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中举之后蹉跎好些年,一直没有考中进士,可也正是这些年他博览群书,去过很多地方。给当时的首辅周延儒当过幕僚,和西夷传教士汤若望是朋友。
所以,王寅是看过坤舆万国全图的,对陈越说出的东西能够听得懂。
随着利玛窦、汤若望等传教士先后来到大明,甚至在朝廷任职,大明对西方世界的认识并非是一无所知⌒很多开明者已经睁开眼去看这个世界,比如徐光启,便醉心研究泰西文化,精通泰西文字,甚至翻译有几何原本泰西水法农政全书等书。
不像愚昧落后的满清,大明朝廷对西夷文化也不排斥,而是积极吸收利用,比如佛朗机火炮,比如红衣大炮,都是借鉴仿制的西洋火炮。
可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明一直蹿内忧外患的境地,根本无法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而大明人心中还依然有着骄傲,自认为是天朝上国,不大看得上泰西蛮夷,所以对陈越说的再有百十年大明会全面落后于泰西,会任人宰割,王寅很是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
“齐国公您的意思是?”王寅沉声问道。
“横山公看过坤舆万国全图,当知道红毛鬼也就荷兰人,佛朗机人,还有汤若望的老家德意志,其国土面积远远比不上大明,就算泰西所在的欧罗巴大陆全加起来,也和大明相差不多。可就是这些弹丸小国,在海外疯狂的圈占土地,整个美洲即将被他们霸占,他们又越过浩瀚无极的大洋来到了东方,来到了大明,试图侵占东方。
海外土地无限,更有着无尽的财富,靠着纂夺的财富,这些泰西小国一个个富的流油,国力无比强大。
反观我大明,人口亿兆,土地广袤,却固步自封,对这海外的财富视而不见,反而施行禁海国策,阻止百姓走向大海。
殊不知,二百多年来,随着人口不断增多,土地兼并却越来越严重,大量的土地集中在不需要缴纳税赋的士绅宗室的手里。天下百分之九十的百姓只拥有不到百分之十的土地,做生意是士绅们的特权,商税更是寥寥无几,就是这百分之十的土地却担负着整个大明朝廷的运转,却供养着上百万的军队,最终的结果就是百姓一贫如洗,士兵如同叫花子一样。一到灾荒之年,百姓们活不下去便只有揭竿而起铤而走险。
这些我和横山公以前也都聊过,咱们都知道大明已事实上已经腐烂透顶、病入膏肓,若是不改变的话,即便打败了满鞑,也必然会再生出其他事端。
可是想改变何其之难,大明是士大夫的天下,这些士绅才是大明真正的主人,若要改变必然拿他们开刀,这恐怕会把大明推向另一个深渊。
于是我便想,既然如此何不跳出大明这个躯壳,把目光方向外面的世界。
海外有着无尽的热土,有着无尽的财富,东番、吕宋,乃至更远的婆罗洲,都是地广人袭所在,气候湿润一年两熟三熟,若是占而据之,可以迁移无地的流民前去屯垦,收获的粮食又可运回大明进行反哺。海外更有着无尽的矿藏财富,夺取过来可以反哺朝廷。如此便可以解决我大明现在所幽问题。”
陈越侃侃而谈,把心帜想法向王寅和盘托出。王寅是杭州巡抚,能否得到他的鼎立支持对以后的计划至关重要。
“齐国公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您是想抛弃大明攻打东番吕宋,自立于海外吧?”王寅脸色有些难看道。
大明现在如此艰难,陈越却不思为国出力,想学虬髯客自立海外,这让王寅有些失望。
“横山公您很明白,现在的我在大明根本做不了什么,除了带兵打仗,朝廷文官们绝对不会让我这个武夫过问国事。
我非进士出身的文官,根本没有机会宰制大明,在朝廷眼里,我就是一个会打仗的武夫。而打仗需要钱粮,需要武器铠甲,陛下现在却把四海商行、盐行从我手里剥离,以后更会用财政控制着军队。
即便我有再多的想法,在大明也都无法施展,除非我发兵造反取陛下而代之。可是那又不是我想要的,横山公肯定也不会支持我那么做。
而海外,却可以任由我驰骋纵横,再也不受任何牵制掣肘,只要能打下一片土地,我的所有想法都可以在那里实现。
我并非是为了个人的野心,而是为了大明,为了华夏争得一分先机,为大明找到一条可以延续下去的路。”
陈越的语气非常的诚恳,所说话语完全出自自己的肺腑,让王寅听了也不得不为之感动。
而仔细想一想,陈越现在在大明的处境也着实艰难,按照大明现在的处境,崇祯完全有理由对陈越夺情使用,可是崇祯却没有,却让路振飞代替陈越指挥对残余清兵的围剿♀分明就是害怕陈越在军帜势力过分强大,强大到威胁皇权。
如此的处境,却没有对朝廷太过愤怨,而是孜孜不倦的还在想着为大明找到一条出路,这让王寅很是感动,刚生出的一点猜忌不翼而飞。
“我明白国公您的意思了,你是想先打下东番岛,再继而打下吕宋。可是荷兰人与佛朗机人恐怕不那么好大吧,这条路恐怕很艰难。”王寅曳道。
海上作战不比陆上,陈越手中只剩下三千亲兵,又大都是步兵,想跨越大海去攻下东番吕宋,不亚于天方夜谭。若是如此容易,福建的郑芝龙也就不会让荷兰人占据东番岛时刻威胁航线了。毕竟郑家可是战船千艘,是东南最为强大的军队。
“荷兰人虽强,靠的却是船坚炮利,我大明的战舰根本无法和其抗衡。而其人数和军舰数量却不多,据我军帜鞑官安东尼所说,东番岛的荷兰军总人数还不到千人,其西洋战舰也就七八条而已。若是我们也能造出同样的战舰,驱逐他们废不了多少事情。”陈越自信的道。
“那草庐帜帆船难道是?”王寅顿时醒悟了过来。
“西夷盖伦风帆战舰,也就是荷兰人佛朗机人同样的船只,我已经命令手下去寻找造船的私人船场,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就能造出和荷兰人同样的战舰!”
原来一切都在陈越的计划之中,王寅的脸色和缓了下来,若能真像陈越说的那样,打下东番吕宋,殖民海外转移国内矛盾,也不失是一条路。
“这条路艰难无比,从来没有人走过,我需要志同道合者相互扶持。横山公,您愿帮我吗?”陈越殷切期盼的看着王寅。
王寅仔细思索着,突然展颜一笑,“愿为齐国公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