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涣却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望着堂下路唯新喝道:“路大人,郭文莺所言可真?你要老实回答。”
路唯新道:“文莺得都是对的。”那架势、腔调倒和许氏等人一模一样。他和郭文莺相处那么多年,从来也都是只认一句,“郭文莺的都是对的。”
楚涣不禁咧咧嘴,心,这也是个奇葩,真是多余问他。
本来商量好的给郭文莺定的几宗大罪,都被她伶牙俐齿的反驳了,三位主审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都面面相觑着。最后决定暂时退堂,上后面商议去了。
他们奉皇命三堂会审,是定罪还是不定罪啊,其实三人心里都没底。不过就在三堂会审之前,皇上曾把他们叫到面前,委婉的提点了两句,大概意思,你可以解读为:郭文莺要是出事,朕弄死你们。
皇上到底是皇上,谁敢跟王权作对啊?就算严丞相许他们高官厚禄,金银满屋,他们也不敢忤逆皇上。
三人私下商议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给皇上个面子,重罪轻罚了。只是关于怎么罚却也颇费脑子,董浩主张流放,让这丫头远远离开京都;胡国政却罚闭门思过最好,那两人一听他这话,都不禁递给他一枚大大的白眼,这闭门思过跟不罚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想拍皇上马屁,也不是这种拍法吧?
最后三人达成一致,罚流放,距离也不用太远,就在保定府一带,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听那驴肉火烧不错。
都议定完,重新开堂,他们正要宣判,严云谷忽然站起来,“诸位大人,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首辅话谁敢不听?众人齐道:“大人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严云谷道:“自来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郭文莺以女子之身,却违反四行,不行圣人之事,可谓是无良无德之人。”
陆启方暗骂,好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见给文莺定不了罪了,就开始在这上面找补了。被他这么一,郭文莺以后要想立后,可是千难万难了。
严云谷绕了半妇德,突然喝一声,“郭文莺,身为女人,冒充男身,混入朝堂,扰乱朝廷,此种恶行,岂容你砌词狡辩?你推是皇上,还有先皇允准的,难道是先皇和当今皇上让你冒充男子,混乱朝纲的?此风不能长,当因国法而判。”他咬死郭文莺此事,就是知道这宗罪名她是无论如何也摆不脱的。
外面不少百姓跟着喊:“是啊,一个女人做官,让咱们男人还怎么混啊?不能轻罚了。”
“对,不能轻罚,理该严惩。”
郭文莺心下一凛,心知自己这个罪名是脱不开了。
严云谷逼着董浩当场判罪,董浩自是犹豫不决,他寻思片刻,方道:“此事确实不好论,依下官看,还是要在金殿之上,请皇上宣判。”
他是想把这事再推给皇上的,不是他不肯出力,而是严云谷咬死了不放,横竖得罪人的事不能叫他占了。
他自是打得好主意,而严云谷也知这几人不敢给郭文莺定罪,皇上选人的时候就用了特别心思的,楚涣自不必了,那是楚唐的弟弟,楚唐与郭文莺相交多年,自不会落井下石。而董浩就是个纸老虎,外表看着唬人,却是个顶顶懦弱之人。至于胡国政,此人还真不好,深藏不露的,谁也猜不着他想什么,今更是连半句话都没过。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索性上金殿上争一争,他就不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上也能袒护的了郭文莺不成?
经过今日之事,让他更加明了,郭文莺不除,必成祸患。
他一甩袍袖,“好,老夫就陪你等上金殿面圣去。”
最后郭文莺又被押回监牢,留待明日早朝再见分晓。
这一夜郭文莺睡的并不安稳,时而惊醒了,总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想起陆启方告诉她的话,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真得要提前谋划了,否则怎么躲得过明那一关?
次日一早起来,郭文莺梳洗好,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上金殿面君,自然要仪容整洁,有专人帮她打理了一番,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外面已经备好了囚车,刑部尚书董浩亲自押送。
董浩看见她,客气地抱了抱拳,“郭大人勿怪,昨日之事董某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大人不要跟董某计较。”
郭文莺忙回了一句,“大人客气,文莺不敢。”
上了囚车,重新戴上镣铐,车轮滚滚向皇宫而去。正是早朝十分,皇道之上轿子颇多,这文官做轿,武官骑马乃是京中一景,每早朝都这样,但从来也没有押送囚车来上朝的。
囚车刚一走到御街之上,便引来一堆的围观者。京城里消息传得快,好多人都知道今在金殿之上由皇上亲审郭文莺,好多官员都站在道两旁,就想等着看个热闹。
囚车在宫门前停下,郭文莺戴着枷锁下了车,便觉无数双眼睛投了过来。她心中暗叹,自己倒成京城第一稀罕人了,早知道这么有名,也卖个票,收个钱啥的,没准还能发大财呢。
随着钟鼓声响,文武百官过清华门,走金水桥,鱼贯入金銮殿,文东武西分两旁站立。
董浩带着郭文莺在殿外等候,也不知朝堂上在议什么,议到最后都快打起来了,隐约还能听到路怀东那大嗓门在高喊着:“迂腐,真是迂腐。”
郭文莺静静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只是身上的枷锁有点重,压得她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董浩望她几眼,忍不住道:“郭大人,这会儿本官倒有点佩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