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震动!
甘棠致仕,还没等人醒悟过来,另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出来,蓬柱当上了丞相。
蓬柱才三十多岁,在大晋的历史上,还没有如此年青的丞相,皇帝这是在做什么!
朝野目瞪口呆,没等他们醒悟过来,薛泌延平郡王入尚书台。
一时之间,朝野被这一连串消息给震蒙了,朝野失声。
平静了两天之后,朝野议论纷纷,但除了少数几个耆宿明确上疏反对外,多数人却只敢在暗地里抨击议论。
盗粮案的审理在继续,廷尉捕快四出,在各地抓捕这五六年间在度支曹任职的官员。
安静几天后,开始出现弹劾潘链的奏疏,这些奏疏直指潘俨涉及盗粮案,认为潘链应当承担责任。
潘链不动声色将奏疏照转到皇帝面前,皇帝看后也不言语,将奏疏留中不发。
但很快,弹劾潘链的官员们发现,他们自己也被弹劾了,弹劾的事件多是些小事。
但更多的奏疏还是反对用蓬柱为相,士林清流的议论越来越大,认为蓬柱德不配位,志大才疏,必将祸乱大晋。
这股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的便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却显得很大度,没有追究,但潘链却非常不满,他想出一个巧妙的主意,放出风去,今年的秋品可能由潘链主持。
这可击中了那些士子的命门要害,除了那些自持门第高,有背景的士子外,其他士子对潘链的议论倒是少了很多。
“皇上这次可谓闪电一击,让人措手不及!”
秋云靠在床榻上,额头上还搭了条白毛巾,满脸病容。
秋戈端着药碗,黑乎乎的药汤冒着热气,他用小勺轻轻搅动着。
“有什么措手不及的,皇帝早就看潘链不顺眼,这下可算遂了心意。”秋戈不以为然。
秋云微微摇头,轻轻叹口气,原以为这场病来得不是时候,没成想,让他避开了这样大一场风波。
度支曹有问题,这绝不是秘密,顾玮很聪明,接手度支曹便封了旧账册,延平郡王却在这个时候将这盖子掀开...。
“这延平郡王也入了尚书台,倒是出乎意料。”秋戈低着头说道,秋云病了,他也就只能在庄子里伺候,出去的时候少了,每次病榻前,秋云都要聊些朝局变化。
“一点不奇怪,”秋云说道,看着儿子的目光有几分惋惜,原以为自这个儿子不过是有名士风范的浪荡子,可实际上聪颖过人,可以说是大智若愚,看似不经意的胡闹下,对一切都洞若观火。
“我们几个顾命大臣,呵呵,顾命大臣,这是个催命符啊,皇帝都三十多了,还设顾命大臣,真是笑话。”
“那何不干脆借这个机会,称病致仕,皇上也安心。”秋戈随口道,说完试试水温,觉着还有点烫,便继续搅拌。
“你以为你爹是眷恋这个职位,我是想走走不了啊!”秋云叹口气,目光中有深深的忧虑。
顿了片刻,秋云才又说道:“你不觉着这案子破得有点奇怪吗?”
秋戈微怔,这倒是他没想到的,粮案的消息传出来,士林大哗,士子们在各种场合大骂,恨不得生食田凝等贪官的血肉。
秋云仰头靠在枕头上,望着花棚上盛开的小花,这个案子开始也令人他震惊,可震惊之后,长期的宦海经验让他闻到一丝不正常的味道。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案子有什么异常。
“有些事情,看上去理所当然,其实,内里别有经委,以后你遇事要多琢磨。”
秋戈下意识的点头,可随即又迷惑不解,秋云没有解释,微微一笑:“宦海无常,步步风险。这场病来得好啊!”
这句话秋戈懂,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知道父亲说这些话的意思,可惜,他无意入仕,此生做个闲散逍遥翁,于愿足矣!
同样在另一个花园里,拥裘而坐的望与一袭白衣的张掌柜相对而坐,江塔则抱剑坐在木廊上,神情懒洋洋的。
“小师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公子和老总管不在,大师兄手无缚鸡之力,。。。。。”
望看了张掌柜一眼,张掌柜随即住口,轻轻叹口气,笑了笑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些年年纵横花丛,原以为你已经看破情关,没想到还是过不了这关。”
望再度轻轻摇头,问道:“这次你上青州和冀州走了一圈,觉着如何?”
张掌柜笑了笑:“感觉天下大乱的苗头已经凸显。”
望略微有些惊讶,张掌柜解释道:“今年冀州大丰收,可朝廷在冀州的税收将再度减少,原因很简单,冀州的门阀士族厌恶陈宣,陈宣在冀州去年冬天为朝廷收到几百万银子,但得罪了冀州门阀,今年冀州的粮食恐怕就要少收了。
青州和冀州联系紧密,门阀之间互相通婚的很多,再说了青州还有个齐国,这齐王说裁兵,的确裁了,可裁的是老弱,剩下的全是精兵,而且齐王在秘密炼铁,同时从海路秘密购进了大批战马,齐国的军队现在可谓装备精良,丝毫不比邙山大营差。
最后一点,今年将再度出现大批流民,朝廷没有土地安置流民,青冀两州,土地兼并剧烈,大批失地农夫成为流民。”
望禁不住轻轻叹口气:“天下黎民何其苦。”
张掌柜也叹道:“还是公子说得对,只有砸烂这些门阀,将他们通通杀干净,这天下黎民百姓才有活路。”
“多少年了,”张掌柜压抑着兴奋:“公子英明,布局谋划,十余载布局,终于看到希望了。”
望摇摇头:“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次田家算是完了,我估计不把田家榨干,皇帝不会罢手,千年世家又倒下一个。”
江塔靠在木柱上,嘴里叼着片树叶,翠绿,稚嫩,他似乎没听见两个师兄在说什么,两眼凝神深情的望着蔓藤间的那朵小花。
望和张掌柜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
“千年世家倒下一个?”张掌柜摇头说:“恐怕没那么容易,这种千年世家要倒下,多要折腾几次,报告公子没有?”
望点点头,张掌柜连忙问:“公子命令是什么?”
“静观其变。”望大有深意的答道。
张掌柜不明白,疑惑不已,望思索着说:“这个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恐怕这里面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张掌柜纳闷的看着望,小心的问道:“大师兄,你察觉了什么?”
张掌柜是知道他这位大师兄的,虽然身有隐疾,不能习武,但他的才华绝对超人一等,这些年替公子掌控中枢,调度调和平衡四方需求,没有出过一点差错,比皇帝新提拔的宰相蓬柱强多了。
望迟疑下摇头:“这个案子,我总有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公子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没有巧合,可这个案子偏偏有那么多巧合,令人费解。”
“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是有人故意暴露出来的?”张掌柜大为惊讶,望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张掌柜不相信的说:“为什么?如果是故意暴露,那是为什么?田家的仇人?”
望摇摇头,张掌柜看着他,半响,望才幽幽的说:“延平郡王偶然吩咐唐克去核查下粮库,这个吩咐是在背着度支曹左令丞王洵下令的,唐克跑去,却将粮库翻了底掉。
我调查过了,唐克是泰定十一年入仕,是兖州唐阀的子弟,泰定皇帝死前两年入度支曹,在度支曹已经干了六年,他如此尽职,这粮库一案恐怕早就揭开了。”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唐克,甚至延平郡王都有嫌疑?”张掌柜疑惑的问道。
“或许全是巧合,或许里面别有隐情。”望说着看着雄城方向,轻轻叹口气:“我倒是很想知道,宫里的那位公公是怎么想的。”
张掌柜抬头看去,他知道这个公公可不是穆公公,而是那位执掌内卫的林公公,这些年,望与林公公暗地里交手数次,不得不说,林公公攻得巧妙,望守得智慧,双方平分秋色。
望没有消除林公公对百工坊的怀疑,却也没让林公公找到百工坊的秘密。
“我相信,他也已经察觉问题了,庞大的档案库,密布天下的内卫,不知道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
望的语气中有些妒忌,林公公的支持太强大了,内卫的档案库中有大晋自建立起来便有的档案。
这些都是丰富的宝库!
宝库的持有人此时看着各方传来的情报,眉头凝成一团,想了一会,将这些纸条扔到一边。
“都是些废物。”
柏公公愕然抬头:“怎么啦?”
“这些东西没有一点用处。”林公公恨恨的说道,案子一发生,他便感到有些不同寻常,立刻布置探查,可查了半天,全是些无聊无趣的东西。
“怎么会。”柏公公十分不解,看着散落在书案上的情报,这些情报来自度支曹,延平郡王府,唐克的背景调查,平定窑窑守的身家来历等等。
“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故意抛给我们的。”林公公情绪有些失望,他再度感到内卫的力量被削弱的后果。
柏公公没有争辩,抓起一张张情报再度仔细看,林公公没有解释:“看来是我们探查的方向有问题,延平郡王那就不要查了,唐克那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全力查平定窑窑守,还有那个凶手的线索,三个窑被盗,为什么只杀平定窑的窑守?另外两个为什么不杀?”
“为什么?”柏公公傻傻的问道。
“很简单,这俩人要么会死硬倒底,要么压根不了解内情。”林公公说道:“我估计是前者,能熬得过内卫刑讯的,还得有副硬骨头,这两人是硬骨头吗?”
柏公公呵呵笑起来,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案子铁板定钉,可这林公公却非要查,而且还查到新贵延平郡王和揭开这个案子的功臣唐克身上去了。
“你看看这姓李的窑守,老婆去年病死了,没孩子,父母早就死了,孤家寡人一个,一死百了。”
柏公公觉着有点意思了,试探着问:“万一就这么巧呢?”
“哼,老柏,老祖宗曾经告诉我,这世上或许有巧合,但绝大多数巧合都是假的,是安排好的;其次,如果两个巧合碰一块,那几乎可以肯定是安排好的,三个以上的恰和,那铁板定钉是安排好的。这个案子有几个恰和了?”
柏公公不说话了,心中一惊,这案子目前看来已经有好几个巧合了,没等他说话,林公公已经冲外面下令:“传令下去,全力查这窑守,那怕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