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孙府后,孙越陵召来心腹韩弱水和东方胜平,让他们立即准备离京事宜,将京师内的所有能够变卖的不动资产悉数处理,只留下孙府宅院等几处私产作为将来回京的落脚点。 WwWCOM孙府名下的一些生意也全部转让给他人,折换成易于携带的财物,并准备好远行所需的各种生活必备品。
二人闻言忙问其故,孙越陵将叶向高的劝告对他们简单了一遍后,道:“我决定听从阁老奉告,上书朝廷请求调离京师,而且这一次我要将你们这些兄弟都带走,只有如此,你们才能不被花旗社所迫害。”
韩弱水道:“就怕府中有些定居京师多年的兄弟不愿离京?”
孙越陵想了想,道:“这次是自愿而为,有不愿离开的兄弟,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这样吧,你们先去统筹一番,看看有多少人不愿离开,不愿跟我走的人,每个人都放一笔置家费用,让他们在京师内能够好好生活。”
东方胜平讶道:“大人,当真要走?”自从孙越陵将东堂改为孙府以来,这些兄弟们都不再喊他堂主,而是呼为大人。
孙越陵叹了口气,道:“阉党势大,我这次也是不得不为。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么?”
东方胜平痛苦道:“大人,我们这次走了,还回不回来?”
孙越陵双目精芒暴起,道:“你们放心,总有一,我孙越陵要杀回京师,我回到京师的那一,就是阉党倒台的时刻。”双手重重拍在他们肩膀上,道,“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
“臣事皇祖八年,章奏必臣拟。即上意所欲行,亦遣中使传谕。事有不可,臣力争,皇祖多曲听,不欲中出一旨。陛下托臣阁事,臣夙夜忧思,不敢稍怠,恐负君恩。今内监刘德喜率众封堵臣府,昼夜辱骂,有朝以来,阁臣受辱之甚,概莫以闻……臣恭慬自持尚惹此攻讦,倘任其肆为,朝臣皆无幸也!宗室之忧,恐不在敌国外患,而在庙堂之上也!臣伏乞陛下治德喜不敬之罪以正纲纪,倘不羁其人,臣留何益,唯求去以明心志……”
养心殿内,看罢叶向高奏章的启皇帝掩折深思,双眉凝结成了弯弯曲曲的虬结。半晌后,他将奏折放下,对着下面的魏忠贤和顾秉谦道:“叶辅上折请求治刘德喜之罪,否则便要乞归故里,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顾秉谦俯身道:“回皇上,微臣以为,叶辅此举,分明就是谏诤逼宫,以告老还乡来威胁皇上,实乃大不敬之罪!”在这个时候,他不介意对东林党的这个三朝元老落井下石,只有彻底打倒了叶向高,他才能完全掌控整个内阁。
启重重叹了一口气,无比失望道:“朕原本以为叶辅一定会深明大义,以朝局为重,岂料他竟然如此偏执,不仅包庇林汝翥,还要朕治刘德喜的罪状……”转向魏忠贤,道,“对此你怎么看?”
魏忠贤闻言答道:“这个……老奴看来,叶阁老身为当朝辅,向来位高权重,被一介内监拦门辱骂,自然是心中不快,所以奏折当中语带激愤也是因有的事情。”顿了顿,续道,“老奴觉着皇上还是对他温言抚慰的好,毕竟叶阁老乃是三朝元老,威望甚高,倘若他真的离开朝廷的话,恐怕会是朝廷的损失……”他是了解启的,启始终对叶向高心存一丝眷顾,否则的话,在此东林大败的关头,他不会尽数驱除东林人而单单不动叶向高。所谓棒杀不如捧杀,他魏公公为了掌控朝局,可没少听他手下儿孙们的意见。
话未完,果然启皇帝怒道:“就因为他是三朝元老,就可以罔顾朝廷法规,包庇犯下罪过的人吗?为了他的这么一个外甥,他竟不惜以辞官相胁,这还是一个以国事为重的大明辅之臣吗?”
顾秉谦适时道:“皇上明断,微臣十分赞同。这叶向高如此作为,眼里还有没有皇上,心中还有没有大明江山?据微臣所知,叶向高任用私人,屡次为人开脱去罪,总是将他人犯下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如此行径,将我大明纲纪置于何地?”
顾秉谦的话让启想起了过往种种,点头道:“顾卿家言之有理,每一次朝中臣员犯下罪过,叶辅总是替他们开责,以往朕看在他老迈操持的份上,才多次对他既往不咎。可他还有完没完了,难道朕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经他同意吗?”
魏忠贤恭敬道:“皇上乃是大明子,一国之尊,自然是言出九鼎。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当然是唯皇命是从,岂敢与皇上作对?纵然叶阁老劳苦功高,可老奴觉得他此番包庇林汝翥,却是犯了一个大糊涂!”
“他这不是犯糊涂,而是自持功勋,逼君犯谏。”启狠狠吐出了一口闷气,道,“不管如何,这一次朕都不会再放任他的所作所为了。”对着魏忠贤道,“林汝翥犯了朝规,不可原谅,此次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捉拿受刑,但不可伤了他的性命,只是给他一个警告。”
魏忠贤答应一声,不再言语。
顾秉谦连忙问道:“皇上打算如何批处叶向高的奏章?”
启闻言眉头又深锁了起来,犹豫不决,显然对如何应对叶向高还没有拿定主意。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顾秉谦更是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启打算如何处置叶向高,要是叶向高没有离开朝廷,他肯定要寝食难安,这个老家伙的能耐他是了解的,在他的暗中绸缪之下,指不定已经失势的东林党便要卷土重来。
片刻后,启对着魏忠贤道:“大档,你认为朕该当如何回应叶向高?”
魏忠贤心中狂跳,差一点便要将同意叶向高辞职的话脱口出,但终究是想起了手下儿郎们的劝告,强忍心中的激动,缓缓道:“回皇上的话,老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叶阁老,但老奴知道,叶阁老历经数朝,为大明殚精竭虑,早就是染病之躯,否则不会称病不朝,倘若让他继续为国操劳的话,恐怕会沉疴难起……”顿了顿,续道,“那些东林人虽然被皇上驱离京师,但他们都心存念想,盼着有朝一日能被辅招还京师,继续施行他们所谓的辅国方略……”
启闻言,心中翻起了波澜——魏忠贤虽然没有明,但话中之意昭然若揭。摒弃东林的施政方针,启用另一套治国之法,是魏忠贤、顾秉谦等人一手谋划、经他御口亲自应承下来的事情。要想施行顺利,自然要驱除那些结党乱政的东林君子,可是有叶向高在,他们自然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会改变想法,重新启用那些东林党人。
启重重叹息了一声,东林人的施政方略在几年的施行当中,并不能为大明下带来起色,这些人虽然忠心秉直,但终究是叫的响,做的少,还不如魏忠贤的那些古怪方法,很快便使得大明内库充盈了不少。
想到此,启再次看了一眼叶向高的奏折,缓缓道:“既如此,那就让辅告老还乡,颐养年吧!”顿了顿,又道,“加其为太子太傅,赐锦缎二十匹,银二百两,由京营护送回乡!”
顾秉谦和魏忠贤互看一眼,连忙应承道:“皇上体恤老臣,真乃圣明之君!”
二人正欲退下,启却道:“大理寺右少卿孙越陵上折,请求调任地方任职,你们对此又怎么看?”
顾秉谦踏前一步,道:“孙少卿蒙皇上恩德才在大理寺担任司职。如今他任职未久,便想离职外放,实在是有负君恩。”
启怒笑一声,道,“自朕放逐东林以来,这些东林臣工便争先恐后地上折乞归,好像朕会吃了他们似的,既如此,朕就不强人所难了,他要走,便让他走吧。”
魏忠贤试探着问道:“那么皇上打算将孙少卿调任何地呢?”
启看着他道:“依你之见呢?”
魏忠贤思虑一阵,道:“孙少卿曾督掌西南平乱一事,对西南的匪患自然熟悉无比,老奴以为可将他调往贵州任职,继续剿灭那些叛军残余。”
启轻哼了一声,道:“那不是便宜他了。西南之乱在朱燮元的督导之下,已经逐渐平息,朕知道他勇武非凡,不能就这样让他得享清福,朕要让他继续为朕奋勇效命。”
“那……皇上打算调他去哪?”魏忠贤心翼翼地问道。
启忽然露出一个难以明察的笑意,赌气般道:“朕不是答应了让叶辅告老还乡吗?他是叶辅举荐之人,就让他跟着叶辅一起走好了。”
顾秉谦讶道:“皇上的意思是调他去福建?”
“有何不可?”启道,“福建那边红夷侵占了我大明的澎湖列岛,沿海一带更有海盗滋扰乡镇,就让他去替朕教训教训那些人吧!”
魏忠贤连忙问道:“皇上打算调他去福建担任何职?”
启闭着眼睛想了想,道:“给他一个福建巡抚怎么样?”
“万万不可!”顾秉谦连忙劝道,“孙越陵不久前才蒙受圣恩加封为四品朝官,如果将其任命为福建巡抚,恐怕擢升太快,反而会害了他,更让朝中其它臣工置喙。”按例巡抚一般是由京官侍郎、副都御史以上官员担任,职级至少在三品以上,如果孙越陵任福建巡抚的话,最起码要再升二级,他们不愿意看到这个东林剩下的残党余孽冒起太快,执掌一方军政要务。
“这……”启皱着眉头,望向魏忠贤,道,“你,给他一个什么职务方好?不能太低,起码要有剿贼平寇的权限。”
魏忠贤想了想,道:“皇上,福建按察使司衙门正好缺少一个副使的职位,孙少卿为四品京官,正可以担任这个差使。他在刑部衙门呆过,熟悉缉拿捕盗之事,此番任职为按察副使,正可行使皇上所的维持治安,缉盗捕贼事宜。”将孙越陵由大理寺少卿调任按察司副使,正好是平调,既可以应付皇上,又没有让他升官,乃一举两得之举,魏忠贤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启听罢,沉思一阵,道:“既如此,就按大档所,调他去按察使司衙门当个副使吧,但朕要赐他金牌令箭,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利。”金牌令箭是除了尚方宝剑之外皇上赐予臣下的信物,在危急关头可凭之决断行事而不受上官掣肘,启能够如此对待孙越陵,可见心中对他还是十分信任倚重。
事情至此,顾秉谦和魏忠贤也无法可想,只能俯身应命,拜辞出殿。
……
朔风呼啸,雨雪纷飞。
北方的雪下的早,一觉醒来,京师的百姓现一场初雪就将残存在枝头桠角的秋意扫荡的一干二净,腐叶、街尘都被这场雪彻底掩埋,整个世界变得清静洁白,仿佛已经没有喧嚣尘杂。
朝阳门大街上,孙越陵负手立在雪意萧萧之中,看着府中一干人等将所有物什搬上骡马车,绑紧扎好,准备离京。
自从启批准了他调赴外地的奏章之后,他就立刻到吏部衙门办理好了调任手续,领取了官印文书,准备赴福建上任。好在他早就命手下准备离京事宜,所以一切事情都在有条不紊之下快进行,效率很高。
出乎他意料的是,启居然也批准了叶向高请辞的奏章,这明启皇帝已经不再眷顾他这个三朝元老,对东林党彻底绝望。随着叶向高的离京,东林内阁彻底沦陷,已经完全由阉党把持,纵然他孙越陵有翻覆之能,又多了几百年的见识,恐怕在如此境况下也不能有何作为。
这次将他任命为福建按察使司副使,这让他稍微有点意外,但随即又甘之若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