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兀而来的变化,饶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苏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倒不是他身体意识的反应慢,而是着实想不到对面这小子竟如此狂躁,一言不合就动上手了。由此可见,这小子往日里究竟是如何的嚣张了。
只是他不动不代表旁人不动,不说胖爷这个大高手就在身边,便是石头,在跟着苏默学了八极拳后,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又岂容他人近了身去?
于是,便在两道人影刚刚扑倒近前,眼见着那手堪堪抓到苏默二人面前,猛不丁一声断喝响起。随即就是两声沉闷的大响次第响起,而伴随着响声的,却是那两道黑影比方才扑来更快的速度向后飞了出去。
是的,就是飞了出去。只不过两人中,一个是被人扔飞了,而另一个却是带着满嘴的血沫子,被人生生撞飞了出去。
对面那小子原本正满脸冷笑的看着,这种情形他见得简直不要太多了。以前在自家封地,也有些骨头硬的跟他叫板,但无一例外的,都在自己这两个手下变成了残疾人士。甚至更有甚者,连小命都丢了。
眼前这两个土包子,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儿的,想必也是家里有点背景。可那又怎样,他可是堂堂皇室之胄,天下除了皇帝外,还有谁敢治他的罪?这两个混蛋竟然敢藐视他,活该被打死。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兴起,便被突然而来的变化惊呆了。一直以来无往不利的两个手下,竟先后被打退了。不但退了,甚至其中一个眼看着首创极重。
身子在半空时就吐血如瀑,待到落地后,竟是半天没爬起来。而另一个倒是没吐血,可无论是在半空里还是落地后,都是半点动静也无,在地上翻翻滚滚几圈后,便一动不动的趴伏在那儿,如同死人一般。
这下可把那小子震住了,笑容还僵在脸上,两只眼睛却是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儿抽抽。
旁边跟着的几个半大小子也都吓呆了,不约而同的都往后躲去,生怕被波及到。
出手的便是胖爷和石悦。扔飞出去的那个是胖爷出的手,以胖爷的手段,在接触的第一时间里,那人便被击晕了过去;
而另一个则是石悦的手笔了。他一身功夫全是硬扎硬马,可没有胖爷那般巧劲儿。八极拳刚猛勇烈,方才那一下,正是八极拳中极有名的铁山靠。
八级中,其实也有比这招更厉害的招数,但是唯独这招最合石悦的脾性,往日里便勤练不辍。时至今日,一靠之力,一人抱的大树都要震颤不已,可想而知这力道得有多大了。
而今,对面那小子的两个手下之一,挨上了这么一下,没当场骨折筋糜死掉,而只是吐口血,已然是自身极高明的表现了。
这些事儿说来话长,但其实不过也就是眨眼间事儿。兔起鹘落之中,两下里便胜负已分。
胖爷自矜身份,击退了对手后便站在苏默和张悦身前冷眼看着。但是石悦则不同,他本是英国公府上的侍卫统领,奉行的却是军中那一套杀敌务必穷尽的规矩。
一击退敌后,并不停留片刻,大手一挥,带着一众侍卫便将几个小子尽数围了。自己也是大步冲了过去,探手便掐住了为首那小子的脖子拎了起来,狞笑道:“小子,敢对咱家小公爷和少爷动爪子,找死!”
口中说着,手上用劲儿。那小子顿时就觉得喉咙间宛如被一双铁钳子扼住,呼吸不畅之下,一张原本白皙的脸蛋儿,开始紫涨起来。两手无力的拍打着石悦的虎钳,眼中露出惊恐绝望之色。
“有……有话好……好说,莫……莫伤了……咳咳……。莫伤我家世子!”那被石悦撞得吐血的随从好歹算是支撑着爬了起来,然而一抬头间,正看见自家小主子的惨像,登时吓的魂飞魄散,踉跄着扑了过来,口中跟着大叫起来。
“石头住手!”后面张悦总算回过神来,慌忙喊住石悦。他可没有苏默的身手,刚才那一刻可是真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会儿还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发白。
堂堂英国公世子,下一任英国公的袭爵人,竟差点被人当街给殴了,若说张悦不恨那绝逼是假的。可他终归是见惯了世面的,惊怒交迸之中,猛然听到那人喊出的“我家世子”四个字,顿时就是心下一惊,刹那间对这几个小子的身份有了几分猜疑。
前些日子,皇帝下旨各地藩王,召集各皇室适龄子弟入京,欲要从中择选一人,与蒙古公主婚配,此事早已在京中传的纷纷扬扬的。随着这道圣旨,很快各地藩王便做出了反应。除了那些离得实在太远的还没到之外,河北、山东、河南、关中几处离得近的,早在三日前便陆续到来。
只是这些人来的时间毕竟不久,张悦虽听到了消息,但是却一直不曾得见。而眼前这个小子,能被称为“世子”,那么定然就是某一家的藩王子弟了。
这倒霉催的,怎么偏偏就碰上了这几个龙子龙孙呢?若说他英国公小公爷的身份,在京城里绝对可以横着走了,但是若跟这些个龙子龙孙比起来,却又是有些差距了。
这个差距倒不是说张悦真就怕了对方,认真说起来,这些个藩王的地位看似高贵,但真正情况却不然。
昔日明太祖朱元璋分封天下,令自己的儿子们分守各地,固然是彰显皇家的高高在上,但也未尝不是一种顾忌。怕他死后,这些个儿子们不消停,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来。
事实证明,他的这种担心大有道理。而后燕王朱棣靖难反叛,以叔代侄,将朱元璋亲手扶上皇位的建文帝赶下皇位,位登九五便是明证。
而朱棣这个恶劣的开头之下,他自己的三个儿子也有样学样,好悬没紧跟着也来上了这么一出。幸亏当时的几位军中大将力挽狂澜,这才平复了汉、赵二王的叛乱,让大明得以平稳下来。
而当日的几位大将,便是今时今日几位国公的父祖辈。在这种情形下,从那之后的历代皇帝,都对各藩王大为提防。不但一再削弱其卫士的规模,更是整日介被无数的密探监视着。只要稍有异动,立时便是灭家圈禁之祸。
所以说,这些个皇室之胄,其实远比不得几位国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但是事实虽如此,但这些个藩王终归还是皇家之人。若是真个伤了他们,皇帝的面子上却须不好看了。而且那样的话,岂不等若向天下人表明,皇帝是个刻薄寡恩之辈?
而且一旦这个由头被人抓住,怕是各地的藩王也要心中不安。昔日建文帝削藩之事,说不得又将上演一遍。如此,谁又敢保证,燕王靖难之事不会重演?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这些个龙子龙孙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去轻易得罪的好。这也是为什么张悦在一听到对方的身份后,便再如何恼怒,也要连忙阻止的缘故。
“咳咳咳……”收到了张悦的命令,被石悦悻悻放开的那小子下地后,捂着喉咙连连咳声不绝,满脸惊恐的向后躲去。
方才那一刻,他可是真真的吓坏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刻,眼前这个黑大个儿是真想要杀了他的。那种令他似乎连灵魂都要冻结住的杀气,是那么的清晰。从没有一刻,他觉得死神离得他是那样的近在咫尺。
“你……你你……咳咳,你不要……。不要过来……。呜呜……”好吧,这孩子真吓坏了,眼见苏默和张悦二人靠前,慌不迭的往后再退之余,竟而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张悦和苏默就面面相觑,这尼玛,怎么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苏默当机立断的收住脚步,一忽儿抬头望天,一忽儿转头四顾,脚下却悄悄的往一边躲去。
自己可是老师来着,最有爱心的啦。吓唬小盆友这种事儿怎么能干呢?这种专业的活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干吧。咳咳,比如悦哥儿,看上去就很是专业啊……
张悦脸更白了,这会儿不是吓的,是气的。我你大爷的!说好的好兄弟不离不弃呢?说好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呢?你这还讲点义气不讲了?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绝对不能做好朋友了,这完全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嘛。张悦觉得好受伤,好受伤。拿眼睛一遍一遍的刺过去,一百遍啊一百遍……。
苏默一脸的茫然,完全看不到。最后干脆转过身去,满面温和的慰问石头和胖爷去了:刚才做的很好嘛小鬼,够机灵!我看好你哦。下次再接再厉,不要骄傲自满哇。
张悦简直要抓狂了,这得是无耻到何种地步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咋以前就没看出来呢?所谓遇人不淑、误交损友便是如此吧,果然是吧。
没辄,眼前这事儿总不能两个人都不管吧。那无良的兄长眼瞅着毫无底线的耍无赖了,就只能他这个做弟弟的上了。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胆大包天,当街袭杀本世子?”张悦深吸口气,将万般憋屈强压下去,转头冷冷的对着那小子问道。
“你……你也是世子?你又是哪家王叔家的?我怎么不认得你?好哇,你该不是冒充的?小子,你们敢如此对我,你们死定了!死定了!本世子乃鲁王之子朱阳铸,你们冒犯皇室,我一定要去告御状,诛你九族!”
对面的小子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跳着脚大叫道。只是跳归跳,却是怎么也不敢再往前凑,只躲在那仍不时呕血的侍卫身后嚷嚷。
竟是鲁王之子!张悦不由的眸子猛然一缩。
噗嗤!忽然一声笑,却不合时宜的在身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