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关系在十九世纪的中后叶一直都是困扰满清朝廷的一大难题,然而也有例外,正当以鬼子六为的满清军机处还在为难以满足北极熊庞大胃口这个难题而烦恼的时候,一直呆在香港的满清军机大臣文祥突然用快船送来急报,把一个十分难得的重要外交机遇放到了鬼子六等人的面前。 WwWCOM
这个机遇表面看上去十分要命,文祥获得准确情报,太平国向英国购买的九条蒸汽炮船已经在才印度开往香港的路上,而这支由四条中型蒸汽炮船和五条型蒸汽炮船组成的船队一旦顺利移交到太平军手中,那么清军不但在水面上再也无法直接与太平军水师抗衡,苦心营造的山东防线也将在事实上报废,太平军水师随时可以效仿英法联军从海路北上,直捣津直隶。
但是满清朝廷还有机会,文祥掌握的准确情报显示,太平军购买这支船队时只支付了一半的费用做为定金,余下的一半要等移交舰队及配套装备时再支付。——这也就是,太平军目前还没有正式买下这支舰队,交易还有搁浅和破裂的可能。
除此之外,文祥还奇迹般的刺探到了一个重要情报——英国方面在交易中玩了手脚,私自加了价码,太平军一旦无法接受,不但这笔交易无法达成,太平军和英国方面还有可能因此反目成仇,把英**队逼到满清朝廷这边。
英国方面玩的手脚是在舰队的控制权上,洪仁玕代表太平国与英国外交官员签署舰队购买合同时,明确明了是每条中型蒸汽炮船向英**队雇佣三十名海军士兵,每条型蒸汽船雇佣十人,余下水手则全部由太平军士兵担任,并且由英国方面负责培训。
然而,也不知道是英国方面有意为之,还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参加过两次鸦片战争的英国海军上校舍纳德·阿思本,竟然直接雇佣了八百名英国海军的退役士兵完全掌握了这支舰队,并准备要求太平军足额支付军费,由阿思本统帅这支舰队,舰队事务完全由阿思本全权决定,阿思本只接受杨秀清的命令参与作战,不接受太平军的法律约束。
简单点来,也就是由太平军出钱购买这支船队,也由太平军出钱供养船上英国士兵并负责出钱保养维修,掏腰包花银子买弹药武器,但这支船队的控制权却仍然还是英国人阿思本的。
提供这个重要情报的同时,文祥自然少不得建议满清朝廷以此为契机,插手这笔太平军很有可能不会答应的交易,做出适当让步把这支舰队买到手里,如此既增强了满清军力,又乘机离间英国和太平军之间的关系,促使两者反目开战,让满清朝廷坐收渔利。
这么重要的消息,鬼子六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拉着军机处众人跑到了慈安和慈禧的面前奏报,一起商议对策。结果仔细看了文祥的奏折之后,慈安和慈禧惊喜之余也难免有些惊奇,忙一起问道:“六王爷,给文祥提供消息这个英国人李泰国是什么人?他告诉文祥的事可不可靠?”
“回太后,文祥以前曾经奏报过这个李泰国的情况。”鬼子六恭敬答道:“这个李泰国的父亲,是英国派驻广州的第一任领事,他十岁那年就随父亲到了大清,在大清长大,是个地道的大清通,目前在英国香港总督包令的总督衙门里担任商务参赞,能够接触一部分的英国机密,所以他提供的消息应该可靠。”
“还有。”鬼子六又赶紧补充道:“文祥此前还过,本来包令打算让这个李泰国出任英国驻江宁的任领事,只不过后来生了变故,他才没能顺利上任。照此推算,他应该参与过长毛向英国人买船的事,所以他提供的消息,十有**不假。”
又仔细看了文祥的奏折,见太平军向英国购买舰队的总价格是八十七万两纹银,慈安和慈禧再稍做商议后,很快就由慈禧点头道:“甚好,就把这件事交给文祥办,只要他能把这支船队买到手,那怕多花点银子多让点步我们也认。”
“但有一点,这支船队必须要由我们大清的将领统帅指挥。”慈安补充道:“还有,船上的水手也必须是我们大清的士兵居多,这一点务必要对文祥交代清楚,绝对不能做任何的让步。”
鬼子六等人恭敬唱诺,桂良还十分兴奋的道:“如果真能买到这支船队就太好了,那我们不但离间了长毛和洋人的关心,还再也用不着害怕吴贼和长毛的火轮船,甚至可以用这支船队直接攻打大冶,捣毁吴贼的火器局和铁厂,让他没办法自产火炮!”
慈禧和慈安等人纷纷点头,末了,慈禧还又补充了一句,道:“告诉文祥,可以多给这个李泰国送点银子,只要李泰国能帮着我们搅黄长毛和英国人这笔买卖,我们事后可以再送他一万两银子!”
…………
京城政变集团有些高兴得过早了,慈禧和鬼子六等人大概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事隔仅一之后,身在湖北的吴越竟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消息内容几乎完全一致,还同样被怂恿加入这支船队的贸易争夺。
这个消息是吴越已经从湖南回到香港主持家事的父亲吴晓屏派人送来的,也是老包令的秘书李泰国泄露给吴晓屏的,同时李泰国还极力怂恿插手买下这支可能会被太平军退货的船队,并表示愿意当这个中间人。而便宜老爸吴晓屏也明白告诉吴越,如果吴越真的需要这支舰队,那他马上设法筹备现银,那怕变卖一些资产也要把这支船队买下来。
与政变集团的反应截然相反,吴越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否定了乘机买下这支舰队的念头——这么做肯定会触怒杨秀清,在太平军控制长江下游航道的情况下,这支舰队不但很难送到湖北,甚至还有可能导致太平军和吴军再度翻脸开战。而与此同时,吴越还对这件事也充满疑心,很是怀疑英国人临时加码的原因,甚至怀疑是满清朝廷从中搞鬼。
“奇怪,英国人虽然霸道,可是白纸黑字签订的合同,一般都是话算话的啊?这次英国人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会做得这么绝,逼着杨秀清当这样的冤大头?”
疑虑之下,吴越为了心起见,还是派黄胜去和英国驻鄂公使普鲁斯联系了一下,了解其中情况,结果普鲁斯给出的答复却是他也不知道详细情况,这笔交易是巴夏礼和洪仁玕谈判达成,事后巴夏礼没来湖北,直接回到了英国述职,所以普鲁斯对这笔交易了解不多。
但黄胜也不是白跑一趟,普鲁斯在向黄胜介绍情况时,又他清楚记得普鲁斯与太平军达成这笔交易时,李泰国也是英国外交代表团的重要成员,很有可能参与了贸易谈判,所以普鲁斯还建议吴军找李泰国了解具体情况。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李泰国的身上,虽这件事与吴军无关,吴越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然而考虑到这笔交易如果破裂,就有可能导致太平军和英国翻脸,进而影响到自军控制地与英国的联络畅通。所以吴越还是上了点心,在洋务人才十分充足的情况下,决定派个人去南京和香港了解一下情况,尽可能的帮太平军和英国方面暂时维持住友好关系,继续孤立满清朝廷。
让吴越颇有些意外的是,刚替吴越主持完了吴军控制地第一次科举会试的郭嵩焘竟然抢着要去办这个差使,那怕吴越明白告诉他这个差使并不重要,自己也没有任何抢购这支舰队的打算。郭嵩焘也坚持要去,是想亲眼去看一看香港这座目前被西方文明影响最深的中国城市,还想乘机参观一下太平国的都南京城。
考虑到郭嵩焘两次北上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给自己办事,吴越便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把这个美差交给了郭嵩焘,然后吴越又叮嘱道:“记住两点,第一是到了南京后得先找洪仁玕了解情况,他比较容易沟通,别直接找杨秀清,那个暴脾气一点就着,不定马上就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明白。第二呢?”郭嵩焘点头问道。
“第二点,留心京城乱党插手。”吴越又吩咐道:“香港那边的消息,京城乱党的伪军机大臣文祥这段时间一直呆在香港,正四处游西方列强支援他们和我们还有太平军开战,他的狗鼻子如果闻到了这件事,九成九会打主意买走这支舰队,既补强军力,又乘机离间英国人和太平军。”
“如果京城乱党真的这么做怎么办?”郭嵩焘赶紧又问道。
“想尽一切办法,搅黄他们的买卖!”吴越答道:“在不得罪英国人的情况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如果资金方面不足,去找我父亲想办法。”
郭嵩焘应诺,匆匆安排好了出行准备,然后连辞行的过场就免了,直接就登上了开往南京的轮船。结果也是在郭嵩焘离开之后,吴越才哭笑不得的从赵烈文口中得知,死活不肯给自己当帮凶走狗的狂士龚橙从郭嵩焘那里知道了情况后,竟然厚着脸皮强行上了郭嵩焘的船,硬缠着郭嵩焘过上了花自己银子公费旅游的好日子。
“随便他吧,反正他会英语又懂外交,不定能给郭嵩焘帮上什么忙,也不算白花我的银子。”
哀叹了一句过后,当了冤大头的吴越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目前最要紧的反清战事上面。
目前吴军的战局形势看上去相当不错,江西方面,虽吴军的署理江西巡抚萧启江突然患病,无法亲自主持南征事务,逼着吴越只能是任命王国才为赣南前敌总指挥。然而王国才的表现却让吴越的惊喜了一把,带着毕金科、萧庆高等将依然还是把赣南清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迅攻占了瑞州、临江和袁州三府,打进了吉安府腹地,并且打退了从北上增援的广西清军,光复赣南全境应该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云贵方面,攻破了贵州张马贼军的主力之后,吴军已经重新疏通了和云南的联系,同时四川吴军也成功劝降了云南昭通府,两路大军一起入滇,成功迫使四面环敌的云贵总督吴振棫易帜归降,与吴军联手剿杀云贵贼军。
北线方面,聂士成军奇袭夺占了洛阳府之后,不但咬牙在洛阳站稳了脚跟,还一举牵制住了河南和山西这两大清军主力,成功打乱了满清朝廷战略上全面防御休养生息的如意算盘,迫使满清朝廷在钱粮严重吃紧的情况下仍然还得优先供养河南和山西这两支废物主力,无法全力扩建对吴军威胁最大的山东新军。
东线就不用了,风平浪静不,与吴越越来越互相信任的杨秀清为了避免磨擦,还主动把与吴越仇深似海的韦俊调到了安徽战场,让韦俊去找翁心存父子的麻烦,让比较听话的林启荣负责防范吴军。而吴越也投桃报李,同样是把对太平军威胁巨大的刘坤一军调回湖北省城休整,充当自己的战略机动部队,代之以鲍一军守卫九江。
只是形势上看上去喜人,吴越的苦只有自己知道还不能找任何人倾诉,内部隐患无数,战局只要稍有不利,被迫加入吴军麾下的满清文武官员随时都有可能倒戈反正;盟友太平军越来越不给力,内部隐患比自己更多更大,一旦太平国的内部问题突然爆,太平军肯定是马上就会四分五裂,到时候吴越不但要单独应对满清朝廷的压力,还得时刻提防无人制约的太平军军阀突然翻脸,往自己的背后捅刀子。
经济和外交方面也不容乐观,经济方面,虽然吴军控制着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这两处产粮地,粮食可以确保自给,然而湖南和湖北毕竟远远不及东南沿海那么富庶,在四川尚未消化变现的情况下又被迫挑起了云贵这两个大负担,吴军军费开支早就开始逼近能够承受的底限,被迫加征赋税的议题也一度被放到了吴越的面前,吴越虽然拒绝,却也不得考虑行战争公债,向民间借钱打仗。
外交方面吴越只是成功争取了西方列强基本保持中立,却至今还没有一个西方列强公开承认吴越组建的湖北临时政府合法(普鲁士那边时间上还来不及),这导致了吴越既不能西方列强借钱贷款,又得时刻提防西方列强被满清朝廷收买,出兵帮助满清朝廷对付自己。
最要命的还是工业方面,正式起兵后仅仅半年时间,吴军就消耗了将近一半的库存军火,大冶工业基地虽然早已是全面动员,全力开工,可是受限于生产力和技术设备,生产出来的武器弹药却依然无法保证供给前线所需。逼得吴越只能是向西方列强大量采购,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向西方列强订购的军火送到湖北之前,吴越仍然还是只能靠大冶这唯一一个工业基地的产出作战,无法迅给满清朝廷以致命一击,极不情愿的看着满清朝廷在北方苟延残喘,逐渐恢复元气。
“这时候如果效仿太平军,派一支孤军杀进山西,彻底搅乱满清朝廷最后的钱粮供给地,那么就算我暂时没力量干掉满清朝廷,对耗下去也是我占便宜。”
吴越不止一次的琢磨过这个计划,然而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冬,还有太平军北伐军的教训,吴越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吴军之中除了聂士成这个实在人之外,还真没什么人能象李开芳和吉文元那么疯狂和坚定不移,敢带着一支孤军打到津城下。
不过这个念头也十分诱人,只要搞乱了山西就可以打掉满清朝廷最后的钱粮袋子,甚至直接引满清朝廷的财政彻底崩溃,所以即便明知过于冒险,吴越却还是一再琢磨这个计划,甚至还考虑主动联络捻军,借路给擅长游击的捻军搞破坏。结果也是凑巧,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不久前才带着本部庄字营撤回湖北省城休整的刘坤一突然跑来求见,主动向吴越提起了这件事。
“大帅,既然聂士成聂兄弟的军队已经牵制住了乱党军队的山西主力,为什么我们不再派一支军队北上,渡过黄河杀进山西境内,开辟我们的山西控制地?也打掉乱党在山西的钱粮赋税收入?”
“那有那么容易?我们的军队度过黄河北上后,弹药粮草如何补充?冬马上就要来了,寒衣问题如何解决?我们的将士以南方人为主,没有足够的御寒衣服,如何能够熬得过北方的寒冬?”
“大帅,末将一直都很佩服你,但这次真不敢赞同你的话。我们的军队越过黄河之后,是得面临气候和后勤补给的问题,可长毛以广西人为主,照样还不是打进了津城,几乎直捣北京?没有寒衣,我们可以就地购买征调,没有弹药,我们可以就地补给,挖老房子房基熬硝难道很难吗?难道我们的军队进了山西后,面对的敌人都是拿着洋枪洋炮的乱党军队,我们的弟兄离开了洋枪洋炮就不会打仗了?”
听出了刘坤一的弦外之音,吴越便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砚庄,你想去打山西?”
“想。”刘坤一坦然点头,道:“自加入大帅你的麾下以来,大帅你虽然一直把末将的庄字营当做嫡系对待,但末将却一直没能为你立下什么象样的功劳,实在是愧对于你,也实在是闲得手痒。”
吴越仔细盘算的时候,刘坤一突然向吴越单膝跪下,抱拳道:“大帅,让末将去吧,末将愿立军令状,只带本部庄字营北上,抵达洛阳后十之内,末将如果不能突破乱党军队的黄河防线,杀入山西境内,末将愿领军法!”
凝视了刘坤一的神情半晌,见他神情兴奋而又紧张,求战之心十分热切,又考虑到没有自己的弹药供给,刘坤一就算孤军在外也不难制约——这也是吴越御下的重要优势,吴越这才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去,但不必立什么军令状,也不必象长毛北伐那样顾头不顾尾一味孤军深入,要有条理的打。最好先是打下运城盐池,断了全山西的盐,也断了乱党在山西的盐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