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盐断绝,所以市间皆是以土盐为食。而淮盐之所以断绝,皆是因为贼称”粒盐不得助虏”,这淮盐不往北销,自然导致了民间海盐断绝。
在离开饭馆的时候,今种的眉头紧锁,从掌柜的口中得知消息,似乎解释了之前的疑惑,告诉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扫土制盐。
不过,为什么江淮经略使会断绝山东等地盐路?
若是清虏查禁尚还有可能,可现在其直接不往山东卖盐,这两淮岂不就少了许多盐利?
心里满是疑惑的今种,思索着为何不卖盐的时候,那手举卦幡的崔必东,像个普通的道士一般在街上闲逛。偶尔的也会打响手中的卦,每遇到人多的地方,都免不了多看上几眼,得亏这是一座县城,若是在其它地方,不知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这曾有数千户人家的城因为清虏的屠杀,至今也未恢复元气,那城中不过只有千多户人家,至于城外更显得有些萧条,在那道路边半塌的房屋间,倒是也有几处店铺,瞧起来生意似乎颇为不错,这几家铺子似乎都是专门收购本土杂货的铺面。几乎每个铺面门前都排着一条长队,那些赶着牛车、骡车贩货的贩,虽脸上带着汗,可那脸上却又是满脸兴奋,仿佛那一辆辆大车上拉着一袋袋土货的会是什么宝贝一般。
凭着这一路上积下的经验,崔必东就像是普通的游方道士一般,不过只是一会的功夫,便同那些贩混熟了。见那铺子里的伙计查验着从布袋中倒出的像盐货似的东西,便装作好奇的模样,趁着于路边茶摊喝茶的功夫,笑着问道那刚卖了一车货的贩。
“这位哥,你这车上拉来都是什么?瞧着怎么这么多人?”
“哟,道爷想来是刚从外地来的地吧!”
那喝着茶的贩,黝黑的脸上全是笑容,只听他压低声音道。
“实话不瞒道爷,这车上的东西都土硝,原本一斤顶多三四文钱,往年里扫土的时候,这土硝都不值钱,有时候还卖不掉。可最近这土硝不但一下涨到五六文钱,而且还供不应求,原本的都以为这扫土制盐多了这土硝的价会掉下来,可这非但没掉,反倒稳稳的落在五文的价上来。嘿,听在南边,这土硝一斤八文,敞开了收……”
“南边,南边谁要这东西?”
先是愣了愣,就在崔必东有些不解的时候,今种的眉头猛然一挑,他立即追问道。
“你是这土硝都是卖到南边去的?”
“那咱就不知道了!”
那贩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的笑着。
“反正俺就是一个贩货的贩子,这些个行商把货买了去,卖给谁,的就不知道,反正这卖硝赚钱,而且还不愁卖,别的地方不,就咱这地方,一五六千斤实属平常,若是等冷了,到时候硝多盐少,一至少也得万斤打起,趁着这时候多存点本钱,等到冬时再好好的捞一把……”
那贩子的话落在今种的耳中,让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卖货商贩,回想着之前沿路看到的扫土制盐的百姓,突然,他的眼前一亮。
“贫僧知道为何南边会断山东的盐路了!”
“哦?为何断山东盐路?”
崔必东有些诧异的反问道。
“为的就是这土硝!”
想通了一切的今种,那脸膛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红。
“原本这扫土制盐,不过只是少数乡间贫民而为,所图者不过是盐,不过只是省上些许盐钱,再卖些盐于乡间贴补家用。如此一来,这土硝产出自然有限。可现在,南边的盐路断绝,这民间无盐,往日里只限乡间贫民食用的盐,自然也就随之畅销,扫土所得盐虽不及海盐,可却可使百姓免淡食之苦,民间骤然无盐,这盐价必然高涨,如此一来,百姓纷纷制盐,盐多自然硝多,这土硝产量自然随之激增,而南边所谋者,正是这土硝!”
没错!
正是土硝!
南方断绝盐路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山东、河南等地扫土制硝,如此他们才能得到土硝。
“今种师兄,你的是,这土硝都是南方所图?”
崔必东不解的看着今种,然后又反问道。
“这一地一便可收数千斤,这山东等地每日所出又岂止数万斤?南边要这么多土硝做什?”
崔必东的话让今种微微一笑,他朝着南方先看了一眼,然后才道。
“凡硝,华夷皆生,中国则专产西北。若东南贩者不给官引,则以为私货而罪之。硝质与盐同母,大地之下潮气蒸成,现于地面。近水而土薄者成盐,近山而土厚者成硝。以其入水即消溶,故名曰”硝”。长、淮以北,节过中秋,即居室之中,隔日扫地,可取少许以供煎炼凡硝三所最多:出蜀中者曰川硝,生山西者俗呼盐硝,生山东者俗呼土硝……”
引用着《工开物》中的记载,向着南方走去时,今种的脚步显得颇是轻快。
“这蜀中、山西距离南边委实太远,所以这山东土硝自然也是上上之选……”
可不就是上上之选,非但距离南边极近,而且在南边刻意断绝盐路的情况下,这山东百姓为免淡食,同样也是为了获得盐利,纷纷制盐制硝,如此一来,自然也南边自然可以购得大量硝土。
又往南走出数里之后,置身于那运河堤坝上,今种看着运河中向南驶去的船只,这些向南驶去的船,是否运有土硝,今种自然不曾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商贩必定会在暴利的驱使下,千方百计将他们购得的土硝制运往南方,以获得暴利。
“必东,现在你我已到运河,等到了码头时,看看能否寻得一艘船,然后乘船南下吧!”
注意到崔必东似乎还有不懂的地方,今种微微一笑。
“必东莫非还不知道南方为何求以硝土?无他!皆因鞑虏之所畏,中华之火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