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村村口,董策蹲在地上,正拿着一把破匕首将一根根筷头削尖。
曹洛蓉就蹲在他身边,一手抱膝,一手拿着一根草秆逗弄地上的蚂蚁。
“喂,你山河社做这等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曹洛蓉道。
董策没有啃声,依旧专心做事。
被无视的曹洛蓉没有在意,继续道:“陷害吴秉他们能得到什么?官位?这个似乎有些不可能,有名望的寒门子弟多着呢,哪里轮到他们啊,可若钱财,似乎更不通了。”
董策依旧没吭声,手中刀影如扇,木屑纷飞。
“哎呀,你倒是话啊,难道是你猜不出来?”曹洛蓉没好气道。
董策手势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曹洛蓉,而后继续低头削竹筷,嘴上也总算道:“古语有云,得人心者得下!”
“什么嘛!”曹洛蓉嫣然一笑,道:“是孟子曰:得下有道:得其民,斯得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人家圣贤之语被你七个字打发也就算了,连一个名讳也没有。”
“咦,我还当孔子的呢。”董策苦笑道,他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就是经常听人念道。
“你还好意思,我都为你脸红。”曹洛蓉看着董策难得的露出尴尬,不由心中偷乐,她也知道对于董策一个商人而言,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和得人心者得下这等见解已经是很难得了。
“喂,你会作诗吗?”曹洛蓉忽然想起董策在船上的寒山寺,不由好奇问道。
“不会。”董策断然摇头道。
“那写字呢?你们商人要记账查账,总应该会了吧,你写得好吗?”曹洛蓉又问道。
董策放下一根削尖的筷子,拿起另一根继续削,闻言淡淡道:“我的字,怎么呢,应该是行若鸡爪,犹如狗爬吧。”
“呵!”曹洛蓉闻言嗤笑一声,讽刺道:“你可真是一无是处啊!”
“谁的!”董策不爽道:“写不好,不代表我画……咳,算了,还是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董策到一半突然不下去了,因为他也察觉不对劲了,毕竟曹洛蓉现在这种样子,很可能开始对他起了兴趣,董策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因为无论心理年龄还是性格,他和曹洛蓉都拧不到一块,之前和她对戏,也多是希望让对方理解,只要两人合力劝她祖母,想她老人家也会接受的。
“你该不会为了祸害我而想嫁给我吧,如此最终受苦的还是你自己!”董策突然道。
曹洛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董策看出了她之前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以董策的精明,倘若一点看不出来才奇怪了!
摇头一笑,曹洛蓉失神道:“有时候活着,感觉真的挺无趣的。”
“少来。”董策一扁嘴,很不屑道:“你一丫头片子懂什么啊,人活着就要有追求,要不断挑战,比如现在我削的竹筷,就要一根比一根削得好,你们女人也是,烧菜一定要一比一好,否则不知要祸害多少男同胞。”
“可我对这些没兴趣。”曹洛蓉摇摇头。
“只是一个比喻,你就不能看开点?你既然喜欢舞文弄墨,何不练练字,画画画,这些也够你玩一辈子了吧。”董策没好气道。
“呵……书画出来,给谁欣赏啊?又有谁懂啊?”曹洛蓉语带凄凉道。
董策知道,她要的不是懂行的人欣赏,而是她喜欢的人会欣赏!
在这点上,董策自然不能自告奋勇了,只能安慰道:“下男人千千万,一辈子你都看不完,凭什么断定找不到会欣赏的呢?”
曹洛蓉听后反而更加颓废了,叹道:“只怕找到我人老珠黄,却依旧如今啊!”
董策忍不住一笑,道:“那你以后喝多了,就在大街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咦!”曹洛蓉听后,大为惊讶道:“好诗啊,字字深入我心,你哪听来的?”
“此乃我特意找人作的,为我未来的陶窑瓷器做题诗,这么样,很不错吧!”董策就知道曹洛蓉绝对不会相信是他作的,事实也的确不是他作的!
“切,我哪来的铜臭味呢。”曹洛蓉学着董策切一声,满脸不屑。
“不可否认,你们书香门第的子女,到哪都是一身墨香,而我们商人到哪都散发着浓浓的铜臭。”董策着,正好削完最后一根筷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拿着筷筒边走边道:“世间有形形色色的人,做着各行各业的事,但绝非各尽其职,如论姜太公是否带着鱼腥味统帅三军?樊哙是屠狗厉害,还是屠人厉害?他老大邦爷是否用治理一亭之法,治理一国?人生充满多变,但正因如此,人生才会丰富多彩!”
曹洛蓉知道董策是让她找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这用词有些大逆不道了!
“心有人告你谋反!”曹洛蓉朝着董策的背影叫道。
秋日的夕阳照得青山变金山,位于顾渚山下的钟家村慢慢被山影笼罩。
百丈之外,乔装成刀疤大胡子的范冠,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村子。
“大哥,你还看什么啊?让弟兄们直接杀过去,抓住钟孝师就往死里打,看他日后还敢猖狂!”一名鼠目猴腮的青年站在范冠身侧冷笑道。
“不急。”范冠一摆手,道:“你没察觉,钟家村十分诡异吗!”
“没有啊?”青年看了一会儿,便摇头道:“不是有人影在村子走动吗,而且还升起了炊烟,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这时候那有心情做饭啊!”
“这便是问题所在!”范冠冷笑一声,解释道:“村中人影个个高大,显然全是成年男子,那么老弱妇孺必然是被他们转移到了山里,而这炊烟,只是在迷惑我等,等你认为能趁其不备,杀****时,那可中计咯!”
青年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奇道:“这钟孝师莫非得知大哥你叫来弟兄们了?”
“废话,老子早对他放出话了,他敢不准备就和老子干吗!”范冠自然不会告诉青年钟家村如今的实情。
“哈哈,连咱长城县最有名的猎户都如此心应对,试问整个县里,还有谁敢和大哥做对啊!”青年拍着马屁道。
“就是就是。”另一个青年也凑了过来,笑眯眯道:“这钟孝师弟也听过,传闻此人力大如牛,能把猛虎都给活撕了,其箭术之了得,比那三国黄忠都要厉害几分,可是在刀疤大哥面前,他连只臭虫都不如啊!”
青年闻听此言不由暗恼啊,这话青年曾经与他一样,都是县城里一伙地痞的头目,外号狗癞子,与他青蛇镖一直是形如水火,以前两帮人马没少干过架,却都是旗鼓相当,但自从他们都追随鬼刀疤后,他感觉自己一点点被狗癞子骑到了头上,原因无他,就是狗癞子这张嘴太能了,瞧瞧这马屁功夫,自己和他一比,那就如他最后一句话,连只臭虫都不如啊!
范冠岂会在乎这些马屁,不过却也装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得意道:“钟孝师箭术的确了得,可惜,弓箭太劣,百步之外难保准头,等打起来时,青子,我们就负责掩护你靠近,届时就看你的一手飞镖绝技了!”
青蛇镖一听大喜过望,暗道表现的机会到了,立即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大哥,只要让弟靠近他三十步内,弟保准一镖制敌!”
“牛皮也不怕吹破了。”狗癞子忍不住讽刺一句。
青蛇镖心中大怒,但表面上却不冷不热道:“是否吹嘘马上揭晓,你的废话还是留给自己吧。”
范冠此时看了看色,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要日头一落,他安排在长城县的人会立即冲向衙门,大喊钟家村人杀人掠货了!
如此,吴秉必然召集人马杀来,而他只要想办法逼得两帮人马连话的空闲也没有,见面就拼上,这出戏便能唱好了!
感受了一下太湖吹来的轻风,范冠笑看故设疑阵的钟家村,冷笑道:“的们,给我来一把火!”
钟家村,钟孝师看到六子跑来,问道:“怎么样?”
六子急喘几口,才道:“我来时,大夫才检查了五个人,不过都无大碍,用些滋补药调养几日便能痊愈,现在二哥留着他逐一给大伙看病呢,没一个时辰怕是看不完。”
“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过去和大伙吃饭吧。”听到家人果然不是中瘟疫后,钟孝师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啊,还吃饭啊!”六子闻言一愣,惊道:“都这时候了,方才我来时,看到北面官道上有许多人影,显然就是恩公的邪教逆贼啊!”
“恩公对方不是傻子,肯定能一眼看出村中蹊跷,不会冒然打过来的,但你也要抓紧时间,早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和这帮狗娘养的干一仗!”钟孝师完,拍拍六子肩膀随后离开。
另一边院里,曹洛蓉看着案上就一盘野菜,不由吞了吞唾沫,将目光看向董策,却见这邪魅眼吃得特别香,几大口就喝完一碗粥,而盘子的野菜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你吃不吃啊?不吃别浪费,给我。”董策吃完后,意犹未尽的看向曹洛蓉。
“喂猪也不给你!”曹洛蓉冷哼一声,完就喝了一口米粥,但紧接就感觉不对劲,好像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董策也懒得调侃曹洛蓉,往背后墙皮一靠,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感叹道:“要是能有一大盆热水沐浴可就美了!”
曹洛蓉闻言也感觉浑身难受,毕竟她和董策都在水里待过,特别是她,被那可恨的魏铮撂倒在地,沾了一身泥土,背部腹都被踢肿了,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这突然间,真的很想念家中的浴盆啊。
便在曹洛蓉念家这时候,突然,院外惊呼连连,不一会儿,钟孝师便冲到院门口,对着里面的董策和曹洛蓉道:“恩公不好了,那伙贼人开始烧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