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一种招揽客人的法子罢了。”有人对此很了解:“像他们这样民间的戏班子,只为大户人家唱戏虽然赚得多,但总是这样名气也越来越小。最有名的那几个班子唱的能差出多少?那些大爷,有几个能听出这点儿差别来的?还是不是看人家班子的名气!所以这些班子为了名气也得给老百姓唱。”
“何况这个班子还是凤阳来的。虽说京城的凤阳人多,但到底是外地,更得接地气。”
“张源,听你这话对戏班子很熟悉呀,平日里喜欢听戏?”允熥笑道。
“是,陛下,臣喜欢听戏,有空就听。家里请不起班子,就四处找戏园子。好在给陛下当侍卫的俸禄不少,陛下还不时赏赐,所以还够花。”这个叫张源的侍卫说道。
“这戏就这么好听?”允熥怀疑。他虽然偶尔也听戏,但主要是为了听听文宣司编写的本子如何,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还不如自己偶尔与妻妾玩考斯,或者打扮孩子好玩。曾经看过现代娱乐的人喜欢戏曲的可能比较小,何况这个年代的戏曲还比较原始。
“陛下,这样的事情都是因人而异,就像豆腐脑,有人喜欢吃咸的,有人喜欢吃甜的,也没个对错。就是臣喜欢这口。”张源只能这样说道。
允熥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对一个票友来说挺不尊重的,只是张源不敢得罪自己,于是笑道:“确实如此,这只是喜好不同,对戏迷来说就好听,不喜欢听戏的人就不好听。冯锡山,还不把那个戏园子的位置指给张源,让他下了值后去听听。能被京城的勋贵人家请到家里唱戏,唱的应当不错。”
冯锡山赶忙指了地方,又有些激动地说道:“老张,我还不知道你也喜欢听戏。待会儿下了值一起来这里听。这个班子刚才唱的那出戏我听了两段觉得没听过,大约是一出新排的戏。”
“你也是戏迷啊,正好,下了值一起过来。排的新戏,什么戏?”
“好像也是与抗元有关的。这几年这样的戏层出不穷,听听他有没有什么新花样。”
听了冯锡山的话,张源刚要出言附和,可这时允熥忽然问道:“刚才那个戏班子,唱的是与抗元有关的戏?”
“是,陛下。”他们两个忽然听到皇上说话略有些惊讶,楞了一下才赶忙说道:“是一出没听过的写当年太祖皇帝起兵的戏。”说到这里,他们两个略有些明白:‘皇上大约是对民间的抗元戏有些兴趣。’文宣司这三年不断编写各种各样元灭金宋、抗元、抹黑一神教的戏曲说子,从让人拍案叫绝的好本子到粗制滥造唱过一次就再没有班子唱的本子都应有尽有,这大家都知道。
允熥抬起头看了看天,觉得还早,遂对冯锡山道:“带领朕去看一看这出戏曲。”
所有的侍卫第一时间都用余光扫了一眼宋青书。宋青书自己也下意识要用余光扫一眼别人,但马上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守卫首领。
他不得不自己思量。经过思考,宋青书觉得皇上已经决定去戏园子听一出戏了,又想着戏园子这种地方在楼上包一间屋子安全还算有保障,况且即使他想阻止也多半阻止不了,于是点了七八名侍卫贴身跟随允熥,另外几人则远远的缀着。
不一会儿来到戏园子门口,看门的人见到这么多人过来,穿得也都是上好的皮衣,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见过几位官人。’
“免了。”宋青书说道:“可还有楼上的隔间?”
“有,有。”看门的人连声说道,并且马上侧身让开,推开门又道:“请几位官人上楼。”又招呼跑堂的:“快过来招呼客人。”
跑堂的伙计赶忙跑过来侍奉他们。宋青书又道:“快带我们兄弟几个去隔间。走了这么久的路腿都酸疼,正好也歇一歇。”
伙计答应一声,又道:“不知几位官人是要正中的隔间,还是两侧的隔间?”这种戏园子都是一个院子,一面是戏台,其余三面起二三层的楼,都是有钱人家看戏的隔间;院子里面是中产之家坐着看戏或没钱的人站着看戏的地方。
“我们当然是要正中的隔间,这还问什么?”宋青书说过这话,恍然大悟:“是价钱不一样吧?正中的隔间多少钱?”
“三十贯钱一间。侧面的是二十贯或十五贯一间。”伙计说道。
“莫非还担心我们出不起这三十贯钱不成?快带着我们去!”宋青书呵斥道。
伙计这才带着他们来到正中的隔间,又上了一壶热茶,一叠水果,一叠花生米,又问他们还有无其它需要,宋青书挥挥手,他才退下。
坐下来后,允熥悄声询问张源:“在这戏园子里听戏的价钱都这么贵?”
“公子,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街,自然什么都贵,若是城北或城南的街上的戏园子,上面的包房大约是十贯到二十贯钱。”张源解释。
“那也不便宜啊。”允熥说道。
别看刚才宋青书答应的很有豪气,其实三十贯已经很多了,大约相当于现在经过允熥提高后大明一个正六品官的月薪,比七品知县的月薪还高,超过了乡下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宋青书现在正五品,若是让他花这三十贯钱,即使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也得三思而行;张源现在正六品,平时除非是陪客人,否则绝不来上面的隔间。
所以张源马上接道:“确实不便宜。臣平日里来戏园子听戏从来不敢上隔间,手里钱富裕的时候在楼下找个座,一人二百文。若是钱不富裕的时候,就站着听戏,有个一二十文的也就差不离了。”
“站着听戏这么便宜?”
“是,公子。戏园子为了招揽客人,也是为了人气,站着听戏都很便宜,还有的曾就收一二文钱就让百姓来听。”
“这很好。”允熥赞许道。现在全国各大城池、各种方言的戏都以文宣司编的元灭金宋、抗元、抹黑一神教最多,唱的戏班子也多,戏园这样招揽客人对他有好处。
允熥还要再问,忽然台上来了一段武戏,张源眼睛忍不住向戏台看去。允熥见此,也就不问了,也转过头看戏。
但是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忙趁着一出演完,戏子们下去换装休息的时候将伙计叫来:“你手里可有这出戏的本子?”
“有。”伙计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下去,很快又一溜烟跑上来,递给允熥一个厚厚的戏折子。
允熥翻开来大致看了看,最后断定:这他妈不是《倚天屠龙记》么!只是主角不是张无忌而是秦王朱樉,也没有明教的背景。
原来这出戏讲的是朱元璋一统江南后,兴兵北伐,收复鲁豫冀晋陕等省,册封二子朱樉为秦王,镇守西安。元名将王保保的妹妹想要帮助兄长收复中原,于是深入山西陕西甘肃等地,假扮成汉人豪强之女刺探情报。而秦王朱樉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王爷,经常在民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就遇到了她。她得知其身份后将他绑回蒙古草原,但在这过程中暗生情愫,最后背叛蒙元投靠大明的故事。
看完这个故事,允熥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张无忌:‘现实当中娶不到赵敏,在故事里面也娶不到赵敏了。并且这里也没有周芷若、小昭、殷离三个漂亮女子当替补。’
张无忌被他这一眼看的很莫名其妙。自己只是老老实实听戏,好吧,没怎么听戏只要是和身旁的人小声聊天,但皇上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并且张无忌虽然不可能娶到蒙古郡主或峨眉派掌门,但现在行情很不错,他的父母都来信说同门的师兄弟都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武当山下的豪族也很热情。
允熥看过本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张源是极爱戏的,就拿起本子也看了起来。
可他看了还没一半,就有些慌张的对允熥说道:“公子,这本子对秦憨王殿下有些不恭,可要让他们改一改?”张源自己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故事,这个班子唱的也好,但担心允熥不满意,所以这样说道。
“这个不必了。”允熥笑道:“民间编写这样的本子,也不是坏事。也没有抹黑秦憨王,不必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