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军在城外计划修筑三道步兵防线,即三道彼此相连的战壕。
苏军无意凭借战壕节节抵抗,战壕的存在是拖延的手段,也是士兵必须按照《步兵操典》要做的。
一旦开战,战壕中将只配备少量部队,不过,介于缴获的德制机枪和弹药相对较多,少量部队也足矣构筑起相对强大的防御力量。
一般来说,只有到了夜里,战壕中才会热闹起来,结束挖掘工作的战士会坐下,聊些五花八门的事。
他们挖掘的战壕最底层已经渗出了水,如此糟糕的处境,士兵可是不愿在和平状态下跳进去。他们也非常的疲惫,没有聊什么,便裹着毯子在地面上呼呼大睡。
时间到了七月二十六日早晨五点,三名号手站在垮塌一半的办公大楼上,即便它残破严重,一处断墙就是列奇察城市的最高点。号手吹响悠扬的晨号,唤醒守卫这座残破不堪城市的战士们。
被派到城外守卫的仅有四个连的官兵,总兵力有七百人。莫看起人数少,仅机枪而言,就有一百挺mg34,每挺机枪更配备两千发子弹。队伍里更有少量的无后坐力炮,炮手们考虑到德军极大可能出动坦克,他们的火炮对其最多就是震昏驾驶员。
好在上级的空投物资中,可是有一批基洛夫工厂生产的rpg。口径仅有60毫米,装备的有爆破弹和穿甲弹,操作方面和击发方面,比游击共和国自产的高级。
反坦克担纲的是四门德战防炮,它们就贴在城市最外的建筑守株待兔。
“如果能打一场格罗兹尼式的战斗,就是列奇察丢了,我还是赢家。”
那个位面,俄军因为轻敌,将装甲部队直接开进城市里,结果陷入无休止的巷战,俄军一时间被打懵,伤亡巨大。杨明志不太相信本位面的德军,会傲慢的直接冲进城市,他们应该知晓占据列奇察的苏军的强大战力,必是首先开炮威压之。
挨过炮击后,城外的部队稍事抵抗后就撤入城里,参与到巷战。
论到打巷战,守城的部队都有过相关训练,他们是真正的巷战专家。杨明志丝毫不担心拉夫连季和罗沙科夫,他们的备战必是一切顺利。
二十六日,守军继续挖掘战壕,想要不被炸死就使劲向下挖,即便越挖越容易渗水。这里土质松软,非常适合挖坑,挖掘大量的坑道,不但有利于自己防守,一旦防线破了,德军也不得不通过这些坑道,客观拖慢进攻。
杨明志给予他们的要求,总结为三点,即为:深挖坑、在城内大肆布置暗堡、将每一条街道变成战场。
列奇察将变成一个巨大的堡垒,将有多达五百挺机枪、三十门无后坐力炮、五十余支反坦克枪,和一千余发自产和空投的rpg飞弹投入守城战。这些即为守城两个团的装备,其火力密度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就在守军继续积极构筑城防时,远在沼泽地的苏军指挥部,喜人的收到了科夫帕克的消息。
电报是上午八点传来的,内容非常惊人。
原来,科夫帕克兵团,在得知德军将猛攻列奇察时,整个部队不得不加快速度。
实际兵力达到六千一百人的游击大军,其成员骨干就是正规军士兵,其余则是发展下来的大量农村年轻人。科夫帕克兵员的总兵力其实快八千人了,他将弱旅留在营地,亲率精锐向沼泽地奔袭。
科夫帕克其实并不愿意像正规军那样作战,战局既然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戈梅利战役”,他不得不率部投入血腥战场。
他更是意识到,那个别列科夫中将简直是疯了,以一万余人的兵力去对付德军的四万精锐。能让仗打的好看一些,自己的这支生力军的确意义重大。
夜间本不适合行军,战局使然,整个部队一支摸黑行军到二十六日凌晨一点。士兵们原地呼呼大睡,仅仅到了早晨四点,他们又开拔了。
高强度的行军削弱着士兵的身体,尤其是扛着弹药和迫击炮的士兵。甚至还有五十多人崴脚严重,不得不退出奔袭战。
仅仅是行军,可能就有一两百人不能参战。科夫帕克不介意这些,他只关心部队能否早一点抵达霍姆尼奇。
他的电报令杨明志大为吃惊,因为连夜行军,科夫帕克声称自己会在十二点左右抵达洛耶夫。
“他们真是太快了!我甚至不知道,阿纳托利把摆渡系统构筑好了没有。”话是如此,杨明志的兴奋就写在脸上。
诸多的军官参谋员,大家不关心摆渡的事,只要他们抵达河畔,一切都好办。
指挥部和刚刚抵达洛耶夫的阿纳托利取得了联络,守军的确才刚刚开始架设摆渡设备。
互传了几分电报,杨明志获悉,在十二点之前,苏军最多建设三条摆渡线路。
一个线路一次能运两个串联木筏,可以承载一个排的战士。那里的河道也有二百余米宽,十五分钟一个来回不是问题。洛耶夫那里也保留着十多个由伞兵旅制作尚能使用的木筏,也能提供运输力。
杨明志琢磨一下,或许炮艇可以先移动到洛耶夫。不过想一想,炮艇现在还在作为驳船,帮着两个独立团渡河呢。
杨明志从凌晨三点爬起来开会,科夫帕克的电报有迫使会议延长。
作为军事指挥员,在关键时刻,睡觉几乎就是一种奢求。杨明志真的想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他关心战局,更关心那个著名的科夫帕克。好奇心战胜了困意,那个男人是否真的是邮票上面的那个沧桑模样,亦或者因为时空变换,那人其实是个眉清目秀的人?
“同志们!我决定了,我要亲自去洛耶夫一趟,亲自去见见科夫帕克。”
此言一出,指挥部内满是质疑声。他们质疑的原因很简单,杨明志是战役的总负责人,他大权在握,自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实在不应该去危险的地方。
不过,也是因为大权在握,固然大家都很反对,杨明志一意孤行其他人也只能同意。
“大家放心,我必须亲自见到那位科夫帕克老爹。既然我要指挥这支强大的生力军,就要了解他,并推断该部队能执行怎样的任务。”杨明志的这番强行解释,算是为自己的出行找到了理由。
警卫排长阿布拉姆坐在吉普车驾驶室,杨明志就坐在副驾驶。后座没有坐人,而是堆放了两箱子复装的德制子弹。其身后又是六辆吉普,皆乘两人,后座运货。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科夫帕克奔袭二百公里增援,他们的行动往大了说是保家卫国,往小了说,是支援游击共和国。他们将在霍姆尼奇接受大量的物资补给,那么,先提供一批弹药当做“开胃菜”。
吉普车甩着泥巴,向着北方扬长而去。车队形式的道路一侧,大量的难民已经排着极其狭长的队伍,向着铁匠村和黑土村前进。
杨明志有意注视一下这些人,来者以女人居多,其中还有大量的少女。白俄罗斯的姑娘的确漂亮,当前的时代,杨明志更欣赏的还是她们成为士兵和医护人员的潜质。
“少年营又可以扩军了。虽然很残酷,她们必须成为士兵,保卫苏联也是保卫她们自己。”
难民的情况并不糟糕,绝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很不错,他们还能推着手推车前进。瞧瞧那些手推车,上面可是五花八门的东西,皆是他们的财物。
现在的杨明志穿着非常严整,所有的勋章挂在合适的位置,肩章、领章扎好,一顶大檐帽戴在他独特的黑黝黝的头顶。
车队和人群擦肩而过,很多人投来惊奇的目光。大部分是不了解苏军高级军官该是怎样的打扮,即便有人了解,也是第一时间揉揉眼睛,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议论一番。
难民队伍长度惊人,直到车队抵达了岔路口,才和难民群分开。
沿着战前修筑的蜿蜒土路,满是泥巴的吉普终于抵达了洛耶夫。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杨明志在路上就估摸着,科夫帕克的大军已经到河畔了。他猜的很对,当自己抵达成为黑色废墟的洛耶夫,放眼望着河对岸,不用望眼镜,就能看到那边坐着大量的人,还能听见振奋人心的欢呼声。
“呵呵,他们真的来了。”杨明志压着内心的兴奋,他下了车,很快找到正在指挥摆渡工作的阿纳托利。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科夫帕克也是刚刚抵达河畔,在进入最后的森林时,放眼望去,到处是大战后的痕迹,他和他的部队从未见过这种景象,不由的战战兢兢陷入恐惧。
上级声称,第63集团军在洛耶夫以东的区域,五月份重创一个罗马尼亚师,本月上旬又基本歼灭了德军634师。科夫帕克一开始是怀疑的态度,现在,他完全相信这里就是成千上万人的葬身之地。
战场的恐怖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在行进路上,就发现不少暴露的尸体。
从穿着的衣服来看,死者是德军士兵,可是尸体已经变成极端恶心的腐肉,散发着令生者窒息的恶臭。
战争的残酷如同缏子,抽打在人们的后背,科夫帕克的战士,不禁为他们的未来捏一把汗。
科夫帕克还不知道别列科夫中将本人就在河对岸,他先是整顿一下部队,就和提前过河的少量阿纳托利的部下进行交涉,摆渡工作也才刚刚开始。
“科夫帕克本人就在对岸?”杨明志问,“你能和他取得联络吗?”
“我可以。”阿纳托利非常爽快的回答,“我们甚至能用明语通信。”
“不必了,给他们发电报。”
与此同时,穿着皮夹克的科夫帕克,他的心思全然被漆黑的洛耶夫废墟所吸引。他不知道怎样的武器和怎样的战斗,会把一座城市炸成这样子。他也注意到,就在自己人休整的河畔,居然就散落着许多石块。
这些并非一般的碎石,是烧砖和水泥的混合体,它们是城市建筑的碎片。能把建筑碎片炸到两三百米外,这是何等的威力?
看看自己的战士,士兵不缺乏武器,六千名游击队员,装备了五千九百支毛瑟和莫辛纳甘步枪。
苏制dp机枪只有两挺,弹药还非常吃紧。捷克造zb26有五挺,德制mg34有二十挺,弹药方面也不敢乱挥霍。
重武器方面,就是上级空投的四门82毫米迫击炮,炮弹方面每门炮有五十发炮弹。另有缴获的十门德制50毫米小迫击炮,炮弹就不怎么充裕了。
瞧瞧这样的部队,如果当时是自己投身这里的战争,怕是六千大军没有多少能活下来的。
究竟,戈梅利州发生的战斗是怎样的烈度?
正当科夫帕克面相乌克兰的母亲河怀疑人生时,通信员将一则重磅电文交到科夫帕克手上。
“啊!别列科夫将军,您就在河对岸?您真的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洛耶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科夫帕克嘟囔了老半天。
总之部队是要全部过河,目前部队装备非常窳劣,但部队会在那个名叫霍姆尼奇的、被苏军解放整整半年的城市,得到一份弹药和粮食,甚至医疗方面的重要补给。
渐渐地,木筏顺着绳索漂了过来。科夫帕克对这奇特的绳索也是好奇,但他迫切渴望见到别列科夫本人,这就带着他的亲密战友,第一分队政委鲁德涅夫,和侦查队长韦尔希戈拉,率先登上木筏。
他们和侦查队的战士们率先登上筏子,首次摆渡,将有一百三十名战士过河。
杨明志这边举着望远镜,此时的能见度非常不错,他观察着木筏,视角落在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人身上。
“阿纳托利,那个科夫帕克,他是穿着皮衣的人吗?”
“是的。能穿皮衣的人一般就是指挥官。”
“是嘛?真像,真的很像,真的像邮票上面的模样。”
杨明志因为激动,嘟囔了几句汉语,阿纳托利可是不明白司令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吩咐手下做好迎接木筏的准备。
阿纳托利,他的脸比较瘦长,眼眸深邃眼睛却不大。他年纪已经有五十岁了,因为战争,使得这位本该在地区委员的位置做到退休的人,又拉起队伍,做着他在苏俄内战时期的老本行——打游击。长期艰苦的生活,他瘦了许多,因缺乏刮胡刀又担心匕首刮脸容易受伤感染,他索性就不怎么刮胡须。
他上唇卫生胡,下巴浓密的山羊胡,再加上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恰是一个忧郁的中年老叔。但他不是平凡的人,那双犀利又深邃的小眼睛证明了,这是一双杀过很多人的人才有的眼神。
同样的,科夫帕克也在观察着杨明志,虽然他不知道别列科夫将军具体模样,瞧瞧那站在简易码头的军官,按并排挂着的两枚大金星,此人是别列科夫无误。
木筏平稳的靠岸,筏子上的战士们鱼贯而出,踏上了白俄罗斯的土地。
科夫帕克心情非常激动,他的笑容发自内心,配上他沧桑的老脸却又是另一番韵味。
“别列科夫同志?您一定就是别列科夫同志!”
杨明志没有丝毫的惊讶,他零距离的看到科夫帕克,凭借自己的眼睛,意识到那个位面苏联印刷的邮票,是多么的写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明志的确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便伸手迎了上去。
两支满是老茧的右手握在一起,接触的一刹那,科夫帕克大为吃惊。
杨明志就是在用最大的力量去握手,脸上却是平静的笑容。
科夫帕克一时间有些吃惊,他迅速明白过来,心里乐开了花。百闻不如一见的别列科夫,他的确有着亚洲人的模样,他眼睛不大,却也不是蒙古人或巴什基尔人的模样。科夫帕克没见过中国人,他估摸着,中国人就该是别列科夫的这种模样。
两人先用东欧的握手礼互掐了一下,双方手劲彼此彼此,杨明志由衷的感觉,这个大叔,绝非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