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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帐目果然不对

作品:晚清之乱臣贼子 作者:吴老狼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如果不是在军营里,吴越肯定是马上大张宴席,摆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找来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载歌载舞的欢迎咸丰大帝派来的查案团。但是很可惜,吴越此刻正在纪律第一的军营之中,还是在两军交战第一线的军营里,所以没办法,吴越就在好是委屈一下富阿吉和阎敬铭这对钦差正副使了。

    面对着吴军士兵呈上的淡酒菜,身材矮又形容古怪的阎敬铭倒是吃得又香又甜,世家出身的富阿吉却是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筷子都懒得碰一下。吴越看出他的不满,忙道:“富大人,实在抱歉,田家镇远离州府县城,我军目前又正在与长毛交战,物资转运困难,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酒菜款待于你,还望你千万恕罪。待本官攻破了长毛后回到武昌城,一定摆最好的酒宴向你赔罪。”

    “吴抚台不必客气,下官还不饿。”富阿吉干巴巴的回答,又主动道:“吴抚台,议议正事吧,岳州府同知王勋弹劾你的幕僚把持湖北巡抚衙门,越俎代庖替你行使巡抚权力,还窝娼**肆意挥霍,涉嫌贪污湖北藩库的钱粮,关于这件事,不知你做何解释?”

    “无中生有!无耻诬告!”吴越回答得十分干脆,道:“惠甫早在上海时就已经进了我的幕府,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是替我掌管文案,但湖北的每一件大事,都是他与我商量了由我拿主意决定,只有一些繁杂事是他替我裁定,但也是每次公文都要让我过目,我同意了签名才下施行,这算那门子的架空我?又算那门子的把持湖北巡抚衙门?”

    “还有涉嫌贪污,更是无理取闹!他王勋一个湖南同知,从来没见过湖北藩库的钱粮帐目,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惠甫涉嫌贪污?关于这件事,我必然会上折子弹劾他诬告陷害,请朝廷替我的幕僚做主!”

    富阿吉笑得很奸诈,笑嘻嘻的道:“吴大人,王大人或许是有点风闻言事的嫌疑,但这也是事出有因,就下官所知,你那位赵师爷在武昌城里,可是租了一座上好宅子,包养了两个青楼女子,这花费可不啊。”

    “那又有什么?”吴越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赵烈文并非在职官员,又并不是在丁忧守制期间,包养两个女子侍侯他的饮食起居,违反了那一条朝廷律令?”

    “那他的银子那里来的?”富阿吉追问道。

    “当然是我给他的。”吴越想都不想就答道:“且不惠甫出身于常州富豪之家,家有良田六百亩,桑田八百亩,足够他锦衣玉食。光本官每年给他八千两银子的俸禄,包养两个女子对他来就是九牛一毛。”

    “吴抚台,你每年给赵烈文八千两银子的俸禄?”富阿吉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正在吃饭的阎敬铭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细看吴越,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中目光尽是疑惑。

    “富大人,用不着奇怪,我今年还要给他涨到一万两。”吴越冷笑道:“至于本官的银子是那里来的,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是我自家的干净银子,我父亲在广州经营的同顺洋行一直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我又是家中单传,我父亲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一万两银子对我来,和一百两银子没多大区别。”

    富阿吉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是既不满吴越的狂妄态度,又对吴越妒忌到了极点——富大爷咋就没这么一个好爸爸?暗妒之下,富阿吉点了点头,道:“好吧,吴抚台你的话下官都记住了,但是抱歉,下官这次办的是皇差,所以下官即便相信大人你绝不会假话,也得把这件事一查到底,审问赵烈文和核对湖北藩库钱粮的事,下官还请抚台大人尽力配合。”

    “钱粮帐目随便你查,赵烈文也可以随你盘问,但是你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前,我不能让你拘押赵烈文。”吴越坦然道:“现在我军正在与长毛交战,本官时刻离不开赵烈文的辅佐。”

    “吴大人,这恐怕不行吧?”富阿吉皮笑肉不笑的道:“本官奉旨彻查湖北劣幕案,如果不把当事人赵烈文暂时拘押,万一他乘机窜供和毁灭罪证怎么办?”

    “听富大人的口气,难道仅凭一道无中生有的弹劾奏折,就可以直接把人抓起来了?”吴越毫不客气的道:“那朝廷里那么多的弹劾折子,是不是也要把每一个被弹劾的人都先抓起来审问?”

    富阿吉无言可对,本来就极不好看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半晌才重重哼道:“那好,就请吴抚台交出赵烈文经手的钱粮帐目,本官今晚上开始就要查对与他相关的钱粮帐目有没有出入!还有,本官查办期间,赵烈文必须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不可能,只能看情况行事。”吴越更不客气的答道:“战情瞬息万变,赵烈文替本官掌管军中文书,又替本官出谋划策制订战术,如果因为富大人你的随时传唤误了军情大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富阿吉的脸色更阴沉了,半晌才阴森森的道:“好,随吴大人你的意,但下官也有言在先,这些事,下官必然会向朝廷如实奏报。”

    有肃顺当靠山的吴越当然不怕富阿吉的威胁,冷笑着一口答应,那边富阿吉则很没好声气的要求阎敬铭陪他下去查对帐目,一直没话的阎敬铭这才开口答应,然后又向吴越道:“吴大人,关于贵幕在钱粮帐目上是否有出入,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光光查对他经手的帐目还不够,下官还要查对湖北藩库的总帐目,万望吴大人予以配合。”

    吴越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也马上叫其他师爷把各种帐目交给富阿吉和阎敬铭。而富阿吉气冲冲的离开后,吴大赛也马上凑到了吴越的面前,低声问道:“孙少爷,是不是把准备好的银子连夜送过去?”

    “不能送。”吴越断然摇头,低声道:“这个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正在打仗,还故意跑到前线来查办赵烈文,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治我们,还一直揪着钱粮帐目的事不放,除了想搞赵烈文以外肯定还想把我也捎带上。这时候给他送银子,等于就是送把柄给他抓,他把我送的银子往朝廷里一捅,我和惠甫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果他真从帐目上抓到什么把柄怎么办?”吴大赛低声问道。

    “没事,惠甫人正不怕影子歪,量他富阿吉在帐目上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们只需要提防他故意栽赃陷害就行。”吴越摇头,又低声道:“派可靠的人,秘密盯紧富阿吉和阎敬铭,查清楚他们在私下里是不是和我那老师那边有秘密联络。”

    吴大赛应诺,又赶紧派人去暗中监视富阿吉等人,吴越则阴沉着脸低声骂了一句,“狗RI的!别给老子抓到你被曾国藩暗中指使的证据,等老子抓到了,连曾国藩老子都上表弹劾!”

    是夜,太平军的股船队又来骚扰了田家镇防线两次,筋疲力尽的吴军水师将士怒火冲,一致向吴军水师营官王孚请求出战,表示宁愿战死长江也不愿再被太平军水师这么折磨下去,王孚把水师将士的请求禀报到吴越面前,吴越犹豫再三后仍然还是摇头拒绝——毫无胜算,吴越实在不忍心让水师将士白白送死。

    次日上午,富阿吉果然传唤了赵烈文过去问话,无辜躺枪的赵烈文被迫无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去接受询问,吴越知道赵烈文精细也没浪费口水叮嘱他怎么行事。然而吴越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吴大赛却快步来到了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孙少爷,护送赵师爷去见富阿吉的弟兄来报,富阿吉的随从向他出暗示,我们只要识相,赵烈文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抹过去。”

    虽老吴家在官场上办事一向喜欢用银子开路,但是吴越这次却不敢掉以轻心,盘算了一下就道:“等等看再,得防着这是富阿吉故意设陷阱,别我们的银子送过去,他一转手就上交朝廷,那我们就算浑身是嘴也不清楚了。”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赵烈文才满脸疲惫的回到吴越面前,吴越赶紧问起情况时,赵烈文摇头道:“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揪住你以前的公文政令大部分是我代笔这点不放,一再诱供想把控制湖北巡抚衙门的罪名扣在我身上。还不断问我和洋人的接触情况,看样子是还向栽给我一个私通洋夷的罪名。”

    吴越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把富阿吉派人暗中索贿的事对赵烈文了,赵烈文一听大惊,赶紧道:“慰亭,你可千万不能给银子啊!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在打仗还跑来前线查我,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我,你如果再给他送银子,那他把贿赂当做罪证往上面一交,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吴越赶紧安慰赵烈文,自己也担心这是富阿吉故意设的陷阱,没有傻乎乎的去上当,赵烈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曾想帐外又有亲兵进来奏报,是曾国藩派遣候补知县李元度为使前来求见。而吴越虽然一直都不待见李元度这个师弟,还猜到他此来肯定和自军仅有那两条战船有关,但碍于同门之名,还是点了点头叫李元度进来——吴越可没兴趣亲自去迎接李元度。

    不一刻,满脸假笑的李元度被领到了吴越面前,还一见面就向吴越行礼,又是尊称抚台大人又是尊称师兄,吴越忍着恶心把他亲手搀起,又更加虚伪的互相道了一番别离之情,然后才请李元度落座,又向李元度随口问道:“次青,长毛水师盘踞武穴,阻拦航道,你是走那条路过来的?”

    “回师兄,弟就是走水路过来的。”李元度颇是得意的回答道:“恩师派了一条快船给弟,经过武穴时虽然被长毛战船现并遭到了追击,但是靠着我军水师将士的娴熟架船技巧,弟的船不但没被长毛追上成功突围,还诱使一条长毛战船误入沙洲浅滩,现在都不知道把那条船救回来。”

    一听李元度炫耀湘军水师士兵的高素质,麾下水手全是一群菜鸟的吴越就来气,忍不住微笑道:“原来如此,可惜上次次青你没能带着恩师麾下的精锐水兵到上海,不然的话,就不会生太湖里的事了。”

    李元度的脸皮极厚,虽听出吴越是在故意讽刺,却还是神色自若,笑了笑就转移话题,拱手道:“师兄,恩师派弟来田家镇拜见于你,正是为了长毛水师盘踞武穴的事……。”

    “禀抚台,钦差富大人、阎大人求见。”

    李元度的话被富阿吉求见的通禀打断,听到这话,李元度脸上尽是惊讶,忙向吴越问道:“师兄,你这里怎么会有钦差?朝廷什么时候给你派来钦差了,他们来干什么?”

    一边随口下令接见,吴越一边把富阿吉和阎敬铭等人来这里的原因大概了,李元度神情更加惊讶的大叫赵烈文这样的大才怎么可能是劣幕时,富阿吉也已经大步冲进了吴越的帅帐,还高举着一个帐本冲吴越嚷嚷道:“吴抚台,湖北的钱粮帐目不对!果然不对!本钦差怀疑你这是假帐!”

    听到这话,之前还在装模作样起身行礼的李元度再是擅长演戏,脸上也忍不住出现无法掩饰的喜色,迫使李元度赶紧把头低下,以免被人现他正在狂喜万分。而吴越却是不动声色,向富阿吉问道:“富大人,你确认我的帐目是假帐?”

    富阿吉得意洋洋,更加大声的冲吴越嚷嚷道:“阎主事查帐现,你掌管的湖北藩库,钱粮支出比收入还多出二十多万两银子!你的湖北藩库是聚宝盆?能自己长出几十万两银子?”

    吴越冷笑不语,只是向阎敬铭问道:“阎大人,除了湖北藩库多出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外,我的其他帐目,还有什么不对?”

    “没有。”沉默寡言的阎敬铭摇头,沉声道:“但是吴大人,你如果不能解释这多出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的来源,下官就有权怀疑你这是假帐。”

    “对!”富阿吉得意得连脸上的几颗麻子都在放光,张狂道:“吴大人,你如果不清楚这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来源,本钦差就要上表朝廷,请求朝廷封存湖北藩库,彻底清查每一笔钱粮开支!”

    吴越双手抱胸,冷笑看着富阿吉,眼神中除了嘲讽外尽是阴毒,深沉杀意让富阿吉忍不住心头毛,下意识的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吴抚台,你看下官干什么?下官奉旨彻查劣幕案,现你的帐上莫名其妙多处几十万两银子,难道不应该问问?”

    “对,是应该问。”吴越点头,转头冲吴大赛吩咐道:“大赛,替我告诉富大人,那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是怎么多出来的。”

    “富大人,那是我家孙少爷自己的银子!”

    早就无法忍受的吴大赛怒吼道:“我家孙少爷上任后,湖北藩库里没有一两银子一颗粮食,可是赈济饥民、购买种粮耕牛、组办湖北新军和供给前线处处都要用钱,我家孙少爷就拿出了自己的银子借给湖北藩库,垫钱为朝廷为百姓办事!”

    啪一声轻响,富阿吉手里的帐本落地,傻傻看着吴越呆若木鸡,那边阎敬铭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也瞪得浑圆,看着吴越同样不吭声。而旁边吴越的其他亲兵也是个个怒吼,“这事我们都知道!我们抚台大人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拿自己的银子垫给湖北藩库!你们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愤怒中,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亲兵怒不可遏的拔出了左轮枪,把富阿吉吓得差点尿了裤裆,赶紧退后几步大叫大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是钦差!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如果实力足够的话,这件事无疑就是吴越起兵谋反的最好借口,但是很可惜,目前手里的实力弱了些,造反没有任何的胜算,所以吴越别无选择,只能是挥了挥手,示意亲兵把枪收起。

    这时,一度张口结舌的钦差副使阎敬铭已然回过了神来,闭上难看怪眼稍一盘算后,阎敬铭这才向吴越拱手道:“抚台大人高德,下官钦佩万分,然而下官查帐现异常,禀报于钦差正使面前,又与富大人联手来向你了解帐目不符的原因,行份内之责,这不算故意刁难抚台大人你吧?”

    “不算。”吴越也知道阎敬铭不是故意刁难自己,所不满的也是富阿吉的态度和目的。

    “多谢抚台大人理解,下官告辞。”阎敬铭拱手,又道:“也请抚台大人恕罪,贵幕赵烈文经手的湖北钱粮帐目尚未查核,下官还要回去继续查帐,若是贵幕经手的帐目有一分一毫银子的出入,下官必然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告辞!”

    罢,阎敬铭拣起富阿吉之前掉在地上的帐本,昂大步走出吴越的中军大帐,吴越的亲兵无不怒视阎敬铭,阎敬铭却丝毫不惧。那边富阿吉也是赶紧向吴越拱了拱手声告辞,连滚带爬的跟在阎敬铭屁股后面逃出中军大帐,还刚一走远就迫不及待的在阎敬铭耳边低声道:

    “丹初,干得漂亮,千万别被吴越的嚣张气焰吓倒!继续查,仔细查,那怕湖北的钱粮只要有一个大子不对,也要给我一查到底,把吴越这个狂妄子拉下马!让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