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乾是什么样的时代?
在三百年后的当代人看来,兴乾意味新生、意味着开始。
但是在兴乾时期,政府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损害了百姓利益,导致大量百姓因为“长子继承法”不能继承父辈的土地,而“荒地官有”更让失地的次子们即便租种到官田,也无法获得土地所有权,同时还要承受高额地税的重压,生活日益困窘。与此同时,人口出生率急剧上升,新兴的工商业经济无法消化、吸收大量“过剩人口”,农民和失业城市民众成为社会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为此,从兴乾之初政府就出台政策鼓励民众向海外迁移,即所谓“海外华夏”。
……分封诸夏,这一改变了今天世界格局的决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海外华夏”的延续。”
《皇明史记》
从兴乾前,拓殖台湾,再到兴乾元年后拓殖南洋,直到分封诸夏,每年迁移海外的人口,都在不断的增加着。
从兴乾元年当年海外移民为23165人,其中6成为流放犯。而到兴乾五年,当年移民海外人数就超过十万,至兴乾十年,更是突破二十万大关,随后,每年都以20%的速度激增。
毕竟,相比于在国内工厂做工,或者租用官田,移民海外,他们可以立即得到足够的田地。只需要连续耕种数年,就可以无偿获得那块田地。
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移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兴乾十七年,当年移民海外的人数突破了六十万。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南洋诸夏一直在不遗余力的通过各种渠道吸纳移民。而大明同样也在不遗余力的推进这一事业。尤其是随着“新夏”以及北美殖民地的创建之后,大明官府开始撤出也南洋移民,将南洋移民事业完全交给诸夏,毕竟,经过十年的发展,诸夏已经拥有足够的财力、物力继续进行这一事业。
而此时大明所面对的是,如何把众多的移民快速、安全地输送到遥远的“新夏”以及美洲殖民地,这是官府必须认真考虑的重大问题。
最早期前往大洋洲的以及北美的移民是乘坐快速商船前往目的地的,相比于移民北美,移民“新夏”或许更容易一些,毕竟,沿途可以在南洋诸国靠港,而移民北美无论是通往西海岸的“黑潮航线”,亦或是从南洋到好望角,再从好望角到纽约,都需要长达半年以上的航行。
尽管航行的时间长、航程远,但是在最初的几年,大明海军的运输商船,仍然在这两条航线上输送了大量移民。截止到兴乾十年,共有超过25000名明人抵达北美西海岸的新城以及纽约。
兴乾十年六月初九,海州船厂建造的“飞鱼”号下水,该船拥有极为特殊的空心船首,虽然其长宽比为5,其航速尚未达到以后飞剪船所能达到的惊人的航速。但是仍然在航运界引起轰动,后来她的设计特色为许多船舶设计家所仿效。
这类船有小的干舷,较少的上层建筑,不仅改善了船舶稳性,而且可以充分发挥帆的作用。船几乎贴着水面航行,长宽比一般大于6:1,其水下形状设计成最小阻力休,以提高航速,但保持一定的横向阻力剖面,导致水线特别优美,甚至在首部水线面有内凹,长长而尖削的曲线剪刀型首柱呈一种适合于赛跑的态势,在海上能劈浪前进以减小波浪阻力,故而被称为“飞剪”。
这种“飞剪船”相比于过去的快速帆船,它的速度更快,甚至两倍于普通帆船,尤其是当年第一部《航海天文历》印发于海军之后,使得海上航行船只实现了在海上的准确定位,从而摆脱了季风、洋流的制约,在浩瀚的大洋上抢风航行,把过去长达半年的航程,缩短到了三个月以内。
飞剪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从“飞鱼”号满载着500余名移民在驶离广州的136天后,再次返回广州,一艘艘飞剪船投入了美洲航线。
进入兴乾十八年,刚刚建成的2483吨的“纽约号”则成为“广州至纽约”航线上最大的一艘商船。
广州是大明最重要的一个港口,也是千百万移民离开大明的必经之地,在汉粤铁路筑通之后,不知多少百姓,乘火车抵达广州。
大明与美洲相距遥远,艰辛的旅途上充满着不确定性。每当移民登船出海时,喜悦与别离的悲伤往往交织在一起,使得每一艘移民船的起航气氛异样凝重。对于远赴美洲的移民而言,那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几乎每一个移民,只要想到即将前往的从未想过和见过的异域!,都会引起他们的不安。于是,和其它的移民一样,携妻带女的李明典又一次想起了家乡的山水,想起家乡衰败的房屋,还有那尚在积雪覆盖下生长着整齐麦苗的几亩麦田。
当然,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了,作为家中的老四,他成年离家的时候,除了父亲为他置办的一处房子,还有承租的30亩官田,也就是父亲为他说好的亲事了。
三十亩官田,即便是付了三成的地租,收成也够一家人吃用的,他和媳妇在那片田地上劳作了七年,从女儿出世,再到两个儿子先后出世,日子过得也还算自在,但是他仍然选择了离开。
“不能让将来儿子和自己一样租一辈子的田!”
和大多数选择移民的人一样,李明典之所以选择移民,是冲着到了那里可以得到500亩地,那500亩地世代都属于他,只要他连续耕种十年。当然,在这十年里,他还需要偿还一家人的移民费,毕竟移民费用是官府垫付的。
其实,尽管早在江北潜邸时,就开始向海外移民,但是那个时候的移民却是混乱的,官府很多时候是把移民交给各家船局,随着移民人数的逐年增长,经营移民业务成为一项有利可图的生意,涌现出许多移民公司。但移民公司良莠不齐,与航运公司相互勾结,谎称客舱已满,向急于出国的移民收取额外费用,降低伙食和卫生标准等。兴乾二年,停泊在广州港的移民船“新舟号”发生了流放犯跳海逃亡事件,揭开了移民尤其是流放犯在旅途中遭遇残酷虐待的黑幕,震惊了大明朝野,也引起了政府对移民输送的重视。经过反复讨论之后,最终朝廷决定全盘接管了移民事业,包括移民的遴选、培训、输送、安置和保护等,并成立了国策性质的移民公司———海外兴业公司,并对移居海外的百姓提供全额旅费和手续费补助。当然,补助是需要偿还的。
正是国策性的移民,在短时间内改变了南洋的人口比例。对北美的移民,同样也是国策移民的一部分,只是相比于“新夏”,每年前往美洲的移民仍然不多。毕竟,移民的成本高昂的。
港搭船出海的移民们一般会在港口附近的“移民旅社”滞留 7 天左右,办理移民手续和卫生检疫,并准备好相应的航海物品。这些“移民旅社”一般是由各省海外移民协会指定的旅馆,为 2—3 层的木制建筑。移民在海港滞留期间,需要办理护照、购买船票、体检及接种天花疫苗,还要进行行李的消毒检查等。对于大多出身农家的移民来说,这些都是从未遇到的难题,使他们的身心备受煎熬。此外,滞留期间的花费也是他们难以负担的。
广州港移民收容所为 5 层木制建筑,其中设置了 50 间收容室,每室定员 12 人。最初收容所能容纳 600 余人。这个人数与北美的移民船所载的船客数量基本一致,其室内的装饰与移民船的船舱为模版,以便使移民尽快适应船上生活。
和其它的移民一样,在进入这座内部有些像船的“移民旅社”后,第一步就是要排队登计,带着妻儿排了半天的队,在移民官员接过李明典的移民表格时,头也不抬的对他说道。
“到纽约的船票票价100两,航海手续费是25两,港口滞留费,每天是2钱,按十天计,就是2两,检疫消毒以及天花接种费1两三钱,驳船费和行李搬运费一钱,合计126两4钱,女子和小孩的船费半价,手续遇免除,一共是……”
划动着算盘,算出了总数的官员看李明典说道。
“一共是352两,这笔钱是官府以无息贷款的方式提供的,只要签字画押就行。”
看着那张纸,李明典知道,只要画押之后,他就欠下了大明官府352两银子!
在老家种地的时候,一石麦,也就只能卖4钱银子,三十亩地最多也就是三十石麦。所以,如果没有国家和其他方面的补助,移民是难以承担高额的旅行费用的。
即便是有官府的补助,352两对于移民而言,也是天价,以至于在签字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别犹豫了,到了纽约之后,你能分到600亩地!十年的时间,肯定能还得上这笔钱的!”
六百亩地!
这是移民北美的百姓所能得到的地块大小。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那块土地往往只是一块荒地,他们需要用数年的时间去刀耕火种,才能把荒地变成良田。
“签在这。”
在移民官指点下,李明典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安排房间之后,那移民官又对他说道。
“一会,你拿着这张表,到枪行里凭表去买火铳,记住了,要买六响转轮铳知道吗?四口人,最少要买五支,再加上两支长铳……”
“先生,为啥要买火铳?”
李明典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他确实还有一百多两银子,但那些银子都是他准备到了纽约之后,在那买马,买农具的,买火铳?或许有必要,但需要买那么多吗?
“就是,还一下买那么多?”
旁边的人也跟着问道。
“怎么?怕钱不够,你们放心,这六响转轮铳,可都是按军队采购价卖给你们,你们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搁外面一支六响铳至少要五六十两银子,要不是因为北美那边的土人太多,官府也不会操这个心,不过你们买了铳弹之后,暂时不能用它们,武器会直接送到移民船上,抵达纽约后凭票领取……”
尽管移民旅社的职员没有告诉他们,在纽约殖民地附近有很多土人生番,他们时常与移民发生冲突,移民与原住民之间的战争更是时有发生,但从让职员的话中,他们仍然感受到了,那里并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
“他爹,你说,咱们为啥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进入房间后,在女儿和儿子们欢喜的跳到床上的时候,女人看着李明典问道。
“其实,去南洋也不错,那里还近,虽说地少了点,可,没听说那里要动刀动枪的……”
媳妇的话,让李明典一愣,然后说道。
“纽约那边地多,而且,天气还和南阳老家差不多,一年四季分明,南洋那边是热带,一年四季只有夏天,而且蚊虫疾病多,况且种的是水田,咱们习惯了种旱田,所以,还是去那里好些……”
在社学里读了几年书的李明典,虽然只读过几年的书,可却也知道北美与南洋气候的不同,而十几年来,教育的普及,也让这个时代明人不不规则像过去那样,视海外为蛮荒之地,毕竟早在他们少年时,就通过世界地图和教学挂图知道了世界,知道大明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在海外有许多地方,那里的土地比大明的土地更为肥沃,只是需要人去耕种罢了。
“全德、全仁,你们看,这里就是美洲,这里就是大明,咱们在就在广州府,等再过几个,咱们就从这乘大船一路朝这里过去,你们看……”
趴在床上的女儿指着书上简易的地图对弟弟们说着,讲述着那里的美好。
“等咱们到了那,家里就会有种不完的地,等将来你们长的时候,也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