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没。”程公公的回答很简单,这件事上,他不敢多一个字,不,是半个字。
裴舒有些着急,现在还只有几份弹劾,这皇上要还不表态,恐怕后面的奏疏就更多了,事情就更难以收拾了。
“皇上到底怎么想的,程公公,现在还只有几份,我们还压得住,这要再没个表示,后面就更多了!”
“裴大人,待会见到皇上,您就直接问皇上,我那知道。”
裴舒见程公公将门关得死死的,也就不再问了,只是不断叹气。句誕见状却看出点端倪来,既然程公公都不敢什么,明此事体大,来头非同可,于是打定主意不开口。
又等了会,房间里有了动静,程公公连忙进去,过了会,出来叫裴舒和句誕进去。
泰定帝带着淡淡愁意让俩人起来:“今把你们叫来,有三个旨意,裴舒,你起草一下。”
裴舒连忙坐到书案后,抬头望着泰定帝,泰定帝缓缓道:“第一个,朕患病期间,由太子监国,除重要人事调整,其他事,太子均可决定。”
裴舒一愣,背脊冒出一层冷汗,他完全知道这道诏书对朝局带来的震撼,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太子监国,前段时间,皇上的病更严重,都没有让太子监国,相反却是让太子出巡陈国,现在病情看上去好些了,却让太子监国,这。。,皇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其次,兄终弟及的论调正甚嚣尘上,不少朝廷元老重臣,都认为该由齐王继位。在大晋帝都的历史上,兄终弟及的事已经发生过四次,英明神武的武帝便是以弟继位。
皇帝让太子监国,这就是放了个明确的信号,告诉朝臣们,这件事已经定了,皇位没有齐王的份,这对齐王和那些支持齐王的大臣们意味着什么?裴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第二件,句誕忠心为国,才具卓越,即日起由句誕担任尚书仆射,参与处理朝政。”
裴舒手一抖,笔差点就掉下来,尚书仆射乃尚书令的副手,已经空缺好几年了,没成想皇上今却提拔了,而且还是提拔了句誕。
忠心为国,句誕不过一墙头草,投靠阉宦,见风使舵,这样一个哪有什么气节,忠心为国,忠心为官还差不多。
才具卓越,那更是笑话,尚书台有七个尚书,句誕的才能排第七,除了会专营外,无论诗词歌赋,还是处理政务,都排在第七。
更为关键的是最后一句话,参与朝政,这意思便是,句誕现在进入了他们四人机构,步入帝国最高权力阶层。
句誕激动得不知道该什么,噗通跪在地上,哽咽着:“皇上圣体欠安,还想着臣,臣,臣,只有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起来吧,”泰定帝叹口气,温言安慰:“这些年,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尚书仆射已经空了很久,今儿你补上,要好好辅佐太子。”
“臣一定不负圣上期望!”句誕伏在地上哽咽着,泰定帝安慰几句,裴舒心情更加动荡,以前尚书台缺仆射,尚书台完全在他掌控下,现在有了尚书仆射,就分了他的权,而且,按照他的观察,这句誕虽然没什么才干,可争权却是一把好手,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
可,要反对吧,难免给皇帝一种不好的印象,那意思就像自己依旧想独霸尚书台似的。
裴舒边写边思考对策,他本才思敏捷之人,一眨眼便想出了三四个对策,可仔细思量,那个都不合适,都有不的后患。
两道圣旨很快拟就,裴舒拿到泰定帝面前,泰定帝仔细看过后,微微点头,裴舒将圣旨交给程公公:“请公公用玺。”
程子接过圣旨放在书案上,又从边上的书台上取出一个黄色的盒子,将盒子打开,双手抱出玉玺,端端正正的在圣旨上印了下。
句誕看到玉玺落在圣旨的那瞬间,心顿时落下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终于走上了帝国权力的最高峰。
“陛下,第三道旨意是?”裴舒有些失落,可还记得刚才泰定帝的,有三道旨意。
“太子年青,政务还不熟悉,朕决定设辅政大臣,先设四个吧,潘链,左辰,你裴舒,加上甘棠,你们四个吧。”
裴舒稍稍松口气,齐王被排斥在辅政大臣之外,由太子太保左辰取代,现在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帝位将传给太子而非齐王。
句誕也在心里默默盘算,辅政大臣中没有齐王,这让他非常高兴,满朝大臣都知道,齐王瞧不上他,前段时间,齐王接位呼声高,大臣们象躲瘟疫一样躲他,现在他当上权重一时的尚书仆射,而齐王却失去了辅政大臣,而且他估计齐王很快会失去太尉之职。
裴舒将圣旨起草好,程公公盖上印,泰定帝有些疲倦的叹口气,对裴舒:“第三道先留下,前面两道立刻发,然后,你就回吧,句爱卿留下,陪朕会话。”
“臣遵旨告退。”裴舒心事重重的退出去,今皇帝根本没有和他商议的意思,上来便直接宣布三道旨意,这三道旨意将齐王彻底打落尘间,他相信怀里的两道旨意一宣布,明所谓兄终弟及的呼声便烟消云散。
只是,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拔句誕呢?这让他想不明白。
更要命的是第三道圣旨,这道圣旨明明白白宣布齐王没戏,不仅皇位没戏,而起连中枢都没戏。
齐王虽位居太尉,掌控下兵权,可九门提督,皇宫御林,全部掌控在皇帝亲信手中,除此之外,还有内卫监控,可以只要皇帝没死,在帝都便不可能有人造反。
程公公给句誕端来绣墩,句誕先道声谢,然后才斜斜的坐下,泰定帝目光温和:“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没见你的奏疏呢?”
“臣最近事情不多。”句誕实话实,他不过一普通尚书,皇帝生病,旨意不多,要起草旨意也轮不到他,至于以备咨询,他更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咨询自然更谈不上。
“是啊,朕这一病,尚书台就比较闲,朝廷六部,甘棠自然不会让你们插手,”道这里,泰定帝语气突然一转:“齐王最近还好吧?”
句誕神情平静,心中却是暗暗高兴,齐王还好吧?这话什么意思,自然不是问身体好不好,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可该怎么呢?齐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这话就不好了。
“齐王身体尚好,大臣们都很信服,王爷礼贤下士,爱护士卒,深得将心,”句誕边边打量泰定帝的神色,他很敏锐的察觉当他到深得将心时,泰定帝眼中闪过那么一丝忧虑,于是他心里有底了,便大着胆子:“陛下刚才让太子监国,可臣担心,若齐王在侧,以王爷在朝廷的威望,太子行事难免受到掣肘。”
“不是已经没有让他辅政了吗。”泰定帝道。
“齐王身为宗室,又代理太尉,掌控军权,就算没有辅政,朝中的影响力也超过了四位辅政大臣。”句誕低声解释,泰定帝没有话,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句誕还没完,又补充了句:“甚至太子。”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寂静,程公公站在边上,心惊胆战的听着句誕的话,看着泰定帝的神情。
“那怎么办?”泰定帝叹口气,这瞬间,句誕明白了泰定帝的心思,太子的位置已经定了,他要削了齐王的影响,可又不想伤害齐王,这也是为什么前面两道圣旨立刻发了,最后这一道却留下了,他立刻明白该怎么作了。
“皇上,齐王贤名满下,可为了朝局,臣以为,皇上可重重封赏齐王,给齐王分封藩国,然后让齐王就藩,如此可让太子顺利掌控朝局。”
泰定帝没有开口,过了会,他闭上眼睛,程公公低声告诉句誕可以退下了,句誕连忙起身叩别泰定帝,照礼仪规规矩矩的退出雅文阁。
等出了雅文阁,句誕兴奋得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他明白皇上对齐王起了疑心,齐王一旦就藩,整个朝局立时大变,句誕隐隐感到,朝中的人事调整恐怕才刚刚开始,自己这尚书仆射当不久。
秋氏家族在帝都的庄园不在城内,虽然秋家在城内也有宅院,但秋云没有选择住在那,而是选择住在城西伊河边上的凝翠山庄,此地依山傍水,山明水秀,风景极佳。
庄园很大,占地极广,秋云和他的二十多个家丁卫士全装下,依旧空荡荡的,庄园的管家是秋氏家族的老人,常年守在帝都,当年秋云出征凉州前,便住在这庄园,管家依旧是这个老管家,对秋云的习惯比较了解,在得到秋云要住在这里的消息后,立刻将整个庄园重新整理了一遍。
朝中关于秋云的流言四起,可秋云就像没听见似的,每在园子里看书舞剑,似乎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让秋家人更不懂的是,不但秋云不着急,就连秋戈也不着急,秋戈没住在庄园里,他借口要与太学中人研讨经学,自己躲在城里,一住便不肯回来了。
秋氏一族在朝为官的不多,而且官职多半不高,正三品工曹参议秋宜算是高的,剩下一个便是担任闲职的轻车都尉秋爽,这个秋爽从未上过战场,别骑马了,就算拎刀也没拎过几次,他这个校尉是恩荫。
士族嫡系子弟一般出生便有官职,随着年龄增长,或者家族长辈立下功勋,朝廷一般都要恩及族中子弟,当年秋云立下盖世功勋,朝廷恩赏,秋云却没有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而是给了族中子弟,这秋爽和秋宜便是受益者。
朝臣弹劾,秋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通报了秋云,秋云现在是秋氏一族的领军人,有他在便没有人敢瞧中山秋家,所以不管怎样,秋家都必须保住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