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首批二十余万石粮食进入了两淮盐区,盐区的形势迅速稳定了下来。
灶户盐民们担着自家熬制的食盐换取四海商行的粮食,手中有粮心里自然不慌,也就没有了动乱的心思。
虽然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极力鼓动作乱,可在平南军的强力镇压下,偶有骚乱也很快平定。
当然,总督府此举算是彻底破坏了原来的盐制,也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在地方豪灶们如王贤暗中做动作的同时,能量巨大的盐商们也纷纷各施神通,在朝廷层面向江北总督府施压,希望能够迫使总督府放弃插手盐政,恢复以往的局面。
扬州江北总督府,单明磊正向陈越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各地形势稳定了下来,暗中破坏的豪灶们纷纷被抓,这半个月来,用粮食换得和查抄的食盐达二十万石之多,不过存粮已经不多,各地回报粮食基本售尽。”
单明磊禀告道。
“粮食的事情不用担心,从湖广购来的粮食再有两日就会到了。”陈越笑道。
“那感情好,不过侯爷,咱们得想法把盐卖出了,积攒的盐已经太多。”单明磊提醒道。
在往日,盐商们从盐运使司购买盐引,然后去批验盐引所批验真伪,再凭借盐引从豪灶手中购盐,再把食盐运往各自的窝区贩卖,这就是整个流程。
也就是说,合法的食盐买卖必须得有盐引,必须经过盐运使司衙门的同意,这才是正常的买卖。
而现在,总督府以平乱稳定盐区的名义擅自用粮食去换灶户盐民们手中的食盐,虽然攒下了二十万石食盐之多,可这所有的食盐都没有盐引,没有盐引就是私盐,根本没法发售。
“看来我必须见见梁焕平了!”陈越微笑道。
......
盐运使司衙门内,两淮盐运使梁焕平神色疲惫一筹莫展。
这些时日来,若说日子过的最煎熬的,当属梁焕平这个两淮盐运使了。
三大盐商停止收盐,其他各盐商也纷纷跟风,导致淮盐无法运往各省,各地官府纷纷向朝廷叫苦抱怨,早有御史弹劾他尸位素餐致使两淮盐政糜烂。
盐区灶户暴动,骚动的范围北至海州南到通州,甚至有暴民起事攻下了东台县城,致使东台县令殉国,梁焕平身为两淮盐运使,两淮盐政的最高官员,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逃不了干系。
虽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越想插手两淮盐政引起,虽然平南侯陈越才是罪魁祸首。
可陈越却是当今皇帝驾下的宠臣,是手挽兵权的重将,是立下救驾护国之功的侯爵勋贵,无论如何崇祯皇帝也不会对他的第一号心腹开刀,那顶锅的人就只有自己这个两淮盐运使了!
梁焕平早就有了预感,也许用不了几日,罢官的圣旨就会来到扬州,自己这个盐运使当不了几天。
罢了,不当就不当吧,大不了自己回到浙江老家,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乡绅吧。家里还有数百亩良田,再加上当官这些年攒的银子,足以保证后半生无忧!
“大人,平南侯请您过府赴宴!”一个书吏匆匆进来,递上了一张烫金的请帖。
梁焕平翻看着手中的请帖,神色复杂至极。
这个时候,陈越他请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带着深深的疑惑,梁焕平乘着轿子来到了江北总督行辕,拜见平南侯陈越。
陈越既是江北总督,又是超品侯爵,既然召见梁焕平无法拒绝。
一个身着千户军服的军官迎接在府门口。他认识这个叫陈岩的千户,乃是平南侯陈越的亲卫队长,是陈越的心腹。
陈岩领着梁焕平进了府内,并未入正堂,而是拐入了后院,进入了一个花厅。
“梁大人请!”陈岩停在了花厅门外,请梁焕平自己进去。
梁焕平缓步进入了花厅,就见到平南侯陈越面带微笑的坐在一个小茶几旁,茶几上一只小炭炉里香碳红彤彤的,烧上面铜壶里的水发出“咕咕”的响声。
“下官拜见平南侯!”梁焕平躬身行礼,陈越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坐下,于是梁焕平便坐到了茶几的另一侧。
陈越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沏着茶水,梁焕平便也无言的坐着,看着陈越沏茶。
待水彻底烧开,陈越先用开水烫了烫茶壶和茶杯,然后打开一个铁罐,取出少许茶叶放入壶中。梁焕平仔细观看,认出那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却不知是否明前。
洗茶、冲泡、春风拂面、封壶、分杯、玉液回壶、分壶、奉茶,陈越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看的梁焕平暗自点头。
双手接过陈越递来的茶盏,梁焕平深深的嗅了一口,面上露出了喜色。
“正宗的狮峰明前龙井,好茶!”梁焕平竖指赞道。
“这还是一个多月前从大盐商江鹤鸣的宅子里抄来的一罐茶叶,本侯是个粗人,根本不懂茶叶,这套沏茶的动作还是刚向幕僚学来的,让梁大人见笑了!”陈越笑道。
听闻是从江鹤鸣家抄来的,梁焕平顿时气结了起来,一口把茶水灌入口中,在口腔里滚了三滚,恶狠狠咽了下去。
“梁大人,本侯听闻茶要细细的品才能品出味道,似你这样的喝法,如牛饮水一般,实在浪费了这等好茶!”陈越摇头叹道。
“沏茶以山泉水最佳,其次江水,再次无根之水,最次井水。这等上等狮峰明前龙井,用泉水沏之最佳,好茶自然需要细细品之,而侯爷用最次之井水沏之,已经糟蹋了这等好茶叶,品之无味!”
梁焕平淡淡的道,言外之意就是你姓陈的根本就不懂茶,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
陈越眼睛眨巴了几下,感觉自己在言语上根本不是这些惯会狡辩的读书人的对手,便决定放弃这些套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梁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身为两淮盐运使,不思报效朝廷,竟然以权谋私坐视两淮盐政糜烂,你可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大明的百姓吗?”
陈越脸色一沉,率先发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