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叫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可即便离得很远,可听了依旧让人为之胆寒。
“是熊。”
伯莱里回头对后面的人们,同时他已经跳下马,抓着柄很大的肩弩几步跑到了树林边。
“伯莱里是最好的猎手,”箬莎似乎对遇到熊不以为然,她一边抚摸坐骑的脖颈鬃毛让受到惊吓有些慌张的马安静下来,一边对跟上来的亚历山大“他甚至不需要别人帮忙就能自己杀掉一头熊。”
“看的出来。”
亚历山大看着正把肩弩厚重的后托撑在地上,用戴着指套的双手用力挂上弩弦的伯莱里低声。
虽然不知道伯莱里用的弩开力是多少,可从不用曲柄只靠双手就挂上弩弦这一点,他就知道这个伯莱里的确堪称力量惊人!
树林里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声响,似乎有很大的动物正在里面来回走动,这让队伍里的几个猎人略显紧张,他们纷纷抓紧武器,很谨慎的把箬莎和亚历山大围在当中,同时警惕的观察着树林的动静。
“不是一头,”伯莱里紧贴着树干仔细听着,然后他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其他人注意“应该是头母熊,还带着幼崽。”
“你怎么知道?”亚历山大这时也已经下了马,他有些好奇的靠过去低声问。
“如果只是母熊,遇到人多的时候它们就会逃跑,”伯莱里解释着“可如果带着幼崽,因为怕被追上,它们往往会用到处乱跑迷惑人。”
着伯莱里对着树林里晃晃头示意着某个方向:“它们其实很聪明,特别是在保护幼崽和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时候连一些老猎人也会上当。”
“可你不会上当,”亚历山大伯莱里一笑“你会打带着幼崽的母熊吗?”
“为什么不,”伯莱里撇撇嘴“不论是它还是它的孩子都是老爷领地里的财产,既然姐要打猎,我就会按她的命令做。”
亚历山大回头看看箬莎,发现她似乎并没有要阻止伯莱里的意思,他就向有些惊慌不安的乌利乌做了个手势。
“主人,您是要您那些玩意吗?”摩尔人嘴上问着脚下却磨蹭的向后退了几步,看到亚历山大再次催促,他只好把那个挂在马鞍上的袋子拿下来,弯着腰提心吊胆来到蹲在一颗杉树后面的亚历山大身边“主人,也许您该稍微向后一点,看别人打猎也不错。”
“乌利乌,熊没什么可怕的,”亚历山大安慰着黑脸白的摩尔人,虽然知道这么纯粹是有点狐假虎威,可看看自己这边这么些人,亚历山大又觉得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袋子里是两柄虽然做工略显粗糙,但有着粗大口径的火枪。
和常见的挂着根浸过硝油,如同带着条尾巴似的火绳枪不同,这两柄火枪肩托上方光秃秃的,只有侧面一根竖起来如同个铁砧似的铁钩看上去显得有些奇形怪状。
亚历山大用通条把弹丸塞进枪口夯实,然后心的把一包火药倒进枪膛上方的引药池,就在几个人好奇的看着他把一根准备好的横铁插进那个铁砧似的铁钩后端的护圈时,他听到伯莱里忽然发出声低喊:“心!”
这声喊让亚历山大的手一抖,横铁不由错了位。
就在同时,随着声树杈断裂的杂响,一个硕大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亚历山大大吃一惊,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头远远出乎他想象的黑熊,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手里的东西。
震耳的吼声从黑熊张开的大嘴里发出,恐怖的獠牙随着吼声在人们眼前摇晃。
乌利乌因为惧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不管不顾连滚带爬转身就跑!
“别动!”刚刚举起肩弩的伯莱里大声阻止,可吓坏了的摩尔人反而跑的更快。
摩尔人的举动显然刺激了的那头刚出现时因为面对这么多人而只是对峙的黑熊,随着示威似的挥动有力的前掌砸断了挡在它身前的一根树杈,黑熊吼叫着向乌利乌扑了过去。
“该死!”
被挡住的伯莱里咒骂着追上去,他用力推来挡在面前的两个人,当他再次举起肩弩时,却发现乌利乌居然闯进了后面的队伍里,而那头黑熊也挥着可怕的巨掌冲进队伍。
伯莱里愤怒的喊起来,这时候如果使用肩弩可能就会伤到其他人,看着已经冲进人群的黑熊,伯莱里扔掉肩弩,从腰间拔出一柄厚重的弯刀,低吼一声向着黑熊猛扑过去!
弯刀锋利的刀刃迅速在黑熊背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创口,但这重创却似乎激起了黑熊更凶残的野性,它抛掉乌利乌转身高高的举起双掌,然后如一座大山似的向伯莱里压了下去。
看似笨拙的大块头这时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活,他一边迅速移动,躲开黑熊那每一次都可能致命的攻击,一边不停的用弯刀在黑熊身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创伤。
黑熊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血污染红,身下的地上也是大片大片的血水,因为流血太多,它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缓起来,每次挥动熊掌时也不再那么虎虎生风,当再一次四肢着地时,它没有如之前那样人立起来发动攻击,而是喘息着向伯莱里冲去。
“来吧野兽,来吧!”
伯莱里嘴里喊着,当刚刚跳到一边闪过扑上来的黑熊的撕咬时,他手里的弯刀已经高高举起,随着一道雪亮从其他人眼前闪光划过道弧线,弯刀锋利的刀锋已经直接斩进了黑熊厚实多毛的肩颈!
黑熊正在前冲的身子霎时一顿,它的头先向下猛的一坠,突出的熊吻戳在地上,接着整个身子就如失去方向的石头般向前骤然一卷,“噗通”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杀了你!”伯莱里的吼声到了这时才发出来,他手里的弯刀再次高高举起,伴着一声如同扯破一沓厚实皮革般的怪响,一颗硕大的熊头应声飞起,随着喷溅的血水向前滚去!
“伯莱里!”
站在几个人身后的箬莎发出了兴奋的叫声,她高举双手大声喊着伯莱里的名字,她的脸涨得通红,因为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几个人正对着她发出惊恐的叫声!
“嗷~~”
一声震人心肺的嘶吼从箬莎身后响起,随着这吼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野兽特有的腥臭味道弥漫四周!
一头更加雄壮的黑熊出现在箬莎身后的树丛里,它因为愤怒而张开的大嘴喷着湿粘的唾液,参差不齐的锋利牙齿随着嘴巴的张合不住裸露出来!
黑熊的眼睛里只有箬莎,她离它最近,也是最容易捕获的猎物,但它的眼神里却没有追逐猎物的锐利,只有要把眼前这个人撕扯成碎片的残暴和疯狂。
黑熊的巨掌举起,它晃动着迈出步子,随着脚掌下的树枝被踩得稀烂,黑熊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向刚刚转过身一脸惊恐的看着它的箬莎扑来!
“姐快跑!”
伯莱里大喊着向前猛冲,但是却被混乱的人和马挡住,他手里的弯刀毫不犹豫的狠狠砍在一匹马的身上,随着那马发出悲鸣瘫倒地上,伯莱里奋力跳起越过马身!
黑熊可以轻易撕开牛羊的可怕巨掌挥了起来,熊掌上突出的爪子撕开被风激起的碎叶,带着凌厉的风声向箬莎的头顶砸下!
伯莱里已经撞开最后一个挡在面前的人,他的刀已经举起,但绝望的吼声堵在喉咙里,怒睁的双眼几乎撑破眼睑!
他距离箬莎还有好几步!
“砰!”
第一声火枪响起的时候,黑熊被这突然如炸雷般的大响和胸肋边突然传来的剧痛惊得一顿。
也正因为这一顿,虽然第二枪紧跟着响起,可射出的弹丸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是虽然只是这短暂的一顿,却已经足够!
伯莱里喉咙里原本绝望的吼叫变成了战斗的号角,他高举起的弯刀没有停留,而是脱手飞出,随着刀光在空中掠过,弯刀狠狠的戳进了黑熊柔软的腹。
随着这头野兽痛苦的吼声,伯莱里已经赤手空拳的冲到了黑熊身边,然后他用足全力从旁边紧紧的抱住黑熊,用足力气向着地上猛摔下去!
在那瞬间,人们甚至能听到黑熊的身体和地面上突出的石头碰撞时发出的声响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伯莱里紧紧抱住黑熊的身体,在它嘶吼挣扎的时候,再次用力,紧紧卡住了它的下颚!
黑熊痛苦的挣扎着,它疯狂的挥舞爪子试图撕扯伯莱里的身体,但是因为被紧紧抱住根本碰触不到,它又用力低头试图去咬,可脖子被紧紧卡住,只能不住的摆动硕大的脑袋。
“杀了它!”
箬莎对身边的人一边大喊,一边抓起一块锋利的石头不顾一切的向黑熊身上砸去。
四周的人这时也惊醒过来,他们举起武器不停的向被伯莱里卡住不住挣扎的黑熊身上砍刺下去!
黑熊的吼声越来越低,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当一个猎人用猎刀直接刺进它的嘴里之后,随着那硕大毛耸的肚子用力向上一鼓,这恐怖的动物终于抽搐着身子瘫软下去。
几乎不等黑熊完全死透,箬莎已经奋力拉扯着被满身血浆的熊尸压着的伯莱里的手臂:“把他拉出来,你们都快点!”
猎人们手忙脚乱的把血淋淋的黑熊抬起来,当他们看到压在下面的伯莱里时,不由都发出惊呼。
伯莱里全身浸在一片猩红之中,一条横过左半边脸的恐怖创口正向外不住的流着血。
“伯莱里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箬莎惊恐的喊着,她要去抚摸伯莱里的脸,却又因为不敢而只能不住颤抖。
“谁带酒了!”
亚历山大挤过几个人,看到伯莱里的伤势他也不由暗自心惊,在这个时代哪怕一点感染都可能会让人送命,更何况是这么重的伤。
看到一个猎人拿出随身的酒壶,亚历山大一把夺过咬开盖子把酒水倾倒在伯莱里的伤口上。
“啊!”
因为疼痛惊醒过来的大个子一把抓住亚历山大的手,一时间手骨几乎被捏断的痛苦让亚历山大疼得呻吟出声。
“伯莱里你醒了!”
箬莎惊喜着抓住伯莱里的手臂,这却又碰到了他其他的伤口,大个子不由咧着嘴发出闷闷的“哼”声。
“看来还活着。”
亚历山大故意满不在意,其实他这时已经疼的快要告饶,当伯莱里终于松开手时,他才注意到手腕不但发青,而且已经肿起老高。
“姐你没事吗?”
伯莱里喘着粗气紧盯着箬莎,当看到她的确没受伤之后,他才身子一软倒在扶着他的人的怀里。
“上帝,伯莱里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原本满脸喜悦的箬莎忽然愤怒起来“你居然空手对付一头熊,你是傻了吗?”
“可那熊要伤害你呀姐,”伯莱里有气无力的,他想笑一下可脸上疼的直抽抽,然后他的眼神微微闪向旁边的亚历山大“谢谢你大人,你救了姐。”
“是你救了伯爵姐,”亚历山大微微摇头“我想再也没有人能象你这么勇敢和忠诚了。”
“姐是我的主人,”伯莱里嘟囔的时候眼睛不由打颤,疲惫和流血让他开始昏昏欲睡“这是我的职责……”
“不要话了伯莱里,我们回家去。”箬莎声安慰着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的伯莱里,听到他发出轻轻的鼾声后,她才抬起头向亚历山大“谢谢你。”
“伯爵姐,救了你的是伯莱里。”亚历山大微微摇头。
“我是谢谢你救了伯莱里,”箬莎轻声“我知道用酒可以帮他,可我慌了,如果不是你再晚些也许他会死的。”
“这样一个忠诚的人如果死了的确很可惜,”亚历山大这次没有否认“实话,伯莱里是我见过的最忠诚的仆人。”
到这,亚历山大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和感慨。
看看人家这舍生忘死的劲头,再想想自己身边那两个奇葩,他就觉得同样都是仆人,可还真就是不一样啊。
“不,伯莱里不是仆人,”箬莎很认真的纠正着“他是我的兄弟,是我父亲的儿子。”
压力山大愕然的看着箬莎,一时间疑惑重重。
箬莎的爸爸,究竟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