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墨听见道牧声音,摇晃起身,咳嗽血染衣裳,不理发髻凌乱,目光掠过道牧,狰狞阴沉看侯野,“你算什么东西?”
“乖孙。”候大壮跃下驴背,虚空抓出一把玄黑牧棍,谓之朝,砰,砸粉磐石,“记住你爷爷名字,候大壮!”
“牧星山,侯氏?”莫墨有气无力,吞服同伴递来的疗伤药丸。才过数息,见他浑身溢出绿潆化作嫩绿藤蔓缠绕身体。须臾后,只听噼啪作响,肋骨断续,五脏复位。
莫墨的身体状态十数息间恢复巅峰,挣脱同伴的搀扶,挺直身板,“侯氏还没死绝?看你这资质,哪怕侯氏没死绝,也无望矣。”语气阴沉沉,嘲讽意味浓浓。
“面对嘲笑,我们总得努力一下,就算将来不一定能破茧成蝶,那也要变成幺蛾子,晃瞎某些人的狗眼。”道牧肩扛决刀,走到候大壮身边,双眸带着戏谑,“你们莫家强占我牧星山古宅,可不为豪门正派准则。”
“对付你们这些农村来的地痞流氓,还能用正常手段不成?”莫墨两手一招,身后又涌出一大波人潮,人头撰动,估摸也得上千人,“你怎不去织府,他们霸占你牧星山六成资源。”
“你霸占我祖宅,还要强词夺理,站在道德高地俯视我。”决刀连鞘,直指莫墨,“你莫墨真是恶心到我。”
“谈起牧星山,谁人还知牧星镇,谁人不知织府,谁人不知我莫家?”莫墨缓步走来,仰着头,犹如一只骄傲的公鸡,“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阿道!”候大壮咬牙切齿,转头看道牧,紧握朝棍,骨关节森白,“我快忍不住了。”
“打!”道牧头一点,平淡一字,却坚定如钢。
话才落,见道牧已迈开步伐,登上牧斋院台阶,手中决刀连刀带鞘,夯动如一条翻滚腾龙,挡道者无不重伤腾飞,惨叫不绝。
吼,候大壮金刚怒目,朝棍抡成黑盘,亦强势等台,棍棍到肉。两人犹如神将临凡,凭借自身蛮力,大行“蛮不讲理”之道,硬夯一切不服。
“早就看这些龟儿子不服气。”冯阳风轻云淡,实则早已热血沸腾,见他祭出宝剑,连剑带鞘,“我上了,你们随意。”话才落,便已加入战局。
“老子最讨厌这些伪君子。”
“莫家还能翻了剑机阁的?”
“我师父每每谈起千年之辱,便老泪纵横,别人都道我剑机阁弟子太桀骜,不喜管教,他们怎知我们剑机阁弟子品质比那些衣冠禽兽强上千万倍!”
“荣耀就由我们这一代来讨回。”
“……”
剑机阁弟子胸心憋满气,就待此刻爆发,鬼哭狼嚎涌上台阶,加入纷乱的战局。
道牧战斗力犹为可怖,宛如一头喝醉酒的人形暴龙,脚踏酒鬼瞎晃,躲过一次次刁钻凌厉的攻势。
决刀如棍,双手每一次硬夯而下,定有一人被夯出牧斋院,浑身骨骼断碎,五脏移位,口吐淤血,闷哼几声过后,晕厥过去。
剑机阁三百余人勇战莫家数千子弟,光是勇气就令人佩服。诡异的是,战局一开始就一面倒,围观群众瞠目结舌。
“莫家子弟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候大壮和道牧人海之中强无敌,剑机阁弟子一个个人精,他们自知没道牧二人那般过人之姿,便专心给道牧和候大壮打掩护作辅助。
双方第一次合作,却奇诡的默契,你牵制对方,我疯狂挥动武器。如此情况下,剑机阁弟子不恋战,机动性强,且不受伤情况下,将敌方人多的优势化成零,只有等道牧收割的命运。
莫家子弟被暴打暴虐的消息长了翅膀,很快传至整个内城,且往中城蔓延。凄厉哀嚎,激愤怒啸,绵绵不绝,皆出自莫家子弟。
莫家子弟散落街道,浓郁的血腥味带着尿骚弥漫开来,巨大动静引来愈来愈多的好事者。
“让开!让开!让开……”
“快,快,快……”
内城甲卫闻讯赶来,带头者赫然是童伯羽兄妹。
“哥,我们来晚了。”童婕并没担心之色,抬头望童伯羽侧脸,此刻童伯羽脸上只有冰冷淡漠。
“给我看紧了,谁若擅自动用灵力,立刻给我拿下,无论师从何处!”童伯羽目光灼灼,目光掠过的人,尽是锁定在剑机阁,道牧,候大壮身上。
一刻钟过去,童伯羽内心起了波澜,谁能想到臭名昭彰的人反倒在坚守最后底线,未曾动用半点灵力。反倒那些出自名门正派,自诩正义的莫家弟子,在道牧他们强势之下,动用灵力,且祭出兵器,露出凶刃。
啪,啪,啪……
内城甲卫连连甩鞭,将动用灵力,且还拔刀的人捆住,狠狠摔在街道冰冷石板上,例无虚发。大批内城甲卫自觉跃下龙马,将违法规则的人围成一个圈,防止他们自信逃脱。
一圈莫家违规子弟,一地莫家重伤昏厥子弟,人数还在不断激增。剑机阁弟子和道牧二人组成两头荒古凶兽,方才过两刻钟,就打得莫家子弟慌了心,软了脚。
愈是到后面,剑机阁弟子愈战愈勇,下起手来,快很准,却又不要人命。道牧则一鼓作气,气势攀巅,步法都懒得踩,剑机阁弟子辅助下,唯有简单粗暴的夯人收割。
“道牧的战斗意识已不弱我,再配上他得独厚的蛮霸体质,我自愧无法比他做得更好。”童伯羽轻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柔和些许,“婕儿,倘若他继续专研剑术,我自不会过多阻止你和他有些交集……”
“哥是觉得道牧欲剑牧双修,野心过大?”童婕骑在阿萌身上,牵来大黑驴,让他们远离战场,仰头看自己哥哥。
“他这么做,会彻底废了自己唯一出路……”童伯羽还未完,话锋一转,抬头直视前方,“莫白来了。”
“噢?”童婕应声,脸上笑容消失,犹如童伯羽那般清冷,又回到没遇见道牧前那般模样,“不知,他以奕剑门首席大弟子的身份而来,还是以莫家嫡系第一骄的身份而来。”
童伯羽嗤之以鼻,两人一剑一牧,依然对莫白没意思好感,“奕剑门自诩浩然正气,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嚣张跋扈。
何况继长老在内城主持招新之事,谅他也不敢把奕剑门扯进斗争漩涡。以莫家身份前来,最完美不过。毕竟无论奕剑门愿不愿意,莫白头上都顶着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已经无需他刻意出。”
“哥,帮帮道牧……”童婕转头看童伯羽,红唇暗咬,两眼波光粼粼。
童伯羽斜视妹妹,不言不答,目光转面莫白,“莫白兄,如此浩大声势,内城甲卫都不遑多让,你莫家是铁了心要惹怒牧星山那位?”
“哪敢,莫家也怕狗急跳墙,犹如当下发生的情形,一发不可收拾,方才派我前来,将这些废物带回族中,好生调教一番。”莫白一袭白色剑袍,俊逸脸上星眸剑眉,其气势不弱童伯羽半毫。“还望伯羽兄,给莫家一个面子,莫要责罚过重。”
“何不等战局结束之后,才谈此事呢。”龙马抬起前脚踏碎莫白无形威势,童伯羽勒马淡笑,手摸龙马鬃毛,须臾后,方才平息龙马恐惧。
话才落,一声惨叫连连,数十道人影同时飞上街道,浑身抽搐吐血,闷哼几声,见莫白临此,“兄弟们,莫白来了!”奋力一喊,含笑晕厥过去。
莫家子弟蜂拥而出,皮青脸肿,或多或少有些狼狈,不再与道牧他们纠缠。
“谈什么事?”道牧走在前头,一手肩扛决刀,一手掐住莫墨脖子,拖出牧斋院,“为何不带上我一起谈呢,作为受害者,我心中一肚子苦水要跟诸位一吐为快。”
着,抛起莫墨,抬腿就是一腿鞭,莫墨弓腰如虾,狠狠摔在地上,直至街道对面,方才停止。
“道牧你……”莫墨阴仄蛇眼,看道牧几眼,方才晕厥过去。
道牧未将莫墨放眼里,看看童伯羽兄妹,再看看莫白,伸手一邀,反客为主,“诸位,请开始吧。”
童伯羽示意下,一甲卫队长朗声通报,“剑机阁违规动用灵力人数,零人。莫家子弟违规动用灵力人数一千四百六十三人,按照联合契约,一人罚百斤灵石,莫家总共需要交纳十四万六千三百斤灵石。”
莫白干脆利落,当即抬手扔出一须弥袋,“十五万斤,剩余就分发给兄弟们当做喝茶费。”
“谢谢莫大少的厚爱。”甲卫队长鞠一躬,旋即抬手一挥,内城甲卫收队上马,莫家人立即行动,将这些人或是搀扶,或是救治。
道牧见状,俊脸愈来愈冷,笑容愈加灿烂,“你们双方,把我牧星山放在何处?!”决刀怒砸在地面,“砰”一声响,屋瓦俱颤,地面裂开一道十几米蛛网。
“噢?”莫白也笑了,看道牧犹如在看一个不知事务的白痴,“你对内城甲卫的裁决不满意?”
连童伯羽都不禁皱眉,怕道牧又要搞事,童婕投来关切,各种动作不断示意。
就连围观的人都觉得莫家撤出牧斋院,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且还被罚了十五万灵石,道牧还想怎样?
“给脸不要脸。”
“真拿自己当回事。”
“……”
道牧不理他人怪异目光,转头看冯阳,慢条斯理,“莫家霸占我牧斋院多少年?”
“十二年。”冯阳掏出一张白纸,照本宣科。
“牧斋院占地多大?”道牧继续道。
“约四百九十公顷。”
“这么大?”道牧不禁错愕,第一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谪仙城的牧府也不过六公顷,城主府也才十六公顷,沉吟须臾,“牧星街这里租赁价格多少。”
“先不提牧斋院地段,只取平均值,一公顷租赁费用,十万斤灵石一年。”
“就是,十二年间,莫家应给我五万八千八百万斤灵石租金?”道牧明知故问。
“按照牧斋院低端,六万万斤灵石都嫌少,至少还可上提二成。”
“诸位,你们怎么看?”道牧将目光掠过在场所有人,拔起决刀扛在肩上,“去年,老祖宗怒极,一脚踩死四尊牧,也因此失去一条腿。
他老人家性情大变,倘若知道莫家无数子弟站在牧星山头上拉屎撒尿这件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在威胁莫家?”莫白嗤笑,抬手直指道牧,“六万万斤灵石,你吃得下?蚂蚁也妄想吞下一头大象?”
哈哈哈……
莫白一话,引来哄然大笑,声音传至十几条街外。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莫家。”道牧灿笑,余光掠过童伯羽兄妹,仰头挺胸,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老祖宗的情况,童伯羽也有所了解吧。”
“好嚣张的红眼子!”
笑声截然而至,他们未曾见过如此情景,一个中阶驳剑境的修仙者,夹在织府和莫家之间,如此强势威胁莫家。
“牧野被苍今笑给刺激到了,那一脚蕴含着百年怨气……”童伯羽轻叹,对莫白点头,肯定道牧的话。
莫白略有耳闻,亲耳听童伯羽如此辞,又亲见童伯羽那复杂神情,莫白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道牧就一疯狗,莫要理会他。”莫墨已经醒来,披头散发,犹如街边乞儿,头发下一双眼眸,幽沉沉恨不得将道牧生吞活剥。“一条克死两任爹妈的疯狗,能拿我莫家何样?”
莫墨此话一出,气氛诡异,骤然凝固,道牧脸上笑容消失,血眸杀意盎然,决刀疯吟。
莫家,道牧剑机阁,织府,三方构成等边三角,一股无形压力弥漫开来,围观好事者不由挪步后退,找寻消失的安全感。
“莫家养着一大帮废物,每年得花多少灵石,让你们一时之间拿这么多灵石是不切实际的。”道牧吐字入剑,斩破诡异气氛,“我这人总是心太软,只收你莫家,六百万斤灵石,如何?来悲哀,牧星山已没其他青壮年了,独剩我和大壮……”
莫白正欲怒斥道牧,却被道牧最后一句话重重一击,联想侯野显赫威名,已经到嘴边的话,活生生吞咽。
环顾左右,见莫家子弟一个个垂头丧脸,再瞧瞧道牧及身后剑机阁,又看看童伯羽内城甲卫。这对比让他怒火汇集在胸,透着双眼都可见火光,脸上笑容已经消失。
背负在后的双手紧握成拳,骨关节森白,数息后,又松开,抬手一挥,一枚储物戒只取道牧眉心。
叮,一声轻响,决刀挡住储物戒,落入道牧之手,他也不清点,两手合十,“莫白兄,不愧为莫家所有子弟正义楷模。日后,我见人,必会赞颂莫白兄的高觉悟。”
莫白闻言,两手再次紧握成拳,骨关节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肉当中,猛甩手,冷哼一声,调头便走。
“莫墨,想要杀我得趁早,否则我拜入织府后,你可就没有机会了。”道牧嘴前手作喇叭状,莫墨闻言回首怒瞪道牧。道牧却抬手拍拍自己额头,仰叹息,“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我本就云泥之别。你别话,我理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这赋,也我自己都害怕。”
“……”莫其他好事路人心中骂爹骂娘,素质极高的内城甲卫都不禁细声破口大骂。
哪怕剑机阁弟子,亦或候大壮也是如此,都用怪异目光看道牧,觉得道牧是不是太过了点。道牧这模样,典型就是人得志,得寸进尺。这种人走在街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个初阶地剑境的大剑竟然不敢挑战一个中阶驳剑境的剑徒。”道牧摆了摆手,话语不无轻蔑。话落,调头回牧斋院,“我有这么可怕吗?唉,就当我喊了个寂寞吧。”
“谁都不要拦我!”
“红狗道牧,你可敢与我一战!”
“……”
莫墨怒火攻心,扯开身上破烂衣服,拔剑直指道牧,火药味弥漫整条街道。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道牧,无比期待道牧应战,毕竟道牧一开始就如此强势,他一人团灭外城东区阿豹哥恶人团体的事情被人们挖出,无人不好奇道牧究竟多强。
“我是神经病吗?”道牧看看冯阳,看看候大壮,再看看童伯羽兄妹,见他们却不作答,转身抬剑直指莫墨,“莫墨你带脑子了吗?我为什么不等自己拜入织府之后,成长起来了,再跟你斗?”
“人家只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道牧一脸无辜,对人们甩手,“你们一个个都爱热闹,嫌事情不够大?”
“我牧星山那么弱,让我去跟莫家硬钢,这不是神经病吗?”道牧率先走进牧斋院,阿萌和大黑驴紧跟而上。
“哥,你先回去吧。”童婕并未跃下阿萌的背,跟着一起进入牧斋院,剑机阁弟子也笑嘻嘻涌入牧斋院。
候大壮看看童伯羽,叹一口气,看看莫白,叹一口气,又看看莫墨,再叹一口气。
“阿道真是太幽默了,连我差点都笑出声。”着,候大壮也进入牧斋院,“难怪,大人们从就喜欢阿道。”
“噗!”莫墨怒血攻心,喷出大口血,两眼一抹黑,两脚发软,已被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