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庄门口,山庄早已闭户,高大的院墙遮住了视线,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到亮光。柳铁上去叫门,里面的人听是柳寒亲到,连忙开门,同时通报在山庄的老黄和柳木,柳木急匆匆从后宅过来迎接,柳寒已经到了大堂。
柳木有些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柳寒连夜赶过来,待柳寒进去后,他赶紧将柳铁拉到一边问要不要全庄动员。全庄动员,柳铁笑着摇头,让他准备点白开水,烧点水准备洗漱用具,柳木这才放心。
柳寒没有管这些,进屋没有看到老黄,问柳木才知道老黄在书房,柳寒没有让人去叫老黄而是自行上书房去。
老黄没听见外面的声响,或许听见了也没在意,柳寒进去时,他正在油灯下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文书,这段时间,从各地传来的消息都堆积在这里,王掌柜原本准备将城里的院子收拾停当后再将这些文书全搬过去,没成想柳寒他们来得太快,城里的院子还没完全收拾好便到,好在老黄他们住在这里,王掌柜也问柳寒要不要将这些文书搬过去,柳寒不用,让老黄先看。
“东翁,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老黄抬头见是柳寒,很是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起身迎接。
柳寒将今发生的事了一遍,抬腿将腿放在桌上,老黄不悦的轻轻哼了声,柳寒赶紧将腿放下,脑袋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屋顶,嘴角带笑:“这些贵公子,整沉迷玄学修道,还想着当官,我看啊,这大晋朝的下迟早得给他们玩完。”
“你可别看了他们,”老黄摇头看着他,对他很有些无奈,这位东翁性情还是不错,就是举止不羁,类似将腿撂桌上这样的事,已经给他过多次,可他就是改不了:“门阀之家惯用合纵连横,还有结亲之类的卑鄙之策,别看他们在内部斗来斗去,可要是庶族真插手进去,他们立刻便会调转刀锋,先对付庶族。”
柳寒依旧躺着缓缓的:“管他什么,凉州的事与我们无关,咱们还是按原计划,东西买齐了便上京。”
老黄看了看周遭,压低声音问道:“东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到京城去作?”
“嗯!”柳寒没有回答,老黄依旧继续追问:“如果真有事,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免得将来出什么意外?”
“老黄啊老黄,你这鬼心眼真多。”柳寒似笑非笑的。
老黄似乎没听出其中的威胁,很不客气的:“你这人还不错,咱们共事六七年了,就算是块顽石,我也看出了七八分。”
“那你,我上京要做什么?”柳寒调侃的问道。
老黄微微摇头:“这个我猜不出来,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事风险很大,弄不好,咱们全得赔进去。”
柳寒长长叹口气,要作的事,他一直埋在心里,不敢泄露半分,他对那个人有深深的恐惧,此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他,能不能杀了他。
“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告诉我,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可以替你参详参详。”老黄的语气很平静,但心里却有很是担忧,自从跟了这个主人后,没用多久便察觉出他的内心有事,在西域经商这么多年,早就该返回大晋了,可他却始终不为所动,但他又不断派人回来,信任的人都派回来,商道从西凉扩张到帝都,甚至开是向江南扩展。
可他就是不踏足大晋,老黄数次建议他回来主持业务,可他就是不为所动,可前年一突破宗师,他便下令作回大晋的准备,而且要求很快,有些东西完全可以不放弃,最后也放弃了。
从那时起,老黄便猜测此行凶险。
“你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奴隶。”柳寒叹道,严格的,老黄是他的奴隶,可老黄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从开始便毫不含糊的告诉,自己永远不会叫他主人,而且他应该是被雇佣的师爷而不是奴隶。
老黄没有答话,这么多年下来,他很清楚,柳寒其实没有将他当作奴隶,他可以随便和他话,根本没有任何顾忌,可以与他同桌吃饭,可以随便调用家里的钱财,甚至可以享用家里的舞姬歌姬。当年,他被柳寒买到时提出的条件,柳寒全部遵守了。
“十五年了。”柳寒好像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老黄凝神细听,柳寒却没有继续往下而是转口问道:“老黄,当年你是怎么到的西域?以你的才干,即便在朝堂上,你也应该有能力自保,怎么会混得这样惨?”
对老黄身份的怀疑从买来不久便有了,除了他对政务的熟悉,另外这家伙表现出的能力,绝不是那种不能自保的人,以至于沦落到妻儿不保的地步。
老黄盯着他,柳寒淡淡一笑:“你在观察我,我也在观察你,咱们都太熟悉了,怎么有没有兴趣跟我,你知道的,我修为还不错,顺手帮你宰几个仇人也没什么大了的。”
老黄依旧盯着他,柳寒就像他是空气似的,又往背后一靠,哼起了山离调,过了好一会,老黄才慢慢道:“我出身庶族,是官,不过是自抬身份,其实我是个师爷,三十四岁时被邵阳郡王征辟,当了他的师爷。”
老黄完全没有谎欺骗的惭愧,语气中全是惋惜。柳寒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好奇:“那你怎么被发配到凉州?得罪了这个王爷?”
老黄苦笑下,望着桌案上堆积的文书,好一会才幽幽的:“邵阳郡王气量恢弘,宽厚仁慈,别得罪他,就算当面骂他,也不过一笑了之,怎么会发配我。”
“那是怎么回事?该不是这位王爷获罪,你遭了鱼池之灾。”
“还真这样,”老黄叹口气轻轻点头,停顿下又有些后悔的:“当年我狂妄无知,下能入我眼的没几个,门阀士族不过一帮蛀虫,什么八贤不过几块朽木。当时王爷清正廉洁,风姿俊朗,下颇有人望。
当时刚刚平定鲜卑人叛乱,朝廷上下如释重负,皇上改年号泰定,骄奢淫逸之风又起,殊不知为了平定鲜卑人叛乱,下早已苦不堪言,赋税一加再加,泰定二年的赋税竟然是太宗年间的十多倍,民苦不堪言,要么托庇与士族门阀,成为门阀的荫户,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弃地而逃,成为流民,辗转道路,哀号盈野。
朝廷府库空空,士族占下田却不纳税,朝廷赋税全出自百姓,百姓却无田,每每税吏上门,无不卖儿卖女,才能完那纳不完的税,实在不堪重负。
朝政之弊端下人皆知道,王爷身负下百姓之望,决心改制推行新政,士庶一体纳粮交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