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的小混混:
看到你寄来的照片。熊猫很可爱,旺旺长得很漂亮……明明是一个父亲生的,可为什么?呃,我什么都没说。
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地震的消息是后来才知道的,关于地震的资料也不多。老王说,汶川地震的强度是九九年台湾那场地震的五倍,知道之后很难过,真正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无常,永远把握不住。所有的喜怒哀乐,悲伤苦恼,如同空中鸟迹,过去不留,永远拉不回来了。你的熊猫姐姐是真正懂得活在当下。
短期出家可以选择剃头或是不剃头,生活就跟出家人一样。你也赞成我去当和尚么?我好好考虑考虑。
干嘛妒忌孩子们又圆又大的眼睛呢?你的眼睛已经够大了,黑白分明,也很聪慧。难道你希望你的眼睛比嘴巴大吗?
猢狲树足足有几只长颈鹿叠起来那么高,树干粗壮肥大,可以挖出一个巨洞来。直到十九世纪初,还有人是住在这些树洞里的。这种树的树枝光秃秃的,向四而八方伸展,不像树枝,反而像树根,整棵树好像倒转过来似的,的确有点“树倒猢狲散”的意味。
猢狲树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有时会看到两棵猢狲树缠在一起长,仿佛已经这样站了几百年,彼此挨着,一起看过无数的日出日落,也看过天空上数不清的飞鸟往复,还会一直看到永远。
我们种包心菜、芥菜、番茄、洋葱、萝卜、马铃曹、南瓜等等,因应季节不同而种不同的菜。在这里,是学习顺应自然生活,跟着季节的步伐走。
自己种的菜足不够吃的,我有时会带着几个大孩子到市集去采购。上产的水果和蔬菜很便宜。市集也有其他东西卖,五金杂货、衣服鞋子都不缺。来这里之后我也跟你一样,变得很邋遢了,来来去去都穿那几件衣服。从香港带来的鞋子穿烂了,我在市集买了一双凉鞋。摊贩看到外地人通常会狮子大开口(他们可真的是都见过狮子大开口!)。那天我杀了一轮价,大概花了港币八块钱,凉鞋穿在脚上挺舒服的。
我甚至会用本地人说的齐切瓦语杀价。小方比我早三年来孤儿院,她疼爱孩子,对他们很有耐心。我的齐切瓦语是她教的。我的国语的确也进步了。
你问我,苏里族的女人怎么吃东西?她们能说话吗?下雨怎么办?睡觉时只可以仰睡么?
嘴巴比脸大,吃东西还不容易吗?一口就可以吃掉一个披萨。
没有人知道薇雅能活多久。要是她能活过五岁,已经是奇迹。孤儿院里有好几个孩子都是爱滋病带原。爱滋病带原的病人差不多占马拉威全国人口百分之四十,在这里,爱滋病就像感冒一样普遍,爱滋病人也因此受到最平等的待遇,没有人会歧视他们。
非洲号称人类的发源地,这里的人却仍然像野生动物般活着。一个男人可以娶很多女人。一个女人可以跟不同的男人生下一窝孩子,每个孩子的父亲都不同。要是父母其中一个死去,剩下来的那个又会带着孩子去找别人。在一个家庭里,孩于们甚至是不同父不同母的。
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也像他们的父母,不断繁殖。养不起一个孩子,就把他丢出去乞讨,由得他自生自灭。所以爱滋病才会这么猖狂吧?
外人很难说他们是对或错,这就是他们的生活。这些人未经文明的洗礼,觉得一切有如天经地义般。
这里六点钟已经天黑,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你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停生小孩子了吧?
马拉威的雨季是从十一月开始到第二年的三月。下雨的时候挺凉快。我和孩子们有时也会坐在回廊上看雨。有一天,我也会想念这些看雨的日子吧?
随信附上一张照片,是最近和几个孩子合影的。孩子们都很喜欢照相,一看到照相机,自然就会摆好姿势,笑得很灿烂。我手里抱着的是薇雅,站在我两边的是爱玛和阿旺。七岁的爱玛很像小时的你,她很聪明,最喜欢跟男孩子打架。你瘦了呢。难道厨师只做饭不吃饭的吗?你那让人一眼就认出来的标记到底是什么?你你愿意用底料的秘方跟我交换么?那个秘方会不会是干贝?我最喜欢干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