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与战士的厮杀声响彻夜空,宛平城内的家家户户,都能清楚听见,所有人关紧门窗,躲在冰冷的炕头,厚厚的被子之下,瑟瑟发抖,老人、男人、妇女、孩童……哪怕连家畜,都是惶恐难安。
街道上早已戒严,真枪实弹的士兵不间断、全候的来往巡逻,所有的店铺关门停业,唯独柴米油盐这类事关全城人民生活度日的行业,被军方强制开业,就连平日里的那些奸商,也不敢在这个敏感时期恶意抬价。
国民革命军第9军110旅19团,现就驻扎在宛平城内,司令部的灯光,几乎从战争打响的那一刻起,就没再熄灭过,已经两两夜没休息的团长吉星文终于累得坚持不住,睡倒在指挥部的一个隔间内。
指挥室内的人,全都心翼翼的退出去,即使还有些没有完成手上工作的参谋,也拿着报告,到院里去看了,全都生怕吵醒这位站在战场第一线的指挥官。
“卢沟桥那边怎样了?”
“日军已经暂停攻击,显然是在准备更凶猛的下一波攻势”
“日本人来势汹汹,此次谈和无望啊”
“谈和?放屁!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还谈个屁和,誓与宛城共存亡!”
“可我军毕竟势弱啊,若不谈判,一味打下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希望宋军长能力王狂澜吧”
……众人聚集在院外,低声交谈,哀声一片,有那血性想要杀敌的,却也苦于敌强我弱的困境。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堂过室,潜入了指挥室,并大摇大摆的站在,睡下的吉星文身前。
看这位前线指挥官,即使睡觉都是一身戎装,李阳心底产生由衷的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该办的正事,还是不能耽搁。
“诶哥们,醒醒”李阳推了推吉星文,他也没用力,要是把这位抗日名将,卢沟桥一役前线指挥官给弄出个好歹来,那他可就成民族罪人了。
或许是吉星文太过劳累,或许是李阳用力太,没推醒吉星文。
李阳摸了摸下巴,忽然低声道:“鬼子杀进来了”
一瞬间,吉星文就从桌上弹起,双手条件反射的掏出枪来,“鬼子?哪呢?杀的?在哪?”
环首四顾,鬼子没看见,鬼倒是有一个。
“你是谁?”吉星文手里的枪,立刻指着李阳,质问道:“擅闯指挥室,,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要是有企图,你现在早死了,还有机会拔枪和我对话?”面对枪口,李阳面不改色的道。
吉星文可不会因为这么一句,便放下枪,“你话虽有理,但值此非常时期,你深夜入我指挥室,总要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只能把你当奸细论处”
“别那么紧张”李阳摆摆手,很自然的坐到吉星文对面。
这副完全无视枪口,有恃无恐的姿态,让吉星文惊疑不已。
要不怕死的人,他见得太多了,可置身枪口仍能面不改色,甚至还与自己不卑不吭对话的人,这还真是没见过。
李阳信步走到沙盘前,望着上面插满旗子的区域,几乎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敌我势力悬殊,孰强孰弱,连他这个门外汉都能一眼看出。
“战争时期,我可没工夫跟你耗时间”吉星文有些怒道,但他能感受到,李阳身上并无敌意,如果有的话,刚才趁他熟睡时就大可以宰了他。
现在他是前线指挥官,他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
正因此,吉星文才没有叫卫兵进来,枪口虽然一直端着,却没再威逼质问,皱眉看着李阳的一举一动。
李阳随意指了指代表敌军区域的红色旗子,“过来选一个”
“选一个?”吉星文满头雾水,完全听不懂。
“你随便选一个旗子,那个旗子所代表的区域敌军,由我来解决,共同抗日嘛”李阳微笑着道,好像在一件吃饭喝水一样,微不足道的事。
“你想抗日?”
“对”
吉星文无语道:“那你应该去投军,而不是来消遣我,战争不是儿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看你能在卫兵防守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指挥室,想必功夫不弱,或许是民间所谓的道上、江湖中人”
“算…算是吧”
“战争的残酷,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就算你功夫再高,也抵不过枪支大炮,你要真想抗日就来投军,若你真有本事,到时可以来给我当个亲兵……”
吉星文起了爱才之心,虽这些江湖草莽痞性难驯,但这种人投军,只要稍加训练,就是难得的精兵。
“呵呵,你想多了”
看吉星文轻视自己,李阳也不再废话了,自己从上面拔掉一只旗子,看了眼,“龙王庙……好名字”
李阳反手将旗子重新插回沙盘上,不顾吉星文,转身就走。
可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问道:“请教你一个问题?”
“”
“你们在打仗时,敌人阵亡的尸体,都放哪里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吉星文奇怪的问道,正常人岂会问这种奇怪问题。
李阳摊摊手,没话。
“如果有时间,自然是核实身份,获取更大的战争价值,如果没时间,要么集中火化,要么掩埋处理”吉星文皱眉道。
李阳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本来他就没必要问这个问题,之所以问,不过是故弄玄虚,为之后的事做个铺垫。
“我走了,明龙王庙区域内的敌军,将会清除干净,明晚我会再来找你”
话间,李阳已经从窗户翻身出去。
吉星文连忙追到窗户口,却发现院中并无李阳的身影,只是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在屋顶上起起伏伏,一路翻到院墙外,简直就像是飞一样的离开了。
“世上竟有这种飞檐走壁的功夫?!”吉星文看得目瞪口呆。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将李阳之前的话放在心上。
凭李阳的功夫,最多不过是夜入敌军之中,搞个暗杀什么的,可那又能怎么样?你杀一个大队长,自然会有别人补上,杀一个大尉,甚至是将军,也照样会有人补上,战争,是国与国的较量,一个人的力量再大,在国与国的战争前,也只是一片不起眼的瓦砾。
……
卢沟桥以北千米之外的龙王庙处,刚刚停止的惨烈战争再次打响,日军就像嗑药了似的,再次发动凶猛的进攻,喊杀声、枪声、炮火之声……不绝于耳,呛人的硝烟浓雾将这片地区裹住,久久不散。
“杀啊!”
“坚守阵地,死战不退!”
“日本人,老子跟你拼了,啊啊啊!”
“轰轰轰……”
就在这一片惨烈之中,无人发现,一道人影从远处缓缓走来,当靠近前沿阵地时,被人发现了。
这人一身黑色风衣,大檐帽偏低,将整张脸盖住,风衣的领子也直立起来,在这炮火纷飞的大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一名士兵跑了过来,大声呵斥,“你哪儿来的?谁允许你私自踏入前沿阵地?还穿成这个样子”
如果这人是从对面的敌军方向走来,这名士兵一定会将他当成敌人当场格杀,在这个时候,可没人有时间去做什么调查。
“这里,交给我了”
“你什么?”炮火声,让这名士兵无法听清李阳的声音。
却能看到。
“踏踏踏……”李阳身后突然响起密集而又混乱的脚步声,光是听脚步声,就能猜出规模不低,起码有五百人以上。
而龙王庙的守军,也不过才两个排,算上刚刚阵亡的排长,都不到七十人。
这名士兵脸色大变,立刻用枪指向李阳,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轰!”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炮弹在旁边爆炸,爆炸的威力将这名士兵身子掀飞,倒栽葱似的跌在地上。
当他从地上抬起头时,从弥漫的灰尘中,隐约看到七八百个浑身挂血、衣衫破烂,既有国民军服,又有日本军服的大批部队冲来……
士兵惊骇不已。
,什么时候,国民军和敌军合成一股军队了?
--死亡的时候!
这支简直堪称是超级杂牌军的部队,浩浩荡荡,跑动起来有快有慢,毫无军纪、军容可言,可是那一个个犹如野兽狂奔似的模样,却更让人害怕。
这哪是一支部队,分明是一群饿狼冲了过来!
士兵正吓得亡魂皆冒时,这支死亡军队已经冲进灰尘之中,从自己身边席卷而过,而后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前线阵地。
也许是眼花了,这名士兵竟看到那支军队中不少人,竟是缺胳膊断腿,甚至还有脑门上带着血洞的人……
士兵吞了吞口水,“眼花了,对,一定是我眼花了”
正想着,那边已经杀上了,李阳也已经走了过去。
沿途所过之处,那些死去的战士尸体,纷纷从地上爬起,拿起身边的大刀、枪支、甚至手无寸铁的汇入到这支死亡大军中,一起朝对面杀了过去。
龙王庙的守军早已看呆,端着枪口,感觉自己等人好像做梦一般,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却又无比纠结。
打吗?
可这些人显然是自己的盟友。
不打?
眼前这些死人大军,实在是太挑战他们的心理极限了。
而对面又何尝不是如此!
要知道日军可是在直接面对这支死亡军队的正面冲锋,对这支尸鬼形成的部队,他们看得更清楚,无论视觉还是心理上,造成的冲击都无与伦比,甚至于当这支尸鬼部队冲来的那一刻,所有日军都呆呆的看着,无法相信眼前这幕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发生的场景竟是真的,以至于都忘记了攻击,直到尸鬼冲上来,用手、脚、牙齿…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斗方式,和同伴的惨叫声,让他们彻底醒了过来,
但为时已晚……
尸鬼就像是病毒,从第一个日兵倒下的那刻起,迅速蔓延开来,很快,便荼毒了整支日军大队。
月色暗淡,当乌云遮住月光的这一会儿,吸纳了日军这支大队,已壮大至上千人的尸鬼部队,扛着从战场上夺下的枪支弹药,如潮水般退却,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恍如做梦的龙王庙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