着相片,哥哥坐着,弟弟站在他的旁边,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的眉眼极为相似,但眸子间皆带着淡淡的忧伤之意。
那时候的连生才二十来岁,英俊的脸庞稚气未脱。而十几岁的连小安更是满脸的青涩。
轻轻地放下相框,秦菡转身走到书架前。
书架上的书都摆放的很整齐,目光略微一扫,她发现,这些书好多都是和饮食有关的。书名中的糖尿病三个字让秦菡慌了神。难道连生有糖尿病?
可冷静之后一想,他在平时的饮食中似乎并没有忌讳。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见他吃过什么药。
她紧张的心便一下子放松了。
怕连生不高兴,她并没有去翻他什么东西,很快就离开了书房。
今天晚上。两人第一次分房睡,秦菡睡在了客房。
身旁空空的,她在宽大的软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几次从床上跳下,冲到门边又跑了回来,有两次打开了门,跑到主卧前,在手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她又缩回了手,悻悻地回到了客房。
她心里明白,在这个时候,连生不想任何人去打扰他,更不想见到她。
第二天,秦菡顶着黑黑的熊猫眼去了片场。
连生已经到了,她知道。玄关处少了一双鞋。
他像平时一样坐在那里。双眸微眯,并无异样。
但秦菡能感觉的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漠气场。
但让秦菡奇怪的是,一屋子里的人都抱着手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连道。
见到她来了,大家都沸腾了。
“我们的‘九百零一万小姐’来了!”
有人大喊地道。
和秦菡关系比较好的演员走来欣喜地道:“秦菡,你出名了呢!新闻上都是有关你和连道的报道!”
秦菡正要打开手机查看新闻,林希的电话就打来了。
“秦菡,我的手笔怎么样,超赞吧?要不然就不会上头条了!”
林希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秦菡能脑补她高兴疯了的样子。
这可是她从业误记两年多来,报道的新闻第一次上头条。
“我回头再打给你吧!”
秦菡急着看那条新闻。匆匆挂了林希的电话。
打开新闻,连道和“九百零一万小姐”的名字就映入眼帘。
“正能量,已故配角演员连道和其妻郑玉洁,生前热衷公益事业,从影十几年间,用微薄的片酬捐建希望小学五余所,让上千名贫困的学生受益……其生前所戴腕表,被其明星粉丝,以九百零一万的天价拍下,是本场晚宴所拍价格最高的遗物,全场所拍得的款项,将全部捐于公益事业……”
大图附上了秦菡在现场的照片,下面写着名字,“九百零一万小姐”。
这照片应该也是林希提供的。并不是很清晰。因为林希知道,她并不想太高调,连她的真名都没有透露。也是不想让吃瓜群众以为,秦菡是想借此炒作出名。不过认识她的人,一看照片就知道是她。
“居然借着公益事业之名炒作,真是想出名想疯了!”
周丽淇冷笑道。
秦菡不理会她,坐在化妆台前,让化妆师给她化妆。
周丽淇不肯罢休:“秦菡,我想知道,你那九百零一万,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你这两年当配角攒的吧?”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秦菡。小声地议论着,她的钱一定来的不正当。
余光看了一眼连生,却见他对周丽淇的话无动于衷,对自己的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秦菡失落地垂下了头,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这块腕表是我让秦菡拍的!钱当然也是我给她的!”
就在这个时候,周晟梁走进了化妆间。
他搂着郝静,目光直直地落在秦菡身上。
他想帮秦菡解围,但秦菡并不领他的情,况且他这话中的意思,有他们的关系不正当之嫌。遂语气凉凉地道:“周大少,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的钱,我可是一分没拿,拍卖腕表的钱是我借的,至于是问谁借的,我根本就没有必要相告!”
“报道上说你是连道的粉丝。我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连道还活着,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吧,跟苏老师的年纪差不多呢,你呀,就喜欢年纪比你大很多的男人,有很重的恋父情结。而现在,为了得到偶像的遗物,居然向别人借下巨款,几百万,对还未成名的你来说,可不是一笔巨款么!”
郝静的风凉话让秦菡变了脸色,周丽淇也黑着脸,极不满地瞪着郝静。
而连生却是霍地一声站起。两步跨到郝静的面前,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凌厉地瞪着她:“连道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有违良心的事,他短暂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演艺事业和慈善事业,他的人格,岂是你一个傍着男人上位的小演员所能诟病的!退一万步讲。他是你的前辈,作为后生,望你能留点口德,尊重逝者!”
说完,狠狠地甩开了郝静的手,“我连生最讨厌搬弄是非,乱嚼舌头根的人。你要是还想在剧组待下去,就管好你的乌鸦嘴!”
连生平时虽然比较高冷,却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过火。
大家都被他给吓住了,都不敢乱议论什么了。
郝静被甩的趔趄了两步,差点摔倒,高高挽起的发髻也散开了,长发披散开来。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样子有些狼狈。
而站在她身旁的周晟梁,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甩出去,也没有上前去搀扶她一下。
他是有点厌倦这个女人了。他知道她和秦菡以前是室友,可还这么诋毁她,这让他很看不起她。他虽不是什么善类,却也不喜欢像郝静这种有些奸诈的人。
更何况,她诋毁的是秦菡,他唯一觉得完美的女人。
郝静求助地看着周晟梁,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可他却是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完全没有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女友。
心撕扯般地痛,她知道,周晟梁马上就要让她离开他。
传闻,和周大少交往的女人。在他身边不会超过三个月。而郝静和他交往到今天,正好三个月。
她终是没有打破三个月的魔咒。
郝静悔恨不已,如果她刚刚不说那些话,也许就不会惹周晟梁不高兴了,更不会让他厌烦自己了。
“郝静,连道是我们的前辈,而苏老师。也是我们的恩师,就算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们后生去评判!”
连周丽淇也不站在她这一边。
秦菡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也会说出这么中听的话来。
她不知,苏守城是深刻在周丽淇心底的那粒朱砂。
这一下,在众人眼中,郝静成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看她的眼神也带着点鄙视的味道。
“怎么回事?一个个地不出去拍戏,都躲在这里做什么!”
刘导演进来了,他奇怪地打量了一下众人,目光落在郝静的身上,蹙眉道:“郝静,你怎么还没有化妆换衣服?怎么每天都来这么晚!”
他是精明的,平时看到她挽着周晟梁的胳膊袅袅而来。总是腻着他,粘着他,他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而他在进来的刹那,见她和周晟梁的距离那么远,就看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周晟梁对郝静的新鲜期已过,他也就不怕会惹着他了。
众人都一个个地出去了。连化妆师也没有留下一个。
周晟梁睨了郝静一眼,什么话没说也走了。今天没有他的戏,他只是陪着郝静来拍戏的。
郝静如傻了般的杵在那里。
最后屋里只剩下她和秦菡。
秦菡走过去,想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却被她给挡开了。
她怒声地冲着秦菡道:“不用你假惺惺!”
“郝静,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菡痛心地问,曾经。她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郝静冷笑道:“你想问的是,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吧?你想问的是,我怎么会变的这么贱吧!哼,我贱?你又比我高贵多少!你只是比我运气好一点,傍的金主本事大一点罢了!”
她站直了身体,仰起下巴睥睨着秦菡:“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爬上了谁的床。才会得到主演机会的?于谦?连生?还是周立仁?又或者,三个人的床都爬上过?”
秦菡不由的怒道:“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吗,一定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哼,居然还跟我装!”
郝静凄然一笑,“有时候,即使出卖了自己的肉体,也换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下巴仰的久了,脖子就会累。
但她忍着,仍是高仰着下巴,款款走到化妆台前坐下,没有化妆师,她就自己给自己化妆。
外面有人在喊秦菡,她看了郝静一眼,心情有些沉重地出去了。
她一走,郝静却是再也装不下去,终是垂下了头来,眸光也在一瞬间变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