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似箭,几日之后便停靠在了广鹿岛北岸。
这一路之上,孙越陵终于跟楚欣莹提起要离开众人,北上京师找沐宛的事情。
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不就是早日去北京救美吗?眼下诸多事情已经了结,再加上他经过多次战斗,自认为也练就了一身杀敌的本领,所以觉得再不入京师,可真是枉为男人。
虽然封魔十七棍还有三棍没有学全,可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毕竟袁宏道卧伤在床,他又怎好去打扰袁宏道恢复伤势,纵然十分不舍,也只能含悲话别。
楚欣莹听完孙越陵的想法后,心中十分不舍,毕竟这一路过来,他和山城兄弟们也建立了很好的友情,但她并没有强行要求孙越陵留下,只是淡淡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在广鹿岛分手吧!”
戚辽在广鹿岛也将换乘另外一快船,所以孙越陵提出想和戚辽一道,走山海关入京师。
马侯听得孙越陵要离开他们去北京,居然非常不高兴,对着他骂道:“姐对你不薄,又对你如此重用,你竟然不顾而去,你对得起姐和袁护法的一番苦心吗?”
孙越陵默然,心中也是十分内疚。
白石山城远航朝鲜,张云彪、王莽都是身死,又折了这么多兄弟,好不容易山城又得他一个臂助,居然也要在此时离开。
“让他走吧!”楚欣莹拦下了喝骂的马侯,还是拿出了那块紫色的令牌,道:“你拿着这个去宣武门内大街找庭叔吧,他会安顿你,也会帮助你,你毕竟也算是我们白石山城的兄弟。”
孙越陵接过令牌,对着楚欣莹俯拜道:“多谢姐。等我救出沐宛后,一定前往白石山城,再当面致谢,任由差遣。”
楚欣莹笑道:“好啊,到时候把你的心上人沐宛也带来,我们白石山城为你俩筹办婚礼。”
孙越陵此时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滋味,道:“姐保重,戚大人正在等我,我这便去了。”
再次对着楚欣莹等一众兄弟长身下拜,才缓缓离船而去。
此时,戚辽早就向广鹿岛守将尚可义传达了毛文龙的命令,尚可义已经调拨了一艘快船,停靠在了福船前面不远处,数名水手正在等着他登船。
楚欣莹看着他举步离去的背景,暗自叹息了一声,别过脸去,望着翻涌不息的大海。
孙越陵下了船,慢慢往戚辽的快船走去,想到和众多山城兄弟一路远航杀敌,结下了生死的友情,现在却要分别,心中也是十分悲痛,步履不由地放的很慢,并再次转头看了福船上的楚欣莹一眼,却见她正在目送着离开的自己,见到他回头,连忙转过头去,眼中似乎有莹光闪动。
孙越陵心中一悲,感到一阵阵无奈。
就在此时,一把呜咽的箫声不知从何处悠悠传来,传入到他的耳朵之内。
箫声低迷婉转,凄凉之极。
听到如此哀伤断肠的箫声,孙越陵更是心中悲苦,思绪竟然不受控制地飘浮起来,不由想起了在南京城中遭受金陵会杜爷的毒打,想起了被闻香会丁梦瑶打在胸口的那一记重掌,更想起了沐宛临别时那伤心欲绝的面容……
箫声似乎若有若无,断断续续,连绵不绝地传入他的耳中,令他心中涟漪不绝。
生亦何哀,死亦何惧。
他又想到了死于崇鼎盟手下的张云彪,被格鲁道齐一刀毙命的王莽。
人生在世,万般皆苦,他不由觉得对眼前的一切都兴味索然,毫无留恋。
看着眼前这波浪翻滚、无穷无尽的大海,人生便如这大海一般翻滚不休,何时才能停下脚步,抛下所有的怨尤?
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失望情绪,觉得如此活了下去真是受苦受罪。
还不如纵身大海,一了百了……
就在此时,一名福船上的山城水手被这无孔不入的箫音蛊惑,竟然愣愣地走到了船头,看着脚下翻滚不休的海浪呆,竟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眼神一片空洞迷茫。
箫音如泣如诉,一时间充溢在整个海岛上空周遭。
那名水手终于忍受不住这催人心魄的夺命之声,眼神半开半闭,竟然一个趔趄,从船舷左侧跌落下来。
孙越陵愣愣看着那人跌落大海,眼神也是一片茫然,心想你倒是解脱了,从此再也没有忧愁烦闷了,可我还在仍然在世上受苦,饱受折磨。
不由也慢慢朝着大海走了下去,浑然不顾海水浸透了双膝。
“倒箫靡音!”突然一声大喝传入耳中,“大家心,赶紧捂住双耳!”
经此一声大喝,孙越陵悚然一惊,不由抬头看去,只见袁宏道不知何时,已经从舱门中奔出,正对着所有人大声喊叫。
他一震之下,也恢复了神智,连忙几个纵身从大海中飞身上岸,心中气血翻腾,惊诧不已。
究竟是什么东西,出这凄凉至极的箫音,让他们在箫音的迷惑下,产生了厌世的情绪,竟然不想在人世上活了下去?
只见袁宏道立在船,眼神狠狠盯住岸上,四下逡巡,如林大敌一般,神色凝重。
孙越陵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岸边一块大石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了一个人,此人披头散看不清面貌,惟有双眼闪射出慑人的寒芒,一袭披风在风中乱舞,右手持着一根铁制的洞箫,左手拿着一把刀不像刀、剑不像剑的长约二尺、宽约四寸的利器锋刃,矗立在大石之上,宛如突然出现的索命恶魔。
袁宏道此时才喝道:“‘倒箫左刃’——郑乎桓?”
那人冷冷道:“不错,正是本座。”
孙越陵心中震惊不已,记起袁宏道当日在前往朝鲜的时候就已经过,崇鼎盟极有可能便是横行渤海的海盗,而崇鼎盟的盟主,就叫做郑乎桓,绰号“倒箫左刃”。”
看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没想到他居然能在此刻此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