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问道:“厉老,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厉害?”
厉若冰凝思片刻,道:“能在数息之间杀死我关心堂北堂堂主秦风之人,整个京师之内绝不会出四个人,一个是闻香会会主徐鸿儒,一个是禁军统领张之奇,一个是花旗社社主熊思飞,最后一人则是三十六道总舵主袁罡。”
孙越陵想起了闻香会对他的逼迫,道:“我看很可能就是闻香会的这个会主徐鸿儒,也只有他们才会这么阴险诡异的武功。”
厉若冰点头道:“如若按照你们所,这人不用出手就已经布下了奇寒的漩涡真劲,倒是很像徐鸿儒的‘真如八劫’……”顿了一顿,道,“但也不能枉下定语,毕竟另外几人如要杀他,也可以伪装行事。”
到这,又沉思起来,究竟是什么人在帮着魏忠贤,居然敢阻扰关心堂的差事。
孙越陵欲言又止,厉若冰看到他如此,道:“友有话不妨直,在关心堂,从来就没有什么忌讳。”
孙越陵想起了历史上王安就是被魏忠贤逼死的,眼下闻香会既然能把他们送去南海子刘朝那里,那明闻香会很可能投靠了魏忠贤,便道:“依我看,闻香会很可能已经投靠了魏忠贤,否则不会出面阻拦秦风堂主救人。”
厉若冰道:“友所确有道理,闻香会这些年来被我们关心堂压的难入西城半步,极有可能想在内宫中寻找一个靠山倚仗。”
武德奇道:“厉老,闻香会居然斗不过你们关心堂吗?”
虽然他这些年来并没有被闻香会委以大任,但毕竟也在怡香院呆了这么久,又听闻了京师里关心闻香会的种种传,猜测怡香院可能与闻香会有关联,只是没想到关心堂居然比闻香会还厉害。
厉若冰笑道:“闻香会会主徐鸿儒本来就是一个儒生,只因不满朝廷法制,后来才加入白莲教为祸作乱。此人入京师以来,上交朝臣,下招义士,并在整个京师外城开设青楼,掌管八大胡同,更经营酒楼、彩漆、书局、印刷等诸多行业,可见其人志气不,图谋甚大。”
武德一拍大腿,道:“难怪街坊胡同里卖的书多是什么真空法界、无上妙佛的杂书了,原来就是他们搞的,真是想不到。”
孙越陵也没想到闻香会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居然搞起了宣传,简直和后世中的阀囵功有的一比,当真是邪端异旁门左道,只可惜居然骗过了沐宛,让她深信不疑难以回头。
厉若冰又道:“友的不错,闻香会很懂宣广策略,不禁是平民百姓,就连很多朝廷要员都被他们欺骗了,连皇家刊印局都沦为他们印制法册的工具。”
听他如此,武德叹了一声,对着孙越陵道:“那我们以后在京师岂不是很危险?”
孙越陵无言以对,他也没有想到闻香会居然比传言中还更强大,顿时感到前程一片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叹道:“既然沐宛不想离开京师,我们又斗不过闻香会,不如离开北京算了。”
此刻的他经历了一番打击,已经是心灰意冷毫无斗志,根本没有当日初到京师的雄心壮志。
武德叹道:“看来只有如此了。”
厉若冰冷哼一声,道:“闻香会纵然势力庞大,但在我关心堂面前,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如若不是我们隐忍克制,早就将他们连根拔起了。”
孙越陵惊讶不已,看来关心堂似乎根本不惧怕什么闻香会,而从厉若冰的话中听来,似乎也只有他们才能搞定闻香会,如果要继续再京师混下去的话,眼前关心堂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由试探着道:“历老,不知道我们兄弟二人可否在堂中留下,就算是干些打扫传递的粗活……”
话未落,却看见武德一脸不悦神色,心中知道他不愿意再继续搀和下去,便将这话又咽了回去。
厉若冰淡淡一笑,看了看二人,道:“你们在此好好养伤吧,待伤势完好之日,此事再提不迟。”
这晚在房间内,孙越陵又劝武德一起留下,武德十分不悦,道:“你想着留下来救美人,斗闻香会,我留下来干什么?我可没有你那么多的雄心壮志。”
孙越陵道:“难道你忘记了丁梦瑶要把你变成太监的事吗?”
武德气极,道:“我这不是没有变成太监吗?我们两人就算能留下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我根本就是一点功夫都没有,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收留我。”
孙越陵道:“没功夫,可以慢慢学啊,关心堂能人众多,如若我们肯留下来,还怕没人教我们吗?我的这些粗略本事,也就是在去辽南的一路上学来的。”
武德怒道:“你是你,我是我,往后再不要拿这些事来烦我了,你想留下来,就自己留下来好了,没人阻拦你。”
孙越陵长叹一声,再次无言。
如此过了几日,两人的伤好的差不多,武德既然不想再留在关心堂,便拉着孙越陵向厉若冰辞行。厉若冰也没有勉强,还一人分赠了几十两银子给他们,道如果以后再有麻烦尽可以来关心堂。
辞行后,武德对着孙越陵道:“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孙越陵叹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武德没好气道:“难道你坑我坑的还不够吗?大家各混各的吧,不定哪日轮到我来救你也不定。”
孙越陵无奈道:“你会不会离开京师?”
武德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道:“也许会,也许不会,知道……”
看着武德离去,孙越陵傻傻地立在了院中。
过了片刻,他觉得百无聊赖,想起了蜀锦老店的庭叔,好些日子不见了,也没跟他一声去哪,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回店里再。
况且老店离关心堂也不远,只要走过这条街,再转几个弯就到了。
正想着走出关心堂时,却见厉若冰独自一人从大堂中走了出来,正缓步往外而去。
厉若冰见到他,笑道:“怎么,你还不走?”
孙越陵啜嚅道:“我……准备走。”
厉若冰点了点头,径自往外而去。
孙越陵问道:“厉老,你去哪?”又感到他问的很唐突,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厉若冰闻言止步,缓缓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道:“我出去散散心。”然后又走了出去。
孙越陵“哦”了一声,也跟着走出了大门,来到了石驸马街上。看着厉若冰的背影,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此时,厉若冰突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愿不愿跟着我走两步?”
“走两步就两步!”孙越陵心头一热,不禁开口答应。
拥挤的北京城街道上,孙越陵跟在厉若冰后面,缓步而行。他并没有和厉若冰并肩,而是始终保持着和他两步的距离。
二人并没有走宣武门里街,而是从石驸马街转到了右边的山西大木场胡同,一直往前面的金城坊胡同而去。
这两条街虽然叫胡同,其实却并不狭窄,虽然比不上长安街、宣武门街这样的主街道宽阔,但比起一般的胡同来,也是宽了几倍有余了。
此时,空中忽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雪粉阵阵,漫洒京师。疾风一吹,这些冰凉的雪点一阵翻卷,飘落在行人的脸上、颈中,让人倍感清凉。
孙越陵跟在厉若冰身后慢慢走着,厉若冰没有对他话,他也保持沉默。
他不仅跟着厉若冰,更在观察厉若冰。
让他奇怪的是,厉若冰似乎和街坊上的人们都很熟悉。路过一家猪肉铺,他会扬手跟猪肉铺的老板致意;走过一家酒肆,他会笑着对酒肆的当家点头;甚至路过一个卖炊饼的摊,他会停下来跟摊主闲聊几句。
他似乎和整个街道中的人都十分熟悉,而街道中的每个人似乎都认识他。
孙越陵心中更是诧异,眼前的厉若冰穿着一身的灰色长袍,如此行走在街坊之间,哪里像是袁宏道口中所内外兼修的高手,更像是一个游走于市井间的戚戚老者。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来到了阜城门大街,厉若冰一指前面不远处一座高大的白塔,道:“我们去那。”
二人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座庙宇之前,厉若冰抬步过了门槛,道:“这里是白塔寺,这座庙宇于元朝至正二十五年落成,后毁于大火,我大明顺年间又重新修建完成,改名为妙应寺。”
孙越陵“哦”了一声,不知道厉若冰带他来一座寺庙干什么。
跟着厉若冰进入庙宇,可是他看来并不是来朝拜礼佛的,而是直接越过了三重大殿,走到了庙宇的后面。
只见一座高大的白塔矗立在他们面前,犹如一把利剑一般刺入苍穹,气势万千。
整个塔座、塔腰、塔尖好似一个葫芦形状,而最上面的塔尖处更是怪异,仿佛在白塔顶端处撑开了一把挡雨的圆伞,而圆伞的四周挂满了铜钟,被大风吹得四下飘动。
孙越陵不由被这巍峨、奇美的特异建筑给震惊。
这可不同于一般他所见过的明朝建筑,而是具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清绝之美,孤高旷绝,跟山海关那样气势雄浑的建筑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