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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作品:神的記事本 3 作者:杉井光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阿哲学长没多久就到了。枕边的门铃响起,爱丽丝亮起蓝灯表示回应,大门立刻开启。

    「原来鸣海也在喔?」

    阿哲学长依旧只穿着一件t恤,走到寝室入口瞄了我和爱丽丝一眼后小声念了一句。

    「重点就只有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吗?」

    爱丽丝安静地点头。真是稀奇,这家伙居然会闭着嘴巴表示意见。

    「是喔?那……我就没啥好说的。」

    没啥好说?

    「完全不辩解吗?」

    「辩解什么?妳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

    「羽矢野友彦,遭你以不人道的对待而导致心脏病发死亡——有人证实过。也就是说,你全都承认了吗?」

    「反正我就是休学了,不行吗?就算没发生那件事也不会继续念了。只是提早两、三个月离开学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站起来想质问学长,若不是爱丽丝拉住我的手腕,可能早就冲向前理论了。

    「是吗?那我想听听看事件发生当时的详情。」

    「我拒绝。」

    这句话就像一记足以将人下巴打到粉碎的勾拳,直接将爱丽丝的话打住。

    「关于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少在那儿挖东挖西的。」

    「意思是没有协助调查的意愿?即使是我的要求也一样?」

    「不只不协助调查,妳要是敢叫鸣海私下打探消息——」

    阿哲学长话才说完一半,随即将双手插入口袋中怒视着我。感觉光是被他瞪一眼,全身就好像要被压扁似的。

    怎么回事?这人真的是阿哲学长吗?

    「我会毫不犹豫地揍扁你!」

    阿哲学长撂下的狠话,直接落在我脚下的地面上。

    这真是阿哲学长?真的是那个超爱赌博的无赖?那个对于一些小事都以玩笑带过,关键时候又经常在背后扶我一把的那个人?

    他居然会欺负身体孱弱的人,还导致对方死亡?

    骗人,一定是骗人的!

    垂头丧气的我忽然听到大门被关起的声音。惊觉不对、马上将头抬起,结果阿哲学长早已消失无踪。

    「学长!」

    我急忙追了出去,跳到走廊上。即使飞奔下紧急逃生梯,也已经追赶不上了。以往大伙儿以温情接纳我、摆放着大铁桶和倒过来的啤酒箱以及木台子的聚集场所,此刻却弥漫着令人无法想象现在是五月的寒气。

    我坐在紧急逃生梯的第二阶上。

    「藤岛同学……?」

    听到某人的声音而缓缓抬起头来,原来是彩夏从厨房后门探出头来。

    「啊……妳来了啊……」我不想让彩夏看到我沮丧的表情,因而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藤岛同学说要去借钥匙,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所以我想说是不是来这边了。」

    「……对不起。」

    对,想起来了。由于被教职员办公室内老师们的谈话内容吓到,我直接就冲出了学校。

    「到底是怎么了?那位叫阿哲哥的人刚才一脸愤怒地走掉了。」

    「……嗯嗯。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而且这件事也未必和彩夏完全无关。

    愚笨到无药可救的我在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学到一件事,就是一个人窝在角落苦恼也是白费力气。

    我之所以要保卫园艺社,就是为了找回和彩夏共度的那个冬天。

    但我不可能直接这么说。到底该先说些什么好呢?苦恼许久后我终于开口:

    「……妳知道园艺委员会的事吗?」

    彩夏摇头。是不知道吗?还是只是沉没在失去的记忆泥沼里?

    那就从这件事开始说起好了。

    过去学校曾有个归校方管理的园艺委员会……后来因为发生死亡事件而被废除……而阿哲学长与那件事有关……园艺委员会明明已经废除了,它的工作内容却由学生会完全承接,进而诞生了园艺社。

    园艺社是我和彩夏互相扶持的地方——而它也即将消失了。

    彩夏就像是在听一部完全不想看的电影简介般,只是对我所言频频点头回应。每当我说出一个单字,体温似乎就流失了一点。

    「那么藤岛同学打算——」彩夏轻咬着嘴唇。「想办法保住园艺社?」

    当我点头回应时,彩夏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因为它是我和藤岛同学过去一起经营的……社团吗?」

    「什么……?」

    虽然彩夏说得没有错,但她为什么现在要问这些呢?

    「就因为这种事和阿哲哥吵架吗?」

    「什么叫做『就因为』?这可是代表我们无处可去了耶……」

    对我们而言很重要的地方,一段缘分开始的地方。我实在不大会说明。

    忽然想起一直放在口袋里的臂章。不知道将它拿给彩夏是否能帮助她恢复些记忆?但反过来说,那枚臂章与我和彩夏之间的一切太过紧密相连,一想到如果拿给她还发生不了任何作用,就觉得很恐惧。

    就在彩夏正打算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一个黑影伸到了我的脚下。我抬起头,发现在两栋大楼的入口处有两个人影。

    「刚才爱丽丝打给我,我也和阿哲通过电话了。」

    宏哥轻快地走近我身边并坐在大铁桶上,紧接着少校也跟着走到我身旁并将背包放下。他瞄了彩夏一眼后又转回来看我。

    「刚刚好,和藤岛中将说一件事。请你回去转告爱丽丝好吗?」

    「转告……什么事?」

    「关于这次的事件,我们将不会协助爱丽丝。」

    我一脸茫然地望着少校。不会协助?

    宏哥补充一句:「若想要调查阿哲,我们是不会帮忙的。」「阿哲说不想让别人调查自己的事,我们打算尊重他的意愿。」

    「就算是爱丽丝的要求也一样吗?」

    「是的。不过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拜托鸣海小弟转告她吧。」

    「难道阿哲学长比爱丽丝重要吗?」

    话说出来后才发觉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愚蠢。宏哥只是淡淡地微笑。

    「不是这个问题。虽然我们可能会损失一个客户,但总比失去伙伴来得好,只是这样罢了。」

    伙伴。说得也是,这并不是用朋友两个字就能形容的关系。既然如此——

    「那你们自己去和爱丽丝说不就好了!?」

    这番冷言冷语就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宏哥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接着站在一旁的少校叹了一口气:

    「……说得也是。很抱歉,还请你帮这种鸟事。」

    拿起行李的少校正走过我身旁时,厨房后门猛然打开了。

    「请、请你们等一下!」

    少校一脸讶异地回头看着冲出外面来的彩夏。我自己可能也是相同的表情吧,因为回过头来的彩夏皱着眉头看着我。

    「藤岛同学,这样真的太过分了!因为——」

    「……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对少校和宏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为什么彩夏要生气呢?

    「被当面说这种话,爱丽丝一定也会难过的呀!她明明只是个小女孩,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呢!?藤岛同学只要转告她就好了啊!」

    她还真以为爱丽丝只是个小女孩吗?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还插什么嘴啊!我差点就顺着自己的情绪回嘴,但还是让想说的话冻结在舌尖。

    有时候差一点就会忘记。爱丽丝当然只是个——或许不只是——但她毕竟是个娇小的女生。彩夏说得没错。即便是让少校和宏哥当着爱丽丝的面拒绝协助调查,这又对谁有好处呢?

    彩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一脸惨白地往厨房里退。

    「……啊……啊,对、对不起!我明明什么都不懂还……」

    「没关系……」

    我急忙站了起来,紧咬着嘴唇、指尖用力抓着自己的大腿。

    「对不起,是我不对。很抱歉,少校。」

    我无法看着对方的脸,只好低头直视着少校的军鞋。

    「……我会转告她的。」

    「别这样……我们才真的觉得抱歉。」

    宏哥也低着头回应:「抱歉,竟拜托鸣海小弟做你不该做的事。」

    我心里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以往不管发生多么严重的事情,只要在这条小巷里就可以听到欢笑声不断。

    「没错,就像鸣海小弟所说的,这次我们选择了阿哲而不是爱丽丝。」

    「你们都这么相信阿哲学长吗?」

    对于我的疑问,少校和宏哥互望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也认为阿哲不可能欺负别人并害死对方,是吗?」宏哥以试探的语气回问,我则是虚弱地点头回应。

    「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宏哥简洁有力的回答让我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们都是尼特族,眼中只有现在。以前的阿哲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我只相信现在的阿哲绝不会是那种人。」

    宏哥看了少校一眼。

    「就算阿哲哥现在因为杀人未遂而正在潜逃,我也会全力掩护他。如果阿哲哥正打算要杀人,我也会尽全力阻止他。这才叫做同袍。」

    同袍。伙伴。

    那爱丽丝对这两个人而言又是什么呢?

    但我有预感,那是不能说出口的疑问——我开口说话,但吐露出来的却是其他的感想。

    「……既然如此,那我选择爱丽丝而不是阿哲学长。」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伙伴,是无法以言词说明的——

    爱丽丝是侦探,而我是侦探助手。

    「我知道。」

    宏哥点头回应。他的脸上露出些许哀愁,就像是一朵尚未绽放的百合花。

    「但这并非和她敌对的意思。请你转告爱丽丝,除了调查阿哲哥的过去,其他的事请她不用客气直接和我说。」

    少校话一说完,立刻背对我挥手道别,和宏哥两人一同走出两栋大楼问的巷口。

    不能说是我站在爱丽丝这一方吧?当两人的背影远去后,我忽然想到——其实是爱丽丝在帮助我才对。只要我立刻撤回委托,那么爱丽丝也就不需要再去挖掘死者的话语,也不用担心可能会伤害到阿哲学长了。

    但是……

    我抬起头来,正好和紧抓着厨房后门、露出一副不安表情的彩夏四目交会。

    对我而言,也有不得不保护的东西。即使彩夏早已忘记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即使那是只存在于我心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