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这边还有些装修的余味，所有门窗白天黑夜开着散味。
原打算通风一段时间再搬进来，可计划赶不上发展，事急从权只能克服一下。
全新装修精致豪华的一百六十会议室里铺满淡黄色亚麻地毯，中央放着一张宽两米长六米的红棕色柚木桌，两侧有四个座位，两端两个座位，一共摆着十二具硕大的红棕色小牛皮老板椅，重光十二人正在这里召开董事会。
重光董事会目前有十八位董事，除胡一亭、胡延安、白萍这一家三口外，还有王丽丽、伍恒远、康耀祥这三位轮值总裁，代表重光通讯的林韵、朱军、刘光廷，代表重光软件的马华腾、王保良，代表总裁办的吴桐、朱小桥、刘仁宽，重光微电子的吴市欢、蔡逸中，中央研究院副总裁罗争，湖研院总裁奚龙山，全都是胡一亭信得过的自己人。
不过一般情况下，重光董事会会议都是由总裁办点名出席，并不会全部到齐，一般只有常务董事才会频繁列席，其中白萍又长期待在湖山，因此这次董事会只有十二人参加。
胡一亭在长桌一头和轮值总裁伍恒远两人并排端坐，听胡延安说着走访教育部的情况。
“部里认为我们的产品很好，他们也早有愿望对外语教学进行改良，但熊副部长明确表示，说国家政策实施是有时间表的，不能因为我们企业有意愿就擅自提前。”
胡一亭默不作声，侧首看着伍恒远，伍恒远显然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作为轮值总裁他有些坐蜡，皱眉看着旁边王丽丽：“王总，你之前掌舵这么久，官面上比我要熟，你看我们还能找谁说说情？”
“那天午宴，胡总已经托了胡部长说项，所以部里这边得继续跟进要政策，胡部长不是我们下属，不能吩咐一句就完事了，得催催他。”王丽丽道。
胡延安道：“那我下午再去一趟电子工业部，和胡部长聊聊，探探他口风。”
王丽丽补充道：“不过就算胡部长去找了教育部说情，我看也未必有用，这两个系统完全不挨着，人家没理由一定就要配合。”
康耀祥之前安安静静没有发言，他精力现在全在研发管理上，对这些外部事务也没什么经验，但下一任轮值总裁就是他，明年一月就得硬着头皮上，这种挑战令他莫名兴奋，对自己和重光的未来都充满了激情。
轻咳一声，康耀祥开口道：“胡部长妹妹胡齐恒院士你们知道的吧？中国工程院的，她今年刚调到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任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
伍恒远炯炯盯着康耀祥：“老康你直接说正题，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吗？”
康耀祥舔了舔嘴唇，看了眼小马，轻声道：“上回我听小马说起，现在教育部正在搞教育网。”
见小马闻言点了点头，康耀祥便继续道：“我估摸着，这东西好多审批都要和互联网信息中心对口衔接，要不我们提醒一下胡部长，试试看？”
伍恒远看看胡一亭，又看向胡延安：“胡老师你看呢？”伍恒远学着王丽丽，对胡延安一直称呼胡老师，称胡一亭为胡总，算是区分。
胡延安连连点头：“这我之前不知道，那我下午见了胡部长，就试着提一提，至于他肯不肯开口，我也没把握。”
王丽丽轻轻点头：“这种托人的事最不好办了，东托西托绕一大圈下来，不知道拖什么时候，而且还有可能白费劲，不同系统之间，要配合起来可不容易。不过眼下可以试试，要不我们增聘胡院士作为我们重光的技术发展战略委员会委员？”
伍恒远点头：“横竖一年三十万年薪，倒是不贵。”
胡延安也点头：“可以，我下午提一提，看看胡部长意思。”
胡一亭摸着光洁的下巴陷入沉思，他对重光的高速发展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些不可控的情况令他有些焦虑，这些事不像研发能够按部就班向前推进，常使人觉得有些使不上劲的无力感。
他想着，秦振飞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说呀？一定还是那句老话，要耐心吧？秦总常说耐心才是一切聪明才智的基础，即便有了最英明的战略战术部署，三大战役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打完呢，可自己偏偏在耐心上还需多加修炼啊。
国家政策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的，假如历史出现偏差，教育部99年都未必会颁布外语教学改革方案呢，自己想把三年后的政策推到今天来实现，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想到这里，胡一亭终于开口道：“万一自己走在错误的路上，即便奔跑也是没有用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着胡一亭。
胡一亭继续道：“人应该只做自己明白的事情，政策面的推动固然珍贵，但始终不受我们控制。”
大家闻言都微微点头。
把手摊开，胡一亭侃侃而谈：“想要取得成功，不是说要面对一堵六米的高墙试图翻越，而是要果断放弃，另外寻找一堵一米的矮墙翻越，通过翻越一堵堵矮墙来前进。”
王丽丽问道：“胡总你的意思是不要太执着这件事对吧？”
胡一亭点头：“眼下公司事情太多了，没必要把精力集中在这个问题上，这种政策问题不受我们掌控，成了是命，不成也是命，我们还是把焦点集中在技术研发、企业管理和市场开拓上，这三点比什么都重要。”
大家闻言全都点头赞同。
胡延安对儿子现在惊人的成熟已经见怪不怪，满意道：“胡一亭说的好，我也常说，人要有两颗心，一颗心是进取心，一颗心是平常心，缺一不可，只有进取心没有平常心，就会自取灭亡，只有平常心缺了进取心，就会碌碌无为。
我们重光公司精英荟萃，进取心从来都是不缺的，但有时候得检查一下自己的平常心。所谓平常心，就是要把结果看淡，我现在正在学英语，说的不好卖弄一句，low-expectation，这个词意思就是低期待值，作为长辈，我给大家一句忠告，人一辈子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对于结果却要放低期望值，不然不会幸福，做人是这样，做公司也是这样。”
小马抢着鼓掌：“胡老师说的太好了！听了您这番话，我感觉醍醐灌顶！”
吴市欢也赶紧鼓着掌抢道：“我觉得茅塞顿开！胡老师您这外语说的地道！初学者可没您这水平，都在学abc，谁会想到先学这句low-expectation啊！您可太厉害了！”
王丽丽拍着手笑道：“我说胡老师那天怎么抱着本牛津词典在查呢！原来早就发现了我们重光存在的问题！”
胡延安被大家集体吹捧，老脸一红道：“过了过了，和你们比我就是一个刚入行的业务不精的老同志，能为你们发挥些余热，贡献出些绵薄之力，我就很满足了，呵呵呵呵呵，我这个人学英语首先满足自己的兴趣，不按教材来的，先选自己感兴趣的单词记下来背，先把自己这辈子的人生原则和经验体会用英语搞懂，我觉得这样学起来比较快，不然每天对着那些abc实在太枯燥了，兴趣都被磨的没了。”
吴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胡老师您这种方法太好了！我都要记下来，将来就这样教孩子，以后胡老师您可多给我们说说这些道理，我特别喜欢听您说。”
康耀祥也红着脸拍马道：“胡老师是有大才的，您这话我回去就告诉孩子，说的多好啊，学英语是得这样学才不会觉得枯燥，先把自己感兴趣的单词背下来，这样才越学越有兴趣。”
朱小桥接口赞道：“胡老师你带公共关系部真是太合适了，你做的那份企业道德文化建设白皮书特别好，我已经组织了财务部全体职员在学习，感觉受益匪浅。”
刘仁宽笑的谄媚。“胡老师你能培养出胡总这样的天才，这家教传承和文化底蕴实在是太深厚了，我觉得您要是写一本书，一定大卖特卖！”
伍恒远笑道：“你们才知道啊，我当初跟胡总去了湖山，跟胡老师相处之后，那感觉真是受益匪浅，每天都能学到知识，进步很快啊。”
林韵微笑道：“是啊，胡老师就像我父母一样，在湖山时就一直照顾我，对我帮助特别大。”
罗争这时傻了眼，他这段时间泡在激光打印机事业部的研发里，和胡延安没怎么打交道，正琢磨着怎么说合适呢，此刻觉得话都被大伙说尽了，不由局促紧张起来，搓着手道：“胡老师您以后多来激打事业部给我们上上课吧，我们……我们……”他想到胡延安发的那份企业道德与文化建设白皮书自己连看都没看过，于是愈发紧张，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说下去，一口气憋得脸都大了，窘迫至极。
胡一亭在一旁听的哭笑不得，心说你们这觉悟可真特么高啊，马屁成吨的送，不觉得可耻吗？再看看老爸，那一脸谦虚中隐隐透出得色，显然是舒坦极了。
“行了，总之就这样，教育部那边的事情以后不要放董事会讨论了，由总裁办负责推进，该怎样就怎样，能不能出政策，听天由命。”
伍恒远连忙道：“我一定尽力而为，配合好胡老师的工作。”
胡一亭终于忍不住呛道：“是你安排他工作！配合他什么？”
听了胡一亭这话，大家总算头脑冷静下来，都有些讪讪之意。
伍恒远连连点头：“胡总你放心，我会负责跟进。”
胡一亭深吸一口气：“下一个议题，浦海闪存晶圆厂和福州0.8微米晶圆厂项目，康总你给大家介绍一下现在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