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宣先下了马车,又回身把陈阿福扶下来。
这时,一个身穿戎装的军官从屋里出来跟楚令宣抱拳,喊道,“楚大人。”
他应该是这里的头目。
楚令宣也笑着跟他还了礼,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塞进他的手里。道,“岳父仰仗林将军和众位兄弟帮忙照顾,楚某永远铭记于心。”
楚将军快速地把荷包揣进怀里,笑道,“陈大人是好官,不会长久呆在这里,人自当尽力照顾好他。”
陈阿福没话,只笑着向林将军福了福,林将军又向她抱抱拳。陈阿福又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他,他要先检查,然后再交给陈世英。
过了垂花门,陈阿福和楚令宣沿着抄手游廊向上房走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士兵时而会出来走走,不知道屋里隐藏着多少个看守的人。
进了上房,厅屋里空无一人。又往东而去,看到陈世英坐在侧屋的炕上,炕几上摆着一个围棋盘,他正聚精会神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爹。”陈阿福喊道。
陈世英猛地抬起头来。他穿着玄色挑金绣团花缎面长棉袍,这是江氏年前给他做的,上次才让人给他送进来。头上戴着碧玉簪,胡子也修得整整齐齐,把自己拾掇得很是干净利索。
但是,他的脸瘦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光洁的额头和眼角也有了细纹。
他一下老了好几岁。
陈阿福的眼泪流了出来,又喊了一声,“爹。”
“福儿,真的是福儿,”陈世英先是一愣,赶紧下了炕,眼里也有了水光,道,“福儿,爹还能见着你。”
这是古代,否则,陈阿福肯定会扑进他怀里哭。
陈阿福拉着他的袖子,“爹,你是好官,不仅能见着女儿,以后还能堂堂正正走出去。”
陈世英笑着点点头,又对楚令宣道,“女婿,快,快,快炕上坐,地上冷。”拉着陈阿福坐在了炕上。
屋里很冷,没烧炭盆,但烧了炕。坐上炕,人便暖和起来。屋里摆设虽然简单,但干净得一尘不染。看来,这些军士还是比较照顾陈世英的,他的确没有遭罪。
坐定,陈世英问陈阿福道,“你奶,你娘,还有弟弟妹妹,他们都好吗?”
陈阿福直接忽略“你奶”的问题,道,“母亲还好,就是惦记爹,经常流泪。弟弟妹妹也还好,他们都望着爹早些回家团聚。还有朝儿,胖胖的,模样跟爹很像……”
陈世英听了极是欣慰,点点头,又问,“我姐还好吗?”
陈阿福道,“还好,我娘也希望爹能早日洗脱罪名。”
楚令宣又告诉他,已经派人去江南找证人了……现在北部雪灾严重,还不知道这灾情什么时候会结束,皇上和朝臣的心思都用在赈灾上,他的事情又要往后拖了……
陈世英道,“我这点事算什么,救灾才是重中之重。皇上,仁慈啊……”
皇上仁慈的时候,陈世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还向北拱了拱手。
几人谈了一刻多钟,厅屋里传来林将军的声音,“楚大人,陈大人,探视的时间到了。”
三个人下炕,陈阿福的眼泪又流出来,陈世英也红了眼圈。
陈阿福搂着他的胳膊道,“爹要放宽心思,你本就没犯什么大事,还有那么大的功绩,你女婿也在外面帮忙,爹会无事的。”
陈世英拍拍她的手道,“人在做,在看。你祖母做的那些事,一直压在爹的心头。这么多年,爹惶惶不安,生怕被人揭露出来,名声坏了,官位也坐不稳。现在好了,都出来,爹的心反倒轻松了。不当官就不当官吧,这是报应,女婿也不要太为难。哎,只是委屈我姐和福儿了,若不是丁氏想贪图更多的银子,若不是我姐机智隐忍,姐真的被卖去山里了,还不知你们娘俩能不能活下来。若那样,爹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陈阿福又道,“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官啊,名声啊,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爹要保重身体,你是家里的,若你倒下了,家里怎么办。”
“好,爹会的。”陈世英道。
林将军的声音又传进来,“到时间了。”
陈阿福和楚令宣给陈世英行了礼,他们都走到门口了,陈世英又道,“福儿,不要太怪你奶。不管如何,她都生养了爹爹,不容易。”
这句话陈阿福装作没到,回头对陈世英道,“我母亲非常不容易,她是好妻子和好母亲。爹放心,我会安慰她的。”
马车上,陈阿福郁闷地跟楚令宣道,“我爹太感情用事了。那恶婆子把他害成这样,还护着她。”
楚令宣笑道,“岳父的确有些妇人之仁。不过,他应该猜到你会把赵氏的恶行传给陈家族老,在变相替赵氏求情呢。”
陈阿福冷哼道,“那恶老太婆作恶多端,害了多少人,早就该受到严惩。”
楚令宣道,“这话就在我面前,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特别是不能跟长辈们。许多人都是岳父的想法,父母长辈再恶,都不能他们恶,否则就是大不孝。“
两人回到侯府,已经暮色四合。楚令宣被人直接请去了外书房。
陈阿福回到竹轩,刚走进院门,就能听到哥俩的哭声,他们一定饿坏了。
陈阿福急步走进去,在厅屋的炭盆前把寒气驱散,才进了东侧屋,两个子正被妈妈抱着哄。
她对哥俩道,“好宝贝,等等,娘亲净完手就喂你们。”
哥俩听到娘亲的声音,却见娘亲还不来喂他们,哭声更大了,似乎要把屋顶掀翻。今他们满三个月,上午过了称,羽哥儿十五斤,明哥儿十四斤半,长得非常好。而且,家伙已经能笑出声了,还能抬头。楚侯爷,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楚令宣都差得远……
陈阿福去净了面和手,又用热帕子把奶瓶擦了擦,才去喂了孩子们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