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福笑着掏出帕子擦了擦陈雨岚前额上的汗,道,“可不是如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患难之中见真情……”
陈雨岚坐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陈阿福没有挽留,他还要回去帮着接待客人。
陈阿福后来极其后悔,没有今去陈府,没有看到那个令她兴奋的场面。
陈雨岚回了家,看到前院空空如也,一个客人都没有。
下人低声禀报,老家来了几个族老,是来出妇的。客人们都走了,老爷陪着他们在外书房议事。
陈雨岚听了,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窃喜。他觉得自己有这种情绪不好,是不孝,但他就是忍不住高兴。
上年末,陈世英因为赵氏出事的事情便传来老家。听赵氏做了那么多恶事,还阻碍了陈世英的前程,连陈父的死都与她有关。陈老祖怒极,陈世英可是他们这一族的荣光,怎容得赵氏害了她。那时,他就想带着族人去定州府代表家族出妇。
但是,族长陈老伯考虑得多些,不知道陈世英私下做没做过其它犯法的事,不知道他的罪名到底有多大。若是大得会牵连族人,就千万不要强出头。
后来,陈世英的那些事渐渐传来湖安省,传得更加具体,也传得人尽皆知。陈世英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都是赵氏那恶妇做的,陈世英监管不利,还想为他娘顶祸……
这让一直以陈世英为骄傲的陈氏族人羞愧难当,原来一直紧俏的陈家姑娘也一下子没有人家愿意娶了,陈家妇不贤。
三月初,陈老祖就带着族长陈老伯和几个得高望众的族人,以及自己的一个重孙子往定州府而来。他们坐了三牛车,七大船,三月中旬来到定州府。几个老头还满有头脑,并没有去陈府,而是住在客栈。
今上午,陈世英回了定州府,仍然任定州知府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也传到了客栈,几个老头便相携着来了陈府。
彼时,陈世英正满面春风地迎接着客人,看到几个老头面色不善地来了家里。他知道他们来者不善,赶紧上前拱手笑道,“老祖宗,大伯,几位叔叔,若来作客,我欢迎。若做别的,能不能等到客人走了以后再?”
陈老祖一摆手,朗声道,“为什么要等客人走了再?你家的丑事早就传遍了,我们不人家也知道。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忍心处置那恶妇,我们帮你处置。”他坐在重孙子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继续道“世英子,你虽然当了官,但也是我陈氏族人。你死去的父亲,我看着他从光腚娃娃长大,读书明事理。可惜的是,他爹娘死的早,我们不忍他一颗读书的好苗子,因为没有父母供养而中断学业。他从九时起,就由族里供养,不仅供他吃穿,还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中秀才,中举人,可惜进京春闱没中,回程途中病倒,却娶了赵氏那个恶妇,以致于年纪轻轻丧了命……世英子,你是好孩子,是我们陈氏族人的荣光,但心肠太软,又妇人之仁,以致于纵容了恶妇。你下不了狠心,我们帮你下,总不能让那个恶妇害了我陈氏一族人的名声和家风。”
他又对看热闹的客人们拱手道,“各位大人,各位老爷,你们一定也听了赵氏的恶行。我们今是来代表世英子死去的亲爹出妇的,请各位大人老爷做个见证。”
客人们看到陈世英满脸通红,当然不会呆在这里碍眼。他们认识陈世英,可不认识什么陈家族老。便都纷纷起身,拱手告辞。
还有人劝陈老祖道,“老人家,有话好好,别气着。陈大人断案十几年,最是明断是非。”
陈世英只得羞红着脸抱拳对离去的客人道,“陈某惭愧,改一定请客陪罪。”
楚令宣也在。他没走,不仅因为他是女婿,要帮着陈世英处理事务,更想看看老太太的结局,好回去跟媳妇讲清楚。
见客人们都走了,陈世英请族老们去了外书房。待下人上了茶后,起身给族老们作揖道,“老祖宗,我娘是做了错事,但她给我爹送了葬,把我养大成人。就凭这两点,也不能将她休弃。”
陈老祖冷哼一声,道,“我今要出妇,不止是因为那恶妇做了坏事,影响了你的前程,影响了陈家闺女不好找婆家,更因为他害死了亲夫。”
陈世英道,“老祖宗,这话可不是乱的。若我娘害死了我爹,官府都会把她缉拿归案。”
陈老祖冷哼道,“我乱没乱,你心里门清。”然后,给陈族长递了个眼神。
陈族长清了清嗓子,念了出妇的几条理由。
一是赵氏间接害死亲夫。在陈父病重时期,有高僧指点找到王氏进门冲喜做童养媳,赵氏却阳奉阴为,不给王氏上档,不把她当成儿媳,还打着把她赶走的算盘,以致得罪神灵,让本来已经大好的陈父病情加重直至死去。
二是不贤不慈。儿子一中举就私下赶走为陈父冲喜及披麻戴孝的儿媳妇王氏,还唆使他人将她卖去山里。
三是贪婪成性,罔顾律法。多次以儿子的名义收受巨额贿赂,又纵容赵氏族人鱼肉乡里,谋取钱财,阻碍了儿子的前程。
四是自私恶毒。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恶行,唆使他人贩卖亲孙女。
陈老祖又,只凭赵氏害死亲夫一条,判她出妇都是看在陈世英有出息的面子上,否则必要判她沉塘。若陈世英敢摆当官的谱压迫他们不许休弃赵氏,他就领着族人去请老家的父母官作主。反正陈父和赵氏的户籍都在湖安省,由那里的父母官直接判出妇……
陈世英知道,这事若处理不好,不仅会再次丢人丢到老家去,他娘还真有可能被休离。他虽然也气他娘做了那么多恶事,却不忍心她这么大的年纪还被休。
那几条出妇的理由,后几条他无可辩驳,但第一条绝对不能承认。若承认了,他娘铁定被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