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陵知道他所非虚,就算他们关心堂所有能战斗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多人,怎么挡得住眼前加起来起码有上千人的锦衣卫和花旗社帮众。 Ww W COM
“谁关心堂只有四百人?”忽然一把凌厉的声音响起,只见石驸马街左方尽处三人疾奔而来。当先的一名老者一袭青袍,相格粗豪,颌下长须却是修剪得很是齐整,看上去颇为豪迈。他的后方三步外,不疾不徐跟着二人,其中一人鼻高面阔,服饰华丽;另一人却是个女子,一袭绿裳,身段苗条,竟然长的十分美丽。
孙越陵一看之下,惊呼道:“武承德,你怎么来了?”
跟在青袍老者后面的华丽服饰之人正是武承德,他冲着孙越陵叫道:“老子早就过,会有前来搭救你的这么一,今日终于印验了,哈哈!”
熊思飞瞳孔收缩,对着奔至近前三人中当先的一人道:“袁罡,你也来管闲事?”
袁罡嘿嘿一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熊思飞,你想不到吧?”随即又走到许显纯二丈外,道,“许显纯,你不是要比人多吗?”一指身后远处,道:“那边有我们三十六道精锐好手六百人,只要我一句话,随时可以冲了过来。恐怕你们未必能够挡得住啊!”
许显纯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吼道:“袁罡,你这是阻扰执法,违抗朝廷。”
袁罡哈哈大笑,道:“少在老夫面前摆威风,我们三十六道都是些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要是你仍不肯滚蛋的话,保证明年的今就是你们锦衣卫的集体忌日。”
许显纯脸色瞬间变成土色,转过脸去看着和厉若冰对峙的熊思飞道:“熊先生?”看来他心中惶恐,已是失去了主意。
熊思飞轻轻拍了拍双手,对厉若冰笑道:“可惜了,看来今日机缘仍未至,不能和你一较高下了。”走向袁罡,双目射出阴冷的光芒,道,“三十六道总舵主,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之事,我们花旗社记下了。”
袁罡哑然失笑,似乎浑不在意般道:“哦?希望你的记性不要太好,不要记太长时间。”
熊思飞冷哼一声,道:“算你狠,咱们来日方长。”罢转过身去,对着许显纯道,“许大人,今日暂且作罢,到此为止。”
未等许显纯话,一扬手,带着手下朝董家楼方向撤退,顷刻间走的一个不剩。
袁罡瞅着许显纯,一脸不屑神色,道:“怎么?你还不走?打算留下来吃饭?”
许显纯虽然不甘心,但仍知道此番难尽全功,猛地转头对着厉若冰喝道:“厉若冰,你等着,我一定将你阻拦办差,对抗朝廷的事上奏朝廷,你们等着抄家问斩吧!”罢,对着众校尉一挥手,道,“我们撤。”就这样带着全体校尉迅撤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锦衣卫和花旗社一撤,袁罡走到厉若冰跟前,笑道:“厉老,这趟我没来错吧?”
厉若冰不为所动,淡淡道:“你为何要帮我们?”
袁罡摇头叹息,道:“这是什么话?我高兴,不行吗?”
厉若冰道:“你最好告诉我原因,否则老夫不会领你这个情。”
袁罡皱着眉头,道:“好,我,就怕你不信。”环目扫视在场的关心堂众人,道,“你们关心堂经营多年,所藏丰厚,我不想就这样便宜了许显纯和花旗社。因为只要你们能够保全家身,那么随时可以在京师内重新树旗,卷土重来。要是你们关心堂的资产被许显纯抄没了,那么你们将失去翻盘的可能性,从此一蹶不振。”
厉若冰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很为我们关心堂考虑。”
“那是自然。”袁罡耸了耸肩,笑道,“你们关心堂向来和花旗社对抗,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要是彻底倒了,恐怕花旗社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三十六道了。”仰打了个哈哈,道:“我不想和花旗社正面对抗,有你们在前面替我们挡枪,我们活的很自在。”
“他吗的你这是什么话?”方逸尘愠怒了,横眼看着他道。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袁罡佯作举手劝阻,道,“老夫刚才可是帮了你们的,你们可要多谢我,哈哈……”
厉若冰淡淡道:“就因为这些?”
袁罡咂了咂舌,道:“恐怕不全是吧。”眼中透出令人难以明了的神色,道,“一直以来,我就希望下间所有英雄豪杰可以共处共融,而不是视为敌寇自相残杀。所以,我不希望花旗社一家独大,独霸京师。要知道,这下,非是一个人的下,这皇城,也不是一帮一会之皇城。”旋即又摇头苦笑,像是在自言自语般道:“所以,凡事要平衡,要适度,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的开心,活的痛快不是。”
厉若冰微微一笑,道:“你不加入我们东林,真是可惜了。”
袁罡叹了口气,道:“老夫当年也有这个想法,可惜,你们那些东林大佬看不上我啊,我也没有办法。”
孙越陵听到这里,惊讶无比,想不到三十六道的总舵主、传中最为勇猛的绿林好汉袁罡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但同时,他的心中猛地一跳,隐隐似乎捕捉了些什么,不由道:“看来,当年在承门和广济寺救下徐鸿儒的神秘人,就是你了。”
袁罡讶然转身,望向他道:“你就是孙越陵?”旋即又笑道,“果然够聪明,不愧为厉若冰的徒弟。”
方逸尘闻言怒道:“原来当日在广济寺拦下我的人是你?”
袁罡嘿嘿一笑,对着他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如今可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你不会想要对我动手吧?”
方逸尘怒哼一声道:“迟早我要和你再决高下。”那日广济寺中,袁罡扮作神秘人,一直让他以为是花旗社的熊思飞,袁罡更是一直牵制着他,让他难以在第一时间支援刑场,所以他此刻明白过来,心中无比恼怒。
厉若冰笑了起来,对着袁罡道:“果然有趣,原来总舵主是个胸襟博大之人,老夫真是失敬了。”
袁罡笑道:“不敢当。可惜啊,厉老你就要离开京师了,不然的话,我可真想和你坐下来好好聊聊,顺便切磋切磋。”
厉若冰笑道:“老夫也很希望能有这个机会,可惜了,时不我待。”转过头去,对着众人高声道,“老夫即将离京,从今往后,关心堂不复存在。老夫希望你们能够拿着属于自己的钱财,远走他乡,安身立命,过上稳定的日子,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过着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生活。”
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视众人,道,“如果你们当中,还有人愿意继续留在京师过活的话,就和我这个徒弟多多联系。”一指孙越陵,道,“老夫相信,他一定会善待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够互相扶持,好好的活下去。”
“厉老!”许多在关心堂呆了很多年的老人们热泪盈眶,纷纷不舍。厉若冰的这一番话,无疑宣告叱咤京师数十年的关心堂从此解散,一切已经事成定局,再也无法改变。
厉若冰暗自叹了口气,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准备好车辆,将所有物什都尽快搬离吧,否则夜长梦多,恐有变化。”
“总堂主……”那些堂中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们终于热泪奔腾,对着他拜倒下来,泣不成声。
……
广宁门外,官道之畔。
厉若冰要走了,送到最后的,只剩下孙越陵和黄来。厉若冰并没有像魏大中、周顺昌离京时那样扈从如云,他一个随从也没有,孤身单骑,孑然上路。
孙越陵双目通红,声音哽咽,道:“师傅,您为何要走?以您的武艺,就算潜藏在京师内,阉宦一党又怎能现?徒儿还要靠您指引和帮助啊,您要是不在,我恐怕难以应付熊思飞那些人……”
黄来也哽咽道:“是啊,厉老,您何必要走,留下来吧,我们不能失去您这个总堂主。”
厉若冰脸带微笑,看着他们道:“圣命不可违啊,东林已经失势,我要是不离开京师的话,恐怕他魏忠贤将会寝食难安。我厉若冰是何等样人,既然了要走,又怎能言而无信在京师潜伏?”
顿了顿,续道,“我若仍在京师,对你们来未必是好事。只有我走了,你们才可以彻底放手而为,所谓不破不立,关心堂的未来,就要靠你们了。”
“师傅!”孙越陵欲辩无言。
厉若冰扶着他的肩膀,双目透出柔和的光芒,对着他道:“我不想潜藏在京师内,那样只会掣肘你们的行动。我在外,熊思飞他们反而更会有所顾忌,对付起你们来将会考虑的更多,你明白吗?”又拍了拍黄来,道,“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感怀,堂中还有许多不愿离京的兄弟们等着你们去照顾和安顿,你们一定不要让他们失望。”
“是。”孙越陵和黄来只能答应。
厉若冰笑了起来,道:“任事京师数十载,老夫还真是很久没有出去走动,也是时候去四处看看、游历下了。更为难得的是,老夫终于有了闲暇,可以静下心来参悟紫薇斗决第八重‘紫薇’口诀了。”双目忽然变得精光闪闪,看着孙越陵道,“为师知道你的功法已经臻至第六重‘玄戈’,这一关过了之后,才是第七重‘北斗’。北斗不同于玄戈,玄戈讲究心境平和,与地呼应,而北斗则是穷极变化,神鬼莫测,一定要用心用脑才能通悟,这一点,你要牢记在心!”
孙越陵道:“是,徒儿记下了。”
厉若冰忽然重重叹息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忧愁,对着他道:“为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身处宫闱的劣女厉烈梅,我走了之后,恐怕她在宫中的日子将更加难熬。”顿了顿,又道,“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看她,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将她带离出宫吧,哪怕做个俗世中人,也好过独居深宫……”再叹了口气,道,“我欠她的太多了……”
“师傅,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哪怕拼着性命不要,也决不让魏阉和客氏动她一根汗毛!”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厉若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牵过马来,道,“你们回去吧,老夫去也。”
“师傅,你何时回来?”孙越陵对着跨鞍上马的厉若冰叫道。
厉若冰顿了顿,道:“机缘未到,我必不至;机缘若到,不召自来。”罢一催胯下骏马,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孙越陵和黄来望着厉若冰纵马飞驰的身影,心中悲戚莫名。
誉有京师第一高手称谓的关心堂总堂主厉若冰,终于在东林覆灭下被迫离开了京师。
两人愣愣地看着骏马飞驰远去,耳中传来厉若冰纵声放歌的声音,道:“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
……
随着东林的失势,关心堂终于被正式查封。
厉若冰离京后,关心堂中的一部分人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酬劳,从此远离京师,另寻活路。但大部分人还是留了下来,分别依附在了原三位堂主之下,这当中以方逸尘的势力最为强大,关心堂的大部分产物都转移到了他的名下,让他成为了南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黄来带着跟着他的那些兄弟,继续在北城讨生活。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快活和恣意,很多时候不得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就连经营的生意也减色不少。
至于孙越陵,以前的关心东堂已经变成了孙府,那些兄弟们也改换名称,成为了他府中的各色人等,有伙计、护院、门客等等,原来东堂经营的生意,也交由韩弱水这个孙府总管暗中打理,明面上孙越陵跟一点关系也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