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一路,乞力满愤怒异常,这一次他又输了,秋歌的敏锐,黑豹的强悍,远远超出他的估计。
这次攻击坞堡,其实就是他给秋歌下的诱饵,但这还不够,这是连环计。
他亲自率领两万精锐主力埋伏在东边,西边则只有八千人马,秋歌无论救援那个,另外一个则迅速与伏兵会合,然后一起从背后杀向秋歌,逼秋歌向东边突围。
可秋歌却偏偏选择了向西突围,一通砍杀,强悍的黑豹杀出一条血路,八千人马损失近半。
愤怒,在他身上燃烧,催促部队加快速度。
钓鱼,饵被吞下,鱼却跑了,他乞力满将成为整个吐蕃的笑话。
带上几百人断后,视数万吐蕃大军为无物!
欺人太甚!
吐蕃大军死死咬在秋歌后面。
秋歌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迎战,两百亲卫紧紧跟随。
一追一逃,眨眼间就跑出五十里,乞力满咬牙死追不放,吐蕃马矮小壮实,不擅长冲刺,但耐力却好。
秋歌同样有信心,黑豹的马都是他挑选的,精心饲养,短途冲击,长途奔袭,都受过考验,而这两百亲卫更是他亲自训练,武技高强,弓马纯熟,修为都在武士层级以上。
这两百亲卫隐藏着一个秋家的秘密,秋云身为护羌大将军,位高权重,秋云很早就察觉到泰定帝的猜忌,所以一向低调,但秋云也作了准备,秋家的私兵在世家门阀中算是少的,可实际上,秋云采取的精兵政策,而且实际兵力是明面上的三倍,隐藏起来的,就是藏在秋歌的亲卫中,这两百亲卫有一半多是秋家私兵。
五十里,八十里,一百里。
双方都快到极限,人还能坚持,但马快不行了,即便耐劳的吐蕃马也快坚持不下去了,陆陆续续,吐蕃大军拉出几十里去。
“将军!不能再追了,马快不行了!”
副将桑木索朗冲到乞力满跟前,大声吼道,乞力满愤怒扭头,挥手给他一马鞭:“我们累,他们就不累了,我们的马不行了,他们不也一样!”
桑木索朗直挺挺的受了乞力满一鞭,大声吼道:“将军,回头看看,回头看看!”
乞力满没有回头,挥起马鞭,连抽数鞭,狂吼道:“追!”
桑木索朗不再规劝,狠打两鞭,冲到前面去了。
秋歌沉默无语,白马依旧矫健,奔驰依旧有力,但麾下亲卫的情况也丝毫不漏的传到他脑海中。
马快不行了,秋歌估计再有二三十里,有些马就要废了。
但追兵依旧在奋力追赶,乞力满大概气疯了,这样不顾马力,他的部队大概已经乱了。
秋歌飞马奔上一处小山丘,山丘有个不知那个年代的烽火台,已经废弃,只剩下几处风化严重的土墙,形成一个废弃的土围子。
“准备。”
秋歌奔入土围子,亲卫下马,秋歌迅速部署,马匹迁到后面,五十个亲卫负责照顾,给它们喂马饼和水。
所有的马,包括秋歌的玉狮,都是通体汗珠,疲倦的不住打着响鼻。
剩下的一百五十人,五十人在左右两翼,八十人在正面,二十人作预备队。
秋歌单人持枪,站在土围子外面。
站在小山丘上,对整个战场看得更清楚了。
吐蕃人追来了,山下的吐蕃人陆续赶到,很快聚集了大约五六千人,剩下的稀稀拉拉的拖了几十里。
秋歌看到一个黑盔黑甲的吐蕃将领正指挥部队,七八个将领正聚集他身边。
吐蕃人穷,他们护具简陋,只有高级将领才有铜甲,这个将领穿的便是铜甲,所以,秋歌估计这家伙便是乞力满。
秋歌冷冷一笑,乞力满太大胆了,居然跑到最前面来了,他将长枪插在地上,取下弓箭,搭上三支羽箭。
一弓三箭!
乞力满正对众将作攻击部署,忽然心生危机,他压根没抬头,腾身后跃,刚刚离开马鞍,三道黑影挟着令人窒息的劲风,呼啸而至,半空中乞力满大吼一声,弯刀猛地劈出。
三道刀光,凭空而起,迅即斩下。
两声刺耳的爆裂,夹杂着乞力满的怒吼,几乎同时传到诸将耳中,战马长嘶呜咽,颓然倒地,马脖上赫然擦着一支羽箭。
诸将骇然,扭头看向小山丘,山丘上那个人傲然而立。
小山丘上欢声如雷,吐蕃人慌忙后退,再退出一箭之地。
“少将军,他们在做什么?”
吐蕃退远后,没有立刻开始进攻,而是下马休息。
“我们累,他们也累,马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都要休息。”秋歌淡淡的说,眉头微皱,随着时间推移,吐蕃人将越来越多,这会给他们最后突围增加难度。
亲卫抓紧时间喝水吃干粮,干粮不多,连续行军作战,携带的干粮差不多吃完了,实际上,马料也不多了,勉强够吃。
战场上陷入平静,乞力满吃了个小亏,反倒让他平静下来,没有立刻发动进攻,给士兵们更多的休息和准备时间。
秋歌,已经是在网中,什么时候吃,不着急。
秋歌也回到土围子中,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水被严格控制,主要给马,人则少喝。
“两个时辰后,他们若不进攻,我们就突围。”
秋歌吩咐后,便盘膝坐下,亲卫或坐或躺,没有人大声喧哗。
陆续还有吐蕃人赶到,乞力满这才清楚,他的部队拉了多长的距离,半个时辰过去了,才聚集了一万两三千人马。
看看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了,他站起来,将水袋抛给亲兵,他的干粮是烤干的小羊羔肉。
“报!”
乞力满刚要下令,一匹快马飞速赶到,马上骑士满脸血污,神情焦急。
乞力满一惊,骑士到他跟前,滚落马下:“将军!大营遇袭,粮草尽毁。”
“你说什么!!!”乞力满大吃一惊,这次他出动的总兵力有四万多人,大营留守的有近五千多人马,负责守卫大营看守粮草。
顿珠索朗担心他暴怒下,将信使给杀了,连忙抢上前:“怎么回事?”
“大营被晋军偷袭,看旗号是方达的部队!”信使答道。
乞力满大吃一惊,方达不是守在灵渠县吗,怎么跑过来了!
“方达有多少人?”顿珠索朗追问道。
“看兵力大约五千到八千。”信使答道。
乞力满感到血又往头上涌,他在大营留了五千兵马,居然被偷袭了!关键是方达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呜!”“呜!”“呜!”
远处传来凄厉的号角声,乞力满大吃一惊,号角声如此之近,而且不是吐蕃联络信号,是晋军的联络信号。
吐蕃人大吃一惊,各级军官慌忙下令,将士们乱纷纷上马。
“呜!呜呜!”...........
又一阵急促号角响起,全军将士都扭头看着乞力满,所有人都听清了,这是求援的号角。
一骑飞驰而至,几个士兵飞快迎上去,快到大队时,马的前蹄软倒,马上骑士翻滚落马,没等他爬起来,两个士兵飞驰过去,将他提到马上。
“报,报,将,..,将军,后队,后队遇袭!”
报信的骑士喘息着,艰难说道,他背上插着一支羽箭,箭头深深刺入他的后背。
远处号角不断,两种号角此起彼伏,小山丘上下,心情各不相同。
“成功了!这是徐都尉在袭击吐蕃人!”
“娘的!狗日的!追了老子半天,这下知道厉害了!”
所有人都兴奋的议论着,敬佩的看着盘膝坐在土围子前的身影。
“少将军,是徐都尉!”亲卫队军侯秋瀚很是兴奋,跑到秋歌身前说道。
秋歌点点头,神情却没有丝毫兴奋,目光看着远处,良久才轻轻的说:“关键在方达。”
今天对乞力满来说是一场围猎,可对秋歌来说何尝不是一次钓鱼。
几天前,在知道方达到了灵渠县后,秋歌便传书方达,告诉他自己将引诱乞力满出来,让方达借机偷袭乞力满后队,最好将他的粮草全部烧毁。
在知道,乞力满分兵攻坞堡时,而且兵力不多时,秋歌便猜到,这是乞力满设下的诱敌之策,钓的便是自己这条鱼。
但他也想钓乞力满这条鱼,出发前,便派出四组信使,分别去寻找方达,告诉他,自己将牵着乞力满走,让他抓住战机,争取重创乞力满。
这个计划开始十分完美,他吃掉了鱼饵,可没想到,乞力满这么狠,死追不放,逼得他不得不退守小山丘。
严格的说,这土围子只能三面围困,背后那面比较陡峭,秋歌临时匆忙选择的地方,地形对他们来说,还不错。
听着外面的号角声,乞力满冷静下来,他派出五千人马援助后队,那些掉队的士兵,早已疲惫不堪,根本不可能抵挡晋军的攻击。
不过,乞力满也知道,等援军赶到,晋军早就跑了,可他还没输。
这个小山丘,秋歌在山上,在他的包围圈中,只要抓住他,这场仗就没输,那怕此战之后,退出黄沙关,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依旧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取防御态势,将秋歌死死困住,他不相信黑豹不来救,现在他要用秋歌来钓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