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默默迈入野猪皮九世咸丰六年,送给吴越最好的新年礼物无疑就是左宗棠被迫离开湖南,听到这个好消息又听左宗棠是在湘江码头上船往北走,吴越第一时间就是派人携带重礼赶往嘉鱼码头去迎接左宗棠,不为别是,就是想争取把左宗棠弄过来给自己当牛做马。
当然,如果真的收留左宗棠肯定会面临来自官文和朝廷舆论的压力,吴越对此却毫不在乎,也有把握摆平这些事,然而左等右等,计算路程左宗棠肯定早就应该抵达嘉鱼了的,去迎接左宗棠的人却一直没送来任何音信消息,让吴越很是奇怪和担心了一番。
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只等左宗棠一个人,借口东平长毛北讨捻匪,假意谨慎的在先征得了官文同意的情况下,吴越又招募了两千多人新组建了五个营的湖北新军,一点一点的逐渐扩大自己的嫡系军队规模。
新扩编的五个营中有一个是水师营,先使用风帆船和向洋人短期租借蒸汽商船训练,接受操作蒸汽明轮船的培训储备技术,同时吴越也已经通过包令订购了两条排水量六百吨的蒸汽明轮炮船,不惜血本的补强相对最为孱弱的吴军水师,购船资金则由汉口关税截留部份和湖北的厘金提供。——吴越实在是太没脸继续向年老多病的买办爷爷伸手,否则吴越本来是打算购买五条售价过十万两银子的蒸汽明轮战船的。
另外四个营中,两个营全部是新兵,一个营由刘铭传的铭字营补强而成,最后一个营则是骑兵营,吴越的支骑兵部队,这个营也被吴越的大舅子聂士成统率,聂士成的副手则是骑术相当不错的新降将丁汝昌——当然,吴越为此也承受了不的压力。
为了武装这些新兵,吴越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武器储备,同时训练中损耗的弹药及火枪配件也肯定是个不数目,再加上在田家镇大战中把苦味酸武器几乎消耗一空,吴军在短时间内已经很难再有力量起大规模战事,甚至连打防御战估计都得出现弹药不足的危险,看上去更加强大实际上实力却反不如前。
然而还算好,太平国的西路军已经基本集中到了南昌周边战场上,明显已经暂时放弃了继续攻打湖北的计划,同时目前还在展阶段的捻军也没实力深入湖北战场,最多只敢在湖北的北部边境骚扰几下,每次都很快被坐镇襄阳的湖北提督多隆阿给撵出去,所以湖北新军弹药不足的情报只要别泄露出去,再次引来太平军的大举进攻,吴越这只纸老虎的画皮就不太可能有被戳穿的危险,大冶兵工厂也还有时间逐步提高产量,生产武器弹药补给吴军。
既然是纸老虎当然就得装象一些,新编五营结束预备训练正式成军那,按照惯例,吴越又跑到了典礼现场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向新走狗们夸赞吴家军的光辉历史,鼓励新兵向前辈老兵学习,严格训练,英勇作战,保境安民,对得起百姓供养他们的衣食军饷和手里的武器装备!也要这些新兵服从指挥,听从命令,团结在大清重臣吴越字慰亭的周围上报国家,下保黎民!
自己都记不得走了多少次类似的过场,吴越这些话时当然毫不脸红张口就来,表了演讲后又卖弄了一番精湛演技,慰问士兵嘘寒问暖,极力营造自己爱兵如子的虚伪形象,一直忙碌到了中午还陪着士兵们吃了一顿午饭方才离开建立在洪山脚下的军营,返回省城继续办公。
恶有恶报,可能是演讲时太过卖力和安抚新兵时话太多,回到了巡抚衙门里刚坐下,吴越突然感觉到喉咙十分难受,话时更是痛得象下了拔舌地狱一样。然而就在吴越寻思是叫郎中来诊治还是找点胖大海泡水喝时,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是曾国藩派遣郭嵩焘为使前来拜见,喉咙正痛得难受的吴越一听叫苦,虽早已和曾国藩公开翻脸,可是又碍于以往的师生之情,只能是一边下令求见,一边派人去叫郎中来给自己治病。
不一刻,郭嵩焘率先被领到吴越的面前,话难受的吴越很是无奈,只能强撑着道:“筠仙先生请坐,上茶,我正好喉咙痛得厉害,先生有事你请和惠甫,我在旁边听。”
狐疑的看了一眼只是表情痛苦却毫无病色的吴越,郭嵩焘心里直犯嘀咕,无比怀疑吴越是早知他的来意才故意装病,可是无法当面揭穿,只能是向吴越拱手道:“抚台大人,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学生就不客套了,学生这一次,是替曾部堂来求你的。”
“求我?”吴越心中先是一楞,然后又马上醒悟过来——曾老师那边肯定已经招架不住,还肯定是已经危急到了无法再危急的地步,所以只能是拉下脸皮来向自己求援了。
不出所料,郭嵩焘果然带来了一道曾国藩亲笔的求援书信,言语十分诚恳的请求吴越看在以往的师生情分上,还有看在朝廷的份上,赶紧出动湖北新军去江西拉他一把。同时郭嵩焘也直接告诉吴越,是湘军在吴城与太平军抗衡多时后,因为粮草告罄不得不弃营而走,然而石达开却抓住了湘军擅守不擅攻的弱点,一直穷追猛打,死缠着被迫打运动战的湘军不放。
同时石达开还料定湘军必然会逃向江西目前唯一粮草比较充足的南昌城,早早就在路上安排好了伏兵迎击,又从南昌战场上抽调了林凤翔军回师拦截,昌邑一战伏兵突出塔齐布丧命,新兴碰上林凤翔又折了周凤山和马继美,罗泽南也受了重伤。可湘军仍然还是无法突破太平军的前堵后追,杀到南昌城下就粮,不得不逃往城粮缺的建昌暂时容身。
然而等曾国藩好不容易带着湘军勉强逃到建昌时,曾经横扫湖广的湘军6师已然只剩下了三千余人,水师更是只剩千余人躲在鄱阳湖东岸的乐亭不敢出港,互相不能救援,且粮饷断绝,弹药几近告罄,如果不是石达开带着主力去了南昌,湘军早就已经全军覆没。然而即便如此,仅是石镇吉率领的太平军偏师湘军都已经无法应对,只能是坚守营垒不出。在完全束手无策之下,曾国藩也只好听了刘蓉和郭嵩焘等人的规劝,厚着脸皮向忤逆门生请求援助,求忤逆门生给他派去援军和提供一批军饷粮草,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湘军之所以惨到这个地步,当然是吴越给坑的,历史上湘军在江西再是被石达开抽得满地找牙,但当时的胡林翼已经就任了湖北巡抚并掌握了实权,靠着湖北的钱粮和援军才帮曾国藩度过了要命难关。而现在因为吴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的搅动,湖北巡抚姓了吴,湖北的钱粮军饷也不再向历史上那样源源不绝的为曾老师无私补给,可怜的曾老师在他的克星石达开面前当然更加可怜。
历史稀烂的吴越当然不知道湘军落到今这个局面真正的罪魁祸就是自己,好在吴越目前还不希望曾老师赶紧送命,所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同时,吴越还是盘算起了是否应该出兵救援湘军。然而吴越却马上又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以自军现在的弹药储备,已经绝无任何可能再支持起一次远征江西的战事,更别是帮助曾国藩打到南昌城下救援南昌。
盘算了许久,喉痛难忍的吴越先是亲自拿来了地图,又招手让赵烈文和郭嵩焘上前,用手指头在地图上画了一条从建昌到瑞昌再到田家镇的路线,然后才提笔写了一句话,“我出兵接应你们,全力支持你们。”
赵烈文是吴越的知己,马上就对郭嵩焘道:“筠仙先生,慰亭的意思是建议你们撤到田家镇重整旗鼓,我们出兵接应你们撤退,回到了田家镇以后,你们无论补给兵员粮食还是军需武器,我们都全力支持。”
“那南昌怎么办?”郭嵩焘赶紧问道。
吴越又写了‘城大粮足难破’、‘长毛连战力竭’和‘你们东山再起后可以再救’这三行字,赵烈文也替吴越解释道:“筠仙先生,慰亭认为南昌城池坚固,粮草也相对比较充足,轻易不会被长毛攻破。此外长毛与你们激战多场,又在田家镇被我们连败两次,军力接近衰竭,也很难迅拿下南昌。所以你们只要撤到了田家镇度过了危机,依靠湖广的钱粮之助东山再起,然后再救南昌不迟。”
“如果南昌真被长毛攻破了怎么办?”郭嵩焘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道:“那可是江西的省城,要是不幸再被长毛攻破,整个江西就全完了!还有,我们的军队现在要粮草没粮草,要弹药没弹药,如果在撤回湖北的路上又被长毛包围,那我们怎么办?”
如果不是喉咙痛得象刀割一样,吴越真想大吼一句就你们现在的情况就算到了南昌又能有什么屁用?赶紧撤回湖北来获得湖广两省的钱粮兵员补给,再想去救南昌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然而没办法,吴越这场病来得实在不巧,勉强开口话只能是自己找罪受,无奈下也只好让赵烈文出面替自己解释劝,可惜赵烈文再怎么解释也没用,郭嵩焘不但半句都听不下去,还突然向吴越双膝跪倒,带着哭腔哀求道:“吴抚台,学生替曾大帅求你了,他是对不起你,赖了你借给他的银子,又在湖北对你一再的敲诈勒索,纵容李元度害你和赵惠甫,最后还妒忌你的功劳干脆上折子弹劾你!你恨他入骨,是理所当然!”
“可他毕竟是你的老师啊!”郭嵩焘彻底的嚎啕大哭了,一边拼命磕头一边放声哭喊,“吴抚台,求你看在曾经的师生情分上,看在同为朝廷效力的情分上,救我们一次,给我们派去一支援军,给我们送去一批军粮和弹药,我求求你了!”
面对着郭嵩焘的磕头哀求,吴越和赵烈文都是无计可施,被迫无奈之下,赵烈文也只能是对吴越道:“慰亭,既然曾部堂执意要救援南昌,那我们就让鲍率领两千绿营兵带一批粮草军需去江西,给他帮这个忙。”
吴越还在盘算分析鲍有没有这个实力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杀到建昌救援,那边郭嵩焘却已经哭喊道:“绿营兵没用!要救建昌,救南昌,只能是出动抚台大人你的湖北新军,只有他们才能带着大批粮草军需杀到建昌增援我们!吴抚台,我求你了,让你的湖北新军出动吧!”
吴越彻底无语了,这时郎中也已经被亲兵领到了吴越的面前,吴越无奈,只能是一边让郎中替自己检查咽喉,一边对赵烈文艰难道:“惠甫,带筠仙先生去后堂,告诉他真相。”
赵烈文苦笑点头,只能是赶紧把郭嵩焘请进后堂,冒着泄密的风险告诉郭嵩焘吴军现在的纸老虎真相。吴越则继续在前堂接受郎中的检查,然后郎中还十分紧张的告诉吴越,吴越这病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体质下降,邪热传里引起的乳蛾(急性扁桃体炎),且病情相当严重,如果不赶快卧床休息和用药,会有引起高热的危险——只可惜很难因此送命。
刚暗叹了一句自己这病来得还真是不巧,郭嵩焘却快步从后堂中冲了出来,向吴越拱了拱手了一句告辞,然后就大哭着冲出了大堂。吴越莫名其妙,赵烈文则跟了出来冲吴越苦笑道:“了也不信,始终认为我们是在找借口推辞,宁愿回去和曾部堂一起战死沙场,也不愿再求我们了。”
同样的无奈苦笑,吴越先是声音嘶哑的让赵烈文安排派遣鲍东进救援曾国藩的计划,然后赶紧又接受了郎中的急救,然而就在郎中心翼翼的用细竹管把冰硼散吹进吴越的咽喉时,堂外却突然又有亲兵来报,是有个男的正在巡抚衙门的大门外大骂吴越的祖宗十八代。吴越和赵烈文听了都是一楞,赵烈文也赶紧替吴越问道:“谁在骂抚台大人?那人有没有他的身份?”
“了,他他叫左宗棠。”亲兵如实答道:“刚才那位郭嵩焘郭先生也和他在一起,不过郭先生只是在哭,是那个左宗棠在骂。”
再没什么废话,顾不得自己随时可能因病躺倒,吴越赶紧和赵烈文一起出门去迎接左宗棠,然后才刚走到辕门附近,吴越远远就已经听到了有人正在问候自己买办爷爷的先祖,再到得已经聚满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的现场时,吴越又一眼看到,果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怒吼大骂,“吴越,你这个见死不救、挟私报复的卑鄙人!罪该万死的无耻混蛋!”
喉咙痛得太过厉害,吴越只能是一边作揖鞠躬一边让赵烈文上前替自己解释,然而赵烈文不想也倒了霉,才刚报出自己的姓名,马上也遭到了左宗棠指着鼻子的破口大骂,“赵烈文,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宵鼠辈,南左北赵我与你在湖广齐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吴越儿恩将仇报,对他的授业恩师见死不救,你身为他的幕僚长不但不善加规劝,反倒帮他找各种借口推委拒绝,故意帮着他害他的老师兵败身死,你这个为虎作伥的王八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早就听过左宗棠的脾气火暴动辄骂娘,但吴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还真没到左宗棠的脾气能火暴到这个地步,即便被强撵出了湖南都不知道悔改。哭笑不得之下,赵烈文也只好在吴越的挥手示意连连拱手,道:“左先生,左先生,我们没不救,我们正在商量出兵计划。你快请里面坐,到了大堂里我们再慢慢告诉你原因。”
“太脏!老子嫌臭!”怒不可遏的大吼了一句,左宗棠又咆哮道:“出兵?派绿营兵去救?绿营兵是什么德行,你们还不清楚?你们用湖北钱粮组建成的湖北新军,为什么不出动?”
当着无数外人的面,就是杀了吴越和赵烈文也不敢出湖北新军现在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的真相,都只能是一起力请左宗棠到里面话。然而左宗棠不但仍然还是嫌弃吴越的衙门和茅坑一样的脏臭,火大到了极点时还干脆一转身拉起正在痛哭流涕的郭嵩焘就走,吼叫道:“哭什么哭?不助,人不助,自助!走,我和你去江西,陪着曾国藩和长毛拼了这条命!”
看着左宗棠拉着郭嵩焘扬长而去的背影,吴越欲哭无泪,刚暗叹了一句自己这次可真是病得不巧,然后又突然觉得一阵旋地转,整个人软绵绵的往下倒,虽旁边的赵烈文和吴大赛等人现不对赶紧扶住了吴越,然而吴越还是脑袋重得象是灌进了浆糊,昏昏沉沉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吴越醒来的时候,色早已全黑,病床边也围满了来探病的帮凶走狗和湖北官员,吴越顾不得观察打量有那些人在有那些人是真关心又有那些人是在幸灾乐祸,拉着赵烈文就声音嘶哑的问道:“左宗棠人呢?”
“走了。”赵烈文苦笑答道:“和郭嵩焘直接上了船,直接往长江下游去了。”
吴越无奈哀叹的时候,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武昌知府多山和新上任的布政使马秀儒等人却都已经在旁边骂开,骂左宗棠的狂妄嚣张,骂郭嵩焘的不长眼色和曾国藩的无耻苛求,也全都拍着胸口担保为吴越做证,向满清朝廷证明他们亲眼看到吴越是因为积劳成疾突然病倒才无法出兵,绝不给曾国藩任何诬告吴越见死不救的机会。
嘴上艰难谢着几个同僚的好心帮忙,吴越心中更是哀叹,“我这场病可真是来得不巧,以后再想收伏左宗棠,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