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厉若冰皱起了眉头,叹道:“如此看来,此事委实棘手,还得细细筹谋一番。 WwWCOM”心中更是有些怅然,倘若汪文言在此,由他来出谋划策,能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关心堂?
方逸尘忍不住叫道:“区区一个段德,有何惧之?明的不行,何不阴他一把?素闻段德好女色,经常出入青楼妓院,只要方某趁他颠龙倒凤之际,给他一剑,保管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必搞得如此复杂?”
“暗杀?”北堂主黄来吃了一惊,道,“这能行么,他可是朝廷官员?”
“朝廷官员又怎样,了不起么?”方逸尘斜睨了一眼孙越陵,道,“方某以前也曾任职于兵部,被人前呼后拥称为大人,可如今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手中的剑才值得信赖,概因它永远不会出卖自己。”
厉若冰不悦道:“你这是极端手段,非到最后关头不可乱为,要是都如你这般,今日我们刺杀阉党官员,阉党明日暗杀我东林官员,这庙堂之上,岂不成了谍血江湖,变成了没有规矩,可以为所欲为的场所?”
方逸尘不屑道:“那又如何,庙堂、江湖,怎么就不能相生相融?古之游侠干政、隐儒建功者多如牛毛,岂不闻专诸刺吴、苏秦背剑之事,如今多我一个算得什么?”
厉若冰不愿在此时和他辩驳,正色道:“刺杀一事暂不可为,如果我们关心堂开了这个头,恐怕明日便要被子取缔驱逐,还是另想办法才好。”
方逸尘再次冷笑揶揄,道:“弹劾又不是,刺杀又不行,厉老莫非真是老了,做事愈来愈瞻前顾后了?”
厉若冰压下心头的一口气,望着孙越陵双眼,一脸凝重道,“是人都有弱点,段德也不例外,他的最大的弱点就是好色,也许,可以在这方面入手。易飞是你的好兄弟,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孙越陵沉声道:“师尊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让段德给易飞抵命。”
……
回到东堂后,孙越陵还在思忖着厉若冰的嘱咐。按照厉若冰的意思,对方这一次并非是私下相争,而是在明面上玩“阳谋”,所以,他们若要反击,则必定要以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回敬对方。
这事让他犯了难。
依照厉若冰所,可以从段德“好色”这一点来入手。可是,好色、逛青楼虽然有碍风化,却也不是致命的罪状,仅凭这一点来入罪段德,最多将他夺职,难以将他彻底整死。段德身后有阉党撑腰,恐怕就算能夺其职位,也不过是换个衙门继续当差,根本就不能伤害到他一根毫毛。
从手下的禀告中,孙越陵也得知了这个段德的情况。此人年约四十,秘密身份是阉党麾下花旗社的左护法,武功高强犹在当日被他杀死在皇城校场的右护法裴东来之上,善使一把九环纹龙刀,一身横练功夫已臻化境,实是不容觑。
而此人也是有官职在身,乃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京师五城兵马司是负责京师综合秩序的衙门,这些年来风头已经盖过了顺府衙,已经逐步取代了顺府在京师的地位,成为了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所以,倘若要入罪段德,必需要有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不容任何人置喙。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他死。
孙越陵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如何以一个正当的阴谋,对段德还以颜色、为易飞报仇。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这段德就相当于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试问,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干掉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而不被其他人责难?
就在他思前想后,痛苦费神之际,忽有手下来报,是堂外有人求见,且无论手下如何盘问,那人都不肯出姓名来历,只是只要面见孙越陵之后,他自然就能知道此人的身份。
孙越陵心中称奇,心道莫非又有哪个兄弟旧识来消遣他?又或者是知道了他此时的困难,打算为他出谋划策,帮助于他?
于是命手下让那人在大堂等候。
来到大堂,他朝立于堂中静候的那人看去,这人是个年轻男子,一身青衣,面白无须,双目机警,脸容颇为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孙大人!”这人一见到他,立即过来俯致礼,态度恭敬。
一把轻柔之极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虽然清亮,但却略微显得有些尖亢,不大像世俗中普通人的声音。
孙越陵一听这声音便明白过来,这人是宫里的人,且还是个太监。他如今出入皇城的机会多了,太监们的声音又极为独特,所以对方纵然一身的便服打扮,但他仍然一听便知。心中更是恍然,无怪乎此人有点面熟,原来是竟宫里的人。
只是,自己向来与宫里的嫔妃、权宦势力没什么瓜葛,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就是皇后张嫣,那还是他几番秉承“懿旨”、帮助皇后在校场决斗和香山护航而来的“缘分”,难道这一次又是皇后派人前来?
孙越陵心中一惊,脸色不动声色,淡淡道:“你因何事找我?”
这名太监抬起头来,恭敬答道:“大人,的这一番前来,是受我家主人之托,请大人移步,与我家老爷见上一面。”
“你家老爷?”孙越陵心中更是迷糊,难道是皇后亲自出宫来见他,不好透露身份,故意如此掩饰?
“是的。”那太监不等他话,连忙道,“我家老爷嘱咐了,只要转告他的一句话,大人就知道他是谁。”
“哦?”孙越陵心中更是惊讶,但仍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变化,道,“你家老爷托你转告是哪一句话?”
这个太监慢悠悠道:“大人,我家老爷托我转告的就是:香山别院,美梦易醒。”罢竟暗暗抬眉观察他的神色。
此话一出,孙越陵心中狂震,差点就要跳将起来。当日跟随皇后还愿香山,从妖帅李夜寻手中救得公主,见心斋内公主为报恩情差点以身相许。那晚之后,公主再也没有找过他,连他自己也以为这不过是当时的一时冲动,是一场飞来之艳福、赐的美事。
这事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不敢对任何人提及,原以为就此作罢,自己也早已忘却此事,没想到此刻经人语及,纵然对方不明白内里的情况,自己仍旧是心跳如鼓,难以自禁。
孙越陵长吸一口气,压下震动不已的心绪,努力做出淡定的表情,道:“你家老爷现在何处?”
这太监道:“大人随我一去便知。”
“前面带路。”孙越陵道。
太监答应一声,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堂中侯立两侧的兄弟踏步上前,对着孙越陵道:“堂主……”
孙越陵微微一笑,一摆手道:“没事,是熟人,你们尽可放心。”易飞之死,导致关心堂上下高度警惕,他知道这些兄弟是担心他再次中人奸计,遭人暗算,所以出言提醒。
跟着这名太监,出了东堂,来到了外面热闹繁华朝阳门大街,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与朝阳门大街相连的双碾街,这名太监一指右方不远处高耸的庙宇,压低声音道:“大人,我家老爷就在隆福寺等候大人。”
孙越陵哑然失笑,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太监也不忘给公主掩饰,懂得分寸进退,还真是个聪明的太监,不由笑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那太监微微一愣,听他破,便道:“的是咸福宫典膳少监刘青,是司礼监值事房刘若愚的干儿子。”
孙越陵点头道:“原来是刘公公,有劳了。”咸福宫是公主朱徽妍生母傅懿妃的寝宫,这个刘青想必是朱徽妍的心腹内侍,否则朱徽妍没有道理叫他前来传话。
不多时便来到隆福寺内,穿过拥挤的香客人群,转入后殿偏僻处,刘青将他引至一禅房房门口,躬身道:“大人请入内,公主就在房中等候。”罢走到远处,似乎是为他们把风去了。
孙越陵心头升起难以名状的感觉,朱徽妍搞的如此隐秘,还真是让他有点吃不消。这私会公主一事,要是传了出去,就算两人清交如水,恐怕也难塞众人悠悠之口。不过如此举动,倒予他几分刺激有趣之感,让他心中痒痒难耐。
压下心头涌动的波澜,推门入内,甫关上房门,内里便传出一把甜若甘醇的声音,似嗔还怒,道:“你这混蛋终于肯来见本殿了!”
孙越陵一看之下,惊呆当场。
大明长公主朱徽妍身着一袭白色的道袍,头带冠巾,腰间以一条锦带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手摇玉骨折扇,不出的儒雅潇洒。纵然她是男装打扮,可是眉眼清丽,俏脸玉洁,反而愈显得她秀丽绝伦,姿容脱俗,就算是放到一众男子当中,也可使人一眼就现她秀润如玉般的独特气质。
朱徽妍掩口一笑,似在嘲笑他呆看的神情,道:“怎么,不认识本殿了?”这一笑,更是娇美无限,满室皆春。
孙越陵收摄心神,趋前俯道:“殿下,不知召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对于公主,他是真心没有奢望,虽他在朝廷中担任司职,但内心深处还是略微自卑,不认为自己可以攀附上高贵美丽的当朝公主。这一点,从他以前一遇上公主,就忍不住出言调侃就可以看出来,可如今,他任朝官已久,又岂会像当年般言语无状?
朱徽妍蹙起了秀眉,似乎有些不悦道:“孙越陵,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我之间用得上这么见外吗?”
孙越陵苦笑一声,抬起头来,道:“许久不见,公主贵体可安好?”
朱徽妍冷哼了一声,一拢折扇,在他手臂上敲了一记,佯怒道:“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不来向我请安问好?”
“这……”孙越陵无言以对,片刻之后才笑道,“忙啊,你也知道,我现在调去兵部了,哪有时间呢?再了,宫城深似海,我一个外臣,哪能随意进入宫城啊,对不?”
“借口,统统都是借口。”朱徽妍兀自不放过他,微愠道,“就算你进不来宫城,不会遣人跟向我一声吗?非要逼得我用这样一个拙劣的法子才能见到你。”
孙越陵再次苦笑,真是没有想到公主居然还把他这个任性之人放在心上,不惜偷出宫门,用上这样的办法来见他;同时心中既感到愧疚,又有些感动,不知该如何答她。
朱徽妍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讶然道:“孙越陵,许久不见,你变了,虽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可是你脸变黑了,似乎也变得沉稳些,不再像以前般吊儿郎当了。”
孙越陵抗议道:“我什么时候吊儿郎当过?我一直是个沉稳的男人好不好?”
“得了吧你。”公主扑哧娇笑,“一夸你就原形毕露,真是不经夸。”
孙越陵亦笑道:“公主,未知这次召唤鄙人前来,皇后娘娘又有何吩咐,你还是痛痛快快告诉我吧,也好让我有心理准备不是?”朱徽妍每次见他,都附带上皇后的密令,让他想起来就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一次又有什么新的任务。
“坐下再吧!”朱徽妍一指禅房内的矮榻,两人走了过去,隔几坐定。
朱徽妍眼望前方禅房墙壁上悬挂的山水画轴,悠然道,“这一次呢,并不是皇后命我来找你,而是人家主动来找你这个负心人的,你居然不领情,真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孙越陵闻言大囧,没想到此番是她主动前来,且语气娇嗔,话语直接,登时让他回想起了当日在见心斋内的旖旎疯狂情形,不敢再听下去,汗颜道:“公主,有些事情,确实在我心中留下美好难忘的回忆,在下福分不浅,幸蒙垂爱,毕生难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