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已到午时。张健带着允熥来到位于北市东边儿的一处地方。允熥还未走近,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对张健道:“这是,北市的饭馆所在之处?”
“是,大人,”张健道:“北市的番商禁止离开南北市,有些番商也不做饭,总不能让他们挨饿,所以张提举就在北市划出这么一块儿地方,允许各国的商人开设饭馆,供应番商吃饭。一开始只是大明的人在这里开饭馆,后来番国的人也来开。”
“臣之前也在几个地方为官,巴蜀、湖广、广東都待过,但这里的菜式一多半都没见过。”
听他这么,允熥也馋了起来。很多从未品尝过甚至从未听过的异域美食啊!简直就是吃货的福音。
允熥在这里吃了许多东西,无数他两世都没有听过的美食让允熥大饱口福。当然,他还是很重视干净卫生的,挑选的都是张健的比较干净的饭馆。
吃饭的过程中张健十分激动。‘我这可是在陪陛下用膳啊!很多五品及五品一下的官儿一辈子就见过皇帝一回——金榜题名或者从国子监选官时,还有一些官员都没见过皇帝,我竟然有福分陪着皇帝吃饭!’张健心里想着。
下午允熥离开北市,前往南市。
南市和北市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以汉人为主,一个以番商为主罢了。况且来到大明做生意的番商也尽量与汉人一样表现,基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只是南市的货物允熥基本上都见过:都是国内产的东西,就算有一二出奇之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逛到买卖丝绸的店铺地方时,允熥指着一个比较大的院子道:“这是哪家商人的院子?他家占了这么多的店铺么?”
“陛下,这是以苏州李家、湖州赵家为主的数个商户合伙开起来的买卖。他们家占了总共三十个丝绸店铺中的十六个,所以可以在南市中盖起这么大的院子。”张健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哪家。
苏州李家、湖州赵家和杭州苏家,是允熥知道的大明丝绸业最大的三个商家。其中两个家族联合起来,占一半多的店铺自然不奇怪。
允熥亲自走进去看了看,里面客人还不少,不一会儿就定出去了数百匹绸缎。
忽然一个精壮大汉走了过来,先对张健行礼道:“草民见过张提举。”
张健道:“起来吧,不必多礼。萧掌柜的,怎么从后面出来了?”
“听伙计们张提举过来了,自然要来拜见。”萧卓笑着又对允熥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允熥道:“我是陛下身边的中书舍人,代陛下前来巡视市舶司。”
“见过中书大人。”萧卓又行礼道。
“免礼。”允熥道。
萧卓有些纳闷:这七品官儿怎么比张健这六品官儿更有官气?不过随即就释然了:皇帝身边的,自然不同。
允熥随后问了些问题,萧卓半真半假的回答。不一会儿,李泰元等人也先后过来,拜见张健和允熥。
允熥模仿后世的国家领导人道:“你们每卖出一些货物,国家就可以收到一些关税,所以你们这些在市舶司的商人,对国家也是有贡献的。管子当年有言:……”
允熥了一大堆话,最后道:“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市舶司的官员们,也可以现在和本官。”
在场的几人都被允熥的话弄得很是激动。自从战国乱世之后,历代均视商人为五蠹之一很是鄙视,尤其以官员为首。现在有一个官员肯定了他们的贡献,虽然是的肯定了一点,也让他们激动不已。
李泰元听了允熥最后的这句话,情不自禁道:“陛下,臣为苏州李氏族人,我李家以绸缎为主业。既然以绸缎为主业,就需要很多次等的田地种植桑树得到桑叶。”
“但现在朝廷田地只收粮食为税赋,所以种植桑树的农户只能拿钱去购买粮食,这导致他们担负的税赋比一般种植粮食的农户要高。”
“中书大人,可否向陛下进言,以后种植桑树的农户依照土地面积,直接缴纳银钱为赋税?”
不过李泰元虽然炸着胆子了这个问题,但他完就后悔了:当官的不过是客气一下,自己竟然就当真了!他在心中祈祷这个官员不要因此记恨李家。
允熥一开始的回答不出预料:“还是缴纳粮食为赋税较好。朝廷上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但,”允熥之后的话大出他们预料:“买粮食,也不必局限在江浙,可以从海外卖粮嘛!”
“从海外买粮?”数个人疑惑地道。
“就是从海外买粮。南洋之地极其富庶,本官听有些地方粮食一年三熟。当地的人又少,粮食的价格极其便宜;算上路费,也比江浙一带的粮食便宜。你们李家何不尝试一下,从南洋购买粮食纳税?”允熥道。
他早就想和大商户这件事了,只是在苏州时李家和尚家的家主都没有提到此事,他也不好让杨子荣提;正巧到了上沪市舶司遇到这个问题,允熥就将自己的想法出来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主儿,听了允熥的话,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不是皇帝陛下之前过什么,想让某个大商人从南洋买些粮食回来试验一下,所以这个中方舍人提到了这个方法?
那既然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哪怕南洋的粮食比江浙还要贵,也要尝试一把。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萧卓,萧卓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有他曾经在海上闯荡过有海商的人脉,可以试试从南洋买粮食。
萧卓躬身道:“中书大人,草民定当从南洋买些粮食回来。”
允熥看萧卓的反应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他也没有解释。他们误会这件事情对于他的谋划没有坏处,就让他们误会下去好了。
允熥反而还似是而非的又了几句话,让他们更加误会。
等允熥离开了他们的店铺,李泰元马上对萧卓道:“萧兄,只有你有海上的门道,联系联系从南洋买粮食过来。”
萧卓也当仁不让:“包在我身上。只是我的老关系都在宁波,我需要去一趟宁波。这里的生意就让几位多费心了。”
几人又商议几句,萧卓是干就干的性子,到后面挑和他一起去宁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