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淮扬会主
易舒笑眯眯的打量柳寒,柳寒也含笑看着他,在易舒眼里的柳寒很是轻松,丝毫没有深入敌境的紧张。
“你们都下去吧,”易舒吩咐道,随着他进来的几个汉子立刻退了出去,让柳寒有点意外的是,纪宁也要退下去,易舒却冲他微微示意,纪宁便又坐下了。
房间里就剩下四个人,隔壁好像知道点什么,说话的声音小了。
“吴兄对合约不满意,”易舒笑眯眯的说道:“吴兄想怎么改?”
柳寒心里纳闷,面上却含笑道:“第一,我们向贵会借的银子,一个月内,我们会按照约定将借贵会的银子还清,本息全清;其次,我们会按照约定提供给贵会盐,不过,时间是三个月。”
易舒微微点头:“那三个月后呢?”
“按照市场价,随行就市。”柳寒说道。
易舒微微摇头,柳寒也微微摇头,易舒笑了下:“吴兄,盐政革新后,朝廷不再专营,市场全面放开,老弟,你们盐号是新盐号,其他盐号都有自己的渠道出货,但你们有,而我们有自己的渠道,只是货源不足。”
他刚说了一半,柳寒便明白了,用现代的话说,这是个销售渠道问题,扬州盐商众多,十大盐号,有自己的销售网罗,可三友盐号却没有,要打入这个市场,三友盐号首先便要建立起自己的销售渠道,这需要时间,也需要银子,而且还可能招致其他盐号的打击。
“易会主此话有理,”柳寒点头道,对易舒的观感更好了:“那以易会主的意思,这条该怎么改?”
“依旧随行就市,”易舒说道:“不过,是七成,是市场价的七成,而且以后你们需要银子,也要从我们这借贷,但利息可以是一分。”
柳寒微微摇头,神情却很坚决:“这不行,我和汇通钱庄的赛掌柜刚达成协议,我不能一转身就撕毁协议,易会长,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经商,名声,或者说是信誉是最重要的,没了信誉,谁都不会与你作生意。”
“可我们也是签了合约的。”易舒皱眉说道,按说他已经出面了,柳寒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可没想到,柳寒居然丝毫不让。
“所以,我才过来与会长商议,而不是干脆撕毁协议。”柳寒说道。
易舒神情凝重,眉头紧皱:“吴兄,我们可以谈。”
“借款这部分就不谈了,”柳寒神情坚决:“易会主,你们其实不是借不出去,只是利息高了,对吧。我建议你将利息降低。”
说到这里,柳寒迟疑下,说:“这样吧,我们可以将货买给贵会,价格按八成算,市价的八成,当然,贵会可以收购粗盐买给我们,或者这样,我们收购的粗盐,可以交给贵会的船队运输,不知这个条件,易会主满意不。”
易舒迟疑下,转头看着纪宁,纪宁问道:“贵号每月有多少粗盐要运?”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在淡季,我估计每天一船到两船,旺季,每天至少五船,这只是我的初步估计。”柳寒说道。
“我不太明白,贵号买这么多粗盐作什么?”纪宁好奇的问道,柳寒微微一笑,目光迅速扫了眼易舒和郑耀,易舒神情平静,郑耀则有几分紧张,他心里恍然大悟。
三友盐号成立以来,四下收购粗盐,以至资本不住,四下借贷,晋亮急于成功,便四下收购,扬州盐号这些人都是成精的,一次两次,别人不会当回事,可如此大规模,自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更要命的是,三友盐号从未卖粗盐。那么,问题来了,收购这么多粗盐,却不卖;卖出的全是精盐,这意味着什么?
扬州的这些老盐商都是成精的人物,稍微想想便明白,要么三友盐号在囤积粗盐;要么三友盐号有将粗盐变成精盐的技术;前者,那是将银子扔进水里,稍微有点脑筋的便会想到后者。
淮扬会定是盯上了这个技术。
“这是我们的商业秘密。”柳寒含笑答道,心里却暗骂这帮家伙的狗鼻子挺灵,野心也挺大。
“吴兄,有银子大家赚。”纪宁思索下说道:“如果....”
“如果这样,我们可以考虑,”易舒忽然打断纪宁的话,纪宁扭头略微惊讶的看着他,易舒却没理会,径直看着柳寒说:“不过,吴兄,希望你们客户的货也归我们。”
“这个我可不敢做主,客户选什么船,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可以给贵号介绍船队。”柳寒在这上面自然不敢答应,不过,他也不敢完全拒绝:“不过,易会主,咱们商人在乎的还是安全,这漕帮不是刚出事了吗,这不但影响了漕运,也会影响其他,如果,贵会能保证客货的安全,我想肯定会有很多人找你送货的。”
易舒闻言微微皱眉,脑中灵光一闪,拱手道:“还请吴兄指点迷津。”
柳寒冲他微微点头,心里说能执掌一方的都不是易与之辈,这易舒立刻意识到他话里有话。
“你看,现在运货,无论漕帮还是贵会,都是货主雇船,你们运货,以贵会和漕帮的名声,在江湖上多数人都要给面子,可一旦遇上不给面子的呢?船被截了,货主只有自认损失,对吧?”
易舒点点头,现在的规矩就是这样,货主自雇保镖,自负损失,船主和船上的活计水手,只要不参与,两边都不会对他们下手。
“漕帮粮船被劫,对他们声望有很大打击,贵会可以趁机抢夺市场,比如,贵会可以向货主宣布,如果货被劫了,你们负责赔偿损失。”
“啊!”纪宁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声来,郑耀也叫道:“你这什么主意,这不坑我们吗!那得多少银子!”
易舒也皱眉,试探着问:“先生能不能解释下?”
柳寒点点头,心说,老子就把保险的基本理论给你们普及下吧。
“我的意思是,你们把保镖和运货,结合起来,比如说,你们运货,货值一千两银子,你们可以向货主收费,比如说,运费若是十两的话,在十两之外,再收五十两,只要比另外请保镖的费用低点就行,如此这样,易会主,你觉着此法会不会有市场?”
“这.....!”纪宁想要反驳,忽然觉着好像有市场,而且,漕帮才出事,现在若推出此策,说不定真有市场。
“你想让我们去干保镖!”郑耀皱眉,神情有些不满。
“这保镖也是门生意,”柳寒冲郑耀微微摇头:“我再给贵会出个主意吧,这货被劫了,损坏了,你们都照价赔偿。”
“啊!”郑耀张口结舌,呆呆的看着柳寒,柳寒神情自若,易舒眉头紧皱,柳寒却不准备继续留在这里了。
“易会主,如果同意我的条件,那咱们就照这个重新签协议。”柳寒盯着易舒问道。
易舒迟疑下点头,纪宁迅速起草了一份协议,柳寒看过后,没有漏洞,便签了自己的名字,淮扬会则由纪宁签字。
“好,我的事便完了。”柳寒起身冲郑耀抱拳说:“易会主,在下就告辞了。”
“且慢。”易舒叫住柳寒,柳寒站在那,不解的看着他,易舒冲外面吩咐道:“拿进来吧。”
一个汉子端着个盘子进来,柳寒一看盘子上放着几张银票,柳寒微微一想便明白了。
“易会主,这是作什么。”
“这是吴兄今晚赢的。”易舒说道:“我虽然开赌场,只要不出千,能赢就能带走。”
柳寒赞赏的看了易舒一眼,笑了笑说:“会主豪气,吴某也不是小气的人,我做人有个规矩,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我很愿意交易兄这样的朋友,这点银子就请会中兄弟喝茶吧,告辞。”
“你,别....”郑耀正要上前阻拦,忽然脸色一变,生生站住,看着柳寒扬长而去。
易舒皱眉看着郑耀,郑耀慢慢长舒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二弟,怎么啦?可否受伤?”
郑耀摇摇头,深吸口气,才喃喃道:“好利害!利害!”
纪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的看着郑耀,易舒神情剧变,他近在咫尺,却没有丝毫感觉,柳寒是怎么出手?郑耀怎么受伤的?他都毫无察觉。
“怎么啦?”易舒焦急的问道。
“我没受伤。”郑耀神情恢复正常,眉头却皱起来,刚才他正要动身拦住柳寒,没成想身形刚动,却象撞在一堵墙上,不过,这堵墙不刚烈,只是微微阻拦他一下,显然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郑耀不太会说,在易舒反复问之下,才把事情说清楚。
“大哥,这小子是高手!”郑耀最后忍不住叫道。
易舒瞪了他一眼:“废话!”随后叹口气:“恐怕还不是一般的高手,唉,还好,老二,你这脾气该改改了,别再这样冲动。”
“我今儿没冲动!”郑耀分辩道,易舒哼了声:“刚才我要不进来,你是不是想动手?人家最后来这一下,就是要警告你,给你个教训!”
郑耀没有开口,半响才骂道:“妈的,这小子够阴的,扮猪吃虎!”
易舒摇摇头,显然不赞同,扭头问纪宁:“纪先生,你看他的两个建议是否可行?”
纪宁这才知道郑耀在不声不响中吃了个小亏,正惊讶间,听到易舒的话,他连忙说:“可行倒是可行,不过,会主,这很可能会引起我们和漕帮的纠葛。”
“若可行就行,漕帮?哼,没了方震,漕帮就是没牙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大哥,你太小心了。”郑耀又恢复正常了,大咧咧的说道。
“你呀,江湖上的高手多了去了,什么样,你知道,那渔夫,看上去就象个渔夫,太平道的太上掌门,看着就象个邋遢的道士,你觉着他们应该什么样!”
语气中含有责备,郑耀好像没听见,依旧若无其事,易舒凝神思索片刻,他搞不清柳寒为何要在最后来这一手。
想了一会,他也想不通,轻轻叹口气,抬头看着纪宁又说:“和漕帮冲突倒不至于,当初我和方震达成的协议还有效,我们不涉足漕运,至于其他,倒没有限制。”
说到这里,易舒叹口气,面有忧色:“可惜了,方帮主若在,定然没事,可这方杰,还是年青了。”
“那,”纪宁试探着问道:“会主,我们是不是要这样干?”
易舒徘徊两步,抬头看着他,断然说道:“作!这私盐买卖看着就作不下去了,总要给会里兄弟一口饭吃。”
淮扬会主要作的是私盐生意,盐务革新后,私盐完全没有市场,已经不收税了,还走什么私!
淮扬会忽然发现自己有了大麻烦,数万会众突然失去生活来源,整个淮扬会陷入恐慌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淮扬会要转型,转向那里?首先便是船运,其次便是放贷。
在过去,私盐有暴利,淮扬会积累了很多财富,在失去私盐后,他们便想放贷,这放贷其实也是向汇通钱庄学的。
扬州商业发达,汇通钱庄开办后,赚了不少银子,这纪宁负责掌控淮扬会的财物,便向易舒提出开办钱庄的法子,易舒便同意让他试试。
第二个法子自然是盐号,淮扬会也拍下了几十亩盐田,可这几十亩那能养活数万会众,便只好去买盐,这才引出与三友盐号的纠纷。
第三个法子便是船运,走私盐自然有船,淮扬会的声势不如漕帮,可控制的船倒是不少,组建船队绰绰有余,而且船队可以安置大量会众,可以减轻会中的压力。
“可要实行这个策略,需要会里配合。”纪宁迟疑说道。
易舒点头表示明白,转头对郑耀说:“老二,挑选一批好手,组成护船队,每个出去的船队都要保证安全,前面两趟,我和你亲自坐镇。”
“大哥,真要办!”郑耀有一点意外,易舒肯定的点点头,郑耀深深舒口气,有些沮丧的点头:“那好吧,我这就去办。”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郑耀也叹口气,以前走私盐,那是多轻松,现在想要作正当生意,没想到麻烦居然这样多。
“会主,”纪宁迟疑下,试探着说道:“咱们和汇通钱庄比起来,咱们的本钱可远不如人家,”
纪宁边说边打量易舒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才接着说:“他要抢咱们的生意,咱们可抢不过,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