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素冲着傲行反驳道:“胡八道。 Ww W COM纵然颜思齐以前没做过什么伤害理的事情,可那只是以前,不代表他现在不会做。难道你们不知道吗,那颜思齐在日本倒幕失败,成为日本幕府通缉的要犯,在日本混不下去了,所以才亡命逃来台湾。”顿了一顿,续道,“颜思齐来台湾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仅侵扰当地的百姓,更是屡次攻击我大明的海商,尤其是驻扎在大员热兰遮城的李旦商队,就被颜思齐给折磨得不轻……”
转向孙越陵,道:“没想到这贼酋竟然率众来到了福建沿海劫掠,抢了我们无数货物,杀伤了我们手下不少弟兄,我可以把他们叫来作证,看我的是不是真有其事!”
傲行冷笑道:“那还不是你打着要将颜思齐彻底剿灭的旗帜,所以他才愤而反击。否则为何他颜思齐不劫别人,只是单单劫夺你许心素的货船?”
许心素不理睬傲行,对着孙越陵一拱手,道:“大人,在下所句句属实,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孙越陵听了半晌,顿感难以裁断。在傲行口中,颜思齐似乎并不是一个为乱海疆的贼寇,反而更像是一个盗亦有道的侠盗;在许心素口中,他则成为了一个十足令人不齿的贼人。
到底哪一方的更有道理呢?
孙越陵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指不定里面还有着什么原委曲折,于是朗声道:“你们也不用再争了,本官今日给你们一个承诺,要是这颜思齐没有作奸犯科,我自然不会治他的罪。但是,只要他做下了违背法纪的事情,不管他多么厉害,本官一定不会放纵姑息,势必尽全力将他缉拿归案。”
听他把话到这个层面,众人也就不好再什么。于是在傲福永的劝饮之下,席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只是各人心中各有想法,脸上带笑,心中却是各自谋算。
这夜回到驿馆之后,孙越陵打算与郑一官见上一面,听听他的辞。
毕竟他只是一个初来不久的官员,不能完全听信任何一方的一面之词,否则的话,很可能被人当了枪使还懵然不知。尤其是傲行和许心素今日的一番争执,更是让他心中感到疑虑重重,也许颜思齐一伙劫掠货船一案,真的有其它隐情也不定。
夜幕垂临,初月在。
严寒的冬日已经渐渐过去,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驿馆园林中的花草树木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纷纷舒展了枝桠枝条,准备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春风的洗礼。
漫步到关押郑一官的院落屋外,负责的看押的人打开了铁锁,任其进入。
来到屋内,孙越陵反手掩上屋门,朝着跌坐在床榻之上的郑一管看去。
一个多月不见,郑一官俊逸的面庞憔悴了不少,下巴上也布满了浓密的短须,双眼无神,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孙越陵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去,开口道:“郑一官。”
郑一官眼皮一动,整个身子却没有反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孙越陵只得再次提高声音,道:“怎么,见到本官很不高兴?”
郑一官抬起手中的铁链冲他一抖,叫道:“你要是被人用铁链绑着,会很爽吗?”
孙越陵哑然失笑,道:“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可以命人给你松绑,并且可以让他们改善一下你的环境和伙食。”
郑一官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半晌之后才冷冷道:“要杀便杀,何必假意惺惺。”
孙越陵笑道:“本官什么时候了要杀你了?再了,你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我为何要杀你?”
郑一官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讶神色,道:“你真的不会杀我?”
孙越陵道:“我以按察司副使的名誉担保,绝对不会杀你。但是,你一定要接受朝廷法度的裁决。”
听得自己能够不死,郑一官似乎十分不情愿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道:“有什么话就。”
孙越陵好整以暇,道:“先我问你,你们为何要劫夺许心素的货船?”
郑一官哂道:“这还用问?许心素那狗贼抢了我们的货物,杀了我们的兄弟,我们能不还以颜色?”
孙越陵讶道:“你许心素抢了你们的货物,杀了你们的人?”
郑一官道:“那当然。”
“你把你们从台湾来福建后的情况,详细给我一遍。”孙越陵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郑一官舒展了一下身子,改换成一种比较舒适的姿势,把整个情况慢慢了出来。
原来,颜思齐带着手下一众兄弟,驾着十多艘海船从台湾北港来到福建,联系上了福州的十二家商会,打算跟他们做贸易往来。双方本来谈妥了,由颜思齐运送货物到台湾、日本等地销售,他们只需要提供货源即可。
可是如此一来,惹怒了一向在福建沿海独掌贸易的许心素,他岂能容忍颜思齐抢他的生意,更不能容忍十二家商会背着他私下和颜思齐达成协议——概因为他贩运货物的价格比颜思齐低了许多,所以这些商会们才改换门庭,打算从此和以往信誉和口碑都一向良好的颜思齐做交易。
许心素为了对付颜思齐,不仅制造假象诬陷他们抢夺了他的货船,散布他们在沿海一带大肆抢掠的消息,更是派出手下儿郎杨禄等人,对他们的货船大肆围攻,双方最后演变成互为厮杀争斗,结果由于颜思齐寡不敌众,毁船无数,更是折损了不少人,所以才一怒之下埋伏在五虎岛海域劫夺许心素的货物,最后因为孙越陵及时出现,他们这些人才给擒住,被押解到福州府来。
孙越陵听完后惊讶无比,想不到此案竟然有如此的曲折,对着他道:“你所千真万确?”
郑一官兀自满脸的不愤,道:“句句属实。”
孙越陵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如郑一官所,那么事情就复杂了。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许心素,没有他企图垄断沿海贸易,打压他人,颜思齐根本就不可能在五虎岛伏击他,更不会直接与官府衙门作对。
联想到当日颜思齐在船上所的话,这一切渐渐豁然开朗起来。难怪许心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对自己鞍前马后,极力拉拢,不惜动俞咨皋来充当客,并诱之以厚利,原来就是想让自己站在他的一方,为他垄断沿海贸易往来充当保护伞。
可笑自己竟然认同了他们的观念,差一点便要被他们拉拢成功。
想到这,孙越陵愈愤怒了。他的手下付大鹏负责审讯抓来的颜思齐海盗同伙,在这段时间以来,禀报给他的结果就是海盗们企图劫夺财货,杀人抢掠,犯下了滔罪行,不容赦免。
要不是他阴差阳错地将郑一官和颜珂关押在驿馆之内,今日又心血来潮单独会见郑一官的话,恐怕要一直被付大鹏给蒙在鼓里。
看来自己被蒙蔽的很深呐,难怪付大鹏那厮一直撺掇自己早日审结此案,将海盗们绳之以法,原来里头竟是有着许多缘故。
这按察司衙门不大,吗的却是庙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真不是这么好掌控的。
孙越陵霍然立起,对着郑一官道:“要是你欺骗本官,本官决不饶你。倘若你所属实,待本官查明事实后,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罢,推门而去。
……
深夜,法海寺后巷,许心素宅院。
满脸凝重神色的付大鹏对着许心素道:“今夜酉时,孙越陵已经私会郑一官,想必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许心素闻言惊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付大鹏冷冷一笑,道:“别急,那些海盗们已经被我们打怕了,谅他们也不敢胡乱翻供。只是区区一个郑一官,未必便翻得了。倒是外面的那些商贩们的口风很重要,你做的如何了?”
许心素嘿嘿一笑,道:“大哥放心,这些个商会们的头头又有哪个不怕死,我早就安排妥当了,保管他们不会胡言乱语。”
付大鹏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
许心素想了想,道:“你,要是这个孙越陵不与我们一道,反而跟我们作对的话,那如何是好?”
付大鹏眼中闪过一丝残虐之色,将手隔空一斩,道:“做了。”
许心素吃了一惊,道:“这……这可使得?”
付大鹏冷哼一声,道:“有俞大帅在,你怕个鸟甚。”
许心素道:“那……那如何下手,该不会叫我……叫我去暗杀吧?”
“你这个没胆的!”付大鹏轻叱一句,道,“自然不会叫你动手,俞大帅吩咐了,如果能够假手他人,最好是嫁祸给颜思齐,那就最好了。”
许心素讶道:“颜思齐?”
付大鹏冷冷一笑,道:“孙越陵掳了颜思齐的女儿,颜思齐岂会见死不救?你务必要给我仔细打探,掌握到颜思齐的准确落脚点,要是现了他的踪迹,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许心素点头道:“大哥放心,现在沿海各城都是我们的地盘,只要颜思齐在福州现身,我一定会立马知道。”
付大鹏道:“如此最好。”
两人商议完毕之后,付大鹏径自离去,消失在深长后巷的暗影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