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苓坐着人力车带着好奇,向着目的地西华区奔去,大约二十分钟,又看到另一条同样整洁的马路延伸向北,惊异地问道,“怎么?除了到码头的大路,还有修另外的路,这路可了不得啊。”
人力车夫用肩上的白布擦了擦汗,一边奔跑,一边回答道,“那是自然。向北去的这条路是到磁器口的,那边是山城的货运码头,来往的人也多。老先生,这两条路可是我们山城的骄傲啊,你是没见,几个月前,我们山城所有的袍哥会兄弟都出动了,整整上万人啊,这两条一共十来公里的路,一口气不到二十就修好了,那景象可是人山人海,铺石子的、搅泥灰的、种树的、送水送吃的人日夜连绵不绝,号子震响,大伙干得热火朝,高高兴兴。都从来没见过山城的兄弟这么齐心的。老先生,您这路修的怎么样?”
张伯苓畅想起万人集体劳作、号子连的景象,不由地感叹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这种路政府来修,不开会扯皮,就是中间的偷工减料、卡拿吃要,没有个半年一年是弄不好的。不由得开口问道,“听这路是个私人富商修的,质量怎么样?”
人力车夫笑道,“老先生,您就放心吧!袍哥会几个大佬话了谁敢偷奸耍滑,再了这路是为山城百姓修的,谁都能走,又不收钱,干活还有工资,谁敢能不用心?一万多人聚在一起,大家在工地上都是干活,谁偷懒的,一眼就能被周围人看出来,戳你脊梁骨,这事,咱山城老爷们不能干。”
“这两条路花了多少钱?”张伯苓有些好奇。
“听大家花了四十多万元。那会修路,大工每一块,工每六毛,分成两班,当结算。您可不知道那银行派人每发钱时,大家拿着工段长和袍哥会盖着戳的纸片去领钱,那队伍有多长。”
“就没有人偷工骗钱吗?”张伯苓问了一个最实在的问题。
车夫笑道,“戳上有每的日期,每花纹还不一样。领钱需要队长同去,工友相互证明。再了,袍哥会发话了,鲁先生是为大家造福,谁要是敢骗鲁先生的钱,全家赶出山城。您想想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被赶出去,哪里还有活路?只怕过不了几就死在路边了,这蜀省可是袍哥的下。”
“袍哥会的大佬们为什么这么积极?”张伯苓听到这个姓鲁的富商在山城的工程离不开袍哥会的支持,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您大概是北方人不知道。蜀省多雨,江河不少,拉纤的穷苦人就多。常年泡在水里,这几年下来就水汽入体,两条腿肿胀不已,到了老了就变形疼痛,好多人老了受不了这苦就自己了断了。这鲁先生拿出了一个药方给袍哥会,主药就是蛇骨和三七,大家喝了之后,一个月这腿就好了不少。所以大家都对鲁先生感恩戴德,对他的事特别上心。听有病重的走不了路、下不了床的直接去找鲁先生,他有医术治疗可以当场让你康复,再配合药酒,基本就没事了。袍哥会的大佬好些早年都是码头大哥出身,腿上也落下了这种病,都被鲁先生治好了,你,大家对鲁先生能不好吗?”车夫骄傲的回答。
张伯苓沉思着,因为在这个人命贱如狗的时代,很少有富人如此对待平民和穷人,大部分有爱心、关心穷人的都是没多少钱的文人,只能发发文章、嘴里喊喊,具体落到实处的帮助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位鲁先生到底是哪里来的呢?怎么自己在津就没听过呢?
“老先生,前面过了林荫路就是西华区了。这条路是人行路不通车,我们这些外面的车辆不能过去,就麻烦您下车走几步,您看成吗?”车夫到地,擦着汗陪笑道。
张伯苓自然没有异议,下车付过三毛钱车费后,抬步就往林阴路走。
跨过路上一道明显的斜纹黄线,所有的人力车都在这道黄线停下来,有在这里排队等待拉客的,有在这里下客的,拉客的在林荫的道南,下客的在林荫的道北,互不干扰,留下中间宽达二十米林荫大道。
道的两边是巨大的榕树,看得出是山中老榕,高大茂密的枝条在空中相接,形成一条绿荫长廊。林荫下面道路的两旁是各类贩,统一的木制车,顶上有棚,不怕雨打日晒,车上贴着商品名字。卖糖果的、糕点的、豆腐脑的、面的、炸鱼的、油条的、包子馒头的零零总总不下三十家,张伯苓甚至还看到有卖津卫麻花和煎饼果子的。一问,价格还便宜,不由地嘴馋了点,想起今的目的,又忍了下来,连忙快走几步,避过这些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
一个牌坊立在路的尽头,上面写着“西华区”,两边是高高的围墙,上面绕挂着铁丝网,四个穿着制服、要插木棍的汉子立在牌坊旁边的一间屋外面,对进牌坊的车辆稍微询问,重点是对出牌坊的车辆查验严格,对带孩的也是重点关注,普通行人倒是无人问津。车辆都是拉货的车,有专门的路从旁边通行,不从林荫大道上过。怎么这个民居还要立高墙、架铁网,难道是监狱不成,但是看着人们高高兴兴、笑笑的进进出出,也不像监狱的样子,张老先生带着疑惑进了区。
进了门靠右就是个超大的操场,张伯苓目测得有三千平米,靠左边是一溜的商铺,上面写着“张记杂货”、“李家杂货”、“马婶浆洗”不少老少媳妇都在铺里进进出出。老张仔细瞧了瞧,里面的都是些日用百货、南北杂货,浆洗铺子里是帮人洗衣服、缝裤子,改褂子之类的。再过去,就是一溜的菜铺肉铺,新鲜的肉食蔬菜摆在上面,不少人招呼老张,“老先生,来点后腿肉吧,今刚杀的,肥着呢。”“老先生买条鱼吧,你看都在桶里养着,活的,你要我给您现杀,保证便宜。”
“二麻子,又在卖弄你的鱼,对吧?”一个穿制服的汉子溜了过来,指着满是鱼血的杀鱼台道,“好好把你的台面弄干净点,水又不缺你的,你怎么这么懒呢?弄干净点,生意才好嘛。”
被称作二麻子的卖鱼年轻人笑道,“知道了,李哥,我这就弄!对了,你让我弄的黄鳝,我让人搞了四斤,都给你在盆里养着,下午我给你杀好,你过来拿。”
“二麻子,可以啊。行,我下午过来拿,晚上叫婆娘用油爆一下,弄点葱蒜,喝点酒就齐了!”李哥眉开眼笑。“多少钱?”
“你给四毛就好。”二麻子笑着。
李哥从口袋里掏出钱给了二麻子,转身欲走,看到了张伯苓,“老先生,这位二麻子家的河鲜确实不错,价格也实在,您要有兴趣就买点回家下酒,味道不错。”
张伯苓看着和气的李哥,笑道,“你是负责这菜市的警察?”
“我哪能是警察,我是管理会聘请的保安,这菜市的卫生、治安、计量都归我管。您是新搬来的吧?我和您,你要是发现哪家买的东西不干净或者缺斤少两,告诉我,我立马帮您核实,确实有问题之后就处理,结果绝对让您满意。喏,那边还有公平称,你买了菜,可以上那边称一下,看看重量对不对,我们每都校准的。”李哥完,指了指路边一个房子外面悬挂着的几个称道。几个称,大不一,看来是针对不同重量的货物。
二麻子笑道,“李哥,瞧你这话的,我二麻子什么时候短过别人一钱啊,要是有这事,不用你,我自己都把自己的称给撅了,我还要这张脸!”
李哥,“你重量是没事,卫生呢?给你了多少次,每次杀了鱼都要用水冲一下台面,鱼鳞、鱼血、内脏什么的别弄的到处都是,找个盆装起来,有人来收,拿去捣碎了喂泥鳅黄鳝。那边就是水龙头,还有橡皮管子,你怎么不用?”
二麻子不好意思的道,“马上用!马上用!”
李哥转头又和张伯苓道,“老先生,你帮我监督他,看看他的卫生搞不搞的好。谢谢您了,我去其他地方转转。”完,背着手走了。
张伯苓笑嘻嘻地看着贩和管理人员对话,他觉得很稀奇,没见过这么和谐的对立关系,拿东西付钱不,还对各个摊面的卫生、计量这么上心。
看着叫二麻子的年轻人拿起地上的皮管子开始冲洗杀鱼台,笑着问道,“哥,我问一下。你这冲洗的水冲你们要不要钱?”
二麻子一边洗一边答道,“不要钱,都包括在管理费里了。”
管理费?张伯苓心里一愣,这不就是保护费吗,又问道,“那个李哥买你东西也付钱啊?我看北边好多地方的管理人员都是随便拿,不付钱的。”
二麻子被李哥了两次卫生,心里也有些气,“不付钱?他的工资都是我们的管理费发的,他还想不付钱?他今要是敢不付钱,我去和管理会一,明他就得滚蛋,想要这工作的人可多的是。不用风吹日晒,就在区菜市每逛几圈,管管卫生啥的,每个月就有四十块,他敢随便拿东西吗?”
张伯苓点头称是,心下却震惊不已。
好啊,好啊,一路看过来的老张,被菜市的热闹、干净、秩序、和谐震惊到了,这在国外的高档社区都没做到的事儿,被一个冒出来的鲁先生作到了,心里的期待越发的浓厚了,决定去和这位鲁先生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