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越陵动埋伏在西江米巷的关心堂兄弟们赶到棋盘街头时,正好碰到狂奔而来的厉若冰和黄来。
二人都是一身鲜血,身上负伤,尤其是厉若冰,须髯和长袍上猩红一片,触目惊心。
厉若冰早已经折断并抽出了插在右胸的长剑,脸上一片惨白,髻散乱,完全不似平日那么飘逸和随性的模样。
“厉老!”孙越陵惊呼一声,和兄弟们迎了上去,“我和兄弟们来迟一步了,你怎么样了?”
厉若冰调息一阵,道:“我和徐鸿儒对拼,已经身负重伤……刘子孝已经叛敌……”
孙越陵想起了汪文言的话,道:“厉老,刘子孝并不是叛敌,他就是闻香会的卧底奸细,我碰到了军师,他刘子孝根本就没有通知他前来商议对策。”连忙把汪文言过的话和分析的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
厉若冰叹息一声,道:“如此看来,闻香会和恭顺侯当真要攻打皇城内了,此事迫在眉睫,你们……必须立刻去大明门。”
孙越陵急道:“那你怎么办?”
厉若冰摆手道:“不用担心我,如若不是刘子孝偷袭,我也不会负此重伤。你们去,务必要……拦住闻香会,只要不让他们攻上大明门危及子,他们必定要全军覆没。”
孙越陵还想话,厉若冰喝道:“快去,迟之不及,我虽然伤重,但也死不了,无须担心。”
既然如此,他也无话好,只好带着兄弟们往大明门方向跑去。黄来对着厉若冰了一声,也跟了过来助阵。毕竟他受是伤没有厉若冰那么严重,还有一战之力。
厉若冰看着他们跑开,喊道:“心徐鸿儒,不要和他硬拼。”心中一阵懊恼,如果他不是轻易赴会的话,便可以率领堂中兄弟前去阻击,起码和徐鸿儒有一拼之力。现如今关心堂内,恐怕没有人是徐鸿儒的对手。
万万料不到刘子孝居然是闻香会潜伏下来的奸细,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让兄弟们去冒险了,如果子有失,情势逆转之下,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很难,闻香会未必不能借助权贵势力,控制整个京师。
可他现在已经五脏受损,经脉受创,根本就挥不出平时二成的功力。
只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厉若冰目送着堂中兄弟疾驰而去,心中翻滚难安。
而此时,京师大明门前的广场之上,正聚集着来自各地的商旅灯贩,正摆弄着各自的灯具,以求能博得子欢心和欣赏,如果能被子亲口允诺,那将是名动下的美誉。
此刻,广场之上人群拥挤,一片嘈杂。各式灯具大放着璀璨光芒,将整个皇城照的亮如白昼,纵使在黑夜之中红墙黄瓦仍然清晰可见。
所有的一切都在笼罩在灯火的掩映之中,显得既朦胧又真实,仿佛一个遗世独立的玄妙世界。
不多时,人群中的嘈杂混乱之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无数人都翘望向大明门上。因为,大明朝的启皇帝马上就要登临城楼,赏灯观景,与万民同乐了。
际一角,银色的月亮悄悄升上了半空,散着惨白色的光芒。但和这灯火辉煌的皇城根下一比,登时显得黯然失色,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须臾,人群中又爆出了一阵阵的惊呼之声,原来启皇帝已经携着众多太监和重臣,登临了大明门城楼。
一时间,广场之上似乎沸腾了起来,无数人对着城楼上的启帝高呼万岁,尤甚者还跪倒下来,以头磕地,显得极为恭敬和虔诚。
城头之上,隐隐看见身着明黄龙袍的启帝正对着山呼万岁的大明子民挥手致意,身旁的一众官员也都脸带笑容,看着城楼之下的灯火世界,兴致盎然。
众人朝拜过后,登时便忙着张罗着各自带来的彩灯,按照顺府预先设定的顺序,一一从大明门下鱼贯而过,展示给城楼之上的子观赏。
城楼上,大明启皇帝似乎兴致很高,不时对着城楼之下的各式彩灯指指点点,身旁的一些官员也极为负责地向他解释着各式灯具的产地和特性,唯恐错了一句话。
这些负责灯市的大明官员事前都做好了功课,对今晚展示的各式灯具都了如指掌,毕竟启帝也是十分精通于木工之活,不能瞎一气,否则惹得子震怒那可不是好玩的。
此时,一道火龙从大明门左边蜿蜒而来,龙身长达八丈,外面悬挂着各式花灯,翻腾不休,光华四射。数十人手持长杖,将这条火龙高高举起,更有人点燃了鞭炮,在一片爆竹声中,这条巨大的火龙昂扬须,睥睨四顾,显得极为壮阔和威猛。
启帝不禁笑了起来,对着身边的臣子道:“这是哪家巧匠制作的长龙?”
身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躬身答道:“回皇上,这是山西王家精心雕刻的巨型火龙,用的是上等好檀木,有个名目叫做‘飞龙在’,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启帝点头道:“不错不错,纹理精细,栩栩如生,当为众灯之翘楚。”
得到子认可,身旁的京师府尹立即就吩咐了下去,重赏山西王家灯贩,并将该条火龙长灯留了下来,以备皇家欣赏观摩。
火龙过后,只见一座高大的塔形巨灯从左边缓缓而来,数十人在灯座下用力推着,巨大的木轮滚动不止,中间的通心鳌柱如金箍棒一般,巍然挺立,支撑着这座巨大的灯塔。而塔灯的最上层,则有一个高大的如来佛祖像,左手捏着法印诀,右手往前作无畏印状,身后光芒四射,仿佛真如降临一般,也不知道这散的灯光是如何镶嵌而成。
启帝一看之下,大为惊讶,没想到民间的能工巧匠,居然能制作如此庞大雄浑的佛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纵然是他的手艺比起来,恐怕也差了不以里记了。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
他也要稍微仰视才能看清这塔灯上的如来佛像,不禁叹道:“如此巨灯,又是哪家能人所制?”
兵部尚书张鸣鹤趋前抢道:“皇上,此乃山东商贩徐家所制之巨型鳌灯,高达十丈,阔二十步,灯座之上的如来佛像象征着普度众生、无所畏惧,正是寓意我大明朝恩泽四方,四方臣服,乃特意恭贺陛下亲临城楼,与万民同乐,共度此上元佳节!”
启帝俊秀的脸庞浮起了笑容,道:“我大明子民,真是忠心可嘉啊!”
众臣见皇帝高兴,都露出了欢畅的笑意,浑然察觉不到即将来到的覆灭之险。
就在此时,城楼下面推着鳌灯的山东灯贩,突然一起一声喊,调转方向,将这个硕大无匹的鳌灯朝着皇城墙推了过来,鳌灯突然转向,木轮与青石地面出了一阵阵尖锐的摩擦之声,刺耳难听。
城楼之上的启帝不由有些惊讶,道:“这是做什么?”
身旁的一众官员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都转过头去看那顺府尹。顺府尹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将此鳌灯推向城墙。
很快,高大的鳌灯已经渐渐靠近了大明门城墙,城墙上的官员甚至都可以看清楚如来佛像眉心的红色佛点。
“陛下当心!”张鸣鹤觉得不对劲,连忙跑到启帝的身边,喊道,“这鳌灯突然靠近城墙,恐怕有变故。”
他这么一喊,散步在城墙两侧的禁军纷纷往中间靠拢过来,围住了启皇帝,以防有变。
鳌灯上如来佛像上突然朝着空射出了一道光亮,“鹫”的一声飞上了半空,然后又炸了开来,化作五彩缤纷的色彩四下洒落,巍然壮观。
此时,大明门左侧远方的长街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密如暴雨的马蹄之声,隐约看到无数马匹正朝着东江米巷疾驰而来,为的数人都身着盔甲,手持兵刃,声势惊人。
“不好,这是要谋逆!”张鸣鹤不愧为兵部尚书,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连忙扯着嗓门喊了起来,“皇上后退!”
就在此时,鳌灯上的如来佛像后,突然转出一个人来,此人面目狰狞,正是闻香会的四会王大福。
他怒吼一声,一个飞纵,便居高临下地从佛像之上往大明城楼跃下,朝着被禁军团团拱卫的启皇帝扑去。而鳌灯之下的山东灯贩们也都一起喊,抽出了刀剑,往这高大的鳌灯上爬了上来。
闻香会终于动手了。
变故突起,整个城楼之下登时一片慌乱,人群纷纷惊恐躲避,惊骇不已,万不料居然有人敢刺杀当今圣上。而此时,闻香会的会主徐鸿儒已经带领着丁梦瑶等会中兄弟赶到,正拨开人群,往鳌灯这边狂冲而来。
城楼上的百官和太监们都惊呆了,也是一片慌乱,想不到居然有人胆敢谋逆,弑杀当今子。
王大福第一个冲到了启帝的身边,但是他立刻被众多禁军围住,难以寸进,不得不挥动双手,和围住他的禁军展开厮杀。鳌灯下的闻香会帮众们也已经源源不断地爬上了城楼,朝着被禁军簇拥着往阶梯处急退的启帝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