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混合着花草的芳香,四周树木披挂上了一丛丛的翠绿,春日的气氛容易让人犯困,但另一方面,春料峭的空气也最提神。
须发斑白却梳的一丝不苟,缺少了一条胳膊的袖子在春风里左右摇荡,程开业站在苏家院的门口,身后跟着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仆人,还有两个赶车的车夫。
简陋整洁却又不失生活气息的院,原先程开业也来过两次,可是每次过来都有一番不同的感慨和感触。
第一次是苏白衣通过袁可立找到他帮忙,去算计一个叫做邱三的商人。当然了,那个时候苏白衣在他程开业眼中也是个人物,人物之间的算计,他只是碍于面子才帮了这个忙。
可那次算计之后,程开业反反复复的想了苏白衣算计邱三的整个过程,越想越是心惊动魄,这哪里是一次商业算计,简直是两国战争一般的用计用谋!
不过,时候他也仅仅只是对苏白衣表达了一下敬意和惊诧而已。
第二次是苏白衣扬言要建造学院,然后鼓捣出来肥皂和玻璃,程开业和苏白衣谈成了生意之后,专程来苏家拜访。
那个时候面对苏家院的时候,程开业心里依然是极度佩服苏白衣的才华。
而这一次,再次来到这个不大的农家院,抬头看着新修的茅草门楼下那黑底描金的“平东伯府”几个御赐大字,他感到的是压抑!
那个在他面前,曾经和他平起平坐的少年郎,曾几何时把酒言欢,曾几何时讨价还价,可如今,人家深受帝宠不,弹指之间平定了山东叛乱,就不得不由他程开业仰视了。
“程先生,我家老爷请你进去话!”李晴打开门,朝程开业笑着道。
程开业微微一躬身,竟然朝李晴行了个礼,了一句“多谢姑娘”才忙不迭的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李晴进去。
苏家的院子不大,甚至在程开业的眼中显得有些了,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厅堂,看着厅堂简陋的装饰,程开业不敢有半点不敬,赶紧疾步快走到坐在太师椅上的苏白衣面前,诚恐诚惶的道:“人程开业,参见爵爷!”
程开业是大商人,如今粮食和药材生意做遍了整个大明朝的北方六省两京,江南地区虽然不是他的地盘,可也有涉猎。这么大的一个商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存在,身家不可计数。
可在怎么大的商人,也是商人!
有明以来,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商人排在最底层。以前苏白衣只是个没有功名的白身,在归德府教书的教书先生而已,程开业见了苏白衣谈不上尊重,最多也只是看在袁可立的面子上礼节性的尊敬而已。
可现在不同了,苏白衣不但成了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还被封了正二品的铁路总督,更重要的是被封了平东伯,一朝封爵,从此便是大明朝的勋贵豪门。
这些突如其来的身份,让程开业不得不尊重。
而且还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坐吧!”苏白衣指了指对面,也没起身,笑呵呵的道:“我和程先生都是熟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这么客气。”
“哈哈……”程开业也豪爽的大笑,只是这份豪爽在苏白衣看起来却是有些不自然。
“程先生请喝茶,这可是今年新上市的芽茶,是太平府那边的曹公顺道带过来的,你尝尝滋味如何?”苏白衣摆了摆手。
程开业拱手道谢,然后落座,打开了面前瓷杯的盖子,一股新鲜的茶香便传到了口鼻之间,果然是新上市的芽茶。
“还是明前茶!”程开业啧啧有声的赞美了一句,又略带几分意味的了句:“苏大人好福气,这可是市面上十两金子才能换到一两的富阳春!”
富阳春!
本来是一种普通的茶名!
现在不知道是谁将苏白衣第一次进余家门是的各种遭遇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不但整个归德府都知道了富阳春的典故,甚至京城的中贵人也都交口相传。
苏白衣不知道余夫人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如何,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感觉挺没意思。
是没意思啊!
如今身份反转,许多事情也看得淡了,再看到余夫人的时候,她身上那种看似浑然成的高贵气质不知道何时消散一空。上次在苏家的时候可谓战战兢兢,在苏白衣的眼中,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和一般中老年女人没啥差别的妇女。
和一个中老年妇女较劲,很没意思。
苏白衣抬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瓷杯,也深深的喝了一口。由于后世的习惯和价值观,他一直喜欢用的都是瓷杯,看到大明朝炙手可热的玻璃之后老是把它当做地摊货。
“茶还是不错的,不过若是十两金子一两茶,我觉得还是有点名不副实了!”苏白衣将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在了茶几上,这才抬起眼睛微笑着道:“不知道程先生今日找我,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程开业慌忙也将杯子放下,正色道:“正是有事情找总督大人商谈!”
“请!”苏白衣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程开业呵呵一笑,从肥硕的袖子里掏出一瓶香水放在了茶几上,赞道:“苏大人真乃是当世之奇才,这香水一出,必定风靡大明。就是,呵呵就是……”
“就是价格太贵了,对吧!”苏白衣看程开业不好意思,自己索性了出来。
“苏大人慧眼如炬!”
“不是我慧眼如炬!”苏白衣摆了摆手:“你不了解情况而已。”话语一转道:“程先生今日来找苏某,就是为了这香水吧,呵呵,不巧,这香水还真不能让你来做。”
“为何?”程开业一惊,连忙问道。
以他的老辣,如何看不到这香水的巨大潜力和市场。
整个大明朝的豪门贵族都是用熏香的,熏香虽然效果也还好,可相比这种香水无论从味道还是从新鲜程度来都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最关键的是香水它方便,随便在身上撒一点就可以保持半的浓郁花香。而熏香就不同了,一个女人要想让自己香喷喷的,必须要在点燃了熏香的房间至少熏半个时辰,而且那种香味和新鲜的花香相比差的太多。
所以不难想象,无论这种香水往哪里销售,都不会缺乏市场的。
因为能够闲着没事用香水的女人,无不是豪门大户。
既然是豪门大户,定价十两银子一瓶和二十两银子一瓶都是没有区别的。
这其中的利润能有多大,程开业甚至不用算就能想象!
现在自己刚刚一开口苏白衣就给拒绝了,他如何不急:“这样,我也不和大人谈价钱了,只要让我程某人代销这种东西,就十两银子一瓶,大人您看如何?”
“程先生你还真是误会了!”苏白衣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不让你代销,而是香水这种东西是从鲜花中提取出来的,但你也知道,咱们归德府的地都是良田,哪里有大量种植鲜花的?这原材料短缺所以注定香水的产量极少,便是都给你代销,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本官当初有些想当然了,往后这种香水就不会再推向市场了。”
香水是好东西!
但苏白衣万万没有想到产量这么低,照上次的产量,就算一千亩月季花采摘一年,也弄不到多少银子。
与其挣那一点银子,倒不如将这香水去商业化,往后生产出来的香水只作为礼品赠送,不再单独出售。
想想看,什么东西最珍贵?
当然是稀有、珍奇而市场上又买不到的东西才最珍贵了。
如此,倒不如用这玩意去送礼,打开无数豪门的后院,收益可比单纯的出售好多了。
“我可以买地!”程开业第一时间想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若是苏先生愿意的话,人在归德府置地,然后大量种植鲜花,这样一来产量不就提高了吗?”
“程先生落了下乘了,你应知地乃百姓之根,国家之本,若是都用来种植鲜花的话,是不是舍本逐末了,咱们大明朝还没奢豪到这种程度。”苏白衣摇摇头。
“是,是,是,人想当然了!”香水的生意谈判失败,程开业脸上难免的露出了失望之色,低头端起茶喝了两口,又从袖子里摸索出一张盖着红印的纸送到苏白衣面前,满脸堆笑的讨好道:“苏大人,归德府穆家因为谋害大人,其家产也被籍没,当时知府秦大人转卖其宅院,正好被程某人所得,这是红契,嗯,还有钥匙。”
乖乖!
苏白衣心里呵呵一笑,老程这是送礼来了!
生意没谈成也送一处大宅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穆家的宅子苏白衣虽然没见过,可作为归德府前首富可以想象,其家宅绝对不会到哪里去。而且,如果逼格太低的话程开业也拿不出手。
毕竟咱现在是有爵位的男人了。
“程先生客气了!”苏白衣笑了笑。
“苏大人,咱们也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了,都是朋友,意思不成敬意,还望苏大人务必笑纳!”程开业恭恭敬敬!
苏白衣呵呵一笑,自然不会客气,将红契和钥匙收过来道:“那就多谢程先生了!所谓投桃报李,既然程先生你这么客气,那我就和先生谈一笔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