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缘到》 第1章 重生 很冷,她能感受到自己僵硬的肢体不听使唤,即使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确实成功地撑开了眼皮,但是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影影绰绰的,完全看不真切。 耳边尽是繁杂的话声,或轻言细语,或幸灾乐祸,或大声指责,或尖叫辩解,她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自己从未听过这种奇怪腔调。可是诡异的是,当她放弃睁眼,转而集中精神努力去听的时候,她听懂了。 尽管都是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一鳞半爪,但是她还是很快地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不妙。 她投河了。 因为与长嫂不睦,三番四次地被冤枉偷钱,这一回兄长虽然依然没有言语,神情却一脸怀疑与痛惜,明晃晃地将罪责安插在了她的身上。 年纪幼的她气愤难当,生平第一次鼓起了勇气,在色微明之际离开了家,投河自尽。 真傻,如果是她颜舜华,就不会这样做。又不是自己的错,居然傻乎乎地跑去跳河,想要以死来洗刷自己的冤屈,却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做“跳进黄河洗不清”,死了也是白死。 恩,不对,明明是她跳的河,为什么她会有种不是自己做的混账事的感觉? 她有些浑浑噩噩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既亲临其境,又放佛置身事外,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 她强迫自己费尽心思地去想,如果可以,恨不得抓耳挠腮甚至拍拍脑袋,但是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身体冷冰冰的,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就在她无计可施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直达苍穹。有人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她的身前,抱起她的身体,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丫,丫,我的儿啊,你这是遭的什么罪……都是娘的错,我的丫手怎么这么冷?娘带你家去啊,你别怕,别怕……” 尽管身体打颤得犹如风中落叶,悲痛不已的妇人还是抖抖簌簌地将她抱了起来,力道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勒得她腰腹火辣辣地痛,但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委屈与心安。 “娘,你把妹妹抱起来干什么?她早就死了,尸体都硬了,带回去要晦气全家……啊,娘你要干什么,颜昭明你还不快点过来!” “娘,您别生气,柔娘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只是……” 一个面相俊秀的伙挡在了妇人面前,任由妇人的脚不停地踢到自己的身上,一边护着妻女,一边劝慰着自家的亲娘,只是苦于笨嘴拙舌的,解释了一句就再也不下去了。 “娘,你使那么大劲干什么?昭明的腿都要淤青了,你不心疼我心疼,底下可没有打孝子的道理!” 也不知道是真的怕伤着了儿子的腿,还是因为气急攻心所以发泄了一番力气也就没了,妇人终于是在邻居的劝下停了下来,只是抱着女儿的双手却越发苍白,脸上也是涕泪横流。 “哎,事情都已经这样子了,你还是早点让孩子入土为安吧,别哭伤了自个的身体。” “是啊,昭明他娘,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让人难过,但孩子都已经去了,你还有大丫二丫两个姑娘要照顾呢,节哀顺变吧。” “可怜丫一个娃娃,这么年纪就……哎,谁想得到她一大早会一个人跑到河边去玩?真是可怜……狗娃子,下一次你要敢带你妹妹去河边采野花,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哎哎哎,娘,疼,疼,疼!别拧我耳朵了,我听话还不行吗?又不是我带颜丫去玩儿的,你下死劲干什么?我,嗷嗷……” 有几个三四岁的村童不谙世事,见到年长的狗娃又被他亲娘揍骂,全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指着他喊“狗娃子长狗腿哩,快来看快来看”。 嬉笑的行为立刻遭到自家长辈的训斥,村童们不一会就或害怕或丧气地耷拉下了脑袋,偃旗息鼓了。 “娘,您就听春花婶的话,别生气了。大妹跟二妹一大早就跟着二婶去了镇上,爹现在一个人在家,妹妹这样……我们还是赶紧背着她家去吧?” “就是,一大早就遇到这么晦气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呢。娘你还不如趁早将丫送到山脚下的乱葬岗,赶紧回家做饭去。我跟妮儿能忍饥挨饿,可是爹还瘫在床上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饭吃,昭明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下地去,要不然全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颜昭明扯了扯自个媳妇的衣袖,示意她少两句。 方柔娘哼了哼,到底是看在丈夫的份上,没再拿死了的颜丫事。眼角的余光却看见自家女儿在吐口水,又将吮过的手指头往自己的袖子上擦,连忙将她往地上一放。 “自己站着,吃吃吃,心口水噎死你。饿了就给我忍着,你老爹老娘还没饭吃呢,一到晚只会吞口水吐口水。哪家里开不了锅我就先一脚踹死你,再找根绳子吊死在老颜家算了。” 妮儿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当即抱住了她的腿,“娘,不要踹死,不要吊死,呜呜,不要死……” “老娘还没死呢,死丫头你哭什么丧?不许哭,信不信老娘现在就踹你。” “柔娘,你话那么大声干什么?吓到孩子了。” “颜昭明,你敢吼我?!你就不是个男人,老娘当年是瞎了眼,才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嫁给你!” 一个推推搡搡,一个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女儿任由拳头落在身上,满面通红一声不吭。 “噗嗤,我宋招娣还是头一回知道绰号为‘闷葫芦’的昭明还会花言巧语。” “哈哈,有趣,昭明你可真是给我们颜家村长脸了,人家方姑娘不看脸就看上你的梦话连篇异想开了……” “什么德行,都少两句。” 闹剧持续了好半光景,终于有看不过眼的老人出声制止,而那面容哀戚的妇人则分出一只手来,颤颤巍巍地指了方柔娘半晌,终因心情激荡而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会儿。 “你别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人在做在看,你欺骗得了我那糊涂儿子,糊弄得了乡里乡亲,你别想瞒得过我。总有一,总有一……” 总有一会如何,她没有下去,只是脸色颓唐地收回了手,紧了紧怀中那个冰冷的身体,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颜舜华昏昏沉沉地感到了不舒服。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打到了脸上,自额头蜿蜒着流到了眼窝,又沿着鼻梁往下巴不断爬行。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话,不料一张嘴却是一阵停不下来的咳嗽,就像连肺都要咳嗽出来一般。 周围吵闹不休的人群,霎时间死一般的静寂。 第2章 诡异 颜丫投河了。 尸体捞上来的当早上,颜家宗祠的木槿花开了,远远地看去,成片成片的粉红,云蒸雾绕之下,极为娇嫩,也极为清艳。 在所有人都以为颜丫魂归地府的时候,她死了又诈尸,活了过来。 这几,平静的颜家村就犹如炸了锅一般人声鼎沸。 后来人不断地向知情人打听,当时在场的村民们或得意洋洋或面带恐惧,却个个都应了要求一再讲述当时的奇景。 直到又一个午时来临,前来探望的村妇们要赶回家去做饭,顺带牵走了自家攀墙爬树要一探究竟的孩子,颜家四房的院子才真正的安静了下来。 “丫,你还疼吗?让二姐看看。”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急急忙忙地将碗撂到了一边,也不去管剩余的一些药汁差点被打翻洒落,左手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右手就要去摸妹妹的肚子。 眼见那只白皙的手就要窜进来,颜舜华无奈地睁开了双眼,“没事,已经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你都被石头撞破皮了。乖,听话,让二姐看看。” “真的不疼……” 颜舜华无语,那只热乎乎的手终于掀开了她的衣服,摸上了她依旧有些红肿的腰腹,带来了些许酥痒。 “二丫,快把被子盖回去,妹妹还病着呢,你别总是闹着她。” 因为女儿的死讯与复生,妇人这几日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大悲大喜之间,不过几日光景,人就老了一圈似的,两鬓悄然染上了银霜。 “丫还困不困?娘再陪你睡一会好不好?” “娘,你在这里妹妹才睡不着呢。我们的床那么,你根本就睡不下。更何况你还总是哭,她就算睡着了也要被你给吵醒。” 颜二丫一边一边脱去外裳,“妹妹别怕啊,二姐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看着床前的母女争先恐后地要来给她**,颜舜华有些哭笑不得,“我不困了,想一个人躺着。”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酸软无力,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她早就跑到外面去一探究竟了。 这几日,昏昏沉沉的她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了颜四房的大致情况,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就来到的这个地方却一无所知。 颜家四房的主母颜柳氏与二女儿争执不下,最后都留在了屋子里,一个温言软语,一个插科打诨,殷殷切切地哄着她入睡。 颜舜华无奈地挤出了一抹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们了几句话,这才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继续睡觉。 白很快就在昏昏然中过去了,当夜色降临,颜舜华的温度终于是平稳了下来。虽然仍旧不被允许到家门外去溜达,颜柳氏却也终于让她下地走动了。 在颜二丫的陪同下,她饶有兴致地将整个家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颜家四房,谈不上家徒四壁,却也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家境殷实的人家。 当然,跟富裕虽然沾不上边,目前看来,却也暂时不愁吃喝就是了。 尤其是,他们家的房子很大,大概占地有四百平方的模样,勉强可以分为第一进与第二进。 第一进住着已经成了亲的四房长子颜昭明,及其妻子方柔娘,还有三周岁的女儿颜妮。 因为对这个长嫂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因此颜舜华只是随意地转了一圈,就由颜二丫扶着走了回来。 第二进主卧住着父亲颜盛国与母亲颜柳氏。东厢房由大女儿颜大丫居住,西厢房则是由颜二丫与颜丫共同居住。然后便是书房、厨房、客房、杂物房、地窖之类。 她去主卧拜见了颜盛国,对方正手执长卷在看着什么东西,让她眼热得很。 只是他虽然双腿残疾半靠在躺椅上,看起来却很有些沉默寡言不怒自威的样子。初来乍到,她压根就不敢造次。 因此父女俩没几句话,她就被一句“好好养伤”给打发了出来。 原本就想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去了,不料颜二丫却胆大心细,偷偷地带着她从一个狗洞里钻出去,然后蹑手蹑脚地绕路回到了屋后的菜地里。 “丫,二姐对你好吧?就知道你躺在床上憋坏了。等你真正的病好了,二姐一定都带着你出去玩。就算是赶集,二姐也不会再丢下你哦。” 颜二丫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微微地弯了弯腰,低头凑到了她的耳边,自以为声地快速道。 “待会我们回去也要跟之前一样静悄悄的啊。只要娘不知道,二姐就有把握让大姐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去告发。” 星空璀璨,夜虫唧唧,一个十岁的女孩,正用得意的语气向她邀着功,清脆的嗓音让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暖呼呼的,犹如凉凉的初秋饮了一杯温开水,熨帖得紧。 “恩,我会悄悄儿的。只是,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不用看,她也知道对方此刻一定是满脸的骄傲。 孩子嘛,助人为乐,虽然违背长辈好像不太对,初心却不能打击,必须鼓励。 “哎?都三了,你不想大花吗?” “谁?” 她还在疑惑中,就被颜二丫给往前推了推,“你该不会忘记你的好朋友了吧?我听娘,大花最近几都不肯好好吃东西,它肯定是想你了。” 正着,颜舜华就后知后觉地闻到了某种动物粪便的味道,接着,旁边的猪圈里便响起了一声声越来越热情的呼唤。 她懵了。 然后根据颜二丫绘声绘色的解,她这才知道,从前的颜丫是个每不亮就会爬起来,自己穿衣梳头,自己洗漱吃饭,然后便乖乖地去陪母猪的孩。 她最爱干的日常大事之一,就是对着猪圈讲故事。故事内容是什么,家里每一个人都有试图了解过,但是最后却没有任何人清楚地知道她在讲什么。于是便不了了之,成了颜家四房的一个不解之谜。 颜舜华完全想象不出自己对着一头母猪情有独钟约会不辍的样子,更别提此时此刻让她马行空自言自语地给弓着身体哼哼乱叫的大花讲故事了。 于是乎,第一次外出的她深深地郁卒了,直到姐妹俩偷偷地回了家,上了床安歇的她也没能从这样的打击当中回过神来。 “我去跟大姐挤,免得睡觉不老实压到你。丫,你要快点好起来哦,到时候二姐一定会带你出去玩儿的,乖,闭上眼睛。” 颜二丫帮着她脱去了外裳,然后将她从头到尾都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 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想跨过去解决问题的人。 她还是赶紧地养好身体,然后再来考虑如何好好学习向上…… 颜舜华杂七杂八地想着,在自我催眠下思绪很快就重新昏昏沉沉了起来。可是就在她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她却突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脸色青白,两眼直翻。 更加诡异的是,她突然凌空飞起,没有任何支撑地漂浮在半空! 不,是漂浮并不准确,还不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提离了床铺,让她无法话,更无法呼吸! 她拼命地用手在空气中扒拉,两腿狂蹬,却没有抓到也没有踢到任何东西。 气息渐弱,在神智模糊之际,她隐约听见了一个尖细的嗓音,然后便被扔破布似的狠狠甩到了床柱上,痛得就如一只刚入锅的龙虾…… 第3章 煎熬 当颜舜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傍晚了,饥肠辘辘,却满嘴药味。 “娘,娘,丫醒过来了,你快点来看看。姐,药煎好了没有?丫醒了,她醒了。啊,不对,不能立刻吃药。丫,二姐去给你盛碗粥来。” 颜二丫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闺房,又在颜大丫心翼翼地捧着药盅走动的时候瞬间掠过,“姐,你快点,药必须趁热喝!” 房间里头,刚刚在打盹的颜柳氏正一时摸摸女儿的额头,一时又低头去抹自己眼角的泪水,坐了半晌,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丫,来,二姐喂你喝粥。肯定饿坏了吧?你这东西最不能挨饿了。”她吹了吹,将汤匙递到干裂的唇边,“啊。” 颜舜华有些疑惑,饥饿却刻不容缓,让她暂时放弃了深究,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娘,你去睡吧,今守了一整,也累了。我跟姐陪着妹妹,你就放心吧,啊?” “是啊,娘,我把药端来了,柏大夫了无大碍,只要这几妹乖乖喝药,喉咙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颜大丫将药盅放在一旁的梳妆桌上,跟着安慰了好一会,才将泪水涟涟但实在是疲惫不堪坚持不住的颜柳氏劝去了休息。 “你个没良心的,要是再不醒过来,娘就要像你一样晕倒了,真是急死人。” 颜二丫一边埋怨,一边却细心地拿手帕帮妹妹擦掉粥渍,然后才舀下一口,还不断地嘱咐,“慢一点,没人跟你抢。” 颜舜华摇了摇头,“饿。” “活该,谁让你这么贪睡的?这一整我在边上怎么叫你都不醒!” 颜大丫微笑,也不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两个妹妹一个投食一个张嘴。 喝完粥,也吃完药,颜舜华才有机会接连灌了三杯水,准备喝第四杯的时候,却被两个姐姐一致阻止了。 “一下子喝那么多水干什么?就连粥都不能多喝,乖乖躺着。” “哦。”颜舜华无可无不可地躺了下来,听她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家常,直到她似睡非睡,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这才倏然睁开了双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意识模糊,但是她却很确定,当时房间里并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不会真的是见鬼了吧? 想到这里,她寒毛陡竖,不一会却又失笑不已。 她可不是会胡思乱想的人,想象的世界向来都对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敬谢不敏,如今又怎么疑神疑鬼起来了? 退一万步,就算是有鬼,那也一定是她心上住着的疑心鬼在作怪。 颜舜华轻吁了一口气,重新闭上双眼准备入睡,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庭院中传来了争吵声。 犹豫半晌,她爬了起来,走到打开的窗户边往外探看。 她的窗外正好种植着几株桂花,如今正值仲秋的开花时节,细细碎碎的金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黄昏的余晖笼罩着它们,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就在这静谧的馨香里,她听见了颜二丫的声音,有着气急败坏,更多的却是隐约的伤心。 “不是他做的还是谁做的?爹爹不会这么做也根本做不了。村里头没有任何一个大人会对丫动这个手,就算想做还得费尽心思地摸黑进来。嫂子那被娘了两句,当晚就赌气跑回了娘家。大哥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情心里不痛快,这才糊里糊涂地去欺负丫!” “二丫,如果是大哥做的,他现在只会更加痛苦。失魂症也不是他愿意的啊。他已经够苦恼的了,你别这样,肯定不是大哥做的。” “我别怎样?他能做我还不能了?他媳妇欺负自己妹妹不能帮忙就算了,还总是‘柔娘是无心的’。现在十有**就是他自己欺负了丫,难道也要来上一句‘大哥是无心的’?无心就能骂人辱人,无心就能打人杀人啊?那还要不要家法?还有没有王法了?!” 颜二丫越越气,少女的声音清脆有力,迅速穿透了院,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二丫,少两句。” 颜大丫柔柔地劝道,然后又去拉扯颜昭明,“大哥,你回去休息吧,妹已经醒过来了,没事,你就别担心了。” “丫原本就已经不烧了,要不是他失魂症发作跑到房里去掐人,不定丫现在已经活蹦乱跳地跟在我后面跑了。嫂子诬陷丫偷钱,他一句话不,现在居然妇唱夫随,前脚嫂子言语如刀往丫心里乱捅,后脚他自己就亲自来补上一刀。这还叫没事?!” 颜二丫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原本就睡得不安稳的颜柳氏也醒了,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 弄清楚原委之后,她就让姐妹俩回去了,然后才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背,柔声劝道,“去睡吧,啊?” 颜昭明胡子拉碴的,却只知道摇头,蹲着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落寞无比。 “哎……娘心里也是怨的。”颜柳氏擦了擦眼角,这几,她哭的次数比以往几十年都要多,短短几日,就如老了十岁一般。 “丫是娘的女儿,她受了委屈娘心疼。可是你也是娘的儿子,你受了委屈娘一样心疼。不要这不一定是你做的事情,就算是你无意中做下的,那也应该将罪孽报应到娘的身上。是娘没用,生你下来却让你患了这样的怪病……” 颜昭明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娘老泪纵横,劝慰不住,终于忍不住也失声痛哭起来。 颜舜华的身子微微地抖动起来,尽管她的眼内全都是诧异之色,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哗哗哗往下流,很快就不由自主地哭成了一个泪人。 直到外头的娘俩停止了哭泣,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她的视线,颜舜华心里那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情绪才慢慢地消失了。 那不是她的感觉,她能够分辨得出来,带着浓重的委屈不解与依依不舍。 颜舜华弯下了腰,由于她下意识地想要掌控身体的反应,却压根就制服不了身体本能的占领,她的头很快地就痛了起来。 她细细地回味着刚才心头突然喷涌而出的情绪,那应该是真正的颜丫的,刹那之间对生的眷恋与对死的恐惧。 许多往日的生活片段突然闪现在了她的脑海,带着孩子的简单欢快与单纯明亮,最后却都化为了无法言的委屈与绝望。 那铺盖地的情绪犹如狂潮一般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部心神。 颜舜华的两手死死地抓着窗棱,嘴唇被牙齿狠狠地咬破,鲜血一丝一缕地缓慢溢了出来。 “谁?!” 在煎熬之际,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大喝,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冽与犀利,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然后再一次让她感到诡异无比的是,在暗香浮动的傍晚,伴随着少年人的声音,她的眼前却重叠起一片刀光剑影! 尚未来得及惊呼救命,刹那之间,她的下巴与四肢就被莫名的力量给诡异地卸了关节,然后整个人“噗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第4章 少年 颜舜华神智回转的时候,再次听见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并未睁开眼睛,只是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娘,别哭。”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颜柳氏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双眼红红地握紧了她的手,“有没有哪里痛?告诉娘,娘让你大哥再去找柏大夫来看看。” 颜舜华试着绷了绷身体,发现关节已经被人给妥善接回去了,只是仍然有些微的痛感,她便也不敢再用力,尽量放松地躺着。 “没有啊,娘,我好着呢,您别担心。” 如果第一句娘是她的下意识行为,以至于刚才有些别扭,现在这一声喊,却是颜舜华诚心诚意的叫唤。 从此刻起,她颜舜华,就是颜家四房的孩子颜丫。 “妹,你要是有需要,尽管使唤大哥,大哥,大哥都替你办到。” 颜大丫在厨房忙碌着,颜二丫被提溜到主卧去聆听父亲大人的教诲,兄妹当中便只剩下颜昭明,讷讷几句,却涨红了脸。 颜舜华朝着他笑了笑,“我饿,有东西吃吗?” “有,有,有,大哥这就给你端粥去。” 他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剩下颜柳氏在一旁慈祥地看着她,“柏大夫你的伤是有人刻意而为,丫你看到那人是谁了吗?” 颜舜华一愣。 晕厥之前的那一片刀光剑影再一次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 虽然她看到的不多,但是却也知道,在那一刹那,在某一个地方,死了不少人。断肢残臂,刀剑铿锵,在狂风暴雨之中显得凄厉而狠绝。 当时被金桂的馨香所包围的她,很清晰地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随狂风飘荡着,令人作呕。 某个瞬间,仿佛有鲜血溅到了她的右手,湿热,粘滑,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凛冽杀意……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娘的乖乖,不要怕啊,娘陪着你,不要怕。” 眼见她的脸色陡然苍白,贝齿也重新咬上了嘴唇,旧伤口又重新溢出鲜血,颜柳氏慌忙地安慰她,阻止她再想下去。 这么诡异的事情,颜舜华这个亲身经历的人都不清楚,恐怕就算出来,对于颜家四房的其他人来,除了惊吓,也无济于事。 老爷既然让她来到了这里,自然有它的用意。既然揣测不透,如今又何必庸人自扰? 颜舜华自恍恍惚惚的诡境里脱身而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我没事,就是饿得慌。娘,就快要到中秋节了,那些好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在闲聊当中,颜舜华已经知晓自己重生的那一日正好是八月初八,算算,今应该是十一了。 颜柳氏一愣,这才想起来过几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这几因为女儿的事情家里一直愁云惨雾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我们丫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 颜昭明端着粥进来,听见了也赶忙加上一句道,“妹,娘要是做不了的,大哥去给你买。” 颜舜华哭笑不得,对于他的有意讨好心下叹息,想起颜丫的委屈与绝望,她眼神微冷,沙哑着声音道,“那大哥以后你赚的钱全都给丫攒嫁妆吗?二姐了,丫今年七岁,现在没有好名声,将来恐怕很难有好姻缘。一生都让‘不干不净的偷钱贼’这八个字给毁了。” “胡八道。你二姐是在吓唬你,让你乖乖地躺在床上养病,这才故意蠢话来骗你的。娘的丫是最干净的孩子,将来一定能找到一户好人家的。不要怕。” 颜柳氏将她半搂在怀中,一边慢慢地为她喂粥。 颜昭明被她那暗藏机锋的真话语得一愣,然后便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颜二丫也才十岁,她虽然性子泼辣话得理不饶人,但是上了学堂之后从来就不会胡诌这样的骂人话,因此他很快就联想起了自己的媳妇方柔娘。 他虽然口拙,却并不代表脑子真傻,对很多事情他嘴上不,心里却敞亮着。 只是很多时候,他干了一活回来,难免也有疲倦不想理事的烦躁心情,因此对媳妇的做法哪怕不赞同,也会下意识地选择了隐忍,同时希望妹妹们也息事宁人,以免再生事端。 没想到,却因为这样,他的妹就投河自尽,即使现在被救了上来,也是三灾八难的,总不见好。 尽管他知道这八字脏话多半是出自媳妇之口,他却也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会这样肆意去散播流言,以至于让妹的名节受损。 要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名节重于一切。这样的胡言乱语,不是在逼妹去死吗? 想到颜丫此前的投河,颜昭明的俊脸瞬间血色全无,再也不敢深思下去了。 眼见他神情痛苦,颜舜华便没再开口,只是口口地喝着粥,直到一碗见了底,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即使她真的为原主复仇,这样一笔烂账,也没法算在这个爱护妹妹却不得法的木讷兄长身上。 终归是一家人,伤着骨头连着筋,她要是真的不依不饶,恐怕那个深爱家人的孩子也没法真正地安息吧? 只是,有个人却必须教训一番。否则总是那样有口无心,颜家四房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颜舜华眯了眯眼,在一瞬间,心里就绕过了无数心思。 她向来是个极懒得动心思的人,胸无大志,这一世只想真正地放松放松,做一只快乐的米虫。 但是既然惹着她了,那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击”的原则,敢将手伸到她身上的人,即使碍着关系不能给一刀斩了那爪子,她也一定要让那人的日子过的不那么舒服…… “丫好好地睡,娘就在这里陪你,不要怕啊,明儿一早肯定就不烧了,忍一忍。” 两个孩子百转千回的心思并不为颜柳氏所知,颜昭明很快就离开去准备中秋物事,而颜舜华,也乖乖地闭目养神。 这具身体恐怕是伤着根基了,所以才会受不住外界的一点点刺激,反复不定地发烧。她还是先将病养好了再其他吧。 待得夜深颜柳氏终于离去,前来换班的颜大丫也在一旁睡着以后,颜舜华任由思绪飘远。 迷迷糊糊之中,手无意识地将被子往上拉了又拉,直到完全罩住了自己的头,这才罢了手。 在遥远的苦寒之地,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正困惑无比地看着前方的空气。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但在黑暗之中,他却仍旧感到有什么东西覆盖在脸上,刚刚好遮住了他的双眼。 有一点类似于被子,触感颇为粗糙,但却有一股刚刚晾晒过的味道,以及一束挥之不去的药香。 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将疑惑存于心中,暂时撩开手去,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发现卸掉的关节被接回去之后已经确实无碍了,他松了一口气,然后皱着眉头喝下了面前那一碗药汁。 苦的要命,可惜再无蜜饯可以去除那药味。 他强忍着不适接连灌了两壶水,色微明之际,往火堆里扔了一些沙土将火给灭了,这才拎起了地上的包袱,向着前方踽踽独行。 第5章 名字 颜舜华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仿佛在不断地翻山越岭,白茫茫的晨雾笼罩住了四周,让她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来路与远方。 世界很安静,像是睡着了的大型动物,只是偶尔会甩甩尾巴,赶走扰人清梦的山风与雾气。 她一个人在山路上走着,缓慢而又坚定。衣服早就被打湿,紧紧地黏在身上,冷得人想要簌簌发抖。 也许是下过大雨的原因,原本就没有路的荒野十分的泥泞,她时不时就会差点滑倒,泥巴沾满了裤腿,偶尔还有调皮的石头钻进她的鞋子里去蹦跶,让她苦不堪言,总是要停下来去清理。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那两只手却不是她的。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她已经对自己的这具身体十分熟悉了。她的手就如脸蛋一般,带着独属于孩子的那一种圆润与娇憨。 可是正在清理石头的那一双手却不是这样的。 修长得仿佛生就是弹钢琴的好料子,指甲修剪得十分齐整,左手无名指的骨节处有一条明显的血痕,应该是被路边的枝桠或者野草藤蔓之类地划伤了,正汨汨地流着鲜血。 她闻到了那细微的血腥味,甚至还有几不可见的抽气声。然后,她的视线微微下移,看见了一只布满了血泡的脚底。 颜舜华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觉得那一定很痛,要不然她怎么会清晰地感到了水泡破裂之后的折磨? 她蜷缩着身体,忍不住抬起右脚往自己另一只腿的腿肚子上蹭了蹭,声地嘟囔了一句“做梦而已……”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诡异的梦境戛然而止,颜舜华倏然一惊,片刻醒来,望着头顶的洁白帐幔神思不属。 她没有听错,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清冽而又犀利,跟她之前听过的一模一样! 难道之前她也是因为神志模糊所以才出现了像做梦一样的幻觉?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之前受伤是真的,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真的。 颜舜华怔怔半晌,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翻来覆去地察看。 没有泥巴,也没有受伤。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 毫无头绪,算了。 她收回了手,翻身面对着墙壁,打算忽略掉心底那奇怪的感觉,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只是,那独属于少年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语气莫名,却能让人感知到,他那强烈的敌意已经被明显的惊诧所替代。 “你是谁?” 无端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那一只手,明显属于一个女孩。 白胖鲜嫩,像新鲜出炉的肉包子,软呼呼的让人想要一口咬下去。圆溜溜的指头覆盖着五片指甲,粉红粉红的,极像木槿花的清艳无双…… 不是幻觉! 颜舜华闻言瞬间睁开了双眼,然后诡异的情形再一次显现。 她看见了。 白茫茫的晨雾翻滚着,或高或低的山峰若隐若现,清风带来了湿土的味道,树木的清香也扑鼻而来,赶走了她所剩不多的睡意,精神很快就为之一振。 “你,到底是谁??” 少年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她,颜舜华却满心茫然。 不是梦。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 少年的声音充满着急迫,颜舜华闭上了眼睛。 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有金桂的花香,你是南边人?” 他能够闻到被褥晾晒过后残留的阳光味道,混杂着细微的药味与花香,就像昨晚曾经感受过的一模一样! 颜舜华动了动,那股莫名其妙出现在周身的逼人气势只强不弱,她终于是重新睁开了眼睛。 依然是漫无边际的晨雾,世界白茫茫一片,远方的某一个山峰尖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抹金色的光芒。 “我……” 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身边的颜大丫就醒了。 “要起来吗?大姐帮你穿衣服,来。” 颜舜华怔了怔,现实与幻梦一般的重叠景象立刻分开,呼啸着往左右两边疾驰而去。 一息不到,那轮呼之欲出的红日就消失了,诡异的野外场景犹如潮水一般迅速地消退,清凉的山风与泥土的腥味也一并远离了她的鼻端。 她与少年的奇怪联系也就此中断。 “我自己穿就可以了。” 她将心底潜藏的疑惑暂且搁置,慢悠悠地翻身起床,然后笨手笨脚地开始给自己穿上全套衣服。 颜大丫也不上前,只是微笑着看她自己怎么弄,偶尔在一旁指点一下,或者顺手帮她捋顺。 头发一开始也是她自个儿梳的,随意扎高成冲炮的模样,将圆嘟嘟的脸蛋完全露出来,显得十分俏皮。 只是可惜的是,这一回颜大丫虽然依然温柔地笑着,却很坚定地将她的头发重新打散,然后轻柔地帮她梳成双丫髻。 颜舜华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摸了摸脑袋上那两个十分对称的包包,很有些无奈。 镜子照的不是很清晰,只是不用看,她也知道如今的自己肯定是十分的“古色古香”。 “大姐抱你去庭院洗漱好不好?”颜大丫伸出了双手,却并没有强行将她给抱起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点头。 “我自己能走。” 颜舜华有些哭笑不得,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帮助,慢吞吞地推开房门到了院中,自行拿了杨柳枝,然后蘸了类似于牙膏的胶状物,认真地刷起牙来。 洗漱完毕,姐妹俩便去吃早饭。 颜二丫依然没有人影。 颜柳氏见她目露疑惑,微笑着告诉她,“二丫一早去村塾了。丫要快点好起来,届时也可以跟她做个伴。” 颜舜华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继续扒拉碗里的饭菜。 对于她这个很少吃粗粮的人来,味蕾传来的味道着实有些奇怪。饭粒不够绵软,油少不,还不是吃惯了的花生油,也不是她曾经品尝过的特别清香的茶油,而且盐似乎也放得有点多,咸了。 只是有的吃总好过没得吃,更为重要的是,这些食物终归也不是让人完全难以下咽。因此虽然仍然不习惯,颜舜华还是吃得很欢快。 一家人吃过早饭,颜盛国照旧是去了书房,颜昭明则一声不吭地出了门,下地去了。 颜舜华原本是坐在矮凳上,看颜柳氏与颜大丫打络子的,只是初感新鲜,没一会儿就无聊起来,两眼放空,神游外。 那两株桂花今年开得极为旺盛。远远地看去,满树金黄,细细碎碎的阳光洒落在上头,就连那芳香也仿佛变得耀眼起来。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视线一直在金桂上流连徘徊。 “果然不是幻象。告诉我你的名字。” 第6章 不妥 伴随着满院的馨香,少年清冽的声音再一次漂浮到了她的耳边,蜿蜒辗转的山路历历在目,让她怔怔然,接着便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舜华。你又叫什么?” “丫,你怎么了?” 她的忽然出声让颜柳氏吓了一跳,颜大丫更是迅速放下手中未完成的络子,跑过来将人抱在怀中。 颜舜华浑身僵硬,与少年之间的联系再一次中断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她重生附带而来的后遗症吗? “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她微低下头,敛去了眼底的震惊与疑惑,又乖乖地在矮凳上坐下来,托腮看向那两株怒放的金桂。 颜柳氏与颜大丫对望了一眼,忧心忡忡。 “丫,你想要去看大花吗?大姐带你去跟它玩好不好?”颜大丫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神色十分温柔地哄道。 “哦,好。”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任由对方牵着自己出了家门,绕到屋后的菜地旁。 “看,大花在睡觉呢,早上大哥给它打了好多鲜嫩的猪草,它一定是吃得很尽兴。” 颜大丫一直牵着她到了猪圈前边,这才停止了前进,“丫想什么就跟大花,姐姐这就回去了,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听见了就立刻出来找你好不好?” 因为从前曾经拿大花开过玩笑,颜丫为此生闷气不理人的缘故,如今颜四房的人都知道在她要讲故事的时候必须回避,颜大丫虽然仍然不放心,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妹不开心,因此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颜舜华看着猪圈里头那酣然入睡的身影,深深郁卒了。 她喜欢吃猪肉,但是真心不喜欢给猪讲故事啊!! “大花,你确定你不是蓬元帅下凡吗?居然那么好享受,需要人类给你讲故事?” 她在附近找了一根长草,伸进猪圈里去挠猪的耳朵,“我告诉你,想要听本姐讲故事也不是不可以。从前的就算了,但是现在必须明码标价,一个故事换一只猪爪,同意了你就哼哼,不同意你就继续睡。” 她调皮地将长草绕到了它的鼻孔处,灵活地伸进去挠了两下,大花浑身一抖,“嗷嗷”着一甩脑袋站了起来,动作敏捷地压根就不像一头猪。 颜舜华笑眯眯地捏着草茎在空中划来划去,看着大花在猪圈里东奔西跑,心情不禁大好。 “对,使劲跑,这样你就能减肥了。长这么胖,嫁不出去怎么办?乖乖,你要加油啊,大花,我看好你哟。” 那是一根约等于成年人手臂两倍长度的草茎,通身深绿,只有靠近她手的那一端,隐约有一丝鲜艳的红色藏身其中,随着她不断地挥舞,而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耀眼的红流。 “你几岁了,是哪儿人?” 少年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在大花的嗷嗷尖叫声中显得突兀无比,吓得她差点扔掉了手中的草茎。 “你这人怎么总是神出鬼没?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颜舜华扔掉了长草,慢悠悠地往菜地那里去,语气不爽,双眼的神情却十分沉静。 接二连三地出现这种诡异事情,就算解释不通,她本人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都惊诧莫名无法想象,也只能够顺势接下这个话茬。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都只不过是缘深缘浅而已。既然发生了,命运自然有它的安排,坦然接受迎面而上,将是解决它的最好办法。 也许是她的话语有些咄咄逼人,让少年觉得有些许难堪,因此对方并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停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字斟句酌地重新开了口。 “到目前为止,这种联系没法控制。” 颜舜华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坐了下来,顺手还摘了一片宽大的叶子给自己扇风,“是吗?那也许在突然联系上的时候你可以试着闭上眼睛与嘴巴。” 她的声音十分软糯,只是言语却透露着某种疏离与锋锐,让少年眉心微蹙。 对方的反应太过平静,除了隐约的戒备与攻击,他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像孩子。难道之前他看见的白胖手是错觉?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容我提醒你,最好别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否则后果将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颜舜华抬了抬眼,发现了曾经来探望过她的颜家宗妇武淑媛,正远远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便快速而声地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告诉我,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 他们的联系还在,她能够感受到,只是少年却没有回答。 “丫,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心着凉。跟大伯娘回家去,好不好?” 颜丫任由对方牵起自己的手,慢慢地步出了菜园。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难受的话要告诉我们,家里会请柏大夫来给你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届时我们丫也要去上学堂的。” 武淑媛长得十分高大,腰板挺得笔直,尽管声音柔和面带笑容,却仍旧让颜舜华感受到了压力。 这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人,不知怎的,见了两回,两回都让她联想起了军人的英武与爽朗。 虽然融合了原主的一些记忆,但是因为岁数太,加上原主性羞怯,不喜八卦,除了跟在颜二丫后头玩耍之时偶尔听见一些大人的奇闻异事之外,基本上对村里村外的人事毫无印象。 “恩。” 颜舜华收敛了全部心神,乖乖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一般孩童的欢欣雀跃,看起来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武淑媛哑然失笑,“不用那么紧张,读书很好玩的。再了,你二姐姐也会照顾你,一起上学的堂兄堂姐也都会护着你,丫怕什么呢?” 颜舜华低头作鹌鹑状,心里却颇有些无奈。 她是不怕孩子,也想立刻去读书了解一下自身所处的时代环境,但是如今她却怕这个精明的妇人会发现她的不妥之处…… 第7章 共识 回到家,直到武淑媛与颜柳氏聊开了,颜舜华这才蹑手蹑脚地回了房,扑倒在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让人早日习惯自己的变化才好。 一个孩子接二连三地遭遇变故,性情大变应该是得过去的吧? 颜舜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摇头否定了这个设想。 按照丫的心性,就算大变那也是变得更为怯懦不愿与人交流才对,而不是换成她颜舜华喜欢到处溜达的性情。 麻烦。 不出门还好,颜家四房的人都溺爱她,就算感觉到了什么,也会下意识地接受她的一切改变。 出了门熟悉的人肯定会看出来她的不同,却不一定能够忍下怀疑。长日久的,她又不能总是伪装成真无邪的孩。 “那个人……是不是姓武?” 已经有些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让正在往下扒拉着衣服准备憩一会的颜舜华瞬间黑了脸。 她居然忘记了,暗中还潜伏着一个陌生人。 “我你还有完没完?偷窥一个女孩子脱衣服,这就是正人君子的所作所为吗?” 她一边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过被子盖在身上,嘴角微翘促狭道,“吃你的烤肉吧,少年,别人家的事情少理会。” “放心,我只能够看见你眼睛看见的,听见你耳朵所能听见的,”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她是姓武吧?” 长得真像! 颜舜华不动声色地绕开了话题,“那是我家长辈,能文能武但是不代表就姓文姓武。先是问我的姓名,现在又来问我长辈的姓氏,自己却藏身暗中像只不能见光的老鼠一样,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少年一时语塞,好半晌才郑重其事地道了歉,并放下了手中的烤鱼,“沈致远,幸会。” “哦,要是没有骗我的话,那的确是个好名字。‘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想来给你取名的人是希望你能够谨言慎行专注于自身的宏伟目标。既然如此,以后就拜托你在联系突然发生之时,能够全程无视我这边发生的一切事情。” 颜舜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将脖子以下的部位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闭上眼睛加了一句,“做为回报,我也会对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当做看不见听不着的。” 少年很想自己并没有骗她,只是没有假话并不代表就了真话。最起码,“致远”并不是他的大名,而是他的表字。 只是如今他尚未成年,这个由他祖父为他定下来的表字,并未在冠礼上公之于众,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还不能为他在正式场合所用。 到底,他如今对颜舜华还是有着深深的防备之心。 哪怕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联系来得诡异飘渺,让他起了极大的兴趣,少年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隐藏自己。 他恨不得立刻分析透彻,危险的话就将对方的一切言行动向都掌握在手中,无碍的话就尝试一下交流当做另类的修行。 他如今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一个不心,就会将自己置身于绝境之中。他不能不谨慎地应对一切突发事故。 少年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只是中途还是出了几次不大不的纰漏,虽然他都挺了过来,甚至查漏补缺成长地很快,但是失误就是失误。 只不过,哪怕前路依然茫茫,他也有信心能够成功地活下来,保全自己,与此同时将所剩不多的势力发展壮大,以待来日。 但没有想到的是,自以为行事日渐周密,却凭空突然冒出来一个能够与自己五感共通的人,看样子是个姑娘,时而稚嫩单纯,时而老成狡猾,让他捉摸不透,颇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少年斟酌了一会,计上心来,“恐怕难以如愿。你之前是不是高烧不退?当时我明明没有受寒,却也浑身难受,犹如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想来我这边发生的事情,也会影响到你。” 颜舜华睁开了双眼,看见明晃晃的烤肉自下而上靠近自己的脸部,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虽然她不曾真正地入口咀嚼,但是伴随着少年的狼吞虎咽,她却诡异地品尝到了那鲜美可口的味道。 然后,她感觉到他在喝水,因为有什么清凉的液体仿佛灌进了她的喉咙,紧接着对方拿起了一方锦帕擦了擦嘴巴。 料子出乎意料的柔软,被动“饱食”一餐后的她却再一次黑了脸。 视觉、听觉与嗅觉共通也就算了,居然连带着非常私密性质的味觉与触觉也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体验,这恐怖指数也太高了一点吧? 要是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下去,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有可能随时被少年侵|犯让她十分不爽,但是因为对方也是被动地介入这种状况,而她也会在同时不由自主地入|侵他的生活,所以无计可施的颜舜华也只能与束手无策的少年一样,无奈地选择接受。 只是,从此前的共享体验来看,少年所处的环境显然比她糟糕多了。别享受什么生活,就连个体生存也受到了外界极大的考验,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危险一样。 一个能够用得上好料子并且随时有可能被追杀的人,要么非奸即盗,要么非富即贵。 哪怕真的是正人君子品行端方,对于她这个只想偏安一隅的人来,少年显然也不会是一个好伙伴。 偏偏到目前为止,就像他所判断的一样,他们之间的这种联系似乎真的是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任何地点都有可能联系上,任何时刻也都有可能会中断掉。 颜舜华龇了龇牙,希望这种诡异联系不会是长期的。否则与危险人物长期沟通深入交流,多半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 只是,拒绝合作的话,恐怕会比选择互相商量愚蠢的多。 尤其是她目前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时期,要是不能妥善解决她与少年之间的问题,恐怕她也很难安心地塑造自己的新形象。 让颜家村的人真正地接受她的变化,才是她目前最应该着眼去做的事情。 她很快就理顺了其中的关联,然后单刀直入道,“你得没错,之前你应该是被人追杀吧?当时我也在‘那里’。你脖子的瘀伤好了吗?哦,还有你四肢的关节接上去了没有?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痛得我要命!” 敞开窗亮话?她也会。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她真的会配合,因此稍微愣了愣,几息过后才又道了歉。 哪怕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也不是她所愿意承受的,但是他们毕竟是体会到了彼此的惊惧与疼痛。 尽管是被动的风雨同舟,却也不能否认,在某一种程度上,他们如今确实是患难与共。 这是对话过后的两人,不约而同领悟到的共识。 第8章 促狭 因为此后与少年的联系一直未曾中断,因此颜舜华拒绝了颜大丫与颜丫的夜间陪护,甚至在颜柳氏眼泪汪汪的时候,也在全家人的面前行走如风地溜达了一圈以正视听。 “我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喉咙不痛,手不痛脚不痛,就连头也不痛了。” 她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又在原地蹦了蹦,手舞足蹈的样子逗得颜柳氏立刻破涕为笑。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颜盛国,也是满脸笑意,难得轻松道,“行,既然你想从此以后都自己一个人睡,就让你兄长他们重新给你二姐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爹!怎么可以这样?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呢?我不要一个人睡!” 颜二丫不干了,立刻像炸了毛的猫咪一样紧张起来,“丫,你还,一个人怎么睡?半夜三更尿尿找不到夜壶怎么办?你又不敢跑到外面解手。有二姐陪着你,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不用害怕。魑魅魍魉见到我都要绕路走,绝对不敢招惹你。”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颜舜华虽然很想笑,却愣是一本正经地道,“二姐你睡着了就跟大花一样东倒西歪的,半夜老磨牙不,还总是压到我,而且根本就叫不醒。” 面对如此控诉,颜二丫迅速跑过来掐妹妹的包子脸,“二姐跟大花怎么能一个样?它又胖又丑又懒又能吃,二姐却能陪|喝陪|聊陪|玩陪|睡觉,对你再好不过了!” 只是如此的义正言辞却换来了颜舜华的脸紧绷。 “二姐你谎!玩儿的时候你常常一溜烟就没影了,好吃好喝也轮不上我呀。睡觉的时候你不磨牙就老梦话,好几次都吵醒我了。人家大花就不一样,我跟它玩,让它别哼哼它立刻就安静了,让你别话你却总是聊得越发起劲,根本就没大花好。” 言下之意,她颜二丫还比不过一头猪? 其他人都微笑着在一旁看好戏,就连颜二丫自己也是被妹妹的童言童语给气乐了。只不过她的睡姿确实不太好,偶尔也的确会磨牙跟梦话,而玩耍的时候还真的会忘记了颜丫身在何方,因此对于这些事实只能哑口无言。 但是哪怕憋得满脸通红,却也输人不输阵,“反正我不管,我是你姐,你得听我的。我了咱俩一起睡,你就必须乖乖地跟我睡。” 颜舜华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踱到了颜盛国的旁边,扬起脸,摆出了一个万分疑惑的模样,“爹,我还,所以要听二姐的话对吗?” 颜盛国微笑着点了点头,颜二丫在一边朝她做鬼脸,仿佛已经胜利在望。 颜舜华不慌不忙地继续问道,“那二姐也要听大姐大哥的话吗?” “当然。”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颜盛国哑然失笑。 颜舜华却掉头去找颜柳氏,“娘,大哥大姐二姐还有我都要听您的话对不对?” “恩,丫的对。” 颜柳氏抱着熟睡了的颜妮,抽出左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于她的痊愈很是欣慰。 颜舜华闻言这才看向颜二丫,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听见了没有,二姐?我们都要听娘的话,但咱娘从来都只听爹爹的话。刚才爹啦,会让大哥帮你重新收拾一个房间。没办法,丫只能自己一个人睡,要不然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了。” 颜二丫虽然觉得不对,一时之间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只能与颜舜华大眼瞪眼,半晌也不出话来。 看着幺女努力地扮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双眼却透露着得意洋洋,而向来古灵精怪的二女儿却被绕晕了,只能够吃瘪悻悻然,颜盛国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最后还是由颜盛国拍板,从今日起,姐妹俩分开独自睡,想要一起的,必须经过对方的同意才能进入别人的房间。 至于今晚,颜大丫是十分欢迎颜二丫前去打扰的。 “你真的只有七岁?” 颜舜华回到房间刚刚脱去外裳钻进被子,就听见了少年的发问。 她此前的言语之间充满了促狭之意,看那个姑娘被她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真的是让他大为疑惑。 “沈致远,我为什么要骗你?再了,你你今年十三岁,我也不信呢。哪家的少年郎跟你一样,敢独自上路满山满林的乱跑的?也不怕有大虫蹿出来吃了你!” 颜舜华打了一个哈欠,这具身体还是缺少锻炼,少年走走停停一整,连带得她还真的是累了。 “我自练武,也经常跟着祖父到山里去打猎甚至下河去摸鱼,徒步翻山越岭并不是什么困难。” 这是实话,因为出生之后身体虚弱的缘故,他的祖父从战场回来之后就将他亲自带在身边抚养教导。 从他能跑能跳开始,就每进行练习,五岁之后每年都带着他进山打猎,七岁开始则每年都下河冬泳。 哪怕在那最痛苦的三年,他也没有忘记祖父的谆谆教诲,一如既往地锻炼学习,从不曾想过懈怠。 颜舜华闭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脚底磨地全是血泡,手指也被划伤了,那么细|皮|嫩|肉的,还敢自练武?” 少年并没有辩解,只是将火堆弄旺了一些,“明日我会早起加速前进,届时你最好不要到外边去。” “还要走多久?我们这样时断时续的联系,很不方便。” 尤其是要处理个人事务的时候,真的是挺尴尬的。 她毕竟不是真的孩子,在方便的时候哪怕知道自己闭上了眼睛对方看不见,但是那明显的水声听在耳中还是让她囧囧有神。 只是让她感到好笑的是,相比于她的些微不自然,少年显然更为羞愤。因为整整一,未免尴尬,他都没有喝过水。 直到如今临睡渴极了,他才打开了水囊,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然后也合上了双眼。 颜舜华翻身面对着墙壁,慢悠悠地飞来一句,“提醒你一下,我是睡着了有点响动就很容易惊醒的人。不想让我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动静,你最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哦。” 换言之,千万别如厕…… 第9章 高调 少年有没有听懂潜台词她不知道,最后到底怎么解决的她也不知道,反正颜舜华翌日起床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再一次中断了。 她赶紧搞好个人卫生洗漱完毕,然后欢快地跑去就餐。 “娘,我吃饱了。” 话音刚落,不待正在给颜妮喂饭的颜柳氏开口,她又蹬蹬蹬地跑到主卧去,“爹,我现在去找大花玩,然后去村塾看二姐有没有专心听讲。” 颜盛国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地就应允了。 然后颜舜华便像一阵风似的,从庭院一路飘荡到了屋后菜园。 “沈致远,沈致远?” 她一叠声地声呼叫,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应答。 直到静立了一盏茶的时间,确定他们之间确实处在“失联”状态后,她才逗弄了一会大花,紧接着悠哉游哉地向着学堂进发。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颜舜华都半低着头装作羞怯地溜了,被人逮住的时候则声地应答几句,然后摆出快要哭的表情来,直到对方放了她,这才飞快地跑开。 虽然她很想立刻让颜家村的人知道,如今的颜丫是个阳光开朗的人,但是为了避免造成反效果,让他们误认为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颜舜华还是采取了稳打稳扎的做法,打算循序渐进。 颜家村处在丘陵地带,往远处眺望,四面都是山峰,绵延不绝。总体而言跟少年旅途当中的高山相比海拔要低上许多,但是偶尔也会有那高耸入云的,挺拔如剑。 颜舜华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咂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古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山的那边还是山,也不知道那些向往大山外面江湖的人,应该怎么走出去闯荡四方? 想归想,脚步依然不紧不慢,走过绿意盎然的稻田,走过毗邻而居的屋舍菜地,然后沿着村里最大的河流玉带河逆流而上。 直到走到一个岔路口,上了一个坡道,然后顺着记忆往左拐,前行数十米,她便看见了一片竹林,绿海涛涛,微风轻轻拂过,沙沙作响。 就在这方绿意盎然生机勃发的地里,有一座青砖绿瓦的建筑,古色古香地矗立在她的面前。里头整整齐齐地坐了十数位童子,不分男女,正在摇头晃脑地朗诵着千字文。 “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其中身着红衣的颜二丫坐在了第二排正中,背诵地分外认真。那清脆爽利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在一群人之中显得十分张扬。 她并没有上前去打扰,而是盘腿坐在路旁的一株柳树下,着迷地听着村童们琅琅上口的背诵。 时间如沙,在指缝间慢慢流逝,在微风徐徐之中,她那强制按捺惶惑不安的心情真正地沉淀下来。 不管老爷到底有何打算,她既然重生于此,自然有她的福分在。也许前行的路上将会荆棘满布,但是危机也代表了机遇。 只要迎难而上,哪怕最终还是身死道消,她也比其他人多了一次机会,见识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体验到了更加深刻的喜怒哀乐,也不枉她到此地游历一遭。 念头通达,颜舜华的心情十分放松,以至于身体姿势也流露出了成年人的开放自信来。尤其是脸上的神情,更是自然而然地显得恣意潇洒,让发现了她并在课间前来逮人的颜二丫一时之间陷入了怔忡之间。 神思不属的两人都没有发现,在她们神游外的时候,村塾的夫子也来到身边。年纪不大向来爱捉弄人的李举人戏谑心起,“再背一次《千字文》。”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单只颜二丫从头背到尾,就连这个从来不曾进过学的垂髫儿,也下意识地背诵起了地玄黄,同样是全文一字不落。 学生们都围拢而来,不少人议论纷纷。其中尤以调皮的狗娃声音最为响亮。 “颜丫是被鬼上身了吗?以前跟我句话都吭哧吭哧的,现在嘴皮子怎么这么利索了?” “周鹏程你才被鬼上身了。你自己话结巴,就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满嘴豁牙,真是可怜可笑又可叹可气!” 颜二丫也被自己妹妹的表现给惊住了,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被狗娃的话语给气得头顶冒烟,瞬间就如炸了毛的母猫一般,将颜丫给护在了身后,双手叉腰反击起来。 颜舜华虽然很想将她拉扯住,让她不要计较,但是看着身旁那位李举人炽热的眼神,瞬间浑身发毛,装鹌鹑一般低下了头,紧紧地挨住了颜二丫,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刚刚才了要循序渐进,低调低调再低调。没想到一转眼就因为她自己的神游外而出了岔子,高调得似乎不能再高调了。 只是她的表现却让颜二丫愈发觉得妹妹被狗娃给吓坏了。因此很快颜舜华就听见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乡村俚语从自己刚刚上任的二姐口中冒了出来。 语速太快,词汇又太过佶屈聱牙,她听得不甚理解,但是从对面狗娃越来越狰狞的表情来看,显然颜二丫的骂功了得。 “死丫头,有本事你就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打得你这‘两只鸭子’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狗娃捋起了衣袖,气势汹汹地就要上来干架,颜二丫却一反常态高风亮节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有本事我就在这等着,看你有什么本事敢揍我一个丫头片子!” 颜舜华很想笑,颜二丫这是骂了人才想起来夫子就在身边。如今一反常态没有兴致勃勃地凑上去立刻开打,估计是想着激怒狗娃,让他出言不逊甚至是拳脚相向,这样就能够发挥姑娘的优势将刚才的事情给遮掩过去。 她想得没错,颜二丫确实就是这样打算的。而李夫子也一如她们两人所想的那样,在狗娃举起拳头来的时候一个眼风就扫了过去,轻哼了一声。 原本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的是颜二丫却在暗中朝狗娃挑衅似的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就知道你没本事”的口型。 这一下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狗娃是彻底地恼羞成怒了,原本停顿却尚在半空的拳头也顺着心意冲向了颜二丫的俏脸。 颜舜华见状条件反射地往前跨了两步,绕到了前方。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全场傻眼。 第10章 挨打 狗娃被打了。 鼻青脸肿不,还被意外地磕飞了一颗门牙。 打他的人,不是常常骂得他狗血淋头的春花婶,也不是总要与他针尖对麦芒的“两只鸭子”,而是总爱跟在姐姐后头羞怯地看着人玩耍的颜丫。 前几日刚刚投河诈尸,今日居然就已经敢揍人了。 让人惊讶的是,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在场众人眼前一花,比同龄人总是高出一个头的狗娃就地倒转惨叫出声。 “丫,干得不错。” 哼哼,丫果然是好样的!不愧是她颜二丫的妹妹!! 看到自己的对手吃瘪,颜二丫当场就想拍手称快。在笑容绽放之时,好歹是想起了夫子还在身边,因此一把拉过了自家妹妹,将头搁在她的肩窝,极为轻声地完,便隐忍着笑了起来,双肩微抖,颤巍巍地让看不见她正脸的人以为她是在哭。 会哭才怪。她颜二丫的两颗门牙在六岁的时候没了,话漏风被人笑话了好长一段时间,当年就是与周鹏程打架给对方拍飞的。这一回,总算是扳回了一齿。 颜二丫的心理活动颜舜华不知道,因为当她下意识地握住狗娃的手腕并一个过肩摔将人给摔飞出去的时候,她就暗叫糟糕了。 这一下,恐怕想不出名都难了。 如她所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到半个时辰,七岁的颜舜华将十岁的狗娃周鹏程打了的消息就传遍了颜家村。 以至于一个时辰之后,她挨完李夫子的训诫,并向包扎完毕依旧想哭却终究没有掉下眼泪来的狗娃道完歉,终于被闻讯赶来的颜昭明领着踏上回家的路程之时,遇上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向她。 颜丫,该不会真的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这性情大变,也变得太夸张了,就跟姑娘一夕之间变成身手利落的汉子一般,让人心里突突直发毛。 对于众人的回避,颜舜华都保持了沉默。 反倒是颜昭明,挤出了几句话来安慰她,“狗娃骂人是他不对,还想打二丫就更不对了,妹你帮二丫挡住了拳头,很好。” 兄妹俩停在了颜家祠堂门前,木槿花依旧开得如火如荼,热闹繁华的景象衬托得门内的寂静无声愈发得庄严肃穆。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他,来这干嘛? “爹爹不管对错,打人就是不对,让你到祖父跟前去领罚。” 颜昭明敲了敲朱红色的大门,然后才低声道,“没事,妹不要担心,祖父不会真打的。惩戒完毕大哥就背你回家,娘都将伤药预备好了,很快就会没事的,不要怕啊。” 颜舜华抽抽嘴角,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她独自进入祠堂,见到颜氏家族老族长颜仲溟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坐在椅子上,手执一壶,给两个茶杯斟满茶水。 “来了?坐。” 颜舜华默不作声地迈着短腿,啪嗒啪嗒地走到椅子上,坐好,然后端起自己这边的茶杯,将里边滚烫的茶水吹了又吹,这才慢慢地饮尽。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遇到旁人取笑辱骂我们颜家人,也会手起拳落将人揍个半死不活。” 老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仿若自己年轻时候的火爆冲动与人干架只是吃饭喝水一样的事,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颜舜华抬头去看他,老人的皱纹非常多,犹如岁月雕刻的作品一般,在脸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深刻痕迹。 这位祖父,身体机能日益消退,精神却依然十分矍铄。 她并没有主动开口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地听着他讲述那些过去的故事。 “……由于那个时期战乱频繁,颜氏嫡支后来仅剩下了我一个孩子,族人对我疼宠无边,我的祖父虽然对我也慈爱,但是未免我长大之后成为无所作为的人,与此同时也对我十分严格。” 颜仲溟给两人重新续上杯,这才看向安静听讲的孙女,心内暗暗称奇。 虽然他很少走出祠堂,但他的消息并不闭塞。该听不该听的,颜家宗妇武淑媛都会让长房嫡长孙颜昭睿定期来告诉他。 真烂漫,却羞怯胆,这是颜丫给大家的一贯印象。 可是如今看来,虽然一言不发,行走之间却并不胆怯畏缩。 在这么端庄肃穆的祠堂里,对着他这个积威颇重的祖父,她居然稳如泰山,不管是身体姿势,还是双眼,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与符合年龄的好奇。 这真的是从前那个四房幺女颜丫?投河被救之后,性情大变到如此地步? 疑惑自老人睿智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慢悠悠地饮了半杯茶,并不着急接下去话,似乎话题到此为止。 颜舜华很安静,在喝光了第二杯茶水之后,悄看一眼,见对方似乎陷入了回想,便也跟着放空了自己,任由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在早上所看到的群峰之中。 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爬一爬那座看起来海拔最高的剑峰。如果能够用自己的双脚实地丈量就好了,肯定能够享受到不少野趣,就如少年翻山越岭之时所见到的壮丽风光一样…… 室内气氛一下子静谧无比,时间长了,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让人呼吸不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时辰之后,见她依然正襟危坐,颜仲溟终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今日的事情祖父都知道了。你拦下对方的拳头无可厚非,只是将人揍得鼻青脸肿甚至弄掉了门牙,这就太过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打人者心同此理,哪怕理由正当,也不可轻易饶恕。因此要请出执法藤条,抽打手脚各十次,你可心服?” 颜舜华很想她不服。虽然对于狗娃掉了一颗门牙的事情她感到十分抱歉,但是那是他自己蛮力扭动脸部撞到石头才磕飞出去,可不是她的本意。 至于鼻青脸肿,那是他活该。 她是不介意他的快言快语,但是她那初步看起来性烈如火的二姐很介意啊。他自己先行挑衅,最后却骂功不够受了气,怪得了谁? 身为男子,一言不合就想着靠武力解决,哪怕他如今还只是个孩,也绝不能够坐视不理,免得将来颜家村多了一个暴力男,毁了某个美丽女子的终生幸福。 颜舜华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她那刚刚走马上任的二姐,颜二丫,背对着她活灵活现地用口型无声地嘲笑了周鹏程,这才让对方恼羞成怒拳头落下。 虽然她对于真相一无所知,但是并不影响她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摸不清这个时代的处事原则之前,她还是顺从多一些的好。如今她貌似就已经太过高调了,这一顿打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念头至此,颜舜华便乖乖地从椅子上下来,跟在颜仲溟的身后到了专门惩戒族人的黑屋里去,按照吩咐将裤腿高高挽起,然后又慢腾腾地伸出了双手,掌心向上。 “啪”、“啪”、“啪”…… 第11章 百忍 藤条迅即地被甩到了她的掌心,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伴随着她的抽气声,满十次以后就开始抽打她的腿肚子,清脆无比,却带上了某种诡异的沉闷。 疼死了,比晾衣架的威力还要大。 这个铁面无私的祖父,看来是个严于律己极重规矩的人物,一旦子孙惹事,绝不会手软偏袒。 她敢确定,这老头是在下死力抽她。 颜昭明肯定是从到大都没有挨过罚,所以才对他的真打假打一无所知。 颜舜华紧抿着双唇,满眼泪花,却愣是憋着,将生理上那无法控制的刹那软弱给憋了回去。 直到次数总计二十,颜仲溟才停了下来,然后独自离开了。 门被无情地关上,那突如其来的光线再一次地被阻挡在了外头,黑暗,寂静,还有就是手脚火辣辣的痛感。 “挨打了?” 少年的声音无端响起,颜舜华却闷声不吭,只是弯下腰,忍着疼痛,将裤腿一点一点地往下扒拉。 她进来已经有一会了,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等她终于直起身来,视线范围之内,隐约能够看到前方摆着一桌一椅。 椅子上空无一物,桌子上却摆着一根宽若成人拇指大、长度大致一米的藤条。 她在原地缓慢地转了一个圈,视线从整个室内绕了一周,除了墙壁上仿佛还有大字以外,就再也没有发现什么了。 “家法?” 少年十分敏锐,虽然他错过了此前的场景,前因后果也不清楚,但从颜舜华并未反抗,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回答,便知道恐怕她如今多有不便。 如果是遭遇歹徒,她不会如此安静不反抗。只有被长辈责罚,而又担心外边有人守候,这才始终保持缄默。 他们是在抽打结束之后才联系上的,因此少年此时虽然也觉得手脚火辣辣的,但并没有被打之时的那种淋漓痛感。 她的情绪很平静,并没有被打之后的委屈与愤怒,更别提什么歇斯底里的屈辱惊惧了。 少年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环顾四周,眼尖地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星星点点的野花。 他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弯腰,伸出修长的右手,将其中他认为最好看的几朵采摘了下来,然后拿到鼻端嗅了嗅。 味道极淡,但是仔细去闻的话,还是能够感受到它们的芬芳,细微的清甜,一如它们的微微绽放。 虽,却摇曳生姿;虽淡,却沁人心脾。 颜舜华笑了,以至于颜昭明进来领她回家的时候,尤为诧异她的愉快心情。 被打了也能含笑以对,他的妹,似乎完全不像以前那么胆爱哭。 他没有想太多,在她藏起来双手并执意不要他背着回家的时候,也以为肯定是祖父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真的打,所以她不疼,也便由着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去。 只是当他们回到家里,颜柳氏为她上药的时候,却哭得稀里哗啦的,向来温声细语的颜大丫,也是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已。 颜昭明正感到奇怪,就被午间心急如焚地赶回家来看望妹的颜二丫给狠狠地了几句。 “大哥你真过分!妹的手都肿得跟包子一样了,腿肚子也是绿油油红惨惨一片,你居然还让她自己走回来。敢情以后妹妹们受了什么委屈,到了你这里就什么事情都没有,连背一下回家也不可以,我们还要你这样的兄长来干什么?” “我我……不是……” “你你你什么,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还想抵赖不成?” “没没,妹她……” “你别吵着丫,一边去,有本事就去找嫂子没没没,看她会不会立刻上手收拾你,我是不管了!” 兄妹俩一边争吵一边推推搡搡地去了书房,找颜盛国裁决去了。 颜舜华趴在床上龇了龇牙,那药凉凉的,刚抹上去的时候很舒服,可是没一会却让被打的地方愈发地火辣辣起来。应该是为了驱散淤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盐。 “娘,我厉害吧?不单只替二姐报了仇,挨罚的时候也没有大哭丢爹爹的脸。 刚才也是自己执意要走路回家,让狗娃子知道我们颜四房的人威武不能屈,全都是好样的。他要敢再拎起拳头来欺负二姐,我还要摔他一个四仰八叉。” “我的儿,快别这样,你还嫌你祖父罚你罚得不够多不够痛是不是?” 颜柳氏泪水涟涟,被她得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别凑上去。这一回是碰巧,下一回那拳头真的落到你身上可怎么办?狗娃子年纪也不大,快言快语,心地总归是好的,别放在心上。 我们丫是姑娘,要文静一点,不要还口,更加不要动手,好不好?大家都是颜家村的人,不管是在村里村外,相处就该一条心。” 颜舜华瞬间牙疼起来。这个亲娘,要是妯娌全都是牙尖嘴利不让人的厉害角色,估计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主母性格三从四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当家的颜盛国是个甩手掌柜,顶梁柱颜昭明是个妻管严,怪不得一个方柔娘就能够将颜四房给搅得颇不平静。 想到那个尚未正式谋面印象中却好吃懒**搬弄是非的长嫂,颜舜华的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 “恩,我知道了,娘,下一次只要别人骂我,我都当做没听见,别人打我,我才打回去,绝对不会主动揍人的。” “不,就算是别人动了手,你也不能还手。毕竟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你可以大声呼叫,这样既不伤和气,又不会损毁名声。” 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颜柳氏抹去泪水,加重了语气道,“丫,女人的名誉就是身家性命,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闪失。在村子里,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还手,尤其是面对长辈的时候,听见了没有?” 颜舜华无语,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能够百忍成仙。 “娘,妹妹还呢,您现在这些她也不懂。” 颜大丫温柔地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丫,娘是为了咱们好。现在听不懂没有关系,你只要记着不要动手就行了。不管有理没理,打人就是不对。丫最听娘亲的话了对不对?” 颜舜华点了点头,然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道,“大姐,我不打人了,娘亲的都对。以后狗娃要是还想要打我,打完左脸我就把右脸也凑过去,让他打个够。” 然后照此处事,一生怯懦,将自己的所有幸福,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丈夫身上,赌那个白马或者黑马王子人品是否值得托付,赌自己的福缘是否足够深厚。 赌对了,皆大欢喜;赌输了,满盘皆输。 第12章 蚂蚱 颜舜华的话语让颜家母女俩哑口无言,也让挨了骂返回来想要再次安慰她的颜二丫火冒三丈。 “你傻啊,颜丫,还真听大姐的。周鹏程他要是敢揍你,我就把他往死里整。” 人未至声先到,火红身影自门外蹿入,力道不地拍了她的脑袋一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还痛不痛?听大哥你都没哭。你以往老爱哭,怎么这一次不趁机大哭一场?要是你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来,保准祖父会心软。这一下好了,看你这么笑眯眯的,别人还以为你真的没挨抽。” 颜舜华脊梁骨上窜起了一股凉意,在远隔千万里之遥的崇山峻岭之中,少年明显地全身僵硬。 老虎的脑袋摸不得。 即使是他的父亲,愤怒之极也不敢把手伸到他的头上来。可是这一回,他不单只莫名其妙地有了挨藤条抽打的事后体验,脑袋更是凭空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他下意识地摆出了攻击模式,反应之快让感同身受的颜舜华哭笑不得。 直到颜二丫急冲冲地赶去了村塾上课,她的身体才随着他的放松而自然起来。 在颜柳氏母女离开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他的大惊怪,“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不是每一回都像之前的那些花一样让你闻之欲醉心情愉快的。那是我二姐,性烈如火,最是护短,无端招惹了她,可是要挨揍的。” 对于她的胡言乱语,少年多少有些无奈。 “你年纪,怎么话这么促狭?招惹她的人不是我,很明显,她是嫌弃你不会哭泣博取同情,所以才拍你脑袋的。” 颜舜华闻言趴着哈哈大笑。 “沈致远,现在我的脑袋就是你的,我招她也就等于是你惹她。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非得分得那么清楚,到最后我吃亏你还不是得跟着一块倒霉?” 少年笑了,从行囊当中拿出干粮,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 他的吃相其实十分优雅,从容不迫,带着某种贵公子的风华无双。 只是午餐进行了几息而已,颜舜华就呸呸呸起来,从床上利落地跳下来,找到茶壶猛灌了一肚子水,间隙还不忘抱怨。 “你吃的都是什么啊?黑乎乎的,味道也太怪了,又腥又膻,同时居然还又咸又甜。” 少年没有回答,尽管因为她的连续喝水,肚子已经有了饱意,他还是摒弃了那虚假的感觉,坚持咀嚼着嘴里的干粮。 “沈致远,你别吃了行不行?味同嚼蜡,吃得我都想吐了。”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原本就不习惯这个时代的饮食习惯,如今突然被迫品尝到这么怪异的味道,她的心理感觉非常不好。 少年手指顿了顿,却依然沉默地用刀将干粮切成一片又一片,连续不断地往嘴里投食。 只是没有想到,因为下意识的抗拒,颜舜华的胃一阵翻腾,呕意上涌,没一会就“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 五感共通,让他们犹如一体。刹那之间,就犹如同一个人,一边呕吐着隔夜饭,一边却又在不断地进食,而那食物,一个意识觉得不好吃却能够接受,另外的意识却严重抗议以至于根本无法下咽。 那酸爽滋味,销|魂得少年脸都绿了。 直到她呕吐完毕,又慢腾腾地将房间整理干净,两人都是出了一身汗。 想到那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颜舜华打了一个寒噤,“商量一下,下次联系上的时候,你别再吃这种干粮了行不行?我真的闻到都想吐。” 少年眉头微皱。 “不能忍忍?这是最适合颠簸羁旅的易携食品,不好吃却也不算难吃。去到边塞的苦寒之地,味道会愈加浓烈,膻的更膻,咸的更咸。到时候,难道你让我在联系状态永不进食?” 颜舜华无语极了。 前世的她是南方人,但是对于北方的食物也十分热爱,可以南北美食来者不拒。 只是这么明显地混合了各种味道的重口味食物,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吃到。味蕾所受到的刺激显然是太大了,压根就控制不住生理反应。 而目前来看,她多半是处在南方,而少年,一路向北,显然应该是在寒冷的北方。 “你到北边去,该不会是去从军吧?” 她希望不是,而只是去游山玩水实地游历而已,这样的话,饮食条件应该不会那么苛刻。 只是遗憾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你真的不像是七岁。” 有哪个七岁的农家女孩,话会如此的条理分明而又触觉敏锐,甚至胆子颇大诙谐促狭? 颜舜华撇了撇嘴,对于他的回答很是失望。 居然真的是去军营的。 不管是长年驻扎训练还是去短暂见识一番,对于她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经常联系上,即使是时断时续,军营的生活也会够她一番苦头吃了。这么一副身体,真的能够经得住折腾? 她表示严重怀疑,所以回话也就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忧虑,“你也不像是十三岁。” 年纪去当兵,他不怕心理压力会将自己压垮,起码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就不怕训练过度,以致将来长不高,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争而瞎了眼睛断了手脚,甚至还会丢了性命? 战争啊,古往今来总有男人热衷于此。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一旦投身其中,就会变得狂热无比。 世界想要长久和平,在现代都难以在全球完完全全地实现。在如今这个时空,恐怕无异于痴人梦。 “还有什么要提前交代的没有?别模棱两可的,一次性都了吧。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免得临到头来像刚才一样拖你的后腿。” 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就连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软绵绵的。 “除非有突发情况,否则我会注意在联系上的时候保持平静的。” 最好还是不吃不喝不做任何剧烈训练。否则的话,恐怕还真的是有麻烦。她受不了,他也会被影响。 颜舜华喃喃自语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控制这种联系的发生?或者减少联系上之后对彼此的影响?” 哪怕频率降低一些,联系的程度浅一些,恐怕他们也会好受得多,起码日常生活能够便宜行事。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仍旧没有找到可行办法。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再一次被动地亲身体验到,如果情况不加改变,两人真的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将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第13章 鞭笞 也不知道是因为逐渐熟悉起来的缘故,联系不像最初两那样的时断时续。 憩过后,少年开始继续翻山越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方向感特别差还是真的地广人稀,走了这么几,他仍旧在崇山峻岭之间打转,丝毫没有见到人烟的迹象。 虽然双方都有了共识互通有无,但是两人还是默契地没有就一些问题交换意见。 好比如颜舜华并没有具体问他要到达哪个地方,对方也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坚持不懈地询问她的籍贯。 值不值得相交,就目前来,彼此都还算初步满意。因此,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他们各自都不着急。 下午颜舜华几乎一直呆在了自己的闺房里,任由自己的视野内装满了草丛藤蔓与参大树,偶尔还会被路过的野兽地惊吓一番。 尽管知道眼前的景象就如海市蜃楼一般并不会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颜舜华还是感到了颇为有趣。 只是当连续两个时辰都在徒步攀越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视觉疲劳。少年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乎算得上是一直匀速前进,犹如在自家的庭院里头一般闲庭信步。 她深感无聊,跟人打了一声招呼,便慢悠悠地步出了闺房,打算去看看颜柳氏母女准备做什么晚饭。 没想到的是,两人都没有在厨房,主卧与东厢房也不见人影。 她回到桂花树下短暂地停留了一会,直到自己身上仿佛染满了花香,这才慢条斯理地往颜昭明夫妇住着的地方而去。 刚刚步入第一进院子,尚未走到客厅,她就听见了下学回来的颜二丫那清脆爽利的嗓音,噼里啪啦地犹如一点就着的鞭炮一般,一路不带停歇地闹腾。 “嫂嫂,您从前对我姐姐非打即骂就算了,她性子软却心宽,不跟您计较。您对我如何我也懒得,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丫才七岁,连钱长得什么样子都不太清楚,您却三番四次地污蔑她偷了您的钱。 敢问嫂嫂您嫁妆几何?这几年绣了多少件绣活卖了几钱?您应该不用我来给您道个分明吧?不拿着我哥赚回来的钱去贴补你那个所谓的玉树临风美若潘安的兄弟就好了。 爹娘供神仙一样的供了您几年,生不了带把子的,算了,终归妮儿是个好的。但您却成嫌弃她是个女儿,总是要一脚踹死她免得将来受拖累。常常言语上咒骂不,心情不好还会背着大哥掐得妮儿眼泪汪汪。” “我……” 方柔娘大概是想辩驳,却被颜二丫的嗓音快速地覆盖了。 “别急着话,先让我把话完。嫂嫂您敢发誓没有经常拿妮儿出气,没有背着我哥掐得她眼泪汪汪,没有在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当石头一样地使劲踹她?您发誓啊,有种你就当着满神佛发毒誓。” 颜舜华安静地进入了客厅,正好看见颜二丫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只要嫂嫂您敢发誓没有欺负我们三姐妹,更没有虐待妮儿,那么我就相信您没有冤枉丫。我立刻给您斟茶倒水磕头认错,并且主动地前往祠堂找到祖父领罚,自愿挨鞭笞一百下!” 在颜氏家族内,未成年的孩童犯错,不论大,一律使用藤条抽打手脚,次数由一到五十,按犯错轻重情况来分,不一而足。 而成年的大人,不论男女,皆会使用蘸了盐水的鞭子在背部处于笞刑。最轻的为十鞭,最重的为一百鞭。 颜二丫这么,很显然,是出于对自己妹妹的完全信任。 颜舜华嘴巴微张,在看见坐在上首的颜盛国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示意她保持沉默的眼神之后,便乖乖地走到了颜大丫的身后,极为迅速地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藏。 颜盛国夫妇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颜昭明想要话,对于女人之间的嘴仗,却完全没有办法加入,只能在一旁急得满脸通红。 至于另外一边的一男一女,她悄悄地观察了一番,又与记忆中的碎片比对了几息,发现他们应该是方柔娘的父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这两个人老神在在地端坐着,眼见自己的女儿被颜二丫犀利的言语逼得脸色铁青,却丝毫没有开口帮忙的意思。 “我问心无愧我干嘛要发誓?” 方柔娘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愣是梗着脖子与颜二丫一个姑娘对骂开来,“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要怎么教她怎么养她都是我的事情,要你这个做姑的来指手画脚?底下就没有这个理!” 颜二丫鄙夷得当即翻了一个白眼。 “地里的活儿不干,是要带妮儿,家里的活儿也不干,是要做绣活,然后将妮儿推给我们照顾,自己却三打鱼两晒网,最后还不是拿着我哥的钱去贴补那谁谁谁。 是一家人,但是这些年,家里你出过一份力甚至一文钱没有?没有,活儿都是我们干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用的都是我爹,还有我娘跟我哥我姐辛苦赚回来的钱。 你吃我颜家的,穿我颜家的,在家里却摆着你方家千金大姐的谱儿,还好意思到处去跟外人自己命苦。什么我颜家的人亏待你了,不单止少吃少穿,还要你做牛做马的供着我们全家人,你亏不亏心?! 我告诉你,没有你东边的太阳照样升起,没有你我颜家只会越过越红火。 你要看不起我家,当初就别故意接近我哥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下的亏心事,要不然你还以为爹娘当初真的是看得上你?既没有美若仙又无一技之长,就连脾气也不好。我哥再不好,也好过你一千一万倍!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敢发誓就直,还非得做作地东西,脸皮之厚世所罕见,我颜二丫真是佩服之极!” 当初因为年纪大了急于出嫁,确实是她方柔娘主动接近的颜昭明,故意往他身上栽倒,以死为要挟让他不得不负责任。 这一件事情她一直捂着没有敢跟任何人,包括她娘,但原来颜家的人早就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都在一旁看她的笑话。 亏她以为颜昭明对她有那么点情意,亏她以为二老虽然偶有不满,看在妮儿的份上也总还将她当正经的儿媳妇看待,亏她以为亲眼看着长大的姑们对她笑脸相迎的时候多少也有些真心实意…… 原来却都是她方柔娘自己犯傻,被人当猴子耍了一遍又一遍还心存妄想,以为自己在这个家中终归是有一席之地的,可是原来他们都知道自己做下的丑事,颜昭明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方柔娘脸色青紫交加,布满针孔的手原本牵着妮儿,却下意识地变成了掐,痛得妮儿哇哇大哭,犹自不管。 “好哇,跟着李夫子读书才几年,颜二丫你果然厉害了,还懂得顶撞长嫂忤逆长辈了,你老颜家的人果然有出息。你们既然那么不想看到我,我立马就跟着爹娘回娘家,日后别求着我回来!” 第14章 身法 颜舜华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对颜二丫的骂功了得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只是在方柔娘真的拉扯着妮儿闹着要跟着父母返回娘家的时候,看见颜昭明俊脸惨白,这才觉着了不好。 “谁稀罕?有本事就回你方家去,永远都别回来!” “亲家,你的女儿嘴巴果然了得,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那是一等一的好,没有生为男儿真是可惜了!” 方柔娘的父亲方鑫闻言将杯子重重地放到了桌上,茶水四溢。 “二丫,闭嘴!” 颜盛国终于是凉凉地开了口,“见笑了。她从就比男儿强,没有办法,只能够充当男儿养。兴起之时胡言乱语,混账之时手起刀落,都是她的本性,我们当父母的也只能顺着。” 言下之意,他们做父母的颜二丫尚且会不给面子,至于长嫂什么的,就更没有话的地儿了。 “哼,还是管教管教的好,免得像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心比高命比纸薄,那就是笑话了,害人害己!” 方鑫这话得够狠,颜舜华担忧地望了颜二丫一眼,见她脸色煞白,将嘴唇咬得紧紧的。 颜二丫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就会开始议亲,因此这个敏感话题,她并不能随意接过话茬进行反击。 “嫁不出去?这话确实是个笑话。我颜盛国的女儿,是随便哪个毛头子就能娶回去的吗?他们要是人品不好本事不够,我还真宁愿自己的姑娘老死在颜家。我养着她们,也免得嫁出去遇到一些人渣经历腌臜事。” “颜盛国你骂谁人渣?!别以为你指桑骂槐我就听不出来!我方鑫是不识几个字,却也是方家的当家,顶立地,我不找麻烦不代表我怕麻烦!” 也不知道触怒了他的什么神经,方鑫突然激动不已地站了起来,顺势还将茶杯给拂到了地上,摔了一个四分五裂。 “强胜他爹,你这是干嘛呢?好好话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亲家也只是就事论事,又不是指名道姓地骂人,他最是公正律己,怎么会出这种自打嘴巴的话来?” 方王氏将自己的丈夫按回了座位上,紧接着才向上首坐着的颜盛国欠了欠腰,“亲家,我当家的不会话,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要是气到您原本就不太好的身体,我们就罪过大了,毕竟四房一家子吃喝都要指望着您一个人呢。” 颜盛国双腿已经残疾好多年了,颜家四房的开支,这几年除了花销以前他积攒下来的与颜柳氏的嫁妆,基本就是那几亩完全靠颜昭明一人打理的薄田,还有颜柳氏与颜大丫干绣活得来的钱。 日子过得不甚富裕,甚至收成不好的时候还有些艰辛,但是总体而言还算支撑得下去,只是到底不如他身体康健的时候。 原本就是乡里乡亲,如今更是姻亲,方家的人对他们的家底不能一清二楚,但是基本上当家过日子的明眼人都能猜个**不离十。 所以方王氏的话语,无疑是在嘲笑颜盛国刚刚的话,是女儿嫁不出去就自己养着,但最后还不是要靠儿子颜昭明? 偏偏颜昭明除了是他颜盛国的儿子之外,还是她方家的女婿,是她闺女方柔娘的丈夫,要过一生一世的人。 姑子不出嫁,到最后不就变成她女儿要跟着丈夫一起照顾她们吗?这亏可是吃大了! 方王氏转眼之间就将所有念头转了好几遍,这才当机立断就摁下了自己的丈夫,并且还亲自向颜盛国弯腰道歉。 只是颜盛国从来就不屑于与方王氏这样的妇人计较,因此只是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颜舜华闻言首先是眉头直皱,颜二丫却是当场就跳起脚来,指着方王氏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肝挨千刀的老虔婆,在咒骂谁呢?你才身体不太好一家人都不好,敢在我颜家的地头乱话,看我今日不撕了你这张嘴!” 她欺身上前,方王氏却依旧满脸诚挚地表示道歉,甚至在颜二丫的爪子就要拍到脸上来的时候也依旧是面不改色。 颜舜华心里一突,念头急转暗叫糟糕,颜盛国夫妇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家的二女儿打就打,颜昭明站得位子太远,奔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而方柔娘虽然心急如焚地要去救她娘,却被方鑫给拦下了,急得嗓音都叫破了,“爹,你作甚……” 就在颜舜华以为方王氏的计谋要得逞的时候,客厅却迅速闪过一道人影,将颜二丫的攻击给轻飘飘地挡了下来,与此同时还顺手敲了她一个爆栗。 “行了,出言不逊行为莽撞,看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想来方亲家也不会跟你计较。自行到祠堂去领罚。” 身材高大的武淑媛与颜盛国夫妇见了礼,又对方氏夫妇点了点头,这才往上首的另外一个位子上坐下来,眼见颜二丫依旧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禁挑了挑眉。 “怎么?大伯娘如今的话不管用了?你是主人他们是客人,颜家家训当中是怎么的来着?念来听听。” 颜二丫咬着嘴唇,与武淑媛对视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道,“对待客人必须谦恭有礼。哪怕对方有失礼之处,也不得加以怠慢,更不可以因为客人的谩骂侮辱而先行动手,否则将请出家法给予惩戒。” “恩?原来还记得啊。那你可心服?” 武淑媛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杯,润了润唇,微微垂眸,眼角的余光在方鑫前方地面的碎片上打了一个转。 好戏来了。 因为对方的及时出现,颜舜华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靠谱的人在,颜家四房不会吃亏了。她又开始了兴致勃勃的看戏过程,不断地探出脑袋观察客厅众人的神色与反应。 一直未曾中断联系的少年,与颜舜华一样心情激动。 倒不是因为他也爱看戏,甚至也不是因为他们如今的五感共通所以才受了她的情绪感染,而是他发现了一件事,对于他来十分重要的事情。 颜舜华大伯娘刚刚所施展的身法,是武家所独有的,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练武已有成的他,绝对不会看走眼! 第15章 跪下 颜舜华原以为颜二丫会安静下来,毕竟从有限的几次接触来看,她这个新上任的二姐十分地崇拜颜家宗妇武淑媛,甚至曾经悄悄地跟她过,“将来长大以后,希望能够有大伯娘一半厉害就好了”的话语。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颜二丫却愣是站在原地,高昂着头,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大伯娘,我不服!您是最最讲道理最最公正的人,我请您评评理。家里家外的事情嫂子都不做我没资格评论,我们跟妮儿经常被她打骂也都算了,谁让做姑的都皮糙肉厚,做女儿的就该她管教。 但是,凭什么她三番四次地污蔑丫偷钱?女子的名誉大于,丫就算才七岁,也是女娃娃,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她做嫂子的不维护妹妹的名誉,反而成在村里村外丫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这是什么道理?” 颜二丫性烈如火,武淑媛是知道的,因此也晓得如果不让她一吐为快,那么恐怕妮子真的不会心服口服。 更何况,所有事情的起因,也确实是纠结在颜丫是否偷钱这一个关键点上,因此她挑了挑眉,并不话,只是看向了方柔娘。 方柔娘被看得心里直打鼓,武淑媛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开口就有些中气不足,“我有好几次都看见她从我房间里拿了钱出来,我又没有给过她钱,她不是偷来的又是哪来的,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颜二丫嗤笑,“你还好意思你从来没有给过钱,哼。别话含含糊糊的,到底是看没看见?时辰地点,还有到底几次,我们一次一次来,今不讲清楚这事,将你泼给丫身上的脏水给洗去,咱们就没完。” 十岁的姑娘正如雨后的树苗,开始抽条长高,青翠欲滴,虽然面无表情,却龇了龇牙,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犹如利刃,让方柔娘心里一突,戾气顿生。 “我一句你能顶上十几二十句,你一直在我这个长嫂如何如何,但是你就是这么当姑的吗?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嫂子,有错没错自然有长辈与你兄长教导,要你来指手画脚?!” 颜二丫再一次嗤笑,“讲不讲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那也得看面对的是什么人。要是长者不慈不孝,那就莫要怪晚辈不敬不爱,更不要怪熟悉内情的人对你另眼相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方柔娘想起了往事,脸色瞬间雪白,下意识地看向了对面沉默不语的颜昭明,正想着拉下脸来委屈求助,就被颜二丫的放声大哭给吓得将话语卡在喉咙里。 “哇……大伯娘,丫因为受了这样的羞辱,前几日投河自尽差点没命,救回家之后嫂子她没担心反而是在院子里嘀咕,‘为什么老爷不将这个手脚不干不净的人给收回去’,我亲耳听见了。 您有这样做人长嫂的吗?我娘总是劝我们要敬着她,即使她做错了事也要忍着她让着她,因为这不是我们做妹妹的所能置喙的。 好,可以,我们就当神仙一样敬着她供着她。可是就因为她年长,做错了事就可以不用罚吗?孩子做错事那是情有可原真可爱,大人不分对错那就是蛮横无理不可理喻。即使是看在哥哥的份上,看在妮儿的份上,也没有百日千日日日都让我们做的相让的道理。 呜呜……难道害了人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颜家村吗?如果不分对错不论缘由,做儿媳妇的都可以对公婆冷言冷语,做长嫂的都可以对姑训斥侮辱,做母亲的都可以对女儿非打即骂,那么我们颜家的家法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们颜家的人还有何脸面行走于世? 我是颜家人,我想要跟祖祖辈辈一样,堂堂正正地做人。不论是遇到何人碰到何事,我都能挺着脊梁仰着头颅,问心无愧骄傲自豪地跟外人,我们颜家的子子孙孙全都是好样的,上梁很正下梁也不歪,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颜二丫三岁以后,就从来没有在家里哭过。 即使是六七岁上下的时候,跟村里的狗娃子打架飞了两颗门牙,她也是咧着嘴巴开怀大笑的。不论大事事,到了她那里就全都是好玩儿的事,也因此她在人前人后总是兴致勃勃的。 可是她如今哭了,不是像方柔娘一样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而是梗着脖子就像妮儿受了委屈的时候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顾任何形象,也不顾任何地点,更加无视任何人的目光。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一为她的能言善辩言语如刀,二为她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 不常哭的人,哭起来往往惊动地,也会瞬间就取信于旁人。 方柔娘终于也体会到了有苦不出的滋味。因为向来木疙瘩似的丈夫,突然两眼通红的看着她,虽然什么指责的话语都没有,但眼里面却不见往日熟悉的情意,只有不尽的失望。 至于向来沉默不理事的公公与温柔谦恭的婆婆,也在同一时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就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她对颜丫的不怀好意。 “哧,昭明他大伯娘,看来你颜家的孩子真是高招啊,我方鑫今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贼喊捉贼’、‘胡搅蛮缠’、‘泼妇骂街’。我家闺女原本就是个活泼机灵的,看她有理却哑口无言无可争辩的样子,你们老颜家四房的二姑娘果然是好样的。” 颜盛国哼了一声,武淑媛却双眼微眯,当机立断,“二丫,看在你年纪尚的份上,在座的各位长辈这次就不计较你的过失了。 但是你要记住,你是女孩儿,还是做妹妹的,既然做长辈的已经出面处理了,你就不该再插手。 你如今气愤难当口不择言,看在你的一片爱妹之心上,大伯娘也不会多惩罚你,抽二十藤条,自行去领罚吧。” 颜二丫还想要什么,却被武淑媛一个眼神给震慑住了,然后便咬着嘴唇被战战兢兢的颜大丫给领出了客厅,一路往祠堂而去。 眼见她们姐妹离开了,成功地堵上了方家夫妇的口,武淑媛这才将视线停在了方柔娘的身上。 “侄儿媳妇,你过来,给我跪下!” 第16章 东西 武淑媛面无表情,整个人就如同沉默的山峰一样,端庄肃穆。 她突然迸发的气势让颜舜华看了心里一惊,千万里之遥的少年见此更是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欣喜的欢呼。 方柔娘瓷白的俏脸闻言瞬间涨成了酱紫色,她有心拒绝,却不敢张嘴,只得僵着身体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嘴唇,破损出血也不自知。 除了颜家那位一言九鼎却甚少露面的老族长之外,她在颜家村敢家里家外横着走而不惊不惧。但是这一位常常出面处理颜家村内部事宜的宗妇武淑媛,却是她嫁入颜家以来最为惧怕的人,没有之一。 她曾经亲眼见识过宋招娣切猪肉,所以总是在言语间鄙视对方的粗俗,但是她却不敢对武淑媛言语不敬,哪怕心里一点点鄙夷的念头都不敢起。 武淑媛是全村长得最为高壮的妇人,那张脸也是丢入人群中就找不着的路人脸。但是,在颜家村,她却是最受孩子、妇人,甚至某些男人敬重的人,哪怕她的丈夫早已去世,哪怕她的儿子尚未成年。 村里也许有人对她的儿子是否能够接任族长的位子而私下嘀咕,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宗妇的位子有丝毫异议。 外来的媳妇不敢心生不满,而颜家血脉的人不论嫡支还是旁支,全都敬服她的为人处事与强硬作风。 是的,强硬,她是一个比男人更男人的女子。 方柔娘打了个寒噤,想到她刚嫁入的那一年,村口那场惊心动魄的场景。武淑媛手持一鞭与贼人对峙,神色自若步履轻松。上一刻还在眼也不眨地杀人,毫不手软犹如切菜砍柴,下一刻就能够云淡风轻地接待官府来人,笑意盈盈就如添丁进财…… “年幼的时候,大人总会对你报以无限的耐心,但那也不是真的就无限制的宽容了。他们会温柔地呵护、耐心地劝慰,做了好事有奖赏,干了坏事却必惩罚。 虽然那些惩罚无外乎都是言语训斥,偶尔程度严重了也只是用木尺或者藤条惩戒一番,但训斥就是训斥,惩戒就是惩戒。 既然孩子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凭什么长大之后,变成大姑娘,变成别人家的媳妇,变成真稚儿的母亲的时候,你就无所顾忌忘记初心了呢?” 武淑媛的话语言犹在耳,方柔娘正想着该怎么放低身段据理力争才能够躲得过这次,不料方王氏首先就不满起来。 “昭明他大伯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家闺女从到大都是乖乖女,从来就不曾干过什么坏事需要用木尺或藤条来惩戒。她在我们方家如珠如宝般长大,我把她嫁到你们颜家可不是受苦受累甚至受打来的!” 武淑媛看了方王氏一眼,“哦?按照你这么,敢情我这个做长辈的,言语教导一番晚辈的资格都没有了?侄儿媳妇还是你方家的未出嫁女儿,不是我老颜家的人?” 方王氏立刻讪讪地住了口。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方柔娘如今确实是归颜氏家族管教的。 别有理,就算没理,武淑媛这个宗妇要训诫,方柔娘这个做晚辈的就只能够听着,娘家任何人都无权插手。 眼见自己妻子将哭未哭,颜昭明这一回终于是不再保持沉默,不顾颜盛国的眼色直接走到客厅中间,双膝下跪,哆嗦着嘴唇道,“大伯娘,柔娘都是为了我好,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并不是有意的。她给我生了妮儿之后身体柔弱,不……” “住嘴,你这个混账!” 伴随着一声暴喝,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了颜昭明的身上。杯子从他的额头堪堪擦过,飞到了方柔娘的脚边,四分五裂,碎了个彻头彻尾。 “孩子他爹!” “啊!!” 颜柳氏被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就要冲到颜昭明的身边去,却愣是被颜盛国充满怒意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 见丈夫替自己受罪,俊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血痕,方柔娘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双腿一软就跟着跪倒在地。 她手脚并用,哽咽着爬到了颜昭明的身边,颤抖着抽出手帕,摁住了他的伤痕。 颜昭明握住了妻子的手,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来低声安慰,“我没事,真的,不要再哭了。” 方柔娘闻言一把抱住了他,腰肢放软任由他心翼翼地环抱住,愈发哭得不能自已,犹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个混账,混账!” 颜盛国见到儿子儿媳抱作一团,气得满脸狰狞。 “伤风败俗,有辱斯文!‘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跪地跪父母’,你今日居然为了一个妇人就随随便便地软了膝盖,他日是不是就会不假思索地为了她断了脊梁,做那等忤逆父母祸害族人的混账事?给我滚,我颜盛国没你这样的儿子,滚!!” “孩子他爹……” “没你的事,一边呆着!” 颜盛国强忍着怒气,到底是给了妻子面子,拿着茶壶悬在半空中的手落了下来,终究没有再扔出去。 颜柳氏泪流满面,不敢违逆丈夫的命令,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儿媳直挺挺地跪着。 “哼,你颜家真是欺人太甚!” 方鑫见状也终于忍不住跳起来猛拍桌子,“他们是夫妻抱就抱了有本事你颜盛国就别抱着自己女人亲|热!为了妻子下跪怎么了?必要之时舍弃性命都是应该的,你个读书坏了脑子的残废酸腐!枉费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敢情脑子里装的都是屎!!” “强胜他爹,你在胡什么?!” 方王氏着急地拉扯着丈夫,方鑫却一把将人给推开了,兀自将桌子拍得震响。 颜盛国脸色铁青,显然是被对方那粗俗的话语给气到了。武淑媛也是头一回见到方家来人是如此做派,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一直像是隐形人一般的颜舜华,却在这个时侯噔噔噔地跑到了方鑫旁边,高举起两只胖手,然后往桌子上“砰砰砰”地也乱拍一通,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满眼崇拜地看向方鑫,欢快无比。 “拍桌子好好玩,您老可真厉害,我太敬佩您了,您脑子里边装的肯定不是屎。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您老不是个东西?我听老东西都很厉害。所以其实您是个老东西吧?” 第17章 高祖 话语刚落,方鑫就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来,破口大骂,“贱皮子!” 颜舜华的身体悄然后倾,在他的指尖划过脸蛋的时候,就受了惊一样猛地往后倒退,踉踉跄跄地到了颜昭明的身旁,直接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惊呼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便是姑娘软糯的哭音,“呜呜,嫂嫂不喜欢我常常掐我手臂,您这老东西也不喜欢我要甩我耳光,呜呜……爹,娘,我不要听高祖的高祖的高祖的……” 她打了两个嗝,泪眼朦胧地数了数手指头,显然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任高祖,干脆耍赖道,“反正就是不听他的话了。我再也不要喜欢嫂嫂,不要她在家,不要侄子……我也不要二姐带他玩,她肯定不乐意的。嫂嫂常常骂我们,上次想掐我被二姐发现才不掐……”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从前被掐的惨痛经历,下意识地就摸了摸手臂,发现方柔娘就在旁边,神色大惊,立刻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冲进了颜柳氏的怀里。 满室寂静。 所谓童言无忌,真烂漫的孩通常很少会谎话,尤其是牵涉到祖宗的话题,他们就更不可能谎了。因此一时之间,在座的大人全都惊呆了。 颜家祖宗? 作为宗妇,武淑媛首先回过神来,看着她柔和了声音道,“丫,来,告诉大伯娘,高祖他老人家都和你什么了?” 颜舜华摇了摇头,背对着众人,只是不停地拉扯着颜柳氏的衣袖哭诉,“娘,娘,我脸上好痛。老东西打我了,哦,不是,他不是个东西。他,哎呀,就是嫂嫂的爹打我了,打我这里,你看,好痛好痛。” 她仰着脸,胖乎乎的手指正对着左脸上的那道血痕。 尽管不深,但是却很长,差不多横贯了整个左脸颊,孩童的皮肤原本就白嫩,因此那渗出的血珠在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颜柳氏的眼泪哗啦啦地直往下流。 女孩子毁了容,肯定找不到好夫婿。血痕看着很浅,却也得精心呵护,花费时日,才能够完全地消去。 在这个过程中,年幼的女儿也许得受尽伙伴的冷眼,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想到怎么能够不心痛? 劝了又劝,适逢颜大丫独自回来,颜舜华这才让安抚着上了药。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再次接上了此前的话题。 这一回,她倒是十分配合武淑媛的问话,就连方家夫妇,听了几句回答之后,自认有理也不敢再气势高涨地乱发飙,反而是开始惴惴不安。 “也就是,老祖宗跟你拉了一会家常,然后让你一路不要往后看地往回走,听见了你娘亲的话,这才醒了过来对吗?” 面对着武淑媛的循循善诱,颜舜华不停地点着脑袋。眼见众人都若有所思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话,她便煞有其事地将双手举起来,张开了手掌,示意所有人看她的手指头。 “高祖跟我了好多好多好多事,还让我背了下来,是回来就告诉颜仲溟这个子。可是颜仲溟这个子是谁?我不认识他,不知道去哪儿背诵给他听。” 她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手指头上,免得与其他人眼神对视。 “颜仲溟”这个名字,是她去向颜盛国请安的时候,在一本旧字帖上看到的。具体是谁她不清楚,但是既然姓颜那肯定是老颜家的人。 反正她也只是需要一个具体的名字让话语显得更为真实可信而已,因此对此符号所代表的人物是谁也无所谓了。 岂料她的话语却让在场的人都惊诧失声,就连向来从容淡定的武淑媛,也差点失态。 “那是你祖父的名讳。” 颜盛国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一脸郑重地看着自己的幺女,“老祖宗都跟你了什么?有没有只能够告诉祖父一人知道?还是事情没甚要紧,在场的是谁都无所谓?” 他紧紧地盯着她,就如其他人一样,眼神十分热切,让颜舜华瞬间觉得有些碜人。 她的运气似乎不太好,随口的名字居然就是那个住在祠堂印象当中很少露面的祖父。从如今仅有的一面来看,他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看来接下去的话语要慎重,省得哪要圆谎接不上。 颜舜华低下了头,缩了缩肩膀,继续东拉西扯,脑袋却开始高速运转,尽可能地编着似是而非却又饱含一定道理的话语。 “高祖就跟大花一样,长得胖乎乎的,好好玩,很有耐心听我故事,又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就是老让我要记住一些话,什么不希望下次还见到我这个家伙,一次性完省得我受罪。娘,为什么高祖见到我我就会受罪?他不喜欢丫吗?” 颜柳氏对于这个话题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丈夫。 颜盛国没有解释,对一个将自家祖宗等同于猪一样好玩的姑娘,他要怎么才能够让她明白,上一次她是濒死之际有了奇遇,这才见着了老祖宗?要是还有下一回,那多半也是危险境遇。 十死一生的事情,没有哪一家的长辈会希望自己的子孙遇到的。 武淑媛适时地接过了话题,“他是我们的长辈,怎么会不喜欢丫?就像我们在场的这些长辈一样,所有人都喜欢你。” 颜舜华鼓了鼓脸颊,犹如金鱼冒泡,脸上尽是委屈,“可是嫂嫂和那个老东西不喜欢我。他们一个掐我一个打我。” 武淑媛一噎,就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般,突然就无话可。 倒是方王氏放低了姿态,满脸慈祥地对着她笑了又笑,“丫啊,我们方家的人最喜欢你了,你嫂嫂也一样。就是有时候口不对心,但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绝对喜欢你。快跟伯母,你高祖他老人家,是怎么跟你‘要跟你嫂嫂好好相处带侄子’的?” 颜舜华却满脸不高兴地甩了一个后脑勺给她,紧紧地抱住颜柳氏,压根就不答腔。 方王氏推了推丈夫,“句话。” 被一个姑娘老东西老东西地重复叫着,方鑫原本十分生气与暴躁,只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惊悚的事情,让他的所有愤怒都化为了乌有。 大地大,死人最大。 第18章 手滑 对于死去已久不定已经是成仙成神的人,即使是皇老子,恐怕也是不敢得罪的,更何况他一介百姓。 因此为了得知那些神秘的谈话,方鑫违心地对着不点道他这个老东西其实是喜欢她的。 之前的那一巴掌,是他一时手滑,当时绝对没有要揍她的意思! 颜舜华闻言在颜柳氏的怀里抽了抽嘴角。 一时手滑?这个强词夺理的家伙,居然敢当着她父母甚至是颜家宗妇的面,明晃晃地哄骗她,就像她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一样。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只病猫! 她怯生生地转过身子,仿佛十分畏惧他一般,“高祖不能跟打人的人做朋友,最好连话都不要。除非那个打人的人也愿意被我打回去,那么我才可以重新考虑要不要跟他玩耍。老东西你也让我一时手滑甩一巴掌吗?” 她一边一边看向了自己肉乎乎依然有些红肿的手掌,在空中比了比,抱怨道,“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一时手滑啊。老东西你能教教我吗?打回去手会痛痛,我不想打耶,老东西我们不要做朋友了好不好?” 老东西老东西老东西!方鑫闻言脸直接就黑如锅底。 其他人则忍俊不禁,就连方王氏,反应过来也是想要大笑。 被她这样一,好像求着她打,人家姑娘还嫌弃打了会手疼,完全不划算。这个朋友她交得委屈极了! 武淑媛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声音平稳地道,“好了,丫,你嫂嫂的爹娘想来也累了,我们先让他们去休息。抽个空大伯娘将这事报给祖父,届时你再到祠堂去跟他老人家一一述好不好?” 在她看来,虽然此前的气氛剑拔弩张,但是经过颜丫的一番插科打诨,如今两家总算是没有彻底地撕破脸皮。为了日后计,还是先行暂停,让双方的情绪都稳一稳,再来处理会比较好。 只是方家夫妇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这一回不能趁热打铁,别他们两个姻亲,就连他们的女儿方柔娘,将来想要知道谈话的神秘内容到底是什么都几乎没有可能。 谁知道那不知几世的高祖,到底想让颜丫这个姑娘转告颜仲溟什么,要是有个差错,他们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儿不定被休了也有可能。 谁知道她肚子里头如今怀的那一个是男是女? 他们的儿子方强胜还没有成亲,要是突然之间多了一个被休弃的长姐,恐怕十里八乡知道了都不会把女儿嫁过来方家当媳妇的。 因此不用方王氏催促,方鑫就直接走了过来,往颜柳氏两人面前一站,黑着脸咬牙切齿道,“直接往脸上甩就对了,快点!” 颜舜华犹犹豫豫,就是不敢举起手来,被他眼睛一瞪,甚至瞬间飙出了眼泪,再一次扭过身体,躲回了颜柳氏的怀抱。 “行了,两位还是先行去休息吧,这是我们老颜家的事情,就不麻烦两位作陪了。至于侄儿媳妇的事,既然认为我这个宗妇处事不公,届时我会请示公公,让他老人家看着办。是请族人相助还是报案处理,都按他的意思来。毕竟丫差点没了性命,总是要查个清楚的。” 方鑫气得又想破口大骂,还是方王氏有经验,拉了拉丈夫,只是向武淑媛弯了弯腰,并不搭腔,反而是好歹地劝了颜舜华老半。 “丫啊,你方伯伯皮糙肉厚,你使劲打,没事,啊?别害怕,来,就打一下,很快的。来啊。” 颜舜华将头埋在颜柳氏的怀里,笑得双肩直抽,在外人看来她却仿佛过于害怕哭得不能自已。 “过犹不及。” 在她笑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看了许久好戏的少年终于是开了口,声音十分之无奈,却又隐隐带着笑意。 这个家伙,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连不知道几世的祖宗名头都敢借来使用。这等胆色,完全与男子无异。 颜舜华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也没有时间去仔细体味,而是调整了一下呼吸与面部表情,直到确认自己又是一副惊恐的胆模样,这才慢腾腾地转过身来。 “真的要要打吗?” 方王氏使劲点头,眼带鼓励,“对对对,赶紧打。” 颜舜华期期艾艾地看向方鑫,缩了缩肩膀,仿佛又想往颜柳氏怀里躲,急得方王氏赶忙推了推丈夫。 方鑫僵着神情,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别怕,打,用点力,伯伯不怕疼!” 他就不信这个向来胆的颜丫真的敢揍他!颜二丫刚才背诵的祖训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此,方鑫有恃无恐地站着,双眼微眯,狠厉的神情一闪而过。 见她仍旧满脸害怕,方王氏笑得分外和煦,语气温柔,“丫乖,真的不用怕。你打一下,你伯伯会给你变戏法哦。脸会突然胖起来,就像软呼呼的糕点一样,样子好看极了!” 颜舜华心里笑得直打跌,就连面上的表情也因为极力隐忍也显得纠结万分。不过她到底没有继续一本正经地玩下去,而是干脆利落地狠抽了方鑫一个耳光,直接把人给抽懵了。 “老东西,我刚才一时手滑,绝对没有要揍你的意思哦。”她一边甩着右手,一边扭过头去寻求颜柳氏的安慰,“娘,好痛,吹吹?” 颜柳氏有些惊慌失措,今日的颜丫言行举止与从前的那个乖女儿完全不一样。那似软实硬的话语,甩巴掌时的那一股狠劲,让她不知不觉地心惊胆战,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颜舜华察觉到之后,迅速地就丢开其他人,开始撒娇转移起母亲大人的注意力来。 也幸亏颜柳氏是个爱女入骨的人,尤其是颜舜华又搬出祖宗来做靠山,因此多少解释了一番她的巨大变化,颜柳氏尽管仍旧惴惴不安,还是心疼万分地替女儿吹起掌心来。 武淑媛与颜盛国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眼内都闪过了一丝疑惑,只是两人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静待事情的发展。 方王氏一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待丈夫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看向颜舜华的时候,就机智地挡在了他的身前,笑逐颜开地看向姑娘。 “丫啊,你看,一时手滑你学会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颜家老祖宗告诉你什么了吧?” 第19章 出妻 这个方王氏,倒是个人物。 言语刻薄却能同时满脸慈爱,心底恨极却能保持能屈能伸随时弯腰。 颜舜华眉心微不可见的一蹙,待得颜柳氏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这才开始颠三倒四地复述。 “颜家四房颜二丫英姿飒爽,他见到后代子孙有这么英武的颇为欣慰,但是取得名字太丑了,他老人家重拟了一个叫做‘颜舜英’。” 她顿了顿,木呆呆地抬头看向颜盛国,“爹,高祖你是不是读书不认真,所以才胸无点墨,为女儿取的名字全都土得掉渣?” 颜盛国的脸色很精彩,五彩缤纷地犹如雨后彩虹。 “还有‘胸无点墨’是什么意思?我都听不懂。” 被幺女求知若渴地看着,颜盛国只觉得老脸隐隐发烫,在方鑫出言嘲讽之前赶忙转移话题道,“你二姐有了新名字,你跟大姐呢?高祖没重新取一个?” “有啊。高祖他老人家掐指一算,‘哦,你是二丫头的尾巴啊,恩,这样,舜英有木槿的意思,我看宗祠外面的木槿花开得也挺好看的,朝生暮落无穷极,你就叫颜舜华吧’。他还不能厚什么此薄什么彼,大姐看着就宜室宜家,所以就取名‘舜宜’。” 颜舜华煞有其事地摇头晃脑,完了又好奇地问道,“爹,什么叫‘厚什么此薄什么彼’,还有‘宜室宜家’?” 颜盛国尚未来得及回答,一直默不作声的颜妮就羞怯却又急迫地询问开来。 “姑姑,那妮儿呢?我要改什么名字?” 三岁多的女童窝在自家母亲怀里,自从母亲回了娘家之后,她就神色恹恹的,安静得不像个孩子。如今见到了方柔娘,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一丝神采。 “不知道,高祖没你要改名字。” 妮儿瘪了瘪嘴,想哭却不敢哭,眼见自家祖父一言不发地神游外,才敢低低地带着鼻音道,“我也想改名字……” 孩子多半如此,自己有的不一定愿意给别人,但是别人有的,自己总也想要有同样的东西,否则就不高兴,尽管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颜舜华挠了挠头,“你听话就好了。以后一定会变漂亮的。” 妮儿眼睛一亮,“听话就会变得漂亮吗?” “恩。” “那我听话。” “对,要听祖父的话,听祖母的,听你爹爹的话。” 妮儿笑嘻嘻地加了一句,“还有娘,我也要听娘的话。” 颜昭明神色一滞,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父亲,见他没有反应,才温柔地摸了摸自家女儿的脑袋,“乖。” 方柔娘更是抱紧了怀中的身子,感动得泪水涟涟。 岂料颜舜华却摇了摇头,“不行哦,高祖了,妮儿娘亲做了错事。” 她皱了皱眉,像是在努力回想,好一会儿才开始端着脸一板一眼地开始背诵,咬字清晰软糯喜人。 “家里头,有很多事情都是见光死的。颜方氏,你入门也有几年了,总该知道如果能够相互容忍与体谅,日子总是能凑合着过下去的。 但是你却日复一日地为了琐事与家人斗气,在不知不觉间消磨大家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 尤其是当颜大丫这些的一方总是被四房那对无作为的父母教导着要退让,退让,无限制地退让,而颜方氏你却是不知足地想着一次赢,两次赢,无论缘由次次赢的时候。 如果当彼此是家人,哪怕不能时时刻刻相互体谅与爱护,也应该给予彼此尊重与体面。没有任何人能够无限度的容忍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丈夫,公婆,或者姑,儿女,甚至是亲生爹娘。 忍你无理取闹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忍你不可理喻三次可以,四次可以;忍你歇斯底里五次可以,六次也可以……但你不能让别人忍你颜方氏九十九次之后,还非得要求她必须忍你第一百次。 我家的乖孙丫,遭此大难差点身死道消永入轮回,颜方氏你功不可没!” 方柔娘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地俏脸惨白,尽管依旧被颜昭明怀抱着,身体却是如坠冰窟寒冷彻骨,吓得敏感的颜妮声地哭了起来。 方鑫夫妇也是脸色铁青。这样的话语显然不是颜丫一个七岁女童能够编出来的,那么也就是,颜家的老祖宗,对方柔娘这个孙媳是相当不满意的。 刚刚那一番长篇大论,就只差没有明着,他们的闺女差一点点就直接害死了颜丫。 武淑媛与颜盛国这一回是彻底地相信了颜丫是有了奇遇,见着了颜家的老祖宗了。前者感到十分的惊奇,后者却惭愧万分。 对于这几个子女,他颜盛国确实是没有尽到多少为人父亲的本分。自从腿残以后,他几乎将一切教导事宜都推给了妻子,确实是一点作为都没有,该骂! 颜舜华却没有去打量别人的神色,只是顿了顿,像是第一回这么长的话语有些呼吸不畅一样,待得一盏茶时间过去,这才继续一板一眼地往下。 “高祖还,‘原本家和万事兴,是可以原谅的。偏偏颜方氏你不拿婆家当一家人,被了几句就离家出走,而娘家人又不争气,难以为伍,所以为了子孙后代着想,要出妻,免得带累后人。’” 她的话音刚落,方鑫就勃然大怒,“你个贱皮子,我方家人怎么不争气了?我闺女如今正怀着你颜四房的金疙瘩,你居然敢这种谎话来作践我方家?看我不打死你!” 他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而来,脸上的神情狰狞地犹如地狱来的恶鬼,让刚巧看见了这一幕的颜妮当场大哭不止。 颜舜华只是缩了缩肩膀,尚未来得及摆出恐惧的神情,就听见“喀喇”一声,客厅上首的桌子应声而裂。 却是武淑媛徒手拍断了一个桌角。 方鑫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下一步便再也走不下去,抬起的右脚下意识地收了回来,既愤怒却又不得不忍耐着回了原地。 颜氏家族的这个宗妇,是真的杀过人的。 第20章 禁言 当闺女回娘家来讲述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屠杀场景之后,方鑫便知道这妇人是不能真正地招惹的。 对于他的识相,武淑媛难看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只是话语却前所未有的犀利。 “丫只是一个孩子,老祖宗让她鹦鹉学舌而已,能懂什么?还是方亲家对我颜家老祖宗的训下有意见?没有?那么还请慎言!要是不愿听,那干脆去客房休息得了,省得待会又出什么你不爱听的话,要在我颜家村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对于她的不留情面,方鑫气得火冒三丈,却碍于她的身手与气势而不得不咬着牙生受了,气呼呼地回了座位,忍得青筋直爆。 方王氏是头一回见到向来微笑待人的武淑媛发出这股骇人气势,因此不免心头惴惴,就连惯常的笑脸迎人也难以维持,只是挣扎着期期艾艾地强调。 “那个,昭明他大伯娘,我们没有恶意,他就是个直脾气,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我们闺女正在害喜却被赶回了娘家,如今又要无缘无故地休了她,强胜他爹这不是着急了嘛……” 颜盛国哼了一声,冷冷地投来一瞥,方王氏便没法再下去了。 倒是颜昭明欣喜若狂,一直追着妻子结结巴巴地询问是否真的有了身孕。 方柔娘依然惨白着一张脸,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点头表示确诊无疑,任由他的大手覆盖到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上。 颜柳氏也激动万分,以至于抱着女儿的双手都颤抖起来,想来是十分欢喜的。 因为武淑媛的突然发威,颜舜华真的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在看见那块切口锋利平整的桌角之时,更是双眼呆滞,心跳声犹如百米赛跑之后一般噗通噗通地极速狂飙。 到底是那张桌子质量太差,还是古人的功夫真的有什么内力可以飞花摘叶发如利刃? 这也太夸张了! 徒手啊,这不科学!! “丫,我且问你,老祖宗既然了让二丫带侄子,那么必然不是真的要昭明出妻的。他老人家后面还了什么没有?” 武淑媛眼神扫过瘫在颜昭明怀里的方柔娘,又在方家夫妇身上打了一个转,心中叹息不已。 摊上这样的亲家,也亏得四房夫妇都是厚道人,颜昭明这个四房长子又老实念情。 尤其句不好听的话,也幸亏颜盛国自腿残以后心灰意冷懒得理事,否则以他以往的爆脾气,恐怕方柔娘这样的儿媳妇早就被休弃了,要不然就是这个家早分早了。 她的视线转至由始自终都没有得上话的颜柳氏身上,见对方居然频频看向儿子儿媳微笑连连,心中的无奈更甚。 但凡这个主母能够强硬一些,颜家四房也不会被人欺负至此。 在自己的地头,居然被人当面指着孩子破口大骂喊打喊杀。换做是她武淑媛,要是有人敢这样对待她的儿子颜昭睿,她当场就敢剁了那人的手指。 性情温柔贤淑不是不好,只是太过软和就成了懦弱,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人还是得有底线才好。 尽管心头的思绪万千,武淑媛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有何不同。 只是见颜丫迟迟不回答,这才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再一次重复地问道,“丫,告诉大伯娘,老祖宗了出妻之后,还跟你什么了没有?” 颜舜华木呆呆地看向她,“有。高祖,颜方氏气狭体懒,不顺父母,口多言,理应休弃。只是,只是,” 她低下头数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继续道,“只是什么改之什么善莫大焉,嫂嫂肚里的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合该她与老颜家有缘,可留。‘她要是能在怀孕之后禁言一年,好好服侍翁姑,将来就会变好的。’恩,会给我买糖吃。”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渴望却又有些畏惧地看向颜昭明夫妇,在方柔娘愣愣地看过来的时候,就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回了颜柳氏的怀里。 “真的假的?她能变成好人?” 刚领罚回来、囫囵听了一点的颜二丫很是疑惑,可是她此刻却不敢反驳妹妹的话,毕竟那可是高祖的。 颜昭明先是愣怔,接着便是狂喜,“真……真的?丫,高祖真的可以不出妻?” 颜舜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我都不懂禁言是什么意思。” 颜昭明欣喜若狂,知道不用出妻后当即一叠声地就夸下海口道,“买买买,丫将来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颜柳氏与颜大丫替他开心,颜二丫却有些纠结。 颜盛国脸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当然不可能任由自己四房的血脉流落在外。之前不认自己的儿子要他滚,完全是被他随意下跪的做法气到了,加上后来与儿媳妇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作一团有辱斯文,方家夫妇又是此等粗鲁做派,他才气急攻心。 他对这个进门多年的儿媳妇基本没有接触,只是冷眼旁观之时,却也清楚明了对方的几斤几两。 追根究底,心地不坏,但是日常的言行却绝对不上好。对公婆丈夫阳奉阴违,对姑子尖酸刻薄,对唯一的女儿非打即骂。 如果颜昭明愿意休弃的话,他这个做父亲的是绝无二话的。 只是可惜,尽管这个儿子品行端正,为人做事不失赤子之心,却也有太过心软与老实的毛病,根本就无法辨清真伪,公正处事,带着四房往更高的层次去…… 颜盛国叹息一声,怪他。当初要是能够狠下心来教导,两个年长的孩子就不会像足了妻子的老实。 老实是好,代表善良无害。 可是太过善良,却会变成怯懦。一旦麻烦上门,不单只不能自保,还会连累家人,活得低声下气,活得忍气吞声,活得束手无策,活得愁容惨淡…… “爹,您为什么要叹气?” 颜舜华木呆呆地看着他,语出惊人,“哥哥会有儿子的,不是这个也会是下一个下下一个,你也会有儿子的。 高祖让我告诉你,腿断了又不是那什么没了,作为颜家人怎么可以一蹶不振?还叫我一定要记得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掉萎靡积极造人。不努力,你就老了,娘亲也生不动了。” 第21章 尘封 当颜舜华用无辜的眼神问道那什么是什么的时候,颜家四房的最高决策者颜盛国,终于头一次在人前有了落荒而逃的感觉。 颜柳氏被羞得满脸通红,武淑媛、方家夫妇与颜昭明夫妇则被惊得目瞪口呆。 至于两个姐姐,颜大丫已经不再懵懂,而颜二丫,作为四兄妹中当之无愧的鬼灵精,虽然有些问题目前还比较懵懂,但大致意思还是很能领会的。于是两人便吭哧吭哧了半,也跟着她们娘亲羞得满脸红霞。 只有妮儿悄悄地探出头来,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嘻嘻地向颜舜华做了一个鬼脸,后者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可怜真懵懂的稚儿,也瞬间变成了一个嫩生生的红果果。 这一场谈话,因为颜舜华的语出惊人而迅速落幕。 原本老神在在趾高气扬地要为闺女讨回公道顺便让颜家四房好看的方家夫妇,闹了半反而是自身惹了一身骚,不单只被武淑媛这个颜家宗妇明晃晃地恐吓了一回,更是被不知道几世的颜家老祖宗给一句话骂得狗血淋头。 要是他们方家祖宗地下有知的话,恐怕也会觉得自家的老脸被人噼里啪啦地打着玩儿一样,痛得要命。 更可恨的还是,这一场“暴打”完全是方鑫夫妇自找的,丝毫怨不得旁人! 因为自觉面上无光,方鑫肿着半边脸,甚至都不愿意留下来吃晚饭,也没有留时间给方王氏嘱咐自家闺女一言片语,便拉上妻子急匆匆地离开了颜家村。 武淑媛倒是留在了四房吃晚饭,只是却没有再多什么,而是在饭后即刻带着颜舜华去了祠堂。 没有人知道颜仲溟是什么反应,倒是颜舜华,当晚并没有回家,而是再一次被关进了黑屋。 因为甩了方鑫一巴掌,而有违颜家“不可侮辱怠慢甚至殴打客人尤其是长辈”的祖训,她手脚各受了二十次藤条抽打,并且跪了颜家列祖列宗一个晚上。 于是乎,当她第二早上被颜昭明背回家的时候,双手几乎肿得握不住筷子,腿肚子也是青紫一片。哪怕脸上那一条浅浅的划痕已经开始结痂,也丝毫不能减轻颜柳氏的痛苦。 颜舜华确实是痛得龇牙咧嘴的,但是她还是笑眯眯地面对他们的安慰,甚至还故意对每一个人摊开了她的掌心,像是炫耀自己有多么勇敢一样,学着颜二丫的样子扬起了脑袋。 “瞧,挨打还是有用的。祖父同意我们三姐妹改名的要求了,下一次祭祖就会正式记入族谱。不过他平时还叫我们现在的名字,毕竟是爹爹取的,要我们学会尊敬,虽然他也觉得爹爹取的名字太丑了。” 颜二丫见她学着自己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哭笑不得,也不顾自己的双手依旧疼痛,抬手就敲了自家妹妹一个大爆栗。 “你个笨蛋。明知道有理打人祖父也会惩罚的,偏偏还要自己撞上去,连我都没有这个胆子,你倒是硬气。也不怕留下疤痕,将来真的嫁不出去,可就让某些人称心如意了。” 颜舜华依旧笑眯眯的,并不答话。 颜二丫故意将她的头发给揉乱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罢了手,“算啦,好歹这一次总算是将名字给改了,你这一顿打也没有白挨。话回来,真的是高祖给咱们取的名字?” “那当然了。他可好玩了。二姐你没见过他老人家吗?我跟你,高祖就跟大花一样,我讲故事他都有认真在听,然后我讲完了他也会给我讲他知道的有趣的故事,就好像……” 颜二丫听得头昏脑胀的,就像每一回颜丫跟母猪大花嘀咕时候的一样,她完全没有听懂妹妹到底在讲什么。 至于颜柳氏与颜大丫,就更是听不明白了。 好歹之下,众人终于退出了她的房间。 颜舜华吁了一口气,瘫倒在床,苦笑不已。 颜仲溟不相信她。 尽管昨晚在惩罚她时,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半信半疑,但是在今早惩罚结束之后,他那相当开诚布公意味深长的话语却让她胆战心惊。 “老夫不知道你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是既然你能够在我颜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坦然自若地度过了一晚,那便证明你有着最起码的良知与不坏的品行。希望你日后不要再借祖宗之言胡言乱语,为我颜家招祸。只要安分守己,老夫自然会认下你这个孙女。” 她当时什么话也没有,只是睁大双眼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又往四周看了看,仿佛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话,不久之后才畏惧地低下了头,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好吧,她得承认,对于颜仲溟的洞若观火,她当时心里完全是如遭雷击。 甚至有某一个瞬间,她在战栗之余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哪怕他不认识她,却也认出了她来。 不是颜丫,而是另外一个来历不明漂泊独立的干净灵魂。 只是好歹是个成年人了,加上她这几来的经历颇为不寻常,因此对此多少有了些免疫力,面部表情便十分自然地控制到位。 她知道对方仍然不相信她,但是基于她的表现,如今多少还是会有些不确定。 只要她依靠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在日后的生活中不露出什么大破绽,相信对方不会为难她更不会时刻关注她。 颜舜华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便使劲绷紧了身体,再卸去力气。绷紧,放松,绷紧,放松,直到身体彻底地舒适起来,才揉了揉自己的脸,神色颇有些无可奈何。 她不能承认。 哪怕她很想立刻不用掩饰地做回自己,而得到颜氏家族最高决策者的理解与支持是最为快捷迅速的办法,但却不够稳妥。 对于她这个来自遥远未来甚至亲身经历的人来,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他一个古人? 如果她和盘托出,即使他是一位睿智的长者,她的经历也依旧会显得太过惊世骇俗。 她不想被当做怪物一样遭到沉塘甚至火焚的下场,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哪怕这种沉默是一种基于自我保护的立场,在某种程度上来,是善意的谎言,却也是一种隐瞒。 也许会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一,但也许,她永远都会对自己的来历三缄其口尘封心底。 第22章 信任 八月十四日,从祠堂回来之后,颜舜华整整一都没有出门。 倒不是她不想出去玩,而是因为她这几的表现实在是太过高调了,以至于一直为她胆战心惊的颜柳氏终于也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迈出家门一步。 虽然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她却没有垂头丧气。反正长日久的,总会有机会出去领略这个时空的美景的,她不着急。 当然,她也没有理由着急就是了。因为即使她足不出户,也着实惊喜了一番。 鉴于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即将来临,颜家村各家各户这几日都忙碌非凡。做灯笼的做灯笼,做糕点的做糕点,不少人还抽空走家串户去拜访住的较远的亲朋好友。 而愁云惨淡的颜家四房,也终于一扫此前的阴霾,开始动了起来。 首先是颜柳氏,带领着颜大丫将四房里里外外都仔细打扫了一遍,然后便是开始做起了花团锦簇的糕点。 那别致的图案让她看得简直是叹为观止,虽然尚未能吃,却已经是食指大动。 而颜昭明,在媳妇方柔娘回来之后终于是安了心。从祠堂接回妹妹之后便兴冲冲地到村塾那边砍了好几根竹子,然后扛回来一根一根地仔细削成竹篾。 下午与颜盛国一道,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将长长短短的竹篾编织成各式各样的动物造型玩具。完了还有模有样地染上颜色,虽然有些玩具形状并不够细致,但远远看起来却也惟妙惟肖。 威武的大黄狗,可爱的白兔,摇头摆脑的大鹅,像是在悠闲划水的鸭子,展翅欲飞的喜鹊,憨态可掬的猪…… 手中捧着节日礼物,不单只颜妮儿高兴地眉开眼笑,就连颜二丫也咋咋呼呼地手舞足蹈。 至于颜舜华,则是完全被他们的手艺给征服了,那手指翻飞的场景深深地震撼了她。哪怕怀里被塞了一只神似大花的母猪与猪崽,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少年那清冽的声音响起,她才恍然大悟般抱紧了自己怀中的玩具。 “这是你做的?” 虽然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是十足的调侃,显然是不相信的。 颜舜华的双手还被手帕裹着,有些笨拙地动了动,直到将两只猪都翻看了一遍,这才低声地解释了几句,接着又问怎么昨在去祠堂的路上就突然断了联系。 少年显然也搞不懂,因此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武淑媛的事情来,“你大伯娘真的不姓武?” 颜舜华微微皱眉,倒没有不高兴,只是多少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问一个已婚妇人的姓氏。 按道理,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我不是回答过你了吗?为什么你会认为她应该姓武?别否认,你的语气从一开始就很急切,包括现在,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并不平静。” 她不紧不慢地挪到了桂花树下,遥望着跟颜妮玩耍的两位姐姐,这才轻声细语地追问。 少年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艰涩地回答道,“她很像我听过的一个人,我认识的人中也有一位跟她长得颇为相似。” 颜舜华闻言下意识地耸了耸肩,“下奇闻异事不计其数,相似之人又何其之多。就算样貌像了个九成九,甚至是同姓,也未必就是同一个祖宗。我大伯娘是个行事端正的贤淑妇人,从来不曾听她出过远门,与你认为相似的人应该没什么关系。” 少年看着那两只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猪,一时之间心潮起伏,良久无语。 山风徐徐,幕野四合,他的视线越过了连绵不断的群山,不断地往远方延伸着。仿佛只要长久的凝视,就能够透过那层层叠叠的云雾,最终看到南边那一个山清水秀名为颜家村的村庄。 那里住着与他莫名五感全通的姑娘,还住着一位也许真的是从未在世上消失的女子。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但是那一瞬间的惆怅,还是透过他绵延的视线与萧瑟的景象传到了她的面前。 刹那之间,她同他一样,感到了沁人的凉意。 那是自然之风给予年轻身体的侵袭,更是由心而发的孤独寂寥。 她嘴唇微张,最后却还是紧紧地闭上了。 这一刻他们毫无疑问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但是谁知道下一刻,或者下下一刻,他们是不是会变成你死我活的生死仇敌? 谁也不清楚。 他们对于彼此的认识也就是这几的所见所闻而已。而她所不自觉透露的实际情形比他的要多得多。如果他们将来某一真的会成为敌对关系,那么她自动透露家族的事务过多,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 尤其是,她这具身体又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在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并且对这个时空有着更为清晰的认识之前,她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哪怕暂时来,他看起来并没有危险。 想到这里,颜舜华的眼神微黯。别是面对少年要谨慎了,就连面对颜家人,她目前也得心低调一些。 四房的人基于对原主的喜爱与愧疚,不会对她的性情大变想太多。可是其他人却不会这般包容。也许当面不什么,茶余饭后肯定对她的转变少不了议论。 就像颜仲溟不相信她的所作所为会是那个羞怯胆的颜丫弄出来的一样,肯定也会有那脑子灵活眼睛雪亮的人对她的改变半信半疑。 只希望,看在颜家高祖的份上,他们能够因为敬畏祖宗而收敛议论。 那样的话,假以时日,她真正的秉性就能自然而然地为众人所接受,潜移默化的信任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颜舜华踮起脚尖,凑到桂花树旁,使劲嗅了嗅,嘴边情不自禁地就绽放了一个笑容,“嘿,沈致远,多思无益。想得再多也不如好好做好眼前的事情,你呢?” 那原本微淡的香甜,因为她突然而然的靠近而直冲入鼻端,馥郁芬芳,仿佛人间的一切美好,莫过如此。 第23章 轻飘 少年有些沉郁的心情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哪怕此间光线渐消,桂花那细碎的金黄色开始变得暗淡,却难掩他眼中的愉悦。 虽然他也无法感知她的所思所想,但是她细微的动作让他敏锐地意识到,对方如自己一样,也心存疑虑。 看来,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还有待加强。 急不得。 “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你将如何度过?” 颜舜华在桂花树旁坐下来,用手指头戳了戳猪肚子,“跟大花一样呗,吃喝拉撒睡,还能怎样。你呢?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 虽然她被藤条抽得很痛,现在手脚都还是火辣辣的,但是联系上的瞬间,她还是感到对方受的罪比她重得多。 身体疲倦,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尤其是脚底,长了不少的血泡,破了又愈合,愈合了又长出新的来,不断的重复来回,直至布满茧子。 看来,在中断联系的时间里,少年是加速前进了,以免她这边出现突发状况,而让他行程拖延。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不像七岁的姑娘?” 面对她模棱两可了等于没的回答,少年多少有些无奈。 如果不是因为这几次的观察,他确定了她的年龄,若单纯只是言语交流的话,他恐怕很难能够猜测到她的真实年龄。 目前来看,她压根就不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垂髫儿,反倒像是出身大家族的成年女子。也许家族并不富贵,更无权柄,但却家学渊源,与人对话颇有见地,行事看着随心所欲,仔细思量却又能见到那一根隐约的底线在那里。 颜舜华并不知道对方在一瞬间就思绪飘飞,将她里外都剖析了一遍,故闻言只是毫不客气地撇了撇嘴。 “这个问题我早就回答过了。其实那一在客厅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他们。在高祖那里我不单只听了许多故事,还在他身边逗留了许多年,跟着他走过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群,所以现在才是孩又不是孩。只是未免麻烦,才没有出去。” 鉴于他们之间这种几乎算得上是毫无**的共通状态,她冒了一个的险。 在听她用了几种稀奇古怪的语言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之后,少年确定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 而以他如今并不算浅的见识,他敢断定,哪怕是博闻强记的翰林学士乃至见多识广的当朝阁老在这里,恐怕也不会听懂,因此便沉默了。 就如她此前所,世上奇闻异事何其之多,她在濒死之际受到祖宗保佑得以重生,虽然诡异,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既然她能够“死”而复生,那么被逝去的祖宗亲自教导处事也就有了可能。托梦一事,又有谁的清楚其中缘由? 哪怕她身上真的有古怪,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也是无法深究的。假若将来他们解除了莫名的联系,他就更没有理由去深究了。 她如今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选择了向他一个人坦白,不管怎么,也是她的诚意。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联,因此便声音平稳地道,“你做的对。出去的话,人多嘴杂,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隐下不的好。” 颜舜华挑了挑眉,对于他能够这么快就接受她的不同,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他饶有兴趣地问她刚才到底讲了什么,那些语言又是哪些地方的人所独有,甚至最后,还状似无意地问她在那边呆了多少年。 言下之意,如今实际年龄多少岁? 他那一瞬间的别扭让颜舜华捕捉到了,心情大好之下笑逐颜开,跟平时软糯嗓音所不同的甜美笑声响遍了整个院,吸引得颜二丫等人迅速地跑了过来。 “你傻啦?看你那双胖手,肿得都跟大花的猪蹄一样了。还笑,还笑,让路过的村人听见了怎么办?又要以为你没有真的挨打了。” 面对着劈头盖脸的埋怨,颜舜华终于是收敛了笑声,只是嘴角却依旧绽放着笑容,看起来很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 “二姐,有人问我今年多少岁。我要告诉他吗?” 颜二丫将手中的大黄狗玩具塞到颜舜华的怀里,这才凑到她的脑袋上扒拉她的头发,“如今全村人都认识你了,还怕没人知道你多少岁?你这傻妞,坐在桂花树下干什么?头发上全都是花瓣,心惹来虫子。” 颜舜华脸上笑眯眯的,任由颜二丫再一次在老虎的脑袋上动手。 “二姐,我我七岁别人就是不相信。老是问这个问题,问的我都烦了。怎么办?” 颜二丫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他不就好了?总是问个不停的人,不是缺心眼就是居心叵测,你理他那么多做什么?心接触多了自己也变成一个笨蛋。” 颜舜华瞬间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体,心里却乐开了花,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想笑而又不敢放肆地大笑出声。 因为她的憋笑,远方的少年愈发无奈了,掺杂着些许的恼意地道,“问问她花瓣弄完了没有?” 完了最好赶紧滚蛋! 颜舜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怀里的猪与大黄狗都颤巍巍的,前者愈发的憨态可掬,后者则愈发的威风抖擞。 颜妮拉了拉颜二丫的衣袖,对于颜舜华的大笑好奇不已,“二姑姑,姑姑在笑什么?” 岂料因为她那一声“二姑姑”,颜舜华笑得愈发厉害了,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弯弯,最后甚至不由自主地飚出了眼泪。 颜二丫虽然不知道自家妹妹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夸张,但是却敏锐地意识到了恐怕与颜妮刚才的话有关,因此干脆利落地就敲了颜舜华一个爆栗,不轻不重,却正中脑袋。 伴随而来的,却不是颜舜华的惊呼,而是颜二丫与颜妮的目瞪口呆。 在刹那之间,原先好好地坐着的人儿突然凌空而起,然后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就轻飘飘地到了院子的另外一端。 ps推荐好友新文,欢迎各位点击收藏~ 书名:《佳肴记》 作者:恕恕 书号:58416 简介:现代精明女强人一朝穿越, 手持重宝发家致富觅姻缘。 第24章 手帕 同龄人每一年是如何过的中秋,颜舜华不知道。她自己对于中秋的记忆是相当模糊的,或者也可以,相当平淡。 年纪的时候父母忙于各自的事业满世界飞奔,年纪渐长的时候她逼着自己成长犹如陀螺连轴转。 等到终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初绽光芒之时,颜舜华发现时间已经由不得自己掌控了。而她的父母又有了孩子,重心转移之下,对她的期盼更多的都寄托在了电话联系上。 也因此,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颜舜华的中秋节要么是在孤寂中期盼着父母的归来,要么在灯下苦读,要么在艰苦训练,要么是在睡懒觉,偷得浮生半日闲。 简而言之,她的中秋节,一如白开水,淡而无味。 然而当这个特殊的日子再次来临的时候,她却发现中秋确实是值得浓墨重彩的一个节日。 今日一大早,她就被颜二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然后在催促声中换上了新衣服。 那是颜柳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准备好的裙子,极为娇嫩的青绿色。 裙摆处用浅灰色及银色的丝线间隔不一地绣了好几重,使得她跑起来或者跳跃的时候,就犹如层层叠叠的波浪一般向外扩散。 加上腰间簇拥着的那若隐若现的繁花,愈发衬得她真烂漫。 如果被塞到她手中与裙子配套的手帕,不是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母猪的话,颜舜华真的觉得此刻的自己美呆了。 完全就是森林精灵的翻版嘛,不知世事无比娇憨。 可如今,却与手帕中那只咧着嘴微笑的母猪相得益彰! “就知道你会高兴地完全不出话来。哼哼,不用那么感激我,这是我央求大姐给绣的,花样是我绞尽脑汁想的,怎么样,跟大花是不是一模一样?待会见到大姐你记得嘴巴甜一点,最好像抹了蜜一样拼命夸她,听到了没有?” 颜二丫麻利地帮她梳好头发扎成漂亮的双丫髻,然后便拉着她跑到了庭院中,迅速地折了新鲜的柳枝递到她手上,示意她赶紧刷牙。 颜舜华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将手帕塞进袖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洗漱起来。 而颜二丫,安静了没几息,就围绕着她转起圈圈来,一边转还一边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地仔细打量她。 大概是觉得瞧不出问题来,话语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扑向她,一句两句三句,四句五句六句,所有句式不一字词不同的话语,都直指一个方向。 昨日她那飘忽的身形是真的?她什么时候跟大伯娘学武了?如今这个程度能够飞檐走壁仗剑涯吗? 颜舜华很想昨她什么都没干,所谓的身体腾空飘忽瞬移,全都是颜二丫与颜妮看走了眼。 只是再三思量,到最后她也没能开这个口。 别亲眼所见的颜二丫会因此糊弄而火冒三丈,就连三岁的懵懂儿颜妮也不会相信这个法。 没有办法解释的颜舜华明智地选择了充耳不闻,洗漱完就立刻溜之大吉,等到颜二丫气急败坏地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躲在颜盛国身后猛做鬼脸了。 “你等着,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颜二丫无声地用口型了一句,头一扬,红色的裙摆便消失在了主卧。 颜舜华耸了耸肩,见颜盛国仍旧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上,便装作玩耍一样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书籍。 眼见对方不在意,她终究是难掩好奇,蹑手蹑脚地到了书架旁,踮起脚尖抽了一本《旧闻实录》。 “吾已至不惑之年,近日来身体渐衰精神惫懒。加之治学多年却无甚建树,念及亡父之所言亡母之所盼,诚惶诚恐。故今日始下决心,将余毕生所闻所见所思所想梳理增删,汇成此书,聊以慰藉……” 可惜的是她只看了寥寥几行,就听见颜昭明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爹,娘让我过来背您去祠堂。” “恩。” 颜盛国放下手中书卷,看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任由长子背着离开了主卧。 中秋节,家族的所有男子都要去祠堂祭拜祖宗。虽然女子没有这个要求,但是也必须到场。 她虽然只是个孩童,但是经过此前的几次高调行事,要是无故缺席的话,肯定会滋生不必要的事端。 所以,偷懒不得,也延迟不得。 思及此,颜舜华恋恋不舍地将《旧闻实录》放回书架,然后噔噔噔地也跟着出了门。 “妹,来。” 颜大丫提了一个篮子,过来牵了她的手便不紧不慢地往第一进院落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她待会人多不要乱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定要记得跟大人。 唯恐她不听话,还特意强调了不能离开自家人左右。 颜舜华点头,顺便还如颜二丫所教一样赞美了那条绣着母猪的手帕,表示自己真的喜欢的不得了! 像是瞧出了她的言不由衷,颜大丫微微一笑,难得解释了一回。 “原本是要绣上木槿的,偏偏二妹你喜欢大花远胜于其他一切东西,就连模样也给画出来了,所以大姐就临时更改了。” 那只爱听故事的母猪,果然是颜丫的最爱!不单只新被套、枕巾上面有它,如今就连随手使用的手帕上也有它! 亏得颜柳氏与颜大丫一手好手艺,愣是将胖乎乎的家伙绣得活灵活现,让她这个只爱吃猪肉不爱跟猪自自话的成年人接受地理所当然。 颜舜华磨了磨牙,忍下了吐槽。 “大姑姑姑姑!” 在半路上,她们遇见了慢悠悠往前走的方柔娘与颜妮。前者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便闷声不吭地向前去,倒是便宜侄女迈着短腿跑到颜舜华的身边,将手中的帕子举得高高的。 “姑姑你看你看,这是娘给我绣的帕子。” 那一方帕子上右下方点缀着零星的黄花,其中一朵上头还停留了一只花蝴蝶,随着手的颤动,翅膀与触须也仿若微风,竟是像活了一般,别有意趣。 颜舜华认不出花的品种,但也知道,这图案虽然普通了点,绣功却也不错。只是与记忆中方柔娘半生不熟的技艺有所出入。 她疑惑地看向颜大丫,却见对方微微一愣之后神情黯然,触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又摇了摇头,示意她闭口不谈。 ps推荐好友新文,欢迎各位点击收藏~ 书名:《佳肴记》 作者:恕恕 书号:58416 简介:现代精明女强人一朝穿越, 手持重宝发家致富觅姻缘。 第25章 颜氏 那是颜大丫前几年绣得手帕,在嫂子进门的时候送给新人的礼物。 姑娘认为礼轻情意重,只是没有想到,方柔娘却从来没有用过它,接过之后就塞到了衣柜里。 如果不是因为此次中秋的到来,颜妮又哭闹着要礼物的话,恐怕这一方帕子也不会有重见日的时候。 “妹,听大姐的话,就当不知道这一回事,好吗?” 颜大丫叮嘱了她一番,然后便带着她找到颜二丫,这才匆匆去帮忙了。 “你怎么来得那么慢?” 颜二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见她不想动弹,便也跟着坐下来,“跟大姐什么?在那边嘀咕了那么久?” 颜舜华三言两语就将她给糊弄过去,然后问道,“爹他们要多久才出来?” “恩,快了。祭祀要诚心,总是要费些时间的。”颜二丫见妹妹不肯正面回答,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想着今日要到哪儿去玩。 等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妇人过来,招呼她们孩子先去大房吃早饭。 直到踏入院中,在相应的饭桌前坐下来,颜舜华才想起来那一个言笑晏晏的妇人是二房长子颜昭朗的媳妇颜何氏,一个颇为淳朴开朗的女子。 想起此前颜盛国的话语,颜舜华往嘴里扒拉着米粒,眉头微皱。 按照便宜老爹的法,颜氏家族族人颇多,具体祖籍是在哪个地方已经无法考查,据在千余年前发迹于北方一个叫西陇的边陲镇,故历代嫡支一直都对外宣称为西陇颜氏。 西陇颜氏男子肩宽体长,骁勇善战,曾经出过不少将才,名声鼎盛之时曾有人位列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 只是后来子息不繁,家业逐渐凋零,五百年多年前因为战乱频繁,举族搬迁。历经两百来年的迁徙辗转,最后才在颜家村繁衍生息。 由于七代单传,到了颜仲溟这一辈才重新开枝散叶。妻子颜虞氏虽然没有给他生过女儿,却接二连三生下了四个儿子。 长子颜盛邦,从就英武不凡,因为性桀骜,年轻时在外游历了数年,直到遇到武淑媛,才返回颜家村接任族长一职。 可惜的是,十来年前颜盛邦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颜昭睿,如今正在松峰书院就读。 次子颜盛安,性情宽厚,苦读多年,而立之时中了举人,后深感才思不够,便在村塾任教,安心抚养子女。 他与妻子颜田氏膝下育有两女两子,女儿均已出嫁。长子颜昭朗娶了颜田氏娘家嫂嫂的侄女颜何氏,生有一女颜月。而次子颜昭亮今年才九岁,整跟着狗娃在村子里乱蹿。 三子颜盛定,与妻子颜罗氏成亲二十年,膝下原本有一女一子,只是长女在四岁的时候夭折了,故如今只有一子颜昭辉。因为在镇上开了两家杂货铺,生意颇为不错,目前是家族中过得最为宽裕的一家。 四子颜盛国,也即颜四房的最高决策者。从最喜欢跟在大哥颜盛邦的身后,在兄长出事之时当时也在现场,受到连累残了双腿。因为自身精神颓废,加之长子颜昭明又不喜读书不善经商,因此目前过得最为窘迫。 幸亏妻子颜柳氏性情温婉,四个孩子从和睦,日子虽然时常捉襟见肘,却也过得下去。 如果不是儿媳妇方柔娘掐尖要强却又好吃懒做的话,四房的日子恐怕会比现在好得多…… 颜舜华将饭吃完,又端着碗去厨房,舀了半碗汤才慢吞吞地回到座位,任由思绪继续飘飞。 颜氏家族虽然源远流长,嫡支却因为前几代子息不繁,数百年来几无建树,倒是旁支甚多。只是年代久远,战事频繁,恐怕就连每任族长,也不清楚详细完整的支流走向。 只是细究起来,历史当中除了他们这一支直系,还有三大旁系最为出名。尤其是第一支凤桐颜氏,盛名在外,如今早已压过了他们西陇颜氏。 凤桐颜氏,每一代都有见识过人的学子,或进入朝野为官,或在地方书院育人,在历朝历代都颇有清名。 其二是溧阳颜氏,在两百年前出了一位深谙稼穑之道名唤颜彧之的人。 他在殿试之时因为结巴而引得人哄堂大笑,孰料在地方为官四十载,自身两袖清风,传授稼穑之术却让百姓五谷丰登。 据史书记载,颜彧之每一次离任都会引得民众十里相送,病逝之时更是让万民恸哭。 时至今日,他的高风亮节事必躬亲的任职经历,仍旧为老百姓所津津乐道,历朝子也都对他充满了溢美之辞。 其三是惠安颜氏,精通乐律,不论男女容貌都颇为妍丽,尤其是女子,几乎每一代都有容貌绝色身姿曼妙的人。 男子中曾经出过名满下的乐律大师,也有过搔|首|弄|姿的伶人;女子中有人通过选秀而成为皇宫三千佳丽之一,也有人为了荣华富贵甘做人妾,最后却因时运不济,在国破家亡之后沦落为风尘之女。 可以,数百年下来,士农工商甚至贩夫走卒,皆是他们的联姻人选。 只不过,这一支因为有以|色|侍|人的嫌疑,因此,哪怕是在盛时,也颇为其他颜氏所不喜。 颜盛国在跟她闲聊之时原本心情甚好,到惠安颜氏却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神情。 在他看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只是旁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 颜舜华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会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的人名,吸溜了一口汤,然后砸吧了一下嘴,暗道一声,好喝。 一切食物都是纯然的,原生态果然就是鲜美。 只是她却被颜二丫狠狠地瞪了一眼,好一会儿才知道是刚才砸吧嘴的动作惹恼了人。 颜舜华讪讪一笑,不出意料地收获了更多人的笑声,只得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脸给埋到鲜汤里。 “丫越长越可爱了,瞧那脸,红得就跟花儿一样。” “再大几岁,就可以相看嫁人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子。” “这还远着呢。倒是大丫,今晚记得带二丫来嫂子家偷菜哦,我可是给你们留了一大片绿油油的葱。” 原本想要替妹妹两句的颜二丫,瞬间就与颜大丫一道,红成了边的晚霞。 颜舜华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只是两位姐姐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几位婶娘与嫂子与她对视俱都笑眯眯却闭口不言,让她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ps推荐好友新文,欢迎各位点击收藏~ 书名:《佳肴记》 作者:恕恕 书号:58416 简介:现代精明女强人一朝穿越, 手持重宝发家致富觅姻缘。 第26章 问题 在宗祠祭祀完祖先,颜家人便在大房团聚。 因为都是自家人,加上颜仲溟又不爱拘着晚辈的性子,因此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聚在一块吃午饭。 颜仲溟与三个儿子一桌,武淑媛与三位妯娌则分散在孩子们中间,另外凑成两桌。 颜舜华之前一直追问颜二丫关于偷菜的事情,只是却遭遇对方恶狠狠的警告,甚至在吃午饭的时候,两位姐姐都为图省事,不愿意坐在她的身侧。 以至于此刻,她发现自己被颜柳氏与一个少年给夹在了中间,而那少年的眼神还在她身上打了好多个转,让她想要忽视都不能够。 颜舜华歪着脑袋看了过去,这是一位书卷气颇浓的少年,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从书画中漫步而来的一样,非常的俊秀飘逸。 察觉了她的视线,少年朝她挑了挑眉毛,蔷薇花般的嘴唇随即轻启,“五妹,别来无恙?” 只可惜,他一开口,却让人想到了戈壁滩里的漫沙砾,嗓音粗哑至极,让她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抖。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过明显,武淑媛见状微微一笑,“睿哥儿,丫大病初愈,恐怕有些事记不太清,你可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吓唬她。” 颜柳氏则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脑瓜,轻声介绍道,“那是你大伯家的孩子,你要叫四哥。” 颜舜华双眼一亮,乖乖地从凳子上跳下来,然后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顺带大声问好,声音之响亮,众人无不侧目。 颜昭睿始料不及,只是到底教养颇好反应灵敏,因此他也站了起来,顺势扶了她一把,还不忘开玩笑。 “看来五妹是因祸得福,礼仪愈发的周全了,倒是显得我这个做堂哥的过于松懈粗鄙。来来来,我自罚一杯,还请四婶娘与五妹原谅则个。” 完他就先干为敬,将一杯芳香馥郁的桂花酒给喝了个干净。 这个美少年,没想到性情看起来倒是颇为豪气,可惜了那变声期的嗓音! 颜舜华心内哀怨,嘴上却顺势调侃道,“四哥我看你是想喝酒吧。” 院内一片笑声,孩子们乐得合不拢嘴,妇人们也是笑出声来,就连向来严肃的颜仲溟,也开怀不已,脸上的皱褶层层叠叠地舒缓开来。 “哈哈哈,丫你果然是大好了,三伯看你如今灵动得很,比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睿哥儿也不枉多让啊。” 颜舜华抬眼看向正前方,却是经商的颜盛定,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隔得有些远,她没有办法看清他细微的表情,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这个三伯给她一种不是那么协调的矛盾感。 就仿佛,他的笑意并没有直达眼底一般。 颜舜华摇了摇头,将那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给甩出脑袋,然后才向对方报以一个大大的微笑,接着一声不吭地就开始吃饭。 食不言! 这一餐午饭持续地比以往任何一餐都要来得长久,差不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才结束了。 颜舜华这具身体到底是体弱了一些,加上初来乍到这几又是落水又是受罚,她的精神头再好,身体也终究熬不住,因此回到家里就打着哈欠去午休了。 一觉睡到傍晚五点,她才在闺房里醒来。 少年杳无音信。从上一次突然中断后,就一直没再联系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中秋佳节,却一个人在崇山峻岭中攀沿跋涉,心情想必不会愉快。 两相之下,她如今的处境到底是比他快活得多。联系不上也是好的,起码不会有对比。 颜舜华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爬起来,穿衣,梳头。 衣服已经能够穿的很麻利了,就是头发不知道该怎么梳成双丫髻。 她花了大半个时试了又试,还是没办法成功,最后干脆绑成一束高高扎起,就像红孩儿的冲炮一样,精神抖擞地指点地。 颜舜华看了看镜子中那个家伙,独自笑了好一会,又接连做了好几个鬼脸,末了还伸手捏住胖嘟嘟的脸颊,往两边使劲拉了拉。 “嘶……” 镜中的人也跟着龇牙咧嘴,两眼放光,看起来既凶神恶煞又滑稽无比。 “原来你长这样。” 曹操,曹操到。少年显然禁不住她念叨,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吓得颜舜华咳嗽不止。 “沈致远,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她转过身去,离开了镜子,顺手又将头发给扒拉了下来。 “挺好看的。” 少年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显然刚才的发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道,“想笑就笑,别这么言不由衷的话语,一点诚意都没有。” 虽然她这么了,少年却没有大笑出声,只是嘴角微扬,“确实是与众不同,我没有骗你。” 颜舜华翻了一个白眼,也不去理他,以手做梳,直接将头发分为两束,扎高到两侧固定,然后再用绿色的绸带绑住,顺带打了两个蝴蝶结。 少年背对着临街的窗户,微低下头,傍晚的余晖洒落进来,可以看见他那长长的眼睫毛正在地悄然动作,微翘的嘴角旁边,是若隐若现的两个酒窝。 不可否认,当突然联系上,却发现她正在对镜做着鬼脸的时候,他吓了老大一跳。 这样的隔空初见,他并没有看清她的样貌,却奇异地让他记住了她最为鲜明、有可能并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那样的鲜艳,那样的狡黠,那样的有趣,那样的……生动! “笃、笃、笃,客官,您要的水来了。” “进来。” 颜舜华挑了挑眉毛,发现眼前出现了两位身穿同样装束的店二。 他们安静地将温水抬进来,倒进浴桶里,然后又无声地垂首出去,颇为训练有素。 看起来,少年已经离开群山,到了某一个城郭了。只是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她饶有兴致地扬起了一抹笑意,等着看戏。 她的沉默让少年暂时忘记了存在,只见他关上窗户,绕到屏风后就伸手准备解衣,只是修长的手指却在半空中僵住了。 她还在,怎么办? 刚刚颜舜华梳头与做鬼脸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那双胖乎乎的手在头顶的利索动作,就连那热乎圆润的触感,也仿佛依旧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奔波月余终于住进客栈、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彻底清洗十遍的少年,顿时郁卒了。 洗与不洗,这是一个问题…… ps推荐好友新文,欢迎各位点击收藏~ 书名:《佳肴记》 作者:恕恕 书号:58416 简介:现代精明女强人一朝穿越, 手持重宝发家致富觅姻缘。 第27章 绸布 颜舜华汗流浃背地吃过晚饭,在大家的诡异眼神下逃回了闺房,就连赏月与偷菜活动都忘记了。 “我沈致远,你泡个澡用得着一个时辰吗?也不怕烫掉一层皮!” “恩,这温度刚刚好。”少年两手摊开,搁在木桶边上,任由雾气腾腾,浸润了嗓音,显得慵懒而无害。 颜舜华抹了一把汗,十分无奈。 话回来,不就是开了一个玩笑嘛。这子反应过来居然一声不吭地解了外套,直接跳入了浴桶,然后便是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出来! 这水温,最初恐怕有五十度,如今肯定也不会低于四十度!! “喂,你洗完没有?洗完赶紧从水里出来!” 她咬了咬牙,见对方不回答,便把心一横,飞快地踹掉绣花鞋,将自己的裙子也一并脱了,接着挽起内裳的衣袖。 果不其然,尽管泡澡的那个人不是她,但是手臂还是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就像是晒伤了一般。 细密的汗珠由内而外由上而下,源源不绝,离开了外院秋风徐徐的环境,她很快从头湿到脚不,全身更像是上了一层红色的颜料,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她三下五除二就将内裳脱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了肚兜与亵|裤,然后光着脚丫噔噔噔地跑到盥洗盆旁边,拿了毛巾使劲地擦身体。 “你……” 原本闭着双眼的少年下意识地从水里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外套披在身上,却因为忘记了擦干而很快就弄湿了衣裳。 他全身紧绷,却无法抑制身体的晃动。 有水珠从他青涩的脸庞上滑落,滴到了精致的锁骨地带,然后没入下方,最终或依着颤抖的指尖在空中坠落,或直接顺着修长的双腿而漫过了脚踝,最终到达了湿成一片的地面。 一息之间,向来从容淡定的少年浑身颤抖,不单只耳尖红得厉害,就连已经初露峥嵘的俊脸,也滚烫滚烫的,烧的他心发慌。 毛巾有些粗糙,愈发衬得那双手指尖的圆滚温润,随着四肢汗水的擦干,她反手就将毛巾甩到了身后,接着像是冲澡一般,开始了对背部洗刷刷。 要命的是,因为她脑袋的晃动,视线时不时的就从肚兜的一角滑过,那一抹红色耀眼的就像烈烈金乌,晃得他熏熏然,不一会儿却两眼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只是虽然没有晕过去,很不幸的是,少年的身体却倒向了浴桶,“咕咚”一声,上半身理所当然地栽进了水里。 晕眩、窒息还有洗澡水的味道铺盖地而来,颜舜华僵硬了身体,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就狰狞得犹如地狱来的魔鬼。 擦,不带这么玩儿的! 幸亏少年很快就回过神来,两手抓住浴桶边缘一拉,整个人便弹射而出。 “咳咳咳……” 他喘着气,又是惊恐又是恼怒,就连清冽的嗓音也似乎变了形一般,瞬间扭曲又被强制压平,然后成为薄薄的刀片迅猛无比地向她隔空袭来,“穿衣!!” 颜舜华惊讶于他的反应,接着很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 此刻,这子把眼睛闭上了,身体绷得就像蓄势待发的大弓一般,却原来是一个再纯情不过的少年。 她双眼微眯,慢腾腾地坐到床上,两腿悬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脚丫,任由那光滑的背部与四肢依旧徜徉在仲秋微凉的空气中。 十三岁,多半是权势之家的子弟,哪怕没有经过人事,也不该如此羞怯惊慌啊。 更何况,她如今的这一具身体,还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女孩,少年的反应也实在是太过剧烈了一些。 “太热了。” 颜舜华伸出了两手,两眼直视自己的手臂,虽然光洁,却依旧泛着红。 “你看,就因为你泡澡时间太长,我没下水也被烫到了。不止是手,你看看腿,还有肚子,还有……” 她的视线正儿八经地掠过脚踝、腿,慢慢地又停留在红色的肚兜上,然后右手缓缓地收回捏住一角,作势要掀开去看那据也是被烫红了的肚子。 少年的呼吸紊乱,一如他此刻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只是因为紧闭了双眼,因此他并没有看到颜舜华所看到的一切。 尽管他没有看见,可是魔音入耳,他的脑海自动出现了此前曾经浮光掠影般所见到的脚丫,然后,感觉到鼻端出现了一丝可疑的血腥,少年莫名悲愤了。 “穿!” 这一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单从那压抑到咬牙切齿的嗓音来看,显然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颜舜华没有再戏弄他,而是顺从地开始了穿衣服。 先是将裤腿给倒卷着放下去,然后穿上了内裳,接着穿上绿色的襦裙,最后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 她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只是对少年的感官而言,却是慢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他知道对方是在地报复他此前的充耳不闻,所以起初并没有阻止,只是没想到的是,当想要阻止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开口发出抗议了。 因为某些原因,祖父在他九岁之后,对他的训练就增加了一项。要求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掌控自己的身体,哪怕面前站着一个绝代佳人,哪怕他生病身体虚弱到走不了却偏偏被人下了那种让他深恶痛绝的药。 也许是因为年纪,也许是因为他见多了形形色色风情各异的女子,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反应。 只是在药物侵袭的时候人的身体仍然会有难以启齿的冲动,虽然他能在转瞬之间就压下去,平时也从来都不会想到这一方面。 可随着年龄渐长,晨起的时候他依然同所有的男子一样,必须面对某种让人完全无法忽视偶尔甚至让他难堪乃至崩溃的现象。 少年抿紧了嘴唇,头脑几乎一片空白,然后,身体绷紧到了极致,触觉也愈发鲜明起来。 那双胖乎乎的手不经意间的碰触,引起了他内心的一阵阵战栗。 那感觉非常的古怪,让他联想起了曾经使用过的一把刀,自己使用绸布给它擦拭的场景。 此时此刻,在不知不觉间,他仿佛成了那把沉默不语的刀,而她却成了擦拭刀身的人。她的双手像是柔软的绸布,漫不经心地滑过了刀尖…… ps推荐好友新文,欢迎各位点击收藏~ 书名:《佳肴记》 作者:恕恕 书号:58416 简介:现代精明女强人一朝穿越, 手持重宝发家致富觅姻缘。 第28章 扁担 尽管他们五感共通,但是毕竟谁都不是谁心里的蛔虫,因此颜舜华压根就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她随性戏弄他一番,也只是因为他的泡澡真的让她热得浑身难受,偏偏在她喊停的时候少年还无动于衷,让她突然怒从心头起而已。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肯定保守得多,被人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的话,十有**会被定性为伤风败俗,但是这不是在自己家没人知道嘛。 对于她这个初来乍到的现代人来,刚刚虽然解除了身上的“武装”,但是依旧穿着过膝的裤子,肚兜也妥妥地遮住了前边,完全就是严丝合缝啊,自己根本就不会吃亏。 所以在成功地让少年闹心一回忍无可忍之后,她很顺从地就穿上了襦裙。 虽然过程当中还是有些恶向胆边生,又借机慢悠悠地戏耍他了一番,但是地良心,这一回她也同样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举动。 也因此,尽管颜舜华能够感觉得到少年的尴尬与不适,她却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在穿戴整齐之后,就兴致勃勃地离开了闺房,准备去找颜二丫,参观一下所谓的偷菜活动。 只是她在房间里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一些,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颜二丫已经拉着颜大丫悄悄地出门了。 村子里头虽然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但是颜柳氏夫妇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独自出行,最后还是她再三保证不会有事,加上颜妮也闹着要出去玩,颜盛国才松口让颜昭明送她们去找人。 一路上,除了颜妮童言童语地问问题之时,颜昭明都没有怎么开口。 颜舜华也不知道要跟这个大哥聊什么,因此也没有主动跟他搭话,一直观察着四周的场景。 不得不,被无数的灯火装扮一新的中秋之夜十分的美丽。 远方的山峦重重叠叠,在璀璨的星空下蒙上了或浓或淡的黑。近处的屋舍影影绰绰,沉默地散布在村子各处,原本安静的影子,时不时地就随着高高挂起的灯笼一道,在微风中飘飘荡荡,静谧而又温暖,如梦而又似幻。 颜舜华极力远眺,玉带河边上停留着许多年轻人,三三两两,或倚或靠,或立或坐。 随着造型各异的祈福灯下水浮动,袅袅依依地随风远去,他们的欢声笑语也渲染开来,就像是在静夜中肆意开放的昙花一样,让人惊艳不已。 颜昭明见她两眼放光,便抱着走累了的颜妮,带着她溯流而上,几乎是逛遍了玉带河允许放灯的所有地方,却都没有找到先行出发的颜大丫与颜二丫。 颜舜华倒没有失望,而是饶有兴致地观看不少人放灯。 那些祈福灯或大巧若拙,或匠心独运,造型非常之多。有盛开的莲花、怒放的金菊、亭台楼阁、嫦娥玉兔,居然也有咧嘴开怀的狗、追着尾巴转圈的猫咪以及萝卜白菜、泥巴蜻蜓。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空气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声破响,有什么东西自她眼前一挥而过,“啪”、“啪”、“啪”数声,瞬间莲花半残、金菊坠沉…… 不管是造型别致还是童趣盎然,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件幸免于难之外,她面前的十数盏河灯就这么毁于一旦。 颜舜华侧过头去,却发现十岁大的狗娃周鹏程正抿着嘴,恶狠狠地看着她,手中还握着一根扁担。 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孩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边,身后还有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姑娘在探头探脑,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惊恐不安。 她微微皱眉,然后一声不吭地站起来,经过对方的时候撇了撇嘴,想要穿过人流找到另外一边蹲着哄女儿的颜昭明,央求他再去别的地方找人。 毕竟祈福灯虽然好看,但是现在她的兴致却被破坏了。偏偏对方又是个孩,哪怕她如今是萝莉身,却也实在不好意思去为难他。 此前不久,狗娃还因为她而摔了一个大跟头,不定此刻正因为磕飞了门牙话漏风而苦恼着呢,她这个怪阿姨还是不要去打击他的自尊心的好。 只是,她虽然自持实际年龄大而不愿意欺负弱,对方却很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那根横扫花灯的扁担正好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话,就那样安静地看向他,看他玩什么花样。 狗娃死死地抿住了厚厚的双唇,也不开口,她不惊不惧的模样让他瞬间觉得掉了面子,对视越久,他的双眼愈想要喷出火来。 眼见那两簇火苗愈燃愈烈,三三两两的孩子凑热闹一般溜过来驻足围观,颜舜华终于挑了挑眉,“想打架?你另外的几颗门牙够结实吗?” 想起那些被毁掉的祈福灯,她就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地惩戒他一番。省得这个屁孩以后也不知道高地厚,胡乱搅扰了别人的兴致。 村童们一片哄笑,他们不论年纪大都吃过狗娃的亏,闻言巴不得颜舜华能够立刻动手,将对方给揍得哭爹喊娘。 倒是那个长得唇红齿白像年画里的男娃娃拍了拍狗娃的肩,低声让他罢手,道来日方长。 狗娃收回扁担,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也不话,转身就走。 “哎哟喂,周鹏程害怕了,胆子可真啊,居然怕了一个姑娘。” “之前听他被‘鸭子’给揍了,我还不相信,现在看着倒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什么像是,这根本就是真的好不好。他最近根本就不敢话,掉了一颗大门牙,一开口就漏风,日子可难熬了。” “嘿嘿,哥,你狗娃他如今是不是害怕地尿裤子了?要不然怎么就突然怂了?颜丫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他却吓破了胆,真丢脸……” 听见男孩们的议论,颜舜华扯了扯嘴角,也不欲多加理会,信步就要去找人,不料刚抬起右脚,就看见狗娃转身,大步流星地返回,手中的扁担挥舞得虎虎生威,临近犹如捕食的猎豹猛地跃起,当空劈下! ps推荐好友新文,欢迎各位点击收藏~ 书名:《佳肴记》 作者:恕恕 书号:58416 简介:现代精明女强人一朝穿越, 手持重宝发家致富觅姻缘。 第29章 救人 “啊!!!” “他疯了!” “周鹏程住手!” “快躲开,于疙瘩!” “我怕,哇,娘……” 狗娃的暴起吓了众人一跳,年幼的孩子们惊恐地后退,年纪稍长的灵活地闪避,也有眼尖的大人大声喝止。 只是所有这些都没能阻止那根扁担的落下。 颜舜华睁大了双眼,在旁人眼中迅猛无比的物件,如今却像是放了慢动作一般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刹那之间,她甚至能够看清楚,在夜色里靠近自己的扁担有一处像是被墨染过一般乌黑,而紧握住它另一端的狗娃面色惊惶,不顾门牙掉了话漏风的窘迫,正朝着她大喊闪开。 她想要响应他的建议立刻躲到一边去,不料却在混乱当中被人往前推了一把。 然后,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精准地握住那一根扁担,顺着来势往后一拉,紧接着手腕诡异地一抖。 扁担便如被她驯服了的猛兽一样滚了几圈,脱离了狗娃的控制,乖觉的落到了她的手里。 颜舜华惊诧无比,没等她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她的右手便下意识的使了一式横扫千军,干脆利落地将呆滞的狗娃给拍飞出去! “噗咚”一声,祈福灯灭。 “啊啊啊啊!!杀人啦!!!!” “哥,哥,我要回家,娘,呜呜……” “快点救人,狗娃落水了,快来人啊!” 现场一片混乱,当大人们迅速赶到控制了场面,却发现水里早已没了狗娃的影子。 “强子你们几个立刻沿河去找,动作要快。其余人安静,安静!大柱你去找大亮叔。招娣,你家离这儿近,去叫你爹到下游去,他水性好,不定能拦到人。阿德,你去通知柏大夫,以防万一。” “你们有谁见到丫了?对,我妹妹。” 颜昭明抱着女儿在人群中转了几圈,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颜舜华,顿时心慌了,“岳哥,我家丫不见了!” 颜恭岳刚将任务分派完毕,见他面色惊惶犹如丧家之犬,当下便不喜之极,没好气地道,“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到哪儿去?不定是害怕了自个儿跑回家去了。你就不能先找一找?狗娃如今的情况还不知道有多危险,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 “可,可,我没找到!”颜昭明心急如焚,在凉风习习夜色如水的中秋,愣是急出了一身汗来。 他的双眼通红,仿佛下一刻再看不见妹妹就要塌下来一般。 颜恭岳哼了一声,“行了,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就莫要做妇人之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自个儿找人去寻妹妹,我得在这儿看着其他人。” 完他也不去管颜昭明,拂袖走开,沿路不断地赶走其他想要看热闹的孩童,又一一嘱咐年长一些的少年,莫要贪玩,赶紧家去。 颜昭明脚步踉跄,在人群中不断地询问妹妹的去向,不多时却见到了左手一束葱、右手一把菜的颜二丫,后头还跟着颜二丫,面色微红,眼带疑惑。 “哥,今儿是怎么了?怎么都不放灯了?之前不还热闹着吗?奇怪,难道玉带河里冒出了妖怪?” 颜二丫笑得见牙不见眼,今晚她们姐妹满载而归,心情简直不要太好。对于此前路遇到一些正在大哭的孩童,她也破荒没有当一回事,更没有去八卦。 “丫有没有去找你们?” 颜昭明急急地上前询问,不料两个妹妹都一致摇头,他失望之下脸色顿时更不好了。 “大哥,妹怎么了?” 颜大丫见他脸色难看,便伸手接过了颜妮,见家伙呜咽开来,便低声地哄着。 “我先家去看看。” 他完想走,却被颜二丫拦住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又耐着性子将情况了一遍。 话音刚落颜二丫就扔掉了手中的战利品,猛地往回跑,一边飞奔一边不忘大喊,“我比较快,我去家里看。哥你在这里问问人,看丫有没有也掉进水里去了。姐你抱妮儿回家,快点……” 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只留下了少女清脆而又急促的声音在风中一闪而过,也快速地跟着主人没入了黑暗之中。 颜昭明闻言终于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一般,急急忙忙地又去问依旧停留在河岸上的人,而颜大丫没有丝毫犹豫,抱着颜妮就快步往家里去。 老爷,请保佑他们的妹妹丫没有事! 此刻,被兄姐们记挂着的颜舜华正死命地拽着狗娃的手,在湍急的河水里挣扎着想要靠岸。 “放……手,咳咳咳咳咳咳……” “别乱动。”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危急,颜舜华肯定会无偿赠送他一个大白眼。 真是见鬼了。 当时看见这个屁孩头顶没入河水却连一点挣扎扑腾都没有,她居然不假思索地就跟着跳了下来。 当她千辛万苦地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像鱼儿一样躲开了她的双手。 明明会游泳却不肯冒出头去,也不愿意靠岸,只是在水下憋着气,拼命地划拉着手脚,想要离她远一些。 当时她就想破口大骂或者直接狠揍他一顿! 什么狗娃?周鹏程完全就是一条泥鳅,滑溜得很,让她怎么追赶都抓不住他一片衣角。 她潜行了没多久就放弃了追赶,准备自行上岸,不去管这个在水里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屁孩,偏偏她刚冒出头来,就见到对方也浮出水面,向她挑衅了一句什么。 她没有听清楚,对方就脸色剧变,尔后痛呼一声沉入了水里。 起先她还以为这是恶作剧的一部分,只是当她往岸边游了数息,没有听见对方的叫嚣声,狐疑地转过头去,却发现河水愈发地湍急奔腾。 而视线范围内,那个屁孩却没有了踪影。 她脸色一沉,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了水中。 然后,她游了数十米终于找到了狗娃,对方因为双脚突如其来的抽筋而被水流卷着潜行。如果她发现地再晚一点,这个差点就要窒息的男孩,只怕真的要长眠于此。 让颜舜华生气的是,她找到他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棵长在河岸边的柳树,有一枝桠正巧伸了出来。 她抓住了,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给拖到了枝桠旁,还趁机弄醒了他。 如果知道他醒来之后会一把推开她的话,颜舜华发誓,她管这个屁孩去死! 第30章 绝望 哪怕后来对方也离开了枝桠,想要来救她,也不能阻止她越来越暴躁的情绪。 明明双脚还在抽筋,却还扑腾着过来。这个屁孩是嫌弃他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过来就过来了,她抓住了他,这祖宗却还矫情地要再次推开她与她保持距离,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想要娶一个时而猫咪一般弱时而老虎一般凶恶的臭丫头。 老爷就该降下一道雷电了劈他!让他不知道高地厚,让他胡言乱语!! 颜舜华死死地拽住他,一边吃力地划水,一边还不忘警告他安静,“你要还是唧唧歪歪的,我立刻就将你摁进水里去,到做到!” “你敢!” 双脚刚刚停止了抽筋,狗娃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刚刚撞倒了一个花灯,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做的,边缘锋利,他裸露在外的脖子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颜舜华敢,但是此时此地却不是计较的好时机,气得她狰狞着脸,憋得自己内伤不已。 她黑着脸,一言不发,两脚却不断地踢蹬拍打水面,只恨不得下一刻就立刻瞬移到岸边去。 周围黑呼呼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远离了人群。岸边隐约可以看见灯光,有人在欢声笑语,有人在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期间偶尔还夹杂了几声狗吠,也不知道是不是村头老王伯家的大黄狗。 与嘴唇发紫的狗娃一样,她也开始觉得了浑身发冷,身上穿着的襦群仿佛是那逐渐加重的沙袋,带着她不断地下沉,让原本就拖着一个人潜行的她很快就气喘如牛。 “能自己游吗?我快没力了。” 她几乎是咬着牙询问,软糯的童音在夜风中抖抖簌簌,几乎在出口的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给淹没。 这具身体太过年幼,能够支撑到这个时侯,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危险的当口,她居然还有心情去想颜大丫与颜二丫。 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去某户人家偷菜了,她走了一个晚上没找到人不,居然还把自己给折腾到水里来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尤其是,远在千山万水之遥的那一端,默不作声的少年紧张得直冒冷汗,面对刀光剑影都不见得害怕退缩的人,如今却惊慌失措。 修长的手指僵硬地弯曲着,明明自己没有溺水,与他五感共通的颜舜华也没有溺水,少年却心跳加速,两眼晕眩。 起初颜舜华忙着救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等到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因为他的过度反应而加速疲惫濒临力竭了。 尽人事,听命。如今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难道要束手就缚,就这样等待命运的宣判吗? 颜舜华面无表情,眼内却有凶光一闪而过。 她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哪怕这一次重生一开始并不是她的意愿,但是既然老爷让她来了,这一条命就该归她所有。 在她还没有成长甚至老去之前,命运这只手,休想将她的一切给收回去! “放松!” 她集中注意力,一边尽量舒缓自己的情绪,希望少年能够跟着平静下来,一边牢牢地拽紧又开始想要扑腾的屁孩,让他听令自己的指挥。 “周鹏程,你最好配合我,要不然咱俩今晚都得交代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语气太过肃然,听见自己的大名从她的软糯声音里几乎是咬啮出来,狗娃终于别别扭扭地停止了挣扎,任由她死命拽着自己。 “我是不会娶你的,臭丫头。” 颜舜华闻言龇了龇牙,“有那个力气还不如吼两句‘救命’。” 狗娃想要张口,却又觉得自己就这么听她的话行动,回去被伙伴们知道肯定又会被笑话,于是嘟囔了一句又闭上了嘴,“有本事就自己叫!” 岂料舌头却碰着了牙齿,舌尖隐约感觉到了那个缺了的空位,想到那颗无辜飞离了巢穴的门牙,他又想起了刚才于疙瘩的话来。 “嘿嘿,哥,你狗娃他如今是不是害怕地尿裤子了?要不然怎么就突然怂了?颜丫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他却吓破了胆,真丢脸……” 他周鹏程才没有尿裤子! 他也不是怂蛋,根本就没有被颜丫给吓破胆!! 就她那豆芽菜似的身板,再来一次打架,他周鹏程绝对可以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将她给碾压得五体投地眼泪鼻涕满飞!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自己委屈,越委屈越不想跟身边这个比他、话却总是老气横秋硬压他一头的人在一块,因此不假思索的,他猛地扒拉下她的手,嚷嚷了一句“不用你管”,就径直游离了她的身边。 双脚已经不再抽筋了,真好,他可以自己游了! 狗娃大喜,情不自禁地扭头,想要跟颜舜华报告这个好消息,只是哪里还能找到她的人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害得他这几受尽嘲笑不得不闭嘴当哑巴的姑娘,居然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豆芽菜?” 四周都是河水,除了偶尔能够看见一些顺手而下的祈福灯外,在黑黢黢的夜里,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不上是害怕还是担心,十岁的男孩在黑暗中拼命地划拉,拨弄的河水咚咚咚地响,就像节日里被敲响了的大鼓一样,震耳欲聋。 “你在哪里?臭丫头,听见了……咕嘟……” 他呛了几口水,不知道什么东西也跟着进了口腔,顺着喉咙往下,想要进入肚子,却因为惊慌失措而拼命扑腾,痒得他咳嗽不止,眼泪更是哗啦啦地狂飙而出,味道又苦又腥。 “颜丫!” “颜丫!!” “颜丫颜丫颜丫!!!” 狗娃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不,或者,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有限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体会过绝望的滋味。 可是此时此刻,他找不到她了。 第31章 不惧 筋疲力尽的狗娃觉得真的塌了。 颜丫摔过他又嘲笑他,救了他却又命令他。而他呢,推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可是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她想要她死啊。 “哇,你不要死,你……” 在他哭得声嘶力竭,终于因为年幼力弱而沉入河中的时候,带了人在下游拦截的宋武眼疾手快地将他给捞到了怀里,然后快速地游到了岸边。 “柏大夫,快快快,狗娃晕过去了。” “来了来了,让我看看。” “还有一个孩子呢?” 颜舜华趴在岸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上,一边感慨自己的命大,一边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 叫魂呢,屁孩,早知道当初就磕掉他所有牙齿,让他胡言乱语。死什么死,她福大命大活得好好的! “沈致远,放松,沈……” 她呢喃着,眼皮耷拉下来,悬着的心在听见狗娃获救的那一刹那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然后甚至来不及苦笑,便趴在粗壮的枝桠上昏睡过去。 夜晚爬树绝壁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在游泳之后。 希望在她第二次掉到河水里去之前,会有人找到她的藏身地…… 彼时,颜昭明刚刚从于疙瘩的口中得知自家妹跳河了,脸上血色尽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往玉带河而来。 这一回,命运女神终于眷顾了她。 大人们三番四次地下河摸索不到她的时候,那个唇红齿白的男孩送了身后的女孩回家,又再次返回河边帮忙寻找同伴。 一盏祈福灯经过榕树下,被她垂在河水中的双脚绊了一下,在黑暗中忽明忽灭,男孩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他跑到树底下,灵活地窜上了树梢,扒拉开重重叠叠的树叶,然后发现了横在水中央趴伏着的身影。 村民们蜂拥而至,宋武再一次入水,只是这一回,却是由闻讯赶来的颜昭睿一马当先,将颜舜华给半抱在怀里,然后由宋武护送着游回了岸边。 两个孩子都获救了,人人欢呼不已。 率先被救上岸的狗娃此时已经缓过劲来睁开了双眼,得知她没事再一次哇啦哇啦大哭起来,一边嚎啕还一边喊着就算日后她长得丑他周鹏程也认了必定会娶她不会嫌弃之类,逗得众人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体现在颜舜华的身上,就是她醒来之后像观音菩萨一般被供了起来。一日三餐都是好吃好喝地养着,无论是睡觉还是洗漱,颜柳氏母女三人必定会有一人在身边随时跟着。 就连出恭,如果不是因为她强烈抗议,恐怕她们也愿意忍受着臭气熏的污浊而在一旁陪伴。 哪怕这一次她并没有发烧,一连四,她都依旧享受着这个高格调的全方位服务。 颜舜华再一次地从梦中醒来,的叹了一口气。 今晚陪她的是颜二丫,这位二姐睡觉很不老实,手脚总是八爪鱼一般缠上来,扒拉开后没多久,又会自动自发的横回她的身上。 虽然她不是很适应身侧躺着一个人,但是换做以往,其实她也不会太在意这一件事实。毕竟她如今多多少少已经在心理上接受了对方以家人的身份存在。 只是,她能够安睡到亮,不代表远在北边苦寒之地的少年也能够容忍。 在前几,一直都是颜柳氏与颜大丫看护着她入睡。因为她的抗议,两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强求她一定要拥抱着入睡。 因此,犯了错误连累得她差点没命的少年,破荒地没有开口反对,哪怕是因此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他也没有尝试服她远离她的家人。 如今他却忍无可忍了。 颜舜华苦笑,僵着手脚努力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成功地解救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心翼翼地坐起来,越过颜二丫,赤着脚站在了沁凉的地板上。 “穿衣。” 这是他在上一回她戏弄他之后,对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完才突然意识到像是在重复之前的请求,霎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颜舜华默默地披上一件深色的外袍,又弯腰穿上绣花鞋,这才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到了桂花树下。 此时夜凉如水,星空依旧璀璨,有不知名的昆虫,正在此起彼伏地应和着。 少年想要问她身体是否已然无恙,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张不了口。 两人如今这样的状况,加上这几就没有中断过联系,即使她不回答,他也知道对方无事。 就这么沉默着,气氛一时像是僵滞,一时又像是无声的陪伴,让他感到了古怪的压力,却又有一种隐约的放松之感。 待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的样子,颜舜华才伸了伸胳膊腿儿,站了起来,绕着桂花树左三圈右三圈地走了好几转,一边走一边声地控诉他,“沈致远,因为你中途搅局,我这次差点就真的丢了命了,你拿什么赔礼道歉?” 他太过剧烈的类似溺水一般的反应,让她也心情紧张,身体差点完全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进入了僵硬状态。 如果不是她意志力够强大,恐怕当时根本就坚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别不能救狗娃,恐怕在狗娃抽筋之前就会连累得对方跟她一同沉河了。 少年沉默数息,声音暗哑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颜舜华在夜色中挑了挑眉,慢慢地转着圈圈,“什么都可以?” 对方没有回答,仿佛陷入了苦恼的思考之中,又仿佛不屑于回答这么一个任性的要求。 她撇了撇嘴,摸索到了一点点金桂的花瓣,顺手就摘到了手里,然后放到了嘴中轻嚼,浓郁的芳香带着一阵青涩在味蕾的地盘横冲直撞。 “我并不介意死,沈致远。” 她慢慢地踱着步子,在黑暗中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土的女王,缓慢而又坚定,看似慵懒却又攻击力十足。 “我已经去过地狱,只要死得其所,哪怕死亡就近在咫尺,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不惧死亡。或者,也不是不畏惧,只是她已经学会了勇敢地面对,即使浑身发抖,她也能够从容淡定。 那么他呢? 为什么会如此惊慌? 第32章 门槛 关于过激反应,少年并没有回答缘由。 那一个瞬间,她能够感受到他平静的情绪突兀的波动起来,只是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了,再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 如果不是他们情况特殊,相信即使面对面地相处,她也未必能够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晦涩。 颜舜华仰头看向黑蓝的空,又圆又亮的月亮依然高高悬挂着,向整个世界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她不期然地想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歌《静夜思》。已经十来了,也不知道她那忙于事业最后导致劳燕分飞的父母有没有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虽然早已经学会了独自过中秋,但好歹还是会记挂着主动问候他们,而如今,却是连隔空电话都省了。 不定他们会因此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与他们的真爱,以及她的同母异父、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秋。 而她颜舜华,也不用再烦扰春节的时候,到底是回哪一个家了。 她在庭院中默默地走着,甚至静悄悄地出了后门,身影整个地没入了黑暗中。 是不介意,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吧。 他们曾经是那么的相爱,最后却因为婚姻生活中的琐碎而争吵不休。两个同样倔强的人,却始终都不肯先行退让一步,以至于吵到最后,两人都累了。 他们开始谁也不理谁。冷战代替了唇枪舌剑,无视代替了怒极攻心。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初还,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当时的事业正如日中忙碌非凡,恐怕在她上高中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对她打开窗亮话了吧? 颜舜华信步走到猪圈旁,大花正在沉睡当中,并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而像往常一样热情地叫唤。 她默默地伫立在黑暗中,任由夜风侵袭到身上,手脚逐渐变得冰凉。 其实最痛苦的还是他们。不论是分开还是不分开,他们都一如既往地爱她,只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像年幼之时那般领情。 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男女之间多少也是这样。如果在一块相处每一的日子都是折磨,那倒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分手。 他们拖了许多年才因为另外适合的人出现而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向她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然后便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样迅速地各自重组了家庭,只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停留在了原地,愕然而又恐惧。 如果她足够聪慧,那么在十岁之后开始独自过中秋的那一开始,便会明了她的家已经风雨飘摇。初高中之时距离分崩离析只有咫尺之遥。 她却驽钝得很。 或者,虽然心起疑惑察觉到了某种蛛丝马迹不同寻常,却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为纠结万分的他们也为十足胆怯的自己开脱,以至于事到临头,早已成年的她却茫然的像一个孩子,手足无措。 颜舜华在夜风中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将手缩回到袖子里去。 其实认真起来,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不管他们再有多少个子女,她也还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虽然他们彼此释然之后,对着她都有些心翼翼,爱着她,日常的言行却又不自觉地带上了愧疚与客气。 反正只要知道他们仍然爱她就好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嘴角微扬了一下,又蓦地拉平了,粉红的唇瓣紧紧地抿着,中间的唇缝像是人为拉直的线一样,笔直而又冷厉。 到头来,他们都不欠她什么。相反,是她这个为人子女的,不懂得体谅与宽容,更不懂得去爱他们。 他们一家最后走到涯分隔想念却不如怀念的地步,她这个懵懂稚儿也是有自己的那一份责任的。 颜舜华摇了摇头,神色晦暗不明。 夜色愈发地浓郁了。不知名的昆虫仍然此起彼伏的唧唧应和,像是在演奏大曲目一般热闹非凡。 她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喷嚏。 同样陷入回忆的少年回过神来,感受到身上的凉意,眉头微皱,不赞同地道,“更深露重,会着凉的。” 颜舜华闻言无声地笑了。 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她很确定。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不定这人也不用活了。他紧张她是正常的。 只是这长辈的口吻,在她听来,却很有些孩扮大人似的老气横秋。哪怕学得再像,他也只不过是个半大少年。 “嘿,沈致远,你一直我不像是七岁的姑娘。其实你对了,我今年已经是二十多啦。” 她像是占了便宜一般,扬起了一抹促狭的笑容,“比你大多了,你应该要叫姐姐的。” 少年愕然,旋即是一声轻笑,“未知姐芳龄几何?籍贯何处?许亲否?” 颜舜华挑眉,也低低地笑了出声,在暗夜中和着虫鸣,居然丝毫也不显得突兀,“你叫声姐姐来听听,要是叫的好的话,我就告诉你。” 戏弄人什么的,她可不会输给他。 少年没有像之前一回那样尴尬局促,声音相当镇定地道,“回去吧,夜深了。” 颜舜华耸了耸肩,吹风之后心情即使再郁闷,也是风过无痕了。 她无所谓地往回走,一边还不忘调侃他,“我是能睡的着,你怎么办?总不会又睁着双眼等亮吧?” 她睡着了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少年关上窗户,将外套脱了挂好,慢悠悠地道,“虽然长夜漫漫多少有些难熬,只是每回听着你的磨牙声,倒也不至于无聊透顶。”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果然,牙尖嘴利能言善辩从来就不是女人的专利。 “我还真的挺擅长哄孩的,催眠曲唱的尤其好。照这么起来,你除了一件赔礼外,还欠我一份哄你入睡的谢礼了?” 在满星光的夜晚,她摸黑向前,不紧不慢的步伐显示了她此刻心中的平静安然。 世上不管是有多少坎,始终都会过去的。关键在于遇到问题的人肯不肯抬起脚来跨过去。既然往事不可追,那么便让过去成为过去吧。 人总是要往前看才能活下去,并且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一类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轻轻地推开了后门,结实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颜舜华迈着短腿毫不犹豫地越过门槛,然后转身,利索地关上。 第33章 来客 一觉到亮,什么梦也没有。 颜舜华觉得非常无聊,她什么都不能干。 颜盛国吃过早饭就继续扎根到书房去了。虽然她很想看那本《旧闻实录》,目前却只能够忍耐忍耐再忍耐。 颜昭明跟着堂哥颜昭朗,带了颜昭辉与颜昭睿去了山上打猎,想要给媳妇方柔娘弄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她原本也想要跟着去,无奈这一回谁都不肯答应她。尤其是方柔娘,听到她开口当即就拉下脸来,碗筷一撂,饭也不吃就回了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借口高祖之言让这个长嫂闭嘴惹恼了人,反正方柔娘如今看四房的人看谁都顺眼,唯有对着她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颜舜华丝毫不怀疑,如果如今不是要紧时期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多半已经被人家给骂得狗血淋头。 毕竟方柔娘气性大,骂功也是十分了得的。 早知道就将禁言的时间长一点了,才一年,真的是太短了,一忽儿就过去了。她挠了挠头,很想叹气。 颜柳氏与颜大丫做完家务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做绣活,多半都是荷包、手帕之类,她看了几就没兴致了。 颜妮虽然也爱跟着她,但是性子太糯,她随便开个玩笑就能将这个不点给整哭了,被方柔娘接连瞪了几回,很快就意兴阑珊。 要是颜二丫在就好了。这个年岁不大的二姐虽然性烈如火,偶尔还爱跟人较劲,但却是四房里头最为好玩的人。 偏偏对方去上学了。 偏偏她又不能出去。 虽然她非要坚持的话也能够获得允许走出家门,但是后头肯定会跟着一条大尾巴。颜柳氏与颜大丫两人约莫真是被她吓坏了,如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出门。 而要她就这么毫无负担地出去看风景,完全无视掉两人手中的活计,她又做不到。 好歹绣活如今是这个家庭的经济来源之一,她又不是真正的孩,当然不敢乱来。 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要不然,将来有个灾**什么的,家里压根拿不出足够的钱来应对怎么办?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可不能干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颜舜华又地叹了一口气,自以为隐秘,却没有发现,颜大丫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眉毛微动,似乎因为妹妹的情绪低落而染上了清愁。 她岁数太,就算有心为家里开源,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这个口,更别着手赚钱了。 就算颜四房的人不拿她当妖怪看,外面还有一大堆眼睛雪亮的群众呢,尤其是颜仲溟压根就不相信她。 哪怕她能够罗列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理由来忽悠村民,她也没有那个自信能够完全糊弄得了便宜祖父。 颜舜华撇了撇嘴,又跑到桂花树下左三圈右三圈地走了起来。转了十来分钟又觉得无聊,特意跑到能够晒到日头的庭院一侧,伸出双手做各种各样的动物影子。 “真好看,丫,你能教教我吗?” 一个女孩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地看着她灵活多变的双手,显然是被那些形神具备的影子给吸引住了。 颜舜华回过头来,细细地打量这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身量的不点。 水灵灵的大眼睛黑黝黝的,胆子应该不大,虽然鼓起勇气提了要求,眼神却给人一种十分羞怯的感觉。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视线从对方那用粉色缎带系在一起的头发,到身上穿着的鹅黄色衣裙上一扫而过,这才恍然大悟。 是中秋夜在玉带河边遇见的孩,她与狗娃起冲突,这个家伙正好站在一个像是年画娃娃的男孩子身后,当时还探出头来看她。 颜舜华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有些疑惑,却非常老实地报上了姓名,“周于萍。” 颜舜华快速地在记忆里检索了一遍,查无此人。也不知道是对方存在感太弱,还是因为两人原本就没有一起玩耍过。 “萍萍你坐,来,吃点桂花糕。” 这位客人的上门让颜柳氏非常高兴,看着幺女无所事事只差没在脸上大书闷闷不乐四个字,她也心疼得很。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她是万分不愿她的丫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的。 于是破荒的,四房的主母愣是硬了一回心肠,几来一直装作无视孩子那可怜巴巴渴望出门玩耍的目光。 她很成功,因为颜舜华一直乖乖地呆在了家里。 恩,昨晚上的偷溜出门不算。反正也没人发现不是? 颜舜华拿了一块桂花糕塞到对方的手里,软呼呼的,她趁机捏了一把,手感不错。 周于萍轻声道了一句谢,然后便非常淑女地口口地啃桂花糕。那软萌萌的模样,让颜舜华瞬间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养过的那一只花栗鼠。 巧合的是,它的名字是“平平”,寄托了她对阖家平安的祈望。 她面色柔和下来,看家伙吃完,又殷勤地递过去一块,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直到拿出来的五块桂花糕都被消灭殆尽,颜舜华这才拍了拍手,心情甚好地道,“站起来,我教你。” 她非常耐心地比划着自己的双手,在周于萍磕磕绊绊地学习的时候,时不时就停下来纠正,常常一个动作要连续示范六七次,却丝毫也不感到心浮气躁。 甚至,在对方因为饱食而打嗝的时候,颜舜华还笑得异常开心,脸就像是绽放的花朵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娘,妹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颜大丫放下了手中的帕子,看着玩的十分尽兴的两人,神情温柔。 颜柳氏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与欢喜,“遭了那么多罪,总算是开窍了。爱爱笑了一些,这没什么不好。” 颜大丫欲言又止。看着阳光下飞舞跳跃的绿色身影,终究是没有下去。 何止是爱爱笑了一些?她的妹,还愈发爱动了。言行举止,若以往是蒙尘的石头,如今却像是玲珑剔透的美玉一般,让她看得心醉神迷,却又心惊胆战。 聪慧中夹带着散漫,温润下掩藏着锋锐。 跟以往羞怯胆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34章 桂花 周于萍是个非常羞怯的姑娘,动手模仿的能力还算可以,虽然学会的速度相当慢,但是一旦上手了,就会牢牢地记住所有的动作要点,再也不会比划出错。 当做完了所有的动物造型,影子确实在日光下变幻莫测活灵活现,周于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颜舜华终于忍不住,踮起脚尖迅速伸手往对方的脑袋上胡乱揉了几把,不单只将头发弄乱了,还直接将人给整懵了。 “丫,我我……” 周于萍想不要弄她的头发,那是她的娘亲于春花帮她绑的,她自己可不会梳,但见到颜舜华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想想此前自己兄长做的混账事,便把到嘴的抗议给咽了回去。 “丫,别揉萍萍的头发,都乱了。” 颜大丫见妹妹始终笑眯眯地把玩着客人的头发,终于无奈地走过来,看着那乱糟糟堪比鸟窝的脑袋啼笑皆非,轻瞥了幺妹一眼,弯下腰来道,“萍萍,我帮你重新梳好头,再来跟丫玩好不好?” 周于萍忙不迭地点头,垂在耳畔的头发一荡一荡的,配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居然颇惹人怜。 倒是个美人胚子。也不知道长大之后会有什么造化。 颜舜华耸了耸肩,看着颜大丫带着人从她身边走过,然后进了东厢房,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到颜柳氏旁边,坐到矮凳上,然后托腮,仰望着蓝上的白云。 长得美又能怎么样。 古往今来的美人何其之多?可不是谁都会有好的境遇。 “怎么了?” 颜柳氏见她两眼放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顺手也摸了摸她的脑袋。 颜舜华身子一僵,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她不动声色地旋转了一下身体,将自己的脑瓜给解救出来,尔后笑眯眯地道,“娘,您在绣什么呢?看着好漂亮。” 她站了起来,顺走了颜柳氏一个刚完成的荷包。 青绿色的底,上面开着一大丛红艳艳的米花,瞧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却觉得非常的顺眼。 她不懂刺绣,因此看不懂颜柳氏的技艺是否精湛,但是从图案布局上来看,却是相当不错的。 红绿配,大俗即大雅。也许入不了某些人的眼,但那生动活泼精气神十足的画面,却是颇为老百姓所喜欢的。 到底,荷包最主要的功能还是装钱,外观只是次要的购买因素。整日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人,居家过日子,首先追求的就是实用。 在满足了这一主要功能的基础上,他们才会去计较颜色与图案到底有多漂亮。 “丫喜欢?娘寻个空儿给你重新绣一个?到时候还让你二姐画大花的图案怎么样?” 颜柳氏见她并没有心情不好,便重新低下头去,拿起活计熟练地绣了起来。 因为女儿接二连三的出问题,四房最近开支超出了预期。虽然并没有超出太多,但是想想正在害喜的儿媳妇,未来一年内恐怕开销都会直线上升。 更别大女儿眼瞅着再过两年就要到及笄之年,后头跟着的颜二丫也差不了几岁,幺女年龄与次女也相近,婚嫁之事要上心,为了日后计,她总要为她们尽早打算的。 颜舜华并不知道,在一息之间,眼前这位深爱着子女的妇人就想到了几年之后女儿们的出嫁之事,甚至为了银钱而暗暗地发愁。 她正在分心注意着少年那一头的动静,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答了一句随便,然后便肚子痛要出恭,噔噔噔飞奔着冲去了茅厕。 “哎你这孩子,手纸要拿……”颜柳氏喊了一句,见幺女头也不回地消失了,不禁摇了摇头,放下荷包亲自去送。 等颜大丫带着梳好头发的周于萍出来,颜舜华依旧在蹲茅厕,颜柳氏已经送完手纸回来继续未完的活计。 因为出来玩耍有一段时间了,怕家里找人,周于萍并没有多等,十分有礼貌地告辞,临行前手上还被塞了两盒桂花糕。 “带回家去,一盒留着自己吃,一盒给你哥哥。就是丫向他赔罪了,当初不该将他拍下河去,等她好了,还跟他一块玩。” 颜柳氏的谆谆嘱咐,周于萍囫囵记了下来。出了四房的门,见大中午的四处无人,便一路跑着回了家。 “哥,哥,丫送你桂花糕。” “拿开,别烦我。” 狗娃仍旧躺在床上。 中秋之夜的那一次落水,因为担惊受怕,身体一向壮实的他发起了高烧。 虽然当晚喝了药之后很快就退了,但是这几来却时有反复,颇有点平时康健,如今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模样。 幸好从昨日开始,他的体温就一直维持在了正常水平。胃口大开,今日已经开始恢复了用饭了。 只是因为他娘于春花过于担心,命令他必须在床上躺着,直到她认为痊愈为止。 因此当妹妹周于萍蹦蹦跳跳地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仍旧是百无聊赖地在房中仰躺着看房梁,心里想着落水那一晚的事情,又是恼怒又是害怕,还夹杂着隐隐的委屈与敬佩。 颜丫跟以往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他也不太记得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他扫了妹妹一眼,看着那打开的盒子,糕点是饱满的圆形,桂花的香味似乎已经入侵了他的房间,浸染到被褥上,让他烦躁得很。 他不喜欢吃桂花糕。 的时候无意中吃过几次,每一回身上都会起红点,痒得他抓耳挠腮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毛病,后来柏大夫却是正常的现象,只要注意远离与桂花有关的一切就好。 所以他六岁开始就没有再吃过桂花糕了,在同龄人偷偷喝桂花酿的时候也滴酒不沾,甚至平时离桂花树也远远的,一直相安无事,这才相信了柏大夫的话。 周于萍年纪还,并不记得他为什么不吃。 这一会儿因为他的拒绝,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摇摇欲坠。 狗娃不喜欢妹妹哭哭啼啼的,还不如颜二丫成怒目金刚让他来得痛快。于是便将被子上拉过来,直接盖住了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让她出去。 周于萍哇的一声跑了,还洒落了好几块桂花糕。 第35章 咬紧 狗娃烦躁地爬起来,走到门边将它们给捡起来,正想拿走,却见同村的牛大力拉着宋青衍过来,顺手就将他手中的桂花糕给抢过去,自己抛吃了一块,还愣是各塞了一块到两位同伴的嘴里。 “兄弟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们要敢吐出来,我就跟你们绝交。” 牛大力完就吧唧几声,很快就消灭了糕点,末了还凶狠地看着他们。 看着就像是从地上捡起来的,这个傻蛋! 宋青衍想要吐掉,却眼睁睁地看着狗娃那块爆炭受不得激,咬牙切齿地嚼了两下,就皱着眉头吞了下去,像是生吃了苍蝇一样。 偏偏吃完了还与牛大力同仇敌忾,也恶狠狠地看过来,一个字,“吃!” 宋青衍下意识地就吞了进去,悲催的却是桂花糕块头太大,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憋得脸通红。 “哈哈哈,你太逗了。” 牛大力乐得在一旁手舞足蹈,狗娃也笑了,接收到宋青衍又是恼怒又是鄙视的眼神,顿时讪讪不语,然后屁颠屁颠地倒了一杯水过去。 宋青衍没好气地喝了好几口,“这次不怕痒了?” 狗娃闻言双肩耷拉下来,有些犹豫,“就一块,应该不会吧。” 他已经有几年没有吃过了,也没有碰过桂花,不可能吃了那么一点就起红点。 “你们在什么?” 牛大力见两人一同看过来,一个哀怨一个鄙夷,顿时惊悚万分,不敢吭声了。 狗娃撸起衣袖,仔细地看了看,高兴地咧开了嘴,“青衍,没有,一点事也没有。” 宋青衍见他拍了拍手,然后不由自主地去挠后背,顿时没好气地提醒道,“后背!” 不出所料,红点蔓延,被手抓过的地方还拉出一条长长的划痕。 “见鬼,狗娃你身上怎么那么多红点?哎,原本就长得丑,现在更丑了。” “滚。”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推搡,宋青衍顿时黑了脸。 这两个傻蛋! “春花婶怎么会让你吃桂花糕?还是别人家送来的,你不怕死想要偷吃?” 三人当中,狗娃身高最高,但是闻言却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像条犯了错误的大狗,“是颜丫送来道歉的。” “那根豆芽菜?喂,我狗娃,你跟她是不是生不对头啊,打一次掉颗门牙,打第二次更惨,直接被拍到河里去喝冷水。早知道我就不去围观别人偷菜了。要是当时我在那,保证帮你打得她哭爹喊娘。不过听你被救后还嚷嚷着要娶她?真的假的?” “滚,你别烦我。” 宋青衍抽了抽嘴角,原本唇红齿白的一个年画娃娃,此刻却因为脸色五彩缤纷,而像极了雨后的彩虹。 周于萍两眼红红,听命来喊哥哥去吃饭的时候,刚巧在门边看见了宋青衍那一抹亮色。 她年纪,却也知道爱美了。心跳狂飙,只觉得对方看起来比她娘还要漂亮,顿时看呆了去。 牛大力与宋青衍谢绝了于春花的挽留,分别回家了。 而狗娃,理所当然地被于春花骂了一顿,连带着周于萍也被训得眼泪汪汪的。 原本想要让儿子恢复平日生活的于春花,在看见他身上几乎红彤彤连成一片的红点之时,自己也掉了眼泪。 她午饭也顾不得吃,就急匆匆去寻了柏大夫要药膏,回来把儿子从头到脚抹了一遍,然后便将人给关进了房间,明言接下来几他哪儿也不用去了。 而这个禁止外出玩耍的命令,也包括了无意中犯下错误的周于萍。 兄妹俩人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约而同都念叨起被视为始作俑者的颜丫来,而背了黑锅的颜舜华对此一无所知。 她在茅厕里蹲了好半晌,才脸色铁青地走回家,午饭也没吃多少,就喊着眼困回房了。 颜柳氏等人还以为她是孩子心性,因为周于萍不告而别所以怏怏不乐,也就没有太在意,由她去了。 颜舜华快步走进房间就将门给紧紧地关上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到了一个装垃圾的木桶旁边,再次吐了一个昏地暗。 末了用凉白开漱口,随手解开外套,然后整个人扑到了床上。 “沈致远,你到底是得罪了谁?对方这么锲而不舍地要置你于死地?” 她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像破茧之前的蚕蛹一样,试图用力驱除掉心头的恐惧,皮肤的细微颗粒从手蔓延到全身,让她的心里越来越冷,双脚冰凉。 少年也刚刚冷着脸回到客栈,他立即将外头用于遮掩的外套给麻利除去,然后快速地将自己原本的装束给脱了,拿起盆子里的冷水,兜头兜脸地洒落下来。 寒冷彻骨。 他隐约知道主使人是谁。也正因为这种几乎可以定性的不确定,所以心里才愈发的愤怒,以至于看着沾染上的血顺着冷水滴落地板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一拳锤到了一旁的支架上。 “喀喇”一声,四分五裂。 两人都忍不住浑身颤抖,难言的沉默在蔓延。 有男子进来,提来两桶热水,倒进浴桶,然后又沉默地出去了。 少年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睛合上,咬紧了牙关,绷紧的身体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意欲离弦而去。 只是绷得久了,却始终未能如愿,随之而来的便是全身心的疲惫与麻木。 颜舜华眉头微皱,越来越冷了。 北边的气候跟南边不同,入了秋之后气温降得很快。加之少年一路向北,此前还不明显,如今到了仿佛极北之地,愈发冷得厉害。 她很怀疑,客栈外头是否已经飘起了雪花。 裹着被子的颜舜华,已经将那股仿佛是自己亲手杀了人的不适感勉强压制住了,但是却因为少年湿漉漉地伫立在空气中而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冷意。 她起初只是打了几个寒噤,不一会儿身体慢慢地再次颤抖起来。原本应该抱怨或者出言调侃的人,却愣是与少年一样,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年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站立在房间一角,双眼半眯微睁,低垂的视线一直专注在碎裂的木片上头。 但颜舜华却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在看。 第36章 顶替 颜柳氏有些发愁。 晌午过后,狗娃的娘亲于春花来了家里,提来了一篮子鸡蛋,是让丫补身体。只是临走之时,却特意提起了狗娃满身红点的事情。 然后,她这才知道狗娃不能吃桂花糕,歉意连连。 于春花却是摆手道不关事,抹了药过后明就会消了,只是未免儿子受罪,所以特意过来一声,日后孩子们玩归玩,但是千万别再送跟桂花有关的一切东西了。 “我这人就这样,心里想什么就什么,要是话不中听,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走了啊,不送不送。” 看着对方急急忙忙家去,颜柳氏到底是放不下手中的活计,又忙忙碌碌开来。 临近傍晚,颜昭明打猎归来,兄弟几人居然合力猎了一头野猪,分到了不少的山猪肉。加上四五只野兔山鸡以及不少野果,收获还算不错。 颜柳氏挑了一只模样较为完好的野兔,又装了一大碗山猪肉,让颜昭明送去了给于春花,以示歉意。 等她与颜大丫煮好饭找人的时候,这才发现家伙又是烧得满脸通红,裹在被窝里浑身冷汗,额头却烫得像是可以蒸熟生鸡蛋。 颜二丫下学归来,见到的便是年轻的柏大夫眉头频皱的样子。 “怎么啦,娘?谁生病了?” 她也没什么忌讳,就这么急吼吼地亮开了嗓门。 倒没有一下子就想到妹妹的身上去,毕竟这几颜舜华活蹦乱跳的,只以为是方柔娘又弄什么幺蛾子出来,故颜二丫的语气就带了明显的不耐烦。 柏润东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一眼。 只见姑娘一袭红衣,红艳艳的一如边那绚烂的漫晚霞。 她依旧扎着女童常见的双丫髻发式,杏眼桃腮,明眸皓齿,衬着那不耐烦的神情,端的是英气逼人。 颜家四房的二姑娘。 喜欢穿红衣,性子毛躁如男儿,偶尔如山中的野猴一般顽劣,爱与村童们唇枪舌剑舞刀弄枪。 想到第一次见到对方的场景,他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六岁的女孩,因为与人打架掉了两颗门牙,在人前笑嘻嘻的像是一点都不在乎,转头自己却躲到山上,藏身树上嚎啕大哭。 当时他哄了老半,对方才抽抽搭搭地从树上爬下来,在他弯腰要靠近的时候,却迅疾无比地揪住了他的衣袖,将眼泪与鼻涕一起糊到了上面,转身就飞一般地跑掉了。 半路却又折回来冲他挥舞了一下拳头,奶生奶气地吓唬道,“大坏蛋,不许告诉别人,要不然我就揍得你吃不下饭。” 这是他柏润东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姑娘。看见他不会好奇,更不会羞怯,反而是凶神恶煞地警告他,然后飞快地逃离。 就像是生活在山中的兽一般,直觉惊人,知道他这个笑容和蔼的陌生人,并不是一派温润全然无害。 “你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颜二丫没有听见颜柳氏回答,转头看见柏润东嘴角微勾睫毛轻颤,情不自禁地防备起来。 这人医术是很好,只是每每看见他,她就有些恼羞成怒,偶尔看见他发笑,还会有一种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柏润东没话,只是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他不是多话的人,虽然想要开口逗逗姑娘,但是想也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他给糊弄住,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颜二丫不爽得很,“是我长嫂又要什么补药安胎吗?我告诉你,是药三分毒,你可别为了省事就答应给她开方子。” 她着着也觉得没意思,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一气喝光。 正巧颜柳氏两眼湿湿的送来诊金,柏润东没有多待,额首转身,潇洒走人。 颜二丫朝着背影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才绷着脸问怎么回事。 “娘,嫂嫂再怎么闹,你也得把持住了,吃药真的不好。我生病喝了苦药还要发傻几呢,更何况侄儿没病没痛的,现在就乱吃药,将来生下来是个痴傻的怎么办?我可不要带他。” “观音娘娘莫怪,童言无忌。”颜柳氏瞪她一眼,让她不要胡,这才解释道,“丫又生病了,烧得厉害,你……哎……” 她的话还没有完,颜二丫已经飞奔着去了看人。 颜舜华此刻正昏昏沉沉地躺着,头痛的要命,对颜二丫的大嗓门颇感无奈,只是因为身体倦极,因此懒得动弹。 吵是吵了些,让她听得挺烦躁的。 只是总好过寂静无声。 在安静的状态中,她不容易分散注意力,那样会让她强烈地感受到头部的疼痛,简直就是蒸腾的沸水,只差没有将她的脑袋烧成咕嘟嘟直冒泡的热粥。 她迷迷糊糊的想,其实现在也差不了多少了。 来了没几,这都不知道第几回发烧了,再这么整下去,她不死也得烧成个傻子。 她和少年八成是八字不合。每一回联系上,他几乎都要倒霉,然后她的生活也跟着跌宕起伏,而他的尴尬窘迫也不遑多让。 就好比如现在,她因他受凉而发烧,他虽然没有生病,却也阵阵头痛,汗水涔涔。 不同的是,她能够什么也不用理会就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家人的呵护,而少年却强自压下各种晦暗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去了卫所报到。 让颜舜华感到奇怪的是,他首先去了一个类似于大杂院的地方,依次见到不少人。 不论是笑眯眯的胖子,神情漠然的瘦竹竿,还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他都能一一叫出各人的身份,并淡定地与他们闲聊几句。 话题无外乎是穷山恶水的环境,愈来愈寒冷的气,今年的收成,女人与钱。那种熟稔的感觉,就像是他原本就生活在那儿很多年一样。 他们或叫他“易”,或称他“虎子”,甚或带着嘲讽之意喊他“木头”。 她模模糊糊的想,少年的声音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同时也易了容,所以才瞒过海地顶替了别人的身份。 第37章 昏厥 颜舜华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因为少年刚步入院,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夹攻。 此前遇袭已经消耗了他几乎所有的体力,而心境又颇受影响,虽然受寒之后他勉力支撑着并没有生病倒下,偏偏却忘记了与他五感共通的颜舜华还是个姑娘,身体素质可比不上常年练武的他。 于是乎,隐隐头痛的少年被人成功伏击,平时绝对可以避过并施展反击的拳头攻势,随着那猎猎寒风,直接击到了他的胸前、额头。 踉跄几步,下盘不稳的他直接被人一个扫堂腿放倒在地,头部恰巧磕到了一颗未曾清理干净的石头上。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他忍耐,却控制不住昏厥过去。 而颜舜华,则不由自主地痛呼一声,上身半扬,然后砸回床板,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一旁看护着她的姐妹俩,颜大丫害怕心疼得脸色雪白,颜二丫扯开了喉咙就尖叫起来。 “爹,爹,快过来,妹妹!” 颜二丫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颜昭明直冲进来,随后紧跟着抱着孙女的颜柳氏,方柔娘破荒地也出现在了门外,只是并不着急进来,在外头探头探脑着,见里边忙成了一团,所有人的声音都惊慌失措,便撇了撇嘴,再次慢吞吞地转身就走。 大地大,吃饭最大。 颜丫折腾了这么多回都没事,显然这一次也是装的,一惊一乍地吓唬人,想要吸引大伙儿的目光,好继续把她当祖宗一样伺候。 哼,这个满嘴谎言的姑子,她方柔娘迟早要戳穿她的谎言,将她劣迹斑斑的品行告诉全村人,最好扫地出门! 什么高祖要求传言?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就算是真的显灵,也万万轮不到一个丫头。当颜家村其他的人都是死的吗?! 就算不找老族长,不找宗妇,甚至不找各个曾孙玄孙,颜家老祖要骂人,还不会直截了当地找上她方柔娘?当面训斥可比什么托言要唬人。 可见颜家的人…… 方柔娘拉长了脸,眼光闪烁,除了颜仲溟与武淑媛几位以外,全都是睁眼瞎! “快,再去请柏大夫。” “好好,我这就去,娘您别急。” “哥,我去,我脚程快,你背爹爹过来镇着……” 颜二丫一溜烟地就跑了,经过方柔娘的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长嫂一眼,这才加速前进,很快就消失了。 方柔娘被气得脸色阴沉,低头想了想,在丈夫快速背着公公经过的时候,嘶了一口气,眉头轻蹙,双手抚着肚子。 颜昭明脚步立停,“柔娘你怎么了?” 方柔娘将哭未哭,却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颜昭明急了,下意识想要去拉她,肩膀却剧痛,背上的颜盛国哼了一声。 “你等等,我很快就出来。” 他大步地掠过她,三两下就进了颜舜华的房间,尔后,等了好几盏茶的时间,人还是没有出来。 方柔娘黑着脸,差点将手帕都给揉烂了。唯恐自己失态破口大骂,晚饭也不吃了,急急忙忙地就回了第一进院子。 而颜昭明,依然停留在妹妹的房里,心急如焚,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着听他老子的训斥。 因为颜妮也在的缘故,颜盛国并没有太多,只是在颜昭明频频往外看的时候,终于青筋直爆,将人给轰了出去。 “孩子他爹,你消消气。” 颜柳氏眼泪汪汪的,只是却不敢当着丈夫的面真的哭起来,知道他最烦女子哭哭啼啼,便侧了侧身体,偷偷地将眼泪给抹去,然后又亲自去倒了一杯水来,让他润喉。 颜盛国没喝,沉着脸看向大女儿,“你带着妮先去吃饭。” 颜大丫温顺地站了起来,抱起有些惴惴不安的颜妮,很快离开了,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滞。 直到颜二丫咋咋呼呼地拉扯着柏润东冲进门来,夫妻俩之间的沉默才最终打破了。 “爹,娘,我将人给叫过来了。” 颜二丫推着柏润东,直到察觉到父亲不悦的眼神,才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他腿短,走路慢吞吞的像个老头?” “孩子不懂事,柏大夫您别见怪。”颜柳氏将颜二丫一把拉过来,慌忙道歉。 柏润东侧身避过,并没有受她的礼,“她不过是活泼了些,却是赤子之心,并不碍事,颜四婶莫要多礼。” 颜二丫瞪大了双眼看他,像是不认识这个柏大夫了一样,心里暗道他装模作样地表扬她,该不会是嫉恨她刚才的拉扯吧? 果然,颜盛国闻言横了她一眼,视线从她的双手上扫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哪怕她如今还未到及笄之年,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在颜家村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讲究,十一二岁的姑娘与少年们斗嘴打架也不会引来确切的误会,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规矩,后辈子孙无论如何都应该遵守的。 更何况,这一次女儿的拉扯对象是早已经成年的年轻男子,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颜盛国一时不察,居然以一种老丈人看女婿的复杂心情看了一眼柏润东,毫无疑问地,他的眼神很快就透露出一股绝对的嫌弃意味。 年纪太大,根本就配不上他家二丫头。想要老牛吃嫩草,没门! 与他同一根筋的颜二丫当下就看懂了那个眼神,撅嘴委屈道,“爹,他太老了。我刚刚不是着急嘛,根本就没有碰到他的手!你可不能擅自做主,娘不会答应的,娘你是吧?” 对于父女俩知根知底的颜柳氏尴尬万分,任由二女儿晃着自己的手臂撒娇。 颜二丫确实是没有碰到他的手,只不过,他的袖子快要给她扯断了。 在路上的时候因为他的抗议,爪子还果断地伸向了他的头发,被他机敏地躲过之后,这个家伙居然还大咧咧地抓住了他的腰带,威胁他再不走快一点,就要当场喊非礼。 “你也不想娶我一个野猴子吧?不想的话就老实地跑起来!别默默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柏润东与颜二丫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犹如炸了毛的猫咪一般,那粉红色的爪子也伸了出来,仿佛想要趁着无人的时候再挠他一脸,情不自禁地就眉眼含笑。 真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他把手搭在了颜舜华的脉搏上,仔细地辨认了一会,脸上的微笑突然就隐了下去,尔后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第38章 救场 “我妹妹到底怎么啦?” 颜二丫心下着急,柏润东却没有理会,而是动手翻了翻颜舜华的眼皮,鼻尖微动,脸色突变。 “喂,你话!” 颜二丫见状心急如焚,爪子再次伸了出来,径直扯住了他的腰带。颜盛国夫妇注意力全都在女儿身上,这一会儿完全无视了这个状况。 而注意到的颜舜华此刻正半飘在空中,望着底下一动不动的自己,视线掠过四房夫妇,又停留在颜二丫那紧张无比的神色上,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灵魂出窍一样飘离了身体,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离开的时候也同样身不由己。 就要这样消失了吗? 希望他们不要哭,哦,也不对,还是哭一哭吧。也许原主颜丫会想要听见的,然后就能快快乐乐地投胎去了。 也不知道少年现在怎样了。袭击他的人也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发现真相后有意为之的下马威。希望他能够平安度过,毕竟这一回,好像她也拖了他不少后腿。 颜舜华杂七杂八地想着,看着自己的身形越来越淡,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安然。 只是她的情绪却没能一直平静下去,因为她的好二姐突然用力地拉了一下柏大夫。原本是想要将拿出了细长银针的人给扯开的,却忘记了爪子是搭在他的腰带上。 腰带伴随着外套被蛮力扯落,稳稳捏着银针的手颤抖着一下子偏离了方向。 糟糕!! 颜二丫惊叫了一声,颜柳氏愣了一瞬,就涨红了脸忙拉着直愣愣地盯着人看的二女儿给奔了出去。 这大概是颜柳氏生平速度最快的一次。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转身的柏润东突地全身气势大变,双脚叉开稳住下盘,一手捏住颜舜华的下颚,一手扭转了银针轨迹,快狠准地插入了她的人中。 被颜二丫打扰的那一瞬间仿佛并不曾存在,哪怕此刻他只着了亵|裤与内裳站在病人的面前,他也没有丝毫的尴尬与犹豫,七八根银针相继捻转入穴。 然后,颜舜华只感到自己在半空中停滞了那么一瞬,接着便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拉扯着,像是河水倒流破镜重圆,她再次被塞进了那具的身躯。 四肢无力,头部隐隐作痛,寒热交替的感觉笼罩着全身,她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拼命努力着,终于成功地撑开了眼皮。 她模模糊糊地像是看见了颜盛国放大的笑脸,心中觉得非常奇怪。 便宜老爹可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够喜笑颜开的人,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这么想着,她的眼皮再次耷拉了下来,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 柏润东飞快地再次把了一次脉,皱紧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尔后身体俯低,想要去察看病人的后脑勺。 不料却被颜盛国吼了一句,“你想要干什么?!” 语气之狠厉,颇有一种“你敢再动一下我女儿,我就跟你拼老命”的架势。 柏润东被吓了一跳,好吧,姑娘的打闹他可以置之不理,正经的长辈出面,他却不能充耳不闻。 因此他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看一看后面受伤有多严重。” 完就不慌不忙地继续动作,将颜舜华的头部微抬,探手摸了一下。 颜盛国大怒,以为他明是看一下实际上是在占自己幺女的便宜,顺手抄起一旁的杯子就将凉白开给泼了过去。 柏润东无奈地转过身来,站的离床远了一些。 “颜四叔,刚在路上,二丫头就曾经过,丫是突然扬起上半身,然后重重地倒下才昏迷过去的。我刚探手看了一下,发现她后脑勺肿了起来,您要不要亲自去摸摸看?” 颜盛国拿眼使劲瞪他,视线从自己的双腿掠过,最后停在了对方身上,没好气地道,“我能动还能看着你占我女儿便宜?早就废了你的双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熊样。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如果他的语气不是那么斩钉截铁,而眼神到了后面却又飘忽不定的话,柏润东还真的以为,对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话语而感到心虚脸红。 年轻的大夫弯腰捡起湿了一搭的外套,快速地穿上,系腰带的时候,俊脸黑了一下,继而手指微动,灵活地打了一个死结。 做父亲的不会动手,做女儿的可是百无禁忌,他还是防着些好。 “她已经没有大碍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我开些活血散瘀的药让她消肿。另外,她最近受寒比较频繁,对日后十分不利。建议让她平时多活动活动,出出汗,就寝前用热水泡泡脚,温暖全身,有利睡眠。” 他将银针快速地拔下来,用酒精抹了抹,消完毒,这才擦干放入特制的盒中。 颜盛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滚了。 他刚走出房门,候在外边的颜二丫就与他擦肩而过。 “爹,妹妹醒过来了吗?还没有?就知道他不靠谱,什么医……” 后面了些什么,柏润东没有听清楚,接过颜柳氏递过来的诊金,他慢悠悠地离开了颜家四房。 约莫在他走后一个时辰,正如他所,颜舜华很快就醒了过来。 嘴里是苦的要命的中药味,耳边是颜柳氏压抑的呜咽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呵斥,来自于颜盛国,被训对象是颜二丫。 “我跟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随随便便地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还敢当着父母的面去解人家的腰带,真是反了了你!” 之前碍于外人的面,颜盛国尽管心里不满也给足了二女儿面子,可是如今人走了,晚饭也都端到幺女房间简单吃了,茶余饭后,终于忍不住长篇大论地训斥起来。 颜二丫老老实实的听了一盏茶时间,见她爹意犹未尽滔滔不绝,不得不苦着脸打断。 “爹,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谁还不知道谁啊?我就是着急才那样,平时见到柏大夫我躲都来不及,压根就不会凑到他面前去。您就行行好,饶了我的耳朵吧。” 颜盛国瞪眼,还想要什么,颜二丫却在原地一蹦二尺高,“爹,别了别了,丫醒来啦!” 她扑到床前,由于兴奋过度,整个人都压到了颜舜华的身上。 颜舜华顿时呼吸不畅头昏眼花,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个坑妹的家伙!早知道她就不及时睁眼救场了! 第39章 儿子 一层秋雨一层凉。 颜舜华打了一个的哈欠,睁开双眼,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又被抱到了书房。 外面正在下着雨,颜盛国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时不时就抬眼望向窗外,眉头微皱。 庭院里很安静,她翻身坐起来,轻声喊了一声爹,便自顾自地穿起了襦裙,又披上外套,戴上颜大丫特意为她做的帽。 “醒了?” 颜盛国回头,见她一如既往地自己穿戴好,点了点头。 颜舜华熟门熟路地在隔间里洗漱完,随意地扎高了头发,然后慢吞吞地出来,端过热水盆里搁着的早饭,吃了起来。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每村每户都开始忙起了秋收。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前受寒太厉害还是灵魂出窍太过离奇,颜舜华大病了一场,在床上整整躺了十,才感觉头不晕了,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尽管她已经如常走动,但是颜柳氏这一回什么都不肯让她出去了。只要她稍微透露一点想要出门的念头,这个爱女心切的妇人便会默默地流下泪来。 没办法,她只能耐着性子窝在家里头,连大花都没有出去看过一次。 让她感到万分无奈的是,哪怕她乖乖地呆在家里,颜柳氏也不放心她独处一室。 这不,三前,当颜氏家族的青壮年外加女人与半大孩子全都出动去秋收的时候,颜舜华惊愕地发现,颜柳氏与颜大丫母女俩,还没亮就到了她的房间,将她连人带被地抱了起来。 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虽然有所警觉,但是听到她们俩的声音,也没有太过在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睡意朦胧地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个地儿,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正半靠在躺椅上看书,惊得她下巴都要掉了。 第一反应居然是到底哪里来的怪蜀黍? 第二反应是伸手到枕头旁,想要拿匕首防身。 她抓了个空,紧张之下,径直抄起枕头就甩到了男人的侧脸上…… 颜舜华想起当时便宜父亲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心虚,总有种被他当场抓包的感觉。 毕竟他货真价实的女儿颜丫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作为父亲,即使再疏于了解,心里多少也是有点谱的。 她将留给她的早餐全都一扫而光,摸着鼓鼓的肚子打了一个的饱嗝。 当时的颜盛国确实有些疑惑,不过大男人嘛,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他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更何况,因为往日疏于管教的缘故,如今他对几个孩子都愧疚得很,压根就没有想到女儿有可能已经换了个芯子。 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幺女是最近受的惊吓太多了,如今习惯了父亲的陪伴,所以才显露出了原本就该显露的孩心性。 再了,扔个枕头怎么了? 他的时候皮起来,跟在大哥后头,抄起晾衣杆就敢跟村里头的同龄人打架,鼻青脸肿都是轻的,常常是头破血流,身上挂满了彩才回家。 那时候,他爹罚归罚,可从来没有在人前人后骂过他们几兄弟。私底下反而还会劝慰他娘亲,让她少两句,也少掉点眼泪。 “咱老颜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都皮实一点才好。甭管他们做了坏事还是好事,只要敢作敢当,也没有谋财害命更没有叛族逆国,那就是好汉,我颜仲溟心里只会欢喜。” 这是他大哥颜盛邦偷听回来告诉他的。 从那以后,他们兄弟俩跟外人打架归打架,可每一回都不会先行动手。即使动了手,也会摆平了事情将自己也收拾一番,才会心平气和地回家…… 颜盛国收回了飘忽的思绪,见幺女正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自己,不禁老脸一红。 在孩子面前走神什么的,还真是奇妙的体验。从前一蹶不振的他可没有想到过也会有这么一。 “这是‘稻’字,稻谷的稻。” 颜舜华照着念了两遍,又去看他,那亮晶晶的眼睛,让颜盛国瞬间头皮发麻。 怪不得李跃那个家伙自家幺女的记忆力恐怕不同凡响,他这才教了三,她就已经将《百家姓》、《千字文》倒背如流,而且还能全部正确地认出来。 虽然有些笔画多一点的字还不会写,却也有泰半的字能够歪歪扭扭的画出来。 要不是字迹犹如鬼画符,恐怕他都要以为她是上的文曲星下凡,投生到他的四房里来了。 “这是‘镰刀’的‘镰’字。” 他一边,一边运笔干净利落地写下来,完了还在一旁勾勒几笔,画了一幅镰刀的简易图。 颜舜华看了暗暗点头。 不得不,颜盛国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他原本读书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加上这十几年来又因长兄意外去世而被打击得灰心丧意,足不出户期间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几乎消磨到了书籍上,比起年少急躁之时所学,如今的他对文章的理解与书画的训练,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颜舜华十分爱看书,无他,也是因为书籍除了能够抚慰人心之外,还能够消磨大把的空闲时间。 只是,她从前基本看的都是简体字,对古文并没有太多了解,故学习起繁体字来,还是颇费功夫。 不过,即使她记忆力不错,理解与正确书写也没有问题,但对于从来没有写过毛笔字的她来,如何写得好看,还是一个大问题。 书法从来都是需要时间的。 她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偶尔还会停下来看一看,然后继续运笔练习。 那一丝不苟绷着脸埋头用功的模样,让颜盛国既感到骄傲又有些黯然。 这恐怕是四房最喜欢读书也于此道上赋最高的孩子。 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即使他如今发狠整治,长子多半也就那样了。 颜昭明从读书也算用功,却成绩平平,种田也有一把力气,却没什么出彩之处。 打猎上经由他的口头教导,还算学了点皮毛,倒是刨木头做物件的功夫马马虎虎拿得出手,只可惜娶回来的女人不会持家。 大女儿,眼见就要到嫁人的年纪,就算他想教,也不知道从何教起。还不如就让妻子带着,也能更好的参与家事,日后嫁个本分人,也能够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至于二女儿。 想起颜二丫,颜盛国有些头痛,这个成像个男孩子一样人来疯的孩子,教肯定是要教的,只是如今却有些无从下手。 哪怕再像男孩子,她颜二丫也始终是个姑娘家,真要下狠手打,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真狠不下心来,不提也罢。 他又看了一眼颜舜华,默默地摇了摇头,内心叹息不已。 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第40章 木屐 “爹,爹,我娘晕倒啦,您快出来!” 曹操曹操到,丝毫经不住念叨的颜二丫冲进门来,脸上的神情慌慌张张的,因为淋了雨,头发湿哒哒的粘在了脸上。 “你什么?!” 颜盛国闻言心一惊,双手一撑,直接从躺椅上摔了下去。 颜舜华右手微抖,墨水滴下,将白纸渲染了一大片的墨色。 “我们割稻,娘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头栽倒。哥已经背着她去找柏大夫了,我就回家来告诉您。” 姐妹俩合力将颜盛国扶上躺椅,颜舜华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爹,如今还不知道娘的情况到底是怎样,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自乱阵脚倒下了。” 她一边给颜二丫使眼色,一边去将屏风后头的蓑衣与斗笠拿出来,递了后者给颜二丫,“二姐,你脚程快,去看看娘到底是咋回事。然后再回来报个平安。” “不,我要亲自去。” 颜盛国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吩咐二女儿道,“去找你二伯父或者大堂哥过来,背我去柏润东家。” “我这就去。”颜二丫闻言斗笠也不拿,立刻冲出了房门,转瞬就飞奔而去。 见颜盛国强自镇定地闭目养神,双手却屈指成拳,绷得青筋直爆,颜舜华感动之余,却多少有些无奈。 “吉人自有相,娘身体一向很好,爹您别自己吓自己。” 她干巴巴地了一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想了想,便开始声地背起了《千字文》,顺着背了一次,逆着又背了一次,还是没有见到人影。 颜盛国努力了几次,才颤抖着手指披上了蓑衣,尔后让她不用再背了。 “你做的很好。爹不着急了,乖,安静。” 自从母亲几年前去世后,他颜盛国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样的惶恐。 他恨自己的腿残,更恨自己的无用,连最简单的以最快速度赶到出事的妻子身边都做不到。 此刻他的神经绷得很紧,甚至不敢保证幺女不停下来的话,他会不会冲她大吼大叫直接一巴掌甩过去叫她闭嘴。 别烦他!别烦他!!他已经是个残废无能的丈夫!!!他不想做一个愤怒自身却因无法改变而迁怒到孩子身上的无能父亲!!! 见势头不对,颜舜华赶紧停下了背诵,身体甚至往后缩了缩,藏在了窗帘的阴影中,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直到十来分钟过后,颜昭朗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裤腿都是泥巴,踩得地板上全都是土黄色的鞋印,遇到被带进来的些许雨水,使得整洁的书房顿时一片狼藉。 “四叔,我来了。” 他没有寒暄,甚至都没有发现藏在角落里的颜舜华,径直背上颜盛国,就急急忙忙地冲进了雨帘,颜二丫在一旁奋力举伞,一路几乎是跑着前进。 颜舜华将窗户关上,又将地板给清理干净,接着跑到其他房间看了看,没有关的窗户都关了,顺道带上门。 接着她跑去厨房烧水,直到家里的热水壶里都灌满了开水,主卧的大木桶中也盛了一半,这才盖上盖子,紧接着去煮中午饭。 她的外公外婆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得益于他们,颜舜华对农村的厨房还是比较熟悉的。虽然这里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总归是大同异。 当然,也幸亏她这几没地儿去,家里能去的地方她都转了不下三遍,尤其是厨房,她每都要在颜柳氏母女做饭的时候跑进跑出。什么东西怎么用,什么食材在哪里,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个时侯她很快地就从米缸里盛好了足够分量的米,洗了三次,直接放进了刚才烧水的那一个锅,顺道还往灶膛里塞多两根木柴进去,将火弄旺了一点。 然后是择菜,该去皮的去皮,该切片的切片,该打匀的打匀,直到所有准备工作妥当,她便将大锅那个灶膛里的火给生起来,开始一边炒菜一边关注火苗的大。 大概是半个时辰,她才最终完成了这一项任务,将大锅下头的火给灭了,将一碟碟的菜放到蒸饭的那个锅的第二、第三层上。 一道香甜的拔丝芋头、一碟韭菜炒蛋、一盘清炒莴苣、一条水煮鱼、一海碗盐水虾、两样青菜以及一锅萝卜炖牛肉。 做完这些,颜家四房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她皱了皱眉,心下一突,赶紧跑回房里去将湿掉的贴身衣物脱下来,换上干燥的,再穿上外套,又趿拉上那双颜昭明特意为她做的木屐,这才撑了伞急急忙忙地往柏大夫家去。 这场秋雨越下越大,刚才明明还是淅淅沥沥的,如今打在伞上却颇有些噼里啪啦的架势,密密匝匝地让颜舜华心里直发慌。 颜柳氏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确切感受到温暖的第一个人,哪怕她知道这个哭哭啼啼的柔弱妇人并不是她那强势能干的妈妈,如今却也是她心里认同了的母亲。 虽然近乎于怯懦,却以一种极为温柔而又坚韧的姿势护佑着这个家。 如果对方有事,她不敢想象颜家四房接下来会怎么样。 也许会同她曾经遇到过的一样,分崩离析,家不成家。 颜舜华握紧了手中的伞,情不自禁地就飞奔起来,木屐踩在泥泞的路上,雨水飞溅,留下了一串串急促的屐声,拉拉沓沓,艰难前进。 “哎,颜丫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喂,我……” “丫,你……” 狗娃牵着妹妹周于萍的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脸紧绷神情肃穆,风一般地从自己身边经过,融进了开始瓢泼滚落的大雨里。 “她干嘛,发疯了吗?” 他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恼怒。之前的桂花糕事件她还没有给他道歉呢,这回倒好,见了人居然也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无视了他。 他恨恨地拉了周于萍往家里去,“你日后不能跟颜丫玩儿,听见了没有?要是敢去找她,我就不给你买糖吃。哼,宋青衍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 两兄妹嘀嘀咕咕地走远了,丝毫也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转身往回走没有多久,颜舜华就因为速度太快,一个不慎跑飞了一只木屐,整个人狼狈地跌倒了,还差点把脸扑到泥水里去。 而那只不务正业溜之大吉的木屐,直接飞拍到了一个人的脸上。 第41章 狂飙 她一骨碌地就从泥水里爬起来,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雨伞,又抬眼去找踢踢踏踏不慎飞了的木屐。 宋青衍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原本白|皮|嫩|肉的脸一直洋溢着轻松写意,如今却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巴,仔细去瞧,还有一道木屐后跟痕迹,隐隐约约的浮在上头。 他从家中出来是为了去追赶狗娃兄妹,无端在路上走着却被打了一个耳光,偏偏那还不是一个人的手,而是被人的脚穿过的木屐,让他狼狈过后既感到恼怒,又深感晦气与恶心。 总而言之,是飞来横祸也不为过。 他弯下腰将落在脚边的木屐捡起来,提到了颜舜华的面前,晃了晃,“你的?” 颜舜华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对方却退后了一步,斜着眼笑,“狗娃是我兄弟,为了兄弟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知道吧?” 这是牛大力那个子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要出来,虽然自我感觉有那么点儿傻气,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就是想要教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狗娃,不单只让人三番四次的吃亏受苦,还让他这个伙伴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 当然,那些可恶而又狡猾的家伙并没有明晃晃地当面出来,私底下却一传十十传百,如今连外村的人都知道,颜家村的狗娃、宋青衍与牛大力,都是一个女娃娃的手下败将。 关键还是,他们三人输了不只一次,十有**“面子里子都丢了,不定就连|鸡|鸡也不敢长了。继续长的话不定哪就要被女娃娃给踢爆,哎哟喂,干脆就不长了……” 他脸色发青地想起重阳节那,他去了赶集,却在馄饨摊上听见杨家坳杨晖充的大声评价,带着满满的嘲讽与粗鄙。 如果狗娃与牛大力那一也在,肯定会直接动手,一个端起馄饨就倒扣在杨晖充的脸上,一个上去就左右开弓打得人找不到东南西北中。 他的父亲宋武是个屠夫,作为儿子的他从三岁开始就拿剔骨刀当玩具耍。但他当时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就走开了。 没一会,街边的几个混混打架,不知怎的就冲到了混沌摊旁,混战中杨晖充被人狠踹了好几脚,其中一脚正好落在了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重点部位。 他远远地看了一会,见对方在地上翻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才面无表情地离开。 虽然看着像是想了很多,但实际上只是过了一息而已。宋青衍收回了思绪,捏着那只巧的木屐,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 颜舜华因为着急,压根就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因此只是点头道,“是我的。” 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拿回来。 宋青衍却又闪开了,接连退后了三四步,径直拉开了距离。 “想要,可以。先为你做的事情道歉。” 颜舜华莫名其妙,因为身体往下飞扑,当时的她并没有看见木屐飞到他脸上的情况,因此闻言当下便皱眉,语气不耐道,“朋友,别玩了,把它给我。” 唇红齿白的年画娃娃瞬间成了黑脸包公。 “朋友?!” 一个七岁大的豆芽菜,居然敢叫他宋青衍朋友?!! 他沉下脸来,捏着木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开始泛青,“自刮耳光十下,我就把它还给你!” 颜舜华闻言确实动了,只不过动的是脚而不是手,她径直踢掉了另外一只木屐,然后便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越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句“都送给你了,爱给人提鞋的屁孩。” 声音软糯,却让宋青衍僵了半晌,尔后怒气冲。 “颜丫!!!” 没穿鞋的颜舜华早已跑着远远离开了他,三下两下转了几个弯,然后便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宋青衍提着那只木屐,浑身发抖,神色莫测。 人们常女人心海底针,但是对于颜舜华来,男人心也一样是海底针。 她从来就没有彻彻底底地搞懂过一个异性的心思,不论大,也不论心眼多还是少。就好比如这一次,宋青衍的言行就让她觉得困惑。 道歉?他谁啊。她把他怎么着了? 还自刮耳光?这人长得好看,脑袋却有病吧? 要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孩的份上,她早就不客气地一巴掌抡过去了。让他提鞋,让他叽歪,让他挡道! 她一边跑一边心上烦躁,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两手拼命往前,极力要维持平衡。 只是身体毕竟不像她从前那样经过训练,雨伞在空中乱晃,眼看着就要来一个四仰八叉,再一次与泥路亲密接触,后背却被人轻推了一把,当即站稳了。 “谢谢。” 她转过身去,发现武淑媛正讶异地看着她,“怎么弄成这样?” 颜舜华这才低头看了自身一眼,全是泥水,尤其是膝盖以下的地方,湿哒哒的,裙摆直往下坠。 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着急道,“我去找我娘,您是从柏大夫那里过来吗?她还好吗?怎么会晕倒的?” 那一声娘叫的顺溜无比,让颜舜华怔了怔,眼角突兀地热气升腾,很快就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哎,好孩子,别哭,你娘不会有事的,啊?” 武淑媛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还是哭个不停,便弯下腰来将人抱在怀中,与她共撑一把伞。 “丫,再哭就成花猫了,待会你娘看见该多心疼。别哭了,恩?我们这就去看她好不好?” 颜舜华点了点头,胡乱抹了一把脸,勉强收了眼泪,不好意思地要求自己走,“我身上脏着呢,刚摔了一跤。” “严不严重?破皮了没有?” “没有,就是衣服弄脏了。” “没摔到哪里就好。大伯娘今儿还下地了,半身都是泥,压根不怕脏。” 颜舜华没再要求下来,武淑媛走得又快又稳,比之她的短腿,速度那叫一个狂飙突进。 她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尚未进门,就听见了一片欢声笑语。 好事? 第42章 纰漏 时隔七年,颜柳氏又有了身孕。 因为最近儿女烦心事较多,她思虑过头,以致在秋收之时腹痛头晕,一头栽倒。 幸运的是,虽然是老蚌怀珠,但她身体的底子不错,加之手脚勤快,每日都保持了一定的活动量,产的迹象有,却并不严重。 只是到底也吓坏了家里人,尤其是一家之主颜盛国,惊慌失措地赶来。听了喜讯之后傻笑半晌,突然又患得患失,一个劲儿地追问柏润东,胎儿的存在是否会危及到他妻子的性命。 颜柳氏如今三十五岁了,生颜丫的时候曾经大病过一场。他后来在夫妻之事上逐渐冷淡,一是自己腿残灰心,二也是不希望妻子再怀上磋磨身体。 毕竟再心,也总会有疏漏的时候,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掐掉了源头。 反正都有儿有女了,在开枝散叶这一件大事上,他对得住列祖列宗。 只是没有想到,上一回受了刺激,他干了那事,妻子居然一次中标。 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海乱作一团,以至于见到幺女赶来的时候,他的眼神难免就带了一丝古怪。 这个孩子当时的,真的全都是老祖宗要求转告的托言? 颜舜华并没有接收到他投来的信号,当听到颜二丫兴奋地告诉她颜柳氏是喜脉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继而笑眯眯地凑过去,直盯着颜柳氏的肚子瞧。 颜大丫去了隔壁宋家,借来了宋招娣时候的衣服,让她赶紧换上。 颜舜华任由大姐摆弄,让抬手就抬手,让洗脸就洗脸,直到焕然一新,又重新跑到颜柳氏的跟前去,跟颜二丫头碰头地挤到一块。 “高祖爹爹会再生一个儿子,那如今在肚子里的这个就是弟弟?” “恩。” 其实是她瞎掰的。 “才一个月出头,还要好久才能见到他。你他会长得像谁多一点?” “像谁都好。” 不管是像颜盛国还是颜柳氏,她都喜欢。 “也对,反正咱家人长得都不错。就是名字取的丑了点。也不对,弟弟是男的,肯定不会取什么‘丫’的,那要叫颜昭什么?” “爹会取的。” 反正即使颜盛国不会取名字,也还有颜仲溟这个祖父可以出马。朗明辉睿亮,除了“睿”字与众不同,区别出颜昭睿嫡长孙的身份之外,其他都是跟光明有关。 要是颜柳氏真的生了个儿子,大概也是光啊皓啊之类的字。 “也是哦,大名肯定是爹的事,要不我们给他起个名吧?当我颜二丫的弟弟,首先就要足够听话。恩,泥巴怎么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众人默。 尤其是做父母的颜盛国与颜柳氏,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视线全都集中到颜舜华的身上,想要看她到底如何回答这个坑弟话题。 “不要,我刚摔跤了,糊了一身的泥巴,脏死了。二姐你既然想让他也取个丫字,那不如折中一下,叫他‘牙牙’好了。” 颜舜华煞有其事地点头,牙牙学语,挺顺口的。 “不行!弟弟叫牙牙我们肯定会被人给笑死。就算别人不笑,他叫牙牙,那咱爹不就成了‘门牙’,大哥是‘大牙’?跟大姐的‘大丫’听起来太像了。而且别人叫弟弟牙的时候你怎么办?听成了‘丫’,你应还是不应?还不如泥巴呢。” “……” 哄堂大笑。 颜二丫拿眼瞪他们,尤其是难得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柏润东,更是遭到她一大波的眼刀攻击。 颜舜华则是囧囧有神地回过味来,知道自己高兴过头犯了蠢。 跟一个孩子讨论未出世的豆丁名什么的,真的是太诡异了。 她正儿八经地咳了咳,然后慢慢地转移阵地,挪到了颜盛国的身后去,顺道扯了扯他的衣袖。 “爹,咱家去吧?” 外边的雨已经了,再耽搁下去,留在家里的方柔娘就要抓狂了。 她倒不是怕作为孕妇的长嫂发飙,而是心疼颜妮。刚出门的时候,她隐隐地听见了家伙的哭声。 为了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方柔娘倒也是蛮拼的。自从开之后,果然没有在人前开过口。私底下怎样不清楚,但是偶尔会动手掐女儿出气倒是真的。 她在家的时间多,即使没怎么注意,也偶然见到过三次。 “爹?” 颜昭明早就急了,只是父亲没开口,这一会儿他倒也不敢要求回去。 毕竟颜盛国行动不便,而颜柳氏如今有了身孕,下雨路滑,更加要注意了,他身为人子,即使再担心妻女,也得分清状况。 有个亲兄弟也不错。起码日后他不会分身无术。 颜盛国对儿子这一次的忍耐还算满意,所以就告了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虽然柏润东一再颜柳氏如今的身体可以自如行走,但颜盛国还是恳求了武淑媛帮忙背着她,直到送到了主卧门口,才由颜大丫扶着进去躺下。 武淑媛交代了颜昭明两句,就赶回家去做午饭了。 颜大丫出来,正想去厨房,却见颜二丫姐妹俩跟在颜昭明的后头,手上都端着饭菜。 “这些饭菜哪儿来的?” 颜二丫挤眉弄眼地瞟向后头,示意她看妹,便率先一步,笑嘻嘻地进了主卧。 “爹,娘,来来来,尝一尝妹做的菜。她今儿可厉害了,煮好饭才去找我们。” 拔丝芋头、韭菜炒蛋、清炒莴苣、水煮鱼、盐水虾、两样青菜,以及一锅萝卜炖牛肉。 当所有的菜色全部上满,颜盛国夫妇与颜大丫全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差点就绷不住脸的颜舜华。 “这……都是你做的?” 色香味俱全,虽然比不上大厨,但是相较于颜柳氏她们做的家常菜来,却好看的太多,也……好吃的太多。 跟“香满楼”里的招牌菜相比,也有得一拼吧?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浮上了众人的心头,于是目光便愈发的诡异与……热切了。 人一着急就容易出纰漏,她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却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第43章 掌厨 颜舜华头皮发麻,她只想着干好家务活,免了颜柳氏的后顾之忧,可却忘记了,她如今还是的孩童,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剩下了玩,她压根就不应该会做饭啊混蛋! 这下玩大发了。 “高祖教我了啊,还让多练练。” 她往嘴里扒饭,默默地吃了几口,见众人还是没有动筷子,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顿时觉得如坐针毡,抬起脸含含糊糊地道,“比高祖做的难吃多了,真的!” 破罐子破摔,反正也不差这一回。 颜盛国夹了一只虾,剥开沾了一点自制的酱油,放到颜柳氏的碗里,这才道,“吃吧。” 记忆力都超群了,厨艺也会一点点,也不是那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他的接受力非常强,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都默默地吃起了饭。只有颜昭明踌躇半晌,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一趟,回来拿着篮子,里头两双碗筷,几个碟子。 “爹,我先装一些过去给柔娘和妮儿。” 见颜盛国默不作声,颜昭明这才从各个盘子里挑了一些菜,颜大丫帮忙,倒了半碗虾进去,“嫂子喜欢吃这个。” “对对对,多装一些。” 颜柳氏有些过意不去,作为儿媳妇,方柔娘是不方便进主卧来的,她一时之间居然也忘记了作为婆婆的本分。 见她站起来要将剩下的虾也倒进去,颜盛国哼了一声,有些不快。 “行了,你自个儿也是孕妇。” 颜柳氏讪讪地坐下,到底是没敢全都倒过去。 颜舜华见状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道,“大哥,嫂子能吃虾吗?我是,她以前吃过虾吗?吃了不会发痒或者头晕吧?” 孕妇初期吃一些虾有利于补充蛋白质与碘,还可以保护心血管系统,只是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体质不会对虾肉过敏。 “没事,她爱吃这个,以前吃了都没事。” 颜昭明笑了笑,便提着装满饭菜的篮子急急忙忙地去找妻女了。 颜舜华耸了耸肩,也不去管这个二十四孝的大哥,继续埋头苦吃。 颜柳氏显然也是不会过敏,剩余的虾全都被颜盛国剥了放到了她的碗里。三个女儿都没有意见,反而是笑容满面。 颜大丫是笑在心里,颜舜华是识相地没有去打趣,而颜二丫,却不怕死地学着颜盛国的样子,时不时一本正经地夹了菜过去。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满面红光。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接下来几日都大雨滂沱,但颜家四房的人却都喜气洋洋。就连方柔娘,也因为丈夫一连几都呆在家中陪自己而眉眼带笑。 当然,她对颜柳氏这一次的怀孕还是颇有微词的。 在她看来,四房有她丈夫颜昭明一个儿子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婆婆如今都三十好几做了祖母的人了,居然还为老不休跟公公俩人厮混,弄出这么不尴不尬的一胎来,简直就是丢尽了为人子女的脸。 只不过,她心里再不喜欢,脸上也不敢带出分毫来。 毕竟她丈夫得也对,日后多了一个兄弟,家里有什么事儿的时候,就不会全要他们夫妇俩撑着了。 反正颜昭明为长,日后就算婆婆真的生了儿子,分家那也是她家拿大头,比起侍奉年老的公婆要承担的风险来,他们稳赚不赔。 方柔娘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因此连日来见着了颜柳氏也是眉眼笑笑的模样。 不过欢喜归欢喜,即使有大的喜事,秋收还是要进行的。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颜家村的人在雨停后都紧张地忙碌起来,早上蒙蒙亮地时候就出发去割稻谷,直到完全黑下来才会成捆成捆的挑着回家。 颜家大房只有母子俩人,武淑媛只种了两亩地,因此是最早收完的。 颜家二房种了十五亩,全家一起出动,忙得昏地暗,就连四周岁的颜月,也提了一个特制的篮子,跟在大人后头起早摸黑地捡拾掉落的谷粒。 颜家三房最轻松,颜盛定原本是不打算继续种的,但奈何出身商户的妻子颜罗氏坚持,害怕地荒了遇上灾年还得自个儿掏腰包高价买米吃,愣是请人将分给他们家的八亩地给年年种上了。今年也一样,请人了事。 而颜家四房则是最尴尬的。十亩地,按以往颜昭明、颜柳氏、颜大丫三人一起劳作的方式,最多十就可以全部割完。 但如今多了两个孕妇,不敢让她们干活不,还得时刻看着她们害怕有个闪失,因此便一直紧紧张张的。 就连年纪最的颜妮,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敢放声大哭,害怕因此惹恼了神经紧绷的大人们。 幸亏颜二丫与颜舜华都是干脆利落的人,姐妹俩分工,一个跟着去田里帮忙,一个则留在家里帮忙做饭。 就这么轮流干了十余,他们家才赶在十月来临前给全部收完了。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人工甩米到石槽里去,才能够分离谷粒与秸秆,恐怕他们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 不过这样抢收还是有意义的。起码对于颜舜华来,如今的她再弄出新花样的饭菜来,四房的人全都淡定了,就连看她不顺眼的方柔娘,到了吃饭的时候也颇为期待。 倒不是颜柳氏与颜大丫两人以往煮的就不好吃,而是颜舜华的做法比较新奇,花样又多,味道上也更加鲜美。大人吃得欢快,颜妮因为每餐都有专属的菜色,比往常多吃了许多,十下来也长胖了一圈。 因为受欢迎,颜舜华顺理成章地成了最高掌厨。 颜柳氏原本不愿意让幺女辛苦,却因为颜盛国的担心,以及子女们的坚持,而被迫闲了下来,就连刺绣,也只能在白日里做一个时辰,就会被颜盛国命令不许再动了。 秋高气爽,全村人的稻谷都送到了大石场上晾晒,这是秋收之后最为麻烦的活儿。不会让人高度疲劳,却因为需要时常翻晒而颇耗时间,因此多为老人与孩子承担。 颜四房的翻晒工作就由颜昭明与颜二丫轮流做,而颜舜华,三不五时就会跟在后头去溜达一圈。 第44章 围堵 十月一日,她如同往常一样去了大石场。 到达的时候,颜昭明手脚麻利地将自家的稻谷翻了一遍,尔后交代了她一声不要乱跑,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家,与颜大丫一起到屋后挖番薯。 他们家今年种的迟了一些,又因为此前的种种事故,直到今日才空闲下来,想起要将那近一亩的番薯给挖出来。 颜二丫一大早去割了猪草回来喂大花,完了就咬着两个肉包赶去了村塾上学。所以今日大石场里并没有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 颜舜华也不在意,反正时不时地就会见到颜家的几位伯娘,以及淳朴开朗的大堂嫂颜何氏,她跟在她们身边安安静静地听八卦,倒也自得其乐。 只不过她不惹事,却不代表麻烦就不会来找她。 这不,当那些大人都三三两两地回家去忙其他活计,留下了半大孩子看管自家稻谷的时候,就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孩跑来拦下了她的脚步。 “喂,你之前是怎么摔飞狗娃的?我之前没看到,演示一番给我看看。” 看着他黑不溜秋却跃跃欲试的模样,颜舜华摇头,然后一声不吭地越过他就要离开。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声好气地跟你话,你倒好,甩脸子。我牛大力也就是想要看一看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给脸不要脸?” 颜舜华见对方猴子似的缠了过来,不管她左奔右突,就是冲破不了防线,便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让开。” 可惜,她的声音太过软糯,一点威胁力都没有,牛大力依旧不依不饶地想要看她的“绝招。” “别那么气嘛,我娘了,心眼比针尖麦芒还的女人,最要不得。你也想将来嫁给狗娃的吧?他跟我还有宋青衍都在桃花树下结拜过了,作为未来的义嫂,你可不能气。” 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你什么有的没的?也不怕狗娃找你算账?再这样胡言乱语,心他不认你这个兄弟。” 牛大力咧开了大嘴,嘿嘿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让她瞬间有一种在看牙膏广告的感觉。 “狗娃自己将来不管你长得怎样都会娶你的。他才不会因为我了真话就跟我绝交。怎么样,摔一次给我看看吧?我可以在他面前帮你好话哦,就算你真的越长越丑,我也会昧着良心在他跟前夸你长得像朵花似的!”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这么就神神叨叨的犹如唐僧附身,这真的好吗?? “来来来,摔一次,摔一次。” 见她不话,也不动作,牛大力便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她转,打定了主意不演示一遍他就不放人。 颜舜华可不想又被送到祠堂里去,挨罚事,被颜仲溟逮到又从头到脚地剖析一遍,那可不得了。 所以她老神在在的站着,权当是站军姿了。 只是她耐心好,牛大力的韧劲也不差。因为对那一招没有亲眼看见所以心下遗憾念念不忘的十岁子,就这么跟颜舜华这个心性成熟的伪萝莉给扛上了。 他原本早就想堵她了,每一回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他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在现场。如今想来他可真是吃了大亏。 想起狗娃那磕飞了的门牙,以及宋青衍脸上的木屐后跟印,牛大力就兴奋地上蹿下跳,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能飞扑到当时发生的场景中,身临其境看大戏。 因为颜舜华一直都没有出门,后来终于出来走动,却每回都跟在大人身边,颜二丫又将她护得紧,稍微靠近一些都会让那“两只鸭子”炸毛,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今日艳阳高照,看来是他的好日子。 牛大力如是想着,看见宋青衍与狗娃也走了过来,更是高兴地不得了,招呼着同伴帮忙围堵。 颜舜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走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在雨挡她去路的年画娃娃就是宋青衍。 按照牛大力的法,他们三人是两肋插刀的结拜兄弟,如此来,怪不得年画娃娃要无缘无故地找她茬了。 源头就在狗娃身上嘛。 “你瞪我干什么?我可没拦你,爱走不走!” 狗娃不高兴地回瞪了她一眼,最近他都快要被从一块长大的牛大力给烦死了,都跑来找他要重演一遍当初摔跤的场景,看看能不能够将颜丫的动作给学过来,日后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偏偏他们抽空练了那么久,两人的背部都摔破皮了,却还是莫名其妙,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巧妙的发力。 最后还是宋青衍看着不对,这才中断了试验。 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火辣辣的痛感,狗娃嘶了一口气,脸色越发不好了。 颜舜华被他那么幽怨地回瞪着,只觉得莫名其妙,“喂,男子汉大丈夫,之前的事情不都解决了吗?怎么回回见面还要重提一次?吃了我家的东西,完了就不当一回事了?是那桂花糕不够香甜,还是那山猪肉不够鲜美?” 她如厕完回房,虽然因为少年遭遇袭击而受到了冲击,心神恍惚之际却也听见颜柳氏冲她了几句,大意就是送了桂花糕替她赔礼道歉之类。 后来颜昭明打猎回来,颜柳氏又挑选了猎物外加一大碗山猪肉去,算是礼尚往来,回了于春花送过来的那一篮子鸡蛋的礼。 这不是代表着两家都将孩子之间的打架与落水事件揭过去了吗? 那如今这熊孩子摆出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到底是在闹哪样? 压根就不知道狗娃对桂花过敏的颜舜华,见到后来的两个半大少年都突然生气起来,只觉得不可理喻。 “桂花糕是挺好吃的啦,虽然上面有灰尘,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牛大力笑嘻嘻地赞扬了一句,话音一转,“可是我想看摔跤啊摔跤,你到底教不教嘛?别磨磨蹭蹭地像个姑娘,爽快一点啦,算我求你?” “不许求她!她算哪根葱哪根蒜?不就一个黄毛丫头吗?难道我们三个人还会怕了她?!” 想到那个雨同伴脸上的印痕,狗娃突然怒上心头。 招惹他还不够,还敢欺负他的军师,如今更是当着他的面就要将他的弟给收服过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突然暴起,双拳齐出,径直往颜舜华的脑袋锤了过去。 “快闪开。” “停下,狗娃!” 第45章 使诈 颜舜华脚步一转,侧身避过。 牛大力迅速扑上去抱住同伴的腰,而宋青衍则冷眼怒视狗娃,让他不能打女人。 “我就是要揍她。这个臭丫头太嚣张了!” 见颜舜华既不惊慌也不哭泣,狗娃愈发的生气了。 那镇定自若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屁孩一般。明明她比他们还要! “我没她不欠揍。她是该受教训,但并不代表我们能亲自动这个手。” 宋青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自己则转头看向颜舜华,“第一,道歉。第二,给牛大力示范一下。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颜舜华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一眼,突然就笑了。 “无聊。” 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扭身就走,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儿多呆。 牛大力却松开了狗娃,哧溜一声,又蹿到了她的面前,笑嘻嘻地跟着她向前的步法不停倒退着走。 “哎,你别这样啊。好歹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嘛,让我看一次又能怎样?” 颜舜华充耳不闻。 “当然,你要是能教会我就更好了。下一次我一定会将杨家坳的人打得屁滚尿流,给我们颜家村争光。” 颜舜华依然不予回答,只是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行行好啦,要不然我还叫你‘鸭子’哦?叫村里的其他人全都叫你‘鸭子’。喂,给点反应行不行?”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终于有些无奈。 她正些什么劝退这个牛大力,身后的两个屁孩就赶了上来。 “让你干嘛就干嘛,再无视我们,信不信就揍你?!” 狗娃凶神恶煞地扬起了拳头,一旁的宋青衍扶额。 颜舜华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观察了一番环境。 他们已经离开大石场来到了一个角落里,因为边上正巧长了一棵高大的榕树,路过的人并不太容易发现这里的动静。 她蹲了下去,开始慢慢地脱鞋袜。 “喂,你别脱啊!” 牛大力一边喊,一边跟着狗娃与宋青衍齐退。 再怎么孩心性,他们也是半大少年,家中的长辈多多少少也耳提面命过一些男女大防的事情。 颜舜华仰起脸,见牛大力与狗娃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而宋青衍那个唇红齿白的家伙却双眼微眯,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 她提起绣花鞋,比了一个瞄准要扔出去的姿势。 宋青衍俊脸一黑,视线却在扫过莹白圆润的脚丫时仿佛受了惊一般缩了回来,不自在地侧过脸去,再也不敢看了。 颜舜华笑眯眯地倒掉不慎进入的谷粒,想了想,又随手抓了一把松散的泥土,这才背着双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要我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你真的要教我?快快快,我要怎么做?哎,是这样的姿势吗?”牛大力闻言乐开了花,迅速地就摆出各种他自以为帅气的动作。 颜舜华挑眉,瞥了他一眼,不话了。 “呵呵,你,你。” 牛大力嘻嘻哈哈的,狗娃怒瞪了同伴一眼,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宋青衍则有些走神,视线飘忽着,始终不敢落到她的身上。 “我问你们,男子汉大丈夫,是不是应该光明磊落?” 牛大力爽快点头,其余两人压根不回答。 “既然这些观点你都同意,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道歉?你三个男的,围堵我一个女的,这可不是光明磊落的事情吧?要是哪被人知道了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哼哼,保不准会被人扔烂鸡蛋烂菜叶。” “你放屁。我跟青衍是来找人的,谁耐烦堵你!” 颜舜华不看狗娃,只是笑眯眯地盯着牛大力看,“一个人的围堵也是堵,男子汉大丈夫,牛大力,你该不会不敢承认吧?” “今日这事是我做错了,请你原谅。” 牛大力十分光棍,笑嘻嘻地道完歉,双眼还是热切得很,“好了没?可以教了没?” 她也不在意,“男子汉大丈夫是不是也应该愿赌服输?” 牛大力再点一次,犹如鸡啄米,“是是是,你的都对。” 颜舜华满意了,“行,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赌约当中用你能够想到的一切方式单独打赢我,那我就教你怎么摔飞别人。记住哦,是一切方式。” 言下之意,不择手段,自由发挥。 牛大力迟疑了一下,语气犹豫,“打架?” 狗娃上前一步,“你少装神弄鬼的。别想打主意到我兄弟身上。” 她再一次无视了他的抗议,径直将目光投向了宋青衍。到了如今,她也知道,恐怕这三人帮当中,年画娃娃才是做主的那一个。 “我们不打女人。” 宋青衍一本正经,目光从狗娃身上转到了牛大力那里,却唯独没有看颜舜华。 “哼。” 狗娃这一回终于想起了于春花的教训。虽然还是心痒痒的想动手,但是宋青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跟一个姑娘干架,出去也掉价。他可不能再自取其辱。 这么想着,他捏了捏拳头,平静下来。 至于牛大力,则是为难了一会,干脆地摇了头,“不行,我打你的话不管输了赢了都难办,事后挨老头子一顿打是免不了的。这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颜舜华耸了耸肩,“既然不愿意,那我走了,以后可别再堵我。” “哎,你不能走,你还没教我呢。” 颜舜华兀自不理,只管往边边去。 “行行行,我打,我跟你打行了吧?” 牛大力拦住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真打赢了你不会哭吧?” “她哭个屁,掉河里了还牙尖嘴利的。你真的要跟她打?我跟你,你肯定会吃亏,她可比‘两只鸭子’难对付多了。” 宋青衍冷眼看着牛大力眼巴巴地求姑娘,而狗娃又围绕着牛大力唾沫满飞,唯独颜舜华老神在在的,心下便觉得奇怪。 只是没等他想清楚,两人的赌约就开始了。 “那个,我尽量少用点力,你心一点。” 牛大力完,一个箭步冲到面前,拳头就到了她的面前。 颜舜华一动不动,仿佛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脸上的神情却惊恐无比。 “哎,你反击啊!” 因为原本距离就不远,牛大力收势不及,幸亏他的身形还算灵活,硬生生地侧了侧身体,拳头从她的耳边擦了过去。 “你没事……啊!” 回过头来的牛大力,迎面对上了纷纷扬扬的泥土,被袭击了个正着,双眼顿时睁不开了,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你个臭丫头,居然使诈!我揍死你!!” 狗娃冲过来,兜头兜脑地就出了一拳,目标却是颜舜华的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脚下一转,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往后一拉,狗娃就猛地一个俯冲,与牛大力撞到了一块。 “怎么?你也要打我吗?” 她的脸蛋一如其他同龄人的姑娘,带着孩子那种独特的圆润与娇憨,可是那一双眼睛,刹那之间却有着成年人才会有的冷意与嘲讽。 打女人的男人,她看不起。 愿赌不服输的男人,她也不屑一顾。 宋青衍突然就觉得,自己那高高举起的右手沉重无比。 是他们栽了。 兵不厌诈。 第46章 头痛 颜舜华有些头痛。 自从那一日在大石场上遭遇围堵,而她的发了一回狠,教训了三人帮之后,狗娃与宋青衍都识趣地没有来堵过她,即使路上偶遇也当没有看见。 但是,牛大力那个家伙却不知道是哪根筋坏了,都要到颜四房来找她,美名其曰带她出去耍。 起初为了不让颜二丫发现,他是在午休时间从村塾里头跑出来,到她跟前嘻嘻哈哈地打一个转就回去了。 后来被颜二丫发现,逮住恐吓了一番之后,他干脆一大早就先来四房报到,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颜二丫后头一起去上学。中午的时候再与颜二丫打闹着回来,在她面前一圈一圈地晃悠。 发展到最后,这个家里仅剩下一位祖父、而他的祖父大人又对他采取放养方式的家伙,干脆就赖在四房吃饭了。 早中晚三餐,餐餐不落,除了晚饭过后会回家去睡觉,四房就像成了他的另一个家。 “丫,瞧瞧,你那勤快的上门女婿又来了。” 骂,骂不走,打,打不过,事到如今,就连脾气火爆的颜二丫也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牛大力已扎根在颜四房,只差发芽茁壮成长,然后开花结果罢了。 颜舜华将最后一个菜盛上来,回身就看见牛大力笑嘻嘻地凑到跟前,端起菜盘,“丫妹妹,今日还有什么菜啊?那个两面煎有吗?” 两面煎,其实是一种葱花蛋薄饼,是她从前最爱动手做的早餐之一。 “家里没鸡蛋了。” 她瞥了他一眼,“再了,就算煎了也不给你吃,你又不姓颜。” 牛大力在一旁哇啦哇啦地哭求,各种各样的卖萌。 自从知道她厨艺不错,尤其是与自家的伙食一对比简直是壤之别后,他就愣是厚着脸皮蹭吃了。 反正他祖父跟颜家的老族长颜仲溟交好。不看僧面看佛面,颜四叔夫妇总不好明着赶他走的。 他想得不错,颜盛国两人还真的是没有赶他,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统统没有。反而像是极为高兴他能来,每一回都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不过他牛大力也不是那么无赖的人。在颜柳氏明言不肯接受他的伙食费之后,他可是都有帮忙干活的。 劈柴挑水,烧火喂猪,时不时帮颜大丫分分线,甚或跟着颜昭明上山去打打猎,虽然人力微,但是他会做的事情可不少。 尤其是,每每来了,他总能逗得颜柳氏眉开眼笑的,就这一点来看,四房的子女可没有他一个外来人做得好。 颜四叔欢迎他来蹭吃蹭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为他撑腰的四房夫妇,牛大力就愈发得意洋洋了。就连颜二丫对他的“上门女婿”的法,也毫不在意。 有奶便是娘。 颜丫做饭好吃,那就是相当于他娘啊,怎么可能娶?至于颜二丫,还是拉倒吧,凶得要命,认真打起来,“两只鸭子”要是撒泼,他可搞不定。 他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桌下的右腿有节奏地抖动着,像是随时会站起来蹿到门外去。 颜舜华慢慢地扒着饭,时不时就给坐在身旁的颜妮夹菜。 自从她掌厨后,就每变着花样给侄女做各种各样好看又有趣的菜式,不动声色地哄着对方吃多一点饭。 颜妮也没有辜负她的努力,每都满含期待地盼着饭点的到来。如今已经不要旁人喂饭了,自个儿就能够不用催促就吃得欢快无比。 只不过,毕竟年纪,哪怕主观能动性再强,也还是会舀得满桌子都是饭菜。所以颜舜华时不时就会看顾一下。 方柔娘其实很不喜欢她这样,总觉得女儿像是被抢了一样。 尤其是在颜妮不管不顾地就调离了位子,宁愿挨骂也要坐到姑子身边去吃饭后,方柔娘的心里就愈发不爽了。 只不过如今饭桌上多了一个牛大力,她自己的身子也日益重了起来,便连看都不看她们姑侄两个了,省得看见又要生气。 对于牛大力这个外人的到来,方柔娘倒没有什么想法。 牛丁山那个老人平常笑眯眯的,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可不想因为惹恼了牛大力,而招致对方的无言报复。 那可是个邪门的人。 方柔娘的心思无人知晓,午饭就这么静悄悄地吃完了。 牛大力与颜二丫再次去了村塾。 颜柳氏牵着颜妮去散步,颜昭明陪媳妇儿。 颜大丫洗碗刷锅,颜舜华则跟着颜盛国去了书房。 “爹,牛爷爷就不管管他孙子吗?在我们家晃悠,也太奇怪了。” 她原本是不准备背地里打报告的,但是昨一早去外边溜达的时候,却在河边洗衣的妇人堆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无外乎都是颜四房在养入赘女婿什么的。 这让她的感觉很不好。 流言蜚语也是能伤人的。 她自己倒无所谓,牛大力那人看着就是个没心没肺、只一根筋想着好吃好喝外带好玩的,家中又只有一位年事已高的祖父,也没有太大关系。 但是他们四房可不一样。 一大家子都在这里呢,尤其常常往外跑的颜二丫是个脾气火爆的,更别如今还有两位孕妇。 “丁山叔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别人家想要请他祖孙俩来做客都不能,大力喜欢往我们家跑,那是我们四房的福气。” 颜舜华讶然。 这牛丁山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颜盛国那么推崇?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都没有找到这个人的丁点印象,便放下了,又特意将自己听到的话语跟他了一遍。 “这些有的没的你听那么多干什么?做人理应谨言慎行,尤其是女子,犯口舌是会被人看不起的。你可不能像她们一样,年纪就是非不分,整东家长西家短。倒还不如将心思多花点在书本上。话回来,《女则》你都默背完了?” 因为颜柳氏的孕吐症状有些严重,所以这一段时间颜盛国都没有心情亲自教她。只是叮嘱她自个儿练字,顺带完成背诵任务罢了。 “爹,我觉得我们还是牛大力的事情为好。二姐虽在家也笑话我,可是却不会允许别人欺负自家人的。她在外面跑,要是听到了那些话,肯定会骂起来甚至打……” “转移话题?这么来,你是没有完成背诵了?”颜盛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看穿了。 颜舜华撇了撇嘴,耷拉下双肩,无精打采起来。 她练字倒是非常坚持,日日不辍,但是到背诵《女则》,就头大如斗了。 第47章 做客 因为心里抵触,颜舜华压根就没有认真背诵,理所当然地没能背完。 倒也不是完全没看,他指定的字她都能写出来,有一些典故她也能像模像样地出来,但她就是背不了。 听她磕磕巴巴地重复背了几次,颜盛国终于板起脸来。 只是没等他呵斥,颜舜华就可怜兮兮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提起了裤腿,飞快地转过身去。 “爹,你打吧。是我笨,背了大半个月,连睡觉做梦都在背书,可我就是背不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娘,对不起大哥和大姐,也对不起二姐和妮儿,甚至对不起高祖和大花。他老人家也三番四次地叮嘱我要背诵,可我真笨,大花都被我折磨得猪耳朵起茧子了……” 高祖和大花。 为什么每一回提起来,高祖都是和母猪大花并排的? 颜盛国抽抽嘴角,只觉得无奈得很。 “你不笨,是爹太心急了。爹给你一句一句解释,再来反复背诵好不好?” 她已经能够完全背诵《百家姓》与《三字经》、《千字文》了,比之同龄的姑娘,已经超前得太多,总不好逼迫太过。 颜舜华背对着他,闻言光明正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也不话,只是双肩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 颜盛国僵了僵,干巴巴地接连哄了几句,发现幺女依然沉默着,顿时苦笑起来。 所以,他果然不适合教书育人么?就连自家的孩子也教不来,枉他此前还想着要不也去村塾试一试教学呢。 哪怕是免费去教,乡亲们也不会同意吧。 颜舜华不知道,因为她的无声抗议,直接让颜盛国熄了第一把要靠教书增加家庭收入的振作之火。 “那就暂且不背了,丫去玩吧。” 颜舜华高高兴兴地就走了,动作快的仿佛再停留一秒,就会立马变成苦瓜脸似的。 她一开始并没有出门的想法,岂料许久不见的周于萍过来找她。 “丫,我哥跟着爹爹去打猎了,要晚上才回来。你去我家玩儿吗?” 姑娘被狗娃看管了一个多月,曾经想过偷偷摸摸地来颜家玩,但第一次走到半路就被兄长给逮住,骂了个狗血淋头,此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心思了。 尤其是在大石场事件之后,连面对面见到,她想要打招呼,狗娃都会冷眼瞪她,吓得她不敢吭声。 颜舜华遇到几次,知道对方害怕兄长,所以不敢跟她往来,也不在意。 反正她跟孩子也没有什么话题,哄人的话还马马虎虎,只是要一块这样玩,她宁愿闲得发慌。 不过既然人家亲自来请嘛,她还是很乐意去做客的。 跟颜柳氏打了一声招呼,她就晃晃悠悠地跟着周于萍出了家门。 周家位于村西,靠近村塾的地方,只不过刚好是在另外一个岔路口。 男主人周大亮,与颜家村的许多男人一样,忙时耕种,闲时打猎。女主人于春花,看着娇娇柔柔的,实际上却是个再爽利不过的妇人。 这不,看见自家闺女带着客人上门,于春花就利索地送上了糕点与茶水,甚至还去菜地里特意摘了几朵紫色的花,回来插到了她们两人的头发上。 “哎呀,看看,这都是哪家的闺女啊?长得水灵灵的,可真漂亮。” 周于萍闻言笑得满脸通红,甚至还扑到了于春花的怀里去撒娇,看得出来,她们常玩这样的把戏,母女俩感情十分亲密。 颜舜华有一瞬间的晃神,接着便笑眯眯地吃起了糕点来。 味道居然还颇多,南瓜味、柿子味、甜枣味、青瓜味、番薯味、鸡肉味、牛肉味、猪肉味…… 于春花几乎将农村里头能够罗列出来的吃食一网打尽,全都剁碎了搅匀,和进面粉里去或蒸或煎,最后形成风情各异的各色糕点。 她吃得津津有味,就连嘴角沾上了碎末也浑然不觉。 周于萍便看着她吃吃地笑,见她疑惑地挑眉,姑娘赶忙抬手遮住了嘴,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滑稽意味。 于春花早就发现了,见她那么喜欢自己做的糕点,顿时喜欢的不得了。 “丫,慢点吃,婶娘这里还有好多呢,包管够。别噎着啊。回家还让你带些回去,想要多少拿多少。” 她抽出手帕来,想要去给姑娘擦嘴角。 颜舜华摇摇头,赶忙从袖子当中抽出自己的手帕往嘴角两边抹了抹,又继续挑了几样没尝过的糕点往嘴里扔。 于春花见状更高兴了,觉得姑娘一点也不像儿子所那样野蛮。 进门就甜甜地喊人,然后规规矩矩地坐着,一点儿也不会咋咋呼呼的,看着就不像是个冒失的孩子。 尤其是欢快啃糕点的模样,十分喜感。 颜舜华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当对方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即使她脑袋再缺根筋,也还是发觉了对方的热情。 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人就没活计要干吗? 要是颜柳氏,早就开始默不作声地绣东西了。 她咳了咳,喝了几口水,又拿手帕擦了擦嘴,这才一本正经地向着于春花道谢。 “春花婶,您做的糕点真好吃。” “那当然,我娘做的东西都好吃,糕点最好!” 周于萍挺起了胸脯,仿佛那是属于她的无上荣光。 “喜欢就多吃点,婶娘家唯独糕点多得数不胜数。慢慢吃,待会留下来吃午饭。” 不待她开口拒绝,于春花就出去了。 大眼瞪眼了好一会,两人才开始玩翻绳。只不过因为周于萍年纪,会的花样不太多,没一会儿颜舜华就觉得无聊了。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她不好意思在享受了那么多美味糕点之后,陪人家女儿玩没一会就溜之大吉了,所以想了想,就不如玩跳房子。 周于萍眼带疑惑,显然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游戏。 颜舜华带着她跑到屋后去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就在一块相对空旷与平整的土地上划了起来。 考虑到两人都是短胳膊短腿的萝莉,她特意将格子画的稍微了一点,但是格数却相当的多。 十五个单格,区域内只能够单脚跳,而其中两个写了“瞎”字,表示跳到这一格的时候必须闭着眼睛单脚跳。外加三个双格夹杂其中,可以让双脚落地休息。 将末尾处的半圆划好,又画上一只乌龟,写上大大的“”字。 “来,我告诉你怎么跳。” 她口头详细了四次,又示范着跳了两次,周于萍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颜舜华手一挥,了一声没关系,游戏就开始了。 如果知道周于萍会因为始终学不会而心下着急,最后输了比赛又迥异于平常的做派而放声大哭的话,颜舜华一定不会提出来玩这个。 再羞怯的孩子也是孩子。 她的第一次访友做客,就这样以尴尬地惹哭主人而宣告落幕。 第48章 吆喝 颜昭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继续敲门,“妹,你起来了吗?我们要早点出发,要……醒了?” “早,大哥。”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颜舜华打着哈欠探出头来,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好一阵无语,被清晨的凉风一吹,睡意终于是完全散去。 今日是十一月初九。 她昨晚磨了一个晚上,才终于得到了颜盛国夫妇的允许,可以一大早跟着去赶集。 只不过,她以为的一大早是指蒙蒙亮的时候,谁料到却是上还有寒星几颗就必须起床了。 “洗漱吧,吃过早饭我们就走。” 颜大丫早早就起来做早饭了,如今正忙前忙后地替他们打点物品,看看猎物之类是否完好,绣品的数量是否有疏漏,还掏出需要购买日常用品的单子来,再次与家中的剩余品对了一遍。 颜舜华麻利地换了衣服,害怕气太冷,她还在穿了内裳后多套了一件棉袄背心,襦裙外边也多披了一件薄外套。 虽然手脚跟脸蛋什么的看起来十分圆润,但是最近她步行锻炼的多了,身体轻便了许多,所以穿好在屋内走了一圈,也没有觉得臃肿阻滞。 头发她还是不太会盘成包包头,就随意地束高了扎紧,临出门又跑回到床前,蹲下来摸出了一个罐。 那是颜丫用来存零花钱的,不久前刚被她翻出来。 钱不多,拢共也就十来文钱,全都是圆圆的铜状物,也不知道原主是存了多久才有这个数目。 她数了十个放进荷包里,贴身藏好,这才出了门。 颜昭明已经吃饱了,眼见他有些焦急的样子,颜舜华很快就消灭掉一碗蛋炒饭,为了怕饿,她还贪心地拿了两个番薯揣在手中。 临行前,颜大丫将她的头发重新放下来,梳成双丫髻,这才放了她跟着颜昭明离开。 自从那场大雨之后,气就一直晴朗干燥。村子里被夯实的大路十分易走,颜昭明挑着一担东西步子迈得老大,她精神奕奕,居然也能一路跑着跟上。 没多久就到了二房,颜田氏带着两个儿子早已等候在门口,一头看起来颇为精壮皮实的毛驴套着车静静矗立着,车上一半空地都堆了货物。 几人打了招呼,颜昭明便将自家东西连竹筐都放了上去,颜昭朗驾驶,颜田氏与颜舜华则坐在后头,剩下的堂兄弟俩走路,慢慢悠悠地驶离了颜家村。 颜舜华原本兴致很高,时不时就和着虫鸣哼着曲,怎奈颜田氏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为了不影响这位常年操劳的二伯娘休息,她便闭了嘴,不久也昏昏欲睡起来。 等到她被人重新唤醒,他们已经到了集市里。 “妹,我们先去卖掉猎物,然后再把绣品拿到云秀铺头去,最后再来采办家里要用的东西,好不好?” 看着周遭鲜活热闹的吆喝场景,她自然是毫无异议。一路牵着颜昭明的衣角,穿梭过人群,到达卖菜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颜昭朗打回来的猎物是有相熟的人预订了的,因此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过来叫卖。 颜昭明放下箩筐,从里头扯出来一块自编的凉席放在地上,这才将东西一一取出来,分类摆好。 颜舜华起初并没有去留意他,而是东张西望,看看市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听那热火朝的讨价还价,心里只觉得亲切无比。 曾几何时,她也曾逛街逛得腿软,扫货扫得手抖,哪怕荷包大出血,面上也是带着笑意。 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总是那么的安稳与愉悦。心安理得,的就是这个吧。 颜舜华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这才突然注意到他们的摊档太过安静了。 她侧过脸去看颜昭明,对方回她一个微笑,然后便继续默默地蹲在地上,也望着远处发呆。 竹席上那些一大早去采回来的青菜一把一把地用细绳绑好了,依然青翠欲滴,一堆野果饱满红润,外加三只还算肥硕的野兔。 旁边还摆了九个自编的竹笼以及一个相当于脸盆大的宽口深瓮。 竹笼里关着九只野山鸡,长尾,或羽色华丽,或暗隐温淡,正因为过往人群的喧嚣而躁动不安,在笼子里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啄着细篾。 土黄色的瓮差不多与她齐腰高,她探头去看,发现里面居然装了十几二十尾鲜鱼,此刻正活蹦乱跳地在水里游动着。 她分不清种类,只隐约区别出草鱼、鲢鱼、鳙鱼与鲫鱼。 “哥,我们的东西都怎么卖?” 她没有在记忆碎片里寻找到有关于这个时代物价的描述。而刚才的粗略打量,也只是留意到所有的人都是在用铜板交易而已,但是具体的兑换价位,她却是搞不清楚的。 “活鱼都有四五斤重,五十文一尾;雉鸡二十文一只;野兔十五文一只;青菜五文一把。野果的话,我也不知道,没卖过,随意吧。” 颜昭明话音刚落,颜舜华就挑了挑眉,尔后在心里过了一道,随即就选中一只羽毛最为靓丽光鲜的山鸡给高高端了起来。 “乡亲们快来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哟嘿。野山鸡六十六文钱哟,肉质细嫩鲜美野味浓,包您一吃腿脚利索奔走快,六六大顺,赚钱多多吉祥多多。” “乡亲们快来买,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哟嘿。‘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只需要三十文钱,吃了‘荤中之素’山野兔,补中益气凉血解毒,包您身体康健延年益寿,英俊的更英俊,美丽的更美丽。” “来来来,看看看,新鲜的草鱼鲢鱼,肥美的鳙鱼鲫鱼,吃了脑子更灵活,生出的儿女更伶俐,一百文钱一尾,要是全买便宜大甩价,只需要一尾八十文,八十文。” “精气神十足的阿公阿婆阿爷阿叔,还有各位漂亮的婶婶姐姐弟弟妹妹,欢迎前来摊购买新鲜的猎物自种的蔬菜,来得早野果免费送一捧,来得迟菜叶影子没得见。快快快,手快即有,手慢则无,争先恐后,敢做第一。” …… 颜昭明呆滞地坐在竹席上,就在刚才,他家的妹中气十足的一开腔,噼里啪啦地一顿吆喝,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他们家的东西就全都卖完了。 原本按照他给的价钱,所有的东西都卖光的话,能够得一千四百八十五文钱,折合成银两就是大概一两半纹银。 可是如今,她家妹子不知怎么的添添减减,这个送一把青菜做添头,那个赠一把野果当交情,到了最后,全部卖光居然得了二千七百五十六文钱,多了差不多一半! 那些人全都笑眯眯地过来买,最后又乐呵呵地离开。全都是欢喜地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平常买卖之时会遇见的锱铢必较剑拔弩张。 “妹,那个,怎么会,那么多钱,钱……” 看到他在发抖,颜舜华有些好笑,故意抓了一把铜板抛着玩了一会,有些神色莫名。 “知识就是力量,有什么好奇怪的?爹教我读书那么久,娘又每都鱼啊鸡啊换着花样给我吃,这不,我大实话一出,乡亲们就听进心坎里头去了呗。” 谁人不想常逢喜事?谁人不愿身体康健英俊漂亮?谁人不愿自家儿女聪敏伶俐? 好话一箩筐,外加有现成的便宜占,没有经历过大促销的紧张刺激氛围的人们,自然是乐得蜂拥而来。 自然也有人心知肚明,但是过日子嘛,除了实在,偶尔也就是图个乐呵。 第49章 物价 直到回过神来,颜昭明才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迅速地将空了的宽口深瓮放进箩筐,又立马将颜舜华也抱到了另一头,便二话不地撒开步子往前走。 他不是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而是从来都没有一次性地收到过那么多的铜板。 “妹,我们先去三叔家,将钱全都兑换了。” 省得怀揣着一大捧在路上哐啷哐啷走,就像移动聚宝盆一样,惹人注目。 他心下惴惴,步子便迈地老大,只是越快兜里的铜钱就响地越频繁,勉强地降下速度吧,响动是减弱了,却总觉得兜沉得慌,身旁经过的路人目光也十分的碜人。 颜舜华有些无奈,就这么一点收入,颜昭明居然就这么沉不住气,心虚地犹如做了贼一般,连带地箩筐也颠簸得很,让她坐的很不舒服。 “哥,要不让我自己下来走?” 她提了两次,颜昭明都因为只顾着埋头赶路而没有听见。最后还是看到一家的糖果铺,颜舜华嚷嚷着要下去买糖,他才犹豫着停了下来。 “你答应我的,要多少买多少。哥,你该不会是想食言吧?” 颜昭明当然不想,于是兄妹俩便进了这家李记糖糕铺。 让颜舜华感到失望的是,铺头里除了各式各样好看的糕点颇吸引她的目光之外,糖果几乎都是所谓的霜糖、饴糖,以及一部分的蜂蜜、甜果汁。 所谓的霜糖其实就是以甘蔗为原料的糖,因为形成结晶后成白色,如霜一样,所以便得了这个名字。后世称之为白砂糖。 至于饴糖,则是以谷物为原料做成的淀粉糖,吃起来又甜又黏,本质上其实就是麦芽糖。 颜舜华并不嗜甜,因此虽然各色糕点都买了一盒,糖果却只是买了一包,自己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就完事了。 颜昭明原本想劝她不要买那么多糕点,其中许多品种颜柳氏都会做,可是看她张开双手,护犊子一般将那二十几盒糕点挡在了身后,念及她是第一次跟自己来赶集,母亲怀有身孕未必能够亲手做给她吃,便咬着牙付了钱。 就这么一会功夫,她已经花掉了三百二十六文钱。 赚钱的速度够快,花钱的功夫也厉害! 见他心痛不已,颜舜华想到颜四房的情形,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从前她家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来就没有为过一日三餐而愁苦。 尤其是后来,自己能够赚钱不,父母也总是三不五时地就往她卡上打零花钱。 有好长一段日子,她都是去这儿玩乐,去那儿扫货,花钱的速度就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地从不经心。 总想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过了那段适应期后她收敛了许多,并没有落下大手大脚的习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但不该花的钱却从不乱花,开销大幅度下降,存款直线上升。 可是如今看来,别存钱了,她能够不增加四房的额外负担就是好的了。 连病几场,吃药看诊都要花钱,更别养身体也费了家中不少肉食,原本这些家畜出产应当转化为家庭收入的。 颜舜华心中的愧疚越发深了。 三百文,按照颜昭明的法,够四房两三个月的开销了。毕竟家里什么都不缺,粮食蔬菜都是自家种的,油也是自家山上种的茶树或地里产的花生榨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买一些盐、调味品、布料、丝线、手纸以及一些盆罐碗碟。 要知道,家里就连桌凳木桶与筷子,全都是颜盛国父子动手做的! 想到这里,她神情一滞,脚步忽然就有些沉重。 她太过随意,险些让自己成了败家女。 颜昭明大概是觉得自己话重了,见她耷拉下脑袋的样子,怕她心里难受,连忙安慰了几句。 但到底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讷讷了两句,也就闭了嘴,只闷声不吭地带着她去了颜盛定的杂货铺。 他们的三伯并不在,据是进货去了。十六岁的颜昭辉因为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一次也被押着去了见识世面。 至于三伯娘颜罗氏,刚巧在另外一间杂货铺坐镇,因此接待他们的人是一姓肖的掌柜。 此人倒是公事公办,收了两千个铜板,随即就递过来二两白银。 于是热茶也没喝一杯,兄妹俩便再次到了人头攒动的大街上。 此时颜舜华已经缓过神来,面色如常地看着他顺手买家庭日用品。一路走一路买,拢共花了六十文不到,就齐备了。然后到了云秀铺头,才停了下来。 她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看着箩筐,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最上面的是一大袋垒地整整齐齐的糕点盒子,让她看见就心里发堵。 “这香囊好看是好看,可也未免太贵了,上一回不是才十文钱一个吗?如今直接涨了一半。” “可是这批新货比从前的要漂亮许多啊。你一个月就有六钱银子,还买不起一个香囊?出去也不怕新来的妹妹笑话。” “就是就是,丁香姐姐,我买的荷包花了整整五分银子呢,这都快倾家荡产了,你就快别嘟囔了,也可怜可怜一下我这荷包空空的人吧。” 一群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们从铺子里出来,有有笑。 她们身材匀称,高度都差不多,加之身上穿着统一的装束,除了裙摆处绣着的花不同,颜色与款式一模一样,让人乍看上去,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来。 “竹香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我家还有爹娘跟弟弟妹妹要养呢,哪能像你这般不精打细算?” 这个声音温柔,语气里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苦恼。 “哟,得好像你家的大哥是吃闲饭似的。你的卖身钱不是给他娶了媳妇吗?怎么,还准备腆着脸找你这个妹妹伸手要血汗钱?他之前在街上看见你不是装作没看见吗?人家脸色都明晃晃地嫌弃你是个为人奴婢的了,你还想着为那个家掏心掏肺?傻子一个。” “你别这样,不管怎样,那也是我的家。只是因为过得穷了,才那样。我上次回去,爹娘还哭来着。原本还想要给我娘买一个抹额的,二百文钱也太贵了。我还得攒钱。要是我自个儿绣的她喜欢就好了,哎,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她中意的。” 也许是底气有些不足,到后头,丁香的声音有些忐忑不安,就连远去的足音,也迅速减弱。 “爱戴不戴,不戴拉倒。你纠结那么多干什么?每回家去都收光了你的月钱,也不见得来看你一次。我看你爹娘也不像他们自己所的那样想念你。醒醒吧,别再傻了,你越这样,他们越得寸进尺。” 颜舜华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直到竹香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神色自若地收回了视线。 恰巧颜昭明出来了,她便迎了过去。 “怎样?她们给了什么价位?” 颜昭明将新买的布料与丝线放好,这才带着她重新上路。 “香囊是四文钱一个,荷包十文,手帕六文。抹额要贵一些,四十文一个。刚刚进账了八百文。” 抹额有十个,其余的三样东西都是二十,除了刚刚买的两布匹与丝线分别用去四百文与六十文,绣品所得还剩余三百四十文。 颜昭明将价格一一报上,颜舜华越听脸色越黑。 云秀铺子赚的简直就是暴利。 果然是无奸不商! 第50章 忘记 因为自觉卖的不错,颜昭明特意去了一趟书店,买了一沓生宣纸以及一瓶墨水给颜二丫练字。 后来又在颜舜华的提议下,顺道拐去了专门卖布匹的店,扯了两匹棉布,一匹藏青色,一匹蓝色,准备拿回去给颜柳氏制作全家人的冬衣。 买完又不禁暗暗后悔,毕竟不知不觉间,林林总总的东西一买,他们今日进账的三两白银就没了一两多。 这年头,钱难赚,却不经花。 颜昭明挑着货物,带着妹妹回到了之前下车的地方。颜田氏母子三人还不见人影。 “妹,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一碗馄饨?” 颜舜华摇头,视线从远处的一家客人络绎不绝的吃店里收回来。 她只是有些感慨对方生意的旺盛而已,并没有要进去一观甚至解馋的意思。 兄妹两人默默不语地站在路边,与周围穿梭不停的人流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丫,丫,你也来赶集?” 颜舜华循着声音往一旁看去,发现了头上正别着一朵大红花的周于萍,此刻正高兴地向她跑过来。 “恩,好巧。” 想起昨的事情,她干瘪瘪地打了一声招呼,甚至不动声色地向颜昭明那里挪了一步。 周于萍没有注意,叽叽喳喳地跟她描述起自己在市集上看到的情景。 “你不知道,那老伯做的泥人栩栩如生,真的不能再真了,就连我哥看见都喜欢得不得了。你看你看,这是我,像我吧?像我吗?像吧?我就知道你会像。” 颜舜华接过泥人,发现服饰五官无一不像,就连本人气质,也能从上头隐约看到一丝。显然不单只逼真,还颇为传神,不禁爱不释手,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多少钱一个?” “很便宜,才十个铜板。你也去让老伯捏一个吧?回头我们可以拿着泥人一块儿玩。” 周于萍兴致勃勃,颜舜华却有些犹豫。 一个泥人,相当于两把青菜,比颜大丫做的香囊还要贵上一文钱。 “妹要是喜欢的话就买吧。我们也不差那十文钱。” 颜昭明见她纠结,顿时心疼万分,开腔安慰。 她却摇了摇头,递了回去,还是决定不买了。 那些糕点已经花费了“昂贵”的代价,如今能省一文是一文。反正来日方长,等到家境许可的时候,她再来买个够好了。 周于萍显然不理解她为什么看着喜欢却不买,不停地在一旁劝她过去看看,不定就会立刻改主意掏钱了。 颜舜华自然不那么容易被一个孩子动,因此只是老神在在地站着,就当对方是只正在欢快唱歌的山雀,“啾”、“啾”、“啾”地也颇为悦耳。 “去啦去啦,去看看嘛,那老伯是从外面来的,他在这里卖完这一次就要去灵武镇了,你不去会后悔哦,到时买不到可不要哭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向来羞怯的周于萍居然喋喋不休,大有一种无论如何都要她亲自过去一趟见证“奇迹”的架势。 颜舜华无奈,最后问清楚那摊贩就在不远的地方,便与颜昭明好,去看一会就回来。要是颜田氏等人来了她还没回的话,他就去那个地方找她。 她原以为很快就可以回来,却没有想到,这么一走,直接就被古代的人拐子专业户给带离了市集。 等她昏昏沉沉地醒来,只隐隐约约看到了满屋子的孩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微微蜷缩着环抱自己,或大喇喇地平躺着,就像在家中一般睡了个昏地暗。 身体有些微的僵硬阻滞,她咬了咬嘴唇,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这才吃力地撑坐起来。 这一次,她的视线稍稍清晰了一点。 第一反应,怎么全都是女孩子? 第二反应,她这是被人贩子给拐了? 颜舜华微微皱眉,在微弱的光线中,她认出了几个熟面孔。 紧紧依偎在她身边人事不省的周于萍。 一个来蹭野果子吃的女孩,因为长得圆嘟嘟的,被自家祖母亲昵地称呼为“胖丫”。 还有两位,却让她觉得惊讶。居然是在云秀铺子门口遇到过的两个丫鬟,丁香与竹香。 拢共十三个人,除了丁香两人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其余的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们如今应该是在一户人家的地窖中,靠墙的地方零零散散地堆着一些土豆、番薯与野果。为数不多,却也足够她分辨。 除了头顶上方那一个入口裂缝处时不时地吹进来一丝冷风,周围都是土墙。 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正在不断地增加,颜舜华开始觉得胸闷。原本就头晕的她不得不张嘴喘气。 为了缓解那开始蔓延开来的恐慌,她强撑着爬到墙边,摸到一个看起来还能吃的野果,随意用衣袖擦了一把,就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吃起来颇为清甜,有一点点像香梨。 她慢慢地吃着,心里则在回忆之前的事情。 在第三个野果被消灭殆尽的时候,她猛地身子一抖,一股阴冷流窜至全身。 她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容貌。 那个十指灵活的老伯,能够做出惟妙惟肖作品的老伯,耐心地给一群孩讲故事的老伯,他长什么模样来着? 颜舜华出了一身冷汗,手屈成拳,双眼发直。 她忘记了! 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不管是认人还是认物,常常隔个几年都不会忘记。尤其是对感兴趣的东西,留在脑海的画面会尤为深刻,甚至能够在十年之后指认出来。 如果用了心,她能够对一所房子里头的所有细节都一一还原出来,能够在茫茫人海中找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让她对对方的眼神心有触动的人。 有人这是过目不忘,她并不这么认为。 她的母亲比她更甚,随时随地都能够出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人事与场景,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记忆力稍微出众一点点而已,只是遗传因素在作怪。 只是没有想到,她也会有完全记不住事的一。 也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缘故,所以强大的基因才没有如常地发挥作用? 颜舜华苦笑,掌心湿黏,还没有来得及嘲笑一下自己的疏忽大意,就听见上面隐隐传来了话声。 十分模糊,她分辨不出内容,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51章 恶意 在入口的木盖子被掀起来之前,她终于躺回了原来的地方,只不过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侧着脸对准了人来的方向,确定自己能够看见大半个地窖,这才闭上了双眼。 来人有两个,呼吸一粗一细,脚步声一重一轻,都是成年男子。 的应该是外地方言,语速非常之快,颜舜华一句都没有听懂。 她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半张脸都被衣袖给遮住了,随着刻意放缓的呼吸,她能够感觉到布料在微微的起伏。 那两人不知道了些什么,突然就大笑起来,还来回走动,俯下身去看被拐来的人,时不时就会顺手揩一下油。 有一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她能感受到有热气扑面而来。 头皮发麻,她被惊得心跳陡然加快,手臂上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细微颗粒,恐慌与战栗的刹那之间,她甚至想,要么战,要么死。 哪怕以她如今的身手,完全不能阻挡两个成年人的穷凶极恶,但好歹,她敢以卵击石。 即使死路一条,也好过坐以待毙。 只是那人的手并没有落下来,另外一人像是叫唤他的名字。 却是丁香与竹香因为年纪大,引起了他们两人共同的兴趣。 颜舜华听见脚步声往那边过去了,努力挣扎了好半晌,这才悄悄地掀开了眼皮,只撑着一条细缝打量。 一个刀疤脸,胡子拉碴的,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因为侧着脸的关系,她正好能看见那一道狰狞的疤痕,让人觉得颇为凶恶。 另外一个却似乎十分年轻,唇红齿白的,是走在市集里也能引得姑娘脸红红一顾再顾、媚|眼横波的俊俏生。 一个丑陋一个好看,却都不约而同地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分别伸手窜入了丁香与竹香的衣襟,一边探索着一边咂嘴继续笑着。 她听不懂,却知道狗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来。 在这憋闷的地窖里,颜舜华只感到了人性当中那满满的恶意,正在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凶狠扑来。 她僵直着身体,闭上了双眼,忍着汹涌澎湃的恶心与愤怒,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开口,也不要动,绝对不能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颜舜华以为这漫无边际的作恶终于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哭叫声霎时间充满了整个地窖! 丁香醒来了。 她发现了正在对她上下其手的刀疤脸。 “你你你……不不不不……要要……” 她被吓坏了,抗拒地十分厉害,四肢扭动着,想要远离身上这个让她感到害怕与恶心的男人。 “哈哈哈,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姑娘,使劲的叫,叫的越响老子越喜欢。这里荒山野岭的,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正好来个刺激的。” “救救……” 丁香的双手被反绑在脑后,双腿也被刀疤脸的紧紧压制着,脸一片雪白,涕泪横流。 “豹哥你可真有福气。弟我这一个像条死鱼一样,这么吵都醒不过来,就地正法吧少了些趣味,就这么干躺着吧又不过瘾,这下难办咯。” “泥鳅老弟,要不来一出双龙戏凤?老哥我可是不介意。” 刀疤脸完就低下头去嗅丁香的脸,她哀哀哭泣,他却越发上瘾了一般,咂摸着嘴嘿嘿直乐,挑衅般看向俊俏生,视线还恶意地往对方身上转了一圈,眼光闪烁。 “别,我可不想搅扰了豹哥你的兴趣,还是各干各的比较好。” 俊俏生话慢悠悠的,就连手部动作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显见的对昏睡中的竹香不太满意。 “那就可惜了,原本还想着跟你比一比,看看谁的功夫厉害。嘿嘿,老子可是年年月月都练习不辍的,你子瞧着倒像是没有开过荤。” “比不得豹哥风|流雅致,弟惭愧。” 颜舜华听得都要吐了,尤其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想要吓唬丁香让她乖乖就范,两人自她醒后就一直堂而皇之地使用着官话。 一个带着浓重的乡音,一个字正腔圆,就像是从京城里来的人一样,细听之下还能诡异地分辨出一股桀骜不驯来。 “你将身下姑娘的泥人拿走,里边渗的药可能太多了,要不然那么大的年纪,瞧着屁股厚实溜圆的,总该醒了。” 也不知道是这话听不顺耳,还是确实到了最后兴致缺缺,俊俏生忽的站了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地抬脚往木台阶上走去。 “算了,手感不好,豹哥你随意。” “喂,要干一起干,你,泥鳅!” 见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刀疤脸用方言骂骂咧咧了几句,又恋恋不舍地在丁香脸上摸了几把,这才赶忙跟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头顶的木盖子。 颜舜华心上的大石头依然高悬,却终于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丁香一直在声地啜泣,直到色昏暗,光线完全消失不见,她才挣扎着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装束与仪容,末了还摸摸索索地替竹香也整理了一遍。 这是一个憨厚善良、心地非常软的姑娘。 颜舜华心里想着,却并不同丁香话,只是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默默地出神。 刀疤脸,豹哥,一米六五左右,身体魁梧,脾气略暴躁,粗中有细,话乡音重。 俊俏生,泥鳅,一米七二左右,身形瘦削,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看着漫不经心。 他们的声音都不是本地人的,也不像是卖泥人的那个老伯。 虽然她不记得人,许多孩子围在一块与他欢声笑语的画面也想不起来,可是她却能隐约想起那人的双手,还有他的声音。 每一个人的声音因为音色不同,所以都是独一无二的。 只要对方不刻意隐藏甚至改变话的方式,见了面她肯定能够快速地分辨出来。 问题在于,即使知道了那个老伯也是这个团伙中的人,甚至被她认出来,可是辨认出来之后呢? 她们这些人该如何逃走?等家里人报官然后寄希望于官兵们的利索行动?还是希冀能够在转移的过程当中自己找到办法向外界求救? 第52章 向善 黑暗中,颜舜华皱起了眉头,不论是哪一种方法,都似乎不那么有用。 她们人数太多,人力弱,自己逃跑十有**不成功,不定还会因为被抓回来而惹一顿毒打甚至身心羞辱。 转移中向外人求救也希望渺茫。谁知道他们会采用哪种方式转运她们?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乘车的话,路途中能不能遇到人?遇到了对方会不会施救?能不能施救? 更有甚者,万一搭船的话,在水面上她们恐怕连求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至于官府,就算起初认真地排查寻找了,时间一长,肯定会敷衍了事。 尤其是她刚醒来时特意打量了一番,发现所有被拐来的人全都衣饰普通。这当中并没有什么有钱有权人家的姐,少几个贫民百姓,相比于耗费钱财物力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做做样子,跟被拐人家的长辈推推皮球。 一来二去长日久,普通人家的父母即使再不舍,也得为了生活而忍下这口气,只当没有养过那个孩子。反正女儿嘛,又不是需要传宗接代的儿子,不见了还可以再生。 而她,颜四房的境况原本就已经不容乐观了。 但他们不会放弃她的,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一点,她的心里底气十足。可是也正因如此,她才越发的忐忑不安。 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不出来了! 这次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恐怕众人都会大受打击,尤其是颜柳氏,此刻还是个高龄产妇,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丁香还在哭,那压抑的哭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一下又一下的像是木槌,敲击在她的心鼓上,让她难受得很。 颜舜华叹了一口气,正想要出言安慰她,就听见对方惊慌地喊道,“谁?是谁醒着?” 她静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姑娘情绪太激动了,她要是开口,不定会让对方直接崩溃。也或许会因为猜测她此前看见了自己的受辱过程,而悲愤不已想要自杀。 她摸不准对方此时的心思,便不敢轻举妄动。 “是谁?你还醒着吗?话,求求你!我我我……害怕……” 丁香呜呜咽咽的,就像一只脆弱的奶猫,在黑暗中喵喵喵地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呼喊。 毕竟年纪还,刚刚虽然身体上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但是心理上还是有阴影了吧,不定此刻正蜷缩着,脸上依然像之前一样血色全无。 她忍耐着,一声不吭,绷得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泥菩萨过江,连自己都身陷困境拯救不了,又谈何去安慰他人? 哪怕心知肚明,即使自己爬过去安慰也是无济于事,不定还会让监视着的人贩子发现动静而让事情更糟,保持安静明哲保身才是此刻最适合的做法,但是颜舜华还是在刹那之间对自己的怯懦起了鄙夷。 即使悄悄地爬过去给人一个拥抱也好。 她颜舜华也不过如此。 丁香会叫,就算上面没人监视,声音也会传出去引来敌人。 她选择这样做是对的。 理智与情感一直在脑海相互拉扯着,不断地你来我往攻击着彼此。 她很快就头痛起来,呼吸加快,甚至因为精神煎熬太过,身体越绷越紧,两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抖个不停。 丁香一直在哭,并没有察觉到黑暗中她的异动。 没多久,有什么东西自上而下被丢了进来,等颜舜华意识到烟雾弥漫的时候,她暗叫一声糟糕,却已经来不及屏住呼吸了。 两人都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脚发软,饥肠辘辘,耳边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哭泣与吵闹。 她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去看,而是静静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很快她就分辨出来,很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醒了。因为胖丫正在大喊大叫着,怎么其他人还在睡觉,跟头猪似的。 也不知道大花怎样了,会不会想她想得嗷嗷乱叫。 颜舜华有些晃神,紧接着便是想笑,鼻子却酸酸的。 她已经沦落到一起猪就会想念母猪大花的地步了。 时间过得真快,倏忽间,她就有了彼此珍重的家人。 一定要找到机会逃出去。只要能够逃走回到家里,哪怕吃尽苦头伤痕累累也是值得的。 但是她却舍不得豁出一条命去与人贩子斗争了,这一条命来之不易,并不全是属于她颜舜华。 “来来来,吃饭。” 有两个男人各自端了一大堆的食物与碗筷进来,放在了中央。 “我告诉你们,别想着逃走。都安静地呆在房间里,好好吃饭把命给留着。要是谁敢不吃饭,或者想着逃走,老子就打断了谁的腿,直接扔进江里去!” “如今风大浪大,也不知道有没有大鱼与妖怪出没。妹妹要乖乖听话哦,老丁脾气上来,可是会二话不就踹人进江里的。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那锋利的牙齿随意一啃,你们就连皮带肉,都被吞进去吃掉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煞有其事地吓唬了一番,直到醒着的孩子全都被吓得嚎啕大哭,丁香花容失色死命拉着咬牙切齿的竹香,这才施施然地锁上门走了。 他们是陌生男子,并不是之前在地窖中出现过的刀疤脸与俊俏生,听声音也不像是那个老伯。 颜舜华心里一紧,团伙作案,已经露面的有五个,那埋伏在暗中的还有多少人? 想要自救恐怕很难,尤其是如今她们恐怕已被转移到了船上,身在江中。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在周于萍哭叫着喊她的时候,才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然后接住扑过来的人,抱成一团。 “丫,呜呜,我们被骗了,好可怕……” “我想我娘,还有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被抓来了……” “呜呜,他们好凶,还将泥人全都抢走了,这么大人也不知羞,还跟孩抢东西玩!” 颜舜华任由周于萍伏在她的肩上哭,最后还眼泪鼻涕一大把地抹在她的外裳上,只悄悄地打量起周遭环境。 是个空房子,除了她们这些人,就只有中央刚刚端进来的饭菜,以及墙壁上高高挂起的一盏灯,其余东西一律没有。 也许是因为被渗了药的泥人全都被收走的缘故,此刻所有的人都已经醒过来了,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影子拖得老长,一片愁云惨淡。 要么哭得伤心欲绝,要么傻了似的双眼发直,要么懵懵懂懂地望着饭菜默默地流着口水。 没有人敢去端饭菜吃。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冒着热气的饭菜都凉了。 尔后竹香才铁青着脸,拉着泪水涟涟的丁香坐到了食物旁,塞了一副碗筷给同伴,自己也端起一碗,就开始拨拉着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其余年幼的女童都面面相觑,包括想要动手的颜舜华,也没有贸贸然地跟着过去。 “饿死胆的,撑死胆大的。你们再不吃,不等他们丢下江,自己就先饿死了!” 话音刚落,胖丫就蹿了出去。 “我饿,我要吃饭,才不要做饿死鬼!” “我也吃,我也吃,饿死鬼投胎会变坏人的,我不要做坏人!” “留一点给我,我也要做好人。” “大家都有份,那是我的,你不许抢!” 颜舜华怔怔然,看着三四个姑娘滚做了一团,就为了吃上一顿人贩子做的饭,兴许还是最后的晚餐,而打得不可开交。 只为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却在此刻深信不疑的一句话,“饿死鬼转世会变坏人,吃饱了投胎才能做好人。” 看着这样讽刺的画面,她想要嘲笑一句,却什么话也不出来。喉咙里像是被鱼刺堵住了一般,疼得慌。 世界上既然有黑暗,那么便永远会有光明的存在。一体两面,方为完整的与地。 也许的确有人是人性本恶。可是这却并不妨碍其他的人,性向善。 第53章 女人 尽管味道不好,她还是吃了饭。 后来一直没有人进来。 她们便稍稍放心了一些,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丝丝。因为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后,好几个姑娘都哭了起来,直到上气不接下气,才被丁香安慰着停了下来。 倒是竹香,虽然情况不明朗,但却丝毫不气馁,不停地鼓励大家不要灰心,想一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走。 只不过,虽然她的言语很能鼓舞人心,终究亲和力不及丁香,刚抛出问题,就有人害怕得再次哇哇大哭,表示不想逃走,免得被那两个凶恶的大叔给扔到江里去喂鱼。 竹香被气得跑过去想要教训对方,却惹得附近其他两个孩也扯开了喉咙大哭,那震耳欲聋的哭声,直接就将竹香给吓傻了。 于是大家一起共同探讨该如何出逃的计划便就此搁浅。 颜舜华一直没有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敌我不明,即使有好的办法,恐怕也很难顺利地实施。 她看了一眼竹香,见对方正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还是对方的感官太过敏锐,她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一次,颜舜华并没有装作视而不见,而是朝对方微微一笑,继而开始闭目养神。 如今这样的状况,担心也没用。在暂且安心的时候,还是好好地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吧。 她自我安慰着,环抱着周于萍与不知道什么时候依偎过来的胖丫,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大概有六日的时间,她们都是这样子度过。 颜舜华其实并不确定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因为走走停停的,中间她们还被转移过好几次。 这还是懵懵懂懂的胖丫无意中发现的。她每餐都喜欢留少许剩饭,堆到一些角落的缝隙中去,想要看看能不能招来一些蚂蚁玩耍,虽然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但她却乐此不彼。 然后跟颜舜华絮叨的时候,便谈起来那些缝隙好奇怪,居然会像老爷变脸一样,换个地儿让她找。 颜舜华尝试认真地跟胖丫沟通,让对方回想到底变了几次。但是孩心性,加上胖丫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最后也不确定到底几次,只不过最起码可以确定的是肯定有两次。 因为自从知道后,她就也拉着周于萍参与到这个引蚂蚁出缝隙的游戏中来。为此胖丫还将她当做了值得好上一辈子的朋友。 距离上一次转移已经过去整整一了,她醒来就仔细观察过房间,然后发现这一回还是留在同一艘船上。 哪怕之前她特意将自己的饭菜分给了别人,自己空着肚子,转移之前还是莫名其妙的昏迷了。 显见的,这个人拐子团队,有人在掌控这里的一切,并不允许她们有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找不到逃跑的机会,这让颜舜华心下着急不已,与她有着同样想法的竹香也是如此,每日都烦躁地走来走去。 周于萍同丁香一样,每日都会默默地流泪,脸日渐憔悴,衬托得那双大眼睛黑黢黢的,格外吓人。 胖丫倒是没心没肺的,整都找人聊玩耍,哪怕有人不理她,也照旧笑嘻嘻地,跑回颜舜华的身边来要抱抱。 其余的姑娘有几个开头还嚎啕大哭,后来也改为声啜泣。至于那些不爱哭的,过了最初的惊恐之后,倒是颇有种认命的感觉。 既不话,也不怎么走动,哪怕是饭点的时候,也是不慌不忙的走过来,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哦,这么井然有序的秩序,却是竹香提出并强势执行起来的,对此其实并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颜舜华一如既往地往嘴里扒饭,刚进第一口,就微微皱了皱眉。 味道不太对。 她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让她有些反胃就是了。 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碗。既然空着肚子也不能避免被转移,那么还是吃饱一点好了。 起码就以往的经验来看,饭菜里头貌似并没有什么让人身体特别不适的药物。 她放下了碗。 一旁的胖丫双眼一亮,就将碗给端了过去,屁颠屁颠地又去引蚂蚁了。 只不过,今日并不顺利。 有人进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是两个女人。 还是浓妆艳抹而且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颜舜华心一沉,握紧了周于萍与胖丫的手。 “你六我七。” “大的算我的。” “哼,便宜你了。” 她们仿佛谈好了,完便进来看人。 大家都躲着她们,丁香像老母鸡护崽一般战战兢兢地站在前头,与她并排着的竹香则指着她们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算什么东西?下|流|娼|妇,自己作践自己不,如今还敢拐了良家女来糟蹋清白,也不怕老开眼,来道雷劈死你们!” “哟,还是个性子烈的,我喜欢。”手中拿了一把折扇的女人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笑意盈盈,“没关系,你骂,继续骂,让我看看,哎呀,牙齿长得还不错嘛,挺争气的。将来不定可以伺候到贵人,妈妈我送你造化一场,做个可以随意……” “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竹香一口唾沫就吐到了折扇女的脸上,“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看看?只要有一条命在,老娘我不杀你,但我发誓,总有一日一定会将你剁成碎片,全都拿去喂狗!” “杨姗妹子,你还真能忍啊,也不怕将来应验了,真的被人当做肉包子。” 身上挂满了金饰的女人一边笑,一边仔细地察看旁边的一个女童,语气平淡,其中的嘲讽意味却十分明显。 这两人不对盘。 “哼,没关系!老娘有的是时间。豹爷,你不是喜欢性子烈的吗?这姑娘的**就交给你了!” “放你娘的狗屁!” 竹香一个暴起,就拽住了对方的头发,顺势将人摁到,往地上猛地撞了下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第54章 药童 因为挣脱不开竹香的禁锢,折扇女被撞地嗷嗷大叫。 “豹爷,豹爷!” 被呼喊救命的刀疤脸与其他几个男人终于从门外走了进来,正好看见竹香骑在翠香馆**杨姗的身上疯狂扇耳光。 房间里其他的女童都噤若寒蝉,而另一位群芳阁的**杨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热闹,空气中只有噼里啪啦的拍打声。 刀疤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竹香的狠劲,心里痒痒的厉害。 对于杨姗的呼叫,他不单只充耳不闻,在对方鼻孔出血狼狈不堪的当口,甚至还同其他几个汉子一样哈哈大笑。 “哎呀,姑娘,打得差不多就行了。以后杨妈妈可是你……臭娘们!老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折扇女有交情,还是真的怜香惜玉,一个瘦的绿豆眼男人首先去拉扯竹香,趁机还摸了她手臂一把。不料瞬间就被竹香狠抽了一巴掌,干瘪瘪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彤彤的手印。 绿豆眼怒了,想要杀了竹香,但蒲扇般的大掌却被刀疤脸给轻轻松松地挡了下来。 “她可是泥鳅摸过的女人,老子都只能干看着,你也敢动手?不要命了?” 因为这么一打岔,折扇女终于脱离了竹香的攻击范围,瞬间就躲到了刀疤脸的身后去。 “豹爷,这女人我翠香馆可要不起,要么你们自个拿去享用,要么就扔到江里去淹死!” 杨姗紧贴着刀疤脸的后背,一边仿佛站不稳似的不断地上下磨蹭着,一边却调笑似的出狠毒的话来。 “你去死!” 竹香想要绕到后面继续抽人,刀疤脸却吹了一声口哨,其余的汉子俱都围拢过来。 “姑娘,豹爷我可是十分看好你。没想到你倒比那个只会哭的娘子来得有劲。什么时候泥鳅不好你这一口了,就来找老子。恩,包你跟着豹爷吃香的喝辣的。” 丁香早在刀疤脸进来的时候就害怕地逃到了角落里,睁着惊恐的双眼,瑟瑟发抖。 颜舜华站在角落里,任由周于萍与胖丫紧紧地挨靠着,眼神明明灭灭的,犹如风中燃烧着的蜡烛。 “我呸,畜生不如的东西,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竹香毫不畏惧他的虎背熊腰,直接一口唾沫就吐到了他的身上。 刀疤脸不闪不避,甚至还用手指将黏上来的唾液给一下一下地沾上,然后往嘴里送,发出啧啧地响声。 颜舜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还连带着用手捂住了另外两人的眼睛。 这个死变|态! “老大了,早完早了,最近风声紧,别磨磨蹭蹭的。” 俊俏生突兀地出现,慢悠悠地了一句之后,就笑眯眯地看了看绿豆眼和刀疤脸。 “我这人嘛,最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既然杨妈妈这个货主都不要了,那姑娘可就属于我的了。看,你们是自己动手砍掉摸过我那东西的手呢,还是让我亲自下药?放心,这一次我会很温柔的。” 竹香虽然很想她才不是谁的东西,但是到底没有莽撞到底,而是冷冷地退回被拐来的人群中,找到丁香,紧紧地抱住她。 “哼,泥鳅,刚刚我是给豹哥的面子,要不然……豹哥!!” 绿豆眼话语未落,就看见刀疤脸干脆利落地剁掉了自己的右手中指,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将手指头给抛了过去,“泥鳅,我还以为你真的觉得姑娘手感不好呢!” 俊俏生拿着一方手帕接住,往冒血的地方洒了一点药粉,这才慢悠悠的道,“哦,我改变主意了。人人都抢的东西不一定是好东西,但却十有**不会是坏东西。既然你们都看中了她,那我就勉强收下好了。” 竹香拿眼瞪他,显然很不喜欢对方老用“东西”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颜舜华眉头微蹙,在对方开口话的时候她就重新关注周围的场景了,对方若有若无地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的,让她顿感毛骨悚然。 这人很危险! 她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对方会关注她,就被接下来的事情给吓到了。 绿豆眼不肯斩掉自己的左手,却被刀疤脸直接一刀过去,连同手臂都没了,血流如注栽倒在地。 “泥鳅让你砍你就得砍!又不是叫你去死,磨叽个屁!!” 孩子们都大哭起来,纷纷往竹香两人的角落里靠了过去。 颜舜华倒没哭,只是赶紧带着周于萍与胖丫也跑了过去,两手从头到尾都没有从两人的眼睛上挪开过。 幸好刚才捂住了! 要不然,周于萍不定会别吓晕过去,而一向真烂漫的胖丫,恐怕也会真的害怕得哭出来。 俊俏生似笑非笑地看了刀疤脸一眼,对仰躺着的绿豆眼道,“恩,原本我还想着只要几根手指头就行了,没想到豹哥那么干脆利落,认为你的手臂也该砍下来,老丁你果然是得力手下。” 他完也不去管刀疤脸两人剧变的脸色,就慢悠悠地步出了房间,临走前还向一人下达了命令。 “将我要的药童洗干净带过来,恩,还有不要忘记了我的东西,也一并洗干净了。”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六个汉子分工合作,很快就抓住几个女童一一地敲晕过去。 姑娘们全都在哭喊与挣扎,夹杂着竹香气急败坏地怒骂,整个场面十分地混乱。仓促中,颜舜华附在周于萍与胖丫的耳边道,“记得按照之前好的做!” 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叫什么名字,家里的情况也一样绝不能透露。要是被人问起来只要害怕忘记了,或者直接不停地哭就好了。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一切都要以保命为上。能立刻逃跑就逃跑,不能逃跑就乖乖地吃饭睡觉,慢慢地再找机会,认准了好人再求救。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毕竟两人都还太,根本就禁不住好言好语或者威胁利诱。即使真的做到了第一点,第二点也很难办得到。 就连她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遇到好人,并且分辨出来那是个有能力帮助她的好人,更何况七岁的周于萍以及更的只知道吃跟玩的胖丫? 可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又很难。所以在之前的几,每次她们围在一块的时候,颜舜华都会低声反复地跟两人重复一些她认为必须牢记的注意事项,以防她们三人会突然被分开。 而她的想法也确实没错。 因为当所有其他人全都被一一敲晕过去,被拐的人中只剩下了她与愤怒的竹香无人敢上前拉扯。 颜舜华立刻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待遇。 她就是俊俏生要洗干净带过去的药童。 第55章 芦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俊俏生的名头太响亮,还是因为刚才的血|腥场面太具威慑力,一路行来,那些男人都不敢靠近她与竹香。 她们被一个人带领着进了一个房间,抬进热水后他又迅速地撤退了。 颜舜华十分快速地就剥了衣服跳进了木桶,像是战斗一般擦拭了一遍就又穿上了衣服,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从头到尾都没有超过五分钟。 竹香没有洗。一直站在一旁瞪着她,凶狠地就像是一匹狼,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咬死她。 颜舜华也不在意,她知道大概是她此刻的服从让对方不高兴了,认为她背叛了她们这个临时团体。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去洗洗比较好。”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洗干净,好投怀送抱让人强吗?” 竹香的话很难听,但脸色更难看,颜舜华没有特意去看,也能知道对方此刻一定是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她将腰带系好,转身就要离开。 “自己不洗,不定就有人要来代劳了。想必他们还是很愿意冒着被斩手的危险,来体验一番的。” “你!” 颜舜华经过,快速而又声地道,“我会想办法逃走去找救兵,要是情况不对,你尽量闹着拖延时间。注意安全。” 竹香脸色一滞,还没确定什么意思,颜舜华却已经哇哇大叫地往门外冲了出去。 “喂,你什么?” 竹香下意识地追在后头,却见颜舜华往前扑倒摔到了门外头,一边眼泪哗啦啦流,一边手忙脚乱地往后挪,像是十分的害怕。 “你别打我,别打我!呜呜,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你个混蛋,我就教训你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啊?杀人?你再喊我就真的杀了你!” 竹香迅速入戏,上前就要去揪她的衣服,颜舜华则灵活地躲开,然后不停地往外跑。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很快就往甲板上跑了出去。 “你们嚷嚷什么?闭嘴!不许跑到外面去!!” 守在门外的两个男人骂了一声娘,见她们越跑越快,赶忙大步去追。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众多汉子的哄笑声中,颜舜华两人已经出现在了第一层甲板上。 因为颜舜华是骨碌碌地滚出去的,而竹香又是凶神恶煞地跟在后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对方踹出去的,因此都乐得看戏。 她四处一边乱蹿着做各种滑稽的摔倒动作,一边快速地趁着跑动的机会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丝毫也不在乎众人笑得前仰后俯。 甲板上的男人并不多,约莫有十个左右,之前被分开的其余女童也出现了,正被人或扛或抱着准备下船去。两个重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扭着水蛇腰跟在一旁。 因为她们的出现,那些人也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笑得乐不可支。 如今正是傍晚时分,越过他们,她能够看见远处是一片竹林,并没有什么码头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类。而这艘船应该是民用的商船,并不大,也没有明显的标志。 当然,也或许有,只是她没有办法看到罢了。 颜舜华原本还想多跑动一会,但是她眼尖地看见了俊俏生慢慢地走上甲板,而他身边的一个白衣男人正不悦地看向这边。 那人低声了一句什么,就见俊俏生挑了挑眉。 颜舜华当机立断,在竹香扑上来的时候瞅准机会狠推了她一把,然后迅速冲向了木栏杆,双手一撑,整个人犹如炮弹一般直坠入江。 竹香膝盖一软,“不……” 甲板上的气氛凝滞了一瞬,然后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人便跟在后头跳了下去。 只是,一刻钟过去,那人浮出水面,却朝着船上的人大喊找不到人。 之前看守房门的两个人也跳了下去帮忙找,却也同样在一刻钟后无功而返。 “老大,怎么办?” 白衣男看向了众人,冷冷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个**想要告辞,不料却被拒绝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人,而除了俊俏生与白衣男没有下去找人之外,就连刀疤脸这样的二把手都下去搜了一遍又一遍。 “臭丫头,别让老子找到你,到时候剁成肉酱!” 阴沟里翻了船,下水去找人的刀疤脸脸色非常之不好,路过竹香的时候甚至不管不顾地直接踹了她一脚。 白衣男看了一眼俊俏生,见对方在看到竹香被踹的瞬间有一抹不悦闪过,便出言问道,“泥鳅,你为什么看上那个姑娘做药童?” 俊俏生嘴角微翘,耸了耸肩道,“也许是因为她有趣?能够在乌老大你的手下逃走的人,证明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你呢?” 睚眦必报,这人还真是寸土不让。 白衣男对此没再什么,而是在询问了一番看管的人后,留下了周于萍、胖丫、丁香以及竹香,这便将两位**以及她们带来的打手连同那些被卖掉的女童都清了下去。 只不过,不管是水下的搜人任务,还是船上的问讯行动,都没有任何进展。 那个逃跑了的女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踪迹全无。而留下来与她来处相同的四人,不是只会哭就是怎么问都咬死了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 眼看着夜幕四合,而下一拨要交付货物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白衣男当机立断继续往前。 只不过,在船开动的瞬间,他把丁香直接赏给了刀疤脸,轻描淡写地表示希望兄弟尽兴。 “不要!走开!!竹香,救我,救我!!!啊!!!!” “不!!杀人不过头点地,神灵在上,子在朝,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竹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就像哑炮一样,只留下了沉重暗哑的余音。 岸边滩涂上,生长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察看的话,就能发现在一个长得十分茂盛的角落里,大约有一米来长的地方,所有的芦苇都被人压趴了下去,悄无声息。 第56章 离开 船已经离开很久了,但是颜舜华并没有动作,依旧安静地呆在芦苇荡里,甚至连脑袋的幅度都没有变化。 因为在江中用力过猛的缘故,刚上岸她的左腿就一直抽个不停,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前功尽弃了。 幸运的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她一个七岁的女孩能够拥有出色的游泳技术,并且在打定主意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瞄准了芦苇荡作为掩藏地点。 因为他们的轻视,她成功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离开了水面,并咬着牙爬上了岸,借着茂盛的芦苇与越来越暗的色完美地隐藏了身影。 只是她不确定船只会不会掉转头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留下来专门为了等她现身自投罗网。 所以她一动不动地趴伏着,即使被蚊虫叮得脖子上手背上都是红点,也依旧坚持着,忍耐着。 她有注意到周于萍几个人没有下船来。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因为翠香馆的**杨姗一下子损失掉了五个人,几乎可以是空手而归,所以上了岸之后就怒气冲冲地怨声载道。而群芳阁的杨红也因为对此幸灾乐祸,所以一离开了船只就言语刻薄地嘲讽同行。 她们的声音太过尖利,以至于趴伏在不远处的颜舜华也听到了。 当然,让她确定下来的是丁香那突如其来的惨叫,以及竹香义愤填膺的悲愤怒喊。 颜舜华紧紧地抿着双唇,任由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半个时辰后,船只并没有回来。 在夜风飘荡的时刻,她顺势轻微地伸展了一下手脚,正想着这么晚该往哪里去搬救兵,突然就听见了寂静的夜里,有男人咒骂的声音。 “兔崽子,要让老子找到一定戳上几刀才能泄恨。” “哼,几刀?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我刘大壮从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难堪!娘的,明明是一个姑娘家,却比那些臭子还要胆大狡猾。” “这都下水找了几回了?尸骨都找着好几副了,偏就不见了那丫头片子。难不成她还真的就溜走了?” “就她那身板?哼,插翅也难飞!肯定是被卷到什么偏僻的缝隙里头了,真能逃走才奇怪。” 颜舜华听了一会,总算是听出来了,那两人正好是守在门外的看管人,如今因为她的缘故而成了倒霉蛋。 她对这两人还有一点点印象,看着就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是刚加入团伙不久,经验还不够老道。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和竹香打闹着离开了房间,甚至跑到了甲板上去,以致最后让她成功逃脱。 一个时辰过去,那两人还在附近的地方仔细翻查,一人冒险下水,一人起初在岸边提着火把,如今更是一点一点地开始察看芦苇。 颜舜华苦笑,虽然刚才他们掉以轻心,可是如今显然是接受了教训,颇有种不掘地三尺就不罢休的架势。 按照他们前进的速度,恐怕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发现她的藏身之处了。 虽然着急,她却没有轻易离开。现在风平浪静,她只要一站起来走动,就会露出身形,这个险不能冒,还不如静观其变。 越来越近了。 透过茂密的芦苇,她甚至能看到那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闪动。 只是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声,下水的那人在上岸时不知怎的踩到了一条水蛇的尾巴尖上,脚踝迅速被咬了一口,因为太过害怕,他直接后仰着跌回了水里头。 原本往着她这边过来的人赶忙往回跑,却好死不死地也一脚踩到了以为躲过一劫夺命狂爬的水蛇身上,下意识地就跳开并拿火把去砸它。 蛇被击中,很快就死了。悲催的是,因为滩涂上都是水,他最后一下用力过猛,火把直接扑灭了。 一瞬间地重归了黑暗。 两人骂骂咧咧的互相埋怨,到了最后那个被蛇咬了的人要去找大夫,另外一人也厌烦了蚊虫叮咬不想管了,便定好了辞,直接甩手走人。 颜舜华又等了两刻钟,才慢吞吞地从芦苇荡中爬起来,猫着腰离开了芦苇荡。 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夜深人静,荒郊野岭,连路都不认识,更何况如今她还全身上下都是泥巴,脏兮兮的,又冷又饿。 她突然有些想要嘲笑自己的真与莽撞。 这并不是她以往生活的时空,能够在脱险之后迅速报警求助,能够毫无阻滞地进入城市找到朋友家人。 在这个连朝代都还没有弄明白的地方,她这种搞不清家庭明确住址,手中又没有能够证明自身身份的人,想要光明正大地进入城郭,肯定会在接受盘查的时候被拒之门外。 她沿着大路快步走着,一边唾弃自己当初的想当然,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只是夜色深浓,别房屋了,就连一丁点灯光都没有看到,除了头顶的星光,陪伴着她的就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 虽然她的身体很疲惫,但颜舜华不敢停下来。 保持有节奏的行走能够让她抵御一部分寒冷,更何况她必须尽快找到人求助。 她不知疲倦地沿着大路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终于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就在她的正前方,有着高高的城墙。 她没有看到火光,也没有看到人影。 颜舜华没有上前去,而是退到了一排树下,缓慢地来回走动。 她外面的衣服已经干了,但内裳跟肚兜还是湿黏黏的,十分不舒服。 她看了看色,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亮,便脱去衣服,将湿掉的放在一边,直接穿上外边干了的襦裙,然后将衣服挂在一根矮树枝上。 然后她又继续慢慢地在树下踱着步子,左三圈右三圈地走,在睡意袭来的时候就猛掐一把大腿,继续走。 自从与少年失去联系之后,她很少会想起他来,毕竟五感共通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体验。可是如今,她还真的是万分想念他。 “要是沈致远在,肯定能帮上忙,起码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这个土著总比我有办法。”她嘟囔了一句,又掐了自己一把,继续步履蹒跚地转着圈圈。 那个子,还以为没了他的存在自己的生活绝对能够平静无波呢,如今看来,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的险象环生。 第57章 骗子 她的念叨并没有起作用,因为少年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此时终于色微明,极目远眺,城头已经开始有士兵在陆陆续续地换班。 颜舜华赶紧拿下衣服,借着树干的阻挡换好,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来,选了一块树荫处坐了下来,望着城门方向发呆。 达岳门。 这是哪里? 没有多久,她就知道了。 “爹,爹,我们到凤阳城了吗?” “爹,爹,我们到凤桐县了吗?” “元宝,爹明明了我们要到凤阳府城,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元大宝,爹明明了我们要到凤桐县城,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爹,弟弟骂我记性不好。” “爹,哥哥骂我记性不好。” “我才没你!” “我才没你!” “你明明了!” “你明明了!” 一头驴车上,一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正开始放缓车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大概六七岁的男孩正坐在一堆货物中,你瞪我一眼我撇你一嘴。 虽然张牙舞爪地威胁着彼此,却碍于父亲就在一旁,他们并没有敢真正地动手。 “你们的都对。这里是凤阳府城,也是凤桐县城。咱们凤阳府啊,有好多个县,但是只有凤桐县最为出名。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知道,因为‘凤阳书院育人无数,凤桐颜氏举世闻名’,堂哥他大舅的姨子夫家的侄孙就是在书院读书的。”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娘家里的二婶娘她娘家弟媳妇的表外甥女,听就是在颜家里头的针线房做工的,每个月都有好多钱寄回来。” 原本颜舜华还在想着那府城县城的名字有些耳熟,听到后头终于是恍然大悟起来。 凤阳城凤桐县,不就是旁支凤桐颜氏家族所在地嘛。 她眼睛一亮,赶忙从树底下出来,一路跑着到了驴车旁边。 “大叔好,我叫丫,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因为城门还没有开,加上今日他们来得早,还没有其他人聚集到达岳门前排队,因此元添福并不着急,听到有人问话,便干脆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这才跳下来看向颜舜华。 只见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姑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襦群,面色有些苍白,嘴唇虽然红艳艳的,却因为缺水而干裂开来,圆圆的脸蛋倒是很干净,但是却跟脖子一样,有许多红红的包,应当是被蚊子群咬之后留下来的。 此时此刻,她正微笑着站在阳光底下,丝毫不为自己的穿着而感到狼狈,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恳切地看着他,仿佛认定了他是一个好人,并且还是个一定会帮助她的好人一样。 元添福笑了。 他是个进过城见过世面的人,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 在年纪很的时候因为灾荒,还跟着父母千里迢迢的南下定居,在途中讨过饭,也啃过树皮,最后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了凤阳城。 他们一家被很多很多人救过,自然,安顿下来之后,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过为数不少的人。 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成长之后的他哪怕被人背叛过,也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如果她所提的请求适当的话,那么他也会是个一定会帮助她的好人。 这个孩子的眼神很和善,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很干净。 于是他点了头,“看。” “爹,你不怕她是个骗子?” “爹,你不怕她是个骗子?” “娘了,骗子年纪不分大,额头上也不会写着‘我是骗子’四个大字!” “娘了,骗子年纪不分大,额头上也不会写着‘我是骗子’四个大字!” “元宝,你干嘛学我话?” “元大宝,你干嘛学我话?” “我才没有学你,我比你大,你就该闭嘴,乖乖听我。” “我才没有学你,我比你,你就该爱幼,乖乖让我。”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烦心事在身上,颜舜华一定会十分高兴遇见这一对活宝,并且使劲地逗弄他们。 但是现在却不行,她还有正经事要干。 “我叫丫,是外地来的,有急事要到城里去找亲戚。可是待会城门打开,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进去,进去之后又要到哪儿找人,就是不知道大叔您,方不方便载我一程。” 元添福点头,“只要你身上有路引,又的确知道你亲戚家住在哪儿,没有问题。” 他并没有去问她为什么身上会如此狼狈,只是却指出了重点,第一,必须要有路引,第二,得知道是不是确实有这样一门亲戚存在。 否则免谈。 颜舜华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将被拐出逃的话跟他一次。 带着两个如此活泼的孩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坏人。但是问题是,他们衣着普通,就算愿意帮忙,恐怕也是直接带着她进去找衙门。 对于封建时代的官府,她心里有着由衷的不信任,因此害怕会连累到他们。 还是去试一试找凤桐颜氏好了,好歹也算是同宗,不是古时候的人都非常地重视宗族人伦吗?兴许他们会愿意帮忙。 颜舜华不确定地想着,终于开口道,“我姓颜,要到凤桐颜氏家里去。路上出了一点事,身上并没有路引。” 她有听过这个东西,类似于介绍信或通行证,能够证明持有人的身份籍贯之类。 要是那一出宫廷剧没有出错的话,路引应当是明清时代才流行开来的。难道她现在是在明朝还是清朝? 可惜她对历史不感兴趣。虽然大致走向还是能够回忆起来,对于府城名字这些这么细节的东西,她还真的没有了解。 对了,番薯据也是明代才从海外传到神州大地。颜四房今年的番薯收成还是很不错的。 想到去赶集的时候她特意揣在怀里的两只番薯,那香甜可口的味道似乎仍然萦绕在鼻端,颜舜华的肚子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爹,她肯定是个骗子。颜家的人怎么会那么脏?长得还这么难看,满脸都是包。” “爹,她肯定是个骗子。颜家的人会没有路引?她还饿肚子震响,看着就穷酸。” “元宝你又学我!” “元大宝你又学我!” “你们两个,不许乱话。” “爹,娘了你心太软,要是有骗子我要阻止你帮忙,免得麻烦惹上身。” “爹,娘了你心太软,要是有骗子我要阻止你帮忙,免得麻烦惹上身。” “她不是骗子。”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元添福耐着性子跟元大宝、元宝兄弟俩解释,两个的一直争先恐后地发言,想要服父亲放弃帮助。眼看着对方开始不耐烦,他们还一唱一和地配合着,有条不紊地列举了一些帮了忙却没有好结果的往事。 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一旁的颜舜华饿得眼冒金星。 她要是个骗子,绝对是第一个因为骗术不佳而饿死他乡的可怜。 第58章 岿然 元添福到底是没有带着她进城去。 他如今是个有妻有儿的男人,妻子还怀着第二胎,不定能生一个他们都期盼了许久的女儿。 他不能随心所欲了,尤其是在还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而他们又极力反对的情况下。 带一个身份不明没有路引的人进城,这本身就是违法的事情。没有被曝光还好,如果日后她闹出了什么事被抓住了,他可是要被牵连的。 只不过,他也不忍心扔下一个看起来十分可怜的姑娘在大路边,因此在让她吃了一些干粮又喝了一些水之后,元添福就提出可以帮她传个口信给城里头的颜家人。 至于人家信不信,会不会来接她,他就爱莫能助了。 这一回,元大宝与元宝都没有阻止,而是齐刷刷地转头来看她。 他们娘亲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必须满足他们爹爹帮助人的心愿,这是他们爹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就像他们两个都喜欢下河摸鱼虾、上树掏鸟窝一样。 要是完全不让干,那跟杀了他们没两样。 因为吃饱了,颜舜华头不晕眼也不花了,顶着他们的热情注视完全没有压力。 “你们有纸笔吗?” 三人一致摇头。 颜舜华想了想,便道,“这样吧,请您帮我带口信给凤桐颜氏现任族长的公子颜子光,就,‘西陇颜氏有女名华,听闻子光族兄学识渊博光风霁月,特来拜会。若能得见,三生有幸。’” 她完又重复了三遍,直到元添福一字不差地记下来,她才在地上画了一个棋盘,将记忆当中看到过的一局围棋厮杀给全部划出来,又让元大宝与元宝比赛着记忆。 “这个比口信更重要。倘若门房回复不见,那么便请你们二位要来纸笔,将棋盘完整复制下来,依葫芦画瓢就行,不用管好不好看。 就这是让你们送口信的人的,‘虽然见不到人,但是西陇颜氏与凤桐颜氏同宗同源,千百年前也是一家子人,这是我送给子光族兄的礼物,希望礼轻情意重,将来能有见面的一。” 元家父子三人在她开始用树枝往地上划棋盘的时候就开始神情惊讶了,直至她完成了棋盘,就更是目瞪口呆。 “你真的不是骗子?” “你真的不是骗子?” 兄弟两人异口同声。 颜舜华无奈,“真的不是。而且事情紧急,我一个人在外多有不便,还请大叔你们能够快点帮我这个忙。” 元添福倒是想立刻就走,可惜的是那么复杂的棋盘,别他两个刚启蒙认字不多的儿子记不下来,就算是他这个认字的大人也很难记忆完整,到时候要怎么把它照搬到纸上去?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娘子的话的果然不错! 注意到他们三人愁眉苦脸的神情,颜舜华这才想到了为难之处,便也跟着苦恼起来。 颜盛国介绍的时候,曾经提起过颜子光。她大伯颜盛邦出外游历的时候,曾经到过凤桐颜氏家族里做客。 当时颜子光也才五六岁,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其祖父颜重临的影响下,十分痴迷于下围棋。 当时风华正茂的颜盛邦曾与对方下了一局,虽然不出意料地赢了,却也从对局中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颜子光的潜力,曾经断言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后来颜盛邦返家,跟颜盛国闲聊提起来的时候,感慨道,若西陇颜氏不奋起追赶,恐怕等到颜子光这一辈成长起来,光芒万丈,他们西陇颜氏将再难有出头正名的一日。 可惜的是,四兄弟当中最有魄力与才干的颜盛邦英年早逝,颜盛国腿残,颜盛安性情恬淡安于教书育人,颜盛定有野心却终究才疏学浅格局太。 颜舜华摇了摇头,不再回想颜盛国起之时那黯淡的神色,而是执着于眼前的事情。 如果颜子光仍然痴迷于围棋的话,那么这棋局将会是关键。要是没有的话,门房偷奸耍滑,或者确实如实上报了,主家却不相信不愿理会,她能怎么办? 城门已开。 她叹了一口气,见元家的双胞胎兄弟依然是背诵得磕磕绊绊的,甚至还想要打起来,便抬脚就将棋盘给抹去了。 “不用记了,与其记得七零八落的,还不如碰碰运气吧。麻烦大叔了。” 她鞠了一躬,又掏出来藏到内裳里的荷包,将十个铜板都拿出来递了过去,“这是心意,给大宝与宝买点吃的吧。” 元添福不肯收,双胞胎在一旁也是猛地摇头,为了躲避她,甚至都蹿上了驴车,催促着自家父亲赶紧走人。 一家子终于远去,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城门。 颜舜华这一会终于是觉得了累,身体异常地疲劳。 她慢吞吞地挪回了树下,也不管脏不脏,就这么席地而坐,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官道发呆。 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半个时辰过去,进城的人群还是那么络绎不绝,却不见有人出来。 她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将鞋袜给脱了,按照以前所学的方法开始按照穴位揉脚。 尽人事听命,要是实在等不到人,还是再想个法子混进城去亲自找人帮忙吧,再不行也可以去官府报案。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心中的急躁稍减。 元家父子已经去了一个时辰了,按理来,凤桐颜家名头响亮,不可能是迷路找不到门的缘故,那么应该是门房偷懒或者主家不相信所以不愿意见人了。 颜舜华穿回鞋袜,在树下走了一会,尔后便慢吞吞地走到官道上汇入了人流。 她走得很慢,却不慌不忙的,虽然衣衫褴褛,神情却丝毫不见尴尬与狼狈,反倒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城门口,对守门的士兵道,“请问,颜重临家怎么走?” 声音软糯,却神色淡淡,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乡下姑娘该有的羞怯懵懂,对于旁人的围观与窃窃私语不惊不惧,似乎“颜重临”这三个字跟其他的名字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一直安身立命于山村的西陇颜氏,什么时候有能力教导出这样处变不惊的子弟了? 就好像松柏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第59章 出手 颜舜华并不如颜子光所看到的那样镇定自如,只不过她的确是一点都不紧张罢了。 个话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至于旁人的围观,自古以来国人就爱看热闹,也没什么好值得害怕的。 城门的守卫原本是要呵斥她的,只是尚未张口就发现了颜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得最为俊俏的颜家五少爷颜子光。 “姐姐,姐姐,我帮你把人给找来了。” “姐姐,姐姐,我帮你把人给找来了。” “元宝,你干嘛又学我?” “元大宝,你干嘛又学我?” “你们两个,都给我噤声。” 颜舜华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城门里头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一人二十出头,下巴上露出了微青的胡茬,身后一个仆人正背着一个大包袱,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元添福正一手提溜着一个孩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 她没学过怎么行古礼,印象中原主也没有学过,为了避免不伦不类,她便笔直地站着,只是在对上颜子光的眼神时笑了笑。 “冒昧前来,还望海涵。我在家中姐妹里头排行第五,您唤我颜五便可。” 颜子光闻言点头,脸上的笑意蔓延开来,“可真是巧了,我在家亦是排行第五,人唤颜五。你那棋谱是家中长辈完成的对局?” 他刚到家,就听见门房的丁在不耐烦地赶人,因为见着那对双胞胎有趣,所以他破荒地停了下来,让书童去问了一句,这才晓得原来是与自己有关。 如若不是对棋谱见猎心喜,单凭那几句辞,他恐怕只会一笑而过。 颜舜华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看来她的运气不错,遇见的元家人十分心善不,目前看来这个旁支族兄也还不错。 于是她先行跟元添福道了谢,又要了他家的地址,表示将来回去后要向长辈禀告今日他们对她的帮助,来日再来拜谢。 元添福这一回倒没有推辞,毕竟能够结识颜家的人对于他这种升斗民来是一种荣幸。 不管这个姑娘与凤桐颜氏是什么关系,起码他也是做了一件令祖上有光的好事,他的两个孩子甚至也参与其中,回去家里他的娘子也会高兴的。 于是他便带着孩子高高兴兴地告辞而去,率先驾驶着驴车返回城中购物。 颜舜华跟在颜子光的身后,慢悠悠地步行着去了颜家。 起初颜子光并没有话,待见到她并没有东张西望,路过一些热闹地带,看到兴盛的场面也没有露怯或感到惊奇,便觉得这人颇有定力,恐怕还真的是西陇来人,这才开始介绍凤阳府的地方特色与风俗民情。 尽管有些心不在焉,颜舜华还是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待到了颜府,她并没有顺从地去换衣服,而是直接表示有事相商。 颜子光诧异,但还是摆手让书童等人下去,然后摆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姿势来。 颜舜华便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简短地将被拐的经历了出来,末了又道,“我能记住那些人的相貌与声音,如果他们确实没有经过专业伪装的话,那么我可以最大限度地还原他们的相貌,包括船上的一些细节。” 颜子光微微皱眉,一针见血道,“你是当初被人用药物控制,迷惑了心智,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地窖了?直到如今也想不起来那个卖泥人的模样?” “是的,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般的药物很难做到这个程度。这个人拐子团伙作案很专业,就从一个地方都胆敢一次性拐掉十三个人,并且还顺利地离开那里来看,恐怕他们的作案范围不会那么,次数也绝不会少到哪里去。” 颜舜华喝了一口水,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不管我多么努力地想办法,还是会毫无征兆地被迷晕过去,然后醒来就会发现被转移到了另外的船上。不管是官方的军舰还是民用的商船,如果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支持着,他们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颜子光眉头微挑,神色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才几岁,居然就能想到幕后主使身上去了? “背后的水深不深你不用理会,暂时先把衣服换了,休息一会,然后再画肖像吧,我先去跟祖父一声。” “您能先安排人给我送来纸笔吗?我这就作画,如今心里着急得很,里边有我认识的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我的邻居,根本无法安心休息。” 颜子光见她倦色颇浓,但眼神却颇为坚定,心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转念一想,恐怕也是姑娘害怕时间拖得越久,记忆的画面会越不清晰,所以才这么急迫,便叫了书童进来,带她去了自己的书房。 他也没有换衣服,径直就去了荣安堂找祖父颜重临。 “倒没有想到一个姑娘能做到如此地步,看来颜仲溟这些年也没有真的万事不理。” 颜重临沉吟一番,站起来道,“罢了,既然是同宗同族,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拿我的名帖去请关知府过来,他人要是不在或忙,便请许同知或伍通判,务必让三人中有一人亲自前来,就十万火急。” 待得总管颜风领命离开,颜子光才不解地看向了自家的祖父。 “何必用您的名帖?以爹如今族长的名义去请人不就行了吗?” “不,这姑娘既然千辛万苦地逃脱了,又能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想到办法找人前来找你,甚至还打动了你亲自前往接她,看着就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既然她有情有义,那么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立即着手解决,出手越快越好。” 颜重临眯起了双眼。 西陇颜氏,果然不愧是嫡支。单一个姑娘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恐怕其他的子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不定其中也会有蛟龙潜渊似的后辈,将来能够一飞冲也不一定。 世事难料。 他如今卖个好,将来不定会用得着。 当然,希望永远都不会有用得着的一。 第60章 惜福 颜子光回来的时候,颜舜华已经将见过的人的肖像全都画好了,有些还不只一份。不管是人拐子,两位**以及她们所带来的打手,还是被拐的女童,全都跃然纸上。 实际上,因为是使用毛笔的缘故,这些画像并不如她用铅笔画的逼真与传神,但不管怎么样,好歹她在家的时候也练过一段时间毛笔字,因此用笔虽然不十分精准,却也差强人意。 画好这些她又继续将地窖以及船里头、甲板上所看见的细节一一还原过来,甚至她藏身的芦苇荡也勾勒了一大片。 做完这些,她皱眉想了想,又在几幅关于船的房间角落画了几条缝隙,然后一一注明哪里有饭粒,哪里曾经引来过蚂蚁。 颜子光看到这里终于只剩下了满心的惊叹。 “你这画法,是谁教给你的?” 她用的是素描,虽然画像并没有像真人一样大,但是却是等比例缩的,而且在颜子光看来,虽然整体上缺少了韵味,却比他所见过的人物肖像都要来得逼真。 做到这一点,对于大师来也许并不难,但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姑娘来,却是十分不易的。 “恩,家里人教的。” 她含含糊糊的,也没是谁,在他追问的时候,又埋头简短地写了三封书信,一封给祖父颜仲溟,一封给颜盛国夫妇,还有一封则是给周家。 第一封信她详详细细地将所有被拐经历都一一写上,来龙去脉无一不清楚,最后又重点提到如今身处凤桐颜氏家,受到了颜子光很好的招待,并且正在等候佳音。 第二封信她只是简短地了一下,侧重点都是自己虽然被困了几,但是每一都有吃饱穿暖,逃走后也遇到了善心人元添福一家的帮忙,如今正在凤桐颜氏家落脚。 末尾还特意附上了元家的地址,希望兄长能够按照画像里的元大宝、元宝的模样,赶做几个木头人,外加一些颜家村特产做为答谢。 第三封信开头也是同样简述了一番被拐后的经历,侧重点则是如今她已经来到了凤桐颜氏家,他们正在帮忙,相信以他们的能力,能够早日救回周于萍云云,让周家叔叔与婶娘不要担心。 同时也询问当时在集市上的狗娃与宋青衍是否有事,并且附上了一幅胖丫的肖像,以及丁香与竹香两个丫鬟的,让他们去镇上悄悄地找可靠人打听一下,看看她们都是哪家的人,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做完这些,她才终于真正地停了笔。一旁伺候着磨墨的书童颜书也跟着停了下来,并且望着她的眼神不再似当初在城门处初见之时那样的怀疑与轻视。 待得全部晾干,颜子光便让颜书将三封书信连同画像全都拿过去给祖父。既然他祖父有意直接插手解决,那么他也乐得轻松。 颜舜华见他面色轻松,心上压着的大石也终于松了松。如今看来,往凤桐颜氏家来是正确的选择。不用受官府的刁难磋磨不,还能顺利地寄出书信回家报平安。 要知道她可是直到如今都不清楚自家的完整地址呢! 她眼色黯了黯。也怪自己不尽心,要不然又何至于此。 颜子光见她突然间就情绪低落,便安慰了一番,但终究没有与姑娘相处过,所以很快也词穷了。 颜舜华倒是很快就恢复过来,毕竟也不是真正的孩,情绪一瞬间就过去了,向他道了谢,又询问她家里大概何时才能收到平安信,以及他们插手帮忙的话会不会惹来麻烦之类。 “快马加鞭的话,应该三四就能到。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颜家的人不惹事,却也不代表就害怕麻烦。何况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即使你不是我们颜家的人,我们知道了也是会助一臂之力的。” 颜舜华自然又是感激了他一番,紧接着便被安排着接受了诊治,涂了膏药之后才去休息。 原本她是想着先去拜访颜重临夫妇或者现任族长颜启延的,但是颜子光却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再。 颜舜华也确实是太疲惫了,因此便也没有再多礼,乖乖地跟着婢女去了锦绣苑,一觉直睡了一两夜。 待她实在是肚子饿得慌醒了过来,一个女婢机灵地端来了温开水,想要伺候她洗漱。 颜舜华没有拒绝,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入乡随俗,她如今可是代表西陇颜氏的身份,因此不好表现地太过独立,以免别人以为她诚惶诚恐,进而看低了颜氏直系血脉。 “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大夫人身边的红苕。” 红苕回完话,又招呼另外一个圆脸的姑娘送上来一碗清粥,“姑娘,您睡了太久,大夫吩咐不能一上来就吃饭,最好先喝点清粥暖暖胃。待得精神好些了,再恢复日常的饮食习惯。” “恩,他得有道理。” 颜舜华很快就喝光了清粥,肚子却还在打鼓,她不打算委屈自己的肚子,“那个,红苕姐姐,我再多吃一碗行不行?要不饿得都没力气话了。” 红苕抿嘴笑,圆脸的姑娘也不待吩咐,转身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又端了两碗过来。 “姑娘,我叫颜画,是五少爷打发来伺候您的。主子您胃口好,可以多吃一些,就像在自家一样,不用拘谨。” 看见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姑娘一本正经地转述,颜舜华抽了抽嘴角。 这颜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该不会是平时被颜子光“调|教”太过,以至于才会这样端着话吧? 她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就连红苕,看见颜画一板一眼的言行,也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五少爷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颜画闻言顿时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可怜兮兮地道,“好姐姐,您就替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就我还是想伺候夫人,哪怕在她院子里扫地也好。”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夫人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把你派到五少爷的院子里去服侍他日常起居。这一年多你不是干的好好的吗?五少爷又带你出去玩又常赏赐你东西,你还不满意?” 颜画扁嘴,“不是不好,就是太好了,所以才让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啊。五少爷得到全府人的爱重那是因为他是五少爷,身份高贵也有本事,可是我们是下人,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总是出去混耍又无缘无故得好东西,别人就算不眼红,我心里也会惴惴不安。” 红苕向颜舜华欠了欠身,故意拿手帕去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哎呀姑娘,你瞧瞧,这可真是没理了。颜画就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我们五少爷的听涛院是府里头最热闹的地方了,因为主子宽厚,又常常想出与众不同的好点子来,所以纵得丫鬟仆役胆子都比别的地方要肥。对他们好一点她还不乐意,这就委屈上了。 “我才没有呢,红苕姐姐你胡。” 颜画着急了,急得眼眶都红了。 看着对方的较真样,红苕依然换着法子不停地逗弄,颜舜华在一旁哈哈大笑。 是啊,要惜福。不管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遇到了怎么样的人,我们都应该惜福。 第61章 本心 颜重临如今刚过了七十大寿,年轻的时候曾经考中过榜眼,官居正三品礼部右侍郎。虽然在位六年后就因母亲病重而不得不返家侍疾,但是好歹兢兢业业名声不错。 加上诗书世家底蕴雄厚,他虽然低调却也处事老练圆滑,因此在婚事上也就十分顺遂,娶了正四品佥都御史朱允茂的长女朱若箐。 两人婚后恩爱有加,颜朱氏为他生下了五个儿子。 长子颜启延,次子颜启宏,三子颜启阳,四子与幺儿都因为生下来时体弱,而未满周岁就重病夭折了。 颜朱氏现年六十八岁,原本年轻时候颇为喜爱种花,后来在经历丧子之痛后便开始信佛,常年茹素。虽然不像一些人在家中修建佛堂,却也每日都不间断地亲自抄写经书,尔后每逢中秋与清明都拿到两个孩子的坟前去焚烧祭拜。 健康长大的三个儿子如今都各有各的家庭与事业。 长子颜启延五十二岁,接过了执掌整个凤桐颜氏家族的重担,与此同时还是凤阳书院的山长。娶妻正五品文渊阁大学士张炯的长女张佑庭,生子四人,嫡长孙颜子厚与嫡次孙颜子晟都考上了庶吉士,分别外放到兖州与青州做官。 的两个孙子颜子崇与颜子光都留在了家中,前者协助颜启延处理族务,后者则被颜重临寄予厚望,正四处游历中,以开阔眼界,以备来日。 次子颜启宏四十八岁,现任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娶妻正六品太常寺丞廖文望的嫡次女廖月,生了一子二女,分别为三少爷颜子德、大姐颜清涟,以及二姐颜清漪。目前嫁娶已定,全家都在京师。 三子颜启阳四十五岁,主要协助长兄管理凤阳书院。娶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嫡长女徐佳蓓,生有二子一女,分别为六少爷颜子信、七少爷颜子慎,以及三姐颜清澜。 伴随着圆脸颜画的介绍以及红苕时不时的补充,颜舜华终于是明了凤桐颜氏的人员构成。 她并没有多问什么,既然她们两个主动告知这些,想必是有人口头嘱咐过,或者是她们自身想要卖个好。至于内容,应当是在外头努力打听一番就可以得来的消息,并不会惹主人家的忌讳。 从前在颜盛国那儿她就已经知道得不少,如今则是了解得更详细了一些。 吃饱喝足,颜舜华便想着去拜谢一番,却被告知颜重临正陪着颜朱氏抄写佛经,而族长颜启延一大早就启程到凤阳书院去了。颜张氏此刻正在抱厦处理家族事务,并不得空。 “那你们的五少爷呢?” 就算当她是自家人,但好歹她也人生地不熟,颜子光总归不会任由她一个人在这里乱逛吧? “少爷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在外头并未归家,不过临走前曾经吩咐奴婢伺候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奴婢都可以做或者带您去。” 颜画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颜舜华同样转悠着圆溜溜的双眼回望过去,这么一幅场景,居然让红苕笑岔了气。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红苕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五少爷知道您会着急,所以亲自混到官府的人当中去帮您找人了。还要是您闷的话,不妨去打扰一下老太爷,如果能够跟他对局就更加美妙了。 要是觉得老人家太闷,您也可以找三姐带您一块儿玩女儿家的游戏。或者自己去庭院里溜达也不错,湖里有他养的鱼,随您怎么抓怎么钓,只要弄上来了就是您的了。” 颜舜华有些无奈,“他真的自己一个人跑过去了?官府的人怎么会允许他进去?” 就不怕出事吗?话这一个还是被她大伯当初赞叹以及凤桐颜氏都认定了的最有潜力一鸣惊人的子弟。 “您不用担心。这是老太爷亲自允了的,还孩子家家的,就要趁着年纪的时候多出去见一见世面,免得日后长大了缩手缩脚的,不像个男子汉,气到他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睛就不好了。” 颜舜华扶额。 话颜重临不是从礼部右侍郎的位子上退下来的吗?这礼部管着下的礼仪,应当是最讲究繁文缛节的地方。从那儿出来的人,哪怕不在其位了,平时的言行也应当会不由自主地遵从吧? 可是他却二十出头的颜子光还是孩子家家的。这语气,活脱脱的一个老顽童。 颜舜华脑筋一转,想象了一下拥有赤子之心非常爱玩爱淘气的老人家是如何下棋的,心里顿时下了一个决定。 她绝对绝对不要跟颜重临下围棋,哪怕她水平还马马虎虎的可以跟职业初段的人对局,她也坚决表示不懂下这么高深的玩意儿。 只是让她就这么跑去跟陌生的还不知道性情的颜清澜玩,她又不愿意。去打扰忙得脚不点地的颜张氏,她又不好意思。 最后,她还是在锦绣苑里溜达了一圈,便在红苕的带领下去了荣安堂,找颜朱氏,陪她抄佛经。 就当练字好了,反正她也好几日没写了。 对于她的到来,颜朱氏只是额了额首,在抄写佛经的时候,她是不喜欢与人话甚至为此中断的,包括她的丈夫时不时地跑进来要帮忙,她也不会管他。 而颜重临,虽然对于颜舜华的到来十分的诧异,但是想到颜子光复盘给他看的棋局,就不免手痒痒起来。 只是碍于妻子在一旁,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人给叫出去先厮杀两局,便只好耐着性子,端端正正地继续抄写着自己所的份额。 颜舜华洗完手,用手帕擦干净,便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来。有人默默地替她准备好孩童专用的纸笔,又铺开经书。 红苕则拿来两个围袖,一左一右地帮她戴上了,以免弄脏了衣袖,颜舜华这才认真地抄写起来。 她虽然练了几,但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又中断了,所以写出来的字并不好看,只是相比较初握笔之时较为工整一些罢了。 她却没有理会身边磨墨之人的微微惊呼声,而是很快地就投入了进去,聚精会神地一笔一划地写着。 她不相信神灵的存在,自然也不相信佛祖与菩萨保佑来生之类。但是她相信人性中的真美善,通过许许多多关系不同的人所折射出来的爱意,或如绿叶一般舒展青翠,或如大海一般波涛汹涌,或如上的白云那样云卷云舒,或如地上的泥土那样厚实无声。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起始于人的本心罢了。 相信或不相信,它们都会存在在各个角落。 因此,那两位早夭的孩童,不管是如唯物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已经烟消云散,还是如唯心主义者所想的那样已经重投轮回,都没有关系。 只要颜朱氏记得他们就好,只要颜重临依然数十年如一日地待妻子如珠如宝,就好。 第62章 得救 颜舜华在凤桐县过得还算不错。 每日茶余饭饱之后就在庭院里溜达几圈消食,然后便去陪颜朱氏抄写佛经。 大概是看出来她并不是做戏,第二日开始颜朱氏便让她陪着一块儿吃午饭。 这是凤桐颜氏其他后辈都没有过的待遇,一时之间倒让她的地位直线上升,就连原本客客气气地待她的三姐颜清澜,见了面也会热情地跟她聊聊。 她倒也应付得来,花季少女的话题不管是什么,都是跟梦幻与八卦有关。 送走对方,午饭后她会返回锦绣苑憩一会,醒了就会被颜重临叫去下棋。 因为这个自称为她伯祖父的老人家总爱悔棋,每每输了还不干,非得一直下到他赢了为止,所以颜舜华常常会在他来逮人的时候就开溜。 只是毕竟颜重临是凤桐颜氏家里辈分最高的,所以她的行踪总是会很快地就曝光,被各路丫鬟仆役给笑眯眯地逮到他的面前去,继续昏暗地地下。 幸亏不管是输还是赢,白过后夜晚总会如约降临,所以她陪着老爷子吃过晚饭后,很快就会能回到锦绣苑休息。 通常都是在沐浴过后看一会颜子光送来的书,间或再跟颜画聊几句,偶尔接待一下时不时来串门的颜清澜,日常生活还算规律有趣。 尤其是在三日后,所有被拐卖到翠香馆与群芳阁的女童都被解救了出来,身上除了一些轻微的掐伤之外,其他一切还好,她总算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开端不错,想来以凤桐颜氏的能力,周于萍四个人也能很快地找回来。 她猜测地没有错,因为颜重临动用了关系的缘故,虽然另外四个人被带离了凤阳府,一直北上到了颍城,但还是被官府的人成功地救了回来。 只不过,当她在十后亲眼看见她们之时,周于萍就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除了闪躲她的拥抱之外,就只会不停地哭泣。 胖丫也不知道是因为比较懵懂的缘故,战战兢兢一会之后,待到确定了她是之前在船上陪着玩耍的丫姐姐,就猛地扑了过来,再也不肯撒手了。就连晚上睡觉,也要跟她同一个被窝。 至于丁香,则一直失魂落魄眼神呆滞,看人的时候木呆呆的,犹如幽魂一般,脸色苍白得厉害。 而竹香,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不管她注视多久,对方都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每每都会立刻拿眼瞪她,狠狠的,就如离弦的弓箭一般,带着势不可挡的锋锐。 她不知道四个人都遭遇了什么,但是心里却明白地知道,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的经历,尤其是两个年纪大的,恐怕不单只精神上受罪,身体上也备受折磨。 没有人跟她解释是怎么救回人来的,也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这四人会表现地如此惊弓之鸟,只是当她注意到颜张氏身边的林嬷嬷无声地叹气的时候,她知道最坏的情况确实发生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或者,即使她懂得该怎么处理,大人们也不会让她去经手的。 除了她这个自行逃脱的,以及四个在颍城解救出来的人,其余所有被各地方官府顺藤摸瓜解救出来的共一千一百零六名女童都被官府统一护送回家。 因为被拐的几乎都是良家女子,除了少数是豆蔻之年的少女,其他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女童,因此这件事上报之后,呈送到了当今皇上的案桌上。 今上震怒,下令彻查,一时之间社会各地风声鹤唳。 颜舜华并不清楚这些,她只以为官府解救了十来位女童,根本就不知道牵连如此之广。因为她的超强记忆力,还原出来的肖像近乎真人,参与了此次拐卖的人拐子几乎全军覆没。 因为颜重临事先作了安排,她在其中做的具体事情并不为人所知。 但对于曾经亲眼看见她逃走的竹香来,却坚信必然是她救了所有的人。 在沉默了两日之后,住在隔壁的竹香在深夜敲响了她的房门。彼时胖丫已经熟睡,值夜的红苕十分警觉,知道了来人之后便叫醒了颜舜华。 “姑娘,您吩咐过,不论她们几个何时来找都要通知您,如今竹香姑娘正在外头呢。” 红苕挂起帐子,又去拿来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颜舜华穿戴好,便到了外间坐下。 红苕端上两杯温开水,这才去开门。 竹香穿得并不多,鼻子通红通红的,身体也有些发抖。 她注意到,尽管看起来疲倦不堪,但是对方的眼神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神采。 竹香进来就直挺挺地往地上跪了下去,诚心诚意地行了跪礼,颜舜华微微侧身,却并没有全部避过。 “起来吧。” “虽大恩不言谢,但没有姐您的争取,恐怕我已……” 竹香哽咽了一番,等到情绪稳定下来才继续道,“我这条命是姐救的,以后但求做牛做马服侍姐,偿还救命之恩。” 颜舜华的眉间微微一蹙。 红苕察言观色,当即出言道,“既然你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就不该罔顾姑娘的名声堂而皇之地要求跟随。” 一个姑娘家,身边跟着的奴婢尚未婚配却已是不洁之身,这让那些眼神毒辣的妇人看出来,该怎么看待颜舜华? 短短几,因为颜舜华的进退得宜,凤桐颜氏家的主子与下人都颇为喜爱她。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诚心诚意,但好歹表面上,她已经如颜清澜这样的嫡女一样,衣食住行全都是嫡女的级别,甚至于某些时候,还同最为受宠的颜子光一样。 红苕的所思所想颜舜华并不知道,只不过虽然她暂时没有想到这上面,此刻她却也是有些困惑与抗拒。 这情形,怎么跟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似的? “不需要。当初在船上,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也不能那么顺利地逃走。后面你们受了多少苦,恐怕我也多少要负些责任。” 想到周于萍的惶惶不安与丁香的空洞无神,颜舜华神色一黯。 竹香却摇头,“不,您能逃过一劫,是您的本事。即使我们没有被随船带走,而是跟着被分到翠香馆去,恐怕情况会更糟。” 颜舜华苦笑。 这是假如的事情,谁知道呢。 看到几人如今的情形,她的内心有些愧疚,但理智上却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等了那么多都没有等来救援的情况下,靠人还不如靠己。 第63章 生死 只是脑中所想是这么一回事,心里的难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让颜舜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让她难过的事情还在后头。 披头散发的丁香冲进门来,冲她大喊大叫,控诉她就是那个将她们所有人推入火坑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逃走,她们就不会被人压在身下凌|辱,以至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受人白眼遭人唾弃。 竹香一边心痛同伴的疯癫,一边却厉声呵斥并且扑上去阻止。而红苕则是挡在了她的身前,以免对方扑过来打人。 颜舜华惊愕了一瞬,也难过了那么一刹那,始终不发一言,只是挺直着腰,漠然地听着。 “恩人?你算哪门子的恩人?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胆鬼,你就是个要遭谴要挨雷劈的贱皮子,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我们这等地步。哈哈,你毁我一生,我黄丁芽祝你千人枕万人骑,我咀咒你全家人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永无轮回之日!” 丁香声音嘶哑地怒吼着,眼泪早就在受辱的那几流完了,如今只剩下了满眼的涩然。 那个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二少爷,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温柔地待她了。 夫人满十六周岁,就会让二少爷收了自己做房里人。这是从未有过的殊荣,也是她丁香被卖身为奴之后一直以来的期盼。 原本一直坚信的归宿,就在她唾手可得的时候,像泡沫一般破碎了,留给了她满心满眼的悲哀与愤恨。 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如果不是她的私自逃跑,她黄丁芽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恨你!我恨你!该受罪的人是你!该死的人也是你!!是你,是你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怎么不去死?!!” 丁香的神情万分狰狞,在竹香死命抱着的时候还低头狠狠地咬了对方的肩膀,趁着同伴吃痛她猛地扑上前来,就要厮打颜舜华。 红苕一直严阵以待,因此在丁香真的扑上来的时候,果断地把手中的痰盂往对方的身上砸了过去。 丁香被打中了膝盖,脚步踉跄着,终于是倒在了地上。 竹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过去将人完全压在身下,任凭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 颜舜华站起走近,将插在头发上的木簪子拿了下来,在空中划了划,又居高临下地朝着丁香的脸蛋比了比,这才慢条斯理地蹲了下去。 “这是桃木簪子,据能够辟邪,哪怕染上了鲜血,也能保佑人噩梦不扰百病不侵。既然你那么想死,好歹也相识一场,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恩,我村子里头有个十分仁慈的屠夫,每次杀猪都是一刀毙命。我记得那柄明晃晃的杀猪刀,有时候是直接砍向猪脑袋,有时候则是从腹部一刀下去直接剖开。 可是怎么办?你是人,簪子不管是直接穿喉而过,还是从头到脚刺拉下去,死了还好,没死的话也太有碍观瞻了。或者这样吧,直接捅向心脏怎么样?没有了心,就没有了痛苦与烦恼,你就一了百了了。” 那根精雕细琢的桃木簪子,滑过光洁细腻的脸蛋,抵在了丁香的喉咙上,握着它的手顺从着主人话语的变化,慢悠悠地滑落到了左胸,簪尖顿起,往下微微用力,与那频繁跳动的地方针锋相对。 死,从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一个人真的一心求死,不管周围的人看管的多么严密,不管被人施救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四次,总有一她会死在自己不变的决心上。 不可否认的是,人生中的的确确存在着让人绝望到认为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困境,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遇到。 哪怕真的不幸遇上了,那有着坚韧性情的人,那有着永远不向命运低头的信念的坚强灵魂,总能想尽千方百计找到一条破而后立的道路,然后艰难地朝着未知的旅途继续行走下去。 活着,并且活出最为真实最为温润最为坚韧最为强大的自己来,才是比死亡更为艰难困苦的事情。 颜舜华冷眼看着脸色雪白一片的丁香,感受着对方在木簪子的施压下心潮起伏情绪激荡,她慢慢地加力,簪尖虽然没有刺破衣裳,却以一种无言的姿势每时每刻都在施加着钝痛。 “你……” 丁香抑制不住颤抖,抖索着嘴唇,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内心的恐惧简直无以复加。 眼前这个俯视着她的女孩,端着的脸上,神情肃穆。那一张一合的嘴,虽然声音软糯,吐露出的话语却是那么的狠毒与,认真! 她是真的想杀死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丁香终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而被簪尖抵住了心脏的那处地方也仿佛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重压。从来未曾体会过的刺痛感在彻悟的刹那间深入骨髓,仿佛直达灵魂。 “不得好死,最好死无葬身之地,永无轮回之日?” 颜舜华重复着丁香的咀咒,突然就笑靥如花。 “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上苍造人,可不是为了让我们糟蹋完自己的性命,又进而去改变甚至毁灭亲人的存在。除非你是神之子,否则这样的誓言必然会落空。可是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却有能力做到。就好比如现在,我让你死,你必不能活。” 她笑得愈发欢快了,手上的木簪子已经离开了丁香的心脏,转而在对方的脖子上流连忘返,吓得不单只丁香,就连近处的竹香与红苕,也都屏住了呼吸。 “不必经由咀咒,也不必借由命运的惩罚,我只要稍稍用点力,它就能从你的脖子上穿过去,要是不能一簪毙命,那我就再刺一簪。要是还不行,抱歉,恐怕你没法死得很完美了。鲜血涌出,染红你的容颜,并非我所愿。” 颜舜华脸上的笑容犹如盛开的木槿花,开的极为艳丽。伴随着手部的动作,有血珠从瓷白的脖子上一滴一滴地滑落,血腥味极淡,在静谧的深夜里,却极大地刺激了人的感官。 丁香停止了呼吸。 第64章 家人 颜舜华挑了挑眉,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吵醒你了?把人背回去看管起来,要是还想死,就送她一根桃木簪子。” 原本睡眼惺忪的颜画此刻战战兢兢的,一边点头一边过来拉扯昏过去却依然浑身颤抖的丁香,见她吃力,红苕也强忍着恐惧上前帮忙。 依然有鲜血在涌出来,虽然细,一滴一滴的却连绵不断,让人想起来被人一刀划在脖子上的母鸡,喉咙割破的刹那并不会立刻死去,而是抖啊抖的。 她们都不敢再看向颜舜华,而是尽可能快的背着人离去,就算丁香的尿骚味沾染到外裳,也完全没有顾得上嫌弃。 竹香依旧直愣愣地跪坐在一旁,瞪眼望着地上那一滩尿渍。 颜舜华也不管她,只是走回到椅子上,歪坐下来,眯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红苕两人再一次进来清洗那一处污迹的时候,竹香才自怔忡间回过神来,双手趴伏在地上,腰臀却高高抬起,完全不敢动弹了。 颜舜华食指撑头,眼神像是在看五体投地表示绝对臣服的竹香,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丁香,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良久无言。 房间里只有安静的擦地声,磨得人神经紧绷。 “考虑好了?” 软糯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是,恳求您收下奴婢,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哭音,颤抖的尾声让人听不出来是恐惧还是欢喜,抑或两者有之。 颜舜华露出讽刺的笑容来。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孩子恐怕戏文看得太多了吧? 为人父母对子女尚且会有偏心。为人丈夫也不一定对妻子全然信任,为人手足也有可能不伸之援手。为人亲朋也会出现相互嘲讽落井下石,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对旁的人付与绝对的忠心?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会有永恒的利益。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过程中到底是你占上风还是我棋高一着,各凭本事。 她眉眼淡淡,竹香并不敢抬起头来看她,就连清洗完地板的红苕与颜画,也是在一旁束手待立,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就不敢像平时一样放松。与她正眼对视嘻嘻哈哈。 颜舜华突然就觉得了无趣。 她懒懒地站了起来,似乎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一样,也不发话,径直就回到床榻上睡觉。 一觉到亮。 当她穿戴好,红苕才低着头进来整理床榻,身后还跟着端着温水的颜画,同样低着头,放下容器就替她拧好毛巾,恭敬地等候着她来梳洗。 对于这一切变化。颜舜华仿佛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 她从容淡定地接受了她们的服侍,待得完全整理完毕,从内室出来,才发现竹香依旧趴伏在地上。只不过,不再腰臀高翘,而是全身摇摇欲坠。看得出来维持地非常勉强。 这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固执。 “回去吧。” “……姐……” 丁香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声音却陡然沙哑了下去。 “今日我家会有长辈来接我回去,想来你与丁香的主家也该派了人来。”她解释了一句。就带着颜画出去了。 她并没有谎,实际上就在她刚醒来的时候,由颜家村出发的人就已经进了凤桐颜氏家,此时此刻正由族长颜启延亲自招待着。 因为颜仲溟年纪大了,而作为父亲的颜盛国又双腿残疾,并不适合奔波旅途,来接人的是二房的颜盛安父子,以及四房的颜昭明、颜二丫。 原本武淑媛想要亲自前来的,但是却在动身前的一偶感风寒,便让儿子颜昭睿代表大房前来。 周家干脆一家人都来了,而镇上的王富壬家的总管也带了两个奴仆跟随过来。 其实他们本来昨日傍晚就能进城来,只不过颜昭朗执意先去了元添福家里,亲自送去了礼物感谢。后因元家的人太过热情,兼之色已晚,他们便在元家村停留了一夜,大清早的启程,这才早早地到达了。 亲人相见,自然是万分欣喜。 颜舜华收到了许多安慰,甚至也收到了许多迫不及待就要送到她跟前的礼物。 颜盛安送的是一方砚台,颜昭朗则是一柄用以防身的刀,颜昭亮托兄长带来的是他自己亲自做的弹弓。 颜昭睿含笑递过来的是一本有关于凤阳府的游记,颜昭明则是他亲手做的木头肖像,是她骑在大花身上笑逐颜开的模样。 至于颜二丫,则是对她抱了又抱之后,才红着双眼解开了两个包袱,一个装着从家里带来了的颜柳氏亲手做的食物,另外一个则是颜大丫给赶做出来的两套新衣服。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另外几位长辈也都分别提前送来了礼物。 颜仲溟给她的是写着她大名“颜舜华”的一幅字,与他有异曲同工的是颜盛国送了一幅画,是关于全家人在庭院里纳凉的场景,武淑媛送的则是一条可以伪装成腰带的软鞭。 她看不出材质,只是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十分的舒服。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颜盛定送了一大锭白银给她,而颜妮也偷偷摸摸地跟在大孩子们的身后,去摘了几个野果非要托付颜二丫带给自己,如今正因为失去了水分,而有些干瘪瘪地躺在手心里。 她倒也不嫌弃,随意地拿衣袖擦了擦,就吃了起来。 虽然果肉有些软了,但是味道却很甜,能够沁到人的心里去。 颜二丫一直在旁边手舞足蹈地着话,前所未有的絮叨,把这些来家里与村子里头发生的事情一一都了。 颜舜华安静地听着,直到吃早饭的时候也依旧时不时点一下头,认真地听颜二丫的低声絮语。 她没有再见到丁香与竹香。王富壬派来的人并没有见到颜启延,就被总管颜风招待着吃喝,末了安排着与两个被解救出来的丫鬟见了面,尔后去了下人房休息。 胖丫的家里人并没有过来。直到这个时候,颜舜华才被颜朱氏派人告知,根据调查,胖丫是被她的祖母给亲手卖给人牙子的。 因为家里实在是穷,而胖丫她娘又接二连三地生了五个女儿,如今好不容易生了一个胖孙子。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能够好过一点,自家儿子负担能够轻一点,宝贝孙子也能够吃好穿暖一点,老人家咬着牙哄骗了年纪最饭量最大却只会玩耍的胖丫出门,转眼就到了市集上交到了人牙子的手中。 她得了孙女的卖身钱,得知孙女遭罪又被成功地解救回来,心里百感交集。末了却没脸见胖丫,却也不愿意胖丫再回家里头来增添负担。 “是生是死,都是她的造化。是我对不住她,就让她跟了救命恩人做牛做马吧,只要能够赏她一口饭吃,给她一个地方遮风挡雨,这就好了。” 胖丫尽管年幼懵懂,却在红苕的轻言慢语中听懂了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没有哭,反而是没心没肺地笑了开来。(未完待续。。) 第65章 临行 颜画问胖丫怎么不哭,胖丫却一脸奇怪。 “为什么要哭?跟着丫姐姐有吃有喝的,有不好的事她还会来救我。阿婆啦,这样的人是有大本事的,我跟着她就能有好日子过了。再,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家里不能待了,当然要跟着丫姐姐啊。” 此时此刻,颜舜华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周于萍一直排斥她,丁香满心怨恨她,竹香虽然心怀恐惧却想要报答她,唯有胖丫,从头到尾都秉承着赤子之心,真心实意地亲近与依赖她。 哪怕这样一份真心,夹杂着一位被生活所迫的老人家的算计,颜舜华心里那挥之不去的酸涩也终于随风而去,再无踪影。 她并没有什么,只是低头往嘴里扒饭。任凭一旁的颜二丫凶神恶煞地吓唬胖丫,让回自己家去,颜家四房已经麻烦够多了,不想要再养一个比妹妹还要的孩。 胖丫却一直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颜二丫数落一句,她就点一下头。末了还将自己吃到的认为好吃的不得了的鸡翅膀抓了一只,离开座位踮起脚尖就直接塞到了颜二丫的嘴里,引得周围人一阵爆笑。 看着神情错愕继而两眼喷火却偏偏不出话来的颜二丫,胖丫自个儿也歪着脑袋笑出声来。 “这孩子性情不错,先跟着我们回颜家村吧。日后再与她家联系,看看接下去要怎么办。”颜盛安作为此行的最高长辈。直接一锤定音。 颜昭睿神情专注地看了胖丫好一会,见她吃得欢快。嘴角时不时地就沾上饭粒,注意到他看过来。也不害怕不避讳,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了回去,满眼都是星星点点的疑惑与不解,末了一边吃还一边歪着脑袋与他对视,不觉便微微一笑。 注意到不同寻常的颜舜华若有所思。 要是真如她心底所想一般,那真是胖丫的造化了。不管是对谁来,只要彼此都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还真是不错。 即使她有心帮这个家伙,碍于四房目前的状况。她也没有办法做主,更加负担不起胖丫的未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因为颜舜华离家太久,虽然得知她已经平安,但未免身怀六甲的颜柳氏日夜思念过于担忧,他们还是决定明日一早就回颜家村去。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址是庆元府崇德县嘉善镇,离凤阳府凤桐县差不多有八百公里远。 得知她要家去,颜清澜想要送一副头面给她,只是却被颜舜华拒绝了。后来推却不过。就从中挑了一根金嵌宝蝴蝶簪,还见猎心喜地打劫了一整盒花钿。 “喂,你给我留一点!这是五哥在外游历好不容易帮我收集回来的,你怎么这么贪心?” 花钿其实并不名贵。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富户平民,只要有一点积蓄,就能够买到。但是却并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够同时拥有多达近百种不同形状的花钿。尤其是制作还颇为巧别致。 上飞的,陆上跑的。水里游的,不管是动物还是各种各样的花卉草纹。样式无一不吸引人的眼光。 颜舜华就是看中了它的有趣以及价格并不是那么高,所以才手疾地将盒子抱在怀中。 这么适合送人的礼物,她才不要给回颜清澜。 “头面我不要了,我就只要一根簪子跟这些花钿,已经便宜你了。如今到底是我贪心还是你贪心?要是不想送,你就别摆出一副‘我很大方东西随便拿’的表情。” “你,你……” 颜清澜不过她,气得满脸憋红。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好姑娘就要话算话,我年纪尚,头面用不着,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看我多善解人意,都退一步替你着想了,你不用太感谢我。” 颜舜华完就将盒子塞到了颜二丫的怀中,然后拉着自家二姐与亦步亦趋的胖丫飞一般地跑了。 只留下颜清澜欲哭无泪地倒在了婢女的怀中,控诉着她的恶霸行径。 “她完全就是强词夺理!我又没有要送花钿,她抢了还不,还敢反过来笑话我气我贪心,我该感激她才对,真是,真是……” 真是强词夺理! 颜舜华一行人早就走远了,先是去拜谢了颜张氏,又得了一些赏赐,接着便是去荣安堂告别颜重临夫妇。 颜朱氏正在抄写佛经,并没有见她们,只是让贴身丫鬟朱榴送来了一串佛珠,已经明言给她带着压惊。 颜舜华诧异非常。因为她刚入手就发现,这是颜朱氏平日轻易不离手的紫檀佛珠,据是颜重临在最的孩子去世之后,亲自到五台山寺庙求来送给妻子的礼物。 她赶忙要递还给朱榴。岂料朱榴却微笑着摇头拒绝,“老夫人了,你合她眼缘,还请姑娘安心收下。” 看对方铁了心的模样,颜舜华只得郑重地套在了手腕上。 “长者赐不敢辞,舜华受之有愧。这是我夜间抄写的一些经书,字迹虽然有所长进,却依然难登大雅之堂。只为一片诚心罢了,还请您转交给伯祖母,就舜华明日家去,早间就不来叨扰了。” 朱榴含笑接过,额首离去。 颜舜华驻足了一会,双手下垂贴在腹前,默默地鞠了一个大躬,这才转身,携着有些拘谨的颜二丫以及愣头愣脑也跟着行礼的胖丫去找颜重临。 “姐,她走了呢,还给您行鞠躬礼了。” “恩。字体果然好看了一些。” “也不瞧瞧是谁指点的。” “就你嘴贫。” “……” 颜舜华见到颜重临的时候,对方正在与颜昭睿下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错了,正哇啦哇啦地抗议着,表示这绝对不是他技不如人,而是对手耍赖仗着年纪欺负他一个老人家。 颜启延以及难得回一次家休息的颜启阳都在掩面,装作看不见自家老父的无赖行径,倒是颜子光在一旁跟着咋咋呼呼的,与颜重临同仇敌忾,一致控诉颜昭睿的不敬老。 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的颜盛安以及颜昭明呆若木鸡,性子较为急躁的颜昭朗干脆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着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干架。 倒是十四岁的颜昭睿虽然心下诧异,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十分淡定地以一对二,从从容容地化解着他们的言语进攻。 “岂有此理,你这子也太过分了!让我一次又能怎样?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偏偏却气吧啦冷心冷肠,不算,不算,这一步不算。” “对对对,不算不算,你一个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够对长辈步步紧逼以下犯上?赶紧的重新下,重新下。” 颜重临拉扯着胡子,双目圆瞪,颜子光则大力地拍打着颜昭睿的肩膀,仿佛打木桩似的要将人给夯进地底去。 尽管神色不为所动,但颜昭睿的俊脸上却已经冷汗涔涔。 颜舜华扶额,快步走过去,像似要观战一样站到了一旁,不料尚未站稳就左脚一个趔趄,整个人歪到了棋盘石桌上。 “哎呀,脚崴了。”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拍了拍襦裙,睁着眼睛瞎话。 “你个混蛋,又来使这一招。”颜重临大怒,不停地跳脚。 “没有关系,我可以复盘,来来来,继续下。”颜子光安慰,双手就去拨乱反正。 颜舜华闻言两手一挥,数颗棋子脱手而出,在空中呼啸而过,咚咚咚咚地落入到一旁的湖泊中。(未完待续。。) 第66章 认下 “不好意思,手抖了。” 这一回,不单只颜昭朗,就连颜昭睿在内的颜家村人,俱都目瞪口呆。 颜重临见状却哈哈大笑着,蒲扇般的大手拍了自家孙子好几下,打得脸色古怪的颜子光一个趔趄,差点真的摔倒了。 “怎么样?你子这下服气了吧?我就丫头比你好玩。” 得,他确实是心服口服,输得不冤。 颜子光有气无力地叫来颜书,让对方去自个儿的书房,取刚拿到手尚未捂热的残局谱来。 “愿赌服输。”他哀怨地看了颜舜华一眼,语气颇为委屈,“你刚刚可是割了我的心头好。,要拿什么来补偿你五哥?” 颜舜华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礼物已经交给颜墨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颜子光瞬间收回了哀哀欲泣的神情,欢喜地地让颜画立刻去拿来看看。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有什么不良后果你可别又怪罪到我的身上来。”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正拿着残局谱认真研究着的颜重临,满意地对上了颜子光震惊乃至不信尔后又全都化为了狂喜的神情。 第二日一大早,她不出意料地收获了颜子光送来的一大车书籍玩物,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就连花钿,都有整整两大箱! 历经八日长途跋涉,她终于回到了阔别整整一个月的颜家村。当她兴致勃勃地翻看礼物的时候。这才发现里头让人眼花缭乱的各色花钿,顿时无语得很。 敢情他只是送了一丁点给颜清澜啊,她还真的是白做了一回恶人。 颜舜华从中挑了数十个不同样式的花钿。由颜二丫带着颜妮分别送往各家各户,不到一日,颜家村每一个女孩子都收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礼物。 自然,自家人又更为不同一些。除了书籍以及一些她家兄妹看上的玩物之外,由颜子光送给她的那一车吃穿用玩的东西,全都大致均分到了大房二房与三房。 至于以凤桐颜氏家族名义送的,则全部被送到了武淑媛那里去。由她决定怎么分配。 颜柳氏已经怀孕将近四个月了,肚子早已显怀,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来回走动的样子让旁人心惊胆战。 颜舜华见她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被拐事件对她打击甚大,心里愧疚得很。尤其是,颜柳氏是高龄产妇。即使是在现代。生产的风险也很大。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却没有具体的应对经验。思来想去,便觉得还是稳定对方的情绪为要。 当日午饭之时,颜舜华便当着一家人的面自觉表示,最近哪儿都不会去。即使是市集,在颜柳氏不允许的情况下,也不会再踏足了。 颜柳氏自然高兴不已,就连牛大力。也是乐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在她离家的这一个月,整个颜四房的气氛都压抑得很。哪怕颜大丫依然十分尽心尽力地照顾众人的衣食住行。但是鉴于颜柳氏的心情一直不好,所以牛大力日子也过得有些无趣。就连颜二丫都懒得与他打架斗殴了。 而狗娃因为也丢了妹妹,每日都脸色沉沉的,压根就不像平时一样爱跟他和宋青衍闹腾。 颜舜华被他那明晃晃的笑脸给晃花了眼,直到拉着胖丫去祠堂拜见颜仲溟的时候,也依然有些疑惑。 “坐。” 颜仲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没想到她会带着一个更的孩子过来,因此看见胖丫的时候倒是愣了愣。 “市集上见过,后来被拐认识的,是龚林屯的人,大名叫龚玥,平时都喊她胖丫。” 颜舜华原本是想让胖丫坐到另外一张凳子上的。只是家伙也不知道是因为宗祠环境太过端庄肃穆,还是因为害怕颜仲溟,反而是紧紧拉着她不肯撒手,像是十分的不安。 “胖丫,他是我祖父,最公正慈爱的人,你不用害怕。” 颜仲溟看着颜舜华安抚对方的情绪,突然就觉着了真心不错。这样一个孙女,确实值得认下来。 至于其中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世间奇妙何其之多,他又何必过于执着。 只能,她与他们老颜家有缘,还是大的缘分,彼此都应该好好相处才对。 颜舜华并不知道,就在她以七岁稚龄之身,却以成年人的方式不断地安慰着四岁的胖丫的时候,她身上的违和之处立刻无所遁形。 凤桐颜氏家的人因为不熟悉她的过往,所以才会误以为她的种种表现是因为家中长辈教导之故,长年累月下来才会如此的行事稳重,偶尔却又不失大胆调皮。 但在颜仲溟这个真正的祖父眼前,她的言行举止,却处处都透露出破绽,尤其是在更的孩子面前,她自然而然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之下,更是明白无误地透露出自身的诡异来。 颜仲溟掩去了眼内复杂的神色。 终究是他的过错。没有很好地照顾到子孙后辈,就让那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去了。 如今为了照顾仍旧活着的人,尤其是四房那对艰难度日的父母,以及眼前这位来历莫测却行事还算端正有勇有谋的不速之客,他不能不保持沉默。 “胖丫,我娘做的饭菜都很好吃哦,我大姐很会绣东西,二姐呢,最会玩儿了,村子里头哪儿有好玩好吃的她都知道。待会回去了,你想玩什么我们都带着你好不好?” 颜舜华的话让胖丫有些意动,神色放松了一些,手却依旧抓着她的衣袖。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二姐路上不是了吗?村头老王伯家的大黄狗生了狗崽了,我们过会就去要一条回来自己养好不好?我听狗最好玩了,要是从养到大的话,它就会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你去哪儿它就去哪儿。” “真的吗?真的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自从踏入宗祠以来就一声不吭的胖丫,终于开了口,语气显示着不确定,脸上的神色却充满了好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霎时间灵动了起来,流光溢彩的,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恩,我话算话。你看上次我了会救你,后来不是真的找到人帮忙救你了?” 颜舜华循循善诱着,待得胖丫终于点头,心下便松了一口气,又与对方拉了拉钩,约定话算数,这才分开分别坐下来。 尽管书信将被拐的事件交代地很详细,但是毕竟没有亲口述那么靠谱,而且在颜府住的那段时间的事情,也很有必要一。 听到颜重临为老不尊总爱悔棋,不让就想尽办法耍赖赌气,颜仲溟也是嘴角抽抽,颇有些不愿相信的模样。 直至听到颜朱氏将随身带的紫檀佛珠都摘下来送给她,颜仲溟才彻底讶异了起来。 颜舜华从一个布袋当中捧出它来,在她的白皙手衬托下,显得那佛珠愈发的紫黑溜圆,静穆沉古,稳重大方。 “好好收着吧,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好意。” “是,孙女谨记。” 见她恭恭敬敬的,颜仲溟便端了茶。 “孙女这就家去了,下次还来看您。” 颜舜华牵起胖丫的手,示意家伙也开口告辞。 “阿……阿公,我也走了,去看狗狗。” 胖丫鼓起勇气了一句,心翼翼地抬眼,看见一直严肃着脸孔的老人朝她微微一笑,便情不自禁地绽放了笑颜,犹如初升的朝日一般,温暖灿烂。 颜仲溟笑意愈发深了,在两人迈步就要越过门槛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道,“舜华,给那个孩子抄写佛经的任务,祖父就交给你了。”(未完待续。。) 第67章 狗崽 颜舜华应了一声,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牵着胖丫出去了。 直到离开宗祠老远,她的心跳依然在以百米赛跑的速度狂飙着,手心里全都是冷汗,眼睛也酸涩得要命。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潜意识地背负着那个女孩的性命。 如今,得到了颜仲溟的认可,终于可以真正地放下了。 “丫姐姐,往哪里去找狗狗?” 胖丫倒是恢复了活泼本色,一出来就开始不断地拈花摘叶,或者蹦蹦跳跳地踢着石头。 颜舜华一愣,扶额,她随口瞎掰的,这孩子居然就当真了。 不过大黄狗确实是生崽了,要真能讨几条来养着看家护院,貌似也不错的样子。 只是,狗粮却有些麻烦。时还好,食量不大,一岁以后算是成年狗,胃口大开,恐怕要费些心思。 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孕妇,明年就会有两个婴儿,还要注意不能让狗靠近,以免发生意外。 她一边杂七杂八地想着,一边牵着胖丫往家里去。 “我们先回去,挑一些礼物给老王伯,然后再问问他能不能送我们一只狗。” 胖丫闻言便催促着她赶紧走,最后甚至拉着她一路跑着回了四房,刚好见到颜柳氏在家门口张望着,显然是在等她们。 “娘,外头风大,您跑出来干什么?” 颜舜华摸了一下她的手,觉得有些冰凉。便知道这人到底是受惊过度,如今在村子里头也不放心她独自行走了,心中的愧疚便更加深了。 “我扶您回去。下次可别再这样了。着凉了怎么办?我既然答应了您,就真的不会再到处跑了。以后去哪儿玩也都会先跟您一声的。” “哎,我就是站了一会。没事儿,倒是你们两个,怎么跑得满头大汗?” “四婶娘,我们要拿东西,然后去老王伯家看狗狗。丫姐姐想要老王伯送一只给我们。” 颜柳氏神色滞了滞。有些心翼翼地道,“丫想养狗?” 颜舜华并没有注意到,双眼一直在看着路。“是啊,狗可是很厉害的,能够看家护院,也能够照顾孩。娘您不是不放心我吗?以后养了狗。我到哪它都会跟着。就没人敢欺负我,也不会再被人拐走了。” 颜柳氏闻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再什么。 于是送完人进去,她便到颜盛国跟前去问了问王老头的个人喜好,然后与胖丫一人背了一布袋东西,晃晃悠悠地去了村东头的大榕树下。 老王头已经六七十岁了,来历有些神秘,无妻无子。据已经独自在榕树下的砖瓦房里生活了三十多年。 他在颜家村落脚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哪怕是村中的老头喊着他一起去赶集,他也是不走的。仿佛只要离开半步,就再也回不来一样。 颜盛国对老王头的故事知道得并不详尽,只是知道全村不分男女老少都尊称他一声“老王伯”,就连颜仲溟也不例外。因此便告诫颜舜华去是可以去,但是千万不能耍性子。要是他老人家愿意接受礼物她就送,要是不愿意她也别勉强。 至于狗,要是她能够让它们当中的哪一只喜欢上,再跟他讨要的话,按照老王头的性子,是不会有二话的。 她们到达的时候,老王头正站在院子里劈柴。右手单握着斧头,在空中挥舞地虎虎生风,使得周围全都是“喀喇”、“喀喇”的柴裂声。 地上全都是散落的干柴,显然他已经劈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神奇的是,他额上却并没有汗水流出,身体节奏也依然维持的很好,丝毫不见疲惫。 这人的身体很壮实,不定还是个练家子。 颜舜华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打了声招呼,“王伯,我是颜四房的丫,这是我朋友龚玥,名胖丫。听您家的大黄生了狗崽,我们过来看看。要是可以的话,能否送我们一只?” 老王头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们两个人了,毕竟他的院子在白日的时候向来都是敞开的,门外不远处的大榕树是他尤为喜欢的风景。 他没有招呼她们进来,只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将斧头随手卡到柴垛的上方,这才疾步进了右边的一间房。 颜舜华拉着胖丫进了院,又将两人身上的布袋解下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我们将柴搬到柴垛上吧,你一次一根就好了。” 她完首先做了示范,眼见胖丫噔噔噔地就跑过去开始了搬运,便也跟着弯腰捡拾,每一次都抱个满怀。 大约一盏茶时间,老王头才从房间里出来,一手提着一只狗崽,大黄亦步亦趋,后头晃晃悠悠地还跟着三只。 “哇,好漂亮!我喜欢!” 胖丫两眼放光就冲了过去,老王头将狗崽放下,微微挑眉,却依然没有出声。 大黄虽然绷紧了身体,却因为主人就在一旁,便只是弓着身体发出警告声,并没有采取攻击行动。 胖丫蹲下来,将那只跑得最快的黄狗抱在怀中,就是一顿虎摸,末了还将脸紧贴到狗脑袋上,翻来覆去地,“狗狗真好看,狗狗跟我走吧。” 总而言之,就是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她龚玥不但陪|聊陪|玩还顺带陪|吃陪|睡…… 注意到老王头的皱纹舒展开来,颜舜华不禁眼角微抽。胖丫原本给她的感觉是十分娇憨的类型,如今看来,却颇有种颜二丫麻辣爽利的作风。 貌似也活泼得很?也不知道完全熟了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算了,想也没用。不定胖丫最后还是会坚持回龚林屯去呢。总不能因为祖母发话,就真的不回去看一看父母。 好歹也是生她养她的人,不论是留是走,总得当面要个法才好。要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留在颜家村,到时候才能真的做个了断。 颜舜华也蹲身下来,却并没有伸手去摸任何一只狗崽,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们。 自行走出来的是三只黄的,明显都长得像大黄。其中被胖丫抱在怀中不撒手的那只眼神憨憨的,十分老实巴交的样子。 而被老王头提着拎出来的两只,却一黑一灰。 黑色的那只个头最大,却由始自终都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懒得理会她们。 至于灰色的那只,不但是体格最的,还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它此刻正尝试着站起来,只是每一回都颤颤巍巍地摇晃着身体,尔后不到一息时间便又重新趴了回去。 颜舜华见它屡战屡败却依然锲而不舍,不禁微微一笑,终于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瓜。 黑狗倏忽睁开了双眼,只是让她感到诧异的是,眼神并不像大黄一样包含着凌厉与警惕,也不像黄一样憨厚平实,而是十分的慵懒闲散,却又怪异地让她感到了一股如刀锋般的锋锐,向她直扑而来。(未完待续。。) 第68章 挠痒 也不知道是因为与她投缘,还是因为喜欢轻柔地抚|摸,灰狗没一会儿就黏上了颜舜华。 虽然暂时还没有办法正常行走,却也努力地爬啊爬地到了她的脚边,不断地蹭她的绣花鞋,灰色的尾巴还不住地摇来晃去,让尾巴尖的那一撮白毛随风轻颤,亮眼极了。 胖丫抱着黄狗凑过来的时候,黑狗噌地站了起来,嘴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威胁声音,让姑娘一个愣怔,下意识地接连退了好几步。 灰狗却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是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四肢朝,露出了肚皮上那一大片的白色,呜呜地撒娇着,示意她帮忙揉肚子。 她一边笑,一边伸出右手轻弹了它的脑瓜一下,引得一旁的黑狗不满地发出了一声低吼。 颜舜华却不理它,只顾着顺毛捋灰狗,脸上满是笑意。 “丫姐姐。” 胖丫紧紧地抱着黄狗,蹲在不远处看着她,视线不时地就往黑狗身上溜一圈,显然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灰灰玩,它朋友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黑狗狗好凶,你看它一直在瞪你。” 颜舜华闻言望了黑狗一眼,发现它的确正紧紧盯着自己,只不过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的右手上,跟着她的动作而轻微的转动着。 她从前种得最好的是绿萝、富贵竹与仙人掌,也养过很长一段时间金鱼与乌龟。但是除此之外。几乎是种一种植物就会枯萎一种,养一种动物就会在短时间内被对方撕咬多次而不得不送走,就连猫咪都养不好。更别需要每都带出去溜达的狗了。 她从来就不是亲和力强的人。就如能够亲手种植与养育的动植物一样,她的朋友不少,但真正能够推心置腹的人却并不多。 多数时候她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朋友贵精不贵多嘛。 但是偶尔,在不愿意麻烦挚友的时候,当孤单的感觉袭上心头,她又无法向父母诉。猫狗的身影就会蹿入脑海,总会想着能有一只猫咪,或者一只狗的陪伴。那就好了。 哪怕她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哪怕什么话语都不想,只要能够抱着它们暖呼呼的身子,感受着它们规律的呼吸。她也就能感到满足。 颜舜华的走神只有一刹那。却被一旁的老王头敏锐地捕捉到了,原本舒缓开来的皱纹又微微地挤在了一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只是他依然没有开口,只是在拍了拍大黄的后颈之后,便将院子里散落的干柴抱起来,然后开始一一垒到柴垛上。 颜舜华见状便缓缓收回了手,尔后离开狗崽,也跟着弯腰拾柴。每次只抱四根,慢吞吞地来到柴垛旁。递给老王头。 一传一收,两人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沉默,只有屋檐下胖丫与黄狗玩得不亦乐乎的叫喊声,时而还间杂着其他狗的低吼。 虽然散落的干柴非常之多,但是由于老王头的速度很快,因此没有多久时间他们就完成了这个工作,院重新变得宽敞起来。 “王伯,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并不贵重,请您收下。听您喜欢喝茶,我便包了一包过来,您看看要立时泡来喝吗?” 实际上,就这么干了一会儿体力活以后,颜舜华已经出了不少汗了。如今虽然是深冬,午后的光线却依然很猛烈,晒得她脑袋有些发昏。 还在凤桐县的时候,上门来诊治的大夫就曾经告诫过她,这一段时间受寒的次数有些多,要是不注意的话,恐怕身体会不太好。 修养了几日,她平常也没有太大感觉,还以为那人是在吓唬她呢。如今看来,她还真的十分有必要慢慢养回来,尔后加强锻炼。 “这是……洞庭山的碧螺春?”老王头打开嗅了嗅,两眼一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洞庭山的,不过我爹确实叫它‘碧螺春’。” 颜舜华又将从凤桐县带回来的一些特色果脯介绍了一遍,见他不太在意,只是兀自捏了一撮茶叶放进嘴里去咀嚼,脸上慢慢地竟然有了明显的笑容。 颜盛国提起的时候,曾经特意嘱咐过她,老王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素基本都是板着张脸,一年里头能够朝着人笑上三次,就已经算是心情不错了。 如此看来,这一包碧螺春正合他心意。颜舜华转身就回到了灰狗的旁边,蹲下又去揉它的脑袋。 “王伯,我很喜欢这只狗,您能送给我吗?” 她一边还一边不忘向胖丫使眼色,胖丫很机灵地就接了下去,“我喜欢这只黄色的。阿公,你把它给我吧,我一定好好待它,跟它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们要是有本事,能在大黄面前抱走它们,那就送。” 完他就拎着两个包袱进了屋,大概是泡茶去了,许久都未曾出来,只留下大黄与五只狗崽与她们面面相觑。 胖丫没有过多犹豫,抱着黄狗就往门外去,只是没走几步,怀中的狗崽就叫了起来,而大黄也突然大声地嘶吼,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颜舜华赶忙叫停了胖丫,让她回来。 胖丫嘟着嘴跑回来,停了没一会又慢慢地往外走,但是很快就会引来大黄的另一通嘶吼,而黄狗也依然会呜呜呜地发出抗议声,显然很不喜欢离开母亲。 来回试了十几次,胖丫终于是垂头丧气起来,虽然依然抱着黄狗不撒手,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颜舜华一边感叹胖丫的执着,一边却又哭笑不得地发现,相对于胖丫的艰难困苦,她自己的情况却简单得很。 因为不管她走到哪里,灰狗都会亦步亦趋地爬过来,像是认准了她一般,只要一动不动地站着,它就会黏上来原地打滚,尔后又露出肚皮,示意她继续挠痒痒。 让她颇为无语的是,一直表现地相当大爷的黑狗,在这会儿也是随着灰狗的移动而移动,时不时还会施舍一般,赐予她一个万分慵懒的眼神。(未完待续。。) 第69章 真滚 颜舜华将两只狗的窝安在了闺房里,特意挑了临窗的角落放上两张低矮的靠背椅,每一张上头都放了一个颜昭明用竹篾做的敞口圆篓。 最底下是一截破棉被,接着铺上两层油纸后,又放上厚厚的一层干稻草,最后铺上一件破旧了男式外裳,就算大功告成了。 她在路上就给两只狗取好了名字,灰狗就叫“灰灰”,死皮赖脸跟着过来的黑狗就叫“花”。 路边的野花不能采,这一朵黑花也不让她抱。原来她还以为它不会走路,哪料到在她们离开王家的时候,这一朵黑花走得可是虎虎生风,连跑带跃的,神气得很。 胖丫没能抱回黄狗,原本一直没精打采的,见着了黑狗的突然转变之后,就高兴地不得了,一直围绕着它转,即使每每对上了狗屁股也依然满脸兴奋。 这不,直到这会,还在跟她争执着名字的问题。 “为什么要叫‘花’?多难听啊,还不如直接叫‘黑’呢,长大了就是威风凛凛的‘大黑’。花花,难道以后它长成大狗狗了,你还要叫它‘大花’吗?” “叫大花怎么了?我们家的母猪也叫大花,要不是被卖掉了,还轮不到这只黑狗。” 颜二丫去揪狗尾巴,惹得花嗷嗷直叫,在圆篓里扑腾了许久,差点就咬掉了她的手指头。 “你还真来劲啊,这么就想着咬人了?长大点非得将你的狗牙全部扒光!” 颜二丫凶神恶煞地做着鬼脸。两只狗崽同时叫了起来,不同的是,灰灰以为是在跟它玩。花却以为要攻击它,弓起了背。 胖丫见状挡在了前头,不住地去推颜二丫离开,“你吓到它们了,快走开,坏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坏人了?原本答应了丫要带你出去玩玩,熟悉一下颜家村的。如今看来。是不用我带了?真是省心。”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欺负狗狗。你欺负它们就是坏人,你跟它们玩就是好人。” “哟。照你这么,坏人还不能养狗了?养狗的就一定是好人?你这孩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那么真。” 颜二丫伸出双手去捏胖丫的脸蛋,还威胁她不许哭。要是敢抗议的话。就改为去欺负狗。 胖丫虽然被捏的不舒服,闻言却再也不敢挣扎了,只是两眼泪汪汪地看向颜舜华,眼泪只在眼眶里打着转。 颜舜华看着这么友好相处的两人,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然后就笑着离开了房间。 牛大力正在桂花树下朝着她房间方向看,一见她出来,赶忙拼命摇手打招呼。“丫妹妹,你休息好了没有?可以下厨做饭了吧?我好久没有吃过你煮的饭菜了。” 他一边。还一边尽可能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让她看了嘴角直抽。 “知道了,你别催。话回来,牛大力,你呆在我家烦不烦啊?如今都放假了,不应该去找你的好哥们玩耍吗?” 牛大力跟在她的后头往厨房去,嘴巴里凭空出现了一根草,含含糊糊地回答她。 “青衍去他舅舅家了,要到差不多过年才会回来。狗娃他忙着哄妹妹,去找他都不理人。” 颜舜华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他妹妹怎么了?” 同行回来的路上,依偎在家人身边的周于萍已经放松了许多,虽然没有像从前那样友好地待她,但是却也在于春花的陪同下跟她道了谢。 “胆子比以前还,狗娃,家里来个人她都会像受惊的老鼠一样躲起来,好像我们都是猫一样。” 他麻利地帮忙择菜,看她洗好米,又利落地接过去放进饭锅里,开始烧起火来。 “之前你不是带着那胖丫头去宗祠吗?我就去了周家。随便问句话,她就只哭个不停,活像我揍了她一样,搞得狗娃看我像在扔飞刀,最后哄不停妹妹,还让我赶紧滚。” 颜舜华无语,只是让她更无语的还在后头。 “我也不高兴。”他将一根竹枝给掰断,一截一截地放进灶膛,将火给拨旺了少许。 “不过老大的话还是要听的,让我滚就滚了,就是可怜了我这身衣服,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脏兮兮的,回来还被你大姐给骂了一顿。” 火苗窜起,映得他脸红彤彤的,头顶的乌发就像杂草丛生的原野,根根立起,一看就知道摸起来铁定会扎手。 除了婴儿,他是村子里头唯一一个常年短发的男孩子。 据是因为时候太过皮实,四岁开始就成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牛丁山懒得帮他洗头,又嫌弃他自个儿洗得不干净,便在某一日干脆给孙子理了一个光头。 他留了许久才重新变回长发,之后却因为实践出真知,觉得长发还是太过麻烦,便在八岁那年自行又将头发给咔嚓剪短了,直到如今,也不愿意留长。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大姐骂人,她最温柔不过,待年纪的孩子从来没有大声过。” 反驳了一句,仔细打量他的外裳,果然不如从前那样干净,颜舜华哭笑不得,“狗娃让你滚你就真的滚了?你是傻子吗?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意思。” 牛大力捞了一大把秸秆塞进去, “当然要当真了。我家老头子从就教我,饭不可乱吃,话也不可乱。 恶语伤人六月寒,要是不想伤害别人,就不应该让自己的话语变成刀剑,更不应该将身边的人当做假想敌。 既然他让我滚,那我就真的滚给他看,下次他就不敢再这样随意对我了。” 颜舜华闻言一愣,锅铲在半空中怎么也下不去。 只是朋友间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着这么当真吧? 她忽然就想起了少年来。 在联系状态当中的时候,她偶尔话也会因为想要隐藏自身的信息而绵里藏针,就如他也不自觉地会在言语间试探她一样,他们彼此的交谈从来都是有攻有防,哪怕是看着和谐共处的时刻,实则心里也总是悬着一把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从就被这样教导着长大。 以至于成年之后,因为不想被欺负,落入不可挽回的境地,然后自己受伤流泪甚至流血,她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在任何一人面前完全放弃手中的武器。 哪怕只是言语攻击呢,也是能够伤人的。要是至亲之人了什么自己不能忍受的话语,那么必定也会是难受之极甚至痛彻心扉的。(未完待续。。) 第70章 断筷 面对亲朋好友有意无意的进攻,从前的颜舜华会尽可能地忍耐包容,面对旁人她一般都会选择无视,惹急了便是手起刀落予以凶猛的回击。 她很少会去考虑该如何圆满的化解自己与外部的矛盾。 如牛丁山教育牛大力一般,从从容容地,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欢欢喜喜地告诉对方自己的不满,并坦然自若地做出自己想做的动作,却又不会让对方真的感到不快。 尔后,如何看待在你,怎么选择却在我。 真正成熟的人,应该是圆融无畏的。 …… 见她愣神之后便是默默不语地炒菜,牛大力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汗,打了个哈哈,“我只是想让周于萍不要再哭下去才照做的,女娃娃老是哭老是哭,很烦人的。你可别学她。” “那她笑了吗?” “当然,我牛大力出手,哪有不手到擒来的事?” 颜舜华微微一笑。 朋友之间开玩笑,只有对方也觉得好笑,而不是觉得被冒犯甚至被攻击,以至于出现不快乃至愤怒伤心的不良情绪,那样的玩笑才是真的玩笑吧。 不管是任何时候,都不从心里慢待轻视,那样的朋友也才是真的朋友。 看着像是放任不管,但实际上,在潜移默化之中,牛丁山把自己的孙子教得很好。 “你祖父什么时候回村?” 在她被拐之前,牛丁山就离开了颜家村不知去向。临走前只是告诉孙子,会尽早回来。 只是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老人家却还是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会不会担心牛大力。 “别这样看我,从我口齿清楚行走又利索之后,他就会三不五时地失踪了。我早从三岁开始就习惯了,反正在村子里也不会饿死,他爱去哪去哪。” 语气满不在乎,脸上的神情也是轻轻松松的,就连手中的动作也不见慢上一拍。看着就像是真的从不担心一样。 “他年纪大了,在外头要是冷着了饿着了,你就不会担心与难过吗?” 颜舜华将鱼盛好。又舀了半勺的油放入锅里,待油翻滚开来,便放上剁碎了的蒜头,然后将竹篮里洗好的青菜全都倒进去。拿起锅铲翻转了几次。盖上锅盖。 “别看他胡子都一大把了,抢起菜来身手敏捷得很,要是哪你见着他了,还很不幸跟他一个饭桌的话,你就知道绝对不用担心他吃得好不好。手慢一点点,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见她笑,牛大力撇嘴,“不怕你笑话。从到大跟他一块吃饭我就没讨过好。年年鸡腿都是他的,根本抢不赢。可恶。” 要不是祖父时不时地离开,然后村里头的人偶尔招待他,不准在家十载,他牛大力都会一直不知鸡腿是什么味道。 见她感兴趣,牛大力开始滔滔不绝地吐苦水,那些被祖父坑陷的糗事乐事,不管有的没的都了一通,让颜舜华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仍旧笑眯眯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方柔娘,不但就餐的时候一直脸色阴沉,完了以后也依旧拉长着脸,活像别人欠了她百万赌债似的。 “这都什么人啊。家务活都不干不,还成甩脸色给我们看,绷着张脸也不怕用力过度给崩裂了。” 颜二丫朝着方柔娘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毫不客气地继续大声道,“又开始耍威风拍桌子了?有本事就像大伯娘一样,将桌角给拍断了,我颜二丫才真心写一个‘服’字!” 颜柳氏早就跟着颜盛国去书房了。 自从知道有喜之后,大龄孕妇就被家里人管得死死的,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夫妻俩起初大眼瞪眼,后来就改为颜盛国教颜柳氏写字作画。 这一会儿,没了颜柳氏的无言压制,颜大丫的劝告便全都被颜二丫当做了耳边风,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二丫,听姐的话,别再了。” “她敢做我凭什么不敢?有本事就别甩脸子给我们看啊,居然还拍桌子,你看看,筷子都断了一根!” 她的手心里,赫然是被摔成两截的筷子。 也幸亏牛大力与胖丫吃得快,为了喂狗,两人一路比赛着,早早地吃完捧了一碗鱼肉盖汁饭就跑了,要不然铁定会被吓到。 颜大丫叹气,默默地接过来,也不再吭声了。 颜二丫还想要再骂几句,颜舜华朝她摇了摇头。 “算了,骂有什么用?气到自己又惹怒了她,得不偿失。” 颜二丫面色忿忿,一边将剩余的饭菜放回锅里温着,一边继续嘟囔,“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大哥总她没心,不是故意的,可你看,她干的都是什么事?你刚回来,她就敢趁着大哥背爹娘去书房的空当朝我们发火。我就要喊出来,让全家人都听见她做的好事。” 颜舜华拿着抹布擦桌子,闻言与正在洗碗的颜大丫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的无奈。 “然后呢?二姐,你有没有想过大哥会怎样?对着怀孕的嫂子是能骂还是能打?” 桌子很快就擦干净了,她便拿着抹布去洗。 “我知道你想不管大哥怎么反应,反正你就是要嫂子心里也不痛快。可是就算你不在乎日后与大哥感情隔膜,难道你就不想考虑爹娘的感受吗? 娘如今也怀着孩子呢。她会伤心,然后今晚会睡不着,那样爹也不能安心睡好。即使这样,你还认为出来会痛快吗?” 颜二丫瞪眼,由于太过气愤,胸脯起伏着,却被颜舜华的质问噎得一句话都不出来。 “好了好了,都去玩吧。消消食,然后再沐浴睡觉。” 事实上,在寒冷的冬季,他们是隔三差五才会沐浴一次的,但是颜舜华却坚持要洗,这么整下来,弄得三姐妹包括颜妮在内,也都饭后洗一次。 颜二丫因为无言以对,怒气发不出来,便噔噔噔地跑了,直接去找牛大力,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架。 颜舜华摇摇头,跟在颜大丫身后也出了门,却并没有立即回房去看狗,而是进了东厢房。 “大姐,断掉的筷子不扔掉吗?” 只见颜大丫翻找出来一块红布,心翼翼地将那两截筷子给包起来,然后放到箱子里,甚至谨慎地上了锁。 “春花婶怀着于萍的时候,有一回吃饭夫妻俩吵架,大亮叔当场就将筷子给硬生生掰断了。春花婶她娘就用一块红布包住了断筷,直到孩子平安落地,才扔掉了。” “哦,原来是保平安啊。” 颜舜华点头,表示理解。 她有听过,家中有女人怀孕的时候,不单只孕妇本身有许多事情必须忌讳去做,家里人也是必须要心谨慎的,像是什么床位不能随意变换,也不能随意在家中钉钉子之类。 虽然听了这些稀奇古怪的法会觉得只是迷信,但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该忌讳的还是忌讳一些才好,起码能够安定人心。 “丫,你能不能将狗送回去?”(未完待续。。) 第71章 黑影 “为什么?我会让它们学会吃饭的,绝对不挑食。” 颜舜华带着它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以前去乡下看望外婆的时候,她有看到过隔壁家邻居的猫咪偶尔吃番薯,平常的主食也不是肉,而是青菜拌饭。 既然挑剔的猫咪都能够适应,那么狗理应也能学会才对。大不了她时不时去弄点鱼肉给它们加餐,反正钓鱼她是会的,时间也多的是。 再不行,还可以央求颜昭明或者牛大力打猎回来分一点猎物给它们解解馋。 “不是吃食的问题。要是真的养,狗什么都吃,米饭是足够的,我们也不缺它们那一点肉。只是……” 颜大丫停顿了一息,为难地看向她,“嫂子怕狗,她嫁过来那,送亲的队伍刚好吓到了大黄,当时轿子都差点被大黄弄翻了。后来还是老王伯及时回来,这才没让大黄咬到人。 只是就算这样,嫂子也被吓坏了。后来我们家原本养着的母狗大花也被卖掉,你接连哭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爹做主买回了一窝猪养着,你才破涕为笑。” 颜舜华愣住,没想到会是这样。 “当时你太了,所以不记得这些。这几年家里养的猪,每次最大的那头你都会叫它‘大花’,想来还是有少许印象的。就连这次的黑狗,你也喊它‘花’,其实不管是那只大狗,还是这次的母猪。被我们卖掉,你都伤心了,是不是?” 颜大丫过来抱了抱她。有些歉然。 “我们家这几年过得比较难,你跟二丫每一年都轮着穿我穿过的旧衣裳,是大姐对不住你们。” “大姐,你干嘛呢?这些话,也不怕爹娘知道了心堵。”颜舜华故意将眼睛瞪得老大,“你衣服那么漂亮,难道你宁愿扔掉也不给我和二姐穿?” “不是这样。我……” 颜大丫的愧疚一瞬间就消失了,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脑瓜,“你啊。如今倒是越发像你二姐了,伶牙俐齿,大姐不过你。” 颜舜华笑眯眯的,任由她将自己的头发揉乱。又重新打散给梳顺了。高高地扎起。 “都要睡觉了,其实不用再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你啊,的时候最喜欢大姐帮你梳头了。” “有吗?我不记得了。” 颜大丫将她的绿色发绳换成了红色的系上,“红色的吉利,你日后就戴红色的发绳吧。” 颜舜华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反正她也不讨厌红色,能够让她们心安。那就戴吧,挺好。 “大姐。那根金嵌宝蝴蝶簪你喜欢吗?” 颜大丫闻言脸蛋红扑扑的,只是神色除了欢喜羞涩之外,还略微带了一些不安,“喜欢,只是原本是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如今给了我,会不会不太好?” 颜舜华手一挥,“没事,我特意跟颜清澜要了来,原本就是为了送给你。娘未来大姐夫家里可有钱了,咱家如今家底太薄,但是终归出嫁的时候不能落了你的面子。还有两年时间,我们慢慢来,好东西都存着,到时候让他们大吃一惊,也免得他们看低了你。” 这一次,颜大丫的脸红了个彻底,“你这丫头,什么?娘也是的,怎么什么都跟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颜舜华好笑地被推着出了东厢房,迈步跨过门槛的时候她还不忘加了一句,“大姐,大哥忙得顾不上,但是我和二姐会努力帮你攒嫁妆的,你就放心吧,哈哈,要做个美梦哦,不定还能梦见某个人。” “妹你什么呢,我不理你了!” 颜大丫只觉得脸蛋火烧火燎的,像是三伏喝了一大碗姜汤一样,热得不得了。 “我什么了吗?哎呀,大姐你难道做梦从来都不会梦见我?真伤心!” 颜舜华回过头来,两手将脸一拉,做了一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我的是真的哦,大姐,你放一万个心,一定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丫!哎,你别跑那么快,心摔着……” 颜大丫又是羞赧,又是着急,直到颜舜华闪身进了闺房,这才关上了房门。 “你在外边嚷嚷什么?谁要嫁人了?你大姐?” 牛大力正坐在靠背椅上,眼角破损出血,手上抱着一个竹篓,灰灰探出头来,向着颜舜华呜呜直叫。 “丫姐姐,丫姐姐,他跟二丫姐姐打架了。” 颜舜华走过来,逗了逗灰灰,又看了一眼花,见它眯着眼睛在睡觉,这才问谁打赢了。 “当然是我了!” 牛大力龇了龇牙,显然脸上的伤并不如语气那般轻松。 “我二姐呢?” “二丫姐姐回去睡觉了。” 胖丫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花,瞅准时机,右手飞快地摸了它头顶一下,尔后压低声音兴奋地宣告,“我摸到了,我摸到了!” 颜舜华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将灰灰抱了起来,“我要去洗澡,你去吗?” “我刚洗脚了。还要洗吗?” “我准备帮灰灰也洗一下,你不想看?” “我要去!” 颜舜华侧身让她先出去,这才回头招呼牛大力,“你也去洗洗吧。弄干净了然后拿药酒擦一擦手上的淤青,眼角那处沾一点菜籽油抹一下,很快就会没事了。” “你懂得不少啊,是跟狗娃打架打出经验来了吗?” 牛大力站起来,将圆篓放回椅子上,跟在她身后出去,顺手还关上房门。 “谁跟他打?你以为我是你啊,总是想看别人热闹,要是没有热闹看就自己动手演上一出,无不无聊?” “我哪有!我在村塾里头可是最乖的男学生。哪像你二姐,莫名其妙跑过来就揍人,真够狠的,那力道差点没把我手腕给掰断。” “行了行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跟我二姐一个女子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别唧唧歪歪的,赶紧回客房洗澡休息去。” 颜舜华挥了挥手,闪身就进了厨房一个隔间,那是在她的强烈建议下,由颜昭明与牛大力共同做好的浴室。 一共有三间,另外两间分别在客房,以及第一进院子里头。 起初牛大力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每日都要沐浴十分之麻烦,但索性坚持下来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入睡,总好过汗臭冲。 在灰灰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叫声中,他吹着口哨回了房。 夜凉如水,在一个拐角处,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未完待续。。) 第72章 来信 “丫姐姐,你不睡吗?” 胖丫打了一个哈欠,不待回答,就呼呼大睡起来,手上还抱着早已酣睡的灰灰。 颜舜华双手捏着花的后颈,与它认真对视着,花的眼神已经不复慵懒,而是带着些许怒意似的,四肢在半空中乱抓乱挠,时不时还使劲晃动一下,甩了她满脸的水。 “你确定你真的不想要擦干?明日要是生病了,我就把你扔到玉带河里去。” 她声音软糯,吐出的话语却十分之恶毒,如果花听得懂人话,估计它会奋不顾身地与她拼死一战。 不过嘛,它听不懂。所以在经历了恐怖的沐浴经历后,筋疲力尽的花虽然恼怒的很,但是却没有全力挣扎。 颜舜华不理它的抗议,一手提溜着它,一手拿过干布,从头到脚给它擦拭。 只不过,花只让她囫囵擦了两遍,便趁着她松手的时刻跳到了地上,在她扑过来的时候又敏捷地钻到了桌椅底下,跟她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颜舜华尝试着要抓住它,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是被桌角撞到了手臂,痛得她眼泪都要飙出来。 “算了,你不想擦就不擦了,反正明你要是感冒了发烧了,变成一条傻狗我就真的扔了你!” 她恶狠狠地比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花呜呜呜地抗议着,始终缩在角落里,两眼警惕地望着她。 颜舜华撇了撇嘴。自知是不能强行靠近,便弯腰将刚才弄掉了的圆篓捡起来,又将里头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这才准备去睡觉。 只不过,在她转身的刹那,视线却扫过了窗台,那里多了一样东西。 她皱眉,伸手拿起来,发现是类似于信封的东西,上头无名无姓的。但是信口却是实实在在地封闭的。 她犹豫了一息,还是拆了开来,从里头倒出来一张雪白的信笺。以及几朵干了的桂花瓣。 信头没有称呼,信尾也没有落款,只有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可好?” 颜舜华挑眉。将信装回信封。然后便打开了窗户,低声地问了一句,“谁?” 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只是却避开了灯光,隐约只让人觉得这人十分之高大,面容却模糊不清。 “乙一见过姑娘。” 颜舜华不惊不惧,把手支在了窗台上,双眼眯起来。看着藏身在黑暗中的人,“他人怎样了?被人捅了一刀。死了没?” 身影微动,“回姑娘的话,主子只是头部磕着石头受了伤,如今并没有大碍。” 颜舜华漫不经心地点头,“既然没事还派你来干什么?吃饱了撑着?” 乙一有些迟疑,显然也不太明白,“主子让送信过来,您看了信就会知道。还吩咐属下,姑娘有任何问题要问,都必须据实以告,有任何事情交代去办,都必须听从吩咐。” 颜舜华低头微笑,稚嫩的面容在灯光里若隐若现,不知何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冷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这样啊。” 软糯的嗓音拖得老长老长,以至于乙一怀疑自己是否开始了幻听。 “行,承蒙你家主子看得起。” 她把玩着手心里的花瓣,待得桂花香味染遍了手指,才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父母是否俱在?真实姓名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娶亲了否?有过几个女人?到目前为止又亲手杀过多少人?他们又都是谁?” 乙一一动不动,良久无言,黑色的装束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的时候,他却开了口,“双亲早已过世。老太爷给取的名字,唤作‘沈星’,年逾二十,尚未娶妻,并无女人。到目前为止,亲手杀过一百二十三人,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 颜舜华一怔,旋即踩在靠背椅的把手上,坐上了窗台,挑眉道,“你还真的回答了啊。那要是我命令你此时此地立刻动手杀了我,你也会照办吗?” “属下不敢。” “哟,我活得不耐烦了,让你动一下刀子而已。你不是应该像刚才据实以告一样,完全听从命令吗?”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完全不曾察觉自己语气中包含着的冷意一样。 乙一沉默,尔后居然笔直地跪了下去。 夜风萧萧,虫鸣唧唧。 一刻钟过去,颜舜华终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你起来吧。看,你主子想让我干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来,然后缓步上前,双手呈上了一样东西,待她接过去,又退回到黑暗中,自始自终都低着头,没有朝她看上一眼。 “主子,如果姑娘能够帮忙将这块玉佩交给颜家宗妇,他会感激不尽。” 颜舜华从荷包里倒出来,玉佩入手圆润冰凉,刻着一些祥云花卉,仔细端详了一遍,能够辨认出一个“蕙”字。 缠绕着玉佩的是一根红绳,也许是年头不少的缘故,有些微微的褪色,轻摸上去,还能感觉到细的毛线,应该是被人经常佩戴或者入手触摸而蹭出来的。 她沉思了片刻,将玉佩放回绣着侍女图案的荷包。 “我的大伯娘不单只是颜家宗妇,她更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的寡母,其中的艰辛难以向任何一个人诉。倘若你家主子真的是故人,那么就应该装作不知道,而不是搅扰对方如今的平静生活。” “姑娘,主子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要确认一番,是否真的是那个人。只是想要知道对方是否真的平安康健而已。” 颜舜华嗤笑,放下了手中的荷包,自己也从窗台上爬了下来。 “要是真是那样,你主子即便自己没空现身,那么也该命令你光明正大地上我大伯娘家去拜访,辨认或者问候,那才是正理。你却三更半夜地扔了一封信到我这姑娘的房间里来,鬼鬼祟祟的,这难道也是你主子的一贯作风?” “倘若真是那人,属下根本就不能近身,恐怕一出现就会被当做贼打出来。而且属下从未见过她,就算白日亲自登门拜访,也无法辨认。更何况您也了,颜家宗妇守寡多年,属下一个大男人,又怎么适合光明正大地去敲门?” 颜舜华却耸了耸肩,并不为所动。 “那也好过半夜翻墙来找我。该如何想办法去辨认是否是故人,那是你主子该头痛的事情,而不是将问题转嫁到我的身上来。你走吧,此事作罢,以后再也不要出现了,我们并不熟。好走不送。” 见她背过身去,乙一着急了,想要解释什么,却突然绷直了神经,眼神锐利地扫过窗台。 一只黑狗正好奇地探出爪子去拨弄荷包,像是对上头的仕女图十分感兴趣一样,歪着脑袋不断地打量。 乙一急速奔了过来,长臂一捞想要拿回荷包,岂料黑狗却咬着荷包,猛地蹿下了窗台。(未完待续。。) 第73章 玉佩 “花,把荷包给我,乖,来……花!” 颜舜华黑了脸,她已经在房间里跟它玩捉迷藏半个时辰了,偏偏这东西却腿脚灵活得很,压根就抓不住。 乙一碍于男子的身份,并不敢进来抓狗,哪怕颜舜华再三表示不在意,他却固执地杵在窗外,只是时不时指点她黑狗又跑到哪哪哪了。 “花,不想我打你,就乖乖地缴包投降,恕你无罪。否则让我抓住了,非得把你屁股打肿不可!” “姑娘,它这么,没有经过训练,根本就听不懂你什么。” “你又不帮忙,麻烦给我闭嘴!” 颜舜华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只揪到了两根狗毛,却赔上了自己的一撮发尾。 “有本事啊你,居然敢朝我伸出你的狗爪子。下一回一定要剪光你的指甲!” “姑娘,它是狗,指甲是武器,不能剪。”乙一忍着笑,轻敲窗户提醒她,“试试能不能将它赶到属下这边来。” 颜舜华与黑狗大眼瞪眼,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家伙却精神昂扬,仿佛知道她想要它口中咬着的荷包一样,死活不让她靠近。 在黑夜中,她能够清晰地听见胖丫的呼吸声,乙一压低了的轻笑声,以及活力四射的花同学的闷吼声。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颜舜华掏出手帕,将额头的汗水擦去。尔后便跑过去关窗,接着利索地脱鞋解衣,钻进被窝里睡觉。 “哎。姑娘,玉佩。” “姑娘?” “姑娘!” “姑娘!!” 她翻了翻身,侧过头去,充耳不闻,既不理会窗外乙一的叫喊,也不理会屋内黑狗的汪汪汪。 又不是她的事情,又不是她的东西。她干嘛要操这个心费这个力?到头来还让人免费地看了一出戏,自己却气得要死要活的。 简直荒唐! 颜舜华气鼓鼓地,怪上了狗崽。 圆润的手指甚至不由自主地戳上了酣睡的灰狗。却见它完全没有反应,仍旧是打着细的呼噜,做着香甜的美梦。 要不是它们,她又怎么会失去了冷静? 搅和什么呢。少年又不是她什么人。她也没有欠他什么债,她干嘛要花费精力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自个儿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没有搞清楚呢,泥菩萨过江,却想要对旁人大发善心,傻啦吧唧的。 她龇了龇牙,将灰狗从胖丫的怀里抱过来,使劲揉了一把,待要真的入睡却突然双眼一亮。 然后她便抱着灰狗下了床。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 “花,荷包给不给我?灰灰可是在我手上哦。” 颜舜华笑眯眯地捏着灰狗的后颈。顺道轻轻地左右晃了晃。 黑狗怒了,这一回显然是成功接收到了她的意思,它迅猛无比地扑了过来,想要咬她的手指头,以解救自己的妹妹。 颜舜华沉着眼,左挡右突,在最后关头终于抓到了荷包,用力一扯,“兹拉”一声,玉佩掉了下来。 “汪汪汪……” 一人一狗对峙了半晌,颜舜华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尔后慢慢蹲下来,将玉佩抓在手中,同时将灰狗放了下来。 “汪汪汪……” 黑狗冲过来,绕着灰狗转了一圈,又去蹭它,见它没反应,便愈发大声地吼叫了起来。 “喂,玉佩给你,这下可……” 她微微皱眉,之前一直伫立在窗外的乙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颜大丫的拍门声。 “丫,丫,你没事吧?怎么了?狗狗咬人了吗?” 颜舜华将玉佩收起来,然后去把门打开,让对方进来。 颜大丫反复安抚了一阵,直到两只狗崽都回了各自的窝,这才离开了。 颜舜华等了一会,乙一没有再现身,她便将玉佩随手挂在了脖子上,确保被藏到了衣襟里,这才上了床铺睡觉。 一觉到亮。 让她感到哭笑不得的是,两只狗崽居然都紧紧地靠着她,躺在了床沿上。只要她稍微一翻身,就能将它们给完全压扁了。 “居然会转移阵地?也不知道是怎么跳上来的。” 颜舜华伸了一个懒腰,灰狗无动于衷,依旧蜷缩着呼呼大睡,黑狗却立刻惊醒了,耳朵动了动,即刻竖了起来,双眼睁开。 “早啊,花。”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黑狗却懒懒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跳下了床铺,走到靠背椅旁,一跃而上。 颜舜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起床穿戴,然后又去洗漱好,在院子里来回跑了十来圈,直到颜大丫喊要吃早饭了,这才回了房,叫胖丫赶紧醒来。 灰狗听见了她的声音,也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呜呜呜地喊她,那萌萌的模样,让她手痒得很,最后还是替它挠了一回痒痒,这才去了吃早饭。 让她感到有趣的是,见了颜妮在饭后与灰狗开心玩耍后,方柔娘居然也蹲下身子去逗弄了它一会,笑眯眯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怕狗的人。 娇憨萌的灰狗第一次正式亮相就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喜爱,除了两位孕妇不被允许抱之外,其余人全都对它上下其手,耍得不亦乐乎。 黑狗却一直拒绝别人的靠近,别抱了,就连走近一点都会惹来它的一连串低吼,而且除了颜舜华递过去的米汤,其他人扔过来的不管是青菜还是肉类,它看都不看一眼。 “真是奇了怪了,昨晚上我喂的时候它还没那么大反应啊,怎么今儿就学会认人了?” 牛大力拿着一根长树枝,时不时地就轻拍一下地板,干扰黑狗进食,惹来了胖丫的严重不满。 “本来就是丫姐姐抱回来的狗狗,它就认她怎么啦?你这坏人,别再弄了,它会生气的。” 只是她的抗议却被无视了,因为就连颜二丫也加入了逗弄的行业,手中的树枝晃晃悠悠的,有好几次差点打翻了大碗。 黑狗没有抬头,只是整个脸都埋到了碗中,明显加速了进食的速度。 “啧啧,这家伙,怎么突然不吭声了?”(未完待续。。) 第74章 骑猪 颜二丫无聊地扔掉手中的树枝,改为去抱灰狗,引得想要一抱为快的胖丫与颜妮两个眼泪汪汪的,才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不停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也不知道是逗狗,还是逗孩。 牛大力却始终关注着黑狗,趁着它忙活着喝米汤,他悄悄地靠近,尔后在碗底快要见光的时候,右手一伸就要抢夺大碗。 只不过,他却打错了算盘,因为黑狗反应非常地迅速,在他伸出手来的时候就一爪子下去,直接往他手背上划拉了一条长痕。 幸好黑狗还未满月,指甲并不是太长,牛大力自己也闪得快,只是被划破了一层皮。 但是那也够吓人的了。尤其是颜柳氏,见到鲜血渗出来,两眼立刻就红了,像是感同身受。 颜大丫带了他去上药包扎,颜二丫则被颜盛国呵斥了一声,立刻停止了追逐,不情不愿地将灰狗放了下来,见它屁股扭啊扭地挪到了颜舜华身边,又神采飞扬起来。 “丫,这狗黏你耶,就像以前你老爱黏着我一样,哈哈,真可爱。” 颜舜华蹲下身去,将灰狗抱起来,尔后又唤了一声,“花。” 吃饱了的黑狗朝颜二丫低吼了一阵,待得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唤,这才放弃示威,迅速跑到了颜舜华身后,跟着回了西厢房。 她原本是想让这两只睡觉的,只是却也打错了如意算盘。一灰一黑愣是不肯进窝。反而是在房间边边角角的地方撒尿。 还真毫不客气地把她的闺房当做了它们自己的地盘! 颜舜华黑了脸,一把抓住了灰狗,就重复地教道。“不可以在房间里尿尿!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指一处就用力拍桌角一次,尔后又出门来到桂花树下,强调可以在此处做标记。完了看见它一脸的懵懂与无辜,只能无语望。 倒是黑狗,像是听懂了她的指令一样。绕着两棵桂花树又撒了一圈尿。 “丫姐姐,花是懒狗狗吗?” “恩?” 她不解,胖丫远远地蹲在地上。看着撒完尿又跑回去盯着妹妹的黑狗,“阿婆啦,‘懒人多屎尿’。花那么,就那么多尿尿。它长大了肯定很懒。” 颜二丫听了哈哈大笑。走近去吓唬黑狗,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还嘲笑它懒狗懒狗。 牛大力这时也包扎完毕了,见状迅速加入了战团,又捡起了树枝,变着方向地去挑衅它。 黑狗左奔右突,几乎放弃了颜二丫,注意力都放在了牛大力身上,觑着一个机会就全力进攻他。 “哇哇哇。颜丫你这只狗也太狡诈了吧?喂喂,行了行了。下去,赶紧下去。” 黑狗咬住他的衣袖不松口,任由他怎么晃悠也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东摇西晃地像是在荡秋千。 颜舜华没有言语,只是抱着灰狗在一旁看。 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颜昭明就进来催促胖丫赶紧动身。 “丫姐姐,你也陪我一块儿回去吗?” 虽渴望回家,对此也坦荡欢欣,但毕竟是孩子,懵懂之余有着非同成人的敏锐。 所以还是被长辈的言行伤了心吧,尽管此时还没有办法深刻地理解这种抛弃。 颜舜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尔后将看管两只狗的任务交给了颜二丫与牛大力,便牵着胖丫坐上了驴车。 让她感到惊诧的是,同行去的除了驾车的颜昭明外,还有颜昭睿。 “五哥,你怎么也跟着去?” “怎么,我就不能去?” 十四岁的少年摊开了手脚,声音已经告别了粗哑,不再像是戈壁滩里的漫沙砾,而是像玉带河里的淙淙流水,反正是好听多了。 “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颜舜华没再看他,而是拍了拍胖丫的脑瓜。 这个家伙,从上车之后就有些神情郁郁,像是近乡情更怯一样,既有期盼又有害怕。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胖丫。”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一边回忆从书中看来的片段,一边添加细枝末节并配合动作夸张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家农户的儿子叫明,约莫是七岁上下的那一年春,他家里养了一头母猪。从很很的一只,通过辛勤地喂养,终于长得肥肥壮壮的。” 她用两手比了比,表示是跟黑狗如今那么,大是比大黄狗还要大上一圈。 “某日明没有同伴玩,无聊之下,看见猪圈里的母猪就心生一计。想着既然没有办法骑马,但是总可以尝试一下骑猪。想到就干,他立刻打开了猪圈的大门,赶着母猪出来,然后兴奋地哇啦哇啦地直冲过去。” 颜舜华在车上站了起来,作势冲撞跳骑,然后顺着一次颠簸而摔倒下来。 “哎呀呀,岂料母猪往前走了几步,明摔倒下来不,脸还直接贴到了猪屁股上。可怜见的,他的脸刚一离开,母猪就‘噗’、‘噗’、‘噗’、‘噗’地拉出了一堆堆的猪粪来,那个臭气熏啊,呕……” 看着她掩着口鼻表示臭死了真的受不了了,而胖丫也瞪大了双眼惊呼连连,颜昭睿在一旁笑得嘴角直抽。 “但是明是什么人啊?虽然被猪粪吓了一跳,却也没能阻止他那颗火热的想要成功骑猪的少年心。他站起来,找准了机会就一个箭步跳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胖丫摇头,两眼期盼地看着她,“怎么着?” 颜舜华金鸡独立,趁着车速平稳的空当抱起了左腿,欲哭无泪地喊道,“‘哎呀呀,我的脚,我的脚。’却原来母猪又往前跑了几步,明一个不心,左脚恰好踩到了猪粪里,那新鲜出炉的猪粪,居然还是暖烘烘软哒哒的,就像是刚蒸好的糕点一样。” 正往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糕点的颜昭睿噎住了,俊脸憋得通红。 “不过这点困难算什么?明可是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踹掉了鞋子,弓着腰眯着眼,蹑手蹑脚地潜行了一段路,突然发力,直接蹿上了猪背。‘驾驾驾,欧耶,驾驾驾’……” 颜舜华得兴起,胖丫听得两眼发光,仿佛自己也坐到了猪背上,到处去溜达玩耍。 两旁的屋舍草树不停地倒退着离去,在不知不觉之间,龚林屯的一方地隐约在望。(未完待续。。) 第75章 扑空 让人感到万分意外的是,他们扑空了,龚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在家。邻居表示他们一大清早就去镇上探亲去了。 “听要住上几日。如今没啥事可干,难得全家出一趟远门,要让几个孩子耍尽兴了才会回来。” 龚林屯的几个妇人围着胖丫,一边感叹她的命大,一边心生不忍眼露同情,不断地招呼她到各家去吃饭。 胖丫却固执地留在了自家屋前,直挺挺地站着,任谁搭话都一声不吭,只是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那扇上了锁的破门。 颜舜华并没有上前,而是待在不远处,偶尔与妇人们上两句,拦下她们的七嘴八舌。 颜昭明与颜昭睿沉默地呆在驴车旁,谁都没有谈话的兴致。 他们从早上一直等到了晌午,从晌午又一直等到了漫朝霞的傍晚。 龚林屯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就上前来上几句安慰的话语,胖丫却依然什么话都不,只是笔挺的身体却渐渐地佝偻起来,头部低垂,双肩无意识地耷拉了下去。 他们四人,除了出发时吃过了早饭,大半了,滴水未喝滴米未沾,实话,要不是颜昭明与颜昭睿是男子,而颜舜华实际上也是个成年人,恐怕都支撑不下来。 胖丫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的状态,实在是让他们太心疼了,谁都开不了那个口让她走。 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颜昭明急了,生怕待会赶路不便,正准备催促妹妹去服人回去的时候。胖丫终于慢吞吞地离开了自家大门。 “丫姐姐,你们走吧。我去发叔那儿住,等爹娘回来。” 看见旁边的妇人脸色铁青,而那个是胖丫叔的男子也眉头紧锁,颜舜华沉默了一瞬,“胖丫,我们把你送回来。总要见到你的父母才能安心。要不我们这次先回去吧,下回好了时间再来?” 实际上,他们刚回到颜家村的时候。武淑媛就已经派人来通知过龚家人了,也好了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送人回来,不论是留是走,都要让孩子与他们见一见。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胖丫的祖母当初了不见就是不见。哪怕他们亲自找上门来,哪怕四岁的孙女倔强地等了整整一日。 “不用了,发叔家,住不了那么多人。我自己等就好了。” 胖丫的话音刚落,她婶就嘟囔了一句,“明知道我家庙,你这尊大佛还怎么好意思不请自来?” “还不家去做饭?想要将我的脸面撕了往死里踩吗?” 龚大发瞪了妇人一眼,后者拉长了脸。却没有再什么,甩手就走了。 “你们放心。我会将孩子好好交到我哥嫂手里的。” 胖丫在一旁点头,颜舜华微微皱眉,有些为难。 人家可是正经长辈,她一个外人还真的不好越俎代庖。 “听这里离剑阳峰不远?” 颜昭睿笑容淡淡,龚大发却头皮发麻,对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少年有着然的惧意。 “是的,脚程快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山脚下。” “恩,这样啊。” 颜昭睿侧过头去,“二哥,你家去吧,我和五妹留下来,明日去登剑阳峰。” 颜昭明却不同意,“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经过被拐一事后,颜昭明什么也不会让妹离开自己的视线。 颜昭睿挑眉,有些懒洋洋的。 “二哥,莫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能看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得住她一世不成?路总归是要靠她自己去走的,上一次险象环生,即便是你在身边,恐怕也不会有她那么镇定自若,不定还会拖了她后腿呢。据我所知,二哥你可不会凫水。” 颜昭明脸涨得通红,颜舜华瞥了一眼颜昭睿,见对方时不时就漫不经心地看向胖丫,眼内的关切溢于言表。 “哥,你回去吧。要是所有人都留下来,家里会担心的。总得有人去报信吧?如今色已晚,山路颠簸,再不走,毛驴不定都要害怕了。” 她将颜柳氏及方柔娘会担心这一点强调了几遍,又嘱咐他赶路要时刻心,颜昭明无奈,最后只得驾了车离去。 “五妹果然不凡。能从贼窝逃走,想必忍耐力不错,凫水的功夫尤为惊人;口若悬河,能将一故事讲得舌灿莲花,让听者意动犹如身临其境;听村塾的李夫子还能够过目不忘。话回来,难不成你身上真的住着木槿花仙?” 兄妹俩人跟在龚大发与胖丫的身后,一路唇枪舌剑。 “五哥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虽然是道听途,但大部分都是事实。你凭一己之力凫水躲藏,从贼窝逃走是真的吧?你求得了颜府的庇护,又借助他们救了其他被拐的人是真的吧?之前那个故事也的确是你自己活灵活现地编出来的,当着李夫子的面一字不落地背诵完《千字文》也是确有其事。” 颜舜华埋头走路,既然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便干脆闭口不言。 “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到奇怪以及敬佩而已。要知道,哪怕是成年男子,遇见了这些事情也很难脱身。你却做到了,还完成得相当漂亮。” 颜昭睿侧过头去,见她一副不欲交谈的拒绝姿态,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们老颜家谁的凫水功夫最厉害吗?” 颜舜华看他一眼,摇头表示不知道。 “是我爹。” 颜昭睿的双眼有一抹光彩闪过,“祖父的时候,四个孩子中就我爹跟四叔最爱往玉带河里去,不管祖母怎么警告‘善泳者溺于水’都无济于事。在十五岁的时候,两人还曾经在春季的一个雨日顺流而下,坚持游了整整五个时辰。”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果然,不管是古今中外,哪儿都不缺中二少年。 她那早逝的大伯父,以及她如今的便宜爹,的时候绝对是两个精力过剩的熊孩子。 而眼前这个对他们无限崇敬与向往的五哥,十有**也遗传到了同样中二冒险的基因。 颜舜华突然就一点儿都不期待明日的剑阳峰之行。晓得与颜昭睿一起,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他却习以为常甚至欢喜万分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76章 登顶 翌日,又起了一个大早。 在龚大发家吃过早饭后,见胖丫的家人还是没有回来,颜昭睿兄妹俩便与她打了一声招呼,让她安心等待,表示登高过后再回来找她,看看情况如何再作安排。 胖丫没有哭,只是却也不像往日一样精神十足,所以安静地点了点头,便又去了自家门口站岗,甚至连他们俩的挥手告别都没有注意。 因为考虑到颜舜华年纪,所以未免登高之前就体力耗尽,颜昭睿出钱请了龚大发的长子龚福驾着驴车送他们过去。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交谈一番,只要不涉及此前的问题,颜舜华还是十分乐意与他话的。 毕竟颜昭睿常年在外求学,交友广泛,见识涵养也颇为不错,并不像狗娃与牛大力等人一样,让她觉得完全还是个孩子。 坐车比起单纯的走路来还是快了不少,大约两刻钟时间,他们就到了剑阳峰的山脚下。 抬头仰望,那笔直入云的山体,巍峨浩荡。虽已深冬,却仍然有翠绿的树木覆盖着怪石嶙峋的地表,而那被猎人们常年踩踏出来的路,则在其间时隐时现。 “从我们村里头看过来,就觉得它气势非同一般,如今身临其境,才觉得剑阳峰果然气势逼人,犹如仙人凌空一剑,直劈苍穹。” 颜舜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颜昭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嘱咐龚福在山脚等候。便率先背着包袱踏上了山路。 颜舜华见状赶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缓步前进,很快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大概行进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在一处稍微平坦的开阔处停了下来,分别坐下,喝水休息。 “想不到你的脚力还真不错。” 颜昭睿靠在了一棵树下,伸了伸腿,脸上树影斑斑。 颜舜华完全不顾及形象,口中还在咀嚼着一块糕点,一边捶腿一边偏过头去打量他。 这个最初给她的感觉像是从书画中漫步而来的一样。非常俊秀飘逸的少年,也不知为何,今日像是一直在试探她。 就好比如此刻。看着像是漫不经心,实则稚嫩的脸庞尚未能完全掩去那明晃晃的怀疑与针对。 “原本就是大山的子女,连这点脚力都没有,岂不是叫人笑话?何况。五哥您可是比我要轻松得多。连气都不带喘一下。” 颜昭睿闻言眯起了双眼,像是下定了决心。 “走吧,继续往上,待会可以早点下山。” 颜舜华垂下了眼睑,无可无不可地站了起来,“好。” 也许是尚未攀登得很高,也或许是一直都沿着猎人常走的路前进,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起初颜舜华还在想着颜昭睿的心思。后来见他完全投入到自然之景中,自己也就慢慢地将疑虑抛诸脑后。欣赏起山川的美景来。 偶有动物被惊动,四处乱窜,或者一些山野果树在伸手可及的路边,引人注目。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吸引她的地方,让她尤为惊叹的是这一座山峰上的石头,造型千奇百怪,像什么的都有,好比如上的云彩,随心所欲,万物皆拟。 但不管是什么模样,它们都带着一种然的野趣,直看得她心醉神迷,心里感慨大自然的造物果然是鬼斧神工。 走走停停的,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攀登到了峰顶。而此时,离早上启程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 因为疲劳,原本颜舜华是不想登顶的,但在看见那覆盖在山顶的皑皑白雪之后,她还是咬着牙,跟上了颜昭睿的脚步。 而她的坚持也是值得的。 攀登到峰顶的那一刻,四周的景色尽入眼帘,那高低起伏的山峦,那连绵不断的田地与屋舍,向着四面八方辐射开来,让人想要振臂高呼,一吐为快。 而她也确实是喊了。 “哎哟喂……” “哎哟喂……” “哎哟喂……” “哎哟喂……” 虽然她只是大喊了一声,却有无数的回声传了回来,接着又渐渐地朝着开阔处传了过去,一点一点地在地间消散。 颜昭睿被她吓了一跳,虽然心下也跃跃欲试,却终归是没有放开来大吼,反而是蹲下来,开始一捧一捧地玩起雪来。 颜舜华也不管他,兀自乱喊了一通,最后才团了几个雪球,远远地甩了出去,发泄着突然袭上心头的莫名情绪。 也不知道那几个死党与闺蜜如今过得怎样。也许会因为她的突然出事而开始回归正轨,不再终日想着游戏人间了吧。 从前有一段时间,她可是常常不顾生死,约了他们一块去冲浪蹦极的,而冒着风险玩得最多的却是攀岩与滑雪。 如今剑阳峰的地形,虽然不适合滑雪,某些地方却十分适合攀岩。 她蹲下身来,握了一把雪,在空中一抛一抛地玩着,任由思绪随着寒风四散。 不愿为世俗所束缚的他们,不定都已经是为人夫为人母了。毕竟人生苦短,该经历的,总要都经历一遭,才能感受深刻不枉此生。 “熊,虎,狼,猪,兔,这两个是什么?” “熊猫跟袋鼠啊,这你都……” 颜舜华顿了顿,迷茫的思绪遁去,回头仰望,正巧看见弯着腰凝视着她的颜昭睿,眼内有戾气一闪而过。 “没什么,好玩而已。” 她并没有将一干用白雪堆积起来的动物给毁去,反而是四处走动着,把埋藏在积雪中的一些枯枝残叶找了出来,尔后回到原位,一一地镶嵌进动物的身体里。 眼睛,鼻子,嘴巴,最后组合起来,便是一张张热烈奔放的笑脸。 这是她的朋友们的代号。每一位都认识了十年以上,吵过架动过手,不管是欢笑还是悲伤,不管是寻常还是疯狂,他们都共同经历过。 那些无忧无虑活力四射的青春年少,那些变形夸张肆意挥洒的年轻岁月,那些苦闷得让人崩溃尖叫的灰暗日子,那些渐渐缓过来却仍然能够感受到犹如死鱼一般僵硬滞涩的年头,他们都陪伴着她,爱护着她,激励着她。 从堂到地狱,也许只要一瞬之间。 但从泥淖中脱身而出,重新站到干净清爽的地面上,却需要人鼓起莫大的勇气,耗费无数的时光,才能艰难前行,不断向上。 她何其有幸,曾经与他们相遇相伴。 倘若她的死,能够惊醒他们所有人心中曾经怀揣过的梦想,并且终于让他们有勇气付诸行动,只为那些不曾看到过以及得到过的结果,那么不管最后是好是坏,都能够释怀了吧。 如此,从前的她,也就勉强算得上是死得其所。(未完待续。。) 第77章 坠崖 颜舜华闭口不言,颜昭睿便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原路返回的时候,到达半山腰,他特意带着她绕到了山峰的另外一侧,顺着一条羊肠道继续往下走。 她虽然疑惑不解,却也没有问为什么,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安静地跟在他的后头。 约莫是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两边都是笔直犹如一刀切过的峭壁,边上密密麻麻地生长着成片成片的五针松。每一棵都有四五十米高,其中最大的那一棵,颜舜华怀疑最少也高达七十米,枝叶繁茂,曲中有直,犹如蛟龙入海,端的是气势非凡。 “如何?‘枝如游龙,叶如翔凤’,五妹是否觉得不虚此行?” 颜昭睿漫步至悬崖边的一根斜飞出去的松枝上,轻轻一跃,就端坐到了树干上,悬空的双腿飘荡着,让颜舜华的神经顿时绷紧了。 “四哥,回来吧。你这样很危险。” 颜昭睿微微一笑,整个人往后仰倒,在她的惊呼声中,却是做了一个倒挂动作,就像是蝙蝠一样,脚朝上头朝下,轻轻松松地悬于树枝上。 “没事。我与同窗来过这里很多次,每一回都要这么玩上一回,你不必担忧。” 颜舜华眉头微蹙,虽然不太赞成他这种没有任何防护就冒险一试的做法,但是鉴于他的话语,以及对武淑媛莫名其妙的信心,她并没有再开口劝阻。 也不知道她那凡事都从容面对的大伯娘。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外头的疯狂行为。 “五妹也过来看看吧。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山脚下那一条斧钺河,要是雨季能有排山倒海之滔奇景。同奇石奇松一起,合称为剑阳峰的‘三奇’。如今虽然风平浪静却也波光粼粼,是来攀登的人绝对不容错过的风景。” 颜舜华顿了顿,终究还是抵不过自然美景的召唤,缓步到了悬崖边上,抱着一棵低矮干瘦的松树枝往外探看。 就如颜昭睿所言,斧钺河确实值得一看。只不过。吸引了颜舜华目光的并不是波光粼粼的河面,而是底下河边那绽放得如火如荼的鲜花,以及。回过神来之后,陡然映入眼帘的笔直峭壁。 像是在应和着剑阳峰的奇景一样,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血液在血管中加速流过。手脚也不自然地微微发抖。 她并不是害怕。同样的,也并不是为欣赏到的美景而感到兴奋不能自已。 她只是,被铺盖地而来的无数过往所定住。朋友们的身影一一浮现在眼前,让她的内心蓦然地塌陷,继而鼻子一酸,就这么流下泪来。 在世界各地无数次地参与蹦极的时候,他们曾经开玩笑地许下了幼稚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他们相伴着走过许许多多的岁月,那些时光却随着时空的转换而永远淹没。 她以为自己不会想起来。即使想起来,留在心间的也满是美好的回忆,唤起的也只会是一定是必然是满眼的笑意。 可是没有想到,离别之后,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想念,却会是那么突然而然,无语泪千行。 “你不是丫,你到底是谁?” 那已经变得非常好听的声音,蓦地出现在她的耳畔,颜舜华一惊,身体下意识地缩回来侧过头去。 颜昭睿的眼神已经不复清澈,脸上的阴霾几乎触手可及。 “你是谁?我五妹从来都是羞怯胆的孩子,从来不曾学过凫水,也从来不曾学过下厨,更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活泼健谈得犹如离了巢的鸟雀。” 颜舜华没有回答,事实上,经过这两日的朝夕相处后,想必颜昭睿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我教过她念书。她的记忆力还算可以,却绝非过目成诵的孩子,也压根就没有学习过绘画。你平时虽然言语不多,关键时刻却能言善辩,不单只能够流利背诵《千字文》,还能依靠凫水救出狗娃,又从拐子手里逃脱,甚至事后准确地画出每一个人的肖像帮助破案。” 他紧紧地盯着她,就像猎鹰追逐着不幸成为了猎物的野兔,务必保证一击毙命。 “人都是会长大的,四哥。” 颜舜华悄悄地打量了一番地形,如今她正靠在往峭壁延伸开去的松树枝上,往回走的去路被颜昭睿给拦住了。 “去年末的时候教的,也不过是短短数月而已,五妹就能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让我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吗?” 颜昭睿的眼神渐冷,“而且不单只是我,就连我娘,还有祖父,他们都认为你变了。就算投河一事让你性情大变,也不可能会转变至此,压根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你到底是谁?把我五妹弄到哪里去了?!” 他的母亲曾经教导过他,下的奇闻异事不计其数,即使碰上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有确切的证据,那么便也用不着怀疑,更加用不着畏惧退缩。 为了族人,迎难而上,这是他颜昭睿此生唯一不变的使命。 “四哥,这里并不安全,我们退回去再,好吗?” 眼见对方的胸膛起伏不定,颜舜华忍不住担心起来,生怕这个堂哥也犯浑。 “不好,除非你告诉我答案!” “答案就是我不知道你在些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她微微站直了身体,双手离开了松树枝,想要往一旁闪身退回去。 “我没让你走!” 颜昭睿一拳锤到了松树上,那陡然生发的怒意直扑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清楚,我五妹哪儿去了?你使了什么妖术?!” 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很快她的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四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像审犯人一样针对我,但是容我提醒你一下,倘若你是真的想要求得答案,那么就不应该置你我二人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呵呵。” 颜昭睿双眼微眯,脸上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抓住她肩膀的双手突然发力,往前一推。 “我还真的不是为了你的回答。” 伴随着这声冷酷的宣告,颜舜华只觉得两脚悬空,失重的感觉犹如潮水一般,瞬间将她淹没。(未完待续。。) 第78章 刺耳 她没有害怕得尖叫救命,也没有愤怒得失去理智,只是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用双手护住了头部,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极力让自己波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没有关系,下方是河,她可以的,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颜舜华,没有关系的,集中精神,放松身体,你可以的。 寒风扑面,岩壁上的杂草藤蔓原本并不起眼,如今却割得急速下降的她背部生疼。 从踏空坠落的那一个时刻开始,她就将眼睛紧紧地闭上了,既不想去看颜昭睿脸上的神色,也不愿意去关注底下那绚烂之极的无名鲜花。 除了耳畔呼呼的风声,自己那无法控制加速狂飙的心跳声,以及越来越近在咫尺汨汨流动的哗哗水声,她什么都听不见。 幸运的是,崖顶离河面的距离是确定的,哪怕时间被愤怒的心情拉得无限之长,也总有到达的时候。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她没入了冰冷彻骨的河水之中。 不能呼吸的感觉糟糕透了,但好歹,她终于停止了想象中的无休止坠落。 只是,她的运气不太好,下降的地方水深处生长着一大波的水草,在她想要往水面游上去的时候,双脚被缠住了。 解开一束,游了没一息又会被另一束给缚住,好不容易再次解开,拼命地蹬着双腿往上,旁边又会飘来长而繁多的水草,紧紧地开始攀附着她。不让她离开。 颜舜华不敢使劲挣扎,以免用力过度,以致水草越缚越紧。或者导致自己腿脚抽筋。 当第三次解开又立刻被缠上之后,她便停止了想要立刻离开的念头,转而在光线渐暗的水草堆中摸索着自己的腰腹。 她的右手很快就碰到了那一把锋利的刀,心下一喜,当即抽了出来,开始一刀一刀地将蔓延过来的水草尽皆割断。然后四肢配合着,极速往上。浮出水面,脑袋瓜上还顶着一头水草。 视线虽然受阻,却并不妨碍她将岸边那一簇簇怒放的鲜花收入眼底。 抬头仰望。壁立千仞,有零星几棵松树斜斜地悬空生长,那虬龙般的树干,华盖般的树顶。一一在望。却让她陡然心寒。 不远处“咚”的一声巨响,拉回了她漫无边际的黑暗思绪,颜舜华潜入水里,悄悄地游到岸边,借着花丛的掩映,很快就上了岸,掩去了踪迹。 紧随其后的颜昭睿在河中间呼喊着她的名字,没有听见回应。也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便一个猛扎子潜入到水底。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丫你在哪?” “丫,丫,你在哪里?” “颜丫,快点回答我,你在哪儿?” “颜舜华,我知道你会凫水,你躲哪儿去了?” “颜舜华,出来,颜舜华,再不吭声,我生气了。” “颜舜华,信不信等我找到你之后,揍你个半死?!” “颜舜华,别玩了。色暗了,再不走,我们就要有麻烦了。” “颜舜华,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要走了!臭丫头,再不出来,你就真的死定了!!” 半个时辰后,色渐暗,他不死心地又快速搜索了一遍,但因为视线受阻,颜昭睿昏头昏脑地冲进了原本可以避开的水草群中。 慌乱之下,在河中如鱼得水的他居然被缠住了手脚,挣扎得越厉害,水草也勒得他越紧。 没有多长时间,无法游动的他便冷得瑟瑟发抖,加之筋疲力尽,又喊了几声名字无果之后,情绪绝望的他被水草拖着,无法自控地沉入了水底。 上了岸的颜舜华在花丛中摸索了一阵,大致确定附近没有危险之后,便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继而慢慢地用力拧干。 看着涓涓细流从指缝之间流下,她紧紧地抿起了双唇。原本红润健康的脸,就如粉红的指甲一样,在刹那之间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了一片苍白。 她并没有离开花丛,因此就在岸边听着颜昭睿的一声声叫唤,哪怕声音的主人越来越焦急,话语越来越慌乱,她也无动于衷,并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愿。 直到她拧不动了,将外套甩飞了出去,颜舜华才浑身颤抖起来,恨不得将那个一直在吵吵嚷嚷地喊着她的名字的所谓堂哥,立时立地给大卸八块,不,最好揍个稀巴烂! 愤怒的情绪汹涌而来,她开始快速地穿衣。内裳因为太过厚重,沾了水之后愈发冷沉了,她套上之后又暴躁地解了开来,直接甩到了另外一边,自己则喘着粗气去将外裳捡起来,利索地穿上。 鞋子早已经不翼而飞,她便将粗麻做的长袜胡乱穿上,权当作是布鞋了。只是穿的时候指尖划过了几颗刚长出来的水泡,痛得她狠抽了一口气。 只是这却让她联想到了今日的登山之行,于是情绪愈发不好了。 等她勉强穿戴整齐,从花丛中来到了水边,刚好看见了他被河水没顶的瞬间。 颜舜华冷冷一笑,既不言语也不动作,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挣扎,折腾得平静的河流水花四溅,荡起了圈圈涟漪,接着便整个人沉了下去。 她等了一息,此前一直胡乱喊着人的颜昭睿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颜舜华又等了一息,意识到他真的有麻烦了之后,终于脸色铁青地重新拿出了刀,尔后猛地扎进水里,游到了水草边上,疯狂地开始了割裂任务。 幸亏她发现得早,也没有丝毫犹疑就下水救人,因此还算及时。虽然最后拖着昏迷的他挣扎着上岸的时候,力气几乎都用尽了,但好歹,他们终于上了岸。 “喂,醒醒,喂,颜昭睿!” 他没有任何动静,颜舜华也顾不上去包扎自己正在流血不止的左手臂,按着记忆中的急救方法将人放平,将他的头部微微垫高,见没有什么堵塞,便两手一搭,开始一遍一遍地按压他的胸膛。 颜昭睿的运气还不错,她的急救方法来得及时而又恰当,他很快就吐出了不少河水来,呼吸恢复了正常,意识开始回转,眼皮微微动了动,尔后便睁开了眼睛。 傍晚时分,光线渐弱,他看不清逆着微光的她到底是何种神情,但是却清晰地听见了枯枝拖地的声音,在沙石遍布的河岸边,伴随着流水潺潺,显得响亮而又刺耳。(未完待续。。) 第79章 资格 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找不到可供栖身的山洞,两人便挑了一个背风处暂时安顿下来。 颜舜华用手帕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开始垒石块,做成一个简易的土灶,然后钻木取火,将好不容易捉来的两只鱼给烤上。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颜舜华并不理会他,轮换着将衣服全都烘了一遍,直到里里外外都干了,这才整整齐齐地穿上。 颜昭睿一直背对着她,即使她全都弄好了,他也只是靠近火堆,缓慢地伸展手脚,并不打算同她一般将衣服全脱了烘干。 颜舜华心内腹诽着他的少年心性,虽然想要劝一番,但是念及此前的事情,她还是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生病了也是他自找的。 她趁热将一整条鱼都给吃了,然后在四周走了几圈,期间不管颜昭睿跟她什么,她都不加理会,只是专心地收拢一些枯枝残叶。 “拾那么多干什么?龚福肯定会去找人救命的。” 颜昭睿到底是冷了,在她始终都不肯正眼看他也压根不回话之后,终于还是将外套给脱了下来烘干,见她越走越远,一边大声喊着别离开太久,一边手脚利索地换了内裳出来继续弄干。 颜舜华见他还不算太迂腐,便在外围呆了数盏茶的时间,这才抱着东西回转。 而吃饱穿暖的颜昭睿愈发中气十足了,一直笑眯眯地与她东拉西扯。尽管她始终不予理会,他也像是自娱自乐一般个不停。 “我来剑阳峰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还从来没有逗留到这么晚过。” 颜舜华时不时地加上枯枝。待得此前搬来的两块大石头烘热了,这才脱下外套将它抱到一旁,然后重新穿上,背靠着躺了下来。 “你曾经在野外露宿过?”他见状也有样学样,将另外一块石头搬离火堆,半倚半靠着,一边关注着火势。一边扫过周围的情况,语气难得地带了一些懒洋洋。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寒风呼啸。就是流水潺潺,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些虫鸣兽吼,蜷缩着的颜舜华却像是睡着了一样,还是没有回答。 颜昭睿沉默了大半个时辰。见她依旧一动不动的。便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靠近,俯下身去。 出乎他的意料,颜舜华立时翻身而起,动作利索地送了他一个扫堂腿,直接将他放倒在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在火光里。从前那双总是单纯羞怯的眼睛,流露出非同一般的冷意与漠然。 他抬了抬右手。脖子上的刀却陡然发力,迫使他呼吸困难,却并没有流血,这也间接告知了他一个事实,对着他的是刀背。 “衣……” 颜舜华并没有去看他手上拿着的外套,即使他不抬手,在放倒他之后,她也已经注意到这人只穿着内裳。 怕她冻出病来? 在悬崖边上推她下来的时候,他可没有担心过她的安危。 她的神色愈发冷肃,视线扫过他的双手,尔后默默地收回了刀,重新塞回了怀里。 “咳咳咳……” 颜昭睿立时咳嗽起来,不适的感觉好一会才完全消散了。 “所以,你果然不是我五妹,对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上阴霾不再,眼神却十分的黯淡。 “此刻我不耐烦听你的声音,最好给我闭嘴。” 颜舜华的声音依然软糯,却再也不像之前相处时的轻松愉快。 “我只是想要求得真相,不希望五妹走了也没有人知道而已。” 他并没有坐起来,就这么仰躺着,望着黑黢黢的夜空,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颜舜华扔了几根枯枝进火堆里,特意将火给拨旺了少许。原本以为会有人来找他们,但是直到如今,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哪怕因为夜色没有办法立刻找到,起码也要给点声音,让他们知道有人在找寻当中啊。 “你知道吗?从兄弟姐妹们就都不怎么亲近我。” 颜昭睿翻身坐起来,“唯有五妹不一样。虽然她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为胆怯的人,可是每一次我回村子里头,她都会特意到家里来找我,问我过的好不好。中秋的时候,我回来了,你却没有来。” 颜舜华原本并不想理他,任由他自言自语了一大通却还是不停止,听得她情绪越来越烦躁起来。 这子,还真狡猾,居然到现在都不肯死心,非得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才肯罢休。 要真按照他的法,假如他心里真的已经确认了她非本人,恐怕早就失去理智要将她撕个粉碎了吧。 哦,也不对,她想差了。这人前不久才真的推了她下崖!即使后来他又跳下来想要救她,但也不能掩饰他曾经真的想要杀她的事实。 杀人未遂,并不代表罪行就可以被忽略,甚至重新被审视被算计,她颜舜华看起来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什么都不做,还真的不符合她恩怨分明的性子。 即使如今的她是个七岁的娃娃身,眼前的少年还只是未成年,她也不打算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放过他。 她站了起来,绕过火堆,缓慢地走向他,手上还拖着那根捡来防身的长木棍,在黑夜中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 “怎么,想打架?听你的身手很不错,在村塾跟玉带河中都曾经让周鹏程那个子吃了大亏,我还真是……嘶……喂,你真打?停停停,哎,嘶……” “颜舜华,我生气了……” “喂,你用得着这样吗?我……嗷!!” 由于抽筋,颜昭睿在水里的时候鞋子也被水草给缠走了,脚底被划出了数十道口子,加之右脚又崴了,因此并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松地闪躲。 见她两眼冒着凶光,一声不吭地就对着他的手脚死命地挥动着木棍,他起初还能忍耐开口,后面却是只顾着双手抱头,尽量蜷缩着身体,以免被误伤到其他重要部位。 这一场单方面的殴打,直到一盏茶后,颜舜华觉得稍微解气了才最终停止。 “你还真够狠的!就不怕我记恨你,回家后向祖父告你一状,将你逐出颜家?” 由于没有再添枯枝残叶,火光已经越来越弱,在寒风中甚至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一如颜昭睿此时此刻的身体,尽管没有被殴打出血,但却疼得浑身发抖。 “哧,我颜舜华行得正坐得端,会怕你去告状?” 她的语气很冷,眼神却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某一个地方。 因为此前他在挨打中不断移动的缘故,他们早已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颜昭睿,你眼神是够毒,但不代表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正确的。退一万步,即使你臆测的事情是对的,也轮不到你来审判我,甚至亲手结果我的性命。如今的你,还不够资格!”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陡然迸发出了一股慑人的气势,木棍迅疾脱手,凶猛地朝着地上的他飞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80章 不错 从到大,颜昭睿很少有害怕的时刻,尤其是在七岁之后,该懂不该懂的事情他都懂地七七八八了。 在计划着带她上山的时候,他有过犹豫,却没有害怕;在亲手将她推下悬崖的时候,他有过挣扎,却也没有害怕。 可是在斧钺河中找不到她的时候,他心中闪过了恐慌。在她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一顿闷棍之后,明明应该消气了的她却变了神情,而那木棍…… 颜昭睿将耷拉到脖子上的蛇身给一巴掌挥开,看也不看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原地。哪怕是再挨她一顿打呢,他也不愿意去回想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凉阴冷。 “弄走,快点给我弄走!” 他心惊胆战地喘着粗气,没一会儿竟然干呕起来,狼狈得像是刚知道自己有喜了却对此表示震惊乃至厌恶的孕妇。 颜舜华对他的表现却恍若未见。 “你还好吗?”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冽得一如甘泉。 “恩。” 颜舜华低低地应了一声,双腿却软了下来,膝盖着地,就这么跪了下去。 就在不远处,想要袭击颜昭睿的长蛇仍旧抽搐不已。 哪怕七寸已经被木棍当场击碎,剩余的部位却还在高频率地扭动翻滚,那碗口粗的蛇身黑不溜秋的,同那扁长的脑袋一样,看得她手脚冰凉。 “不想看就离远一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野外?他是谁?” 颜舜华回过神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回到火堆旁。蹲下,然后添加一些枯枝残叶,将火拨旺了少许。 “四哥,你还不过来?” 颜昭睿拿着手帕一直在不停地擦脖子,闻言一瘸一拐地赶紧坐回到她的身边。 “刚刚那一手你是跟谁学的?干得漂亮。” 颜舜华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慢腾腾地指着远处的蛇尸道,“听刚死的蛇肉十分香甜鲜美。四哥想不想我亲手烤给你吃?” “别别别,算我怕了你了,我不问了。好吧?要吃你自己吃!” 颜昭睿摇头,原本就灰头土脸,如今更是神情萎顿。 他的时候其实十分调皮,十岁那年曾经有一次不经大人的同意。就偷偷尾随着打猎的人上山。结果那一回运气十分不好。被两条蛇围攻。 尽管仗着身手他躲避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还侥幸杀死了其中一条。只是毕竟年幼体弱,他还是被剩下的那一条蛇给接连咬了数口。 要不是恰巧遇上来山中采药的柏大夫,恐怕他不等毒发,就会被那条蛇给缠紧窒息而亡。 因为这样,他才对蛇这一种爬行动物深恶痛绝。也因为这样,他才会无法完全消除对颜舜华的疑虑。 此前的自救与救人,以及对他的殴打。应当将她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才对。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对这条蛇一击必杀。这绝对不是他的五妹。 不,不对。 即使没有黑蛇的出现,他也应该确信她不是颜丫。 颜昭睿动了动,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他情不自禁地轻抽了一口气,然后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当年他的蛇毒全清以后,武淑媛默默不语地将他揍个半死的场景。 眼前这个将视线投向黑暗的远方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五妹呢?是跟他娘一样年纪的女人还差不多。 对孩的一切都给予包容,即使心里不耐烦了,最多也就是不理会。只是在触及底线的时候,却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教训。 他一寸一寸地摸着自己的手臂与双腿,确认骨头完好,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瞧她如今那一副豆芽菜的模样,哪里像个成熟稳重有担当的大人了?他居然还将她当做了母亲一般的人,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置于屁孩的位子上,真是,疯了!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多加揣摩的。 反正这一回,这个堂哥在她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疑心颇重的印象了,不管他长得再俊秀,那也是只可远观不宜深交的人物。 “你是在山谷?不能离开吗?这种蛇一般都是雌雄同居,刚才的是雄蛇,要是不出意外的话,雌蛇也会出现。这里并不安全。” 颜舜华闻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往四周扫了一圈。 待得少年出言安慰,让她不要草木皆兵,她才讪讪地收回了视线,继而问道,“四哥,这附近有人家没有?要是能走动的话,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颜昭睿咧了咧嘴,“你呢?刚你打我的时候都没能躲开,如今被你揍了一顿,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疼得只差没有晕过去,你我能不能走?” “揍人?你为什么揍他?” 听见少年讶异过后开始了轻笑,颜舜华没好气地瞪了颜昭睿一眼。 “那是你活该。要不是你姓颜,就凭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就算不让你淹死在斧钺河,也会眼睁睁地看着大黑蛇咬死你!” “他做了什么?”少年疑惑。 颜昭睿则振振有词,“我做了什么?我不就问了你一个问题而已?谁让你不肯光明正大地回答我的?虽然推了你下崖,可也是在知道你会凫水的份上才这样做的。而且怕你真的出意外,我后来不也跟着跳下来了吗?” 颜舜华听了飞了他一个眼刀,“这么来,难道我还应该感激你推我下崖,感激你之后自己也跳下崖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增添麻烦?早知道你不改初衷,我就应该在你溺水的时候袖手旁观!” 颜昭睿懒洋洋地抬起了下巴,“不好意思,我姓颜。话回来,要不是为了证明你姓颜,我还懒得推你。” 少年听得有些糊涂,却也知道大概牵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这兄妹俩才会在夜晚出现在荒郊野外。一个推了妹妹随后却又想着救人,一个被推下崖来自救成功,却又无法狠下心来,置亲人于危难之中而不施加援手。 只是不管内情如何,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她是受了难,想必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也痛得无法呼吸吧。 联想到自身发生的一些事情,少年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清冽的声音在暗夜中幽幽响起,提醒着她道,“或许你应该留在原地,等候雌蛇的到来。毕竟,蛇肉的味道还是不错的。”(未完待续。。) 第81章 负责 他们并没有吃上蛇肉,当然,也没有真的停留在原地。 颜昭明回去报信以后,武淑媛得知自家儿子要带着侄女攀登剑阳峰,就觉得有些不妥。因此一大早便亲自赶往龚林屯。 如果不是因为胖丫的家人回来,弄了一出闹剧使得事情沸沸扬扬无法脱身的话,恐怕她会更早一点带着颜昭朗、颜昭明两人上山找人。 幸运的是,当找到兄妹俩的时候,尽管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手脚各处还有不少伤痕,他们的精神头却还不错,居然在一边生火一边斗嘴。 三更半夜的,武淑媛并没有立刻带着他们离开,而是吩咐龚大发将所有前来帮忙的乡亲三三两两地围拢在一块,就这么凑合着在山谷里过了一夜。 直到亮,雌蛇也没有现身,十来号人这才浩浩荡荡地返回龚林屯。 武淑媛没有停留多久,就接了被长辈拒绝留在家里的胖丫一道,动身回了颜家村。 因为害怕颜柳氏情绪不稳,颜舜华请求所有人无论如何都要对此事闭口不言,如果问起,就回答是随便上山玩了一下,没爬多高就下山了。 颜昭朗与颜昭明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毕竟最先发现的人是武淑媛,在他们兄弟俩赶到的时候,颜昭睿与颜舜华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那条蛇尸也并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只以为两人是贪玩,想要看一看斧钺河与玉带河有什么区别。所以才不往上爬,而是涉险溜到了悬崖底下去。 对于这样的猜测,颜舜华默然不语。在颜昭睿想要发言的时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开口乱话。 即使是武淑媛,虽然将两人之间的诡异互动看在眼底,却也只是心底疑惑了一刹那罢了,并没有把事情想得太深入的她还是心疼儿子的受伤,因此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替侄女掩饰。 这么一来,当颜舜华回到家中的时候。尽管颜柳氏心疼地掉了眼泪,却也因为手脚的伤口并不深,且人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故而并没有太过担心。 或者,颜舜华此前接二连三地闹出乱子,这一回爬个山受了一点点伤而已,从前的颜柳氏也许接受不能。如今经受了一连串打击的颜柳氏却也慢慢学会了不那么一惊一乍了。 倒是颜大丫。在看到妹妹手脚各处的伤痕时流了不少的泪水,颜二丫就更是愤怒了,不单只抱怨了自家兄长的“擅离职守”,更是头一回埋怨了自家堂兄的看护不力。 从前一直认为颜昭睿是最为靠谱的堂哥的颜二丫,如今却开始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以至于柏润东前来诊治的时候,连带着受了颜二丫好几个白眼,直到临走还是一头雾水。 而颜盛国在得知自家幺女身上的伤口,多数都像是由尖锐的岩石给摩擦划伤的时候。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只是在看见身体臃肿的妻子泪水涟涟之时。他并没有当场就去询问。 这让颜舜华松了一口气,因此尽管看见方柔娘对着她眼神阴鸷,像是老大不爽她又全须全尾地回家来,也并没有阻止她愉快的心情。 尤其是,在吃饱喝足又泡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她抱着灰狗窝进了被子里,干净清爽的感觉简直让她想要大笑。 少年因了她一夜未睡,吃完早饭后竟然哪儿都没有去,也跟着宅在了房间里。 原本他是十分抗议她泡澡的,只是颜舜华这一回却压根懒得听,也不去计较什么名不名节的问题,直接脱得只剩下贴身的衣物就坐进了浴桶里。 在他耳尖红得滴血的空当,她还懒洋洋地表示,只要他思无邪,那么作为一根豆芽菜,她本人并不会介意。 “日子还长着呢。既然又重新联系上,不定我们还会一直这样时断时续地维持下去。总是这么矫情,长日久的,难道日后都不能泡澡了?” 少年很想她不介意可是不代表他就不会介怀,只是听了她的法后却被堵得哑口无言。 毕竟,条件允许的话,他自个儿也是日日都要沐浴一次的。 “你,总归是一个姑娘家,就不能……”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这种行为,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额头上居然很快冒出汗来。 颜舜华打了一个哈欠,随着他的视线囫囵将他的房间看了一遍,一边给灰狗挠痒痒,一边慢条斯理地取笑他。 “行了,我都不计较,你有什么好着急的?放心,不会要你负责的。毛都没有长齐呢,就想着大男人的事情了?起来,之前你泡澡的那一回我也是在的,难道你还要我对你负责不成?” 少年瞠目结舌,有好一会儿,竟然是无话可。 颜舜华却心情甚好,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戏谑的机会,又慢悠悠地飞来一句。 “不定你长得像歪瓜裂枣,或者是像矮冬瓜软豆腐。你要敢因为一次泡澡就决定对我以身相许,或者反过来要求我对你负责,我绝对会呕得一塌糊涂,不定连隔夜鱼也给吐出来。” 少年那修长的手指一直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到了还是无奈了,总而言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羞愤。 “我并没有要对你负责,或者要你负责我!只是奇怪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这样,这样不矜持?!” 他想她太过随便,即使年纪太,即使她自己的视线不乱晃他就肯定看不见,可是,作为她的五感共通者,他被动地也能感受到水温之类的啊。 这人,行事真真是太过,奇特? “矜持?矜持是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是能穿还是能玩? 对于我来你就是一个屁孩,在我们乡下地方,许多一点点的孩子常常还光着腚满村子乱转呢。要是那些未婚的姑娘见一个就必须负责一个,那还真的不用愁嫁了,媒人也可以放弃做媒的生计了,改为劝架师傅还不定能谋一条出路。” 少年闻言更是如坐针毡,“你才几岁?就将嫁娶之事挂在嘴边?终生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此……将来也不怕吃苦头?” 简直跟他知道的一个人太相像了,平常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散漫模样,到了某些时刻却又言语刻薄行事狡诈,偶尔还放浪形骸得要命。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上一刻颜舜华还在轻笑着他的真,下一刻,她居然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只留给了他满室的黑暗,以及,伴随着规律的呼吸响起的有节奏的磨牙声。(未完待续。。) 第82章 后果 相对于她的安然舒适,颜昭睿并没有那么好运。 他回到家用了饭,沐浴完,新开的膏药刚刚抹上去,武淑媛就问他身上的棍伤是如何来的。 待得他从头至尾地将为什么要带颜舜华上山,攀登过程中她的表现是如何地符合他的怀疑,以至于最后下山途中将她推下悬崖,自己也跟着跳下崖去,救人不成反被救,后面被她用木棍教训了一顿,还遇见了想要偷袭他的黑蛇,武淑媛已经脸色铁青了。 “原来如此,我怎么会全身上下都是棍伤。只是柏大夫并没有你中了蛇毒。” 颜昭睿笑眯眯的,“那家伙发起狠来可真是六亲不认,虽然没有出血也没有骨折,可是全身上下都闷闷地疼,当时我都只差没有流下泪来。 至于毒,那蛇给她给一棍击碎了七寸,并没有咬到我。娘,您一直不肯正经地教我武术,如今可是后悔了?孩儿可是再一次差点命丧蛇口。” 武淑媛看着他,眼神莫名,似乎带了某种痛不欲生的沉重,让颜昭睿瞬间就心疼起来,不禁后悔起自己的话语来。 “娘您不教就不教,我知道您都是为了孩儿好。” 武淑媛看了他的双脚一眼,便叹息一声,“睿哥儿,到你爹的牌位前跪着去吧。” “娘,我只是随口的,下次真的再也不提起这事了,您别伤心。娘。” 从到大,每一回做了错事,武淑媛都不会直接指责呵斥他。只是让他自个儿到他父亲的灵位面前去跪着反省。 单单为了学武这一件事,他就跪了不下十次了,几乎是从三岁起就每年一跪,只是时至今日也未能让他的母亲心软答应。 颜昭睿眼神黯然,却顺从地趿拉着鞋子,踉踉跄跄地去了主卧隔间,尔后直挺挺地跪在了他父亲的灵位前。 只是这一回。却不是他一个人单独跪着。 武淑媛出去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回到家中,给丈夫烧了香。然后也默默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直到翌日清晨颜昭睿晕过去为止。 武淑媛却没有停止坚持,而是在他醒过来之后,吃了饭休息了一阵。让他接着跪。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够问心无愧地站起来走出去,那就什么时候结束。 他以为母亲真正地生了恼意,因此在多次解释无果后,便默默地一直跪着,接连三日,都是跪了晕,醒了吃。接着又继续跪,再到一头栽倒在地陷入黑暗为止。 “娘。您别哭了。孩儿真的不会再提起学武了,好吗?您别哭,我求您了,别哭。” 当他再一次醒来,却发现从未在他面前哭过的武淑媛在默默地流着泪,一边给他的双膝涂药,一边止不住地热泪翻滚。 颜昭睿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武淑媛并没有哭多久,在上完药的时候就背过身去,将眼泪都给擦干了。 这些,除了要做饭以及在他晕过去的时候看护他,其余时候她也一直陪着他跪,身体上的疼痛很难受,可更让她痛苦的却是心里头的煎熬。 比死还要痛苦的滋味,她原以为再也不会经历了。只是没有想到,却那么快地就再一次地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十五年了,睿哥儿,你爹他,已经走了十五年了。” 武淑媛摸了摸他的头,眼眶再一次泛红,却强自忍耐了下去,开始讲述颜盛邦的一些往事,又笑中带泪地回忆起他时候有多顽皮。 颜昭睿一直没有打断她,事实上,此刻的他心里慌得很,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时候。 从前那个身兼父职无所不能的母亲,原来也会痛苦地不得不流下泪来,也会脆弱地一如寻常妇人一样絮絮叨叨。 “娘,对不起,对不起,是孩儿错了。您要打要骂,孩儿绝无二话。只求您别伤心了,孩儿一定会刻苦求学努力上进的,一定会像父亲一样将颜家带往更高处去的,娘……” 武淑媛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进一步下去。 “不,睿哥儿你错了。我从来就不希望你背负家族的重担,即使你身不由己,为娘的也只是盼着你一生平安喜乐罢了。就连你爹,也同样如此。他希冀你能够平安健康,希冀你能够努力上进,却并不期待自己的孩子为了所谓的光宗耀祖而无所不用其极。” 颜昭睿闻言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娘,孩儿之所以想要学武,就是想要强身健体,想像娘一样在危急的关头保护族人啊。我学成之后不会恃强凌弱的,难道您对孩儿的品行没有信心吗?” 武淑媛看他急得满脑门的汗,便将他按了回去。 “娘自然是信你的,即使你杀了人,那也必然有你认为的正当的理由。可是睿哥儿,你有没有想过,‘杀人者,人恒杀之’?哪怕对方是该死之人,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与方法去杀他,你的做法就一定没有错了吗?你就真的可以手执屠刀将你的杀心付诸实施了吗?” 颜昭睿困惑地看向她,“娘,您的孩儿都懂。可是孩儿并没有对谁起过必杀之心,也没有……” 到这里他倏然想起了颜舜华,脸色发白,顿时语速极快地解释起来。 “孩儿并没有想过要杀死她,我只是想证实一下她到底还是不是五妹而已。从前每一次回来,丫都会来看我,可是中秋那一次她并没有来。后来又听闻了她的诸多事情,孩儿越想越不对劲,尤其是被拐的那一回,她居然……娘,她真的不是五妹,我可以肯定,她……” 望着武淑媛越来越不赞同的眼神以及微微皱紧的眉头,颜昭睿低下头去。 “我不确定肯定了猜测的那一瞬间是不是真的起了杀心,但是孩儿推她下去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随后自己跟着跳下崖去救人。哪怕她自己没有逃出生,我也会把她救出来。” 他的声音有些低不可闻,显然也是想起了后来非但没有救人成功,反而是自己深陷险境,得她救助的事情。 武淑媛帮他擦了擦汗,待他思索了一会,这才接过话题。 “娘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这做法,你如今认真地想一想,是不是不那么站得住脚?别为娘,哪怕是最看重你最希望你成才的祖父,他会不会赞同你这一次的行为? 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求证,你狠心推着她下崖,就算她真的不是你的五妹,你就能这样对待一个陌生人吗? 你不单只让她身处险境,自己还亲身涉险,就因为你觉得这样能够证实自己的猜测。你不觉得这么做是完全无视了我们这些长辈的感情吗? 你的四婶娘如今正怀着孕,她年纪大了,要生下这一胎并不容易,完全就是到鬼门关上走一回。要是丫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害了三条人命。你的四叔失去了相濡于沫的妻子,一蹶不振是铁定的事情,四房的一塌,家就散了。 更不用,你的祖父年事已高,要是真的有个万一,你忍心让他老人家再一次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至于为娘,也并不是什么圣人,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更是你爹唯一留在这个世上的骨血。要是你发生了什么不测,为了颜家,为了你爹的愿望,娘无论如何都会熬过去,可是却会生不如死啊,睿哥儿。 这些后果,你在推丫出去随后自己又跳下崖的时候,可有想到过?”(未完待续。。) 第83章 戴着 颜昭睿泪流满面,不住地着对不起,甚至挣扎着想要起来跪着认错。 武淑媛自然不会允许儿子又跪一通,待得他情绪稍微平静下来,这才重新给他擦拭了一番。 “好了好了,知道自己错在哪就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也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颜昭睿点头,因为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娘,我知道了,日后再也不会如此乱来,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的。只是娘,孩儿真的觉得五妹变了,完全像是另一个人。话行事,与从前的她截然不同。” 武淑媛叹气,对于儿子的固执颇为无奈。 “她是变了,甚至变得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与疑惑,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是你的五妹。” 想到颜仲溟前不久对她过的话,武淑媛的神色微微一凛。 “我们家族的人心性都比较单纯质朴,并不像那些大家族一般有着诸多的勾心斗角,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为娘对你将来要担负的责任并没有太过担心。能不能够更上一层楼如今暂且不好,但是你肯定不会让颜家走下坡路的,这一点,我们对你都有信心。” 一念至此,颜盛邦的音容笑貌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武淑媛想到从前的种种,缓下语气道,“永远都要记住,你如今是长房嫡长孙,有朝一日你会成为颜家的族长,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背负着沉重如山的压力。伴随着你的,除了鲜花簇簇之外,一路上还有荆棘丛丛。” 她微微眯起了双眼。并没有去看儿子的神情,语气悠悠。 “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睿哥儿,有人才会有家,有家才会有族,有族才会有国。‘修身齐家治国平下’,这个典故并不仅仅是一句空话而已。 你要真的想当颜氏的族长,除了一往无前的决心。坚忍不拔的意志,如大海一样坚韧不断的执行力,更加需要如地一般宽广的胸怀。 颜舜华她。不管你认为是真是假,她都是我们颜家四房的丫,是那个懂得体谅人爱护人的姑娘。她不会置你这个亲人于危险境地而不加理会,也不会在逃出生后忘却那些与她一起被拐的陌生人。 为娘这么。你可懂了?” 颜昭睿若有所思。却并没有立即点头表示彻底理解并认同。 武淑媛也没有勉强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了一句好好养伤,身体无碍之后自行去祠堂领鞭,便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行走之间,领口露出来一截红绳。也许是年头不少的缘故,有些微微的褪色,认真观察的话。还能看见那细的毛线,像是被人经常佩戴或者入手触摸而蹭出来的一般。 要是颜舜华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跟她曾经见过的那一根红绳几乎一模一样,就连绳端打结的方式都完全相同。 可惜的是此刻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午饭过后就为了安颜柳氏的心,慢悠悠地回了房间休息。 这几日,她与少年的联系居然神奇地并没有中断过。哪怕睡着了觉,亮的时候也能够立刻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这自然带来了许多的不便,好比如她最为喜爱的沐浴,就让少年每日都如临大敌。而他不论白还是夜晚,都从不间断的体力劳动或者自行增加的武术练习,也让颜舜华感到苦不堪言。 也因为密切的互动,他们的交流也终于顺畅起来,对于彼此的信任都更上了一层楼。尽管这种信任带着某种让人尴尬的被动意味,但也好过当初的相互试探与偶尔的暗藏机锋。 “这种程度你觉得好点吗?” 少年坐在一个角落里,远离了人群,低低地问了一声。 颜舜华懒洋洋地趴在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灰狗。 “还死不了,只不过我可不保证这么连续劳心劳力下去,不会无声无息地翘了辫子。” 她偶尔望望他视线所及之处的肥沃黑土,偶尔又看向因为自言自语而朝着自己一路狂吠的黑狗,戏谑地挑了挑眉。 “给猪取名叫大花,给狗取名叫花,你不觉得对它们很残忍吗?” 每一回他们谈话,这一只平素总是懒洋洋的黑狗就会反常地一跃而起,拼命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尔后又定定地看着她,疯了一般地叫个不停,吵得他有一回梦里都充满了汪汪汪的声音。 “怎么会?就算我一开始叫它石头,对于它来也只是一个固定的叫法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大花已经卖掉了,黑狗能够继承‘花’这一个字,就证明我有多看重它的到来了。再了,你不觉得它像是在对着你狂吠吗?以往你没有出现的时候,它可是很乖很安静的。” 好吧,其实也算不上很乖,桌椅什么的有抓痕必定是它给弄出来的,被子衣物被咬烂也铁定就是它给搞的鬼,但是这些她都能够忍受。 最起码,它不会像呆萌的灰狗一样,隔三差五就在房间里撒一泡尿,弄得她头大如斗,日日都要清洗一遍房间不,还接二连三地遭到她家二姐与牛大力的合力嘲笑。 少年对于她取名的能力已经不抱希望了,所以对于她的强词夺理也没有反驳,而是慢悠悠地道,“你真的不打算帮我?” 颜舜华坚决地摇头拒绝,“我啦,我跟大伯娘真心不熟。反正据我所知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嘉善镇,想来应当不会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就算不幸她真的是你的故人,那也不应该由我出面去牵线搭桥。你自己的人现身法难道不显得更有诚意?” 少年苦笑,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苦涩,“我不知道。也许你的对,我只是胆怯,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见她罢了。” 颜舜华翻过身来,一手枕在了脑下,一手翻出来红绳,温润的感觉让身在远方的少年都觉得触手可及。 “你知道就好。乙一什么时候过来?让他将玉佩拿回去吧,总是放在我这里不安全。我一直随身戴着,害怕弄丢了,到时候多麻烦。” 少年愣了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耳尖微红,有些别扭,“他应当是去做我吩咐的其他事情了。至于玉佩,你就暂且戴着吧。”(未完待续。。) 第84章 玩笑 颜舜华无可无不可,将玉佩把玩了一会,就藏回了衣襟。 “话你这地要种到什么时候啊?看着一望无际的样子,总不该全部都要种上农作物吧?”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开始站起来,少年见状也将锄头抗到了肩上,低声解释了一句,“年节就要来临,想必不会再起战火了,除了守卫与训练,稼穑之事也算得上是一桩大事。” 颜舜华表示了解,古时士兵都是战时打仗,闲时务农,这也是为了不浪费人力,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一个好方法。 事实上,她并不清楚的是,就算是战时,间隙他们也是要种菜耕田的,只不过总投入的人力与时间没有那么多罢了。 “你如今的名字叫什么?干嘛顶着一个假身份进军营里去?也不怕被人发现了抓去斩首示众。” 少年眉峰微蹙,“谨言慎行!” 完他就不再理会她,而是戴上了手套,开始慢慢地开垦起黑土地来。 颜舜华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依然酸痛得要命。这几日即使不绕着院跑步,她都锻炼过度了,肌肉里累积的乳酸简直不要太多。 她四仰八叉地躺了一会,直到灰狗睡醒,这才将它抱出门去,让它到桂花树下撒尿,完了任由颜二丫追着它玩。 “哎,你们到龚林屯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胖丫回来后一直呆呆的,像个木头人。问她十句她才答你一句,要是不理她,她居然能够一动不动地坐一整。要不是还会吃饭睡觉。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木偶了。” 颜舜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往不远处的胖丫看了过去,家伙此刻正安静地坐在绣着荷包的颜大丫身边,眼神确实呆呆的,许久都不见动一下。 她叹息一声,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龚家人见面的场景,但如今这样的后果。想来也知道不是那么的美妙。 恐怕胖丫还是无法接受吧,没有想到长辈为了弟弟过得更好,真的会抛弃自己。 她走了过去。也搬来一张矮凳,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什么话也不,只是托着腮望着空上飘过的白云。 要不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谁会愿意卖儿鬻女? 只是。哪怕她能够理解那种艰难困窘,却也无法体会到龚家人生活的不易,更加无法赞同他们这种等同于抛弃的行为。 她一个外人的心情都不好,胖丫这个当事人,即使年龄再,也还是会难过非常吧。 她想了一些有的没的,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了一下,径直从矮凳上一个骨碌滚了下来。 这还不止。居然一屁股坐到了新鲜出炉的狗屎上。 生产商灰狗正在一旁歪着脑袋,呆萌地看着她。黑狗旁观了一秒钟不到。就开始发出落井下石一般的巨大狂吠声! 众人震惊过后,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颜柳氏轻轻捂住肚子,颜大丫拿手帕遮住了半张脸,双肩却毫不意外地一抖一抖地。 颜二丫就更加夸张了,直接哈哈哈哈哈地爆笑了一通。而牛大力,只差没有滚到地板上表示笑抽了。 至于难得出来陪着颜柳氏赏风景的颜盛国,也是笑得手中的书卷滑落都不知道。 还有胖丫,也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咧开了嘴,真心地笑了出声。没一会儿甚至还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想要扶起她。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免得弄脏了你。” 颜舜华囧得无以复加,这还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踩了狗屎。 哦,不对,确切地,是坐在了狗屎上……也不知道换了这种方式,明日会不会真的走狗屎运? 她拎起了灰狗,使劲地晃了好几下,直到它讨好地伸出了爪子,这才放过了它,自个儿到厨房里清洗。 完了还不忘问候少年如何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这应该也是你人生当中第一次与狗屎亲密接触吧?” 少年却没空理会她,而是认真地对付着同一队的李铁头等人的攻击。 对方表示兴致来了所以想揍人,虽然以多欺少貌似有违道义,但是为了确保胜利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少年想要赢,很难,但并不是没有机会。此前没有提防被踢了一个正着,如今认真了,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一架打了半个时辰,以至于颜舜华回到院以后也手舞足蹈的,时不时就表现出颜四房的人从未见过的动作来,有一回还躺在了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像是被人踢打了一般呜呜呜地痛呼出声。 如果不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她,所有的人都要以为她真的被人揍了。 虽然颜盛国很想叫停幺女的彩衣娱亲,但是见到颜柳氏笑得像一朵花似的,加上那个龚家的孩子也乐得合不拢嘴,想了想,他还是任由自家孩子毫无形象地继续疯癫了。 反正是在自家里头,散漫就散漫吧,她还呢,就让她过几年舒心的日子怎么样?嫁了人总归没有做女儿时真烂漫。 颜舜华可不知道自家便宜父亲的想法,要是知道了,绝对会喊着他求着他赶紧来阻止她停下这一场闹剧吧,疼得她都快要灵魂出窍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头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起初只是四五个人,到了后面居然是十来人围殴少年一个。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原本就应对得不轻松的他自然而然地败落下来,挨打的时候越来越多。 要不是李铁头他们只是无聊得想要教训他一下,并不是真的想要搞出人命,恐怕如今少年已经是一具死尸。 当然,话回来,要不是少年心知他们只是跟他开玩笑,虽然这玩笑稍微过火了一点,但是好歹也还算得上能够容忍,恐怕他下令暗卫动手,那么就该是李铁头等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场暴打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行凶的众人就逐渐散去,再次三三两两地出现在远处,拿起了锄头一下一下地翻起地来。 “你还好吗?” 少年两手都握满了泥土,由于太过用力,不少泥屑从指缝里漏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85章 早起 颜舜华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这一回胖丫来扶她,终于是没有逞强地拒绝了,步履蹒跚地任由她扶着回了房休息,连晚饭都不做了。 众人还以为她为了逼真所以才装成这个样子,居然没人想着过问一下,哪怕晚饭她让颜大丫送来房间里吃,他们也是会心一笑,表示她这彩衣娱亲的活儿实在是干得太敬业了。 颜舜华闻言瞬间牙疼得很,临睡前谆谆嘱咐少年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跟你,这个仇非报不可。胆敢打得我满地找牙,姑奶奶一定要揍得他们爹不认娘不识,最好是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利索地滚回娘胎里去回炉重造!” 少年轻笑,还没回答好,她又迫不及待地表示,为了不拖他的后腿,从明日开始她要全副武装。 “一定要武装到牙齿,成为你最厉害的秘密武器!” 对于她的信誓旦旦,少年不置可否。 “只是玩笑而已。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这不叫紧张,这是生气,是愤怒。” 颜舜华气鼓鼓地戳了灰狗好几下,直到黑狗又汪汪汪地叫了起来,这才住了手。 “将你打成这个样子还能称作是玩笑?你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吗?有病得趁早找大夫。” 她嘟囔了好几句,心翼翼地将茶油涂抹至淤青的部位,也不管他尴不尴尬。 “玩笑只有在双方都觉得好笑的时候才能叫做是玩笑。你如今是被人打了。好吗?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那一位养尊处优的沈致远。被人揍成这样居然也能忍下去。你不痛吗?” 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她如今已经知道,虽然五感共通会造成很多麻烦。但实际上作为间接承受者,她并不会像他这个直接承受的人一样受那么重的伤。 她只是淤青而已,恐怕到了少年身上,就是见血了,不定还伤筋动骨。 少年被她得一楞,居然良久无言。 颜舜华也不管他,涂完之后又悄悄地将茶油罐给送回了厨房。这才慢吞吞地回了房间,道了一声晚安就休息了。 一觉到亮。 她腰酸背痛地早早醒来,感觉到少年又在晨练。往日那虎虎生威的拳脚,此刻也变得有些滞涩。 直到他一套拳外加一套刀法全部打完,颜舜华才懒洋洋地跟他早安。 “还好?”他匆匆地擦拭了一番,快速地换上干净的衣服。尴尬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颜舜华也跟着起床穿衣。速度极慢地梳头,因为双丫髻一直扎不好,干脆就囫囵高高束起,用红色发绳一绑就了事。 “不好又能怎样?你去揍他们一顿给我解气?” 她没好气地打开门,外头一如往常还蒙蒙亮,“你怎么都这么早起?” 少年步履匆匆地也往外走,“日常训练,你快点去做早饭吧。吃了好好休息。” 颜舜华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埋怨,“知道了。大少爷,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 他的作息比她的还要雷打不动,手忙脚乱了几日,她虽然被折腾的不轻,但是好歹也算是适应了。 忍着手脚的酸钝,她很快就生火煲饭,然后又去菜地里摘了一把菜,回来择了洗干净,下锅炒熟,打了一个鸡蛋汤,最后将昨晚剩下的两样肉食热了,便将厨房让给了颜大丫与牛大力,自个儿出去院子里慢走了三圈。 她的食量其实并不大,每餐都是一碗饭而已。但自从跟着他重新联系上之后,训练之余总是会饿得饥肠辘辘,所以尽管吃撑了有些难受,她这两还是每次都争取将肚子给吃得溜圆。 “丫,待会大姐给你换药,你可别乱跑。” 想起昨日的场景,颜大丫又想笑,只不过为了照顾妹妹的情绪,她很快地就背过身去。 “不用了,大姐,上回的伤都结痂了,除了有点痒,已经完全不痛了。” 颜舜华不敢让她看见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众多淤青,只得忍着痛违心地解释。 “真的都好了?”吃完早饭,颜柳氏正准备离开厨房,闻言回过头来问道。 “是,大姐昨日不是给我上过药吗?不信你问她,真的全都愈合了,不用担心。” 颜大丫笑笑,轻声细语地回答确实都结痂了,颜柳氏这才放心地牵着胖丫出了门,妮儿亦步亦趋地拉着她的衣袖。 颜二丫见状瞪了远去的方柔娘一眼,向她抱怨长嫂又拿侄女儿出气,可怜的家伙腿肚子都被踢青了。 “二姐,你跟我有什么用?想就跟大哥去。他做父亲地都当做看不见,我们这些做姑姑的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气不过!跟他了更没用。你好歹还能回句话,大哥压根就是不想听。” 颜二丫使劲地擦着桌子,没一会又嫌弃起牛大力来,“喂,你今年该不会是要在我家过年吧?怎么你祖父还没回来?” “谁知道。老头子行踪不定,我就算想要捎信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牛大力将地扫好,不耐烦跟颜二丫继续这个话题,便将扫帚一放,跟颜大丫打了一声招呼,是去周家找狗娃玩,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真是气死我了。想吃想喝的时候就像扎根在我们家一样,想玩却溜得比兔子都快。我也不在家呆了。” 颜二丫将抹布一甩,噔噔噔地也跑了。 颜舜华无语,将抹布捡起来,送到了正在洗碗的颜大丫手上,“大姐,这个也洗一下吧。” “好,丫去玩吧,别走太远了。” “恩,我去跟娘一会儿话,写完大字就回房。” 她到做到,离开厨房果然去找颜柳氏。见颜盛国正在教妻子画画,胖丫与颜妮坐在一边玩着颜昭明给削的玩具,便识趣地没有出声,自己磨墨,尔后平心静气地写了几页大字。 只不过因为手酸的缘故,且少年在那头训练完又马不停蹄地扛了锄头去翻土,颜舜华写来写去都不甚满意。 知道自己恐怕要过一段时日,待基本适应了少年的强度才能恢复过来,她也不勉强自己了,老老实实地从矮凳上跳下来,然后回房休息。 正睡得朦朦胧胧之间,颜二丫却冲进房来,将她给吵醒了。 “丫,丫,快起来,四哥被打了。祖父他做了一件大错事,要受一百鞭,以示惩戒!”(未完待续。。) 第86章 姓颜 待得她们赶往祠堂的时候,颜昭睿正由颜昭朗给背着出来,仍旧神智清醒,却脸色苍白,怪异的是见到颜舜华的时候他的心情似乎还很不错。 “你来啦。怎么样,看到四哥这样子是不是很高兴?” “哎,四哥,你在什么?丫才不会这么坏心肠。话你到底干了什么大错事啊?祖父非得抽你鞭子。痛不痛?会不会想要大哭一场?来来来,我不会笑话你的,哭吧。” “四妹,我要真哭了你是不是会高兴地整晚都睡不着觉?” “嘿嘿,不定哦。毕竟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哭鼻子嘛。” 颜舜华懒得搭理他,在他跟颜二丫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她径直往祠堂里去了。 找到颜仲溟的时候,他正背着手看木槿花。此时枝桠上并没有鲜艳绚烂的花朵,但是叶子却还三三两两地挂着,在寒风中时扬时伏。 她默默地站到他的身边,也一声不响地看起叶子来。 “他自愿受一百鞭。念及他过错甚大却还尚未及冠,祖父应允了他的请求,但仅止于每日十鞭,直到除夕为止。对于这个处罚,你作何想?” 因为逆光,老人的神情有一些模糊不清。 “没有想法,这是祖父您才能做决定的事情,孙女不做评论。” “是不想还是不敢?” 颜舜华闻言抬起头来,神情不变道。“有何区别?” 老人慢慢地转身,回到椅子旁,顺便敲了敲一边的桌子。“沏茶。” 她听话地重新去将茶泡好,尔后慢吞吞地端上桌,给他斟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看,你不话我就当做是没区别。只有了,你才会知道自己的话语有没有分量。” 颜舜华没有开口,只是垂着眼。握着手中那杯雾气袅袅的热茶,看杯中茶叶的浮浮沉沉,良久无言。 久到颜仲溟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滑下了椅子,认真地看向他。 “我不服,因为不赞同祖父答应了四哥的请求。即便他将来有可能会成为族长。但既然律法都规定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廷也严格遵守,那么您作为一族之长,就也应该遵循祖宗之法,不对未成年的族人施以鞭刑。您答应了,便是偏颇,便是失职。” 颜昭睿哪怕是长房嫡长孙,哪怕是族长的预备人选,但是就目前而言。他跟其他的兄弟姐妹并没有什么两样。犯了错是该罚,却不能因为他的身份就从严处理。那样对他何尝不是一种不公? 即使是他自愿承受的,颜舜华却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后果。 这样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处罚,一旦开启,将来受难或受益的时候,成了族长后的颜昭睿,是不是也可以将自己的安危或利益凌驾于其他族人之上? 颜仲溟面不改色地听着她的控诉,丝毫也没有勃然大怒的意思,只是眼神示意着她继续往下。 “我并不感激四哥这样的做法,对他此前在剑阳峰上的所作所为也颇为心寒与无奈。但是我已经自己找回场子了,对于他的犯蠢忍无可忍的时候,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颜舜华微扬起脸,还将拳头伸出来,朝他晃了晃,表示自己没有谎。 颜仲溟闻言微微一笑,“我知道,他进来领罚的时候就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了。” “那您就没别要问我了。反正当时我不想理他都不行。如今回到家,他再犯蠢,就是祖父您的事情了。您可不能偷懒,将麻烦扯到我的身上来。” 她耸了耸肩,走过去给他续了一杯茶,自己的茶杯也重新斟满。 “不问又怎么会了解你的所思所想?” 颜仲溟看着她,神情带着些许好奇,“看着不像本朝人士。” 颜舜华的手微微一顿,感觉到少年愕然地放下了锄头,侧耳倾听。 “那一回沉睡,高祖带我去了许多地方,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俗民情。这儿呆三年那儿住五年的,认真起来,我自己也不知道算是那朝人士了。一句话,‘佛曰不可’。” 见她有恃无恐地又搬出了老祖宗这一座大山,颜仲溟也感觉到了颜昭睿在旁敲侧击甚至直言询问之时的无奈,遂打趣道,“再谈下去,是不是祖父也要禁言一年了?” 颜舜华抿嘴一笑,做了一个摊手动作。 “这可不准。反正高祖他老人家念叨您的时候,总是臭子臭子的。要是哪托梦给我喊您闭嘴,您我是听他的还是听您的?” 颜仲溟哈哈大笑起来,此刻的神情居然颇像颜盛国与颜二丫兴高采烈的时候,让原本敏锐地察觉到试探而不爽的颜舜华也心情好了不少。 “要真有那一,你就跟老祖宗,臭子向他问好来着,还想知道是哪一位老祖宗托梦,日后也好给他多上几柱香。” 插科打诨也不忘记言语设陷,果然是有其祖必有其孙么?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突然就有些兴致缺缺。 “妮儿知道您的全名么,祖父?她不知道,她连我爹的名字都不清楚呢。所以,我还真的不知道教导我的高祖是哪一位老祖宗。您也不用再问了,这么下去没意思。” 她站了起来,向他行了一礼,便施施然告退。 “孙女总归是姓颜的,您记得这一点便好。” 颜仲溟没有再开口,看着她从从容容地离开祠堂,尔后才将视线投向了尚留余温的茶水,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孩子,口风还真紧。 他又没不信她。只是习惯使然,让他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真心罢了。对于她此间的做法,他也是赞赏的。 睿哥儿,就是心思太多了些,以至于原本可以承受的负担,已经沉重得让他的本心都快蒙尘了。 四房的三丫头,如今的表现也算得上可圈可点,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颜氏来,她是福是祸……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即使知道了也只能当做不知道,耸耸肩也就罢了。 此刻她正站在颜昭睿的床头边,一边使劲地戳他背部受了鞭刑的地方,一边笑眯眯地欣赏着他痛得变形的俊脸。(未完待续。。) 第87章 放心 武淑媛对她的做法只是挑了挑眉,尔后便叫上颜二丫出去了。 “你到底对我娘灌了什么**汤?她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我也不吭一声。” 颜舜华闻言一点一点地加重了力道,直摁得他嗷嗷大叫,才收回手来,勉强算是放过了他。 “活该。谁让你自以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犯了错是吧?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蠢!” 颜昭睿满头大汗,稍微侧过身体去看她,发现她仍旧笑眯眯的,不禁喊起委屈来。 “我这不是在讨好你吗?之前犯蠢对不住你,这次就继续犯蠢讨好你,求五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 颜舜华眯起了双眼,不话。 室内一下子就变得静悄悄的。 颜昭睿这一回倒是沉得住气,不论她如何打量都一脸诚恳的样子。 “行了,事实胜于雄辩。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的话语让颜昭睿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容蔓延开来,居然还调侃了一句,“我这不是怕你日后都不认我这个四哥了嘛。要知道,家里头也就你跟我走得近一些。” 颜舜华却白了他一眼,“别得自己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明明我家二姐也挺喜欢找你玩的,你们两人话也轻松愉快得很。” 颜昭睿龇了龇牙,“你四妹啊。她是因为崇拜我娘,想要学功夫。所以才爱缠着我。” 颜舜华身体僵了僵,感觉到那一头的少年闻言全身绷紧,显然对武淑媛会功夫这一点很看重。 “我要回家去做饭了。你好好休息吧。” 不待挽留,她就喊了颜二丫一同归家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午饭后不久,武淑媛就来了四房。在例行询问了颜柳氏与方柔娘的情况之后,她便一直坐在胖丫的身边,与她拉家常。 胖丫虽然仍有些蔫头蔫脑的,但比起刚回来之时的木呆。已经明显恢复了不少,因此对武淑媛算得上是有问必答。 颜舜华练完大字也陪坐了一会,只是见她们聊得热络。便领了两只狗去午休。 让她感到讶然的是,当她一觉醒来,抱着灰狗出来命令它在桂花树下如厕时,武淑媛居然还在陪着胖丫东拉西扯。对家伙的十万个为什么十分之有耐心。 接下来几日同样如此。这一位到了年底理应繁忙非常的颜家宗妇,每每都在午饭过后便到四房里来,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要做晚饭的时间才会匆匆而去。 颜舜华几乎已经确定了武淑媛的想法,就如同最初颜昭睿望着胖丫的目光一样,这母子俩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她并没有上前去打扰,每日还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除了偶尔观察一下她们之间的互动之外。就是时不时地应对着少年越来越迫切的询问。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她帮忙,让她将玉佩递给武淑媛。看一看对方的反应到底如何。 只是让她感到颇为无奈的是,不管她如何询问,少年都不愿意透露他要找的所谓故人到底与他有何种关系。 “嘿,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吧。我们已经讨论过多次了,你既不愿意坦诚,我又怎能糊里糊涂地帮你这个忙?不管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她却的的确确是我的大伯娘,是我们颜家受人尊崇的宗妇。” 在少年又一次提出来的时候,颜舜华翻了一个身,在黑暗中不断地想要要挠背,却因为手够不着,只能痒得使劲摩擦垫子。 “我很确定她是我要找的人。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不是怕自己麻烦,而是怕你要求的事情给她带去麻烦,你明白吗?” 她加大了动作,直到自己都蹭出了汗来,还是不能阻止那种不能忍受的痒意,心情顿时烦躁起来。 少年也并不好过,尽管他忍耐力不错,但在颜舜华的影响下,也心浮气躁得很,没一会儿也是这里抓一下那里挠一下。 “你是长时间没沐浴还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我觉得身上那么痒?” 听到她不耐烦的问话,少年干脆起身,在黑暗中开始打起拳来。 “你确定不是两只狗崽的问题?” 颜舜华也跟着起床,摸摸索索地去点了灯,然后找来毛巾,浸湿了拧干,囫囵擦身。 “我每日都有帮它们洗澡,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你倒是比比看,到底谁的身上比较干净?” 少年不吭声,只是不停地打着拳。颜舜华擦拭了一番,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些,便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地非要他承认,转身又爬回床睡觉。 只是,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了,她也半梦半醒的,一直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蒙蒙亮地随着少年起床的时候,头还晕乎乎的,像是感冒了一样。 让她感到悲愤的是,这一次还真的被她中了,是少年那边出了问题。 只是短短一夜而已,他的四肢就出现了许多米粒大的圆型水疱,鼓鼓囊囊的,周围有明显的红晕,脸上与脖项也有不少,更多的则集中于躯干。 哪怕他忍耐着不愿意仔细检查,她也知道受灾严重的并不是四肢,因为她自己挠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后背。 这家伙,居然出水痘了。 她先是察看了自己的手脚,又反手去摸了一下后背,没有同他一样的症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最好不要出去,水痘这一种病会传染给别人。先喝些绿豆汤,应当可以解一些毒。这几多休息,喝温水,饮食清淡些,那些腥膻的羊肉就不要吃了。哦,还有,要注意保暖,不要去吹风,也不要碰冷水。痒得再厉害也不能用手去挠,要不然会留疤的。” 她想了想,又嘱咐了几句,“衣服每日换,穿松一点的,还有多用热毛巾清洁一下身体,指甲也剪了吧,免得伤到自己。窗户也要记得开,保持空气流通才能更快好起来。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你请大夫来看看吧,遵医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没发烧,应该十日左右就能完全好起来。” “好。” 待她絮絮叨叨地将知道的注意事项都重复了一遍,少年这才低低地应了声,末了又耳尖红红地加了一句。 “你放心。”(未完待续。。) 第88章 训狗 少年请不了假,所以他也干脆没有请。 在她穿得严严实实地去做早饭的时候,他房间里出现了几道暗影,停顿了几息,很快倏忽分开,一道留在原地,其余的则快速地离开了。 当颜舜华吃上早饭的时候,他已经现身在另外一处地方了,没有多久便喝上了药。 那药十分的苦,外带着有十分浓郁的姜味,直喝得少年满头大汗,颜舜华则眉头紧皱。 她忍耐着身上的痒意,坚持完成了每日的大字练习,与胖丫聊了几句,这才慢吞吞地回了西厢房。 原本她是想问一下他怎么突然换地方的,颜二丫却拉着胖丫与妮儿尾随着也进了房,死活闹着要留下来玩狗。 无奈之下,她只能舍命陪孩。 没有多久,又到了做午饭的时间。 颜舜华又去了厨房,待饭后练完大字,武淑媛再次出现在四房。 这一回,因为胖丫又被拉到了她的房间,武淑媛也跟着进来了。原本躺着休息的少年瞬间坐了起来,让颜舜华颇为无奈。 “大伯娘,快来看,这是丫姐姐的狗崽,一只叫灰灰,一只叫花。灰灰很听话,谁抱它都可以哦。花很凶,它只肯吃丫姐姐给的食物,也只肯让丫姐姐靠近。” 胖丫见到武淑媛进来,显然很高兴,她示范着去抱灰狗,然后挠它痒痒。眉飞色舞地看向对方表示她得没错吧? 待得武淑媛微笑着夸她真厉害,胖丫咧着嘴将放下了灰狗,接着心翼翼地靠近警觉地缩到了桌角下的黑狗。听得它汪汪汪地吠了起来,她便立时停下了脚步。 “你看,它是不是很威风?我们都抱不到它哦。” 胖丫退回到武淑媛的身边,十分自然地依偎到她的怀里去。 “恩,它警觉性不错,是一只好狗。” 武淑媛摸了摸她的头,尔后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去,与黑狗对峙起来。 颜舜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就连颜二丫与妮儿也兴奋起来。好奇地蹲到了身后。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黑狗尾巴高高竖起散开,双眼不离武淑媛,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嘶吼声。显然它意识到了这个陌生人的不太好对付。 武淑媛笑了。右手缓缓地伸出。 看见这个动作,黑狗却汪汪汪地狂吠起来,整个背部都弓了起来,尾巴频繁地摇动,也不知道是不安还是兴奋。 武淑媛挑眉,往前挪了一大步,大半身子将胖丫挡在身后,右手指微微弯曲。犹如鹰爪一般伸了过去。 黑狗嗷呜几声,前爪在空中划拉几下。尝试了几次都没有造成想要的后果,便整个身体扑了上去。 “花,过来。” 黑狗挂在了武淑媛的手臂上,对主人的阻止充耳不闻,嘴巴大张就要往下咬,却被武淑媛的另外一只手捏起了后颈,拎到了空中。 “嗯哼。” 颜舜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接着走了过来,双手伸出,也不怕正在嗷嗷直叫的黑狗扑腾挣扎,抱了它就慢吞吞地往回走,右手不住地缓摸它的背部。 武淑媛见状便站了起来,“你这只狗崽还不错。” 在她话的空当,颜舜华已经坐回了床铺,顺带将跟在身后的灰狗也捞了上来,放在盘起的腿上。 “是老王伯家大黄生的。还有三只,大伯娘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能不能要一只。” 武淑媛好笑地看着她仿佛漫不经心的提议,摇了摇头道,“我没那个精力。睿哥儿又不能常在家,养不了。” 颜舜华没有再话,只是抱紧了仍旧呜呜直叫的黑狗,以防它一不心逃脱了。 “大伯娘,我们先出去吧,花要生气了。” 胖丫扯了扯武淑媛的袖子,不一会儿便都退了出去,连带着灰狗都被颜二丫给抱走了。 待得她们将门都关上,颜舜华这才下床趿拉着鞋子将狂吠的黑狗给送回了它的窝里。 尔后静静地与它对视了几息,她才慢慢地退了几步,又伸出右手,平静地道,“花,过来。” 黑狗嘶吼着,身体却一直在往后倾,前几日就已经听懂了这个指令的它显然不愿意执行命令。 颜舜华微挑起眉毛,这一次仍旧心平气和,却加重了语气,“过来。” 它前爪搭在了窝沿,犹豫再三,却还是缩了回去。 她一连重复了四次,黑狗都拒绝过来。 颜舜华慢慢地从床柱上挂着的一个布袋子里掏出来一把木尺子,然后又将衣袖里藏着的一个盒子拿了出来,从中掏出来一片鱼干。 她一手各拿一样,当拿着鱼干的右手高高举起,她缓缓道,“过来,给吃。” 待见它身体站起,却还是踌躇着没有过来,她便放下了右手,微微抬起左手,将木尺子晃了晃,“不过,找打。” 话音刚落,黑狗明显瑟缩了一下。 经过这几日的集中训练,它已经对这两句话非常明白了,并且已经准确无误地学会了执行颜舜华下达的“过来、坐下、躺着”这三个命令。 她对情绪平稳喜欢接近人并且爱撒娇的灰狗并没有太严格的训练,只有在如厕这一点上要求它必须定点定时,没有做到或者做的不好就会喝斥。 但对黑狗,碍于它显露出来的桀骜不驯、不喜近人、尤爱攻击的性格,颜舜华却手段非常强硬,训练严格,几乎已经到了一不二的地步。 她并不允许它随意地违抗命令,一旦做得不对,惩罚就会随之而来。 尽管按照它犯下错误的大不同而制定了不一样的惩罚,譬如口头警告、一日两次沐浴、接连两日都只能吃青菜汁拌饭等。但是鉴于它的性格,挨“最高刑罚”木尺抽打的频率还是非常高的,训练至今几乎每日都有一回。 只要咬坏了家里的东西,或者做出攻击人以及鸡鸭的动作,它就会被抽打。 咬坏东西是一下,咬死鸡鸭是三下,攻击人是十下。每一次抽打的力道并不大,但是次数多了疼痛还是会逐渐增加的。 当然,一旦它做对了,她的奖赏也会随之而来。譬如口头表扬、反复轻抚、饮食加入鸡蛋与鱼虾,偶尔还会有她为它们自制的香脆鱼干片以及稀罕的野猪肉干。 一边是堂,一边是地狱,这就是如今黑狗的日常生活。 它呜呜直叫着,与颜舜华对视良久,终于还是跳出了窝,跑到她的跟前,可怜兮兮地伸出了左爪,任由她一边数着数字一边不轻不重地抽打,接受自己此前攻击人而得到的惩罚。 末了又听从她的口令乖乖地坐下,领取因为自己过来而得到的奖赏,美美地吃上了黄灿灿的香脆鱼干。(未完待续。。) 第89章 除夕 因为少年出水痘的缘故,颜舜华一直到除夕那也没有再出过门。 家里大扫除也几乎都由颜大丫与颜二丫两人包了,她就负责一日三餐以及陪颜柳氏话,在颜盛国的指导下继续写大字。 以至于傍晚在祠堂里举行过隆重的祭祖仪式,大家聚集到大房院子里吃团圆饭的时候,她被颜昭睿哀怨地瞪了好几眼,仿佛她没有每日过去看他,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一样。 她并没有见招拆招,十分淡定从容地无视了这位四哥,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碗半饭。 鉴于少年的情况,她虽然喝了满满一碗肉汤,吃的却全都是素菜,就连那道炒鸡蛋也没有碰一下。 饭毕武淑媛带着妯娌们去厨房清洗,颜昭朗则与兄弟们玩了一会蹴鞠,在长辈们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便齐齐上前去讨要压岁钱,惹来众人哈哈大笑。 所有的晚辈都收到了来自于长辈们的礼物,压岁钱是必定的,额外的还有一些玩意,譬如一个精致的荷包,一方砚台,一幅画,一个名为“泥叫叫”的哨子,一副九连环等等等等。 就连四房两位尚在肚中不知男女的胎儿,也由颜柳氏以及方柔娘代收了许多压岁钱。 让颜舜华感到讶然的是,她收到的玩意儿跟颜二丫的差不多,但是压岁钱却比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多。 颜仲溟一个人就给了她十两白银,在凤阳府凤桐颜氏家居住期间。她随着颜子光上街游玩的时候,已经大致明了了如今的物价,心知这一位祖父给她的是明晃晃的二两黄金。 当她打开鼓鼓囊囊的荷包看见数目的时候。心里吓了一大跳,犹豫着要送回去之时,颜盛国却把她叫了过去,摸着她的头顶告诉她可以好好地自个儿收着。 “被拐之时你受了很多苦,可是逃出来却能坚持去搬救兵解救其他的人。这一件事不单只我们家族受了教训,也让凤阳府那边的人领了好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救的人如此之多。此是光耀门庭的大事,你受此奖赏当之无愧。” 她直到如今也只以为被解救出来的就是同船的那些人,大不了更多一些。数十人。远远没有料到因了自己依靠记忆画出来的拐子人像,而让一个臭名昭著的拐子集团几乎连根拔起,波及的范围几乎遍及全国,如今救出的良家子已经数以千计。 要单奖励的话。这区区十两白银压根就不够看。只不过是颜仲溟念及她年岁尚。不好赏赐太多而惹人非议罢了。 当然,私底下的贴补还是需要的。只不过,这就是他跟颜盛国父子俩的事情了。 反正凤桐颜氏这一回领了这么大的好处,不单只与凤阳官府联系愈发紧密,朝中为官的子弟也受了今上嘉奖赏赐,也因此趁着年节到来,他们送到颜家村来的礼物十分之丰厚,不管是钱还是物。族中都受益非凡。 当然更重要的是,凤桐颜氏得了无上的名誉。对他们西陇颜氏的真心也就多了许多。起码在子弟培养上,他们的认可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对于两个同宗同源的家族的交往,是十分有利的。 这不,以往过年都是派个二管家来送礼,这一回,颜重临可是直接让府内的大总管颜风亲自出马护送着年礼过来。 颜舜华虽然知道凤阳来人送礼,也将自己每日抄写的佛经交由一同前来的颜子光书童颜墨代为转交给颜朱氏,但是她还真的没有想过打听什么内幕消息。 在她看来,被拐事件早在胖丫四人回归的时候就已经落幕了。 所以尽管颜盛国坦然收下就好,她还是免不了心里惴惴,怀抱着那一个与众不同的大荷包,简直想要立刻拔腿就跑。 当着众多兄弟姐妹的面,也压根就不敢给颜二丫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直到颜仲溟看够了戏,好笑地累了让众人自行回家守岁,她才算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回了四房立马将荷包扔给颜盛国,就一溜烟地跑去找颜昭明,催促着他赶紧张贴对联与门神。 兄妹两人相互帮忙着,将两进院子所有大门门都贴上了由颜盛国亲自书写的对联,这才洗手,然后各自活动。 只不过等她回到院,除了一对行动不便的父母,其余人都不见了踪影。 颜大丫难得一回没有在家陪颜柳氏,牵了胖丫去宋青衍家找他姐姐宋招娣聊了。 牛大力虽然因为牛丁山没有回来过年有一些闷闷不乐,但在蹴鞠过后就完全将不开心抛诸脑后了,回到四房没多久就拉了颜二丫一道去周家找狗娃放烟火。 她既不想出门去吹风凑热闹,又不愿意呆在主卧当功率强大的电灯泡,便了一声就回了房间。 灰狗因为白日跑动过多,早已在窝里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黑狗倒是警觉,虽然因为外头鞭炮声阵阵响起而感到躁动不安,但在她这个主人进来的时候,它还是立刻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跳进了自己的窝里,蜷缩起身体表示晚安。 她收到的其他压岁钱其实也不少,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居然也足足有五两白银,其中大伯娘武淑媛就给了三两,三伯父颜盛定也给了一两整。 玩意儿的话,女的给她的基本都是荷包与手帕。 颜柳氏给她的最为贴心,一件比她如今身量要大一些的红肚兜,还有一件加厚了的比甲,显然在私底下,怀着孕的母亲大人还是悄悄地下了许多工夫。 至于男的长辈,颜盛安听她领了两只狗崽回来养,别出心裁地送了她两根训狗用的皮套,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摸着十分柔韧,想来应当不会让它们接受不能。 而颜盛国这个父亲,送给她的居然是那本她一直想着要偷偷看完的《旧闻实录》。只不过并不是他书房里的那一本,而是由他一笔一划抄录下来的手抄本。 那装订好的厚厚一沓,让她在枕头底下找到的时候立刻就爱不释手。 她津津有味地看了大半个时辰,即便少年喝下浓浓的中药之时也没有停下来,直到房门被颜昭明敲响,黑狗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她才如梦初醒地趿拉着绣花鞋去开门。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颜昭明来找她,居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投奔自己。(未完待续。。) 第90章 逐客 是意想不到,好像也不太对。 起码在刚回来的那几,颜舜华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竹香来。这么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孩子,想要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也不知道过着怎样的生活? 只是也仅限于想想而已。在她自己回归到琐碎的日常生活,尤其是在经历了剑阳峰一行之后,她几乎都将被拐的事情给淡忘了。 不是完全忘记,而是那次事情对她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连记忆也很少占用。 让她完全没有预料的是,竹香居然会在除夕之夜出现在四房门口,还是冻得晕了过去,身上除了一个包袱之外,别无长物。 早在来唤她的之前,颜昭明就已经使了一个路过的村人去请了柏大夫,因此当她走进客房的时候,竹香已经面色安然地躺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是你家的亲戚?她的情况不太好。” 柏润东眉头紧皱,把了脉就提笔刷刷刷地开了两张方子,一张递给闻讯赶回来的颜二丫,让她去宋家找他的药童立时取药材来煎服,一张递给颜昭明,让他自己去镇上抓药,给病人调理身体。 “她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一个……朋友。” 待得颜二丫火速离去,颜昭明也拿着药方出去找颜盛国讨主意,颜舜华这才递上茶水,问竹香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柏润东看着一脸镇定的四房三姑娘。并没有据实以告,只这事情她一个孩子家家的并不适合知道。 颜舜华闻言却眉头一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是性命垂危还是有喜了?” 柏润东讶然,便没有再隐瞒她,而是直言这个姑娘性命无碍,却已有月余身孕,如今有产迹象,再不安胎,恐怕会胎儿不保。 虽然知道再问下去不太合适。但她很少有机会能够与这人独处一室,因此颜舜华拂去顾虑,再次问道。“倘若产,她日后是否还会有怀孕的机会?” 柏润东并没有感到窘迫,虽然也觉得与一个七岁的姑娘议论这样的事情有些诡异,但是出于医者父母心。他还是耐心地将病人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告诉了颜舜华。 “她的身体底子不错。应当是跑动惯了的人。这一次救治得当,胎儿应当保得住,即使万一她不想要,日后再孕的几率也还是很高的。” 颜舜华听明白了,便没有再问下去,恰逢此时,身体暖过来的竹香也睁开了双眼。 “求您帮忙救救我腹中的孩子吧,大夫。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然结草衔环。” 柏润东摇头,“我是大夫。自然是以救人为己任。更何况,医治你,颜家的人可是要付诊金的。救你的人是他们,用不着如此郑重地对我要报恩。” 竹香还是合掌道了一声谢,这才看向一边站着的颜舜华,“姐,我已是自由身了,可否留在您的身边?” 颜舜华看了柏润东一眼,待他识趣地告辞,这才凉凉地开口。 “我家家境一般,养不起闲人,更没有多余的钱财来付你月钱。更何况,如今不是我留不留你的问题,而是你真的要留下腹中的胎儿吗? 你日后打算怎么养活他?没有父亲的孩子,哪怕遇到的都是善心人,生活也会非常的艰难。你自己年纪也不大,真的做好准备了?” 不待竹香回答,颜舜华就继续冷冷地了下去。 “要知道,你有可能会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一生的辛劳孤苦,到头来他也许还会怨你将他这个父不详的孩子生下来。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因为身体不好,你会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死去,幸运的话他活下来,不幸的话,一尸两命。然后我送你们一张破席子,直接扔到山脚下的乱葬岗去。” 竹香脸色煞白,却并没有就此打退堂鼓。 “姐都是为了我好,才会将话得那么实在,其中道理竹香都明白。但是我之所以那么做,也是考虑了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后果的。您能否耐心地听一听我的故事,然后再决定是否留下我?如果我完了,您还是认为不合适,那么我这就走,绝不多留。” 颜舜华无可无不可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示意她来听听。 竹香停顿了一会,显然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幽幽道来。 “我原名叫霍婉婉,家中虽不富裕,却也自衣食无忧。只是父亲接二连三地参加考试都未曾中举,祖父怒极攻心,饮酒后醉倒野外,意外身亡。父亲内疚,后也缠绵病榻,家中钱财迅速耗尽。终日操持家事的母亲不得已外出做浆洗,以换得少许工钱买药与维持生计。” 有眼泪涌了出来,竹香吸了吸鼻子,只哭了几息而已便接着下去。 “可是因为诊金太贵,父亲又抑郁不得志,最后还是驾鹤西去。母亲勉力支持了几年,拼命地做活,终于替我那及冠的兄长娶回了媳妇,然后什么福都来不及享,便撒手人寰。” 颜舜华听到这里,依然未置一词,只是静静地看着竹香,静待下文。 “母亲刚过头七,兄嫂便领了我上街,要带我去散散心。原本我不愿意,正在悲伤的头上,谁有心情去玩耍?可是他们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人死灯灭,唯有好好地活着,才是对父母最大的慰藉。我想着有道理,便同意了。没有想到,他们却亲手将我卖给了人牙子!” 竹香到这里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显然是恨极了她的兄嫂。 “嫂子家里没有多余的米粮了,既然都过不下去,还不如送我这个唯一的妹妹去过好日子,他们继续喝西北风熬着。 那一年我才七岁,能吃多少?可见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卖了我换钱。哥哥一声不吭地摁了手印,我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后来逃出去找他们,却发现他们搬了家,就这么抛弃了我!” 颜舜华终于耐心不在,出言打断了她的回忆。 “来去就是你身世悲惨。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请恕我直言。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身上有哪点东西值得我冒着风险留下你。 经历了那么多事,想必你也比一般人要明理。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你自个儿的事情,外人没有义务帮助你,甚至是大发善心地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她跳下了椅子,一边往外走一边下了决定。 “待会我会将药端进来,你暂且休息几,确定身体可行后,就离开我家另谋去处吧。我不需要丫鬟,也没有那个余力帮你解决问题。” 竹香情急之下却从床上坐起来,直接跪到了地板上。 “姐,我很能干的,家务活都会,您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去。求您留下我吧,您是个真正的善心人,在您的手下做事我安心。 我以父母的名义起誓,绝对会忠于您一人,绝不会像以往做奴婢一样想要逃跑或者偷奸耍滑的,否则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善心人?当她是白莲花? 颜舜华嘴角微嘲,回过身来,却发现此前躺着的人直挺挺地跪着,整个身体都在打颤,那晃晃悠悠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她的双眼眯了起来,正在关注事态发展的少年立时察觉到了她翻滚的怒意。 “拿孩子来威胁我?你不想要他不要紧,你因为被家人抛弃气愤难当起就咬牙切齿恨不能与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要紧。” 她左手微抬,指向门外,冷酷地下了逐客令。 “立刻滚,要死就死远点,别弄脏了我家的地板。”(未完待续。。) 第91章 责任 竹香还是留了下来。 在颜二丫端着煎好的安胎药进来让竹香服下后,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的颜柳氏出现,知道对方曾经在被拐之时与女儿共过患难,理所当然地给予了最为真挚的挽留之情。 甚至在颜舜华人家自有去处用不着之时,颜柳氏破荒地第一回在人前喝斥了她,并且一锤定音地将事情定了下来,让竹香想住多久就多久。 “把我们家当你家就好,不用客气,身体不舒服的话随时找我,想吃什么也跟我。千万别忍着憋着,这样对腹中的孩子不好。为人父母就要坚强,既然孩子找上了你,那就是与你有缘,千万要保重自个儿的身体。下一回可别再跪地板了,太凉,对身体不好。知道了吗?” 那春风化雨般的温言絮语,很快就让竹香感动地落下泪来,颜舜华知道这一回什么都没用了,便眼不见为净,一声不吭地回了房。 那是她这一世的母亲,如今又怀着孩子,她可不能出言挑衅主母的权威。尽管在她看来,颜柳氏从来就没有真正强硬的时候。 只是这也让她够烦恼的了,倒不是真的害怕家里没有余粮养竹香。事实上,单就之前刚收到的十两白银,就已经够养对方几年了。 哪怕已经上交了给父母,她自己身上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总共五两银子,全花出去,好歹也能负担竹香三年。 但是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切平安还好,要是对方生产的时候因为岁数而伤了身体,或者生下来的孩子体弱多病。到时候她是救还是不救呢? 留下来是必然不能袖手旁观的,可是要她对竹香与孩子负全责,她自问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与决心,或者即使有那个能力,她也不甘心就这么管上这样一摊子事。 到头来,她的善心也是有限的。在不损害家人与自己的生活基础上,她不介意伸出援手。拉扯对方一把。但是救急不救穷,要常年背负着竹香与那未出世的孩子这么一个责任,她却是万万不愿的。 她又不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更不是那妙手回春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大夫,无法见死不救。 想得远了,颜舜华免不了烦心。她默默地拿出纸笔来。研墨执笔,写了几篇大字,依然没能平心静气,又连续写了好几页佛经,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消去了内心那莫名的不快。 顺其自然吧,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如今有余力,竹香自个儿非要毛遂自荐做丫鬟。碍于颜柳氏她不能赶人走,那么留下又何妨? 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再不济,等人平平安安地生完孩子,身体复原后再让人另谋高就。 只是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更难办,毕竟这人长久住下来,就算如今没感情,日后多少也会有些情分在。 而这世间,最让人难办的就是情分这个东西。 颜舜华洗了一个冷水脸,决定不再去想了,反正人已经由长辈做主留下了,多想也无益。 “何须纠结?一个丫鬟而已。你想留便留,届时不想用,转手卖了或给点钱财打发掉便可。” 少年感觉到她的不爽,终于开了口。 颜舜华躺好,将被子拉上,这才出言反驳。 “我家从来就没有用过丫鬟,整条村子都没有。你留下她像什么样?开了这条先例,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就算她的人品可靠,可是也止不住流言蜚语啊。平白无故的,我干嘛要给自家找麻烦?” 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即使在现代,也是要受人腹诽甚至是当面冷嘲热讽的,何况如今这个世道。她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想要踏入这么一滩浑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个身份不明没有父亲的孩子,跟有父亲却相当于没有父亲的孩子差不了多少,处境都会很艰难。既然这样,你就告诉她要真想留下,就将那个不该来的孩子拿掉不就行了?要是不愿意,就自行离开,你赠送她一些钱财略尽人事便罢。” 她当即翻了一个白眼。 先不竹香不愿意,就是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哪怕如今尚未成型,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去是留她一个外人不好,但却知道不论如何,最终都应该由竹香这个做母亲的决定。 她是一丁点都不能起这样的提议的,就算是真心为了年纪才十四岁的竹香好,也不能提。 至于此前之所以的那么实在,也只不过是因为对方找上门来又想要留下,所以她才实话实想要竹香想个明白而已。 尤其是,关于生命至上、人人生而平等这样的东东,她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多费唇舌与少年谈论。 他是个正宗的视丫鬟为可有可无随意可以转手赠送甚至买卖的古人,时代不同观念不同,她不能强求也无法改变,但她还是可以拿之前的法来堵他。 “你以为我家的钱跟你的一样,是大风刮来的?我娘跟嫂子来年就会生孩子,家里开销要增加,可是进项却没有变多,难道要坐吃山空吗?赏她一口饭吃不难,反正家里如今不缺一两个人的口粮,问题是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尤其是孩杂七杂八的问题多,你真以为养一个孩子这么容易?就算养得起,孩子还需要认真教才能从苗苗长成参大树,你想要袖手旁观,完全不浇水也不施肥,就等着它长大然后硕果累累,异想开呢。 这是最实际的问题。还有附带的闲言碎语也够烦人的。在颜家村,好歹我颜家是实际掌权人,大家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但私底下谁又能保证别人不会乱嚼舌根? 总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去与村人理论,‘我颜家四房是积善之家,是在做好事,是拯救一个可怜无辜的人于水火之中,你们其余人不帮忙不积口德就罢了,居然还敢言语嘲讽落井下石,也不怕有报应。’ 你听听,这样像话吗?” 少年沉默,颜舜华向内侧躺着,蜷缩起身体。 “我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良善之辈。能够随手救的倒是无妨,要长久施予援手,甚至背负他人的生计与性命,我却是无能为力的。就算能够,我也不愿意家里人无端地扛上这么一个责任。” “因为害怕给家人带去麻烦,所以你也不愿意帮我将玉佩送出去,哪怕那只是举手之劳?” “是。我不愿意担这个责任,尤其是,你看起来麻烦缠身的样子,我还真的不觉得帮你这个忙是为了你好她好大家好。谁晓得会不会牵扯出什么惊动地的大事?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个的举手之劳而给我的家人惹来灾祸,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颜舜华十分坦然,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即使他再开口,甚至许以重诺,这事她也是不会答应的。 “难道我还不算是你的朋友?” 这头的颜舜华困意上来,声音就有些懒洋洋的。 “算吧,好歹我们也一起共了那么多的患难。但这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帮你吧?要是我也让你做这样强人所难甚至有可能会对你的家人造成不好影响的事情,你不也会拒绝吗?所以,少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想自己的贴身玉佩不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但转念想到此间种种,心知若是曝光,麻烦事必定是少不了的,便也住了口。 责任这东西,得容易做的难。要守护家人,有时候还真的需要像她一样,心硬如铁,冷锐如刀。(未完待续。。) 第92章 眨眼 大年初一。 由于少年出水痘的缘故,颜舜华未免给他添麻烦,哪里都没去。 每日就像往常一样,做饭写字与训练狗。即使颜二丫与牛大力招呼着她出去玩耍,她也总是以要留在家里陪颜柳氏为由,拒绝出门。 弄得颜盛国每每见到她都要感慨一番,她终于长大了,懂得孝顺父母体贴长辈,好话一箩筐的个没完没了,仿佛以往的沉默寡言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至于颜柳氏,一方面感动地一塌糊涂,另外一方面却又难免心生疑虑。只以为孩子是不高兴除夕之夜受了喝斥,所以才宁愿呆在家里头,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防着同样留在客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竹香靠近。 只不过,无论她如何想,都想不到颜舜华其实压根找的就是托词。虽然她的确每日都去陪颜柳氏话,贴近肚子去倾听未来弟弟或妹妹的响动,但是她最多也就消磨一个时辰,然后就会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对竹香,她没有再恶语相向,却也没有笑脸相迎,见了面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更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而竹香虽然被勒令静养,却因为太过想要表现得到她的认可,吃完饭总要抢着去洗碗扫地,每每被颜大丫给温柔却坚定地制止了,然后便会惴惴不安地看向她。那患得患失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泼辣彪悍的少女。 以至于一连数日,连懵懵懂懂的胖丫都知道了不对劲。拉扯着她的衣袖问为什么。 作为父母的颜盛国夫妇就更不用了,哪怕年节期间不好发脾气,也在初三晚上特意叫了她进主卧。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得她将事情以及自己的所思所想原原本本地了一遍,颜柳氏这才搂着她傻闺女,如今还不是她当家呢,烦心事哪需要她一个孩子来操心? 颜盛国没有料到她会思虑得那么全面,愣了好半晌。待反应过来,这与被拐逃脱顺带救人相比,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旋即便对自家孩子心思如此缜密这一事自豪起来,颇有引以为傲的势头。 不过尽管作为父母的两人理解了颜舜华的担忧,他们还是认为应当留下竹香。并让对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既然脱离了王家,如今又怀着孩子,孤苦伶仃的无处落脚,找上门来我们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就如你娘所。如今顺手救她一命。他日兴许就会有福报呢? 倘若你再有什么事情,我们做父母的,也希望你能够遇上善心人,施予援手,就好像元家父子曾经给你的帮助一样。”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积善之家必得眷顾,想来这夫妻俩是这么认定的。 只是对于颜舜华来,好人却未必会有好报。拜现代爆炸性的信息科技所致。她听过的做了好事被人反咬一口的事情还真不少。 救人最后反结怨,惹了一身麻烦。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情况。 但是对上他们殷殷切切的目光,颜舜华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日后会注意的。 “这就对了,我们家也不缺那一点米粮,多的救不了,一两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与老父密会之后,颜盛国收获颇丰,荷包鼓了,心里底气便足了,话自然也是杠杠的。 更何况,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家中就已经有两个人怀孕了,自动上门要求留下的这一个也是个孕妇,不准就是几个未出世孩子之间的缘分呢,能够成就姻缘也不定…… 不得不,不单只是女人,有时候男人的脑洞也是十分巨大的。联想之丰富,常常会让爱幻想的女人们甘拜下风。 颜舜华可不知道便宜父亲的所思所想,也没有再考虑这个问题。 实际上,因为这一日是水痘出得最快也最多的时候,她全身上下都痒得很。 虽然极力忍着不抓不挠的,但时不时就会去轻拍一把,惹得少年昏昏然低声抗议,两人总是无声地过招。 也因此,没有多久她便告辞回了西厢房,兑了些她找柏润东要来的止痒的药丸与开水,再次开始了临睡前泡澡。 少年发出了一声喟叹,尽管此时此刻他躺在床上,却仿佛自己也泡在了温水里。因为沐浴而带来的尴尬早已不翼而飞,舒适的感觉遍布全身。 直到水温开始下降,颜舜华才依依不舍地出来穿衣,尔后火速回房睡觉。 一夜无梦。 翌日是正月初六,因为颜柳氏是独生女,父母早已不在的缘故,她并没有回娘家去探亲。而颜昭明,则带上妮儿,陪着死活闹着要回娘家去住几日的方柔娘去了方家坳。 而武淑媛,她的来历并不为众人所知,只是但凡到了年节,她也是从来没有所谓的探亲活动的,所以大致可以猜测,她的娘家也是没什么人了。 胖丫被接去了大房住,是多一个人也热闹些,好歹在颜昭睿出去串门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个话的伴。 鉴于武淑媛此前的水磨工夫,胖丫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还是乖乖地跟颜舜华道了别,好了元宵节后回四房来。 对于此番举动,两房的人基本都心知肚明。只是颜舜华却没法确定胖丫的选择,毕竟这个家伙的爱好从来就与村里同年龄段的孩童不一样。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早饭过后,颜子光居然快马加鞭地来到颜家村找她。 在正式地拜访了颜仲溟与武淑媛后,他就缠着她下了一个下午外带一整个晚上与通宵的围棋! 尔后初七一大早,这人吃过早饭便潇潇洒洒地拿着压榨来的新棋谱策马离开了,只留下了观棋者颜昭睿面色萎顿,以及连麻痒的感觉都忘记了的颜舜华困意上涌,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就这么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正月初八,来家里串门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男的与颜盛国高谈阔论,女的则与颜柳氏聚在一块,嘀咕着东家长西家短,末了话题总会绕到如何快速并且有效地怀孕上头,然后临走不约而同地对颜柳氏肚子尖尖的地方摸了又摸,是要沾些喜气。 待颜舜华缓过神来,一眨眼便到了大年初九的早上。(未完待续。。) 第93章 忌日 今日的早饭就如同昨一样,还是由颜大丫掌勺,牛大力与颜二丫从旁相助,压根就不用颜舜华动一根手指头。 闲的无聊,加上少年的水痘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洗漱完毕就围绕着院子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往后招呼着两只狗崽跟上,呼出的气在大冷里白晃晃的,像极了煮饭时冒出来的热气腾腾。 末了便吃早饭。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吃特吃的时候,少年却开口禁止她夹荤菜,语气有不出的寂寥。 “今日是我娘的忌日。” 颜舜华闻言愣了愣,旋即那一筷子猪肉便绕了一个弯,给放到了颜妮的碗里去,换来了对方一个甜甜的笑容。 一边感受着少年无言的哀思,她默默地吃完了早饭,然后陪着颜柳氏散了一会儿步,这才去书房默写佛经。 这一次,她不单只写了颜朱氏两个孩子与原主颜丫的那两份,她还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份给少年的亡母。 连带着,她还画了许多简易的亭台楼阁、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以及许多惟妙惟肖的动物,末了又拿着剪刀剪出了各种各样图案的剪纸。 大功告成后她便悄悄地带着所有东西,外加拎了一葫芦桂花酿出了门,问他应该向何方焚烧祭拜。 少年沉默良久,这才告诉她,按照她如今的所在地,他母亲的安息地应当在她的西北方向。 颜舜华闻言便绕道了自家菜园子后头,在一处篱笆外停了下来。使用火折子点火,将佛经、简易画以及剪纸全都一一烧了,尔后才将桂花酿分三次给倒在地上。喃喃自语了一些告慰死者希望其收到这些玩意儿能够觉得有趣会心一笑,以及早点位列仙班的话语。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头,任由鹅毛大雪飘到自己的身上,将肢体覆盖,将温度冻结。 “武思蕙?这么玉佩是你母亲的东西?” 颜舜华祭拜了一番,权作是安慰这个自己刚刚承认的新朋友。心里却泛起了些许别扭。 这还是自她将玉佩戴上之后,头一回觉得这种随身保管的方式有些不妥。 遗物什么的,通常都是非常珍贵与私密的东西。如今却沾染她一个外人的气息,就算她自己大大咧咧的无所谓,少年也会觉得怪异吧? 明明知道后他可以提出反对的,当时却让她傻乎乎的戴着。弄成如今这步不上不下的尴尬田地。真是让人无奈。 “是,我出生当,她因为无法止血而逝去。”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在飘飞的大雪中甚至显得有一些空灵与冷冽。 颜舜华突然就想起来那一,两人在讨论竹香腹中胎儿的去留之时,他曾经过,“一个身份不明没有父亲的孩子,跟有父亲却相当于没有父亲的孩子差不了多少。处境都会很艰难。” 如此来,恐怕他此前的成长环境并不好。物质上富裕到何种程度不知道。最起码在情感氛围上,他从缺少母亲的照料,与父亲的感情也应该并不亲密。 相比较之下,她两世的处境好像都比他好得多?不管是哪一对父母,都发自真心的接纳她,喜爱她,也维护她。 “你所的故人,也就是有可能是我大伯娘的那个人,其实是你母亲家的人?” 她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将葫芦藏回衣袖里,后又觉得冷,便连同双手也缩了进去。 少年抿了抿唇,转身回屋,将身上的雪抖落,尔后换了一件外套,“是我娘的长姐。外祖家的人都认定她已死亡,但我娘生前却一直坚信她还活着,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肯或不能归家而已。” 颜舜华接连打了好多个喷嚏,赶忙往回走,“她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在其他人都绝望的时候,你娘还会这么坚信?” 少年默默地喝了半杯温开水,这才摩挲着杯身回答,“武思贞。我这一位姨母,是外祖家有史以来,除了曾外祖,武学分最高的孩子。外祖父曾经感叹,倘若有机会投身军旅,她肯定能够光宗耀祖,在整个大兴朝威名赫赫,堪比前朝的魏国公,名垂千古。” 颜舜华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朝代为大兴,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朝代名字。 不管是架空,还是历史转折点发生了偏移,抑或是完全的平行位面,但是好歹有许多朝代是存在过的。 譬如她在颜子光送给她的游记中看到了夏商周的零星追溯,又譬如颜昭睿在剑阳峰之行中曾经随口向她提起过秦汉唐宋,只是目前尚不知道史实是否完全一致,还是似是而非。 毕竟,后头跟着的什么朝云重魏、大楚大周,她通通都没有听过。 只不过,外出亲眼所见与游记的补充,还是让颜舜华做出了大致的猜测,自己应当是处于类似于明清的朝代。 也是因为如此,她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 女人要想在军事上达到威名赫赫名垂千古的程度,其难度实在不亚于覆灭或者重建一个国家。 从前的神州大地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能够参与政事并且长期掌控王朝做军事决策的女人,最著名的也莫过于吕雉、武则与慈禧太后。 至于单纯靠军功而获得盛大的声誉,除了在澶渊之役中“亲御戎车,指麾三军”的辽朝萧太后萧绰,她还真的想不起来有谁。 也许花木兰能勉强算一个?只是这个人到底是否存在还有待商榷,即使真有其人,她也是因为孝心感人,才会使自己代父从军的故事广为流传。 所谓的军事才能,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却都没有明确的记载。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少年自顾自地了下去。 “因为不想浪费了她的赋,所以外祖父从就将姨母当男孩儿养大,习武骑射样样都亲自教授。就连自己曾经在战场中的厮杀经历,也从当做故事一般告诉她,然后相互分析讨论。她常常能够一针见血地看出胜负的关键,并且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扭转乾坤。” 颜舜华将路上的一块石头踢得远远的,终于忍不住出言反驳。 “要知道战场上的变化瞬息千里,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永远都只会是纸上谈兵。赫赫威名岂是那么容易建立起来的?随时随地丢掉命还差不多。” 要是他以为武艺高强就一定能够建功立业,而不是保持心谨慎的态度稳打稳扎,她还真的得立刻泼他一脸冷水。 到时候他一命呜呼了不要紧,可不要连累到她这个无辜的倒霉蛋,也跟着翘了辫子,那才真的是滑下之大稽,笑死阎王爷。(未完待续。。) 第94章 行凶 还好少年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 “是,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都不会明白战火的残酷。” 他来到这里并没有多久,已经体验过几次的战役了。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受伤,但亲眼所见还是让他瞬间就明白了战争的无情。 幸亏当时两人处于失联状态,要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的情绪。 颜舜华不知道他此前的经历,只以为这人孺子可教,便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表示他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吃东西,她如今回家去给他煮碗长寿面。 “老话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要悼念亡母,也没有必要空着肚子寄托哀思。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难万难活着最难,大地大吃饭最大。”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止不住色变,提醒道,“日后要慎言,虽‘汤武革命,顺乎而应乎人’,但如今大兴朝立国只有百余年,子必然不乐意听见‘革命’一词,尤其是在民间。” 颜舜华被他得一愣一愣的,想要开玩笑他纯粹是在吓唬人,她胆子不还真的不怕他去上达听,却听见有人在后头喊她名字,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迎面而来的是一根木棍,由于距离太近来势凶猛,她躲避不及条件反射般举起了左手。 然后喀喇一声,感受到剧痛的刹那。她仿佛听见了手臂骨头断裂的声音。 冲力太大,她一个趔趄,尚未站稳。来人又狠狠地朝她劈来一棍,直击到她的头部,让她瞬间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是少年忍着疼痛提醒她赶紧躲开的大喊。 她感觉到木棍再次凌空而下,这一次,她终于反应及时地就地一滚,顺势将刚抓到手里的葫芦往来人身上扔了过去。 这样的反击并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却因为对方下意识地闪身而为她赢得了一点点的延时时间。 趁着这个空当,她以极快的速度用右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瞅准时机狠狠地甩到了对方握着木棍的手腕上。 “啪”的一声。这根由武淑媛送给她的可以伪装成腰带的软鞭正中目标,不单只让来人瞬间吃痛松掉了木棍,而且还尖声痛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抽断了手腕。 一击得手。颜舜华并不恋战。迅速就跑了起来,一边急速撤退,一边高喊救命。 来人骂骂咧咧了几句脏话,见状恼怒地捡起了地上的木棍,大步追赶,想要兜头兜脸地再揍她一顿。 “住手,你是谁?敢在我颜家村行凶?!” 颜昭睿牵着胖丫的手,原本是送她回来四房找颜舜华玩耍的。岂料却撞见了这么凶险万分的一幕,他当机立断让胖丫赶紧跑到别家去找救兵。自己则跳出来争取时间。 只是来人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质问,依旧来势汹汹地追着颜舜华而去,在他高举起木棍又当空劈下的时候,颜昭睿堪堪赶到将人给一脚踢歪,自己肩膀也中了一棍。 “五妹,你先回家去叫人,我挡着。” 颜舜华应了一声,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他一眼,就继续晕头晕脑地跑了。 颜昭睿应付了没多久,村子里头就有青壮年赶到,一拥而上制服了行凶之人。 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袭击颜舜华的人居然是刚满十五岁的方强胜,也即方柔娘的弟弟,颜妮唯一的亲舅舅。 由于颜昭明还带着妻女住在岳家,因此制服了方强胜之后,颜昭睿就亲自去背了颜盛国出来,而武淑媛也已经抱着胖丫闻讯赶来,四房第一进的院子被陆陆续续赶来的村人们挤得水泄不通。 大伙听见颜昭睿的法之后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敢在颜家村喊打喊杀的混蛋给扭送见官。 “看什么看?你们以为人多老子就会怕了你们颜家村?蛇鼠一窝没有一个是好货。等老子脱身了,日后还要揍那贱皮子一顿,不打得那娘们跪地求饶,老子的方字就倒过来写!” “你这泼皮,我让你满嘴喷粪!!” 颜二丫气得双眼都红了,直接抄起木凳就要甩出去,却被一旁的宋青衍给拦了下来。 “你放手,我要撕了他的嘴碎了他的牙断了他的腿挖了他的心!看他还敢不敢乱话,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得像发了臭的墨汁!” 宋青衍却将木凳一把夺了过来,“这么做只会便宜了他。这事轮不到我们插手,你别坏了大人们的好事。” “好事?嘿嘿,瞧着年纪不大,你们却已经有了一腿?颜家村果然不愧是……” 方强胜的话并没有完,就被颜昭朗脱下的袜子给堵住了嘴,“这还是新的,便宜你了,方王八。” 见他满脸狰狞,周围的乡邻犹不解气,尤其是宋青衍他老爹宋武,二话不就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噼里啪啦地甩了他十几个耳刮子。 “要不是看在你是颜四房亲戚的份上,就冲你今日的混账话,我宋武立刻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虽然才刚过三十岁,宋武却因为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而显得颇为粗犷,加之他杀猪十分干脆利落,水性甚好被人称为“浪里白条”,年轻时也是逞凶斗勇行事狠厉之辈,别在颜家村没人敢招惹,即使是在整个嘉善镇,也是凶名远扬。 方强胜不单只听过他的大名,还在很的时候就因为崇拜这个人而偷偷地到镇上去瞧过他,加之后来他姐又嫁到颜家村来,顺其自然地他也就对宋武的印象更加深刻了,气势立时像那被人扎了孔的气球,不断地瘪了下去。 丫的,他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运气真的是倒霉透了。 早知道就加大一点力气,一棍将人给打死了事。届时作为男人的面子有了,作为儿子弟弟的里子也有了,看回去他姐还哭哭啼啼地烦人不。 不定那人事后给的钱财还能够更多一些……(未完待续。。) 第95章 杀人 颜舜华摸索着进了房,又回头对不放心她的颜大丫道了一声晚安,待得确定两只狗都进来了,这才关上房门,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 她并没有像往前一样点灯,也完全没有要在临睡前再抄写几页佛经的意思。 至于那几本令她爱不释手总要看上几页的游记,就这么静悄悄地躺在梳妆台上,与久未沾染墨汁的毛笔一样,显得干涸而又寂寥。 她就这么安静地呆在黑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院中再也没有了木门的吱呀,两只狗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起,夜虫唧唧唧唧的鸣叫此起彼伏地热闹起来,一动未动的她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尔后摸索着出了门。 她走得很慢,一边走还一边默默地数着步数,到达她大姐、二姐的房间门外还分别停留了一会,确认里头没有动静,这才慢慢地走开。 到达主卧窗外的时候,她也没想着要停留多久,只是驻足了不到一息时间,她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脚步便沉了下去,再也挪不动了。 尽管如此,里头的那对夫妇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毕竟她今年才八岁,身量还没有家中的窗台高。 “别哭,再哭下去就算我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笑话你了。” 颜盛国的声音并不温柔,如果仔细一点去听的话,还能听出一种沉郁的心情来。 “这都月余了。丫都恢复往日的作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你这当娘的。倒是为孩子树立起一个好榜样来呀?”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语气的不好,颜盛国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模模糊糊地又了几句话,颜柳氏才止住了哭泣,起身去吹灭了灯。 随着黑暗到来的,还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以及夫妻俩人的安慰呢喃。 颜舜华缓缓地转身往厨房走去。精准地找到了那一扇木门,推开,又在里头将木栓给拴上。 饭桌。碗柜,水缸,土灶,柴火。米缸。长凳,矮椅,隔间里头的浴室布帘子,大木桶,水瓢。 她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颜昭明特意为她买的香胰子。 平日放衣物的高篓子上没有,放水瓢的矮凳子底下也没有,甚至地板上的各个角落摸遍了。也依然不见踪影。 她皱了皱眉,却破荒地想不起来沐浴的时候有没有将它放回原来的地方。因为是特意买来给她的缘故。家中其他人从来不会偷偷使用,她也就一直固定将它放在矮凳底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在这并不十分宽敞的地方,她还是毫无头绪。团团转了许久,她终于决定放弃搜寻,站直了身体,右手往前伸,慢慢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再一次将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熟悉了一遍,颜舜华便离开了厨房,缓缓地走回到桂花树下,尔后摸着树干抬头仰望。 空气中并没有香甜浓郁的花香,倒是夜风中带来了些许潮湿的腥气,像是泥土的味道,又像是玉带河中的水。 她吸了吸鼻子,在树下坐了下来,没一会便觉得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喷嚏,极为忍耐的几声,像是不忍打破夜色的平静。 有人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谁?” 她立刻警觉地动了动耳朵,“出来,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尽管夜色已浓,少年还是看见了她的那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水,却再也没有闪现或俏皮或机智或生气或促狭的光芒。 “是我。”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从藏身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到了她的身旁,将自己的斗篷解了,直接披到她的身上。 “寒地冻的,着凉了怎么办?还不回去躺着?” 颜舜华有些愣怔,神情不悲不喜,是呆若木鸡也不为过。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依然软糯,但熟悉她的少年却从中听出了些许沙哑。 眼见她侧耳倾听,并没有去理会身上多出来的斗篷,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微微靠近,伸出手去将带子给系上。 “来看看你。” 正月初九那一日,短暂昏迷过去的颜舜华醒来,却发现自己双目失明,不能视物。 柏润东诊断过后,也不太明了内中究竟,只道慢慢养着,他给开些祛瘀散血的药物给她,看看能不能恢复原状。 只是将药坚持喝下来,她那断掉的左手已经接回去愈合生长,双眼的问题却毫无进展。 起初她还能安慰惊慌失措的颜柳氏,偶尔与两个姐姐笑几句,但是半个月后,依然感觉不到丝毫光亮的她终于在入睡的时候崩溃了。 就算真的是颅内出血,如今过了最有效的治疗时间,恐怕那被淤血压迫的视觉神经也不能再恢复过来了。 哪怕她的左手能够完好如初,她的视力也回不来了。 在这个时空,别成亲嫁人养育孩子,她连完完整整地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又谈何去守护家人建立新的家庭? 在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她的眼泪终于在黑暗中决堤而下。也是在感受到她的悲痛无助的那一刻,少年冲动地决定了第二日的行程,从大雪纷飞的北边,万里迢迢地南下。 在这一次的旅途中,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再一次时断时续起来,直到八日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好比如今夜,哪怕在她刚从西厢房摸索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达,颜舜华也没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而在她进入厨房的那一段时间,少年也无法通过五感共通分享她的体验。 “看我做什么?我又看不见你,白来一趟。” 她刚完,就扬了扬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来,“我的意思是,你如今来看我,我却因为这个意外看不见你,这亏吃大了。” 少年看着她,身高还不到他的肩膀,因为全身都罩在他的斗篷里的缘故,显得特别的娇。 真像他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猫咪。 生病之后食欲不振,不断地掉毛,偏偏在他去逗弄的时候,它还非得炸毛给他看,像是不这样奋起挣扎故作镇定,他就会继续折磨它一样。 “我替你杀了那人怎样?”(未完待续。。) 第96章 分享 颜舜华愣了好一会,才哭笑不得道,“你当我是老爷啊?” 少年显然不明白她的话,因此又重复了一遍帮忙的请求。 “你以为杀人是一件事吗?不用摸着良心问清楚就能手起刀落?杀对了是替行道,杀错了就是草菅人命。” 颜舜华招呼着他回房,以免呆在外头被人发现。 少年犹豫了一息,还是跟在她后头进了西厢房。 按理来,他不应该如此轻率地踏足一个姑娘家的闺房,但是颜舜华不是别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一般人的正常来往。 即使他不进来,房间里的一切他也早已经熟悉。 “外头有你的人守着吗?我看不见,你视力又好,就不点灯了。” 颜舜华摸索着到了床边,将斗篷解了,随手挂在床柱上,尔后便爬上去拥被坐好。 其实不用少年回答,她也知道外面肯定有他的人在。只不过她不知道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藏身在何处罢了。 “是,甲一几个平素都是跟着的,原本的易虎,也就是丁一,则留在卫所里。” 在黑狗叫出声来之前,少年食指微动,一粒的珠子在黑暗中飞袭而过,弓起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颜舜华侧了侧头,“你把花怎么了?” 对于她的惊人耳力,少年丝毫不觉得讶异,反正他也没想过要掩饰。“没事,让它昏睡过去而已。” 她哦了一声,又打了一个喷嚏。忍不住将被子裹紧了一些,因为左手仍旧上着夹板的缘故,她的动作全靠右手来完成,显得有些笨拙与不协调。 “你要不想杀了他,不如我派人打断他的腿骨,让他从此不能在人前行走如何?要是还不愿,他爱赌。我让精于此道的属下去接近他,让他巨债缠身家破人亡,你看怎样?你放心。手脚一定能够做得干干净净,神不知鬼不觉。”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黑夜里犹如鬼魅一般飘忽,听在她的耳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温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但她还是摇头拒绝了。倒不是她圣母玛利亚狠不下心来。而是她不愿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方强胜要是有个万一,日后方鑫夫妇肯定会隔三差五地来颜家村找女儿方柔娘,到时候难受的就不单只是为人半子的颜昭明,还有不堪其扰的颜盛国夫妇。 少年不解,“他待你有杀心,倘若不是你机灵,你堂哥又及时赶到,恐怕受的伤还不只这般。就算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 颜舜华闻言囧囧有神。他这是要将所有祸患都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意思吗?杀人又不是切菜砍柴,他居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投鼠忌器。留着他比杀了他要好。再了,就算要报仇,我也喜欢自己亲手报,用不着假托别人的手。”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当时的力道并未将他的骨头也给拍裂,但是却红肿了许多日。即使是间接承受,却也感受到了她当时的痛苦。 尤其是不能视物的那种茫然无措,整个世界都没有一点光亮的感觉,简直要让人窒息。 “你准备怎么做?需要的地方一声。” “还没想好,有需要的话会找你的。跟谁客气也不能跟你客气啊。” 她笑笑,倒下去躺好,不一会儿又挪到里头,右手往外侧的床铺拍了拍,“你要上来睡吗?这里暖和。我们话也方便。” 少年的俊脸红得滴血,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待见她依然侧耳倾听着他的回答,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睛看不到了,羞窘的情绪突然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烦闷与沉郁。 “对不住。” 他的抱歉脱口而出。 倘若不是那一日他告诉了她是亡母的忌日,颜舜华就不会想着要出门拜祭;要不是事毕返程之时他跟她争执,她也就不会只顾着跟他话而忘记注意周遭的环境;要不是他的反应因身体饥寒不饱而慢了半拍,他理应能够带着她避过这一场**。 “行了,这是我自己行事不够稳重惹的祸,你抱什么歉?” 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完全遮住了脖子,这才继续道,“反正这一回幕后主使也找出来来认罪了,方鑫夫妇又代儿受过赔了银钱,我想找茬也得等待时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归有他跪着求饶的时候。” 她双眼微眯,心道来日方长。死了一个丁香,方强胜也得受些罪,才能消掉她心头的气愤难当。 “你此前就不该救那个丫鬟。救命之恩却恩将仇报,指使他人来杀害你。” 想到当日的那一场审问,少年的眉毛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当日也不该放她一条生路,这样不懂感恩睚眦必报的奴婢,早杀早了。” 颜舜华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死了,前一段时日镇上王富壬家传来消息,听闻我失明未能痊愈,主母下令当场棒杀了二少爷的通房丁香。有消息称是一尸两命。” 事实上,那是确定的消息。只不过,丁香怀的不是王二少爷的孩子,而是刀疤脸的种。 竹香原本丁香发现后是要流掉的,最后却在回去的当晚找准机会与喝醉酒的二少爷成就了好事,瞒过海地成为了通房,只是一直找不到单独行动的机会去掉孩子。 竹香劝她跟着一起赎身,离开王家,丁香却拒绝了,坚持要留在心上人的身边。于是两个同伴没多久便分道扬镳。 至于后来,丁香找着了机会出门,刚巧遇上了骂骂咧咧的方强胜,一不做二不休,鬼使神差地便给了银子给他,想着拉颜舜华这个“罪魁祸首”去给她腹中的孽子陪葬。 没有想到的是,不单只颜舜华没死成,丁香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没有流掉,被主家发现及时救了回来。 起初因为那个大夫收了丁香的银钱,王二少爷还以为她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便百般哀求父母留下腹中的那块肉。 即使后来丁香指使方强胜暴打颜舜华的事情曝了光,这个书生意气的王二也护着她。只不过,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加上丁香的肚子大的太快了,这不,再三盘问之下,便很快漏了馅。 王家主母大怒,认为丁香不单只伤风败俗还胆大包,为了不让这么恶心的女人留在自家孩子身边,她直接命人拖出去棒杀了。 末了还言辞恳切地派人来告知四房,是丁香以死谢罪,望颜三姑娘宽宏大量不要迁怒于王家云云。 老实,得知消息的刹那,颜舜华被王家成功地恶心到了。与此同时不可遏止地起了一股愧疚之心。 倒不是针对那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丁香,而是感慨那个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她能够容忍同样怀孕的竹香死皮赖脸地住在家里,除了照顾颜柳氏的情绪之外,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竹香明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行凶作恶的泥鳅,却也执意要生下无辜的他/她。 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并不只是而已。打心底真正地尊重一个生命,也并不只是人云亦云假装正义。 对于来自法治社会的她来,逞凶斗殴她能够勉强忍受,甚至偶尔火大起来自己也会忍不住使用武力,但却无法真正地做到漠视人命手染鲜血。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她气急败坏,也依旧会冒着生命危险,努力地从河水中救起狗娃与颜昭睿的根本原因。 当然,这大概也是她这些来,之所以产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坏情绪的最终缘由。 到底,也是因为她并不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人,所以才做不到理所当然地支配他人的性命,掌控他人的生死。 哪怕许多人并不是滥杀之人,他们却也能够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随意举起手中的屠刀,事后问心无愧行事如常。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念之间堂,转眼之间地狱。 这是她与他们本质的不同,少年如今却不甚明了。只以为她毕竟年纪尚幼,又是女子,哪怕平日的言行如何老气横秋,到了真正的凶险关头,她却还是会感到害怕,进而心慈手软。 尽管心中不认同,他却也尊重她的决定,只是暗地里却命令甲一去安排人地惩戒方强胜一番,让对方身患怪病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这一年都别想来捣乱了。 对于少年的暗中布置颜舜华并不知晓,反正就算知情了她也不会去阻止。 毕竟她此番受罪,少年也是感同身受的,方强胜相当于打了他们两个人。她报她的仇,少年出他的气,挺公平。 她有些困了,便再一次拍了拍外侧的床铺,问他来不来睡。 “作为你身残志坚的朋友,第一次见面也只能大方一点分享自己的床了。三更半夜的,我就算想给你打扫一间客房出来,也有心无力,更何况想必你也不想惊动我的家人。来吧,来吧,请就寝,大少爷。” 颜舜华戏谑了几句,就不待他回答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留下少年脸红如滴血一般地站在黑暗中,直到色蒙蒙亮,身体才猛然惊醒一般轻轻晃了晃。(未完待续。。) 第97章 冥冥 颜舜华醒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消失了,只不过她却摸到了依然挂在床柱上的斗篷。 “这人怎么也丢三落四的?” 她嘟囔了一句,在黑狗的汪汪汪声中将它折叠了起来,直接塞到了大布袋中,然后又放到了装着夏衣的箱子里头,顺道上好锁。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大伯娘了,最好还记得回来拿衣服,恩,还有玉佩也不能忘了。” 她喃喃自语,折腾了好一会才将自己的衣服穿顺了,然后扎好头发,将外套披上,出门洗漱。 灰狗与黑狗自动自发地去了桂花树下的便盆里如厕。这大概是她失明之后最大的收获了,它们听懂了不少指令,并且执行地还不错。 “丫,早。” 牛大力也起来了,因为牛丁山一直没有回来,这家伙过年的时候心情一直不好。在颜舜华受伤之后,与颜二丫一道成了颜大丫在厨房的助手,每日都早早的起来生火择菜,手脚麻利得很。 至于竹香,因为丁香是幕后主使的缘故,这月余以来也消沉了许多。虽然想要干活,但却依旧被颜柳氏给制止了,甚至在难过的时候还被温言软语地安慰了一番。 颜舜华依旧不怎么理会她,尤其是如今,她眼睛看不见,就更加名正言顺地无视了。 只不过竹香倒也不惧,每日都会早早起来打扫庭院,将两只狗崽的便盆拿去倒了。洗干净又重新装上泥土。然后便在树下等着颜舜华起床,在她散步或者围绕着院慢跑的时候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看着,生怕她受伤。 事实上。颜舜华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摔了很多次,又因为她执意不肯要人扶,也不愿意接受颜昭明特意做给她的拐杖,虽然没有鼻青脸肿,手脚的淤青却也多不胜数。 有一回连左手臂也被狠狠的撞了一次,气得柏润东来复诊的时候脸色铁青,直接喝斥她要是不想要痊愈。他可以立刻废了她的手。 弄得紧张她的颜二丫当场炸毛,破口大骂的同时,甚至都捋起了袖子要跟他干架。 也因此。颜舜华学乖了,默许了竹香的盯人行为,在对方出声喊道危险的时候,她也会立刻停下来。慢慢地按照指示改变方向。 竹香很高兴自己终于派上了用场。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就维持了几日而已。 随着颜舜华默默地在夜晚踱步计数,反复练习,如今除非院子里突然多出什么东西,否则她已经能够毫无障碍地自如行走。有时候和胖丫及妮儿玩耍,她还能够在院里特别灵活地跳跃与奔跑,就像从前眼睛还完好如初。 这让颜盛国感到了无比的欣慰,与此同时却也让颜柳氏愈发心痛,而颜昭明见状则更加的愧疚了。 即使是方柔娘。在某些瞬间也产生过类似于弟弟这一回真的做得太过了的想法。 她只是在私底下向方王氏抱怨了一番禁言的苦楚,以及颜丫不顾她的感受。自顾自地抱了两只狗崽回了养而已。 谁料到方强胜会给她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来? 要是彻底打死还好,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她肚子里也还怀着四房的长孙,怎么坏事也不会坏到她的身上来。最多也就是亲家之间冷淡几年而已,过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偏偏他这个混不吝,将人揍得半死不活的,如今虽然不用伺候着吃喝,却是再也不下厨做饭了。 眼瞅着颜丫就是不能好的样子,将来要是嫁不出去,她夫妇俩就是铁板钉钉的罪人,不准还要养这个窝囊废一辈子。 每每想到这里,她又会立刻埋怨起姑子来,怪颜丫好死不死地要在正月初九那日悄悄出门去玩耍。要是乖乖在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方家不用挨骂赔钱,她怀着孩子也不会吃不上一顿好饭,日后更加不用命苦地赡养老人外带伺候嫁不出去的瞎眼姑子。 颜舜华看不见方柔娘的神情,事实上她如今是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但是有好几次,她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于方柔娘的不喜与唾弃。 好比如悄悄地朝她旁边吐口痰恶心她,或者故意扔块石头到她必经的路上,想要看她崴个脚,甚至是伸出腿来绊她,想要摔她一个四脚朝。 只不过经历了几次私底下的暗战有输有赢后,颜舜华每一回出门都会带上两只狗崽。 哪怕灰狗经常会走着走着就跑到别处去玩了,黑狗却会始终如一地跟在她的不远处,与她同仇敌忾。加上竹香后来的加入,方柔娘就更没有机会气她了。 今日也一样,方柔娘进来的时候,她正在院中慢跑第三圈。即使对方接连白了她好几眼,颜舜华也无动于衷。 这大概也是目不能视的好处之一。 在面对让自己感到心烦或恶心的人事之时,可以不用刻意假装就直接无视。 尔后吃饭,完了啥也不用干,直接甩手走人,去书房听颜盛国给她念书。末了在他的帮助下,仍旧默写几页大字与佛经。 在经历了最初几的惨不忍睹之后,如今她已经能够大致分清行距了,字与字之间也不再重叠在一块,尽管比不得从前的工整干净,却也好歹能够见人。 然后又是跟狗玩耍训练的时间。完了洗手吃午饭,陪颜柳氏聊一会儿,乖乖地回房睡午觉。 少年一直没有出现,大房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她安安静静地过完了一。 翌日生活秩序依然如此,只不过,在她练习完熟悉位置的自我任务后,少年终于翻墙而入,在她进入房间前与她打了个招呼。 “是我。” 他告诉她已经确认了武淑媛的身份,对方正是他那失踪多年被武家认定已经死亡的姨母武思贞。 姨甥两人聊了两日,武淑媛才放任他短暂离开。少年便赶紧来找她一声,免得她担心。 颜舜华倒是没有想到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她与少年的家隔着何止千万里之遥,谁料到他们冥冥之中却真的在生活中有实际上的联系。(未完待续。。) 第98章 离开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想到自己的来历,颜舜华默默地囧了一下。 她自遥远的时空而来,尚未站稳脚跟就因为他的关系而几经遭难,如今这人却凭空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甫一见面就想要做她手中的刀,替她去杀人。 没两又跑来告诉她,她所在家族的宗妇正是他母亲的长姊,是他至亲的姨母。 这一出狗血,从而降的如此美妙,简直让她无从拒绝。 只不过她还是立刻将斗篷找了出来,顺道伸出脖子去,让他解开死结,将玉佩也给拿回去。 “你没有跟大伯娘我们的事情吧?我可不想三两头地去向她汇报你的事情,要知道,那感觉就如同她让我监视你一样。虽然我现在是瞎了,但是好歹还长了一对顺风耳。” 她一边笑,一边故意地动了动自己的耳朵,因为两人靠的很近,低着头的少年甚至能够看见她耳朵上的血管。 他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颜舜华疑惑地微扬起脸,问他怎么还不动手,少年却在下一刻离开了,而敲门声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妹,你还没有睡吗?” “二姐,我就要睡了,你有事吗?” 颜舜华伸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碰到人,心知这人多半是听到声音藏了起来,便放心地去开门。 颜二丫与牛大力正站在门口。她刚打开门两人就走了进来,四处查看。 “我就你眼花了,怎么会有陌生人跑进来妹不喊的。” 颜二丫埋怨了一句。又特意去看了看两只狗崽,“它们今晚倒是睡得早。” 牛大力在一旁嘿嘿直笑,双眼却警惕地来回扫视房间,床下与各个箱笼的阴影处也都搜了一遍,确定没人了才向颜丫告辞。 “要是有事喊一声,我睡觉惊醒着呢。” “你以为你是狗啊?还惊醒,走了。走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颜舜华等了一会,便去灭了灯。然后又摸索着回到床上拥被坐好,岂料少年却一直没有再出现。 她困极,索性也就不等了,直接躺下睡觉。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窗外的桂花树下。刚离开没一会儿的牛大力又转了回来,就这么靠在树干上,像是站岗的哨兵一样,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在屋顶的某处,甲一正劝着主子离开,少年却抿唇皱眉,像是与牛大力扛上了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迈步离去。 夜色消融。清晨来临,竹香同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洗漱。尔后拿起扫把低着头认真地打扫院,直至扫完准备到桂花树下去清理狗狗的便盆,这才发现那里倚靠着一个人。 “嘿嘿,早啊,竹香姐姐。” 牛大力扭曲着神情笑着打招呼,尔后便在竹香的注视下,摇摇晃晃地去了厨房。 很好,敌人弃甲投降,他赢了。 少年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一抹笑容,酒窝若隐若现,旋即身体却僵了僵。 “你在哪儿?我怎么感到膝盖又冷又痛?” 颜舜华也醒了,一夜无梦的她理应感到精神充沛的,只是意识清醒的瞬间她就觉得身体受到了寒风的侵袭,哪怕此刻她正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也无济于事。 “走了。” 少年不好意思自己一个晚上都在跟她家的住客斗气比耐心,只是强自绷紧了面皮,若无其事地吩咐甲一动身离开。 “哎,你这就要回去了?玉佩你还没拿走呢,拜托。” 颜舜华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穿好衣服,头发随意地扎高,趿拉着鞋子就要出门,“你是在翻墙头吗?怎么感觉像是从高处跃下来一样,我去找你还是你找我?” “南边的雨季就要来了,我得趁着如今晴的时候赶回卫所去。今日暂且作别。” 少年已经下到地面,借着各家屋体与树木的遮挡,朝着村口的方向急速行进。 “我把事情都告诉姨母了,关于我的身世问题,你若想知道,可以找她去问与核实。” 他一边注意着周遭的环境,一边躲避着路上早起的行人,时而停下时而狂奔,没一会儿便离开了颜家村。 颜舜华没想到他走就走,压根就没有留给她反应时间,不禁撇嘴,“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了,却留下我面对大伯娘。还让我去问她,她不追根究底地问我就好了。” “大致的事情她都了解了,剩余的部分你不想就不,她应当不会勉强你的。” 少年虽有把握,却也不是百分之百,毕竟他与武淑媛相处也就是短短两日。 尽管因为血缘的关系,他自然而然地付出了全心的信任,但毕竟不是从就长在武淑媛的身边,加之颜昭睿对颜舜华偶尔反常的举动,他如今起来免不了就有些犹疑。 “什么叫剩余的部分?你都跟她了哪些东西?” 颜舜华知道他已经离开,索性也不急了,慢慢悠悠地回到梳妆台旁坐下来,一绺一绺地重新束发。 因为被剥夺了做饭的权利,她无聊之极的时候便折腾起了自己的头发。如今已经可以靠自己扎起双丫髻了,两个丸子没有颜大丫弄的细致好看,却也有模有样。 少年闻言耳尖微红,直到她吃完午饭也没有清楚,要不是武淑媛下午的时候带了胖丫来四房看她,估计他能够憋一整也拒绝回答。 “就是我们怎么认识的,还有期间发生了的一些事情。我只了与你可以共享视听,至于其他的就没了。” 眼见着武淑媛与颜柳氏有有笑地聊着家常,他语速极快地解释了一遍。 颜舜华嘴角微抽,敢情这人还有些脑子,没有将他们嗅觉、味觉、触觉也可以共通的事情出去,要不然,她还没有什么,武淑媛估计都要吃惊地头顶冒烟了。 两人一体什么的,即使是夫妻,也没有体验地这么彻底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身体抖了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恶搞场景给甩了出去。 她才不是大灰狼!少年就算是白兔,也跟她无关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99章 积福 武淑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颜舜华。 八岁的女童穿戴整齐,头发显然是自己梳上去的,有些歪歪扭扭,杏仁般的双眼依旧清澈,却再也显现不出主人的风采来,万般心思都被掩盖。 倘若不是仔细观察,恐怕很容易就会忽略掉她频频微动的神色,想必与外甥又是在联系当中了。 想起那个已经初露峥嵘却不得不尝试着尽敛锋芒的少年,武淑媛心下一暖,却又无端酸涩起来。 “丫,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大伯娘。就像胖丫一样,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武淑媛冷不丁的一句,将颜舜华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头,当即拒绝,“我有问题会找我爹我娘。” “那要是他们都不懂呢?” 颜舜华闻言耸了耸肩,“还有祖父啊。他老人家可是最聪明博学的人了。要是他也不知道,那就只好等等再咯。反正长大了就会自然而然知道啦,这是我爹的。” 武淑媛循循善诱,“可是有些问题他们都不懂,偏偏只有大伯娘知道呢?你也不想问问吗?” 感觉到少年没有来由地紧张,颜舜华心底直喊坑爹。 只见了一面而已,少年就将自己连同她一块卖给了武淑媛。他倒好,走人了事,她却是要每日面对,即便双眼可以无视,耳朵却不能装作听不见,嘴巴更不能不答话。 “高祖教导我。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反正该我知道的时候,有想告诉我的人自然会亲自知会我。要是老问老问的。会被人嫌弃是问题儿童,不定还会被取花名,叫做‘十万个为什么’。”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让众人一愣,胖丫更是当场摇头晃脑起来,“丫姐姐,为什么老问老问的,会被人嫌弃是问题儿童?你给我取花名叫‘十万个为什么’了吗?” 颜舜华扶额。其余人却是哈哈大笑。尤其是少年,在策马奔腾的同时也不忘笑话她,“让你问偏偏不愿意。这下好了,连个稚儿都能将你反驳得哑口无言。” 好吧,面对着出其不意的胖丫,她哪怕有能力服。却也得颇费唇舌。还不如就此打住。 见她不愿意问出口,武淑媛也没有强求,只是最后却话中有话地表示,希望她日后不会后悔。 颜舜华扬了扬眉,并不在意。 该她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她是如此坚信,以至于压根就忘了自己还戴着少年的贴身玉佩,在灰狗突然蹿过来的时候弯腰去抱,玉佩恰巧露了一截出来。正被眼尖的武淑媛看了个正着。 颜家宗妇若有所思,从此除了对颜舜华看护地更加紧以外。便真的对娘家外甥与夫家侄女的古怪经历撂开手去,就好像那一个晚上的谈话从未起。 颜舜华在接下来的日子当中没有再受到旁敲侧击,虽然有些奇怪,但她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因为在她的左手臂可以慢挥轻提后没多久,四月二十八日,方柔娘就生下了颜妮的弟弟,也即颜家曾孙辈当中的头一位少爷。 鉴于方强胜的事情,颜仲溟对方家颇为不喜,因此对于起名兴致缺缺,便由颜盛国这个祖父替新生儿取了大名为“颜良徵”。 让颜盛国感到欣喜万分的是,相隔不久,五月二十八日,妻子颜柳氏也平平安安地诞下了他们的第五个孩子。 颜仲溟翻来覆去地思量,想了十来个名字,不料却都被颜盛国这个兴奋过头的幺子给反驳了,颜氏族长老大不高兴,大手一挥,直接将取名字的任务交到了颜舜华手里。 颜舜华也不以为意,随手就写了一个大大的“雍”字,忽悠着她那眼巴巴地等着幺女拒绝的便宜父亲,“这字不错,雍睦雍容,雍雍鸣雁。颜昭雍,听着就像是和善从容优雅快乐的人。” 颜盛国来不及思考,更谈不上所谓的反对,他刚刚走马上任的儿子就被颜仲溟当场拍板,大名就叫“颜昭雍”。 两个新生儿的到来,不单只让颜家四房欢喜地,也为整个颜氏家族带来了许多生气。 时隔十年,族中再次有了男孩儿降生,这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发展壮大的家族来,都是幸事。 只是,让颜家村的人跌破眼镜的是,颜家新出生的两位少爷,既没有公开过三朝,也没有公开摆满月酒,就连百日宴,也压根就没有人提起。 不单只外人感到莫名其妙,就连颜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大为疑惑。只是大人们闭口不谈,久了所有人也就放弃了追问。 倒是颜舜华,隐约知道了什么。因为在颜良徵百日那,方柔娘曾经想要冲她破口大骂来着,只是可惜了没几句话,就被黑狗狂吠着吓得落荒而逃。 据她夜晚偶然在主卧听来的消息,这些举动,是为了收集新生儿的喜气与上赐予他们的未散的福气,给她积福,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成长。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习俗,新鲜之余,心里要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只不过,不论她怎么想,碍于她眼睛的缘故,颜昭雍都不能交由她带了,甚至于,因为她的左手臂还不能提重物的缘故,她都不敢上前去抱两个孩子。 而颜二丫,尽管心底老大不愿意,却还是在百日之后开始了带颜良徵的任务。尽管夜晚不用她带着睡,平时去村塾上学的时候也不用管,但回到家里,她却得老老实实地认命抱人。 无他,皆因高祖之命。 如今,因为颜柳氏婆媳两人都生了儿子。颜舜华瞬间变成了家族内部人人看重的“铁齿铜牙”,所有人都相信了她此前所见过高祖并被他教导多年的话语。 也因为这个,方柔娘再不情愿。对着颜二丫的时候,也得挤出笑容来感激她发自内心的帮忙。 而方家,除了三朝那日方氏夫妇匆匆来看了一眼外孙之外,方强胜这个大舅子连面都没有露一下,后来也一直没有再来人。 据闻敢于单枪匹马闯入颜家村杀人的方家独子,不知道触怒了哪路神仙,二月底的时候在市集上与人比拼赌技。最后只差没有将裤子都给当掉了还赌债。 庆幸的是对方是从外地来游山玩水的少爷,并不稀罕方家的一丁点家财。因此在把方强胜当做仆人使唤了几日后,便将人给放了。 这还不止。那少爷临走之前还赏了他一锭黄金,是看在他还算听话的份上,给他拿回家去孝敬父母以补家用。 没想到的是,方强胜头脑发热。直接去把金子给兑成了银两。转身就进了赌坊。半日过后,不单只钱没了,还因为赌输了胡言乱语而惹恼了赌坊,被人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原本到此为止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坏就坏在方强胜赌红了眼,原本性子也是个能赖就赖能横就横的,一直不怕死地站在赌坊外面骂骂咧咧,连赌坊幕后当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翻出来数落了一遍。 这不就坏事了。 他被人当街暴揍了一顿。四肢硬生生地折断,头破血流的同时。还被拧成麻花状,塞进了一个潲水桶中游街,直到黑才被赌坊的人敲锣打鼓地送回了方家坳。 镇内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都不愿冒着触怒赌坊的风险来医治他,至于其他碍于人情不得不上门的大夫,看了惨状之后都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方柔娘苦苦哀求,颜昭明顶着颜盛国杀人一般的目光,亲自去跪请柏润东,才把方强胜的手脚给驳接回来。 只不过,因为两腿都是极为彻底的粉碎性骨折,他从此成了远近闻名的瘸子。哪怕双手恢复得还算完美,却再也没有办法参加打架斗殴了,偶尔看热闹胡八道之时,被人轻轻一推就会摔个七荤八素,落得个人人嘲笑喊打的下场。 也因此,方强胜在家愈发暴躁了,原本就不好的脾气愈发见风就长,常常对着父母大吼大叫,有时候还会发狂乱扔东西,搅得方鑫夫妇既是心酸又是头痛。 他们也曾经到赌坊去讨要法,甚至威胁对方不赔礼道歉就告到衙门里去,不信赌坊在嘉善镇一手遮,在府县里头还能只手通。 再不济,他们的亲家颜氏家族还能联系到京城里的人,把状给告到御前去。 只不过,他们这一次耍横却耍错了地方。 赌坊直接派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表示如若不是看在颜家的份上,当初就会立刻将辱人父母犹如掘人坟墓的方强胜给拖出去活埋谢罪。 倘若方家仍要胡搅蛮缠,那么赌坊也不介意送他们一家子上路,就算事后颜家要替亲家讨法告御状,赌坊大不了也就是见招拆招或者赔钱了事。 更何况,颜家会不会替方家出头还不一定,毕竟方强胜此前的破口大骂可是人尽皆知。别没理,就算有理,一家不管一家事,谁耐烦为了一个外人上京去告御状? 又不是脑袋有病! 方鑫夫妇自知理亏,去了一次便灰溜溜地回了方家坳,就连外孙出生,也没脸带着方强胜去颜家村。 只是私底下,却还是厚着脸皮找方柔娘要钱。此前因为颜丫的事情家里费了一大笔钱,如今为了唯一的儿子又耗了更大的一笔,家中积蓄还真的是不多了。 方柔娘原本还因为生了儿子欢欢喜喜的,只是这一次也难免不高兴。 人心都是肉长的。家里有难她愿意帮忙,也不介意豁出面去求人或者偷偷给钱,但是父母刚一见面连她与孩子的身体状况连问都没过问一声,就直接伸手要钱,不得不,这寒了她的心。 她方柔娘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比不过弟弟方强胜这个心头宝。 因为心里有气,她虽然给了钱,在父母匆匆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依依不舍再三挽留。 到底,她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丈夫在哪家就在哪,儿女在哪根就在哪。(未完待续。。) 第100章 四年 因为颜舜华很少出门的缘故,方强胜的事情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在这期间,少年已经回到了卫所,在春耕之时直接找了一个由头,与当初欺负他的李铁头公开打了一架,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对方却也被揍得鼻青脸肿。 从此之后,在接下来的四年时间中,双方每年都要互殴五六次,少年每一回都是单枪匹马地应战对方数人甚至是十来人。 从每场必输到输多胜少再到最后每回必赢,他走得很艰难,却赢得光明磊落,以至于颜舜华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不相信他的话? 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当初想要整方强胜的心思,却最后属下安排的人还没有下手,方强胜就自己作死进了赌坊进而惹祸上身了。 颜舜华当时不肯相信他。 即使少年与她五感共通,他当初却并没有因为方强胜而变得跟她一样手臂曾经骨折,视力至今也没有恢复。 就算要报仇,那也该是她自己去报,这一点,她曾经十分明白无误地跟他提起过。 如果他不是打着帮她报仇的念头,只是因为自己恼怒而选择了出手,那么她有理由认为,少年的做法太过凶残。 即便要教训对方,也不应当打得人四肢尽断,最后还让人落得一个终身残疾的下场,这与当初方强胜疯狂打她的野蛮行径又有何不同? 因为这些想法,她与少年的交谈不欢而散。 她认为对方欺骗了自己。做了便是做了,却打死不肯承认,这年头的孩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少年则觉得自己的自尊心严重受损。她不相信他的为人也就算了,女人心海底针,爱信不信! 在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的氛围都十分的冷淡,即便联系没怎么中断过,他们的交流却几乎为零。 除了劳作的时候埋头苦干,少年开始投入了疯狂的训练当中。即便不是出操时间。他也会从早练到晚,一刻也不肯放松。 拜他所赐,颜舜华为了跟上他的进度。不让自己在对方越来越繁重的训练当中负担越来越大,以至于神经衰弱身体崩溃,她也每日加大了锻炼的时间。 每日少年早起练拳法与刀法,她必定起床去院里跑步。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早饭为止。 饭毕借由抄写佛经练字一个时辰。尔后听颜盛国讲课。托了眼睛的福,她成了全村唯一一个不用去村塾上课的孩子。 午饭过后,她会和颜二丫一道,花一些时间给颜昭雍、颜良徵以及竹香的儿子霍弘锦讲故事或者玩捉迷藏、折纸、跳绳等游戏。 偶尔没空,就直接拿事先画好的古代版“猫与老鼠”的连环画给他们,由颜盛国忽悠着,自己则躲到书房里去画各种图案给颜柳氏。 如今颜柳氏绣的东西已经成了云秀铺头的一绝之一,绣功不错。图案更是别具一格,颇受顾客喜爱。因此绣品的价钱也是一再加价。 母女俩的这一份工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家中经济的一大来源。 接着便是午休,醒来她会由黑狗,哦,不,如今是大黑狗了,带着她前往大房去找武淑媛,由这位大伯娘亲自教导着用右手使鞭。 经过三年多的反复练习,她的动作已经相当流畅了,角度该刁钻的刁钻,该圆滑的圆滑,听声辨位的功夫也做的不错。 只要武淑媛扔过来的不是珠子或者绣花针,她几乎都是一鞭一个准,椅凳杯碟什么的,不管是快是慢,是上还是入地,从来都不能近她的身。 只不过,她的准确度与灵活度有了,力道却还是差了不少。因为这个缘故,只要攻击她的东西体积庞大一些或者数量繁杂一些,她就有些力不从心无法应对。 颜昭睿起初十分羡慕她能够得到他娘的亲自教导,没有料到,从来都不允许他习武的武淑媛某一日突然就改变了心意,直接拎着他就操练起来。 以至于颜昭睿这几年来,每回从书院里放假返家,就会鬼哭狼嚎,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妙。 练习完鞭法,她通常会直接回家吃晚饭,接着带两只狗出门溜达,偶尔去祠堂见一见颜仲溟,等到消完食,才回来继续抄写佛经。 待得家中人都纷纷睡去,她便会轻手轻脚地到院中蹲着背手进行十圈蛙跳训练。 最开始跳的时候,她一圈下来都气喘吁吁,如今十圈完了她最多也就是出一点汗,气却一点都不带喘儿的。 在这个时候,除了大黑狗的陪伴,竹香也总是默默地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她。 从前那个锋芒毕露言辞张狂的竹香,已经自动梳起了妇人发式,变得谦卑恭谨。在颜柳氏婆媳俩生下儿子的那一年,她也在九月二十八日晚生下了自己的孩子,由颜舜华取名为“霍弘锦”。 这个名字,不单只寄托了对孩子的美好祝愿,也代表着竹香得到了颜舜华的认可,正式成为了颜家四房的一份子。 如今竹香的主要职责就是协助颜柳氏干厨活、搞卫生、带孩子,以及时不时地照看一下视力不便的颜舜华。 至于最先来到她家的胖丫,武淑媛原本是想要收下做养女的。只是没有想到,胖丫一直不愿意,自己有爹有娘,不会再认别人做母亲。 双方僵持了半年,胖丫央求了颜昭睿,由他带着回了一趟龚林屯。 在明确得知父母不要自己之后,她在返程经过颜家村村头的时候下了车,径直走进老王头的家里跪下。恳请老王头收她为孙女,会帮他照顾大黄与其他狗崽,待得他百年也会给他披麻带索。磕头送终。 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向来不喜与人亲近的老王头居然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尔后便是雷厉风行地去了龚家,很快就商量好了一切事宜,并快刀斩乱麻地将胖丫给入到了自己的户籍名下,名为“王龚玥”。 尽管年纪,胖丫却十分的懂事。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真活泼,却还是质朴憨厚。言行举止从不失赤子之心,没有多长时间,她就与老王头相处地犹如真正的祖孙一般。让武淑媛看了也只能叹气自己没有那个福分。 颜昭睿见自己母亲颇为遗憾,每每家来便去找胖丫,一来二去的,倒是跟老王头熟悉了不少。后来胖丫在他去外地求学时。便也礼尚往来地主动上门去找武淑媛,让对方惊喜不已。 而自动自发地到颜家四房住下来的牛大力,最初因为牛丁山不曾归来的缘故,始终有些心事重重。直到三年前收到了祖父来信报平安,这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爽朗个性。 除了上学时间,他得闲时候成都在外头跟着狗娃、宋青衍厮混,偶尔还与颜二丫一道带着四房的三个男孩儿在村子里乱窜。到各家各户去找东西吃或者找人玩,只有在饭点时候才会突然冒出头来。浑身脏兮兮的,却笑得没心没肺。 从前颜盛国还会管着他,可是自从儿子与孙子相继出生后,颜盛国所有的精力就几乎都投入到这两个不点的身上了,别牛大力,连其他几个孩子他都管的很少。 即便是他最为心疼的颜舜华,在她越来越独立甚至表现得比正常的孩子都要行动灵活的时候,他也较少关注了。 颜柳氏从来就是温温柔柔的性情,别管了,她不上前去嘘寒问暖就好了,打骂之类的管教她是从来都不会的。 颜二丫比牛大力更加人来疯,相较于男孩儿来,她这个女孩儿似乎更需要管教,因此让颜二丫出手也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颜舜华,她应付少年一个人都吃力了,加上平时还要训练与陪几个不点儿玩,压根就提不起兴致去教。 而从前那个在关心之余也会提点牛大力,在他行为太野做得太过的时候温柔地制止他的颜大丫,却在三年前就从村子里风光出嫁,与香满楼的少爷蔡炵成了亲。 这原本是一桩人人艳羡的大喜事,在三年过后的今,却成为了许多人秘而不宣的私下谈资。 无他,成亲三载,颜大丫始终没能怀上孩子。 第一年没有迹象的时候,还没有人关注议论,双方家庭也很淡定。 第二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颜家人还没啥,蔡家公婆却嘀咕开来。 第三年,整整一年,药吃了不少,颜大丫的月事却依然每月准时来报到,颜柳氏面有担忧,颜大丫心里惴惴,而蔡家,则是颇多风言风语。 尤其是蔡炵的母亲蔡杨氏,对儿媳就更是没有好脸色看。原本就不赞同这门婚事的她每日都要埋怨丈夫,当初干嘛要在夜晚独自赶路。 赶路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就不心掉下陷阱,被猎人装的捕猎夹子给夹伤了起不来? 偏偏还让翻山越岭打猎的颜盛国给救了,欠人一命,给些钱财也就罢了,偏偏却死脑筋地请人喝酒,喝醉了还糊里糊涂地就把儿子的终身给定下来。 “这下好了,恩人恩人,也不知道是积了几世福才修来的福气,人家简直就是把你当仇人,嫁个石女过来!” 蔡杨氏今晚像往常一样呼抢地,在丈夫面前痛哭着幺子的苦命,什么将来无子送终,不定蔡炵还得在大儿子夫妇手下讨饭吃,也不知道蔡家祖上哪个那么缺德,没有为后世子孙积些阴德,以至于到得了如今这个田地。 向来不爱理会妇人闲言碎语的蔡家当家,闻言当场火大地摔掉了最为心爱的紫砂壶,直接她看不惯他为儿子找的媳妇,有本事就像之前一样继续去绝食,让蔡炵休妻另娶,看她能不能改变儿子的心意。 完也不理会面色煞白的蔡杨氏,直接甩袖走人,去了书房安歇,临走前表示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管了,她这个为人母亲的,爱咋地咋地,随她便。(未完待续。。) 第101章 聆听 随便的后果通常都不怎么合人心意,尤其是在吵架过后人的情绪容易失衡。 好比如蔡杨氏,当晚久等丈夫不回卧室,哭哭啼啼之下便冲动地悬梁自缢。 如若不是两腿一蹬,椅子倒地的声音让外头候着的丫鬟听见,觉得不妥,犹豫了一会还是战战兢兢地选择了进房察看,恐怕翌日蔡家就会发现当家主母已经死透了。 索性她的运气不错,虽然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面色青白着昏厥过去,却还是很快地就被供奉大夫给救了回来。 只是人醒来是醒来了,大难不死的蔡杨氏却底气足了,当场让蔡炵决定是要母亲还是要妻子。 言下之意,要母亲的话就乖乖地休掉颜大丫,要妻子的话,那他现在就可以磕头给她送终了。 十分喜爱妻子温柔体贴的蔡炵当即跪下,一声不吭却泪流满面,显然既不愿意触怒母亲,也不愿意就这么休掉无辜的妻子。 他将从前过的话语又从头到尾了一遍,表示他们夫妻俩人年纪都还不大,生孩子的事情随缘即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请母亲放宽心养身体,颐养年。 可惜蔡杨氏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尤其是在三番四次的绝食都无果之后,这一回糊里糊涂地差点就把命给丢了,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给办成了。 “行,儿大不由娘。我也不勉强你。出去。吩咐人将棺木寿衣都给办好了,我这里跟你爹几句体己话,待会就再吊一次。直到吊死为止。” 蔡家当家的脸色在这一刻难看到了极点,右手更是颤抖起来,忍得青筋直爆。 蔡炵闻言伏地大哭,蔡家大少爷蔡焯与妻子面面相觑,也跪了下去不敢吭声。 至于颜大丫,则依然被拦在门外,不让进门来气到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婆婆。以免对方怒极攻心。 她一直等在门外,安静地守着,等着她的丈夫再一次满心疲惫却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朝她走来。揽她入怀安心地离开。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蔡炵再也没有顶住蔡母的压力。 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脚步踉跄着出来。在她要去扶的时候却下意识地闪开了。因为愧疚。他甚至一直不敢抬眼去看她,只是双手发抖着将放妻书递了给她。 他不愿她背负骂名更不希望她离开,但碍于母亲以性命为要挟的行为,他却不得不败下阵来,表示自愿与妻子和离。 “我不能拿娘的性命来做赌注,以换取我们日后的平静生活。对不住,是我……” 他的话语没有完,因为颜大丫朝他笑了笑。一如当初嫁给他的那一,他揭开红盖头的时候她朝他微笑一样。 没有往昔的羞涩。却依然眼带温情。 她好,她不怨他。 他是好人,更是个体贴的丈夫。 只是她没有那个福气,她不怨他。 然后,她便收了放妻书,只身离开了蔡家。 当下午,颜大丫就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颜家村,形神憔悴,却平平静静地帮颜柳氏做了晚饭,与所有人都友好地打了招呼,甚至在临睡前,还像从前那样,一一关照弟弟妹妹要关好窗户。 她是走回来的,也许是走了路的缘故,也许是中途躲到了哪个偏僻树林哭过的缘故,她自始自终都没有碰到送她嫁妆回来又被颜家四房的人扫地出门的蔡家父子。 更加不知道,在她故作镇定一派忙碌的时候,不单只整个颜四房对她因为不能生养而被迫和离实则休弃的事情心知肚明,就连整个颜家村,也因为方柔娘的不心透露而对其中缘由一清二楚。 颜大丫是石女的消息就此不胫而走。 颜盛国夫妇又是恼怒又是担心,最后在面对长女的微笑之时都化为了沉默的叹息。 她不愿意,起码在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前,她不愿意与人交谈,哪怕他们是她的父母。 从就爱黏在颜大丫身后转悠的颜二丫火冒三丈,傍晚放学知道了村子里头的风言风语的来源是自家长嫂后,已经年满十五岁的姑娘一路飞跑着回到家里,直接冲到方柔娘面前去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倘若不是颜妮带着四岁的弟弟颜良徵出现,恐怕颜二丫还会继续数落下去,直到方柔娘羞愤欲死为止。 因为在与蔡家父子的会面当中颜昭明一直都保持了沉默的缘故,他也被颜二丫逮住破口大骂了一回。 最后还是颜舜华在大黑狗的带领下赶来救场,将人给强行拉回了二进院子。 “我知道你为了大姐的事情伤心,既痛恨蔡家的无礼做法,又气愤嫂子的嘴巴没把门。但是再怎么火大,你也不能越过爹娘去教训他们啊。” 她的眼睛看不见,但经过几年的练习,如今听觉已经比之以前要灵敏得多,听颜二丫的鼻息与脚步声就大致猜测出对方的怒火中烧。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二姐,你这样的指责他们只会在火上浇油。嫂子要是不忿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胡言乱语,甚至添油加醋一番。 到时候她作为家里人出的话只会比蔡家传出来的流言更加容易使人相信。你还是别跟她一般见识为好,反正这件事情迟早都要曝光的。” 颜二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我就是忍不住,要不是他们比我年长,这会儿我就不单止是骂人了,早就将他们夫妻俩吊起来暴揍一顿。就算纸包不住火,那也不应该由我们自家的人率先来点这一把火。她真是太过分了!以为生了儿子就可以把腰挺直了吗?我还真的不稀罕,谁生的儿子谁带!” 于是颜大丫回到四房的第一个晚上,就以全家氛围都陷入了高压状态而告终,甚至在接下来的十来日,也依然不见好转。 颜盛国夫妇是想问不敢问,颜二丫是日日都跑到一进院子去盯方柔娘的行踪,或者在村子里头见到长姊闲话的三姑六婆就一顿冷眼或者大声喝斥,而颜舜华,却什么都没有做。 除了入睡前依旧进行十圈蛙跳训练外,结束后她总是在东厢房门外静静地站立一会,每晚上都起来数次跑出去,仔细地聆听颜大丫的声息。 除了噩梦当中的呓语,她听见最多的就是颜大丫清醒时压抑的哭声。(未完待续。。) 第102章 石化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颜舜华睡眠严重不足,她才把颜二丫、牛大力以及竹香三个人聚集起来,要求他们也加入到守夜行列。 每人夜晚各轮值一个时辰,间隔着时间段到颜大丫房门外站岗,如有不同寻常的声响,就立刻大喊,进去救人。 在颜大丫回到娘家一个月后的某一,颜大丫摸黑起夜的时候不心踩到了东西摔倒,惊动了正好轮值的牛大力,他高呼四房众人起来救人,自己就按照事先安排,一脚踹开了东厢房的木门,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因为此前刚好是颜舜华值夜,她立刻被惊醒了,大衣随手一披就光着脚快速走了出来。 中途因为着急被门槛绊了一下,幸亏在她房门外角落的木屋里歇息着的大黑狗汪汪汪地跑了过来指引她,没有耽搁多久就进了西厢房。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里头居然是牛大力吭哧吭哧的道歉声,颜大丫仿佛有些恼羞成怒,一直在让他出去。 在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颜柳氏的脚步声慌慌张张地在外头响了起来,还夹杂着颜二丫咋咋呼呼的声音,无外乎是“有人守着大姐不会出事的娘你走慢一点被摔着……” 颜舜华眼睛看不见,也来不及询问,她下意识地命令牛大力先不要出去赶紧到床底下躲起来。 在颜柳氏母女冲进来的时候,她成功地让大黑狗安静了下来。并且还命令它出去门外守着。 “到底怎么了?大丫你没事吧?啊?你可别吓娘,我的儿,离了就离了。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家,爹娘当初就不该把你嫁过去。” 颜柳氏进门就将大女儿给一把抱住痛哭失声,颜二丫把灯给点着了,见姐姐没事,妹妹也好好的,两人却都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便奇怪地起来。 “牛大力到哪儿去了。这个时辰不应该是他值夜吗?” 颜大丫神色一僵,视线不自觉地便从床底下溜过,刚巧看到他衣服的后摆有一缕还漏了出来。慌忙挪动了一步踩住,让自己的裙摆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颜柳氏正在哭泣并没有注意,颜二丫也因为正等着妹妹回答而漏掉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举动。 至于颜舜华,她压根就看不见。只不过却理所当然地接过了话头。“我跟大姐今晚要跟她挤,所以就没让他守夜。” “什么守夜?” 颜柳氏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颜二丫将颜舜华的安排了一遍,颜柳氏感动的泪水涟涟,不住地夸幺女做得好,又是心痛长女的命苦。 “那你怎么光着脚?你的鞋子呢?” 颜二丫见自己长姐神色不好,便赶紧想着转移话题,随意一看,就发现妹妹没有穿鞋。她弯腰找了起来,却不心瞥见了床底下有个东西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 “有人!” “什么?谁?” 颜柳氏原本也想着帮幺女找鞋子,闻言却厉声呵斥,顺道将颜二丫给拉了过来,自己上前一步,颤抖着身体将三姐妹挡在了身后。 颜大丫僵硬着身体,既不敢动弹,也不敢开口。 幸而颜舜华反应快,找着颜二丫的手就接连捏了好几下。 “二姐,你刚才看见的一定是耗子。我之前进来也听见它们的吱吱声了,可不像你那么慌慌张张的,像个胆鬼一样。要是牛大力听见了,他非得笑死你不可。” “牛大力”这三个字被她特意咬重了音调,颜二丫再迟钝也知道床底下躲着的是那个家伙了,愣了愣便涨红着脸她刚刚是被吓了一跳,才看错了。 颜柳氏暂时忘了鞋子这一茬,在三个女儿的围拢下也没有想着要弯腰去确认一下床底下到底是贼还是鼠。 只是确认了女儿没事,此前其实是颜丫执意要陪长女,偏偏长女不愿意,结果被颜丫这个妹妹无意中踩了一脚而已,她便松了一口气。 “娘还以为是大力那个孩子在喊人呢,原来却是听差了,是你们姐妹俩争执不下闹的。没事就好,都去睡吧,啊?娘看着,保管牛鬼蛇神都不敢上门来。” 瞧颜柳氏一副就在东厢房守着她们的架势,颜大丫终于开了口,“娘回去睡吧。爹不定也被吵醒了,您不回去他该担心了。还有弟弟,晚上起夜的时候怎么办?” 因为颜舜华没有办法带人的缘故,颜昭雍从都是跟着父母一道睡的。 虽然如今算是虚岁五岁了,但毕竟年龄还,让他单独一个人一间房,颜柳氏并不放心,颜盛国也不愿意放弃临睡前对幼子讲故事道理的机会,因此直到如今,颜昭雍也还住在主卧里。 颜舜华也附和着了几句,并且让颜二丫赶紧送颜柳氏回房。 虽然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未免节外生枝,颜二丫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拉着母亲出了门。 “妹,你也回去吧,夜深了。” 颜大丫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但转念想到妹妹眼睛看不见,却为了自己的事情煞费苦心默默守护,又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 “我不会寻死的,你放心,回去吧。” 虽然起初也曾经有过可怕的念头,但在关键的刹那颜大丫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自然而然地就舍弃了那样自私的想法。 一朝身死,她是可以一了百了,颜家四房从此却会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她最清楚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样的性子,尤其是疼爱子女的父母,她又怎能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们? 因此即便颜舜华不夜夜守着,她也是不会自寻短见的。 她的性情不如二妹英武刚烈,也不像妹坚韧智慧,但却像水一样,能够连绵不断,以柔克刚。 颜舜华并没有当即离开,而是问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不心碰……” “住口,我让你住口!” 颜大丫尴尬万分,在牛大力爬出来要开口解释的空当慌忙喝止,见他红着脸不敢看她,却愣头愣脑地偏要跟幺妹解释,不禁又羞又恼,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哎,你别哭,大丫姐姐,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颜大丫的反应如何颜舜华不清楚,反正不声不响的,她自己闻言却当场石化了。(未完待续。。) 第103章 快刀 牛大力被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 原本颜大丫也想将最的妹妹给请出去的,无奈颜舜华却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硬是对她的话语装傻充愣,怎么都不动,最后只得问她想要怎么样。 “想要陪大姐睡啊。” 颜舜华摸索着到了床边,光着脚就坐了上去,也不管自己的脚底脏不脏。 只是没等颜大丫回答,许久都没有理会过她的少年就突然抗议起来,“不许留在这里,回去!” 她闻言愣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跟自己话的人是他,清冽的嗓音已经变得醇厚低沉,如若不是他们情况特殊,恐怕她不仔细辨认的话,当面也无法认出他的声音来。 只是现下却不是交谈的好时候,因此颜舜华愣是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缠着她的长姐,想要趁热打铁,确认一下对方的情况到底如何。 “妹,我真的不会做傻事的。你回去好好地休息吧,以后也用不着守着,大姐话算话。” 颜大丫坐到她的旁边,顺手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颜舜华感觉到远方的少年立刻变得低气压起来,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开来。 “我知道大姐不会骗我,只是妹却还是想留在这里和你话。大姐,你知不知道,原本我跟二姐就不想让你嫁出去的,你走了之后,我们家可是乱了好一阵子呢,大伙儿干什么事情都乱七八糟的。常常闹笑话来着。” 她将几件趣事拿出来分享了一下,颜大丫从前虽然都听过了,这一次却也捧场地附和着笑了一会。尔后又劝她回房去。 颜舜华却不接话茬,只是东拉西扯地着,聊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突然就轻声地问了一句,“大姐,如果蔡家日后派人来接你,你还回去吗?” 颜大丫不知道妹为什么这样问。只是当这个问题被摆出来的时候,她沉默了一瞬,点头道。“回。要是解决了问题,他还愿意来接我,自然是要跟着回去的。” 颜舜华叹息一声,就这么一个问题。就套出了颜大丫的心声。此事恐怕很难圆满。 “那要是他没有亲自来接你,只是派了下人来呢?” 如今,她是连一声“姐夫”都不愿意叫了。 “那有什么不同?只要最后他仍然要我回去,那日子总能过下去,会慢慢好起来的,婆婆……总归是为了他好,我能理解。” 颜大丫的语气先扬后抑,听起来对蔡杨氏依旧心有余悸。 颜舜华嘴角微嘲。实在搞不明白这位长姐到底理解了蔡杨氏多少,被这样羞辱着赶出婆家之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为对方话。 “听蔡焯房里有两名妾,分别为他诞下了一子一女?” 颜大丫不是很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大伯的房里人身上,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是,蔡家大房确实有两名星。 颜舜华见她依然没有转过弯来,便提点到,“我们颜家从来都是一夫一妻,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包括凤桐颜氏家也是如此。言明除非妻子三十五岁依然无所出,为续香火,丈夫才能纳妾。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出妻。” 颜大丫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这些规矩她也知道,只是却忍不住为蔡炵辩驳,他夹在母亲与妻子中间实在太过为难,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问题上,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更何况,这些都是颜家的规矩,蔡家却没有这样的法。 颜舜华闻言嗤笑了一声。 “蔡杨氏也许确实是倚老卖老,但蔡家当家就未必没有办法制止,蔡炵也未必没有手段强硬拒绝。但是他们父子这一回不约而同都败下阵来,你知道为什么?” “妹,话不是这么的。事关人命,哪怕是神明,也不能轻忽。更何况,那是我理应孝顺与尊敬的公婆。他一直都为我隐忍颇多,这一回,不论对错,我都必须站出来。” 颜大丫原本没有打算这样的话,在颜舜华的影响下却不知不觉地将心里话了出来,完了自己也是一怔。 “大姐,我问你,蔡杨氏有提出过给蔡炵纳妾生子的建议吗?” 颜大丫闻言涨红了脸,“没有,婆婆没有提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妾,总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情不用着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语,她在面对颜柳氏的时候都不敢提起来,此时此刻被颜舜华一问,却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理应觉得害臊的,她却没有。 颜大丫正想要结束这场谈话,颜舜华却又接着问道,“那蔡炵是否出言安慰过,万一你不能生,将来他也不纳妾,就过继一个孩子?” 这一个问题显然超出了颜大丫所能够确切回答的范围,颜舜华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在她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颜大丫有些艰涩地应了一声,“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假若我真的不能生,他多半,还是会纳妾的吧。” 他那么的喜欢孩子,能够自己生的话,又怎么会甘心过继别人的儿子?即使是兄长蔡焯的,他也不会心甘情愿。 对于这一点,颜大丫心知肚明,因此回答起来,就难免心痛难当。就好像当初丈夫把放妻书递过来的那一个刹那,山崩地裂,昏地暗,也不过如此。 虽然听出了她的难过与沮丧,颜舜华却仍旧步步紧逼。 “所以大姐,问题就来了。你们成亲不过三载,为什么蔡杨氏却能够先是绝食后是上吊,硬生生地拆散你们夫妇? 按理来,她是蔡炵的亲娘,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害他,别没有确诊你不能生,就算确诊之后,也该先缓一缓给你们夫妻俩一点时间自己想办法解决。 就算着急,大不了也就是她操心一点提办法。可是她明知道蔡炵喜爱你,却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上来就是耍泼威胁。归根到底,其实就是她不喜欢你,甚至已经厌烦到看你一眼都觉得心里碜得慌的地步了吧?” 假如从一开始他们家就知道蔡杨氏不赞成这门婚事的话,恐怕颜盛国夫妇无论如何都不会想着要践行诺言,将颜大丫嫁给蔡炵。 “妹,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再怎么样,她也是长辈,你,你就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到了痛脚,颜大丫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勉强,让颜舜华联想到了冬日里忍饥挨饿却没有办法找到食物与住处的动物,在她面前不住地瑟瑟发抖。 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对方此时狼狈得很。 但是她却没有打算就此终止话题。快刀斩乱麻,总好过日后藕断丝连,再到年老色衰之日心如死灰,认为自己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你要是生气,想要甩我耳光,你就甩吧,大姐。今日我却是把话给撂下了。蔡炵他既然敢抛弃你,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缘由,抛弃就是抛弃。我,还有爹娘,二姐,兄长与弟,包括牛大力,都不会给他第二个伤害你的机会。” 她的声音依然软糯,似乎仍然未能转化为少女的尖脆,却让一旁的颜大丫听了忍不住为之一暖,落下泪来。 颜舜华却依然没有停。 “他也许真心喜爱你,也许的确抗议争取过,但是到了最后,他却没能坚持。我敢打赌,他退了这一步,这一辈子就将是万劫不复,永远都不可能脱离蔡杨氏的掌控。 信不信,他很快就会按照他娘的意愿,在他爹的默许之下,娶云秀铺头当家夫人的外甥女为妻?” “他他他不会……” 颜大丫吸了吸气,好一会儿才有办法问她是哪里听来的消息。 不得不,颜舜华的这一个法犹如石破惊,震得颜大丫瞬间就木了一般,不敢置信。 她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风声,她也很确信丈夫没有见过什么云秀铺头当家夫人的外甥女,但是想到婆婆蔡杨氏,颜大丫却忽然哑了声。 如今他们已经和离,哪怕蔡炵有心要接她回去,恐怕也要颇费周折,更何况,假若蔡杨氏真的背着他将他的婚事又立刻订下来了呢? 到时候,他是从还是不从? 颜大丫脸色煞白。 他一定会从了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就是知道。 不管他婚后幸不幸福,我都不关心,但是有一点,如果他敢在婚后还厚颜无耻地跑到颜家村来,想要讨你回去做妾,我保管会在半年之内搞垮香满楼,让蔡家灰溜溜地滚出嘉善镇。 当然,保不准,在没有搞垮蔡家之前,我就会先抽上他几百鞭,权当练手。准头不好的话,大概也许可能,会先抽碎他的命根子,死活不论。” 颜大丫闻言惊得眼珠子都要和眼泪一起掉下来。 而远方的少年,哦,不,应该是青年人了,十八岁,胡子已经长了好几茬,虽然不多,却自觉有碍观瞻,剃了又长,长了又剃,但就是没有办法阻止它们的来临,每日只得默默忍受着。 在这个闷热的初夏里,他剃须用的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不熟练,居然划伤了下巴,血珠滴落,带起了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未完待续。。) 第104章 开挠 颜舜华到底还是回了西厢房。 最近几个月,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与少年的联系虽然并没有频繁或者长时间的中断,但是却奇怪地在程度上有所减弱。 尤其是在味觉上,他们简直就像是不再共享了一般,几乎可以是回到了个体独立的那种状态。 这让他们都颇为纳闷与欣喜。毕竟因为五感共通的原因,两人有许多时候都感到非常不便与尴尬。 尽管尽量忽略,但是不管怎么注意,心理上还是没有办法完全避免这种窘迫,因此发现了这种状况是可以变化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颜大丫的婚事生变突然返家,颜舜华由于担心而接连守夜甚至要求留在东厢房,估计少年仍旧会保持沉默,像往日一样尽量当她不存在。 只是今晚,却是不可能了。 见他在她回房后依然不吭声,颜舜华钻进薄被里之后,便使劲地捏起了自己的下巴,仿佛是和面一般,翻来覆去地抓抓抓。 少年,哦,不,从此代号应该喊他为青年了,忍无可忍之下便接连哼了好几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颜舜华却恍若未闻,嘟囔了几句怎么回事,脸蛋就是痒得慌,十指齐出,将自己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捏了个遍,末了还拉着脸颊上的肉往两边使劲地拉拉拉。 “你够了没有?真幼稚。” 哪怕这几年两人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战当中,但是因为不得已而为之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的客气倒是去了不少,起话来也是直截了当。 反正,这世上大概没有别人比他更清楚她独处时的样子了。总是懒洋洋的,言行随心,压根就不怕祸从口出或者惊世骇俗。 “咦,原来你是在跟我话啊?不是不理我了吗?怎么大少爷今晚心情那么好,居然屈尊开口了?” 颜舜华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样,让他这个熊孩子老爱玩酷耍别扭。她的手段多着呢,平常束之高阁不愿理会。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拿他没辙。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 她眼中的熊孩子简直是要怒了。 “我每日都跟你‘早安,午安,晚安’。结果你倒好,从头到尾就没回过一句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欠了你百万巨债呢。” 这几年,他简直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爱理不理还算是勉强有交流了。他丫的完全就是对她的话语当耳边风。不管什么他都不回答不回答不回答! 让他稍微减轻一点负重,减慢一点速度,减少一点额外训练,像其他正常的士兵一样别那么高要求死训练,这人压根就是不管她。 多几句,他还会当场加重或者提速,当的自行训练也会延长时间,直到将自己练得浑身湿透。而她也累得完全不出话来为止。 他一声气鬼,第二日训练量就会加倍。抱怨他几声像个疯子。接下来十日他就会咬着牙将训练量加到十倍,直到自己动一下手脚都带喘气才会结束。 以至于效果递减到她的身上,也还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拆了一遍那样,肌肉更惨,犹如酸到掉牙的老醋,浑身上下都叫嚣着酸酸酸。 最初的交锋之后,她便学乖了,除了每日那三句问好,多的一句她都不,但是私底下却为了能跟上他的进度,也把跑步量增加了,蛙跳也坚持了下来。 如今,在腿部力量明显加强了之后,她发现身体轻便了许多,虽然他也逐年加重训练的强度与难度,但是她好歹在他进行例行训练中不再那么的吃力了。 她的努力他都有看在眼里,但是她的话语他却不敢苟同。 “那三句等同于废话。你醒来的时候我早就起床了,午后我也从不休息,又何来午安?至于晚安,你我时间差不多,这是明知道的事情,还需要一遍?” 明明就是她不信任他,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不跟他话,如今倒好,抱怨起他来。 颜舜华慢条斯理地抓了一大把头发在手中,尔后往上猛地一提,头皮瞬间绷紧,痛得她自己都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你还能再幼稚一点吗?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青年绷紧了面庞,虽然头皮感觉到了切身的拉扯,嘴角却在黑暗中微微地扬了起来。倘若是在白日,那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就要被人发现了。 “我才十二岁,就爱这样玩,你能把我怎么着?” 颜舜华放下头发,改为揪自己的耳朵,这一次力度倒是放轻了不少。 反正话匣子已经打开,她也就没有必要自娱自乐顺带也耍他一把了。 青年闻言愣了愣,尔后出乎她的意料,居然一把坐起来,两手伸到了脚底,开挠! 颜舜华妈呀的喊了一声,然后便是躲进了被子里去闷声大笑。倒不是因为他的挠痒痒而停不下来,那力道递减到她脚底的时候,已经轻的像是羽毛拂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只是,好吧,从来也不曾想过,这个贵公子似的熊孩子,也会有那么中二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给传染的。记得起初刚认识的时候,这人还是挺一本正经的,最起码,言行举止虽然偶尔年轻气盛,但进退举止还是颇为得宜的,如今为了与她过招,居然还会挠脚底! 不过,颜舜华是绝对不会将这等“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去的,因此待笑意平复后,便开了口。 “沈致远,你在卫所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啊?该不会身边的人都是抠脚大汉吧?这一招挠痒痒还真的是匪夷所思,完全符合兵书上所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青年闻言收回了手,学着她平时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回击道,“卫所里头的基本都是老实人。倒是你,牙尖嘴利促狭得很,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颜舜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这人居然在自黑的同时也顺手黑了她一把,还真的是良木可期孺子可教也。 只是在她乐不可支地笑完之后,青年两手枕在脑后,却又慢悠悠地飞来一句。 “为什么不信我?”(未完待续。。) 第105章 放狗 颜舜华倒也光棍,直截了当地表示之前的事情是她错了,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末了却又笑眯眯地问他刚才挠了脚底,如今却枕着双手睡觉,滋味如何? 青年被气得磨牙,待要将此事揭过闭上眼睛不理人,她那笑声却肆无忌惮地在黑暗中爆发开来,连同屋外的大黑狗被惊醒后狂吠不止的声音也一起传到了他的耳边。 最终,他还是黑着脸去洗了手,再次躺回被窝之时,颜舜华却已经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他默默地听了一会她的呼吸声,好半晌才翻身侧躺,也合上双眼,任由自己悄然睡去。 两人的来往恢复“正常化”,此后每日倒也三不五时地就会聊上几句,当然,多数时候都是在晨起或晚间休息的间隙里,其余时候还是相互忙着自己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头好还是怎么着,这一年颜家村陆陆续续地有了十几趟嫁娶。 颜家里头,三房的颜昭辉在二十一岁这一年,也终于在颜罗氏的挑挑拣拣下,于五月初迎娶了邻县灵武镇一户富户千金李玉娘,过门月余即怀上孩子。 而今年十九岁的颜昭睿,也由颜仲溟与武淑媛两人合计着,给他定下了松峰书院院长傅君霆的女儿傅呦呦,两家商量着让青梅竹马两无猜的师兄妹俩明年成亲。 二房的颜昭亮如今才十四岁,倒也不急。加上颜何氏于六月初六的上午刚为颜昭朗生下了一个大胖子。早就盼着抱孙子的颜盛安夫妇正在新手祖父母的路上欢喜地地走着,也就越发不急着考虑幺子的婚事了。 因为二房的嫡长孙颜良熙的出生日六月初六,刚好也是颜二丫十五岁的生辰。又恰巧是在她的及笄礼过后呱呱坠地,时间精准的像是事先掐算过,这使得颜二丫大为惊奇,连日来几乎都呆在了二房,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连颜昭朗这个亲生父亲都自叹弗如。 也因为她去的勤快,抱着孩的姿势又像模像样,在满月酒的那一便被族人打趣。何时轮到她也做一个美妇人? 颜二丫虽然个性爽快,但在这样的话题面前还是难免羞涩,强作镇定了没一会。就在愈来愈响亮的打趣声中败下阵来,且战且退,迎来了满堂大笑,就连在颜何氏怀里的颜良熙也无意识地咧开了嘴。笑得就像一尾鱼。泡泡冒个不停。 颜舜华牵着弟弟颜昭雍的手,也兀自笑个不停。在颜二丫经过他们两人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颜昭雍还听信了她的话语,奶生奶气地大声祝福他二姐,未来能够得一佳婿早生贵子。 这童言无忌的话语尚未落地,就将满月酒的氛围推上了高峰,哪怕周围都是亲朋故旧,颜二丫也羞红了脸。直喊弟弟妹妹欺负人,就风一般跑出了二房。家去找颜大丫哭诉委屈了。 因为婚姻生变,颜大丫固执地守在了家里,不肯出席任何喜庆的场面,害怕自己给对方带去不吉利。哪怕大伙都不在意,甚至武淑媛这个宗妇也亲自来做思想工作,她还是微笑着拒绝。 自颜舜华那个晚上直白了当的告诉她与蔡焯的婚姻无法回头后,颜大丫就愈来愈沉默。看起来就知道她并没能够真正地想通,如今仍旧对蔡家或者是蔡焯抱有幻想。 颜舜华也不去管她,晚上也顺着她的意思不再守夜。 就像是从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做过一样,恢复了往昔的作息,该喝的喝,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睡的睡。 当然,这一切也是建立在她知道颜大丫不会真的起自杀之心的基础上。 人只要有期盼,就不会想要去死。 哪怕她知道颜大丫此次的期盼多半要落空,却也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思想铺垫已经提前做了,即使最后蔡焯再娶的消息传来,颜大丫有了足够的缓冲时间,也不会受到那么大的冲击了吧? 让颜舜华叹气的是,没两日,就传来了蔡焯再娶的日子定下来的消息,就在一个月后的八月初八日,新娘正是云秀铺子当家夫人的外甥女。 十里八乡但凡与蔡家有些交情的人都收到了喜帖。 尽管颜家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封锁消息,即便是脾气犹如爆炭一般的颜二丫也忍下了不提,但架不住颜家村还是有些性热爱八卦的男女老幼,七月底,消息还是传到了深居简出的颜大丫耳中。 她没有任何反常。 颜舜华深深叹息。 这是颜大丫自个必须经历的痛苦,作为妹妹,她已经提点过,如若还是想不开,也只能交付于岁月,让时间来埋葬一切过往。 八月,颜舜华默默地又开始了守夜。一晚数次,每日不落。 八月八日晚,颜盛国夫妇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中,一直提心吊胆。而同样睡不着的颜二丫与牛大力,不约而同地都披上了大衣来到院中。 在黑暗里,颜舜华正安静地坐在矮凳上,灰灰与花正一左一右地趴伏在身边,察觉到有人靠近,大黑狗机警地抬起头来,发现是他们两人后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来了?” “恩。” “怎样?” “没事。” 三人低声交谈数句,院便再次陷入了寂静,唯有虫鸣唧唧,风轻轻地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桂花香味。 一连半个月,东厢房里也没有丝毫不正常的异动。梦呓没有,压抑的哭声也没有。据颜二丫与牛大力偷偷观察,平日里颜大丫的神色也没有不对头。 颜舜华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三人加上竹香,又开始了夜晚轮值。颜舜华将自己的时间排在了最末,正好方便她早起增加锻炼时间。 青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居然也跟着她一起练起了蛙跳。做为回报,他为她量身修改,教了她一套基础拳法。 因为她看不见,他只得一边讲解,一边手脚并用,试了大半个月,才终于让她完全搞明白了套路,并且连贯地使了出来。 转眼就是九月中旬,颜大丫一直都作息规律,神色如常,四房众人高高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让颜舜华感到异常恼怒的是,九月底,蔡家到底还是来人了。 来的不是任何一个颜家认识的人,就连颜大丫,见到对方的时候也是满脸茫然。 “你就是那个被我们姑爷休掉了的颜氏?看着也不过如此,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瞧着就一副无子短命的穷酸相。” 颜大丫闻言脸色当场就雪白一片,原本还欢欢喜喜地想要开口询问他们是否是蔡焯派来的,如今却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嘴。 话的人年纪应当十分,要不然也不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颜舜华带着两只狗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接下来的话。 “爹是残废,妹妹是瞎子,怪不得不能生养,感情是你颜氏的风水有问题,祖宗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事,才……啊!!走开,死狗,走开!!!” 颜舜华自从下令之后,就返回去将门给默默地关上,任由花自由发挥。不管来人是威胁还是嚎叫,也不管颜大丫是求情还是劝阻,她始终不发一言。(未完待续。。) 第106章 一战 颜二丫吃过早饭就带着颜昭雍、颜良徵以及霍弘锦去了二房看颜良熙。 牛大力则与颜昭朗、颜昭明兄弟俩一起,跟在颜恭岳等人的身后,一行十余人蒙蒙亮就浩浩荡荡地进山狩猎。 而方柔娘,在儿子走后不久也带着颜妮走家串户去拉扯家常了。 就连颜柳氏,此时也正在菜地里摘着中午要吃的菜,压根就不知道家里来了难缠的客人。 “妹,快点让花停下来,她真的会死的,她她她流血了,……妹……” 颜大丫紧张的直发抖,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极了寒冷入骨的冰块。 “爹还在书房,你去跟他一声,就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听着就不怎么友好。这里我顶着,让爹安心看书,省得被不相关的人给气着了,不值当。” 她的神色很冷,嘴角却是微微上扬,显得异常的诡异,让蔡家来的五个人,除却依旧被花咬着不放哀叫连连的丫鬟,全都感到脊梁骨阴风阵阵。 这一趟来的不妙。 “颜大姐,您别走,您听我,我们是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前来,迎接您回蔡家去的。您……” “你是谁?没见到主人家在话?恁的插嘴,这就是蔡家的礼仪?” 颜舜华双眼陡然眯了起来,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目不能视,此时此刻却也禁不住头皮发麻。 “我是……夫人的陪房……的姓许,的。的自掌嘴给您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是的不懂礼,吓到亲家姐了,对不住……”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客厅里响了起来,颜舜华却充耳不闻。 “妹,我……” “话不过三,大姐。要么立刻回去陪着爹,要么你留下来应付。” 言下之意。是要护着颜家,还是要任由蔡家践踏颜氏,尔后灰溜溜地任由别人接回去。自个儿想清楚! 颜大丫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孰轻孰重,她从来就清楚。 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蔡焯他。是否知道? 她不相信是他派来的。 颜舜华听着足音远去逐渐消弭。便终于大发慈悲地喝止了大黑狗,“花,去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别让人进来,也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汪汪。” 像是得令一样,大黑狗离开了猎物,径直走到客厅大门前趴伏下来,一直在四周转悠的大灰狗见状也收起了玩心。立刻跑回到主人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走到了主位前。 “来者何人?请恕我一个瞎子目不能视。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认清楚各位的身份。怠慢了。” “你以为你是个瞎子我们蔡耿两家就会放过你?居然胆大包,放狗咬伤我,果然是好家风,我们姑爷休了颜氏是正确的……” “够了,青杏!” 姓许的陪房抬手阻止了,眼神示意四肢皆有伤口却只是流了少许血的丫鬟闭嘴,转而又赔着笑了一大堆的好话,大意是主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低贱的丫鬟计较之类。 “她年纪尚幼,话不经头脑,如今被一头畜生咬得浑身是伤,也算是她自作自受了。要是亲家姐还生气,回去之后我们夫人会教训她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颜舜华两眼直视前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有心阻止的话,又何必等人将话的七七八八了才开口? “哦,青杏姑娘的伤应该没有大碍吧?既然许大娘你建议我不用放在心上,那我就不去请大夫了。你们也知道,我一个瞎子,要出门去请人,不定路上磕着碰着,转头就会瘸了腿成为残废,那还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瘸了最好,免得祸害别人家的好儿郎。也不对,本身就是个瞎子,将来铁定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谁稀罕你这样又瞎又丑,心肠还恶毒的坏女人?我呸,明明不想给我请大夫,得倒是动听,贱皮子,等我回去告诉姐,她肯定会……” “啪”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颜舜华挑眉的时候当机立断就甩了青杏一个耳光,那声音之响,让人怀疑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仇。 “红袖,你……” “啪啪啪……”,接连数声,不顾别人的劝阻,默不作声的红袖直到手心都打痛了,才收了手。 “亲家姐见笑了,我们夫人常常教导要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只是青杏年纪,常常忘性大,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她好,夫人便让红袖看管着,省得她胡言乱语,了什么不该的话。心胸宽广的明眼人不会计较,这要是遇上心胸狭窄不明事理的,罪过可就大了。” 颜舜华笑了,这一笑犹如春花烂漫,顿时满室皆春。 蔡家来的人俱都是一愣,尤其是一直没有开口的蔡二总管蔡忠,心下一突。 “不温顺的狗,跟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总爱胡乱咬人,很多时候都是自作主张,未必就是主人的意愿。倘若被咬的人像疯狗一样咬回去,那与畜生何异?但凡是个人,就知道遇上了这样的疯狗,要么退避三舍,要么当场击毙。” 她慢条斯理地抬了抬手,将花给招了回来,摸着它的脑袋,神情甚为宠溺。 “花是我从养到大的,我东它绝不往西,我指北它从不往南。我要让它杀人,被它盯上的猎物就会立刻血溅三尺,气绝身亡,从无遗漏。” 言下之意是,刚才大黑狗咬人确实就是她指使的,既然青杏有种口不择言,那就怪不得她下令伤人。 如果不是她并没有杀人的意思,恐怕青杏此刻就是一个死人了。 要是他们还不明白她此刻的忍耐,想要得寸进尺,那就莫怪她将人给当场击毙。 大黑狗仿佛知道主人在介绍它,双眼在蔡家众人身上来回扫视,时不时就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着听候命令,于瞬息之间猎杀敌人性命。 蔡忠的老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而被暗讽是狗,还是一条不温顺的疯狗的青杏,俏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刚刚张开,就被姓于的陪房塞了一条帕子堵住了咒骂声,只剩下愤怒的“啊啊啊”。 “亲家姐连养的狗都那么有灵性,咬伤就是咬伤,咬死就是咬死,果然是菩萨下凡教导有方,回去一定得向夫人进言,也买上一只来玩玩。要是听话就赏它两口饭吃,要是不听话,当咬的不咬,当杀的不杀,那就如亲家姐所,宰了就是,反正也就一畜生。” 这话语所暗藏的嘲讽,也不遑多让。 颜舜华却恍若未闻,犹如棉花一样,将这拳头似的言语回击消弭于无形,反而是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愈盛。 “话回来,于大娘来去,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来着?我可不记得,我颜家四房还有一门姓蔡的姻亲。该不会是你记忆出了差错,认错门了罢?” 作为此行身份最高的人,蔡忠终于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来自报家门。 话音刚落,颜舜华的笑容便瞬间收了,冷冷地道了一句“滚”,便从主位上站起来抬脚就走,仿佛他多一句话都会脏了四房的地板。 蔡忠的脸色青红交加,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的二总管拂袖就要离开。 “哎哎,亲家姐,您可别生气。我们是诚心诚意来接颜大姐回去的。姑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算不能生养他也不会嫌弃,此前因为顾及老夫人,所以才有那样的事情。 我们夫人听了也是惋惜不已,想着为了姑爷好,哪怕是委屈做妾,颜大姐也是愿意回来的,这才派我们来商量。没想到青杏那丫头不会话,造成了误会,您可千万别生气,要不岂不是坏了这大的喜事? 我们夫人可是了,只要将来诞下子嗣,无论男女,她必定立刻将颜大姐抬为贵妾,哪怕老夫人阻止,她也决不食言。” 姓于的陪房见状急急开口,红袖强拉着青杏,不让她挣扎,最后一直没有动作的奴仆李贵见颜舜华直直地越过他们就往大门处走,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拉她。 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去碰到她的衣袖,跟随在她身边的大黑狗就忽的一跃而起,直接吞吃了李贵的两根手指! 青杏的尖叫声、李贵的吃痛声以及花的咬啮骨头的声音不绝于耳,颜舜华精准地拉开了客厅的大门。 “回去告诉蔡炵,就我大姐的婚事就不劳他费心了,麻烦他看好自己的新夫人。 既然已经和离,那么他与我大姐此生便犹如陌路,要么就记着从前的一点点好,平心静气地相忘于江湖,要么就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我颜家的女子,绝不为妾。 蔡耿氏敢再擅自提及此事,拿我大姐做筏子,我就让耿家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让蔡家数代累积的财富化为灰烬。” 少女的面庞冷肃得犹如寒冬的冰雪,软糯的声音却吐露着铿锵有力的话语。 “别以为我没有这个本事。我既然敢这么,就代表着我做得到。倘若蔡家仍然执意羞辱,我们颜家四房,甚至整个颜氏,都不惜为此一战,至死方休!”(未完待续。。) 第107章 有备 蔡家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不同的是,来的时候笑意盈盈趾高气扬,回去的时候脸色灰败犹如丧家之犬。 他们刚刚离开颜家村,后知后觉的颜二丫就听了此事,出来追不到人,转身飞一般地冲回家中。得知妹将人教训得狗血淋头,甚至还放任大黑狗咬伤了两个自以为是的奴仆,不禁高兴地绕着她哼唱了一整个下午。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配上那五音不全的嗓音,搅扰得颜舜华简直想去找块豆腐撞一撞。 那副抓狂却又不得不拼命忍耐的郁闷状,惹得颜盛国大笑不已,就连忧心忡忡的颜柳氏与心情奇差的颜大丫,也被她给逗得笑出声来。 大人一笑,几个孩子便玩心大起,追着两只大狗满院子乱蹿。 方柔娘被飞奔过来的大灰狗踩了一爪子,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反应过来想破口大骂却又不敢招惹到它,只得在原地团团乱转,想要抓住自家淘气的儿子做替罪羊。 偏偏她很少干活,体力不行,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最后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跑到颜昭明的身边去哭诉。 “羞羞羞,娘你总爱假哭向我爹撒娇乱告状,这可不好,非常不好,良心大大的坏。” “颜良徵,你给我滚过来,气死老娘了,谁教你这么话的?看我不打扁你。” “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追我啊。花,花,哎。你别跑那么快。” 母子俩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你追我赶,大黑狗不耐烦这个游戏,敷衍了一会就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大灰狗还兴致勃勃地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去朝颜良徵汪汪汪,似乎在喊他胖墩快点儿。 孩子当中长得最为圆润的颜良徵奋力地摆动着短腿,没一会,便被调皮的颜昭雍给突然绊脚跌倒。尔后像个大号的皮球一般,骨碌碌地自院中心滚到了角落里。 嬉笑的声音与呵斥责骂的话语同时响起,颜家四房顿时热闹非凡。 终归还有家人在。不管是嬉笑怒骂还是吵闹不休,不管遇到的是什么坎,都会跨过去的不是吗? 颜大丫悄悄地将眼角的泪水给拭去,接着便安安心心地埋头做起绣活来。 颜二丫笑眯眯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颜舜华了然地微眯起双眼。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们守夜的规矩,但凡轮值的时候交班的人都会拍拍接班人的肩膀,东厢房有事拍两下,没事就拍一下。 就算郁结于心,看颜大丫的样子,也还是会雨过晴的吧? 颜舜华终于有了一些信心。 如果颜大丫自己非得回到蔡家去做妾,颜家再怎么不愿意,即使强硬如颜仲溟。也不会真的硬着心肠阻止。 只不过,要真是如此。恐怕颜盛国会气得与颜大丫断绝父女关系。 如今看来,还好,颜大丫终归姓颜,哪怕对蔡焯还抱有幻想,却在家族受辱的时候站在了自家身边。 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颜舜华微笑着回了房休息。 晚饭过后,坚持完蛙跳,也没有再像从前一样守夜,而是直截了当地与竹香道了一声晚安,便各自回房。 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原以为可以睡个安稳觉的她,却在半夜时分被人给吵醒了。 蔡炵来了,只身一人。 “你确定他只是自己前来?” “在他离开后不久,蔡家就有两批人先后出来追赶,分别被影十三、影十四给引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颜舜华系好了披风,情不自禁地呵了一口气。 重阳过后气就冷了下来,白日里还没有太大的感觉,深夜却是寒风习习,冻得人脊梁骨满是冷意。 “引去哪里?千万别把人给弄死了。” “是,属下已经吩咐过,他们自有分寸。” “那行,过来。” 颜舜华在窗台上坐好,把手伸了出去。 黑影却没有上前,而是单膝跪了下去。 “属下不敢。” 别颜舜华如今已是少女,就算她只是七岁的垂髫女童,要是不想死的太快,不管是抱还是背,他都不合适,连想都最好不要想。 “影十,你该不会是让我走着过去吧?”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惴惴不安,反而是相当纳闷。 虽然不管是白还是夜晚,对于她来都没有什么区别。但问题是,好歹白还会有路过的村人来来往往,即使大黑狗带错了路,她也能及时纠正。 可如今,难道她要吵醒花,让它当一回夜晚的导盲犬? “属下安排了轿子,姑娘只要步行到后门即可。” 颜舜华闻言便也没再问,摸索着从窗台上下来,尔后打开房门,转身就往后门去。 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走几步路,大黑狗就忽的跟了上来,不声不响地就像一只幽灵。 “花乖,安静。” 她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缓缓地离开了四房,尔后坐上了门外的轿子。 为了防止大黑狗突然大叫,她抱着它不住地呢喃,就像它时候一样。 幸运的是轿子够大,抬着它的人行走得又快又稳,几乎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离开了颜家村,来到了一条隐蔽的必经之路上。 蔡炵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几乎就在影十带着人隐藏好身影与轿子的瞬间,他就出现了。 “……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很显然,他对她三更半夜地独自在外面感到十分的讶异。 颜舜华伸了伸胳膊,又抻了抻腿,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路旁的大石上站了起来。 “睡不着便到处逛逛,不知道蔡二少深夜光临颜家村,有何贵干?该不会也是如我一般,睡不着,闲来无事便到此一游?” “我送你家去吧。这里不安全,来,心一点下……” “花,安静。” 颜舜华制止了想要蹿出去咬人的大黑狗,自己却按照蔡炵的话语慢慢地从石头上滑了下来。 “蔡二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来这儿干什么?” 蔡炵并不是蠢人,相反,因为自家经商的缘故,他在耳濡目染之下,察言观色的本领不是一等一,终归也比普通人要强上那么一丢丢。 因此,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事实,颜家四房的三姐之所以三更半夜的独自出现在村道上,显然是在等人,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她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行踪,有备而来。(未完待续。。) 第108章 陌路 “我来找你大姐。” 夜半私语时,他曾经在妻子的口中听过四房众人的种种有趣事迹,其中颜三姐的众多异于常人的言行,他也曾感慨不已。 想起从前,蔡炵在瞬间便做了决定,与昔日的妻妹开门见山的谈一谈,不定能够争取到她的帮助。 “此番再娶,是迫不得已。如今我娘已经对我的看管放松许多,耿二姐感慨于我和舜宜的恩爱,发誓要帮助我俩和好如初,将事情恢复到原本的样子。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人前演戏,实际上,实际上……” 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了出来,“我和她并未圆房。只待舜宜返家,我们就会将此事禀报父母,尔后公诸于世,将假婚姻解除,让耿二姐回家另嫁。” “无耻!你可不要被此等人给骗了过去。” 青年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显然对蔡炵轻浮的言行颇为不齿。 虽然有些突兀,但对于他的神出鬼没,颜舜华早有领教,也便习以为常。 下一刻,她笑了起来,那娇软却明显带着嘲讽的笑声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出去老远,吓得不少路过的昆虫都扑棱棱地急速逃窜,影十等人更是提高了警惕。 “你与耿二有没有圆房,与我大姐有什么关系?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婚女嫁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敢现人前。从前你不愿休弃妻子却依然递了放妻书,如今再娶新妇却对旧人念念不忘夜表思慕之情。你确定自己不是脑子坏掉了?” 蔡焯听过她的伶牙俐齿,却从来没有与她直面交锋,从来就不曾与女子辩驳过的他对这样的反应显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妹。那只是权宜之计,我娘,你不知道……了你也不懂。反正如今耿二姐好心,想要成全我和舜宜,你难道不替她高兴吗?”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笑意不再。 “不,我为我大姐感到庆幸。庆幸她不用一辈子与你这样搞不清状况的人在一起。不用每日都对你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母亲心翼翼弯腰屈膝。” “妹,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次之后我们再不会有这样的龃龉。一定……” 颜舜华却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语,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十分冷漠。 “蔡炵,趁我还对你有点耐心之前离开吧,以后也别再到颜家村来。这里不欢迎你。” “妹。别这样,我知道之前蔡忠带的人不会话惹恼了你,但是他们不都已经受到惩罚了吗?青杏面部红肿,四肢都是咬伤,李贵手指头还断了两根,不管怎样,都已经两两相抵了。 更何况,回去之后。听传错了话,耿二姐立马在医治之后罚两人不能吃饭。月钱扣三个月。她自己也为此惭愧大哭,闭门思过去了。你就算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蔡炵闻言很是着急,但却以为是白日里的事情让她太过愤怒所以才这样,便也不以为意,继续真诚地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我不想你大姐她伤心,所以知道后就立刻赶来解释了,虽然三更半夜的并不太合适,但是我一刻钟都不愿意等下去。 我接她回去不是为妾,明知道颜家的规矩,我又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地要求她为妾?她那么温柔体贴,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上门来打脸,侮辱她的姓氏? 她一日是我的妻子,就永远都是我蔡炵心中认定的,此生此世唯一的妻子。” 到动情处,想起往昔恩爱的时光,蔡炵端的是两眼泛起水光。 可惜的是,颜舜华看不见。即使看见了,也不会感动,相反,大概还会大笑数声,以示诧异。 “你不去书真的是浪费了。回去吧,别再这样让人听不懂的话,做这样看着就是不负责任的事情。你年逾双十,也该长大了。” 她老气横秋地完,弯腰拍了拍花的脑袋,大黑狗抬脚就走,她便循着它的声音往前走了十余步,察觉到蔡炵默默地跟在身后,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妹,我去跟舜宜见一面,清楚了就走。” 颜舜华的神色终于彻底地冷了下去。 “蔡炵,你口口声声地认定我的大姐是你此生唯一的妻子,那么当初为何要休弃她?别跟我那是权宜之计。 婚姻从来就是大事,容忍不了丝毫的权宜。” 她的声音依然软糯,在这暗夜中,却显得肃杀锋锐。 “也许在你看来,你是为了挽救老母的性命,但你可曾想过,你所认为的后退一步,却是让我的大姐面临万丈深渊的绝境? 倘若她的娘家因为害怕飞短流长而拒绝重新接纳她,倘若她不是看着性子懦弱实则内心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早在接到放妻书的那一瞬间,她就会立时效仿你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母亲,真真正正地投缳自缢,死在你们蔡家。” 她的言语犹如利刃,铺盖地地朝他飞射而来,蔡炵的脸色霎时发白。 “她被你抛弃,一个人走路回村。你可曾想过,在那短短的路程当中,她有过怎样的挣扎?她与死神拉锯了多少个来回? 好不容易安然无恙地回来,她又是如何的在人前强颜欢笑默默干活,人后却夜夜哭泣晚晚噩梦? 偏偏所有的伤心与痛苦她都没有,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为什么? 因为她从来就是颜家四房的孩子里头最为温柔无私,最为体贴妥当的孩子,从到大她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操心。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永远不会感到痛。她就不会累,不会伤心,不会害怕,不会软弱,哪怕一点点的委屈都不会有。” 因为一气呵成语速太快,颜舜华不得不停顿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知道的,我……” 蔡炵张口想要解释他明白,也正是因为理解他才如此的怜惜爱重于颜舜宜,偏偏昔日的妻妹闻言却突然勃然大怒。 “你知道?你敢你知道?你还有脸你知道?!” 因为她情绪张发,大黑狗躁动不安起来,不住地绕着她汪汪汪地狂吠,末了甚至跃跃欲试,想要攻击惹自己主人生气的坏蛋。 如今的它,可不是当初那只可以任由别人随手捏住后颈的狗崽,进入战斗模式,锋利的牙齿齐齐露出,甚至可以吓跑一头强壮的耕牛。 蔡炵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战斗力并不如一头牛,因此见状当即猛咽口水,惊惧得两股战战。 待得颜舜华做了几次深呼吸平静下来,安抚了大黑狗,他才抹了一把汗,心里暗道了一声谢谢地。 “将两个名字告诉你父亲,‘李富贵、李月眉’,就颜家四房的三丫头向他问好了。蔡颜两家同住一县,低头不见抬头见。蔡当家最好收收心,赏花赏月赏风景,就是莫要再想着鱼与熊掌都要兼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还有,提醒耿二姑娘,听她待字闺中之时就喜欢种花,尤其是夹竹桃最为喜爱。颜家村穷山恶水什么都没有,但要找的话,夹竹桃还是能够找着的。红黄粉白,颜色不拘,只要她想要,我就能给她找出来并且亲自送过去。” 完她也不解释,转身就走,在他执意跟上来询问的时候,直接让隐藏在暗处的影十等人抬着轿子出来,施施然地带着花坐了上去。 蔡炵震惊于这些黑衣劲装的蒙面大汉,好半晌全身都无法动弹。 “蔡炵,我再一次,别再来颜家村,日后相见,两家也是陌路人。你若不想死,不想给蔡耿两家造成灭顶之灾,就不要再来招惹我大姐。否则,我白日过的话,定当让它应验。” 完她便放下了帘子,在他的目瞪口呆中,一行人越走越快,几乎是瞬息之间,便随着寒风融入了夜色之中。(未完待续。。) 第109章 回礼 深夜吹风的后果是,她回到被窝老半,身体仍旧没能暖过来,尤其是手脚,冰凉一片,无论如何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烙面饼似的辗转反侧,弄得青年也无法安睡,干脆起床耍了一遍刀法,待得她郁闷地让他别闹,这才重新就寝。 “你瞎想什么?不希望他再来,直接斩草除根不就行了?” 颜舜华在黑夜中又翻了一个身,将被子扯来扯去地,想要尽可能地包裹住自己,不让冷风给漏进来。 “兵书不都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求兵不血刃地赢取最大胜利?你除了斩草除根之外,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议?杀人又不是喝水吃饭,哪有那么便宜。” 她懒得去众生平等生命可贵,只是终归心烦意乱,便干脆睁开了眼睛。 尽管仍旧看不见,白日如同黑夜,黑夜依然是黑夜,但睁眼到底不是闭眼,动作的不同,自然有不同的含义,她固执地想道。 “是你纠结太过。蔡家祖上原是入赘李家,既如此,就不该偷占李家钱财气死妻子一家三口,尔后带着孩子改名换姓,从此毫无愧意地一边享用李家血汗一边却供奉着蔡家祖宗。” 青年的鄙薄之意在空气中鼓荡开来,震得颜舜华面部发麻。 “你生什么气?作为男人,不应该为这样出色能干的同性报以最大的敬意吗?瞧,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赢得了足够让蔡家三代后人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的巨额钱财。” 颜舜华嗤笑一声,骗财又骗色,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这一点上赋异禀手段繁多。 家破人亡又如何?被骗的李月眉还能从乱葬岗上爬出来向活人复仇?蔡炵一家甭管姓蔡还是姓李,总归也是她李月眉的后代。 “我好意开解你,你却倒打一耙,以为全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人,未免也太过偏颇。单看那个什么耿二在十岁就懂得用夹竹桃害死胞姐,就知道往往女人狠绝起来。比男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颜舜华沉默,蓄意夺人钱财以致间接害人性命改庭换面,跟争抢夫婿故意给亲姊喂食夹竹桃以致对方差点命丧黄泉。两者之间的罪行到底孰轻孰重,她压根就不想去计较。 人心经不起揣摩,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真情与假意,善恶是非。自个心中明了便罢。 “沈致远。你倘若有一日,大姐知道我今晚的所作所为,她会不会怪罪我多管闲事?” 尽管她不住地安慰自己出手没错,颜家四房如今看着人丁兴旺,可是父母残的残懦的懦,兄姐一个木讷一个火爆,弟弟又还真烂漫,除却自己。还真的没人更适合处理这事。 但是想归想,出手之后她又难免会纠结。 理智上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不管是对颜大丫来还是对整个家族来,为妾都是万万不妥的。但是情感上,她又难以服自己这样的做法就一定是正确的。 毕竟,甭管蔡炵是否少根筋,就目前看来,他多少有些真心。而颜大丫,哪怕不言不语,她也的确对他心怀期待。 这两人,如果没有蔡杨氏的逼迫,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许能过得很好也不一定。 要知道,这世上的东西,唯有真心难寻。 “你如今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多管闲事?” 青年打击了她几句,笑话她怎么手伸的那么长,简直跟山川河流中生长着的精怪一样,长至大地的尽头,遥至际的彼岸。 颜舜华被他的形容语句得囧囧有神,但却不想就此输人输阵,便高举双手,左捏捏,右戳戳,表示自己的手再长也没有他的长,不信的话,有本事就伸出来比一比。 他轻笑,想要再出言回击她的耍赖,但想到她的烦心事,便还是忍住了嘴欠,真心安慰了一句。 “倘若我有这样的兄弟姐妹,能在人生危难之际不忘朝我伸出援手,哪怕那只手略微有些长,我还是会心怀感激的。” 颜舜华闻言刚要露出笑容,就听他加了一句,“当然,也许可能大概,会在抓住她手的同时,一刀削了她的长指甲,免得碍事抓伤了我。” “……” 这人还不如不话呢! 想到此前几年他的沉默寡言,她牙疼地表示,万分怀念。 就着这样的想法,颜舜华不知不觉地就抛开了蔡家的烦心事,与他唇枪舌剑了好一会,终于是安心地睡着了。 青年待她睡熟,这才跟着合上了眼。 翌日一大早,蔡家大总管蔡仁带着一大批的礼物赶来四房,好话了一箩筐,表示蔡忠回去后就被教训了一通,挨棍三十,青杏也被罚了月钱,就连新夫人也闭门思过去了,希望颜家能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计较下人们的过失。 因为此前是颜舜华接待,后来她对会面的情形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了一番,并没有将所谓的为妾提议以及侮辱性的语句完整的转述,更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昨晚蔡炵独自前来的事情,因此颜盛国虽然冷着脸,却也没有太过为难蔡忠。 他只是客客气气地与人了两句,便端了茶,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就让来客带着礼物原路返回。 蔡忠没能见着颜舜华,蔡家当家蔡运承思虑再三,便在两日后亲自带着蔡炵前来负荆请罪。 分宾主落座后,蔡运承便言辞诚恳地告了罪,表示发妻一时糊涂,造就如今这样难堪的局面,让彼此的儿女难为伤心,他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 但事到如今互相责难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两家各退一步彼此海阔空。 既然蔡炵仍然有心,颜大丫尚且有意,还不如让两个儿女再续前缘,颜大丫以平妻身份入蔡家,她的子女与蔡耿氏所出一视同仁,将来会以资质高低公平竞争,胜者继承蔡家家业,输者也会有相应的安排免除后顾之忧。 颜盛国闻言勃然大怒,话都没有听完就甩了茶杯赶人。 蔡运承离开四房的时候衣服下摆茶渍斑斑,蔡炵则是被大黑狗狂吠着狼狈万分,跑出门时还顶着满脑袋的茶叶,惹得带头在门外埋伏他的颜二丫、牛大力以及一群孩子都忘记了要扔石头,个个捧腹大笑。 颜大丫则一直没有出来见客。 头一回她安安静静地在东厢房绣东西,第二回,提前知道了消息的颜舜华直接拉着她去了祠堂找颜仲溟喝茶聊,就连午饭与晚饭都是陪着老爷子吃的。 因为自觉丢脸,蔡运承此后便再也没有来过颜家村,连带着蔡炵也被看管了起来。 只不过,让颜舜华止不住皱眉的是,蔡耿氏却在第三就派了姓于的陪房以及红袖,押着青杏来颜家村,跪在四房门前表示忏悔,只要颜大丫一日不出面原谅,她们就一日不能回到她身边去服侍。 之前的会面都是在室内或者寂静的野外进行的,因此尽管有不少人知道蔡家来过人,但是具体了什么外人却没法知道,私底下哪怕议论纷纷也只是流于猜测而已,压根就不能动摇颜舜华一分一毫。 但是这一次,蔡耿氏的做法却让颜舜华怒极而笑。 她先是中止了颜柳氏将绣品卖给云秀铺头的行为,继而将此前准备好的一百张设计图案交给影十,让他派人与云秀铺头的同行交易,并且扬言这样的图案每月限定十张,价高者得。 接着又将查到的情报分门别类地罗列好,挑出一些能够戳到蔡家痛处却又不会真的重创到对方的信息,让影十变换身份,暗中逐一递到与蔡家有隙的商人手中。 最后,她买了四盆花色不同的夹竹桃,直接以个人的名义,让竹香在赶集的时候送到了蔡家,指明让蔡炵的妻子蔡耿氏接收,表示礼尚往来。(未完待续。。) 第110章 吵架 下达完指令,颜舜华就当了甩手掌柜,压根不去管事情进展了。 影十风驰电掣般地将任务分派了下去,过个几日就会将各方反应向她汇报一次,她也是听过就算。 至于蔡运承是如何地打落牙齿活血吞,蔡耿氏是如何地惴惴不安惊慌失措,她表示一点都不关心。 只要他们不再像搅屎棍一样,每隔几日就出现在颜家村打扰颜大丫的生活,那么她也不介意把他们当做路边的石头,踢飞就算,或者直接无视。 这一回的出手因为干净利落,蔡家虽然心知多半是颜氏干的,却苦于没有证据,连问都没法问一句。 当然,不管有没有证据,最后的结果都只是会让蔡运承更加气恼与忌惮。 四房一家他并不放在眼里,但要是对上整个颜氏,即使是鱼死网破,他也不会是颜仲溟的对手。 更何况,近几年来,颜家村与凤阳府那边的人来往密切,他就算有本事掀翻了西陇颜氏,也没有办法动凤桐颜氏分毫,届时对方要是念及同宗同源,恐怕蔡家要吃不了兜着走,不用一日就会倾覆。 在大事上蔡运承还算是明白人,因此想通了此间关节后,他便咬着牙将变故所带来的损失认了下来,伤筋动骨倒不至于,但却也让他焦头烂额了好久。 不知不觉间,新的一年到来,蔡杨氏私底下言辞锋利地逼问蔡耿氏,为何成亲那么久都没有怀孕。 蔡耿氏哭哭啼啼地表示蔡炵一直不肯与自己同房。她连正经的妇人都算不上,又上哪儿变戏法给蔡家添孙子? 婆媳俩的这一次谈话,以蔡杨氏勃然大怒、蔡耿氏挨了一个耳光而告终。 至于后遗症。便是蔡炵被叫去训话,蔡耿氏大哭着回了娘家,云秀铺头的当家夫人碍于亲戚关系,不得不上门做思想工作,好歹,在最后才在蔡运承的配合下,威胁利诱着让蔡炵去把人给接了回来。 然后四月份。蔡耿氏便传出了好消息。 也不知道是长了腿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怀胎不满三个月,颜家村的人便都知道了蔡家二少爷娶了不到一年的美妇人有喜了。 颜大丫的名字再一次地成了背地里议论的焦点。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会有一些人指指点点。 以至于,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的颜大丫,再一次地沉默了下去。笑容显而易见地减少。气得颜二丫都想要找人打架,却因为缺乏明确的目标而只能烦躁地在家劈柴劈柴劈柴。 颜舜华知道消息后只是挑了挑眉,然后二话不就让影十将负责监视的人给撤了回来。 影十原本并不同意,不料她却轻描淡写地表示如今的蔡家不足为虑,蔡炵想必也没有脸面再来颜家村,用不着为他们浪费人力。 青年知道她的处理后也并不赞同,认为像蔡家这样家风不正的要么不要惹,要么就在麻烦来到的第一时间立刻封堵对方的所有后路。以免打蛇不死,日后反被蛇咬。 颜舜华却认为没有必要。得饶人处且饶人,蔡家虽然有负于颜大丫,迄今为止却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蔡炵既然受制于人,拿不出男人的担当,颜大丫就算能够一直跟着他,也会吃尽苦头,将来的子女也未必能幸福。 如今能够和离,不定还是一种幸事。 对于她没来由的信心,青年实在是不敢苟同。 但哪怕他才是影十等人的真正主子,却也没有对此事再做安排。 当日留下他们的时候,她就过,既然是出于彼此的安全考虑他才派着暗卫跟着她,那么她所做的决定他的属下们就必须听从,他不同意也得尊重,否则她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要知道,哪怕她由此得到了附加的便宜,但也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因了他的关系,别她,也许整个颜氏都会受到牵连。 青年认为她想得实在远了些。 毕竟两人的联系太过诡异,别外人难以想象,就连他们自己起初也是难以接受。要判断他们两人有密切的关系,简直就跟方夜谭有的一拼。 但是他却不能否认这个可能。俗语的好,百密一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不愿冒这个险,他也不能。就好比如他无论如何都坚持派暗卫到她的身边去保护一样,他能够理解那种想要万无一失的心情。 他没有与她讨论,颜舜华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当然,即使他想要谈话,她最近恐怕也没有这个心情。 原因无他,颜二丫与狗娃大吵了一架,具体缘由不明,但是怪异的是,据牛大力语焉不详的法,问题出在她这个做妹妹的身上。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让他们两人吵架的罪魁祸首怎么会是自己。 因为搞不清楚,她试过旁敲侧击地询问周于萍以及宋青衍,也试过找颜二丫与狗娃开门见山地提出疑问,但是前者都不知道,后者却都异口同声地表示不关她的事。 她想过不去理会,但是颜二丫劈了大半个月木柴后,突然开始在每日早饭后都跑到外头去,不到晚餐时间绝不回来,这让她不得不重视起问题来。 只是不待她彻底弄清楚,农忙的时间又到了。全村都忙了起来,四房当然也不例外。 除了颜盛国与颜舜华父女俩人身体不便在家带颜昭雍、颜良徵以及霍弘锦外,其余所有人都加入了割禾与插秧的行列当中。 他们每日都早出晚归,忙于训练以及重新执掌厨活的颜舜华也就暂时将疑问藏在了心底,直到热闹的中秋即将来临,才重新考虑了起来。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打算酌情下手的时候,颜二丫与狗娃又吵了起来。 这一次吵架恰巧是在深夜时分的四房后门,让有心留意耳力敏锐的颜舜华听了个正着。 只是让她感到愕然的是,他们两人之所以产生口角乃至爆发长时间的冷战,却是事关她的婚事。(未完待续。。) 第111章 不许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没有问过我,就以为……颜二丫,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话?我……” “我不想听,你别再来找我,你娘想怎样就怎样,但有一点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地记好了。日后但凡你有一点对不住我妹妹,我就跟你拼命。” “我都了不是这样的,我娘她搞错了。这不只是口头上吗?也没跟你娘把事儿定下来,你别这样,我回去就跟她清楚。” “你要敢一句话,我现在就揍你!” “那你怎么办?也不是不也不是,难道你真想看着我和你妹妹成亲?颜二丫,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开口,也不知道是在推搡还是拉扯,颜舜华只隐约听见跺脚与喘气的声音。 “你信我好不好?我悄悄地跟我娘,不会把话传扬开来的,没人会知道。” “没用的,春花婶不喜欢我,你得再多也没用。我妹她,如今这样,要是将来你们……我也能放心。她厨艺很好,平素脾气也好,就算看不见,日常行动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要你给点时间她习惯,她可以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你……” “颜二丫,不要再提你妹妹的事情。你明知道我对你才……”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无论如何你都要答应我,好好照顾我妹妹。别以为她跟普通人一样能够自我照顾就可以无视她眼睛的问题,你一定要加倍地待她好,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颜舜华脚步一转。躲到了安置柴垛的角落里,颜二丫不顾牛大力气急败坏的声音,很快地就闪身进来栓上了木门。 “别再敲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颜二丫完就跑着回了房,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柴垛旁蹲着一个人。 狗娃在门后又声地叫喊了几句,等了一段时间却还是没有等来回应,又怕被人发现。只得怏怏不乐地摸黑回家了。 颜舜华让影十跟上狗娃,确保他平安到家,自己则在原地蹲了一会。确定颜二丫不会再出来后,这才回了房。 刚钻进被窝,青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无外乎是觉得她年纪太。没有必要那么早就定下来。狗娃此人性子太急躁,还有待磨练之类。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了一会,就困意上来,睡了过去,只留下青年在另一头干瞪眼,第一次觉得她那规律的呼吸声十分恼人。 翌日,颜舜华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接着由大黑狗带着在院中晨跑。吃完早饭就去书房,独自听颜盛国讲课。 而向来吵闹不休的颜昭雍、颜良徵以及霍弘锦三人。因为都已经年满六岁的缘故,农忙过后他们就被四房送到了村塾里头去正式上学。 这几年家中虽然开销大,但因为多了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倒是热闹了许多。颜盛国的精神也好了不少,给她讲课的时候端的是中气十足,滔滔不绝一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累。 颜舜华原本想要试探一下父亲,看是不是果真如颜二丫两人所,于春花真的跑到家里来,口头约定了儿女亲事,但转念一想,不定这只是妇人间的闲聊。 要是原本没事,却经过她这么一问,作为一家之主的颜盛国真的看上了狗娃做他的女婿,她就悲催了。 于是她便什么都没有问,背诵完文章后,就只是默默地写大字,接着抄写佛经。 在午饭前甚至还抽空想了一下图案,一丝不苟地画了五张,由颜盛国把关,将合格的留下来,不行的由他重新按内容画过。 然后便是饭后憩,起来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陪颜柳氏绣东西,直到颜大丫去了地里摘菜,她才轻声开了口。 “娘,之前春花婶来干嘛了?” “恩?没什么,丫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个?” 颜舜华转过身体,“她是不是跟您提了狗娃的亲事?” 颜柳氏一惊,停下了飞舞的绣花针,“你怎么知道?” 于春花前段时间来的时候,也只是趁着无人之际与她随意提了提,她觉得狗娃不错,也就跟颜盛国了一下。 而颜盛国觉得幺女还太,眼睛又看不见,婚嫁之事不用太早,要是过个几年狗娃能够沉下心来,这门亲倒还可行。 这原本就是大人们私底下的谈论,颜舜华平时的作息都十分规律,又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于春花从来就不是嘴碎的妇人啊。 “娘,您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颜舜华顿了顿,决定开门见山,“我年纪太了,还想在家呆多五六年。倒是两位姐姐的婚事值得斟酌,您和爹要是觉得狗娃还行,按照他的年纪来看,配二姐正好。” 颜柳氏被她的话语逗得一笑,“你这个傻孩子,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什么傻话?赶紧打住,也不怕别人听了羞你。” 颜舜华没法装害羞,她原本就不觉得谈论婚嫁之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因此仍旧神色淡淡地往下。 “我是认真的,娘您不觉得狗娃与二姐性格十分相合么?一样的阳光开朗,虽然行事都有些火爆冲动,但是这几年下来,有冲突的时候,狗娃却很会让着二姐。” 只不过两人具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感情生发的,她却一概不知。昨晚听见了那一番话语,也是吃了好大一惊呢。 “孩子家家的,你胡乱些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了,有损你二姐的名誉。快别了,要是累了就回房睡一觉,晚饭的时候娘喊你。” 对于颜柳氏的回避,颜舜华多少有些无奈。只不过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母女,她还是很有耐心的。 “这不是在家里头吗?就算被人听去也是家里人。我是真的,娘,您和爹要是真心考虑狗娃,那就往二姐那头想去,我可是不愿意的。” 见她神色认真,颜柳氏终于有些踌躇起来。 “你当真不愿意?我和你爹了一下,他认为鹏程这孩子还不错,要是过个一年性子能够稳重一些,就为你俩定下来。” 颜舜华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道好险,幸亏她早早地得到消息,要不然明年怎么死的还不知道。 虽然只是而已,但是按照双方知根知底而父母又都颇有意向的份上,这门亲事要没有提前破坏,那绝对是铁板钉钉。 她正想开口拒绝,那头的青年就突兀地紧张起来。 “她们是乱点鸳鸯谱,你可不能那么傻,真的嫁给那个傻子!” “听见没有?喂,不许答应。回答我,不许答应你娘,颜舜华!”(未完待续。。) 第112章 进山 到最后颜舜华也没能彻底让颜柳氏放弃,对方只会在一年后与颜盛国商量后再决定,让她不用着急。 她没辙,暂时也就撂开手去,只是却跟颜柳氏强调,自己的亲事必须先过问她,得到她本人同意才能够订下来。 颜柳氏又好气又好笑,但碍于她眼睛的缘故,终究还是心里一软,答应了下来。 颜舜华得到了保证,便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乖乖地去了书房,继续听颜盛国讲课。 至于青年,却因为刚才下意识的紧张,加上她没有最终拒绝,情绪十分之不好,棱角分明的脸孔黑沉沉的,像极了阴,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颜舜华对于他的微妙心理并不清楚,哪怕接下来几日两人都没有交流,也并不以为意。 直到一年一度的中秋来临,她笑眯眯地一大早祝他节日快乐,青年才有些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同乐。 “你不出去耍?我记得今年好像不是你轮值。” 虽然这几年两人一直有联系,但是因为没有办法分享视觉的关系,很多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青年又不是那种非常喜爱交谈的性子,很多东西都靠她连蒙带猜地揣摩。 除了几场型战争他被派出去御敌外,平时他的作息时间还算规律。大部分时候都在卫所训练与耕作,只是隔三差五的,他总会到外面溜达几。 也不知道见的什么人做的什么事。就连交谈,大概也是为了避讳,通常都是笔谈。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如今他还算安全,刚认识那会儿常常经历的暗杀,好像已经完全摆脱的样子。她估计只要他自己不作死,他们两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就是不知道,他隐姓埋名地在军队里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除了藏身训练以外。一点军功都没法积累,就算有一腔抱负,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施展。 这人。该不会最根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安全地长大而已吧? 就像他不她就没有办法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一样,她不问他也根本不知道她心底的诸多猜测,青年只是轻描淡写地年年中秋都是那样。根本就没有看头。 颜舜华原本还想鼓动他出去走一走。看看花灯或者听听戏什么的,但想起他此前透露的母亲已经去世,与父亲又似乎感情不好的情况,便也没再开口。 一家团圆,对于他来已经是个奢望,她又何必在人家的伤口里撒盐? 更何况,尽管她已经融入了颜家四房的生活,但她的骨子里却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的亲生父母也是一样的遥不可及,想要团聚。几无可能。 想到这些,她的情绪就跟着他一道低落了下来。在颜家大房合族吃团圆饭的时候,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到了夜晚,也不像往年一样,哪怕眼睛看不见,仍然笑眯眯地跟在颜二丫后头,到处去看花灯与放烟火,就为了感受那一番热闹。 只不过,虽然情绪并不如以往一样高涨,她还是十分有耐心地给颜昭雍、颜良徵以及霍弘锦三个家伙讲了几个故事,直到他们乖乖地回去睡觉为止。 颜大丫见状便麻利地将院里的桌凳以及果品糕点等收回了厨房,竹香在一旁帮忙,默默地将地面扫了两遍,直到确认没有碍脚的石头树枝,其余所有的东西也都恢复原状,才放心地告诉颜舜华,她可以继续练习蛙跳了。 她跳了几圈,休息片刻,又慢吞吞地将青年教给她的拳法练习了数次,颜盛国夫妇与颜大丫都就寝了,牛大力与颜二丫两人才蹑手蹑脚地回家来。 “丫妹妹,你怎么还没有睡?” “睡不着。今年的花灯好看吗?”她朝桂花树下挥了挥手,示意候在那里的竹香可以离开了。 “跟往年差不多,你是吧,颜二丫?” “别拉拉扯扯的,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随你怎么看,爱看不看,不看拉倒。” 颜二丫这段时日虽然有些心事重重,但今晚出门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但显然如今的情绪并不太好,话的语气冲得很。 “我两只鸭子你干嘛?大过节的发什么姐脾气?我又没真的对你动手动脚。狗娃也真是的,惯得你不知高地厚,我呢,他最近怎么脸色那么黑,肯定是你总是无缘无故的生气,闹得他不开心。” 牛大力了两句,不待颜二丫反击就利索地闪身回了客房。 “二姐,我们聊几句?” 她侧耳倾听,颜二丫气呼呼地嘟囔了几句,却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有什么事明儿再吧,如今夜深了,妹你赶紧休息去。晚安。”像是知道她要什么话题,颜二丫也不待她回答,就噔噔噔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颜舜华无奈,在黑夜中静立良久,直到竹香催促,这才命令大黑狗回窝,自己也回房安歇。 她原本以为明儿真的能够好好地跟颜二丫上一,但是没有料到的是,翌日,吃过早饭之后,颜二丫却突然玩起了失踪。 起初大家都还不在意,只以为颜二丫是昨日中秋玩得不痛快,找人继续疯去了。午餐没有回来吃,也以为是在哪家蹭饭,毕竟以往玩得疯了,也有过这样的前例。 只是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是,直到傍晚,颜大丫都将晚饭备好了,颜二丫还是没有现身。 直到这个时侯,四房的人才觉得奇怪起来。颜昭明与颜昭雍兄弟俩当即出去找人,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有人看见颜二丫一大早独自进山了! “今日去打猪草的时候,我听见二姑姑跟狗娃在河边不知道些什么,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后来好像还甩了狗娃一巴掌。” 为了生计,在颜柳氏坐完月子之后,四房又开始养起了猪。 起初是由颜昭明、颜二丫兄妹俩轮流打猪草喂养,待得颜妮大了些,便由姑侄俩人负责。(未完待续。。) 第113章 搜寻 “那你早饭的时候怎么不?” 颜昭雍年纪虽,言行却颇具锋芒,以至于颜妮姐弟俩与霍弘锦都有些畏惧他。 此言一出,颜妮立刻低下了头,“叔叔,我知道错了。” “你错什么错?有事没事就低头弯腰,也不怕将来被男人压一辈子。” 自从生下颜良徵之后,方柔娘就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即使直到如今也没能生下第三胎,她还是在忍了两三年之后就恢复了本性。 尽管方强胜将姑子弄瞎的这一件事让她后怕不已,但鉴于颜舜华打不死的强体质,行动一如正常人之后,她这个做嫂子的也就没当一回事了。 “吵什么?越越不像话。” 颜盛国的眼神很冷,如若不是顾及在场的几个孩子,听到这样粗俗的话语他立刻就会对着方柔娘一棍子下去。 他皱了皱眉头,当即吩咐颜昭明去告诉颜昭朗等人,在村子里再仔细地问一遍,确认以便颜二丫是不是真的进山了。 颜舜华闻言叫过牛大力,低声地嘱咐他去周家,悄悄地找狗娃问清楚他们早上是否真的吵了架。 尔后她劝了颜盛国夫妇,先吃饱饭再。不论是什么消息,长辈都不能慌,孩子也不能饿。 颜大丫与竹香很快就将饭菜端了上来,大家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晚饭。两路人马很快就回来了。 让人失望的是,颜二丫确实独自进山了。 至于吵架的缘由。狗娃不肯。再三询问,逼急了他眼泪都落了下来,掉头就跑回房间拴上了门。惊得牛大力都忘了告诉对方,颜二丫早饭后就一直离家未归。 倒是于春花,听闻此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得很,却催促着自家男人周大亮也出去找人。 “春花婶二丫肯定是进山了,她让大亮叔召集人手赶紧去找。家里的火折子、水壶、干粮与驱蚊虫的药都给弄出来了,整了一个大包袱给他背上。” 颜舜华闻言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 于春花这是真的不想颜二丫做儿媳妇。所以才这么尽心尽力吧。 要是没事还好,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死活不论。狗娃不娶也得娶,周家同不同意都没辙。 想起了第一次出门做客时那个热情好客的妇人,颜舜华抿紧了嘴唇。 “爹,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就跟大伯娘还有二伯三伯他们都一声吧。凑个十来二十人进山去找找看。” 颜盛国自然是无异议,于是颜昭明带了牛大力一道,分别背了需要的东西,就与其余人一起出发了。 只是这一去,却直到亮也没有能够找到人。回来报信的牛大力衣物都被山石藤蔓等划破勾烂,被露水打湿了的短发湿漉漉地趴伏着,看着就萎靡不振。 让颜舜华感到不安的是,随后进山的影十也没能找到人。按照他的分析来看。颜二丫应当是往深山腹地去了。 这个法与牛大力带回来的消息不谋而合,颜盛国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急吼吼地就要找人背着他进山去找女儿。 颜柳氏抹着眼泪,试图服他不要去,颜大丫也在一旁跟着劝解,不如她进山去,几个的闻言也心急如焚,一个个表态他们也可以帮忙。 “好了,大家都不要着急,我去就行。” 颜舜华摆手让几个的都闭嘴,“爹,我带花进山,它能够靠辨认气味找到二姐。” “胡闹,你自己都要别人照顾,去了怎么找?” “花只听我的指挥,别的人都使不动它。您用不着担心,大力哥可以带着我,与大部队汇合后我保证,绝对不会离开队伍。” 她耐着性子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口水都干了,颜盛国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你不熟悉地形,哪里有陷阱也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只会让你娘更担心。” “所以我才让大力哥带着我去啊。他年年都跟着大堂哥他们进山打猎,就算没您熟悉地形,陷阱之类的肯定也能够避开了。危险的地方我们肯定不会擅自进入的。爹,您就放心吧。我已经十三岁了,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冒失的。” 颜盛国还想要拒绝,岂料下山来补充食物药品的颜昭朗却匆匆赶来,闻言当即拍板就这么干。 “四叔,我会将四妹、五妹都安全带回家的,您放心。” 三人一狗准备妥当,就快速地往山中去了,只留下颜盛国夫妇担忧无限地呆在院中,勉强安慰着同样惊慌的孩子们。 此时太阳初升,山中雾气将散未散,四周的花草树木湿气很重,她能够很清晰地闻到那浓重的土腥气,听到露珠滴答滴答连绵不断地滑落叶片的声音,缓步行走的途中,甚至因为身临其境,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秋日的沁凉。 如若不是要找寻颜二丫,她会十分愿意停下来,慢慢地感受大自然的脉搏,领略那些响动与气味里边所蕴含的美景。 可惜时间紧迫,她是有心而无力。 颜舜华一手牵着颜昭朗,一手牵着拴着大黑狗的绳子,任由这一人一狗带着她不断前进,时不时拐个弯,或上或下,她的脑海自动出现了弯弯曲曲的路线图,随着时间的流逝线条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复杂,眼内的黑暗依旧漫无边际,脚下的路却一直在往前延伸。 就在她隐约觉得走了一个多时辰后,颜昭朗遇到了约定在一个地方等候着他的颜恭岳。 将食物分派了下去,搜寻的队伍陆陆续续的回来,随着最后一人颜昭明的回归,他们也得到了消息,颜二丫依旧踪迹全无。 “你带着她来干什么?走个路都要人牵着。这里并不安全,深山里更有猛兽出没,赶紧带回去。” 找了一个晚上都没能收工,颜恭岳此时又累又饿,看着颜舜华的神情十分的嫌弃,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友好。 “我不会给大伙添麻烦的。” 她笑着朝颜恭岳的方向点了点头,这才蹲下来,挠着大黑狗的脖子轻言细语地商量,“花,带我去找二姐,找到了请你吃兔肉、鱼虾与鸡蛋,保证每做法不重样。” 她从肩挎包里拿出颜二丫的一只绣花鞋放到它的鼻端,一次闻一遍就会给一撮虾干,三次后就将鞋子与食物收了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 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蹲坐着的大黑狗接收到她的指令,立刻站起来蹿了出去,一路上这里闻闻那里嗅嗅,走走停停的,这里转一下弯涉道水,那里攀一下岩越个坡,三个时辰过后,居然绕到了此前所有人都没有搜索过的地方。 藤蔓处处,野草丛丛,在深绿的山野中,整个山坡鲜花怒放,成片的树林硕果累累,在一个向阳的角落里,颜二丫正仰躺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 在花草掩映中,她的身旁正有一个男人的背影若隐若现。(未完待续。。) 第114章 明人 颜舜华看不见,但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感知到。从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与不可置信的呵斥声中,她清楚地意识到了颜二丫的情况恐怕并不好。 她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只是不待她焦急的发出疑问,眼尖的牛大力就咦的一声喊了起来。 “柏大夫?是柏大夫。” 此前带着她闷头赶路的大黑狗也终于汪汪汪地跟着叫了起来,进山找人的队伍看清了那人的脸孔,也一片欢呼声,大步流星地甩下她一人,呼啦啦地全围了过去。 在七嘴八舌的问候中,他们终于知道了两人是怎么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在颜二丫进山散心的这一日,柏润东也正巧来深山里头采药,顺道看看他种在隐秘地方的药材长势如何。 不料在晚归途中,却遇到了迷路的颜二丫,正一瘸一拐地在山间寻路。 她的运气不太好,第一回闯进深山腹地就被蛇咬了,整条右腿都肿了起来,虽然中的毒并不太深,有药材的话随时可以解掉,但是长时间不处理的话,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日后的走路。 加之色已晚,路途遥远又不安全,考虑到颜二丫的伤势,解了毒之后也不能够立时移动,柏润东便将她带到了这里。 “外人很难找到这一带地方。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柏润东很好奇,毕竟这一块隐秘之地。他已经建设了七年,在这几年中,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特意找过来。 “是五妹养的大黑狗立下的汗马功劳。” “花可厉害了。靠鼻子就一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这里。” “丫这一回做的不错。回去后二伯让你大堂哥去弄多点新鲜的鱼虾给你。” …… 颜舜华微笑着团团道谢。却并不理会颜二丫的心虚讨好。 在柏润东收拾好药材,确定颜二丫只需要卧床静养之后,便由颜昭明背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大黑狗身后出了山。 回到家中又是一番人仰马翻,颜柳氏见到女儿高高肿起的右腿,眼泪掉个不停,逮住柏润东就是一通千恩万谢。 颜盛国却是冷着一张脸。当着客人的面就教训起了颜二丫,认为她这一次的做法简直就是混账。 颜大丫在一旁劝架,颜昭明则哄着妻儿离开。别围着看热闹。颜舜华连客厅都没进,就在犒劳了大黑狗之后,直接回了房间休息。 在接下来的几,她也是无视了颜二丫喊她的声音。跟谁都有问有答有有笑。偏偏就是不理会对方。 颜二丫见一向护着的妹居然冷落了自己,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想起狗娃探病之时自己还坚持要他遵母命娶妹妹,两人再次不欢而散,一时之间颇有些悲从中来,心灰意冷之际也不再喊人,没多久,四房所有人都知道姐妹俩在赌气。 颜柳氏与颜大丫劝了这个劝那个。但是颜二丫意兴阑珊的压根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是敷衍着好好好。 而颜舜华。却笑眯眯地任由她们劝解,末了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让母女俩千万别把这当一回事。 劝解无效,就连一家之主颜盛国,提了一句之后也只能冷眼旁观。 月底之时,方强胜娶妻,方柔娘放心不下,特意催丈夫带着一双儿女提前回娘家帮忙。 颜二丫右腿也完全消肿了,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行走,就在这个当口,于春花再一次上门,打破了四房看似紧张实则僵持的平静。 当时颜大丫与颜二丫姐妹俩一大早就跟着几位伯娘堂嫂去了山上摘茶籽,颜舜华正在书房听颜盛国讲课,颜柳氏忙完家务就在院中绣起了活计,大灰狗正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身旁晒着太阳。 于春花是来讨准信的,希望两家能够在年底之前将儿女亲事定下来。 颜柳氏有些为难,因为就在前几日,颜舜华开门见山地跟她起了颜二丫的心事,但这一回,于春花的提亲对象依然是幺女。 “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丫又是个好姑娘,实话,在她头一回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我就看上了她的性子。与萍萍相处的好不,还救了她,又能管得住我家那子。” 对于春花来,她家虽是门户,但儿子的娶妻人选其实真不少。 大家闺秀别人看不上周家,但家碧玉村里村外多的是,还是能够挑上一挑的,她是真的看中了颜家四房的女儿,也的确怀了一丝报恩的意思,才想真心求娶。 在她看来,虽有眼疾,行事有些不便,但是就凭姑娘这几年来行走如常,家务活一一都能够上手,带孩子也能够服众,不单只写得了一手好字,还腹有诗书气自华,将来嫁进来是妥妥的好媳妇人选。 当然,也不能完全她没有私心。 之所以选颜舜华,除了真心以外,多多少少也存了一点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意思。毕竟,在颜家村,异姓人生活得再好,除了牛丁山与老王头外,其余人却也没有足够分量的话语权,一切行事基本都以颜氏家族为主。 尤其是,颜家四房虽蒸蒸日上,如今的日子其实也颇为艰难,娶这样人家的女儿既能操持家务教育儿孙,又不会腰杆挺得太直爱拿捏人作伐,让他们夫妇俩在家中不上话。 “这事情……我得和昭明他爹商量一下。你看缓个几日我再答复你怎么样?” 于春花的想法颜柳氏并不知道,因此踌躇半晌,念及夜晚夫妻俩议论之时,丈夫周家家风不错,尤其是狗娃这个孩子为人实在性情爽利,力气也还不错,不管是上山打猎还是下地耕作都有模有样,便有心要做成这门亲事。 只不过,两人的如意算盘却都落了空。 “春花婶,鹏程哥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要是我们两个真的成了,将来心里都会有疙瘩。您还不如成人之美,就让他娶自个想娶的人,皆大欢喜。” “你这孩子,的什么话?赶紧回书房去念书。” 颜舜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背后,吓了两人一跳,于春花刚刚堆起来的笑容在脸上僵滞了片刻,又隐隐地消了下去,颜柳氏慌忙开口赶人。 “春花婶,您是爽快人,明人不暗话,相信知道我的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115章 桃花 她完也不待人回答,就仿佛看得见一样笔直地走向颜柳氏,“娘,婚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您和爹一辈子和和美美的,春花婶跟大亮叔也是这样有商有量,我可不希望自己将来与鹏程哥成为一对怨偶。” “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这就不是看在你们青梅竹马两无猜的份上,才想着要为你们订下来吗?丫,婶子句实话,我家那子脾气虽然急了些,肤色黑了些,但也心地善良模样周正,家里地里该干的事情样样都会。 相信我,你嫁过来不会吃苦的。萍萍也喜欢你,肯定会向着你,再不济,也还有我和你大亮叔给你撑腰。两家挨得近,有什么事你爹娘也能够看得着。 你兄弟姐妹那么多,狗娃再混,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起来,你靠自己就能够将他给揍趴下,周家又不是什么狼窝虎穴,你怕什么呢?” 于春花被明言拒绝,心里多少有些不悦,但是像颜舜华所,她的确是个爽快人,因此也没有丝毫扭捏,当即就了开来。 只不过话音刚落,颜柳氏就再一次赶女儿回去。在她看来,甭管母女俩私底下什么做什么,颜舜华再出格也没人知道,但如今当着外人的面,一个姑娘再议论自己的婚事,就大大不妥了,万万不能放纵。 “恩,娘,我这就回去了。反正我的意思带到了,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希望春花婶能够重新考虑一下。起来,您二位应该不会想要我也离家出走吧?” 于春花开玩笑,颜舜华便以玩笑的口吻反将一军。完就施施然地回了书房,继续听颜盛国上课。 至于她言语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以至于颜柳氏送完人回来,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始终也没能打开话茬。 原本想着过段时间再做女儿思想工作的。让人没有料到的是,数日后,却传来了狗娃离家出走的消息。 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与他形影不离的宋青衍,以及这些年来一直住在颜家四房的牛大力。 跟之前颜二丫一样,三人不见了的消息,也是直到傍晚大伙儿才知道。 狗娃在知晓于春花到四房找颜柳氏合议亲事之后。特意在第二日颜舜华遛狗时找了过来。扬言绝对不会同意,时候要娶她的话都是戏言。 颜舜华自然是当面驳斥了他,议亲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狗娃不恼反喜,兴冲冲地跑回家里去找于春花理,没想到却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最后母子俩还大吵了一架。 于春花气急败坏,生平头一回发狠恐吓儿子,倘若他坚持要娶颜二丫。而不是颜舜华,她便绝食。 周大亮见自己儿子硬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妻子又果真一日都没有吃饭,便火大的关了狗娃禁闭,直到昨晚上才放了他出来。 于春花以为经此一事儿子的态度会软下来,因此翌日狗娃要出门去找宋青衍,并在宋家吃午饭的时候,她虽冷着脸,却也同意了。 哪里料到,几个孩子话也不留一句,便相约着跑人。 听了此事的时候,颜二丫被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她当初在进山失踪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头脑发热想要独自发泄,结果情绪平静下来才发现迷路了,这才阴差阳错地让人误以为自己离家出走。可是如今狗娃等人的做法,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告而别。 在她心里拔凉拔凉的同时,颜大丫也惴惴不安。一直缠着她要负责的牛大力,在今日两人一起做早饭的时候,曾经郑重其事地向她表示,他思来想去,决定尽快北上去找祖父牛丁山做主,回来向她提亲。 原以为这孩子只是而已,可是如今人却真的离开了! 无独有偶,颜舜华闻此事后也抽了抽嘴角。因为就在今早上,她饭后遛狗之时,宋青衍曾经跟她过话。 “你等我,回来我就跟爹娘清楚,届时所有的烦扰都会清除掉,请相信我。” 当时她还以为这人是专程来四房找牛大力的,因此虽然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却并不以为意。但是如今细想之下,宋青衍磕磕巴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羞涩之意,完全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告白。 亏得当时青年冷哼她招蜂引蝶之时,她还笑话他肚鸡肠,见不得她能够交上除他之外的异性朋友。 想到这朵突然冒出来的桃花,她就牙疼得很,因此并没有注意两个姐姐的异样。安安静静地吃完晚饭,在就寝前,才避开耳目吩咐影十,派人去跟着狗娃三人。 “不用现身,只要跟着确保他们的安全就行。可以的话,将出发去找他们的人引过去,让他们尽早碰面。” 因为三个半大少年已经离开了大半,按车程的话,应该早已经离开嘉善镇了,不定此时已经到达崇德县,或者完全出城。周大亮与宋武商量过后,决定明日一大早启程去追人。毕竟晚上宵禁,立刻出发也没用。 只是地方的禁令对于影十的人来,完全就可以视若无睹,因此他很快就领命而去,在凌晨四点周宋两人出发的时候,影十三传回来了消息,表示人已经找着了,目前很安全。 颜舜华晨起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在颜柳氏几人都愁眉苦脸心慌意乱的时候,她有条不紊地做好了早饭,又哄了几个孩子乖乖地去村塾上学,这才平心静气地进了书房,继续练习书法。 颜盛国对她的镇定从容十分满意。只不过,在与其他人对比之后,难免觉得这个幺女冷心冷情了一些。 因此在点评的间隙提醒道,就算亲事不成,乡邻之间还是存在着情谊。冷眼看人易,暖脸待人难,希望日后她的性子能够热乎一些。 她没有解释,毕竟影十等人的存在是个隐秘,就连武淑媛也不曾知道。只是在他殷殷切切地嘱咐之时,微笑着连连点头,表示必然谨记在心。 父女俩温馨交流后没几日,他们却没有料到会有人杀上门来。(未完待续。。) 第116章 不愿 “两位喝杯茶暖暖身,有话慢慢。” 颜柳氏亲自倒了两杯,端给甚少串门却意外出现在四房的宋张氏,还有此前即使被拒绝也不像如今一样脸色铁青的于春花。 颜大丫在一旁也默默地递了两杯茶给嫁到邻镇闻讯赶回娘家来的宋招娣,以及陪母亲前来的周于萍。 “闲话就不了,颜家四嫂,麻烦你叫丫出来,我有话问她。”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否先跟我?丫那孩子,还在书房听她爹讲着课。” 颜柳氏虽然性情软懦,在看到两人脸色不好语气生硬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女儿,不想让颜舜华出来见客。 “听狗娃离家前几日,曾经找过颜丫,两人情绪激动的过话。而我儿子临走之前,也来找过她。我就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颜家不想嫁女儿,也别气走周家的儿子,连带着我的儿子如今都不见了。” 宋青衍从到大虽然主意多多,但是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宋张氏一。更别如今已过了四日,出发去找人的宋武、周大亮还没有消息传来,担心得她连饭都吃不好觉也睡不香,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话自然而然地就有些尖酸刻薄起来,口吻冲得很,不复往日的平和。 只不过,再怎么样,她也是上门做客的,话不中听,颜柳氏大度不计较。跟在颜大丫身边的大灰狗却不乐意了。 向来性子极好的它居然狗眼看人低,汪汪汪地就朝着宋张氏狂吠起来。 这一叫不要紧,颜柳氏母女俩喝止不住。直接把蹲守在书房外的大黑狗也给引来了。竹香进来客厅一看,来的几位客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便借着重新泡茶的机会跑了出来,径直把消息传给了颜盛国父女。 “爹,我出去看看,您别担心,很快就回来。” 她了一声。就随着重新泡了茶端着茶壶的竹香进入了客厅。 “哼,来的正好,你就是这么养狗的?不分尊卑。简直岂有此理,还不把你家的狗给叫开?” 不同于灰灰,大黑狗花一进来就只盯着宋张氏一人虎视眈眈,不声不响的。比起狂吠不停的大灰狗。还要让人惊愕恐惧。 颜舜华闻言扬眉,虽然看不见她们脸上的神情,却也知道对方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因此虽然心里不悦,却也没有火上浇油,直接就命令两只狗出去守门。 “听云荇婶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你?”她施施然地走到颜柳氏的身边,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如果不是确定她看不见,宋张氏都要以为对方并没有眼疾。少女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准确无误地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不知怎的,她心中的火气降了些。 “是这样的,青衍那孩子,跟着鹏程离家出走了,牛大力之前跟你们住,你该知道他也不见了。我听临走那日青衍来找过你,所以想问问你们了什么,看看能不能有线索,可以知道他们去哪了。” 影十昨日刚传来了最新的消息,三人正在庆元府城,也不知道该他们傻大胆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准备雇车前往京师。 影十三用了办法,此刻正扮作车夫,载着他们慢悠悠地赶着路。其余人则在等着宋武两人。 虽然对于他们的去向心知肚明,颜舜华却丝毫也没有要透露的意思,只是点头,表示宋青衍当来颜家是找牛大力的,与她碰见只是随意打了声招呼。 “真的只是这样?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儿?” “是,只是寻常问候而已,如果我知道他们要离家出走,肯定会出言阻止的。就算拦不下来,也会通知大人。” 她一脸平静,宋张氏见状不免狐疑地看了周于萍一眼。 “可是之前有人看见你们在路边谈了好久,不像是单纯的打个招呼而已。” 颜舜华扬了扬眉,“不知您指的是谁?虽然我看不见,听力却还是不错的,我确定当时周围并没有别人。倘若是有人看见的话,那么肯定是从远处看到而已,却根本就听不清楚我们的谈话内容。哦,我想起来了,因为对花感兴趣,他确实多问了几句关于养狗的问题。” 宋招娣闻言无声地向自己母亲摇了摇头,宋张氏虽然还想要问下去,有鉴于此也便停了下来。 于春花见状连忙接过了话头,“丫,你跟青衍没有聊多久,那跟鹏程那孩子呢?有人前几日看见你和他吵架了,临走的时候他满脸赤红,像是被气着了。告诉婶娘,你们都什么了?他有没有告诉你想要离家?出去之后准备去哪儿?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颜舜华的眉心几不可见的微微一蹙,却仍旧好脾气地道,“又是有人?难不成与告诉云荇婶娘的那人是同一人?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与她当面对质一番,看看她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也不枉您二位特意抽空来我家走上这么一遭。 实话吧,我与鹏程哥也没聊什么。相信日后他回家后,您随意问问,他就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也许您已经听了也不一定,只不过却不肯相信罢了。春花婶,之前我跟您的话,可都是真心的,想必您还没有忘记吧?” 碍于宋家母女以及周于萍的存在,她并没有把话透彻,但是如今这样一,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够听的出来她当日跟狗娃了什么,不外乎是换个法拒绝而已,换汤不换药。 于春花是个聪明人,因为她很快就联想到吵架的那日,狗娃的话。 “娘,她也不愿意,你为什么非得把我跟她凑做一对?孩儿不想娶一个瞎子,她也不会稀罕我这样的粗汉子,求求你,别再乱牵红线了。 她读书赋再高家务活再好性情再端庄正经,跟我也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我不想尚未成亲就被她嫌弃,又被外人指指点点,我癞蛤蟆想吃鹅肉,将来自个还后悔。” 按照颜舜华的性子,也许话并没有得那么难听,但是很显然,她是真的不同意这一门双方父母都看好的亲事。(未完待续。。) 第117章 硬茬 于春花叹气,“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婶子是老了,不中用,才没有那个福气。” “娘,你什么呢?她不肯嫁给我哥是她没有福气,你瞎什么?我未来的嫂子肯定是个心地善良长得好看又样样能干的姑娘,才不会什么都看不见去哪儿都得带着狗出门,溜达一圈路上都是狗屎,一不心就会害……” “咳咳……” 宋招娣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直咳得像是肺部都要吐出来一般,满脸通红,颜大丫赶忙给她重新斟茶。 “你少两句。” 周于萍想要继续下去,却被于春花给厉声制止了,客厅里的气氛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颜舜华双眼微眯,神情似笑非笑,却什么话也没,只是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的青葱中指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笃、笃、笃…… 就像啄木鸟叼啄坏掉的树木一般,周于萍顿时惶恐起来,此前还淡定无比的姑娘,发现自己的心脏很快就揪作一团,和着那单调却沉重无比的旋律,一抽一抽的疼。 那要坏掉了的糟糕感觉起初并不明显,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刺痛着周于萍的神经。 曾几何时,那个想要侮辱她的人贩子,也是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她的大腿,与此同时,左手却肆无忌惮地潜入了她的襦裙…… 周于萍两眼发黑,“咚”的一声。蓦然倒地。 她这一晕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怔忡之间,直到于春花尖叫一声,大家才如梦初醒。掐人中的掐人中,找大夫的找大夫。 颜舜华并没有围上前去,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 柏润东在前一段时间就离开了颜家村,是有要事回家,故而今日请来的是一位刚好路过此地的铃医。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学艺不精或者想要骗钱,了一大堆佶屈聱牙的话语。将于春花得云里雾里只顾着心慌哭泣后,便慢腾腾地开了一张药方单子,让她在他的药担子上现买现熬。 “每日煎熬三包。服用三日,保管药到病除。” 待得同意,这位姓马的铃医便立时麻利地拣出所列的药材来,又殷勤地借了颜家的厨房。亲自给周于萍煎药。并且服侍她喝了下去。 事成之后,这人朝于春花伸出右手,摊开手掌,笑得见牙不见眼,“承蒙惠顾,五十两白银。” 颜舜华在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有些过于热情,恐怕会有些猫腻,如今果不其然。 于春花起初虽然被吓到。闻言却立刻回过神来,当即就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了起来。 “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府城回春堂的坐堂大夫都没有你收的贵。猪油蒙了心。居然敢跑来颜家村坑蒙拐骗,别以为我没有见过世面,颜家人就会任由你在他们的地盘上屙屎拉尿。” “哎哟喂,大姐,我可是诚心诚意地给你的女儿治病,上门医治肯定比坐堂的诊金贵,毕竟颜家村鸟不拉屎的,我来上一趟也不容易,路费总得赚回来不是?十两银子马马虎虎。” 那人笑容碜人,语气十分之夸张。 “煎药喂药我都亲力亲为,这可是细心与爱心的全程投入,我流的汗可不比你掉的眼泪少,这两项总共也十两银子。加上三日的药三十两白银,不正好五十两?我可没有算多你一分钱,童叟无欺不二价,妙手回春凭良心。 颜氏家族要为这样的事替你一个外人出头,只怕会堕了名声。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将来与亲朋好友起来,最多也就叹一声没有那个福气与颜家做朋友,劝同行也少点来这里碍眼,免得碰上不讲理的人晦气。” “全下的大夫要都像你一样,恐怕都没人敢生病了。”宋招娣见颜家母女三人都不话,便不顾宋张氏的意思,开口反讽。 “那敢情好。医者父母心,作为大夫,我可是真心希望国泰民安,人人身强体健。” “这位大夫还真的是医者仁心,宁愿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不能够收取诊金没饭吃饿死,也要祈祷所有人无病无痛,如此大爱真的是值得我们这些乡野之民顶礼膜拜。” 不知道什么时候,颜二丫也出现在客厅中,冷着一张脸俏脸,视线在周家母女身上打了一个转,便漠然地看向了那个老实巴交模样的铃医。 “给你一个建议,姑娘,一个未嫁的闺女,还是积点口德的好。要不然嫁不出去还好,真的嫁出去了,牙尖嘴利的这般刻薄,不定会祸害夫家。” “你什么呢?你你……”颜柳氏气急,手部痉挛,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不出来。 颜二丫正想要话,却听见颜舜华慢悠悠地报了一长串的药名出来,其余人莫名其妙,铃医却双眼阴鸷,有那么一瞬间,视线犹如利刃一般,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马大夫,我没有记错吧?” 她却像是压根都没有感觉到一样,态度诚恳得很,在完之后甚至还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陈昀坤大人曾经请我的一个族伯留心民间医术一流医德高超的能人异士,传达请教结交之意。不知道我们颜家有没有那个荣幸,能够代为转告您的大名?不定您的仁心能够上达听,此后举世皆知流芳百世。” 客厅里再一次落针可闻。 颜柳氏等人虽然只是普通老百姓,却也对“陈昀坤”这个大名如雷贯耳。 曾经的御医之首,为了红颜冲关一怒,在未婚妻因故去世后舍去荣华富贵四海为家,常年混迹荒郊野外市井民间,醉心于跋涉山川河流研究奇难杂症,名为神医,实为视医术为毕生挚爱的医疯子。 一旦被那人盯上,发现他马柱墩只是虚有其表徒有其名,生气起来,不死都要脱层皮。 他可不敢去赌这姑娘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倘若颜家真的认识陈昀坤,日后恐怕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留他,下场只有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算是假话,只要颜家有心放出风声,就会有想要对他除之而后快的同行推波助澜,时日一长,陈昀坤还是会闻讯而来。差别的也就是早死还是晚死而已。 马铃医想到这里,脸色难看地笑了,语焉不详地表示多谢厚爱,只是他生不喜在人前表现,扬名的机会留给其他想要光宗耀祖的同行就好。 “您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杏林高手,良心大大的有。将来有缘,我一定要告诉陈老大人。世间医术高超的人虽不多却也不少,难得的就是一片真心。我们大兴朝的老百姓有福了。” 颜舜华笑眯眯的,再次鞠躬弯腰。 这一次,他慌忙避让,嘴上连不敢不敢,在她执意施礼的时候,不得不咬牙切齿地也跟着弯下腰去,只差没给这位姑奶奶给跪下磕头。 早知道颜家四房是个硬茬,他就该引了周家的人回去再问诊。此番失策,要报复周大亮,又得重新找机会,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马铃医一念至此,悔得肠子都青了,离开的时候背部都仿佛佝偻了许多,灰溜溜的犹如丧家之犬。(未完待续。。) 第118章 请求 与此同时,颜舜华弹了弹衣袖,神色淡然地端了茶。 “午时将至,想必家中还等着您二位做饭,我们就不留两位婶娘了。竹香,帮一下忙,背于萍妹妹家去吧。” “好嘞,姑娘。” 不待于春花拒绝,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竹香就走了过来,将早就醒了却依旧在装晕的周于萍一把抱起转到了背上,接着大步流星地就往外头去了。 “慢点慢点,别磕着碰着……” 于春花急忙跟上,宋张氏母女俩也面色讪讪地告辞,联袂而去。 颜柳氏想问女儿是不是真的认识那姓陈的名医,颜舜华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捂着独自喊饿,哄得她与颜大丫赶忙去了厨房做饭。 颜二丫想跟妹妹话,但想到之前那么久,她愣是不肯理睬自己,便不免有些踌躇。 颜舜华想着也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再冷战下去她该憋坏了,便主动地上前挽起她的手臂,笑眯眯地喊了一声二姐。 “恩。” 颜二丫顿时两眼发红,累积多日的愧疚之情一时泛滥,“之前是我不对,不该上山去,让家人担心,还连累得你要去找我。” “的什么话?心情不好想要散心是正常的,没人怪你。下一回注意安全就好,恩,换个地方吧。二姐你已经长大了,水灵灵的姑娘,还往山里去,心被精怪看上了。要娶你做压树夫人压花娘子。” 她一边笑还一边挠她痒痒,弄得颜二丫哭笑不得,种种不快霎时不翼而飞。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起来。 “你这家伙还打趣到我身上来了?以为我像那个马什么大夫一样那么好骗吗?胡诌什么陈老大人,还压树压花,看我不压扁你。” 颜舜华笑眯眯的,任由她上下其手,姐妹俩人打闹了好一阵子,又与回家来吃午餐的颜妮等人玩笑了一会,才去洗手吃饭。 姐妹俩人自此和好如初。 她们这头是气氛好了。只是狗娃三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九月十五日,原本计划着成亲的颜昭睿延迟了婚礼,月底。他的未婚妻傅呦呦药石难医,因病去世。 颜昭睿大受打击,自此闭门不出,武淑媛一边打理族务。一边又要关注儿子。没多久便精疲力竭。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走霉运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颜家村接连送走了三位老人。 虽然每个人都已是耄耋之年,也算是寿终正寝,但是白事毕竟是白事,哀恸蔓延至全村。 幸亏丰收的季节再次来临,众人没日没夜地投入到了秋收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挥汗如雨之下,笼罩在人们心头的悲伤情绪很快就被驱散。 就在如火如荼的农忙活动结束之时。离家出走一个多月的狗娃三人,也终于被周大亮与宋武两人给带了回来。 至于一路暗中保护他们的影十三、影十四,与影十接头汇报后便功成身退,找地方隐匿休息去了。 而三个少年却没有那么好运,回来就可以倒头就睡。 宋青衍直接被宋武给拎回了家中关了禁闭。牛大力也被颜盛国教训了一顿。因为吓坏了颜大丫,对方见他回来神色愈发冷淡,原本外出就吃了苦头的少年,顿时就蔫头蔫脑的,犹如霜打了的茄子。 狗娃就更不好受了。 去世的老人之中,有一位正好是他的叔祖。虽然是隔房的长辈,却因为一生未婚,而颇为提携同族的子孙后辈。尤其是对狗娃家,老人家最为照顾,就像待自己的儿孙一般亲近。在世之时,周大亮就对他十分敬重。 这一回因为儿子的离家出走,没能在他临终前见上一面,送他一程,实在是不孝之至。周大亮回到家中听闻噩耗,当即大哭不止,最后拧了长子的耳朵便去了坟前跪拜。 因为方柔娘的缘故,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四房里头。 颜舜华借着给两只大狗煎鱼的空当,特意做了一些好吃的菜肴犒劳影十几人。 也就是这一次问起来,她才知道这些年,为了方便保护她,又隐匿行踪,影十几人一直都住在山里头,除了影十固定在村子里头守着她外,其余人时不时都会离开村子到外头去。 具体都干了些什么她没有问,青年也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两人便默契地再一次将细节问题搁在了一边。 颜舜华以为这一次终于能够消停下来,没有想到,十月底,却又有人上门来提亲。 在明确得知于春花放弃了为狗娃讨娶颜丫的想法后,碍于自家儿子的软磨硬泡,宋张氏拉着大腹便便的宋招娣来串门,明为请教颜柳氏绣抹额,顺带拉家常,实则话里话外都围绕着颜舜华的婚事转。 颜柳氏叫苦不迭,在狗娃三人离家出走又被人逮回来后,女儿就曾经专门找了一个晚上与他们夫妻俩人推心置腹地谈过这个话题。 都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丈夫最后的结论却是同意了颜舜华的请求。 第一未满十八岁不会嫁人;第二,不会嫁给有血缘关系的人,哪怕沾亲带故也不行;第三,亲事由他们夫妻俩人做主,但是人选却必须得到她本人同意才可以。 这些要求虽然有些儿戏,但是却并不难办到,最起码,在颜盛国这个父亲的眼中,都不算太过分。为了弥补早年的亏欠,他一直对三个女孩儿很纵容,尤其是年纪最的幺女,几乎是她什么他就应什么。 这一次也不例外。即使在最后颜舜华强调她不想要嫁给狗娃周鹏程,颜盛国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作为狗娃朋友的宋青衍,自然也不会是她的夫婿人选。就如她所的那样,兄弟妻不可戏,同样的,作为曾经的相亲对象,他的兄弟她也不能考虑,否则会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麻烦出现,她可不想花费心力去应对满村的流言蜚语。 毕竟,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却多了去。 她颜舜华就算是个瞎子,就算没有颜家这棵大树作为依靠,却也不愁嫁,用不着别人为了报恩以身相许,委屈了别人,也委屈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119章 验证 颜柳氏虽然不抬回拒绝别人,但还是硬着头皮委婉地拒绝了宋张氏的提亲。 翌日,宋青衍直接就找来四房,打着约兄弟牛大力玩的幌子,想要与颜舜华好好谈一谈。 只是她虽然出面了,却在言谈当中滴水不露,压根就不理会他第二回隐晦的表白。 也不知道宋青衍那颗聪明的脑瓜子是怎么想的。就像是认准了她一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日都要到她的面前来晃一圈,既不再表白,也不再提亲,就像是从前这两样事情都没有过一般。 颜舜华见他并没有刻意纠缠自己,便也不在意,即便他在父母面前混的越来越熟,与家中几个孩子的关系越来越好,她也只是冷静以待。 一回生二回熟,自从经历了狗娃提亲之事的一波三折后,青年这一次对于宋家的提亲已经相当淡定了。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宋青衍会那么执拗,想要润物细无声,打入“敌方”内部,由内而外攻破颜舜华的心防。 每日都要听见他的声音,察觉到他的言行,他便难免焦躁起来。 偏偏她又不当一回事,像是十分享受这种温水煮青蛙方式的追求,他愈发不悦了,心里无端地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被人觊觎的感觉。 因为对象头一回是人,因此这样的体验对于他来十分的新鲜,与此同时,却也十分的糟糕。以至于近段时间来。他拼命的训练,强度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大,弄得颜舜华也头大如斗。 不过好处是。在拼命训练期间,他们无意中发现了联系的控制方式。 打个类似的比方,他们只要集中精神,想象着从对方的世界抽离自己的感觉,那么他们之间的联系就会越来越弱,终至于无。 而一旦想要连接对方,身体就会像发出了某种信息一样。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连接上对方的五感,进入彼此的世界。分享对方的体验。 有趣的是,经过几的反复验证,基本可以确定,在不想要接通对方的时候。只要他们集中意念拒绝。那么除非对方意愿强烈,否则他们就算感应到了另一头的尝试连接,也可以自动排斥这种无形的联系。 就像是现代免费的语音电话一样。他打过来,她可以选择接通,也可以选择拒绝。当然,暂时而言,还不能够完全屏蔽信号,而且有些时候。还会被逼着接听。 但是相比于之前无时无刻都五感共通而言,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尤其是。由于她的视力受损,实际上他们早就没有共享视觉。而味觉的联系也十分微弱,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也算是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沈致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这样吧。有事再聊。” “等等。” 颜舜华侧耳倾听,他却良久无言,最后居然飞速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 她无奈地耸肩,最后微笑着去了书房,将囤积了几日的构思一一具现到纸上,才默默联系书法。 颜盛国一直半靠在躺椅上看书,直到她写完送到面前,才一一点评,末了合上书本道,“四书五经我已大致给你讲解了一遍,日后你自行背诵温习便可。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会每隔月余考校你是否用功。可记下了?” 这几年来,虽然他没有去成村塾教书,但是在女儿的身上却过足了夫子的瘾。 每日教学实际上他都有事先备课,但是随着她年纪渐长,问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尖锐,颜盛国慢慢觉得力不从心起来。像是掏空了自己多年的知识储备一般,幸亏教学可以暂告一段落,让他有时间补充一下,以待来日辅导儿子的时候可以轻松写意一些。 “是,爹爹,女儿会好好努力,不辜负您的教导。” 颜舜华鞠了一躬,缓缓退了出去。 原本是准备去厨房帮忙择菜的,但走近了才发现牛大力也在里头,隐约与颜大丫着什么,她笑了笑,脚步一转,就喊了两只狗出门,准备去接几个孩子放学。 傍晚时分,到处都是炊烟袅袅,干活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地陆续返家,遇见慢悠悠走路的她都会招呼一声。 她也不像初来乍到之时那样嗯嗯啊啊地敷衍一句就飞一般跑掉,而是笑眯眯地与人聊上几句,有问必答。 到达村塾外头的柳树下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并没有孩子出来。因为离得太远,他们也并没有在大声朗读之类,她只能够听见模糊的声音。 百无聊赖之下,她凭着记忆摸索着坐到了那一块大石头上,一边给大灰狗顺毛,一边仔细地感受着周围的气味与响动。 冷风习习,竹林摇曳,大黑狗就窝在她的身边,尾巴时不时地扫过鞋面。村塾里头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就像是夜半私语一般的飘渺轻柔。 在这样的宁静里,她闻到了山茶花的清香,还有二乔玉兰的味道。眼前不自觉地就浮现出曾经看到过的花开遍野的景象,不自觉就嘴角上扬,微微地笑了起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 有人在向她远远地走过来,人数还不少。 “颜昭雍他们几个捅了鸟窝,被夫子罚些大字一百遍呢。” “我听夫子还要他们给鸟重新做巢才能回家。没家的孩最可怜了,鸟也一样。他们心肠真坏。” “你才坏呢,颜昭雍原本只是想弄个鸟蛋尝尝鲜,没料到大鸟回来啄了他一口,这才不心捅破鸟窝的。” “就是,吴晓欣你这个心眼,总是在别人背后坏话,心长大了以后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 “除了我娘,我一家都是男的,根本就不用嫁。我看你不单只心肠坏,连脑袋都坏掉了。” “混蛋,我要告诉长辈,打死你!” “就知道你跟齐红柳都是个爱告状的,去啊去啊,有本事你就告一辈子,我才服了你……” 几个年纪的推推搡搡吵闹着离开了,却有一个人停在了颜舜华的身边。 “你很得意是不是?所以故意到我的面前来炫耀?告诉你颜丫,宋伯伯他压根就不想你当儿媳妇,宋伯娘也一样。 别看如今青衍哥哥想娶你,再过几年你看他是不是还会看得上你这样一个瞎子。在船上的时候你就与竹香跟我们分开了,被带到另外的地方去,不定已经被男人用过了,也不过就是一只破鞋而已,我呸!”(未完待续。。) 第120章 戾气 在这个时空,女子的名誉一旦失去,就会立刻丧失安身立命的基础。因此毁人名誉,等同于杀人灭口。 颜舜华却面无表情,任由那一口痰落在了自己的身前不远处。 见她这个主人无动于衷,两只狗也懒得理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眼前的人类,仿佛对方就是路边的一株野草那般,彻底无视。 “被我中了吗?心虚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你给青衍哥哥提鞋都不配,还痴心妄想要做宋家的媳妇,不知高地厚。” 颜舜华歪了歪头,侧耳倾听了一息,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施施然地带着两只大狗踏上了返程。 “不敢吭声了?之前不是侃侃而谈,将外人得落荒而逃吗?怎么,如今在我这个知道内情的人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你原来就是这样的窝囊吗,颜丫? 也对,抛弃同伴跳河逃跑的人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就自封为恩人的也是你,被人打瞎了也依旧高高再上的人还是你,我还问什么呢?见到人也不喊,礼也不行,你根本就是心中有鬼,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残废软蛋。” 颜舜华秀气的鼻子微动,在确定闻到了某样味道后终于停了下来,眸色森寒,却嘴角微翘。 “完了,周于萍?” “完了又怎样?没……你干什么?” 周于萍吃惊地看着她在大黑狗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堆牛粪旁。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来一块方帕,蹲下,直接抓了一把。尔后站起转身,一步步地朝自己逼近。 “你干……干什么?” 周于萍初时厌恶地皱眉,当发现她动作极快地蹿到了自己面前,恶臭扑鼻之时,终于想着要后退躲避。 但是已经迟了。 颜舜华就像是看得见一般,一个箭步上来就捉住了她的手臂,反手一拧将她制住。在她吃痛破口大骂之时,干脆利落地把那方鼓鼓囊囊的手帕塞进了她的嘴里! 让周于萍绝望的是,她想要挣扎着吐出来。手脚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禁锢。 这还不止,颜舜华还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几个男生经过的时候,笑眯眯地哄骗他们,她们两个在着姑娘家的秘密。想要加入游戏也可以。除非承认自己是女子。 尽管看出了一些猫腻,却没有人愿意被人误解为没有鸡的人,故他们骂骂咧咧地跑开了,只留下她满眼含泪,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直到确认周围再次恢复了安静,颜舜华才放开手,退后几步站定,冷漠地听着对方呕吐不止。 “你是不是以为十三岁了话还不用负责任。可以像四五岁的孩子一般童言无忌?以为我眼睛看不见,又在村子里头。所以不能也不敢对你的辱骂进行任何实质性的反击?以为你家的提亲是对我家的十万分看得起,宋家的提亲则更是对我个人的无上恩赐?” 回答她的是周于萍拼命呕吐的声音。 但她无所谓,因为她压根就没想着要对方回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样的莫须有毁谤。不过老实,我也不在乎。就算你想要杀了我,也没关系。你厌恶我,正好,如今我也不喜欢你。” 颜舜华顿了顿,回忆起曾经那个羞涩却总是追在她身后的姑娘,与如今这个被救回来之后就拒绝与她来往、甚至每逢见面就极尽嘲讽之本事的女孩子,双眼微眯,心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你辱骂我我可以装作听不见,但你不该将脏水泼到我的家人身上。既然你那么喜欢满嘴喷粪,那么想必很喜欢牛粪的味道。好好地享受,不用太感谢我。”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会遭报应的!青衍哥哥绝对不会娶你!!” 周于萍大哭,哪怕她已经到旁边的溪里汲水漱口了几十次,还是恶心地想吐,恨不得剖开肚子,将里头彻彻底底地清洗干净。 “哧。这样的时刻你还记着宋青衍?以为他是香饽饽吗?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那么的稀罕他? 周于萍,我警告你。你喜欢谁爱上谁都与我无关。别再招惹我,更或者试图告状惹恼我。否则,下一回就不会是让你简单的吃屎了,好自为之!” 她冷冷地撂下话,吹了一声口哨,在不远处警戒的大黑狗立刻跑了回来,连同身边的大灰狗一起,跟在她的身后扬长而去。 至于没有多久便默默地跟上来的少年,则完全被她无视了。 直到快要到家的时候,她才冷着脸忍无可忍地回转身来,明确地给予拒绝,“我不希望日后在我的家里见到你。哪怕你要找大力哥,也麻烦你在门外喊一声就好。” 宋青衍苦笑,他知道她的听力好,但不知道是如此之好,原来早就发现了他此前的存在。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你听了,这就是我知道的事实。不管你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心,都让我心情十分不愉快。” 她板起了脸孔,“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勇气执着还是其他真心什么的。 但是我想你不必再来了。你的行为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不便。趁流言蜚语还没有产生的时候,就此终止吧。那样兴许还能让两家的友谊继续下去,而不是像周家那样,让我退避三舍。” 他再一次苦笑,接连被她当着面毫不留情地拒绝,实话,还真的是有些伤自尊。 “我正要来向你辞别。我爹找了门路,让我到府城去读书。明日就要启程,以后恐怕每年只能回来一两次。希望届时看在我们儿时的情谊上,你还能让我上门做客。” 他的话语得很诚恳,但是却让多少有些了解他的颜舜华产生了怀疑。 毕竟这人脑瓜子灵活,话都常常绕弯的,行事就更不用了。想要什么,哪怕过程再曲折,他都会坚持到底。 “周家那边,我会跟狗娃商量,让他看着他妹妹。不会再给你惹事的,你不用担心。” 宋青衍完,像是害怕颜舜华又开口拒绝,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未完待续。。) 第121章 意外 颜舜华并不在意。 反正不管他不,周于萍也不敢将事情告诉别人,就算告诉了周大亮夫妇也没用。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对方要是敢告状,她就敢将真相公诸于众。 届时,她的过激做法兴许会被批评,但是周于萍却铁定会名声扫地。女子最忌搬弄是非,除非周家想要养女儿一辈子,或者干脆招一个上门女婿,否则绝对不会听之任之。 至于他们心里是否怨恨,在周于萍对她的家人出言不逊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考虑了。 只是多少有些可惜了颜二丫与狗娃之间的感情。他们从一块长大,经历过无数次的骂架打仗,可以是真真正正地青梅竹马两无猜,事到到如今,即使狗娃坚持,颜二丫被打动,也难以成事了吧? 毕竟,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终究会有挥不去的阴影。幸福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她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几了,多想无益。 平心静气地默写佛经,在满了一布袋之后,便又牵了狗去祠堂,将一沓一沓的宣纸拿出来给颜仲溟,由他拿去焚烧,默默祭拜。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对那个逝去的孩子私下祭奠,日复一日,转眼几年就过去了。 事后,两人喝茶,蓦然的,颜仲溟就问道,“你觉得柏大夫这个人怎么样?” 柏润东前几日刚刚回到颜家村,还在一个上午拜访了颜家四房。特意与颜盛国在书房里谈了许久的事情。 具体内容他们兄弟姐妹无人得知,就连颜柳氏,问起来也一头雾水。 如今被他一问。她便不由自主地觉得奇怪,“您指的是哪方面?” 颜仲溟看了她一眼,“你能够想的到的。” 颜舜华沉默了一瞬,接着道,“不太了解。旁人觉得他医术高超,人也长得俊,就是性情冷清了些。不爱与人交谈,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她多年遛狗期间。听到七大姑八大婆的私下议论。 其中争议最大的其中一点是,她们认为柏润东也许某个方面还有病,否则怎么可能年纪那么大了也不成亲? 就算不愿意被套牢,也总该会有心仪的姑娘吧?但看他那样一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模样。她们愣是想象不出来这人能够像其他普通男人一样找对象。 他只差没把医术当夫人了。 没准。这夫人还性别为男。 当然,这样不负责任的猜测哪怕不带着恶意,只是八卦当中的戏谑而已,颜舜华也不准备当面转述给便宜祖父。 颜仲溟还在坚持,“你自己认为呢?” 她想了想,慎重道,“此人言行举止颇有教养,医术不错。对医学非常热忱。理论功底扎实,也能够深入实践。长年累月地在各地积累经验,末了又回到村里来梳理总结,知行合一。如此严谨的态度,将来不定能够成为一代名医。” “呵呵,兴许会是下一个陈昀坤,能够让你拿出去吓唬人。” 显然对于那一她出手吓退马铃医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颜舜华讪讪一笑,“反正他也不认识我。只是借个名头而已,那姓马的要是真的有本事,他就不会心虚了。” 颜仲溟摇头,“凡事都有因果。日后要是遇着了,陈昀坤找你麻烦怎么办?据我所知,这人少年成名,行事亦正亦邪,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颜舜华耸了耸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定届时柏大夫也当上神医了,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为我求情挡过一劫呢?” “你这丫头,嬉皮笑脸的。借势借势,总归靠的是外人。你要总想着依赖他人,将来可有的苦头吃。” 明知道她只是开玩笑,颜仲溟还是忍不住出言提点,并且在随后亲自送她回家。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做祖父的头一回护送她回来,以至于颜盛国夫妇知道他要在四房吃饭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慌得手足无措,第一时间居然是派几个的出去请了武淑媛、颜盛安过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所有得到消息的颜家人不分男女老少,呼啦啦地全都赶到四房来,包括一直闭门不出的颜昭睿,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苍白。 结果到了才知道,老人家真的只是随意走走,单纯想要在四房吃顿饭而已。 尔后,颜盛国被自家父亲眉眼淡淡地扫了一眼,顿时涨得满面通红,羞窘得无以复加。 三房颜盛定夫妇不在,倒省了一回事。 因为闹了乌龙,接下来几日,家里的气氛一直好得很。 就连最怵自家祖父的颜良徵,见到颜盛国的时候也时不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颜昭雍这个老来子就更过分了,每时每刻都不忘拖长了声调笑话父亲一惊一乍,还不如颜柳氏这个当娘的淡定。 青年一直没有联系她。 颜舜华乐得轻松。过年的时候,也一直兴致很高,尤其是在正月初一得知大灰狗再次怀孕的时候,她就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虎虎生风。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大灰狗在头一回怀胎却因为贪玩流产之后,就一直没能再怀上。这一回,它终于又有动静了,就连方柔娘都替它感到高兴。 只不过,好日子没过几,正月初五,久未联系的青年就找上了她,语气沉重地请求她转告武淑媛。 他的外祖母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如今病危,恐怕难以熬过这一关,希望武淑媛能够不计前嫌,回家来看望一下老人。 颜舜华当即去了大房,武淑媛闻言如遭雷击,握着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但到底是强势惯了的人,对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并且让儿子出来招待她,自己则步履匆匆地去了宗祠。 她与颜昭睿下了一盘棋,又聊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武淑媛就回来了,麻利地收拾好包袱,这才宣布要进京去。 让颜舜华感到意外的是,武淑媛让她也立即回家去收拾,颜仲溟要求她也跟着一同前往。(未完待续。。) 第122章 出发 这几年柏润东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诊断,只是却收效甚微。以至于她的眼疾,就像颜盛国的腿伤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了颜仲溟的心里。 “柏家从祖上开始就一直行医,世世代代悬壶济世,柏大夫的父兄都是医术高超的御医,德行兼备,颇受推崇。去看一看,不准能够峰回路转,重见光明。” 尽管心中着急,武淑媛却还是解释了一番缘由。至于颜仲溟是如何地服柏润东,柏润东又是为何那么爽快地求父兄答应施之援手,她却丁点没提。 颜舜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获知自己在柏大夫的口中仍然有可能痊愈,不再做一个睁眼瞎子,还是由衷地感到激动,因此她很快就随着武淑媛回了四房。 武淑媛十分顺利地服了颜盛国,颜柳氏尽管万分不舍,却也知道前往京城就医是对自己女儿最好的选择,因此泪水涟涟地帮颜舜华收拾好了行囊,接着用过午饭,一大家子送着他们三人离开了村子。 因为以往常年出差的缘故,因此尽管心中也有离别的伤感,却并不长久,颜舜华很快就心绪平静下来,还有心情给大黑狗顺毛。 它只肯吃她亲手投喂的食物,而且习惯了日日为她警戒护卫,这一回,哪怕大灰狗要面临生产,它还是汪汪汪地跟了过来,怎么命令它留下都无济于事。 想着很快就能回来了,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招呼了它上车。 离开村子没多久,影十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代替了颜昭睿的位子。做了车夫。 至于其他人,一半仍旧留在村里,隐藏在山上保护颜家,以免武淑媛这个宗妇离开,会出现什么突发事故。另外的人则在暗中行动,悄悄跟随着车子的移动。 尽管颜昭睿有疑问,鉴于母亲的沉默。他也懂事的没有出言询问,而颜舜华,也没有解释。 因为事情紧急。她才将影十的存在告诉了武淑媛,可没有要完全公诸于众的意思。 到达庆元府城,他们稍作休息,便搭乘了一艘北上的商船。准备到达目的地宛城之时。再重新乘车直奔京师。 武淑媛面上虽然不见惶惶,但却一直很沉默,显然心中还是焦虑非常。 幸运的是,青年每日都会跟颜舜华联系一番,由她转告病人情况。 鉴于武家老夫人虽然病重,但后来状态却一直很稳定,料想还是有机会痊愈的,即使不能。他们日夜兼程还是能够见上最后一面,因此武淑媛还算镇定。 只不过。未免她太过担心,颜昭睿与颜舜华还是日日都绞尽脑汁逗她开心。 如此过了十来日,武淑媛突然就跟她聊起了颜二丫,并微笑着告诉了她一件事。 “不用担心伯娘,我自有分寸。我们走的匆忙,恐怕没人跟你提,二丫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你猜猜,你未来的二姐夫是谁?” 颜舜华每日都呆在家里,可以,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她跟父母在一块的时间要多得多。可是她还真的没有听过,有谁正式上门来给她二姐提亲了。 故而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武淑媛倒也没有卖关子,“是柏大夫。还记得之前他回京的事情吗?就是回家跟父母商量自己的亲事。” 颜舜华闻言有些懵。 第一反应居然是武淑媛在开玩笑。 第二反应是柏润东年纪好像大了颜二丫整整一轮,今年应当是二十九岁,在现代是一枝花,但在古代,他已经是让父母头疼的大龄剩男了。 她二姐就算自个儿愿意,颜盛国夫妇也绝对不会同意吧? 第三反应则是颜家村隶属南边的庆元府,柏家却是在千里迢迢之外的京城,她二姐性子再倔,再不愿意与狗娃有牵扯,也不会为了杜绝对方的纠缠,而远嫁北边,从此难以见到父母手足。 她可不像是会在婚姻大事上犯浑的人。 只是颜舜华不知道的是,颜二丫还真就决意嫁给柏润东了。在对方再三上门提亲未果后,她果断地跪在了父母面前,表示此生非他不嫁,气得颜盛国都想要捋起袖子来揍她。 “他们年纪相差太多,爹爹是不会同意的。”颜舜华诧异许久,才干巴巴地出了那么一句。 看着她那嘴角抽抽的模样,武淑媛哈哈大笑起来。 “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想想看,你爹能够拗得过子女吗?” 颜盛国年轻时脾气并不好,颜二丫火爆的性情就是随了他,但是再怎样,他也是个疼爱子女的父亲。 尤其是在醒悟之后,他对早年都甩手不管的孩子心怀愧疚,如今管教起来,虽然偶有严厉,但总体来,却是相当开明的,甚至,对三个女儿,很多时候还颇为纵容。 更别的是,与柏润东是忘年交的颜仲溟,还特意到四房做了几次客。 颜舜华突然就想起来此前有一回去宗祠,颜仲溟曾经特意问过她,对柏润东的观感如何。 当时她还莫名其妙,原来却是为了颜二丫问的。 她默然无语。 事实上认真起来,柏润东这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哪怕是在现代,也算是金龟婿人选。只不过,在交通不便的古代,他家离得太远了,相较于年龄这样的事,还真的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如果是她,绝对会望而却步。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定下来的。 只不过既然已成定局,这事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反正就算她不赞同,按照武淑媛的法,颜二丫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 更何况,就目前来,除了两家相距太远之外,她还真的挑不出柏润东的毛病。平时来往,也觉着不错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柏家的那些人好不好相处,水深不深。 算了,一念至此,她摇了摇头。 大不了,这趟返家后督促一下颜昭雍,让他加把劲进学,将来争取把官做到京城去,也好给颜二丫撑腰。 另外,也还有颜昭睿这个堂哥。按照颜仲溟的看法,认真去考的话,他进士及第不成问题。 她得想法子让人把劲给鼓起来。 再不济,凤桐颜氏那头也可以关照一二。颜子光已是探花出身,哪怕放了外任,凭身份也能够在族中得上话,与他交好了,将来有事儿,关键时刻伸一把手也值了。 兴许到了凤阳府,可以让影十下船去送信,带些礼物去问候一声? 反正礼多人不怪。(未完待续。。) 第123章 怪人 颜舜华打定主意,便在商船停靠凤阳府码头的时候让影十安排人去了送礼,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一份棋谱、几张巧玩意儿的设计图、几道菜肴的做法,以及一沓她在途中默写的佛经。 此前的那些佛经她都是随着两家礼节来往寄托给颜朱氏的,这一次专门派人送上,还是头一回,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觉得冒失。 影十人走了没多久,颜舜华就有些懊恼起来。礼物贵在用心,来往重在真情。她这一次掺杂了其他的心思,细想起来,尤为不诚。 她默默地检讨了一番,才将事情给放下了,喊了颜昭睿一块,到外边去透透气。 商船停留的时间虽然足够下去逛一圈,要是赶的话还能到凤桐颜氏家拜访一番,坐一会,但是三人却都没有心思,因此便都呆在了船上。 这次停留之后,就会全程不歇直达宛城。届时,在人际交往上恐怕会诸多烦扰,如今还是养精蓄锐为妙。 两人在船上可供游览的地方转了一圈,颜昭睿将自己观察到的热闹场景讲述给颜舜华听,她虽然看不见,但侧耳倾听着声响,加上绘声绘色的逼真描绘,也能够想象得到那一番繁华景象。 “五妹,我去码头给你买一件斗篷,你别乱跑,也别随意跟陌生人话,四哥很快回来。花,看好你主子。” 不待她拒绝,颜昭睿便匆匆地下了船。往他看中的一家店面而去。 听得他跑得飞快,颜舜华多少有些无奈,只是想到自己带来的衣服虽然足够保暖。但却真的没有披风斗篷之类挡风的东西,便没有喊他,只是安静地呆在原地。 “姐,您快看,那里有个土包子。” “你什么呢?咦,还真的穿得像只熊,不热吗?” “快走。半夏,别乱话,心家去夫人责罚。” “切。满冬姐你不我不,姐也不,夫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人刚刚胡乱转圈看见什么都要问,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是什么?” “半夏!” “哼。我听得见。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姐难得出来一趟,你就不能好好话?真扫兴。” 兴许是觉得自己不赢半夏,满冬便转而去服自家姑娘。 “姐,老爷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凡事都该谨言慎行,那位姑娘身边的狗看着就威武不凡,恐怕不是寻常人家。我们出来许久,您也消气了。该看的景色看了,该玩的地方也玩了。还是回去吧?要不然老爷跟夫人该着急了。” “行了,半夏又没什么,看把满冬你急的,还没嫁人就成老婆子了,成絮絮叨叨的。好啦好啦,别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走吧,回房去。” 如今虽已开春,但是气温还是相当低的,尤其是越往北走,温度就越低,早晚温差也越大,颜舜华裹得相当严实。加之商船里头人员繁杂,武淑媛从一开始就让她带上了幕篱,由外人看来,便只能看到她圆滚滚的一团。 而同她擦身而过的几人,步履轻快,环佩叮当,带起的清风传来了颇为香甜的气息。 颜舜华任由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被周围其他的响动所掩盖,这才弯下腰来,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 “有人你威武不凡呢,尾巴翘起来了没有?呵呵,可别让人随意夸了一下,就飘飘然不知道东南西北中,要虚怀若谷,知道吗?低调做狗,高调做事,到处嚷嚷着自己厉害的,通常都只是半瓶水的阿斗,没得连累了墙,还不如当一只不会叫的狗……” “汪汪汪……” “扑哧。这位姑娘话着实有趣。” 可惜边上那只大狗却不配合。 颜舜华循声向右边看了过去,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一直知道十来米的地方站着有人,如同她一般,默默伫立着,看风景,也被别人当成风景看。 她没想着要跟人搭话,因此尽管听见来人这会走上前来,也一直保持沉默。 “这是你养的狗?叫什么名字?长得不错,确实看着威武不凡。” 那人也不知道是见猎心喜,还是无聊透顶所以才想着要找人话,尽管她沉默着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却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近,在大致两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神神叨叨地了一大通凤阳府的风俗民情。 见她不理他,大概觉得了无趣,便蹲下身去与大黑狗遥遥对视,时不时就来上一个温柔十足的微笑,丝毫也不顾及她这个主人的心思,长篇大论地讲了一通要是他养它会有何种待遇。 让人无语的是,这人讲的意犹未尽不,末了还指使跟着他的人立刻去找些肉食来,表示他要给素未谋面却颇合眼缘的大黑狗一份香喷喷的见面礼。 颜舜华闻言也顾不得颜昭睿临走前的嘱咐,直接开口道,“不必。” “哎?原来姑娘你不是哑巴呀?难道是我长得太过好看,所以才让你长时间看呆了去?” 她嘴角抽抽,想不管他长得是闭月羞花还是惨绝人寰,她都不会看呆了去,但是未免他又像唐僧念经一样叨叨个不停,便还是解释道,“这狗是我从养大的,不会吃别人给的食物。” 颜舜华并没有发现,她话音刚落那人双眼就飞快的划过了一丝失望。 “哦,那倒是有趣。没想到姑娘对待一头不能话的畜生也如此有心,想必是一个大善人。” 这话让颜舜华有瞬间的恼意,但是碍于那无比真诚的语气,她一时也辨别不出来那到底是真心赞美还是暗自嘲讽,便秉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并不回答。 那人也不介意,继续站在她身边絮叨,在随从回来后便亲自将肉食放到大黑狗的前边。 可惜的是就像颜舜华所,不论他如何开口诱导,甚至是后来变了花样的弄回来各种肉食,大黑狗都没有低头去吃,反而是不断地低吼着,朝他摆出了进攻的态势。 “东西可真不错。” 那人见状满脸微笑却语带遗憾,末了见她还是无动于衷,便耸了耸肩,带着随从告辞而去。 没一会,颜昭睿便出现在她身边,将一件大红斗篷给她披上,笑着问她那人是谁。 “不认识,过路人。” 认真起来,还是个口水多过茶的怪人,比起喜爱念经的唐僧有过之而无不及。 颜舜华并不在意,径直随着颜昭睿回去找武淑媛了,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回去后没多久,那个只是过路的怪人便下了命令去查她的籍贯。(未完待续。。) 第124章 天灾 “确定了是去京城?” “是的,主子。” “恩,下去吧。” 他摩挲着一个莹莹生辉的碧绿茶杯,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没一会就轻笑起来。 颜姓可不是人口繁多的姓氏,那姑娘的衣物质料下乘,通身的气派却不像是个乡下人,尤其是能够收服那只凶猛的狼犬,别的不,胆子倒是不。 也不知道是出身于那早已消失在战场上的西陇颜氏,还是来自于那历代都扎根于田地中的溧阳颜氏,见到他不惊不惧也不羞不恼,淡定从容得仿佛只是与相熟的人闲聊一般,果真是有趣。 翌日京中重遇,兴许第一时间应当自报家门? 颜舜华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经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给惦记上了。 她依旧像往日一样,安静地呆在船舱中,每日坚持着习字,时不时陪武淑媛话,偶尔也会央求颜昭睿带自己出去透透风。 如此这般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日,空突然开始下起雨来。 起初只是轻柔飘飞的毛毛雨,一日后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 连绵不断地下了三日后,越往北上,色就越来越阴沉,即便白日也乌云如盖,雨滴由米粒大变为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 一开始颜舜华还会披了大红斗篷出去外边转一圈,权当散步消食。 有几次还遇见了那个奚落她的半夏。陪在她家姐身边出来欣赏雨景。 巧的是,那个姑娘也临时在码头买了同样的大红斗篷,因此半夏每回见到她都会指桑骂槐一番。含沙射影地讥讽她一个土包子将斗篷给穿丑了。 颜昭睿听力远不及她,加上身为男子,又在不久前刚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他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其余的姑娘身上,故而并没有发现有那么个人对自己的堂妹心生不满,神色愤愤。 而颜舜华虽然有一次耳尖地听见了,却压根就没有将陌生人的埋怨放在心上。以免坏了自己的情绪。 但自从雨势大了以后,她也没了散步的心思,只是呆在了船舱里。整日握笔练习不辍。 只不过,这一日,船只行进地越发困难起来,不单只速度慢了一大截。就连平衡也被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给破坏了。 从清晨开始。船身就一路摇晃。 起初幅度还很,她平心静气还是可以调整的,但在午饭以后,电闪雷鸣,外头轰隆隆地仿佛炸药满飞。哪怕她能够耐着性子落笔,那些艰深晦涩的佛经也不再字字工整利落明快。 她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停下笔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武淑媛聊。 只是。谈话并没有进行太久,船只的颠簸便越来越严重。一上一下地,失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摆放在地上的东西或者哐啷哐啷或者刺啦刺啦地滚动划拉着,让人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大伯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颜舜华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却尤为敏锐。因此船舱里头的响动听得尤为清楚,甚至就连外头的一些叫喊撕骂声也收入耳中,虽然时断时续,半句清楚半句模糊,却也大概知道肯定是情况不妙,免不了就有些心惊肉跳。 武淑媛眉头紧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语气却依然镇定。 “没事,这商船隶属洪郁商行,他们的生意遍及整个大庆,比这个情形更加凶险的境况都遇到过,如今这般也铁定能够有法子安然无恙。” 洪郁是前朝一个商业奇才的名字,从就奇思妙想不断,爱好无数,能文能武,偏偏却不喜科考为官,也不愿意戎马一生建功立业。 比起从正经路子上来光宗耀祖,他更乐意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这里弄弄,那里整整。数十年光阴弹指一过,原本七零八落的东西,在他似乎玩乐却又追求极致的坚持中,慢慢地形成了一张遍及全国各地的商业大网。 尽管如今斯人已逝,他的后代子孙也再没有出现能够与他比肩的人物,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能力算得上出色,对家业的守成把舵也不错,因此即便洪郁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以他为名的洪郁商行却仍旧家喻户晓,稳稳地扎根在大庆的土地上。 想起此前青年告诉她的这些信息,颜舜华略略心安,垂眸不语。 京城这段时日也在连绵不断地下雨。武老夫人的病情又开始了反复,时好时坏,让人担忧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青年已经有两没有联系她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到宛城?” 整日在水上飘着,风平浪静还好,毕竟她不晕船,但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体验着那时刻变化的失重感觉,她悬着心,总觉得还不如走陆路,起码脚踏实地一些。 “应该就是这两日。放宽心,不会出事的。” 武淑媛低声安慰着她,为了分散她对于周围环境的关注,还像颜盛国上课一般,给她讲了许多典故。那信手拈来的样子,让颜舜华一下子就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整个下午便被消磨掉了。 让人感到高兴的是,傍晚时分,船身的颠簸明显少了,颜昭睿端着晚饭进来,告诉她们雨势渐,船长下令加速前进,约莫明时分,他们便能够到达宛城。 这个消息实在是振奋人心,以至于晚饭后,雨终于停了,憋了数日的乘客们陆陆续续地都撑了伞出来甲板上透气。 洪郁商行的人起初并没有禁止,在色完全暗了下去之后,见还有人提着灯三三两两地聚在外头吹风,未免出事,这才派了专人一一进行劝告,让人返回各自的船舱里休息。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好意都会被人所接受。 尤其是在明令禁止地在外边走动几日后,被老爷关了禁闭的人们正像飞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此时此刻尤为不喜约束。 因此哪怕平日里颇为理智有礼的人,也不愿意就立刻回去,继续呆在憋闷的密室里。 有些脾气急躁的人直接就翻了脸,胆大一些的孩子嘻嘻哈哈地到处乱窜,急得洪郁商行的人满脑子热汗,这头赔笑完,那头就要苦哈哈地追人。 尽管最后许多人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却还是有不少人留了下来,拖延着时间,想要继续感受一下夜风习习,最好将心里头的郁气也一并吹走了,然后心清气爽地入梦找周公下棋去。 颜舜华也在这个行列里头。陪同前来的武淑媛呆了没多久,就回去看偶感风寒的颜昭睿了。 大黑狗一直精神抖擞地跟在身边,武淑媛并不担心有人对侄女不利。更何况,这船上还有影十等人轮流暗中守护,不管有什么人想要靠近惹事,压根就不会有问题。 颜舜华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幕篱下的俏脸微微笑着,向武淑媛保证最迟一刻钟就会回去,“很快就会再见,侄女我就不恭送大伯娘了。” 她当时心情甚好,还调皮地像武淑媛鞠了一躬。 只是,世事终归难料,灾**,总是相伴而来。前者暂伏,后者已然来势汹汹。(未完待续。。) 第125章 人祸 “汪汪汪……” “咦,那是什……” “心!前面有……” 几艘船速度很快,嗖嗖嗖地一下子就贴着洪郁商行的船只过去了,惹得留下来的乘客们心惊胆战,就连随行的洪家负责人洪翼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这是哪个愣头青开的船?一点规矩都没有!” “别是喝多了烧刀子,所以才脑筋犯浑自个儿找死!” “姐,我们回去吧?这里黑灯瞎火的,不安全。” “满冬你真扫兴。姐难得出来一趟,刚刚那情形多有趣。你就不能好好话?” “半夏!你就不能少两句?姐原本就没想着要出来,是你看着好玩才……” “行了行了,都别嚷嚷,回去吧。” 颜舜华侧耳倾听了一会,眉头微蹙,待得安抚好大黑狗的情绪,在半夏与满冬一前一后地陪着她们家姐离开的时候,她也听从影十的暗中劝告,跟在了三人身后,徐徐而行。 其余乘客见状也纷纷跟上,这一会,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没有再四处乱跑了。 只是,他们这一拨人缓行了没几步路,就只听得“嘭”、“嘭”、“嘭”数响,脚下的船只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人们站立不稳,瞬间就东倒西歪起来。 有些孩子直接滚到了地板上,接二连三地撞到其他人腿上,犹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甲板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混合着男人的吼骂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 颜舜华也在摔倒之列,因为影十坚持男女大防,故他平常只是隐在各处,并没有跟在她近前,变故突如其来,援手未至,她便与走在前头的主仆三人滚成了一团。 原本提着的灯盏摔飞出去。幕篱在拉扯中脱落,她的肩膀也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大黑狗再次狂吠。却因为船身的剧烈颠簸而离她越来越远。 “姐!” “宝儿!” “爹,娘!!” “赶紧起来!” “安静安静,别乱动。” “洪郁商行洪翼,敢问阁下是……” “混蛋。谁偷了老子的钱袋?” “老大。老大,你在哪儿?” “谁胆敢摸老娘?我拧断你的脑袋!”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船只像被人夹攻了一样,这方的撞击稍停,那边就也直直地撞了过来。 到处都乱糟糟的,颜舜华被身上的人压得头昏眼花。更糟糕的是,在混乱中她的头部撞到了坚硬的木板,血腥味飘散。让她心里掠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姐,姐你没事吧?” 有人抓住了她的右手。紧接着便似藤蔓一般缠绕到她的身上来。 她一惊,手脚并用,将人给硬掰扯了下去,混乱中也不知道撞到了谁,被人推搡了一把,她顺势冲了出去。 沿途为了稳住身形,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抓住任何一样送到她手边的东西,引来了无数的骂声。 与此同时,“嘭”的一声巨响,她所在的船只被撞得大幅度倾斜起来,留在甲板上的人瞬间被挤成一堆,接着便犹如下饺子一般,“咚”、“咚”、“咚”地掉落到冰冷的河水中。 不幸的是,她刚舒展开身体想要游动起来,便被随后掉下来的两人砸了个正着,晕过去的刹那,她隐约听见了武淑媛等人惊怒交加的大喊,以及惊慌失措的狗吠声。 也不知道花会不会游泳,虽然是狗,但她往日可从来没有允许过它下河去练习…… 公不作美,船只连环撞击后没多久,雨势再一次大了起来。洪翼当机立断安排浪里白条似的好手立即入水搜救,待得船只紧急迫停在岸边,他一边安顿好船上的人员,一边派人即刻去官府请求救援。 只是祸不单行,瓢泼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傍晚,才渐渐了起来。虽然洪翼反应迅速,安排得当,但由于雨夜视线受阻,河流湍急,场面混乱中他联合其余船只,救上来的落水人数还不到掉下去的一半。 尽管后来官府沿途搜索又找到了不少人,却也没法安抚惶惶的人心。因为被找到的即便不是尸体,也是重伤在身奄奄一息。 偏偏还有十来个人踪迹全无,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倒霉的颜舜华也在失踪名单中,与她一起不见的还有半夏以及她的主子云雅容。 这些人的家属们死活不愿意离开事发地点,前往就近的堦城休息,只是固执地在船只上守候着,个个都憔悴不已。 武淑媛也是其中的一员,因为事发突然,影十等人偏偏又不擅水,想要靠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武淑媛亲自下水去找人的时候,颜舜华早就被奔腾的河水冲得远远的,在夜色的掩映中越飘越远,终至不见。 官府的搜救工作一直持续到二月一日,才将所有人员都对上了号。这一次五艘船只连环撞击,总共死了四十八人,其中二十一人属于洪郁商行。 另外,大部分人都受了或大或的外伤,货物也损坏了不少。洪翼一边要清点自家商行的损失,一边又要安排人专门负责与乘客谈判此次事故的赔偿,他自己还得应付官府来人,该打点的打点,该看望的看望,脚不点地地忙碌到二月十日,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然后他便立即启程前往宛城,去了邵家找好友邵珺。 “云大姐还是没有醒来吗?”甫一见面,他就火急火燎地问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对外时那么淡定从容。 邵珺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下去,才告诉他,云雅容已经在五日前清醒过来了。 “万幸。” 洪翼四肢摊开,不修边幅的模样让邵珺好笑不已。 “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在好友疑惑地看过来时,终于笑眯眯地补了一刀,“她失忆了。” 洪翼身体一僵,就像是变脸一般,脑门上挂了整整一排绿的可以去刷漆的苦瓜,“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 “你看我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吗?”邵珺耸了耸肩,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神色却慵懒极了。 “完了完了,这一回老头子非得念死我不可。一个失忆一个傻了,我就不该抢了二哥的任务来玩,民不与官斗,这回铁定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邵珺见好友瞬间就披头散发在书房中转来转去,嘴角抽了抽,末了才安慰道,失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顺手救起云雅容的时候,对方身上的外伤虽然看着吓人,但诊断之后才发现并不严重。 洪翼脸色并为好转,反而是欲哭无泪地摆了摆手,“就算云家看在你的份上不追究,颜家那位姐变成傻子的事情也够我头疼的了。” 邵珺疑惑,“颜家?” “是啊,与颜五渊源颇深的颜家!”洪翼咬牙切齿地完,不自觉地两眼发黑。 每回想到颜子光,就没有好事。果然,他这次出门没有看黄历就遭报应了,诸事不宜。(未完待续。。) 第126章 天堑 “怎么样?我家侄女这病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武淑媛早几日已经到达京城,她并没有立即回武家去看望母亲,而是直接住进外甥给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地方,为两个孩子请来柏润东的父亲柏华章看病。 幸运的是,风寒严重的颜昭睿服了几药就完全好了。虽然仍旧脸色苍白,精神却很好。 不幸的是,柏华章对颜丫的病情束手无策。他接手的时候对方的眼疾已经痊愈了,偏偏却在醒来的刹那言行举止宛若稚儿。 “手的问题不大,此前为她接骨的人很高明,她年纪尚幼,长大后应当能够运用自如。” 柏华章顿了顿,将手从熟睡中的女孩儿头上拿开,继而直起身来,斟酌道,“老夫曾经遇到过类似于这样的症状,患者心智陡然变,日后通常很难完全恢复。有人引导的话日常生活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周围的人仔细些,精心照顾的话,不定会有奇迹。” 言下之意,还是多加看顾吧,痊愈的机会十分渺茫。 武淑媛从就生活在京城,自然听出了他真正想的话,心下不由得愈发内疚,垂在身侧的手都忍不住痉挛起来。 “娘,我不喜欢吃糖。我不吃了,我很乖的,不要让爹爹撬掉囡囡的牙牙,娘……” 她又梦魇了。自从救回来以后,不分白还是黑夜,但凡是在沉睡中。她就一直一直在做梦,三不五时地会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含含糊糊地让人既是疑惑又是心酸。 武淑媛向柏华章欠了欠身。这才放轻了脚步声,俯身轻拍,呢喃着无名的歌曲,试图抚平她的不安。 也许是那轻柔的腔调确实安慰了她,也或许是梦中的父亲并没有撬掉自己的牙齿,颜丫很快就平静下来,眉毛舒展。继续恬静的睡眠。 武淑媛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将眼角的湿润逼了回去,这才离开房间。来到院子里。 此前被颜昭睿恭送着出来的柏华章,此刻正背对着她,站在海棠树下与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着话,花儿开得如火如荼。他们的谈话却沉闷而短暂。 “老夫这就告辞了。世子留步。” “有劳柏院使。” 柏华章行了一礼,青年额首,任由自己的贴身侍从沈默将人给送了出去,微微裣衽,这才走向武淑媛母子。 “姨母,表哥。她还睡着吗?” 武淑媛点头,将刚才的情形描述了一番,接着便有些哽咽道。“渊哥儿,她是个好孩子。你能不能找到办法。请陈昀坤大人来看一看?” “娘,您别难过。五妹福泽深厚,既然能够重见光明,日后不定再一次出现奇迹,不治而愈。” 尽管他与武淑媛母子俩都心知肚明机会渺茫,青年还是附和着也安慰了一番,并且表示会尽最大努力将陈昀坤重新请来。 “姨母,不用担心。正如表哥所,吉人自有相,此一番历险过后,哪怕心性返璞归真,她兴许能在别处收获福泽。 武淑媛点头,没有再就这个话题什么,转而问起老母的病情来。 “外祖母在慢慢的康复中。陈老大人很有办法,只是上门看了三次,换了三次方子,就药到病除了。相信假以时日,外祖母能够再次健步如飞也不一定。昨日我去看她,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好。” 武淑媛沉吟数息,终于下定了决心。 “睿哥儿,你的风寒既然已经痊愈了,外祖母的病情也确实稳定下来,娘这便带你去看望她老人家。” 之前因为近乡情怯,兼之带上京的两个孩子都生了大病,武淑媛一直没敢回娘家。 此时此刻,心头的大石渐落,知道拖延下去勇气恐怕会消失,因此便趁着对父母思念愈盛的时候,准备一鼓作气,去问个清楚。 当面问一问将自己当做掌心明珠的父亲,为何在当日会认定她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以至于勃然大怒,将自己发配家庙? 要问一问他,当年派来追杀她武思贞的奴仆,是因为他怨恨她这个女儿让家族蒙羞,所以大义灭亲痛下杀手,还是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更要问一问他,为何没有坚持寻找她。既然从来都信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何他没有找下去,而是没多久就宣告了她中途身亡? 她心情激荡,几乎是颤抖着拉着儿子出了门,只留下青年与一奴一婢在海棠盛开的院中。 “我来看你了。” 在武淑媛走后没多久,青年就迫不及待地进了药味浓浓的房间。 虽然里头没有外人,他却不敢坐到床沿上,只是一手撩开了蚊帐,低眉注视着沉睡中的人。 她的头部依然被白色纱布所缠绕,脸色苍白一片,嘴唇倒是红艳艳的,犹如啼血的杜鹃花一样,刺得人眼痛。 那被夹板所固定着手臂,此刻正静静地放在锦被上,伴随着她的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 “你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我来?” 他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慢慢朝下,在指尖就要触及到少女柔软的脸庞之时,却倏然缩了回去,像是被隔空烫伤了一般。 他放下帐子,僵着身体矗立半晌,鬼使神差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沈默与另外一位派来服侍的女侍卫沈瞳并没有进来,顿时悄然松了一口气。 醒过来后,她便不认得他了。 当他得知她在堦城出事后,便心急火燎地策马南下,在中途遇见之时,情不自禁地上前要看看她,没料到她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姨母宽慰,她被撞了头,不单只忘了人,就连长大后的数年时光也一并忘记了。如今的她,心性就跟五六岁的孩童一样。 这一段时日,她的表现也的确如此,言行举止宛若稚儿,哪怕他已经来看她十余回,还是怕他怕得要命,清醒之时见到他总是瑟瑟发抖。 青年苦笑,眼角的余光透过镂空花纹的帐子,察觉她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心知她已经醒来,并且看见了自己。 并没有像最初几次那样尖叫大哭,这也算是进步了吧? 他情不自禁地长腿一伸,往前走了一大步,在被子底下的人愈发缩向墙角的时候,还是无奈地停了下来。 无法靠近。 以往即便万水千山,他也觉得她近在咫尺。可如今,这短短的一截距离,却犹如堑一般,横亘在他们面前,让两人面对着面,也远在涯。(未完待续。。) 第127章 排斥 沉默片刻,他开了口,“我明日一早便要离京北上,你若是记起来,随时联系我。” 她没有回答,气息却明显地不稳起来。显然,心情又紧张了,不定此刻正绷紧着身体,害怕得想要大哭。 他见状神色黯然,了一声保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吩咐沈瞳好好照看姑娘,便领着沈默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离开后没多久,床上的人就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含糊不清地述着“囡囡是容容,要回家找娘亲”之类。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听见,否则一定能够从中意识到不对劲来。 而更应该察觉到这一点的人,此刻正晃晃悠悠地坐在马车上,时不时就心痒难耐地挑起帘子,往外看去。 “囡囡可是想爹爹了?” 虽然这行为不妥,云宣氏却并没有阻止女儿。 颜舜华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这么安静地从挑起的一角空隙里往外探看。 如今她们正在官道上,大路宽敞,却很少看得见屋舍,显然已经出了城,行进在野外。 目前瞧着地势起伏不大,她猜是在平原地带。因为空飘着雪的缘故,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树木不少,多数都是光秃秃的被白雪覆盖,还有少数常绿的乔木,看得出来叶子多为针状,并不像南方常见的都是阔叶林。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醒来的时候她确实是失忆了。 可是就在昨日一大早离京的时候,她突然头痛欲裂地想起来。自己名字应当叫颜舜华,来自二十一世纪,而不是身边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大庆朝的云雅容,一位有些淘气的大家闺秀。 遗憾的是,目前能够回忆起来的都是一些碎片化的画面,尽管她努力地想要捋顺其中的脉络,却还是难以完全消化那些琐碎却又庞大无比的信息,以至于如今但凡她稍微迫切一些地回想,头部就会像被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有时候,夜深人静甚至会出现幻觉,像是有什么人在唤着她的名字一样。或焦急担心,或愤怒颓丧,或伤心无奈,最后都归于纠结与平静。 她一直没有做声。每一回幻觉出现。她要么侧过身睁大着眼睛看向墙壁,要么就干脆闭上眼睛,任由那声音像人打架一样翻来覆去地在耳边呢喃。 幸运的是,这个让她觉得熟悉却又烦扰的声音只会在临睡前出现,与她想事情之时的头痛症状相伴而来,慢慢的,也不会让她觉得太过煎熬。 虽然心知肚明是幻觉,那个男声却的确替她分散了一些对于疼痛的注意力。 就是很奇怪。她搜索记忆时明明没有那个独特的男声,却还是诡异地觉得熟悉无比。 她放下帘子。不再去看那些千篇一律的风景,反而是捏了捏鼻梁,末了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娘抱你睡一会?” 车厢里的空间极大,完全足够两个成年人摊开手脚睡觉,但是颜舜华还是摇头拒绝了云宣氏的提议,只是换了一个姿势,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宣氏见状微微敛眉,想要主动凑过去抱她,在眼神触及她脸上的倦色以及隐隐的排斥时,还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莫名其妙地却与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了明显的隔阂感。如果不是救她的邵珺亲口,当时被救的人还有半夏,恐怕她都要以为闺女被人暗中掉包了。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颜舜华此刻也僵直着身体,心里苦笑不已。 莫名其妙地穿越时空,哪怕她向来适应力不错,事到如今,也还是头大如斗。 目前她只知道这里是大庆朝,这具身体名字为云雅容,面容肖母,身高似父,十二岁。 父亲云霆是正四品官员,刚刚就任洪城知府,母亲宣璇为正二品礼部尚书宣信的长女。另外还有一个九岁的弟弟云尚彬,一对刚满七岁的双胞胎妹妹云雅芬、云雅芳。 至于其他庞大的亲朋好友关系网,那个性子跳脱的贴身丫鬟半夏与稳重却紧张万分的满冬虽然联合起来了一大通,当时刚醒过来茫茫然的她却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后来见到宣璇,面对陌生的环境,也下意识地选择了少话,回到京城见到各路亲戚问候,也是摆出了一副木呆呆的样子敷衍过去。待得记忆回转,得知自己压根就不是这儿的人,她就更不敢乱开口了。 因此直到现在,她也满脑子浆糊,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古色古香的人物与摆设是怎么来的,或者更确切一点,她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这里。 一点都不科学! 她心里一边腹诽,一边却随着胡思乱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大夫外伤都不碍事,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但是这具身体毕竟受到了惊吓,尤其是缠着纱布的脑袋三不五时地就会刺痛一番,故而还是难敌困意。 直到她呼吸规律,显然沉沉地睡了过去,云宣氏才慢慢地挪动到女儿身边,轻柔地帮她捋好乱发,又掖好被子。 醒来之后,长女就时不时会头痛,不喜吵闹,也不喜碰触,与以往爱爱笑调皮捣蛋的模样截然相反,嫁入邵家做主母的好友甚至戏言她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须要经历九死一生的险境,才会变成如今这般端庄娴静,她宁愿像孩子时一样,无限度地宠着她,甚至纵着她。 只是反过来想,倘若她在时候就严格要求孩子,恐怕长女也不会胆大包地趁着她们在邵家做客的时候逃之夭夭,以至于后来发生撞船事件差点丧命。 千金难买早知道。 云宣氏苦笑,她如今硬起心肠,将不愿意离开京城的长女带往洪城,恐怕已经遭到孩子的埋怨了吧。 哪怕失去记忆,不怕地不怕的云雅容,还是会下意识地知道自己惧怕父亲,故而对旅途产生迟疑,对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心生排斥。(未完待续。。) 第128章 同行 夜晚,她们在驿站投宿,翌日一早,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睡前没有想事情的缘故,加上那个本该陌生却又熟悉无比的男声破荒地并没有出现,颜舜华睡了一个好觉。 早饭喝了一碗汤,外带两个馒头,中午也神清气爽地吃下去一碗半饭,看得一对双胞胎妹妹一愣一愣的。 云宣氏怕她头痛,不让几个的吵她,因为不放心,甚至坚持亲自服侍,连丫鬟都不给近身。 半夏与满冬在宛城的时候就被严词训斥了一顿,原本云宣氏气得想要当即发卖了她们,还是宋嬷嬷情,念及长女失忆,确实需要熟悉的人在跟前,这才留下了她们。 只不过,想要立即获得谅解,却是不可能的了。哪怕依然带着她们去洪城,却直接降了她们的级别,一等丫鬟变成三等奴婢。 颜舜华恢复记忆前后都没有为她们话,开始是本能的自我防卫,所以下意识地少多看,后来则是苦笑,压根不知道自己该什么。在她看来,受罚是必然的。 云雅容之所以从在邵家做客中途就跑出来,除了在京城之时就受到闺蜜怂恿外,便是半夏这个丫鬟的极力鼓动。另外一个丫鬟满冬虽然不赞成,却对主子一味的愚忠,明知道危险也没有坚决地阻拦,或者在事发前直接告诉云宣氏。 一个十二岁的闺阁女子,带着俩丫鬟就想着见识外面世界有多精彩。完全就是不知道高地厚人心叵测。 颜舜华无视了半夏哀哀欲泣的眼神,径直越过她们,上了车。自行拿起水囊,地喝了一口水。 她不敢喝太多,毕竟在野外如厕并不方便。就算她敢,云宣氏也不会允许。 这次母女四人,带了四个丫鬟一个嬷嬷,家丁六人,哪怕如今是太平盛世。荒郊野外总归不那么安全。 如果云雅容没有出事,她们几个就能够及时返家,与云霆父子两人一道离京。即便遇到宵。也不敢随意对一位知府动手,安全系数将会大大地提高。 颜舜华拿起一旁的游记,随手翻看了几页。 驾驶马车的仆人技术很好,一直都保持着匀速平稳的状态。坐在厚毯子上的她很少会感觉到颠簸。只不过碍于头部的伤还没痊愈。眼睛用久了也会隐隐作痛,她并不敢看太久。 云宣氏几乎时刻关注着她的神色,见她眼带遗憾,便微笑着道,“囡囡想看,娘念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声音十分的轻柔,语气近乎讨好,颜舜华哪怕心里尴尬得要命。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也还是点了头。 这是一位疼爱孩子的母亲。 她告诉自己。哪怕如今不适应,她也得慢慢地适度接纳对方。最起码,不应当让云宣氏因为意识到排斥而情感受伤。 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她附身到云雅容身上,她既然担了女儿的名头,就必须尽为人子女的责任。 心里头的思绪转了一圈,颜舜华微微垂眸,认真地听讲起来,时不时地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嗯嗯啊啊地或感慨或赞叹。 云宣氏只以为女儿是从撞船事件中回过神来,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愈发地卖力讲故事,似乎恨不得将这段时日里母女俩的沉默安静完全粉碎一样。 因为从就由宣信亲自教导的缘故,云宣氏的口才很好,见识也颇为不凡,不管是历史典故还是奇闻异事都能够信手拈来,颜舜华听到后头完全入了迷。 不知不觉中色昏暗起来,她们这才意识到一个下午就这么消磨过去了,不禁相视一笑,隔阂感顿时消除了不少。 这一晚,依然是夜宿驿站。 只是早上出发的时候,颜舜华却发现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正疑惑不解之际,云宣氏却让她带着两个妹妹先上车,她自己则领着宋嬷嬷去了第二辆车。 “大姐。” 云雅芬、云雅芳异口同声地喊了她一声,便齐刷刷地住了口,统一有多远坐多远,如临大敌。 颜舜华想到半夏此前普及的云雅容生平大事,猜测多半是这姑娘平日的作风太过彪悍,以至于与妹妹们非但不亲,反而她们还非常的怕她。 “恩,那些是什么人?” 没想到她为了缓和气氛的随口一问,却吓了她们一跳,云雅芬刚拿起的书掉了,云雅芳原本在喝水,直接呛得咳嗽不止。 她眼角抽抽,没再什么。 一刻钟后,云宣氏回来,车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才彻底松快了起来。 “娘,那些人是谁家的?” “娘,娘,那些护卫是爹爹派来保护我们的吗?” 云雅芬与云雅芳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确切的消息,没等云宣氏坐稳,就一左一右地扑上去,一个挽左臂,一个挽右臂。 颜舜华飞快地往后头缩了缩,以免被殃及池鱼。 两个双胞胎妹妹虽然只有七岁,但从被祖母云李氏娇养着长大,胃口超好不,还偏爱一切甜食,偏偏却不喜欢运动。云霆夫妇虽然有心让孩子多走走,无奈却被阻止,久而久之,她们便都成了胖妞。 被这么硬生生的一扑,云宣氏虽然无奈地承受了,笑容却情不自禁地扭曲了一下,让颜舜华看得眼角抽抽。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也不怕容容羞羞你们。” 两个家伙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既不像平日那样喝止,也不像往常那样无视,就那么静静的与她们对望着,看得人心里发毛,顿时便老实了。 云宣氏好笑不已,将两人揽在怀里,这边亲亲,那边亲亲,“平日总是吵吵闹闹的,如今倒好,娘的话都没你们长姐一个眼神好用了。可见你们姐妹还是相亲相爱的。” 两个的肩膀立刻耷拉了下来,虽然幅度不大,颜舜华却敏锐地发现了,连忙转移话题道,“是什么人与我们同行?他是受伤了吗?会不会有麻烦?” 按理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同行的人肯定也是信得过的熟人,云宣氏应当会让她们几个也见上一面才对。 那几个护卫瞧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她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总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未完待续。。) 第129章 呢喃 云宣氏讶然,旋即想到丈夫曾经过长女颇有些聪明,只不过平日里都没有将心思放到正经的事情上,所以才越长越大反而越来越像一只爱惹事的皮猴,便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那是奕哥儿的朋友,正好也要去洪城,便一道上路。他风寒未愈,所以才不方便露面。” 颜舜华只觉得云宣氏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一时之间只以为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便强忍着心里的不安,接着随意闲聊了几句,开始装睡。 只是装着装着,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还噩梦不断,一片刀光剑影。 云宣氏摸到长女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让车队停了下来,唤醒她让她更衣,又依她所言,陪着在雪霁后的官道上走了一会,活动一下手脚。 双胞胎也跑了下来,与几个丫鬟嘻嘻哈哈地在一旁玩雪。 诡异的是,云宣氏口中所的染了风寒不便露面的人,却也在随后下了车,在雪地上慢慢地踱步。 尽管戴着幕篱,颜舜华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对方走动的时候姿势略微有些不协调。随着他越走越近,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在冷冽的空气中鲜明起来。 “云二夫人,可是有事耽搁?” 甫一开口,就让颜舜华心里蓦地一惊。 无他,这醇厚而又隐隐带着一股锋锐的清冽声音,跟此前她所幻听的男声简直一模一样。 趁着云宣氏与他寒暄的当口,她细细地打量起眼前人。 面若冠玉。鬓如刀裁,着一身藏青色的简洁劲装,腰间斜斜地挂着一柄刀。岁数大概在二十岁上下。 虽然隔着幕篱,这人的感官却非常敏锐,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长女,以及次女、女。这是沈公子。” 也不知道是事先商量过还是怎样,云宣氏含含糊糊地为双方介绍了一遍,便示意三个女儿向客人问好。 云雅芬当即屈膝行了一个见面礼,云雅芳也像模像样地照做。颜舜华却没有动弹。 这个年轻人给她的感觉十分之奇怪,就好像,就好像她以前认得他一般。 虽然隔着幕篱。他也站在一米开外,但是在那并不完全清晰的视线中,她却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里,看出了隐藏得很深的忍耐。 双胞胎似乎并不害怕他。在云宣氏话的空当。时不时会笑嘻嘻地插上几句话,叽叽喳喳地犹如出笼的鸟一般,将气氛炒得热络起来。 他偶尔也会应和几句,身体却端得笔直,一丝晃动也无。 他不是爱热闹的人,此刻并没有在敷衍,却也并不代表他就喜欢。如果条件允许,他应当会立刻策马离去。 他一定是又受到仇家的狙杀了。伤势还不,所以只能坐车。 颜舜华心里自然而然地下了判断。接着便倏然一惊。 为什么是“又”? 他们明明不认识! “娘,回去。” 她低低地了一声,云宣氏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头又痛了,得知她只是觉得冷,才放松下来,寒暄一句,双方分开,各自上车。 颜舜华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越过男子的时候,他身体绷得极紧,指尖也在微微发抖,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没入车厢,他才慢吞吞地抬脚离开。 只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夜晚,那个她以为是幻觉的男声又低低地唤起她的名字来,让她狐疑不已。 尽管心里像被羽毛挠过一般,她还是忍住好奇,一如既往地没有开口应答,甚至在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来临之前,她还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谢谢地,她一直坚持独自享用一个房间,即便夜不能寐,云宣氏也不会发现。 至于白日里昏昏欲睡,她也拿有些头痛需要安静为由,搪塞了过去。 反正双胞胎确实是不太坐得住,哪怕害怕云雅容这个长姐,有云宣氏坐镇,时间一长还是会忍不住东摸西摸,或者你轻踹我一脚,我轻还你一拳,打打闹闹的,没一会儿又和好如初,叽叽咕咕地个不停。 “大哥哥长得可真俊,比奕表哥还要好看。” “才不会,奕表哥笑起来下无敌,这个大哥哥都不笑,一点儿也不好玩。” “就是因为不笑才俊啊。你不觉得我们见过的堂哥表哥都太爱笑了吗?看起来都傻兮兮的。” 云宣氏闻言无奈,再一次阻止了这个话题的无限延伸,给两个女儿各自塞了一块玉酥糕。 “别乱话。” 她只有两个弟弟,他们生的又都是儿子,而云家这几代以来,也只出了云雅容三姐妹,故而两家平日里便免不了有些重男轻女的意思。 尤其是两家的长辈,更是把她们宠得不得了。有时候她跟云霆两个做父母的孩子两句,回头就要被他们给念叨一次。 久而久之,就连男孩们都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云雅容三姐妹,要是惹恼更甚者惹哭了她们其中一个,就等着从上到下的一致批评吧。 所以感觉良好什么的,有时候真的不完全是自我性格作祟。 只不过,有些人就算知道了也压根不会考虑这一点,想招惹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找上门来。 就好比如今夜,颜舜华正因为幻觉中的男声没有出现,而欣欣然地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高质量睡眠,面向着墙壁昏昏然的时候,她却蓦地后脊背发凉。 有人! 她瞬间就惊醒了,在一根凉凉的手指搭上脖项的时候,猛地翻身,拿着刀的右手狠狠地挥了出去! 只是,没用!! 她的手腕被对方下意识地抓住随意一扭,刀应声而落,紧接着那人飞身上来,毫不犹豫地压住了她的四肢,禁锢了她的自由。 她挣扎,他却纹丝不动。力量太过悬殊,强烈的无力感汹涌而来,她愤怒极了,张口就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脖子。 男人吃痛,却依然牢牢地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只不过,却在下一刻,也狠狠地咬上了她的左肩。 真他妈疼! 颜舜华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他微微一顿,接着迅速放过了她的肩膀,转而却亲上了她的眼睛,顽固地想要清除掉泪水的痕迹。 这两日他一定没有怎么认真剃胡须! 那硬硬的胡茬密密匝匝的,刺得她的脸庞一点都不舒服,难道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学会好好修理,这人真是笨到…… 浑浑噩噩中一念至此,她惊得双眼大睁,完全忘记了挣扎。 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慢慢放开了她的手,头部微微扬起,在黑暗中与她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像是一再的确认,像是不敢置信的茫然,像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像是爱若珍宝的虔诚,他用那熟悉无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 颜舜华? 颜舜华?? 颜舜华?! 颜舜华……(未完待续。。) 第130章 走神 颜舜华,好吧,哪怕她觉得这个同行的年轻人声音确实动听无比,也熟悉无比,当下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也毛骨悚然。 她很确定,这两日搜索的记忆画面里完全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就算是失忆,她也是忘却了许多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压根就跟这个时空的人没有任何的关联! 她才穿越来几,原主的记忆完全没有接收到,虽然许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但还不至于失心疯地认为老爷给了她一个金手指,让一个高颜值又大概有权有钱的男人对她一见钟情二见献身。 所以这人无限循环式地喊着她的名字,其实只是巧合吧? 而且他多半是脸盲症状病患者…… 意识到她在走神,他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我叫沈靖渊,表字致远,记住了。” 大概有那么几息的时间,颜舜华迷茫地看着他,就在他以为对方认出自己来的时候,下一刻,她尖叫开来。 那依旧软糯却爆发力十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很快地就犹如水纹一般,在黑暗中一圈一圈地荡了出去。 他愣了愣,一息之间下意识地低头,以唇封印了她的呼救。 她越发歇斯底里地挣扎,他愈加气急败坏地堵着她不松口,最后莫名其妙的,两人变成了互相啃咬,嘴唇被对方咬破了也不自知。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询问,他们才回过神。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彼时,他正堵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攻破关口得了。而她正死命地拉扯着他的长发,让他头皮紧绷,想要大笑,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 “姐。你没事吧?我是半夏。” “姐,你又做噩梦了吗?开开门,奴婢陪你。” “囡囡。囡囡,我是娘,别害怕。来,开一下门。娘在这等着。” 云宣氏焦急的声音响起。里头的两人瞬间就身体僵硬起来,哪怕在黑暗中无法完全看清楚彼此的神色,却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不妙的念头。 “我明晚再来,你好好休息。” 沈靖渊以极低的声音快速地完,便不待她回答,一手掀开帐子,接着极快地穿过窗户,犹如燕子一般轻盈地斜飞了出去。 颜舜华暗骂了一声。也顾不上计较,乱揉了一通头发。直接披上毯子,便趿拉了鞋子,摸黑去开门。 “半夏?你们来做什么?” 她堵在门口,佯装打哈欠,左手下意识地挡住了红唇,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极淡的血腥味飘到了鼻端。 他是属狗的吗?! 她的情绪在黑暗里暴走,理智却随着半夏手里灯盏的提高而迅速回归。 “嬷嬷浅眠,她听见了你喊救命。”云宣氏一手去摸长女的右手,一手又去试探她的额头温度,“头疼吗?” 颜舜华下意识地后仰,待得想起这人是名义上的母亲,便垂眸任由那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阿嚏……”她话音未落就连续打了六七个喷嚏,惊得云宣氏当场决定今晚留下来。 颜舜华拒绝不了,只得妥协。 这还不是让她最头疼的事情。 翌日一早,她便悲催地发现,自己头昏脑胀的,非但如此,还严重鼻塞了,堵得她只能靠张嘴呼吸,偏偏嘴角破损,咧开的时候总会一抽一抽的痛。 当然,这样的程度并不影响吃饭喝水,但每次那细微的痛意传来的时候,她就会想到造成如今这种尴尬状况的某人,神色变幻不定,心里磨刀霍霍。 据闻,沈公子的风寒症状加重了,每日里也是喷嚏不停咳嗽不止。 最的妹妹云雅芳大着胆子建议她,身体不好就要向沈公子学习,大口大口地吃饭,干脆利落地喝药,如此这般,才能快速痊愈。 她要向他学习,就得没脸没皮地半夜窃香了。 她忿忿地想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她动不得,目前状况不明,就算有办法也不好下手。偏偏这人没羞没躁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暂时还是得忍着。 颜舜华昏昏沉沉的,东想一榔头,西想一榔头,没有多久就把事情放下了。反正不管怎么着,白日里头他也不敢乱来,至于晚上,她大不了要云宣氏陪着! 她打定主意,便一如既往地吃吃喝喝,时不时还忽悠一下双胞胎,告诉她们嘴上的伤口是被狗给咬出来的,下一回再见,她发誓不打死他! 沈靖渊一直没有露面,只是夜晚投宿时,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居然绊住了云宣氏的脚步,趁着没人的空当,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默默地递过来一根木棍。 “昨晚我有不对的地方,你要出气,想打就打。” 颜舜华二话不接过木棍,对准他的手臂就狠劈了下去。 居然,打了个正着! 她皱眉,默默地收回棍子,惊疑不定。 “你到底想要闹那样?别现在是夜深人静,就算是青白日,你一个男子跑到我这来也是大大不妥的。速速离去吧,我就当做没看到。” 沈靖渊闷哼过后,便是接连咳嗽,待得平息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中,颜舜华已经变得面无表情了。 “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 他大概是累了,径直走到桌旁坐下,抬头看向她,示意也过来坐。 颜舜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抱着木棍,坐到他的对面,防备的态度摆了个十成十。 “行,给您机会,好好,我听着。但这次以后,希望沈公子能够谨守礼节,别再擅闯闺阁了。毕竟这于名声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您是谦谦君子,又何必自毁长城?” “你曾经过,礼节如浮云,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随心就好。” 沈靖渊拿着帕子低低地又咳了几声,这才含笑地望着她道,“我原本就不是端方的君子,又何必在你的面前装模作样。” 颜舜华挑眉,却不话。 这人还真会拉近距离,以为这样她就会相信他们很熟吗? 她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呃,也不对,如今这副面孔看起来确实蛮娇憨的…… 沈靖渊再一次发现了她的走神,顿了顿,神色无奈。 他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未完待续。。) 第131章 生气 “你记忆力绝佳,称得上是过目成诵,睡前通常会练习蛙跳,翻一下书,默写几页佛经。” 在颜舜华的诡异目光中,沈靖渊有条不紊地了下去。 “喜欢画画、习字、剪纸、折纸,也爱下厨、徒步行走以及登山。算得上从不挑食,但可供选择的话,你不会吃葱、蒜、肥肉与南瓜,口味总体偏清淡。” 她一直没有插话的意思,神情云淡风轻,这让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原本不打算的话脱口而出。 “哪怕再冷,你每日必泡澡;睡觉习惯右侧,哪怕再热,心口的地方也必定会盖上被子;平日惯用右手,但唯独清晨洗漱时必用左手刷牙。” 她挑眉,沈靖渊下意识地便住了口,视线在她的唇边游移,晦暗不明。 事实上,早在离京之前,他心里头就曾经浮现过那个人不是她的念头。 她哪怕被撞伤了头失去记忆,也不会怕他。不会强硬地拒绝吃胡萝卜,更不会怕水怕到一见水缸就嚎啕大哭的地步。 而且,大黑狗花也不会整日绕着她团团乱转,躁动不安地低声狂吠。 他被突如其来的撞船事件打击地措手不及,心慌意乱了数日,得知人被找到的消息松了一口气。 因此尽管见面后心存犹疑,却从来都没有异想开地想过,不是双胞胎,但世间真的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并且她们还真的意外调换了身份。就连身边的亲人也不自知。 如若不是听见她那软糯嗓音中所独有的清冷,恐怕他也不会起了怀疑,继而使用了百般手段在云家队伍中旁敲侧击迅速求证。尔后冲动地夜探香闺。 他心潮起伏,颜舜华却蓦地开口,泼了他一桶冷水。 “沈公子,恕我直言。我只是失忆了,而不是得了失心疯。” 尽管他的大部分都符合事实,但她不能承认。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她失忆了!谁知道失忆之前他们之间的交情如何?他值不值得信任? 她稀里糊涂地就承认,依照他昨晚那么不成熟的做法。她八成会惹上一个大麻烦。 更何况,不定还是假的,只是她真的很倒霉。遇上了一个兴许是脸盲所以才会认错人的男子。 从有记忆起的二十多年,她从来就没有过在临睡前练习蛙跳与抄写佛经的习惯。 这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打探消息的手段应该很多。 她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清醒后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如果另有所谋。必定是提前打听好的,就算知道得不是很详细,半真半假地一掺和,搞不好就会像现在一样,让人底细难辨。 颜舜华怀疑得理所当然,以至于眉毛都皱了起来,语气也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 沈靖渊却并不介意,相反。听见她这样他反而是笑了开来,脸颊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引得颜舜华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人不笑的时候冷硬如刀,最多也只是让人觉得内敛清俊而已,可如今一笑,便犹如百花盛开,光彩夺目。 太过出挑的美人不分男女,皆为祸水。 她不由得更加认定了应当远离此人的心思。 沈靖渊并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见状愈发笑得开怀,就连昏黄的灯光也亮闪闪起来。 “我知道你失忆了,所以才会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们慢慢来,你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沈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请您回去吧。” 颜舜华摇头,不打算再谈下去。 沈靖渊却没有打退堂鼓,“我知道你如今有诸多疑虑,心有防备很正常,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理解。但我们认识已有七年,基本上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你父母不清楚的,我也了解。” 他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莫测,“我们,算得上关系匪浅。” “就算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并不打算继续下去,您是外男,我一个闺阁女子,就算有机会认识,也不应当如此。” 她看向他,直言不讳,“倘若是山,我所在的地儿应当属于山脚,了不起半山腰。而您却屹立在巅峰之上,于您而言,可以不畏世俗不惧权势,俯视万千世界。但我不能,我的家族也不允许。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生不如死。” 言下之意,别没有这回事,就算两人真的认识,关系匪浅,她也不会认,甚至快刀斩乱麻,斩断前缘。 沈靖渊脸色微沉。 他一直都知道,即使平日里再平和散漫,仿若面粉一般任人搓扁揉圆,在必要的时候,她绝对狠得下心来,将自己所认定的事情贯彻到底,哪怕需要面对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是一个面上再温和慵懒不过的人,骨子里头却带着一股生的锋锐。 但正因为了解,便难免百感交集,既欣喜于她的平安,又黯然于她的忘记,外带着,对她这种生的果敢狠绝咬牙切齿。 倘若她是将这凛凛泛着冷意的刀尖对着外人,他是再赞同不过。可是如今,她却毫不犹豫地向他亮出了这股锋锐,即便是失忆了情有可原,他还是气恼的很。 七年的时光,朝夕的相处,她居然就这么干脆地忘了个精光,偏偏自己却因了她心绪复杂,甚至在撞船事件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即便是在没有真正的见到她的时候,面对那个面容相似却心性宛若稚儿被当做了她的云雅容,他也没想过要放弃。 可如今她好端端的,只是失了忆而已,却在他找来的时候矢口否认,本能的防备,即便他解释,她也坚决拒绝相认。 当初的相识是迫不得已,如今的相遇却绝非偶然。 她想要放手,他冷眼旁观又如何? 他们之间的联系,又岂是她断就能断个彻底的? 总归,命运自有它的安排。 一念至此,他收回了视线,只留下一句来日方长,便离开了。 颜舜华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而接下来的行程也验证了这一点,因为一直到洪城,他也没有再露过面。(未完待续。。) 第132章 红枣 他们一行人在二月二十一日巳时到达洪城府,当时云霆正在府衙办公,因此由云尚彬带着总管云平等仆人出城迎接,相当低调地进入了府衙内宅。 云雅容作为长女,云宣氏安排她住了东厢房第一间,双胞胎循序占了第二、三间。 云尚彬作为独子,则占了西厢房头两间,作为卧室与书房。 颜舜华头部的伤在途中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好了,只是风寒未愈,她依然全身酸痛,咳嗽不断。因此下了车就径直进了东厢房休息。 待得她憩醒来,便在去找云宣氏的花园道上见到了传中的父亲,云霆。 让颜舜华感到诧异的是,云霆长得非常地高大,虎背熊腰,目测应当超过了一米八五。他正背对着她,时不时地与走在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话。 那人穿着一身雨过青色,身材颀长,即便没有转过身来,她也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几日不曾见面的沈靖渊。 她正疑惑这人怎么还没离开,便见他像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瞬间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云霆亦然。 只不过,作为客人的前者面无表情,作为父亲的见到她却是微笑中带着严肃,严肃中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颜舜华快步走上前来,低低地唤了一声爹,尔后依葫芦画瓢地照着以往看过的电视剧向沈靖渊行了一个福礼。 “身体可好些了?” “没有大碍,多谢爹爹关心。” 云霆闻言略微有些新奇。以往长女因为太过调皮捣蛋的缘故,家人又太过溺爱,父女俩谈话他便每回都唬着脸。该骂的骂,该打的打。 久而久之,她见到他就犹如老鼠见到猫一般,能飞绝不用跑,能跑绝不用走,总之是有多快闪多快,有多远躲多远。 只是无论他有多么的严肃甚至严苛。她当面认了错,转眼就会忘了,一如既往地到处闯祸。 这一回主动上前问候居然见不到一丝一毫的不甘不愿。还真的是破荒了。 难道是因为今日这位客人的缘故,所以她才特别地收敛?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沈靖渊,瞬间就将刚才的想法抛之脑后。 再怎么样,这位新晋的世子爷。瞧着就不像是平易近人的人。浑身都是冷冽的气息,他的长女再怎么淘气,也应该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 颜舜华可不知道就在几息之间,云霆就将她的变化看在眼底,并且还下意识地将她与沈靖渊之间的诡异之处想了一遍。 要知道,以往的云雅容,除非是重大场合,否则即便有客人在。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大大咧咧的。不太会讲究礼仪规矩。 而如今,长女却突然转了性子,变得有礼有节,温婉娴静,云霆一时之间还真的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事实上,沈靖渊见到颜舜华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行礼也有些不自在,毕竟因了他们之间特殊的联系,尤其是在建立起信任机制后,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肆意而为的,怎么想怎么,怎么认定就怎么做。 至于礼节,那是什么东西?他们见识过彼此的狼狈与难堪,也共同经历过彼此的日常与险境,她可以是他沈靖渊目前的人生中最为相熟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不百分之一百的清楚明了,但默契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的。 行礼,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偏偏这人失忆了,不记得家人,更不记得他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才会以看似放松实则防备十足的姿势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规范却也不失仪态地给他行礼! 沈靖渊想到这里免不了手痒,很想当场拖了她过来狠揍一顿,让她吓唬他,让她不相信他! 只是他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忘记云霆这个目前她所认定的名义上的父亲还在一旁看着,故而只是木着脸额首,接着便目不斜视地率先离开了。 哪怕他的神情几无变化,颜舜华还是再一次秒懂了他那深藏不露的情绪,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敢情这人还在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既然没有大碍,缓过劲来就自个儿去把女则抄上十遍。” 见她脸色难看,云霆心里诡异地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这才是他的长女的感觉。只不过孩子这一回总归是遭了大罪,因此他很快地又打一棒子给一捧红枣。 “此前你总是闹着要学武,李大教了你数载,你却三打鱼两晒网,今日头晕明日腹痛,耽搁了几年功夫也没有学到丁点东西,总要爹亲自教你才能学好。” 见她脸色发黑,云霆好笑不已,认为长女是被戳到了痛脚所以才像猫咪一样炸了毛,偏偏碍于他是父亲,她只能够忍着,那等模样,简直像是忍辱负重一般。 “如今既然来到洪城,你便好好地跟着我学习。爹也不求你将来能够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但凡能够学到一点皮毛,懂得一些花拳绣腿,足以随机应变自我防卫,那就算你出师了。 只要你做到我认可的程度,日后你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即便是离家出走,只要你溜得快跑得远,不会让我随意抓到,爹也随你高兴。” 至于她有本事跑却没本事躲,让他抓回来以后怎么办,他却没有明。 但是颜舜华是什么人?她几乎一点就通,自然知道他是正话反,她要敢跑,下场绝对不会好。于是一如云霆所期望的那样,她的俏脸迅速黑化了,连带着眼角眉梢还狠狠地抽了抽。 他却斩钉截铁地完,便不待她回答,嘴角隐含着笑意扬长而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刚来洪城,许多事情刚接过来,还得加紧时间上手,加班加点是必须的,午饭,近期内是不会跟家人一块吃了。 他之所以急匆匆地回来,除了迎接沈靖渊外,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跟夫人宣璇见上一面,哪怕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至于中途能够遇到长女自投罗网乖乖受训,那只能是意外之喜。 所以,每一个叛家的孩子背后,都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甚至可以是腹黑到自带坑娃精神的父亲。(未完待续。。) 第133章 瓦罐 云霆到做到,数日后颜舜华咳嗽停止,他便抽时间出来,监督她扎马步。五日后见她时间长了脸色难看却仍旧能够坚持,他又让她每日头顶一瓦罐水继续。 最初颜舜华还颇有余力,后面因为平衡问题,她摔了数十个瓦罐,身上每日都会淋不少冷水。 云宣氏看了心疼不已,私底下找丈夫哭诉了好几次,想要减轻强度或者缩短时间。 云霆却揽着她笑,表示长女发起狠来那韧劲确实是让人惊讶。只要能够坚持几年,相信日后一般的宵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云宣氏哭笑不得,埋怨他是兴致来了在把长女当儿子养。 “原本她就够淘气的了,你还想训练她与人搏斗,将来岂不是无法无?好好的闺女被你养成男孩儿,日后要怎么嫁人?” 对于这一点,她可是忧心忡忡,毕竟在熟人的圈子里,云雅容虽然评不上“跋扈”,但“骄纵”这两个字却是普遍的评价。 云霆却是不以为然,“如今孩子还,等她十六岁再考虑婚姻大事也不迟,十八二十岁出嫁正好。” “你确定年纪那么大了,还能找着东床快婿?” “我云霆的嫡长女,可不能将就太早嫁出去,女婿人选必须得慢慢挑,看个几年再定。” “……” 云宣氏头一回觉得,夫妻俩也有牛唇不对马嘴完全谈不拢的时候,长女的另一半人选她大概、或者、也许、应当立刻着手过目? 要真按照云霆的法行事。云雅容十有**真的会直到二十岁才能够出嫁。 颜舜华可不知道这夫妻俩私底下的谈论,而是每日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云霆交给自己的任务,早晚各用一个时辰扎马步。直到三月下旬。她终于成功地可以顶着一瓦罐水纹丝不动地从头站到尾。 彼时已经停止了下雪,身上厚厚的棉质或毛料衣裳也陆陆续续地换了下来,被颜色亮丽的薄衣裳所取代。 颜舜华的身体经过几年的调养与锻炼已经基本不畏寒了,但是她在院的一角扎马步时,还是下意识地选择披上斗篷或者薄外套,以防受冷。 这段时间,她每隔几日就会在夜晚时分逼迫自己。去努力回想自己以及她所认为的原主的记忆。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部曾经被撞到过的缘故,虽然外伤已好。但内里却始终没能恢复如初,她但凡动念要找回往昔的记忆,就会感到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 尤其是昨晚,她破釜沉舟。拼命咬着嘴唇。非得将困扰自己多日的记忆找回来,结果到了后头,痛得她简直想要撞墙晕死过去。 可惜的是,她的理智还在,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黑黢黢的夜色,直到平静下来,良久自己才蹒跚着摸黑翻了箱笼,换了一套衣服。尔后倒头就睡。 虽然咬破了下唇,她还是没能解开尘封的记忆。除了此前想起来的零零散散的片段。她一无所获。 让人想要叹气的是,当早上生物钟响起,她依然头昏脑胀得很。不得已,便打发了满冬去请假。岂料云霆却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他不同意。 “既然开了头,无论遇到何种状况,都必须坚持下去。即便是女子,也不能在学武一道上出尔反尔,否则只会一事无成遭人唾弃。” 颜舜华听到满冬战战兢兢地复述,只得哀叹,快速地穿衣洗漱,接着来到那个专门给她练习的角落里,乖乖地顶起瓦罐扎马步。 云霆见她面色红润,便下意识地认为长女从就没有吃过苦,所以坚持到这个时侯就有些气馁想要偷懒。 他想着到目前为止她都表现的很好,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能惯着她,便冷着一张脸,嘱咐李大一定要看着姐完成任务,随即便离开去处理公事了。 颜舜华强撑了半个时辰,便冷汗涔涔,头痛不,胃也莫名其妙地一抽一抽地疼。 满脸忠厚的李大虽觉得她的面色与往日不同,似乎强忍着不舒服一般,但在想起从前云雅容在他手底下练习的种种往事时,便愣是一声不吭地侯在一旁。 这一日陪着她来的是满冬,这个丫鬟胆子不及半夏活泼胆大。见自家姑娘一直忍着,她便也不敢开口求情,只是时不时焦急地看着颜舜华,时不时又可怜兮兮地看向李大,只把一个早已当爹的中年人看得脸红如火。 颜舜华却没有留意到身边人的状况,实际上她已经陷入了一种类似于麻木的状态中,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痛痛痛,大脑一片空白,思维仿佛停滞,只是潜意识里不停地暗示着自己——时间快到了不能倒下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此时此刻的她四肢僵硬,别开口叫停了,就连吞咽口水都是下意识进行的,周围的景色慢慢的模糊起来。 尔后,她突然又像此前在路途中所感受过的那样,有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感应,仿佛有什么人透过空气径直向她扑来,一声又一声地叩击着脑海,迫切地想要联系上她,却又不愿意粗暴地冲破她的心理防线,强硬地冲入进来。 她有些恍惚,兴许是因为这样,她动摇了一下。 “颜舜华?” 那个熟悉的男声又在喊她,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恩。”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扎马步?” “爹……” 她想是因为她爹不让休息,害怕她日后会半途而废,但是这一会她头晕得厉害,话也就没有完。 男声没有再出现。 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凉风拂面,有什么香味一阵阵地飘过来,很熟悉,应当是花香,她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花的味道,只觉得好闻得很。 颜舜华并不知道,她已经濒临倒下的边缘。 在满冬的眼中,虽然她脸色瞧着有些苍白,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哒哒的,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与此同时她依然稳稳地站立着,像是扎根在地上的大树一样,屹立不倒,让人敬佩。 就连李大,看出来了不妥,见她依旧坚持,不肯放弃,也打心底里对这位他曾经私底下认为在学武一道上既无赋也无毅力的云家大姐改观起来。 只是,就在这一奴一婢在心上敬佩与赞叹完的下一刻,颜舜华全身就开始摇摇欲坠,一息之间,她头顶的瓦罐摔落,她自己也轰然倒下。 满冬大惊,下意识地尖叫一声,猛地扑过去就要接住颜舜华,不料却与迟疑了一瞬才行动起来的李大撞到了一起。 待得他们极快地分开,不约而同地想着要去给大姐当肉垫子的时候,他们却都傻了眼。 他们仅仅错眼了一瞬,偏偏就在刹那之间,刚刚还在往下倒的颜舜华不见了。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只应声而落即将粉身碎骨的瓦罐。(未完待续。。) 第134章 留言 沈靖渊抱着人下意识地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上房院后堂北偏安一隅的万青阁。 事实上,他此番北上是有密令在身。洪城是他要调查的其中一个府城。倘若不是因为半道遇到暗杀,又巧遇颜舜华,他不会留在这儿养伤,甚至藏身在洪城知府衙门的内宅,准备将这儿作为自己此番工作的长居地。 虽然他住的地方十分偏僻,也与云宣氏等人住的真正内宅之地相距颇远,但严格起来,他与云家并不相熟,甚至与宣家的宣奕也只是点头之交,其实是不太适合在此地久留的。 但一来他受了重伤,哪怕外表不太看得出来,内里也颇需要时间调理静养才能够痊愈;二来这一回的任务虽然重要,但时间上却很宽裕,并且因为是陈年旧事,指派他出来的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肩上的压力并不重。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真正的颜舜华在这里。而这人,死里逃生后失忆了不,还在他解释后拒绝相认。 他让人立即去找甲七过来,自己径直抱着她回了卧室,想也不想地就脱掉了她那沾湿了的外套,然后顺手扯了被子过来将她团团裹住。 甲七急急地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拿着锦帕给她细细地擦汗,修长的手指正从颜舜华的后背退出来,惊悚得甲七手脚都僵硬了。 但好歹也是一直随侍在近前的人,甲七当即垂下眼眸。束手待立,连大气也不敢出。 沈靖渊抬头,剑眉微皱。“还不过来给她看看?” 甲七微鞠一躬,快走过来,开始望闻问切。须臾,这才后退一步道,“云大姐没事,是身体太过疲劳所致才会沉睡。” 沈靖渊眉毛微挑,语气却不见起伏。“你的意思是,她并不是昏厥,而只是太累睡着了?” 甲七愈发恭敬。“是,并没有大碍,睡醒就好。” 想到联系上的那一刻针扎般的头痛,沈靖渊低下头去。见她面容平静呼吸绵长。一点儿也不像之前那般狼狈,便知道这人大概真的是睡过去了。 “她之前撞过头,有没有可能是后遗症?” 甲七脸色微红。头部最为精密,迄今为止,头部受的伤也是大夫最难把握的,他在这一块也不擅长。 “属下惭愧。” 沈靖渊怔了怔,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是我想差了。你下去吧。唤甲一进来。” 甲七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撤退,继而传达了他的命令。换了甲一进来。 他与乙一是双胞胎,作为兄长,甲一更加的稳重与沉默。即便看到自家主子抱着裹成粽子一样的云大姐,也没有丝毫的讶异,仿佛沈靖渊做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一般,他接受起来毫无压力。 “陈昀坤可找到了?” “没。” 甲一惜字如金。 “尽快找到人,把他带来见我。” “是。” 沈靖渊顿了顿,又道,“颜家一行人离京可有遇到麻烦?” 这一回,甲一总算没有只用一个“是”字打发他,而是将详细的情况一一告知,沈靖渊听到后头,脸色平静,一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你确定是她派的人?” 甲一点头,沈靖渊突兀轻笑,“沈林,你我要是将她放在外头的人手全都铲除,她会不会疯掉?” 甲一不话,他也不生气,自言自语道肯定不会,连自己的亲人都敢下杀手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认输。 只要他在一日,她就会寝食难安。即便将世子之位拱手相让给弟弟沈靖东,她也不会相信,他沈靖渊压根就不在意定国公府那滔的权势与地位。 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得。 可惜的是,武思兰并不相信。在她的人生信条中,大概从来就没有信任这个词。 同样的,现任定国公沈越檠,也不会信。即便是沈靖东袭爵,也好过是他。更何况,他心中还另有人选。 沈靖渊垂下视线,长长的眼睫毛浓而密,犹如扇子一般,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片阴影,冰冷的眼神在触及颜舜华恬静的睡颜时瞬间溶解,就如春回大地一般,刹那间明亮暖和起来。 他怀抱里的这个女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想要获得她的信任极难,但一旦得到,同样的,也极难消失。 只要他能够捕获她,那么这一生,他就不会活在没完没了的猜疑当中。哪怕外头的刀光剑影再铺盖地,在她的身边他也能够瞬间平静下来,活得真实,活得舒心,活得快意,甚至,还能活得甜蜜。 他的视线在她的粉唇上流连忘返,最后还是在属下的提醒下,将她悄悄地抱回了东厢房。 离开前,他在书桌旁停顿了片刻,抽走了一张写满佛经的宣纸,同时还泼墨挥毫,留下了寥寥数语。 颜舜华一直睡到了午饭时间,守在门外的满冬才进来叫醒她。 原本想要赖床的,但今日出了状况,未免云宣氏担心,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自己将衣服给穿上。 “是你将我背回来的?可有惊动娘亲?” “回姐,是奴婢将您背回来的,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半夏在半道看见了,还跟着进来,给您换了衣服。” 颜舜华点头,叮嘱满冬不要将早上的事情出去,又吩咐她去跟李大、半夏两人一声,便自顾自地梳头。 满冬机械地应了一声,尔后便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缓缓地退了出去。 倘若颜舜华有心留意,就会发现她的丫鬟此刻正两眼无神,脚步迟缓。行走间犹如被人控制的木偶一般,毫无灵动。 如果换了平常,满冬再怎么稳重,也不会像今日那样规矩沉闷,一向忠心的她即便不被允许给主子梳头,也会留下来守着。 毕竟,即便在内宅里头,一个姑娘家也是不能够独自一人的。 云雅容晚间休息已经拒绝了丫鬟的值夜,其余时间跟前向来都由半夏与满冬随侍在一旁。 偏偏颜舜华初来乍到,虽然与那些能够近身的丫鬟婆子有了不少接触,也大致摸清了各人的禀性与话行事的风格,但是也仅限于隐约了解而已。 她自忖要守好自己穿越的秘密,就得与身边的人保持距离。 除了云宣氏等直系亲属是不能拒绝必须认真对待之外,其他需要重视的人她都得心防范,而依靠着身份地位就能够然凌驾于之上的奴婢们,她是不需要过花费过多心思去揣摩的。 待得她整装完毕,发现书桌上那明显是男子风格的字体之时,她已经失去了主动查明真相的绝佳时机。 不过这也不要紧,因为有人自动将犯罪证据递到了她的手里。 颜舜华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将那几行清俊奇伟的字看了数遍,末了阴恻恻地笑了。(未完待续。。) 第135章 刀尖 “顶瓦罐扎马步晕倒第一人。” “为武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字第一号笨蛋外加蠢蛋。” 云霆拿着那张宣纸翻来覆去地看,居然笑得乐不可支,“字还不错,你是从哪儿找到的能人写的?简直就是活宝,一针见血。” 颜舜华眼角抽抽,却一本正经地回答。 “爹,您的关注点是不是弄错了?我醒来后房间里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张纸,问满冬她们又没看见有人进去过。 您想一想,有谁能在知府内宅来去自如横行无忌?不定是汪洋大盗或者杀人如麻的逃犯,有这样的人隐藏在暗处,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该多危险啊。” 看见她努力地端着神情瞎掰,云霆啼笑皆非。 晚饭后没多久,长女就主动来书房找他。起初他还以为她还想提打退堂鼓的事情,没料到前因后果了一通,却是搞了这么一出。 查自然是要查的。只不过,他敢肯定,他手下的人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地跑到内宅来掳人,就算有心也无力。 更何况,经颜舜华这么一,他也大概知道该往哪儿把那个人给找出来。只不过,他现下却不确定是否要立即去找人问。 毕竟,倘若真的证实了猜测,那么这事还真的有点诡异。问与不问,都是两难。 “爹,您一定要将人给揪出来。要不然日后我可不敢出来行走。弟弟妹妹我也不会让他们出来的,娘长得那么雍容典雅,我也要拦着她。免得被那个不长眼睛的贼人给冲撞了。”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信誓旦旦地着要保护母亲与手足的话语,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云霆看得好笑不已。 “行了,爹会好好查的,容容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记得早起继续扎马步。”正巧云尚彬进来,云霆便停止了这个话题。挥手让她先行离开,他还得考校儿子功课。 颜舜华又卖了一把可怜,这才悠哉游哉地走了。 只不过她千想万想。却没有想到就在她熄了灯就寝后没多久,沈靖渊就摸黑进来找她。 颜舜华甩出去的枕头被他利落地挡开,双手再次被反剪到头顶,更过分的是整个人还覆盖上来。让她恼怒得很。 “我沈公子你到底懂不懂礼数?一次两次地翻窗进来。就不怕我喊登徒子非礼吗?”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走,颜舜华不敢像上一回那样挣扎不休,语气极冷地着仿若平静的话语。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不厚的棉被,哪怕没有直接接触,颜舜华也觉着了窘迫。这人手指很凉,但身体却像个巨大的热源,让她热得慌。 沈靖渊轻笑一声。“胆子不,居然敢将我给你的留言拿给云知府看。就不怕他将你直接卖给我?” 云霆那么聪明的人。恐怕早已经猜到了是他这边出的手。 据乙二回复,那个丫鬟倒是十分容易催眠,但那个名为李大的奴仆意志却十分坚定,最后虽然催眠成功,却也费了不少的功夫。而且多半是暂时性的被诱导,时间一长,多半会回想起来。 算算时间,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找云霆了吧。只不过,他也不出什么确实有用的信息来,毕竟他连人都没有看到,后面中招也同样云里雾里。 她语气不好,“有事解决不了当然要报给长辈知道。他是我爹,又不是你爹。走开。” 沈靖渊望着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就有些心思浮动,理所当然地俯下身去,轻啄了一下。 “我不介意你像上一回那样歇斯底里地尖叫。”他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声音懒洋洋的,情绪十分之好的样子。 颜舜华整个人都不好了。 “敢情你真的是个人,居然不知廉耻。” 她面容扭曲,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找回理智来,“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如今这样就挺好。” 他放开手,翻身下来,却又极快地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变成她趴在上面。 颜舜华的脸毫不意外地又黑了。 这人真的是十分挑战她的神经。 “沈公子!!” 她磨牙的声音在黑夜中十分的清晰,以至于沈靖渊蓦然地想起第一次见面之时,她的大胆言语让自己溃不成军的事情来。 “你想要外人知道我在你的闺房里过夜吗?” “你还想过夜?” 她像变戏法一样将匕首掏了出来,径直抵到他的喉咙上,“找死!” 沈靖渊全身却十分的放松,任由那冰冷的匕首抵着肌肤带来阵阵凉意,声音慵懒中带着些许压抑不住的兴奋,“你将刀握反了,怎么刀背向着我刀刃却向着自己?刀剑无眼,心割伤了手。” “沈靖渊!!” 颜舜华气急败坏,咬着牙将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地咬啮而出,不料话音刚落,这人气势突变,犹如开了刃的神刀一般,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翻地覆,在回过神来之际,她悲催地发现自己再一次负重,喘不过气来。 他的脑袋又枕在了她的肩窝,呼吸渐粗,声音却十分的飘渺,像是从外而来,却又带着浓郁的红尘之意。 “再喊一次?恩?” 末尾的音节无限延伸,仿佛羽毛一般轻轻地落到她的心湖里,荡漾出无数波光涟漪的水纹,一圈又一圈地缓缓蔓延开去。 颜舜华不上来此刻的感觉,只是却本能地感到了危险,那是一种即将束手就擒逃跑无望的囚禁预感,她霎时间毛骨悚然起来,手中的匕首也干脆利落地抵上了他的胸口。 这一回,是锋锐的刀尖。 即便她没有用尽全力,被抵住的那一点衣服也在层层洞穿。尔后,握着刀柄的手清楚地感觉到刀尖所传来的战栗与兴奋。 一刀见血。 沈靖渊闷哼一声,有些讶异于她的果敢,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但也因此,更增添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继续用力往内里去,再旋转一下,效果会更好,能够一击毙命。需要我手把手地教你吗?”(未完待续。。) 第136章 发狠 他忍着痛完,便低低地笑着,随着呼吸,有热气不断地涌到她的耳垂。 “先礼后兵,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沈公子,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捅进去。” 颜舜华强忍着恼怒,还有那莫名其妙缠绕在心间的恐惧,一字一顿地完,握着刀的手轻轻颤抖,却始终不肯放松。 “恩,我信你。” 也不知道是相信她真的敢捅进去,还是相信她不会轻易取他性命,沈靖渊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便愈发地将脑袋贴近她。 颜舜华全身绷紧,感官在黑暗中愈发敏锐起来,虽然看不大清楚,她却仍旧圆睁着双眼,毫不退缩地与他对峙着。 直到巧的耳垂被什么东西轻触了一下,她才头皮发炸,右手下意识地发力,将匕首给狠狠地捅了进去。 他再次闷哼,身体骤然绷紧,但依然没有选择自卫或者反击,甚至在她下意识地松手刹那,伸手握住她的右手,再次握上刀柄,轻轻地一转。 “瞧,你应当这样做。是不是很简单?” “沈靖渊,你疯了!” 颜舜华原以为他会将自己手中的匕首给夺过去,即便不成功,也能够轻易地闪躲她的攻击。 她知道他是个练家子,云尚彬此前曾经相当兴奋地告诉她,随她们一道来的客人不单只侍卫身手很好,本身的功夫也相当不错。 可是,如今这人却任由她把匕首送进了身体。末了还笑着手把手地亲自教她。该如何最大限度地旋转,一刀杀死他。 他再一次地低声笑了,像是呢喃。更像是叹息,“果然……” 他没有继续下去,血腥味在黑夜里蔓延开来,让颜舜华心惊不已。 “你带人来了没有?怎么联系他们将你弄走?喂,话!” 尽管有些心慌,但她好歹知道这人必须尽快弄走,否则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到时候她与云家就麻烦大了。 沈靖渊不话,颜舜华气得眼睛都红了,下意识地就揪住他的耳朵往外使劲拉。“别装了你个混蛋,我知道你没晕也不会就这么翘辫子死了。赶紧地滚蛋!” 那把刀依然插在他的身上,他旋转的时候她拼命地缩手,压根就没有进行下去。 虽然伤口挺深。血也流了不少。但目前并没有大面积失血,只要及时诊治,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 “亲一下,我就走。”他像是个撒娇要糖吃的孩一样,笑眯眯地在她的耳边着自己的要求。 颜舜华气极而笑,拉扯着他右耳的手愈发地用力,“听不懂人话是吧?我,给我滚!” 话音刚落。她就握着刀柄逆时针旋转了十五度,痛得他眼前一黑。差点真的晕死过去。 “再有一次废话,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她杀意满满,仿佛真的要跟他同归于尽。 沈靖渊明白她此刻已是恼极,便也见好就收,道了一句晚安,慢慢地翻身下地,往窗外去了。 在他走后没多久,颜舜华才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不久想起了什么,立刻摸黑找到了火折子,点亮灯,将床铺整理了一番。 被子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她的衣服倒是干干净净的。 未免被丫鬟发现,她极快地就着洗漱的水将脏了的地方洗了几遍,尔后在桌椅间摊开。 弄完这些,她又翻箱倒柜地找来厚衣服,迅速灭了灯,倒头就睡。 翌日,她顶着一双熊猫眼醒来。扎马步的时候又开始接二连三地摔瓦罐,直看得云霆皱眉不已。 他没有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在她烦躁的时候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愣是让她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一个时辰的练习。 “爹。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她放松了一下手脚,这才走到云霆跟前问候。 云霆基本都是隔三差五地来抽查,按照往日的规律,今他应该不会出现的才对。或者即便出现,也是看一会儿就去前堂处理要务,不会浪费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为了督促她扎马步。 “昨晚又没睡好?又做噩梦了?” 她虽然在撞船事件中死里逃生,但是被救回来之后不单只失去了记忆,更是落下了时不时就会头痛的毛病。这一点,云宣氏在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就满脸哀伤与自责地跟他提起过。 颜舜华顺势点头,这一回也不敢再提示沈靖渊莫名其妙地纠缠她的事情,免得这个便宜父亲也跟着烦恼。 毕竟,依照此前意外碰面的观察,云霆对沈靖渊的态度似乎带着一种以下待上的恭敬。 她猜测要么就是沈靖渊地位或者是家族背景太过超然,完全凌驾于云家之上,要么就是他本人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地方,值得云霆这个不卑不亢的人发自内心地敬佩,所以在礼节上才会特别的周到与恭谨。 “今晚早点睡。” 鉴于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还算不错,他难得温和地了一句,末了又漫不经心地道,“留言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只是个恶作剧而已。爹已经警告那人下不为例。” 颜舜华心翼翼地抬眼看他,敏锐地发现他面上浮现出些许古怪来,便知道大概沈靖渊拿什么话去糊弄他了,让他不相信却又没有办法质疑。 她也不敢再下去,便扯开话题,与他闲聊了几句,这才回东厢房换衣服,接着去找云宣氏。 这段时间,她与云宣氏熟络了不少。尽管碰触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奇怪,但她的身体确实是接受了对方的偶尔亲近。 这大概就是母女性?即便灵魂已逝,身体还是会有记忆。 颜舜华杂七杂八地想了一路,待得到了客厅,才发现空无一人,往常都在隔间里处理家事的云宣氏并没有在。 “去问问夫人哪儿去了?” 鉴于满冬还算稳重,因此云宣氏前一段时间就已经将她重新提拔上来,仍旧做长女身边的一等丫鬟。至于半夏,却还在宋嬷嬷的手下,接受着各种各样的回炉重造训练。 “姐,夫人如今在厨房。” 满冬很快就获得了答案,颜舜华闻言便迈步去厨房。 只不过,还没到半路,就被云宣氏身边的大丫鬟秋实给拦下了。(未完待续。。) 第137章 金子 “姐,夫人您身体要紧,最近还是不要太过疲劳为好。饭点未到,您可以先去憩一会。” 颜舜华抽了抽嘴角,秋实就如同名字一般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在云宣氏看来这样的丫鬟心思十分简单,让人放心。 但在她看来,秋实却真的太过顽固了,云宣氏一是一,二是二。譬如现在,大概是被下达了不允许她靠近厨房的命令,这丫鬟就老老实实纹丝不动地杵在她面前,两只手还大张着,看起来又呆又萌。 她摇了摇头,只好带着满冬慢吞吞地离开了。 念了一会书,又休憩半个时辰,这才去了吃饭。 期间云宣氏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居然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尝一个菜就问一句是否好吃。 直到他们将饭菜都一扫而光,云宣氏才告诉他们,今日的菜全都是由她掌厨做出来的。 双胞胎自然是都扑上去左哄又哄,云尚彬也表示很好吃,同时十分自豪他是朋友当中第一个吃到母亲亲手做的菜的人。 至于颜舜华,除了那一锅汤觉得味道鲜美外,其余的菜色都只觉得普通平常而已,便只是应景地还不错。 倒是急匆匆地回来吃饭的云霆,吃完就面不改色地赞叹不已,溢美之辞又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直得云宣氏仿佛喝了美酒一般酡红酡红的。 云霆见状愈发高兴,兴之所至干脆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让云宣氏有空就去揣摩揣摩,什么时候做出来让大家品尝。 云宣氏被哄得万分高兴,一叠声地喊宋嬷嬷都记下来。日后她要学习怎么做。 颜舜华见她眉开眼笑犹如少女怀|春,便眼角抽抽,自觉拉着弟弟妹妹离开了,免得留在客厅做那发光发热的电灯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双胞胎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她了。只不过,被她伸手拉住的时候还是会不自在,因此一离开了客厅。便不约而同地挣开了手。 倒是云尚彬,因为她来到洪城之后“表现良好”,对她这个长姐大为改观。主动地跟她了一些外边的趣事。 虽然他条理分明口齿清楚,但颜舜华没有亲眼所见,因此对于古代的府城并没有太具体的概念。 “你确定那些大家闺秀都可以像男子一般外出?” 云尚彬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些懊恼来,显然此前并不想要她知道这一点。 “兴许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方华那子成浑。啊。姐,刚想起来夫子交代的几页书还没看完,我先走了。” 他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连她的脸色都不敢细看。 颜舜华有些无奈,双胞胎见兄长一走,也慌忙有事要做,手拉手地走了,只剩下她眼角抽抽地停留在原地。 想着来到这里安家一直没有四处走动。她便信步逛了起来,就当作是饭后消食。 洪城知府的内宅还算不错。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虽然颜舜华曾经到过紫禁城看过,但身临其境地生活在古色古香的地方,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慢慢地走着,偶尔会伫立看一会花草,不到一盏茶时间又继续溜达,七拐八弯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满是松树的偏僻角落。 “姐,我们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满冬觉得自己有些畏惧如今的云雅容。虽然私底下还是有有笑,但是她也不上来,总觉得如今的主子身上多了一些什么,有些像云霆不苟言笑时给人的感觉,总让她不自觉地绷紧神经,丝毫也不敢放肆。 颜舜华并没有听清,此刻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棵巨大的松树,不远的地方有一所类似于乡下的房子,里头的一个角落垒着整整齐齐的柴垛。 而院里头还散落着许多刚劈好的干柴,一个四五岁的女孩正抱着一只黄色的狗崽,时不时笑眯眯地与另外一个稍大一点的女孩子着话。 她看见一只特别的灰色狗崽靠近了第二个女孩子,应当还是不会走的缘故,它一直四脚爬爬颤颤巍巍地到达绣花鞋旁,凑前嗅了又嗅。 尔后没过多久,她的视线范围内又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狗崽。眼睛特别的亮,看着灰狗的眼神十分温情,看着女孩时却带着十足的警惕。 不知道为什么,颜舜华却觉得那只黑狗是在看着自己,她甚至下意识地张开了口,想要喊它的名字,可是僵硬了好半晌,她只能够维持着张嘴的姿势,无声无息地站立在原地。 她不记得。 她觉得自己应当认识那只黑狗的,但是她却想不起来。它应当是有名字的。叫什么来着?奇怪,她明明跟它很熟悉的才对,怎么会记不起来? 颜舜华敲了敲脑袋,又开始隐隐头痛起来。 “你在干什么?” “……” 她那飘到极远的思绪突然就被拉了回来,即便不回头,也立刻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属于何人。 “下次出门换一个机灵点的丫鬟,否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沈靖渊施施然地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微扬着头问她,“坐?” 颜舜华龇了龇牙,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下次出门沈公子也请记得将你的金子带上。” 他挑眉,以为她难得看上了什么东西,却因为太过昂贵而不好向云霆开口,“哦,你想要买什么?需要多少金子?” 颜舜华翻了一个白眼,知道这人即便智商爆表,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明白脑筋急转弯似的玩笑话,便难得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沉默是金。” 沈靖渊微怔,旋即明白她是在讽刺自己多管闲事。 “即便这里仍旧属于内宅范围,但也是客人住的地方,你鲁莽地闯入进来,有损闺誉。” 他特意在“闺誉”一词上加重了读音,强调她与自己一样,都是那等不在乎繁文缛节的人。 她贸然前来看他,在外人看来太不妥当,他却高兴万分,他夜探香闺看她,外人知道必然会觉得惊世骇俗,她即便失忆却也不惊不惧不羞不恼。 沈靖渊看着她嘴角微抿,心下一笑,当即修正之前的话——大概也不能算是完全不恼,但她生气的却肯定不是世俗之人所想的那样,恐怕更多的是出于安全与私隐的考虑。 总归来,他们本质上都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外方内圆,不管外在如何端庄如何严肃,内里必然是全听自己的,嬉笑怒骂皆随己心。(未完待续。。) 第138章 小气 颜舜华懒得理会他的言语机锋,只是抬头四处看了一番,这才惊觉自己漫步到了松林深处,身后是一扇半敞开的大门。 “如意,带人下去压压惊。” 沈靖渊也不在意,一声令下,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随即走了出来,向主子鞠躬应是,又向她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末了便半是强硬半是诱|哄地将呆愣着的满冬给拉了下去。 颜舜华看到这里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开口阻止。 他今日穿着月白色长袍,看着像是家居装扮,她猜测自己多半是闯入了他暂时居住的地盘。 尽管按理来,如今的云家人才算是内宅的暂时主人,但是对于应允给客人居住的地方,即便作为主人也是不能够擅闯的,她到底是太过随意了一些。 这里可不是原来那个时空,女子可以在大多数地方都合法出现随意行走。 她暗暗告诫了自己一番,日后要找机会慢慢地熟悉这里的风俗习惯,心行事迅速融入。 “都出来吧,见一见人。” 沈靖渊对于她时不时的走神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她的眼里似乎存在感还真的不强,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忘记他还在身边。 颜舜华闻言正疑惑地看向他,突然就寒毛陡立。 数十人瞬间出现在她的跟前,齐刷刷地向她行了那个古怪的礼节,为首的几人还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见过姑娘。” 她心下一跳,霎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沈靖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也不话,余下的黑衣人也就维持着整齐划一的姿势。 颜舜华眼角抽抽,没有来得及闪开,结结实实地受了一礼,她搞不清是什么意思,猜测大意跟首次见面问候一般的礼节。便微微鞠躬想要还礼。 只是她刚半弯下腰,为首的几人便突然单膝跪了下去,后头的人见状也齐刷刷地照做。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她僵在半空,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沈靖渊,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为首的那几人,眼神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带着某种古怪的意味。 她为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去解读他的情绪而微微皱眉。也不管正确不正确,缓缓地将礼行完。 “还请沈公子派人将我的丫鬟叫回来,贸然打扰还请海涵,就此告辞。” 沈靖渊这一回却也像她之前一样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挥手让他们离开,自己却开始慢条斯理地泡茶,末了自斟自饮起来。 颜舜华呆了半晌不见他搭话,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一两声鸟鸣,便眼角抽抽地在另一头坐下来。回答这个在她心中已经被打上“心眼”标签的男人。 “我之前在想事情,所以才无意间走偏了。下次沈公子可以将大门关好一点,兴许就不会遭遇这等乌龙事。” 她的解释却让沈靖渊原本要给她斟茶的动作停了下来,空杯子在他手里翻来覆去地旋转着,仿佛成了玩具一般。 颜舜华没辙,见他旁若无人就是不想开口话,便也安静下来,把他当做了空气,心里却打定主意,过得一时半会他要还是不将满冬给交出来,她就自己回去,找云霆来会一会他这个客人。 沈靖渊倒也没晾她多久,就重新换了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茶,扯开话题问道,“想什么这么走神?” 死闷|骚。 她心里腹诽了一句,接过热气袅袅的茶,恰到好处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什么。” 沈靖渊剑眉一挑,语出惊人,“想念心上人?” 颜舜华眼角抽抽,这人的出现实在是打破她对这个类古时空的既定观感,比起现代人来,他这个古人言行举止的开放程度实在是不遑多让。 “狗是人类的朋友,偶尔想起它们走神,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她扯了扯嘴角,打定主意喝茶,不再理会他的问题。 沈靖渊却似笑非笑,“哦,原来是狗。让我来猜猜,那一定是一只黑色的大狗是吗?与佛经一样给你的感觉都熟悉无比?” 她不话,俏脸隐在热气里,氤氲着某种朦胧至极的荧光,影影绰绰的,仿若幻梦。 他低笑,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脸上的酒窝也跟着若隐若现,骇得藏身在暗处的过半护卫们都心惊胆战,齐刷刷地屏住呼吸,尔后束手待立头皮发麻。 这个主子并不是阴晴不定的人,与此相反,成长之后的他相当内敛,泰半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偶尔显露细微的情绪,脸上的神情也十分不显。 像今日这样的,这样的,这样的平易近人?在以往简直就是不敢想象。 另外的一些人虽然也带着疑惑与惊疑,但在为首的人都没有表露出什么另类情绪的当口,非常识时务地也摆出了棺材脸 至于少数的那几个贴身侍卫,无论主子做什么他们都不会一惊一乍。 甭沈靖渊只是坐在这里跟一个姑娘家喝茶,就算是夜晚在刚认识的姑娘家闺房外放风也试过了,即便过不了多久塌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颜舜华并不知道,就在她腹诽对方的同时,他的属下们也正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自家主子与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是不死心是吗?只听过顺手牵羊,倒没想过还有人顺手牵佛经的。沈公子您可真是虔诚。” 她放下茶杯,定定地看了他一瞬,见他不恼,眼角眉梢反而愈加柔和,情不自禁便有些头痛起来。 想了想,还是再一次选择了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道,“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让沈公子你有了误会。但是请允许我郑重地向你一句,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沈靖渊双眼微眯,没话,只是微微地扫了她一眼,接着便不声不响地继续喝茶,但这慢条斯理的无声动作却让颜舜华的脊梁骨都窜起了凉意。 这人气吧啦的,居然又生气了,真是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她也为自己对他随时随地地观察入微感到了些许苦恼。(未完待续。。) 第139章 沙袋 颜舜华抿了抿唇。 “倘若真的熟悉,即便失忆我也不会随意忘了那个人,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所以你看,这个问题是不是从此就打住?” 她相信此刻的自己神情一定是诚恳无比的,因为她的是真话。 她搜遍记忆,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也不想再与这个给她感觉万分危险的人有任何的牵扯。 她一个异世之魂,连自己本身的记忆都记不全,又没有接收过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就连现今的家人都感到陌生无比,怎么可能会记得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并且相当自来熟的外人? 即便她不懂古代的风俗民情,可是也知道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是没有机会与一个外姓男子混得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熟稔的。 云雅容再胆大包,也不会没脑至此。 因为心里下了判断,认定自己猜测的事实真相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出差错,她话的时候也就没有丝毫的犹疑。 可是也正因为这一点,经过七年得上是朝夕相处同样对她熟悉无比的沈靖渊,一经察觉,瞬间怒了。 她记的狗,却不记得人。所以在她的心里,意味着人不如狗? 这一个认知简直要让他暴走。心里翻滚着的只有一个念头——下一回见到花,他保证不打死它! 只是他好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上回那样鲁莽,即便不会吓着她。也有可能会让自己伤上加伤,届时反而更加不便。 因此他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以免自己被她给气得疯掉。 于是下一秒,颜舜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甩袖子走人,只留下她一个人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尔后没多久,满冬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神色不知怎的,十分之惊慌。 颜舜华没话,直接走人。 直到走得老远。万青阁完全看不见的时候,她才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沈少爷脸色好难看,奴婢。奴婢害怕……” 满冬抹着脸上子虚乌有的冷汗,全身发抖双脚发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看得她都不忍直视。 “你看他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帅得惨绝人寰的美男子。没看见就亏大发了。姓沈的总是一副面瘫样。看来看去也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外加两只耳朵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的看头?鼻子插上两根大蒜,他也不可能瞬间就变成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男子。” 颜舜华总觉得刚刚在万青阁时,自己的气势完全被沈靖渊给压制住了,就好像在此前夜晚时的遭遇一样,让她想起就觉得忒憋屈,不知不觉间,便嘟嘟囔囔地损了他几句。 此刻的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不远的地方,一前一后还跟着两个人护着她回东厢房。 尽管她后头的声音低得犹如呢喃。满冬压根就听不见,但在功夫不错的人耳中,却是清晰得犹如雷鸣声,响得不得了。 自然,也震得人呆愣当场,头皮发麻。 待得送完人,两人商量了好半晌也没有出个对策来,不吧,谁晓得暗处会不会有另外的人跟着,吧,主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压根就不敢想。 想来想去,似乎不论怎么办,他们都讨不了好。 于是乎,当两人回到万青阁的时候,期期艾艾地愣是扭捏了好半,也没能吐出完整的话来。 最后还是沈靖渊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两人才你一句我一句地将颜舜华的话语给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干净净。 “即便失忆,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壮硕。三不打上房揭瓦,精神头不错,恩。” 沈靖渊气极而笑,良久才吐出了那么一句评语,尔后没再什么,径直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十二哥,主子不会发疯吧?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任谁都不可能受得了自己被人成这样,又不是女的。男的长得再俊美,也不能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换做是我,铁定揍得她满地找牙。” “胡什么?还不快闭嘴!” “而已,怕什么?话回来,我还挺佩服她的,够彪悍。只是主子让沈瞳去照顾颜大姐,分明是极紧张她的,怎么如今又看上云大姐了?啊,这个豆沙包……好……难道他想要享受齐人之……” “美食都不能堵上你的嘴?甲十三,什么时候你也像女子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了?背后议论主子是死罪,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甲十二快速地完,感觉到后背那道灼人的视线消失,这才冷汗涔涔地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无知无觉的甲十三一眼,甩手就走。 这个搭档傻啦吧唧的,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给拖累死。 甲十三三两下地将手中的几个豆沙包塞进嘴里吃完,拍拍手欢快地跟了上去。 而如同他一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惹了事的颜舜华,睡醒一觉又看了一会儿书本后,便老老实实地去顶瓦罐扎马步了。 云霆午休后得知长女去了万青阁,后来沉着脸离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再三询问,确定了是她自行前往沈靖渊住处后,便皱眉想了片刻,既没有去问客人,也没有过问她,只在下午她锻炼之前,让李大悄悄地递给她两袋沙,让她绑在腿上练习。 每个沙袋约莫一斤重,除了沐浴洗漱晚间休息可以解开外,其余时候一律不得松绑。 并且,重中之重的是,决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他特意让她带着沙袋行走,尤其是在云宣氏面前,她更是连提都不能提。 于是乎,哪怕扎马步的时候她保持姿势不移不动没甚感觉,待得她带着两个沙袋走来走去的时候,两日下来,累得双腿就似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偏偏面对云宣氏的关心时,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压根就不敢私下告状。 即便到了全家出去洪城府郊外踏青玩耍的那一,云霆也不允许她将沙袋给取下来。 另外,坑女儿的是,这个便宜老爹还让她帮忙放风筝,一路跑一路跑,中间还磕磕绊绊地摔倒了几次,到最后双腿都几乎跑断了,他才成功地将风筝给放上了,末了美名其曰,这是替生病的沈公子祈福。 “好玩吗?来,给你线,跑起来,等你认为足够高的时候,就将线给放了。病气被风筝给带走,沈公子不日就会痊愈。” 尔后,他就可以客气地开口请人离开了。 只不过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云霆却忘记了还有一句老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未完待续。。) 第140章 踏青 沈靖渊可不知道云霆的打算,更没有想到,他潜入香闺都没有被云家的人发现,偏偏却因为颜舜华无意中闯入万青阁,而让颇为欣赏他的云霆立即从父亲的角色出发,要请他走。 作为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身边的护卫有多少云霆不得而知,但是他却知道,但凡沈靖渊本人不同意,任何一个外人都不可能不请而入。否则,下场肯定不会太美妙。 但是他的长女云雅容却误打误撞地进去了,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尔后停留了不短时间,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 哪怕沈靖渊亲口告诉他,这是看在途中云宣氏相助之情,以及如今他的挽留之谊份上,所以才开门让她进去并的招待一番,他云霆也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别他们云沈两家不是通家之好,即便是云宣两家这样的姻亲,也从来都不可能会允许年纪大了的子女单独混在一起谈地或者玩耍的。 他的长女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一清二楚。胆子是大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是没脑子。对于该避讳的事情,她向来都是如同其他严谨的闺阁女子一样执行得很好。 这只明一件事,她之所以进去了,当时肯定是想东西想得太过入迷了,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或者知道了,但是却以为还是在内宅范围,不可能会住着一个不熟悉的成年男子,因此才混不在意。 在那等状况下。沈靖渊身边的人随意出来一个阻拦,告知禁止进入,相信他女儿会立刻掉头就走。压根不会出现这么莽撞乌龙的事情。 那么话回来,这位离京多年踪迹全无、一回京却立刻走马上任的世子爷,到底想要对云家做什么,或者需要云家为他做什么? 长女云雅容,会是他的最好突破口吗? 云霆看着气喘吁吁的长女,她此刻正一脸不快地将风筝线给放掉,尔后毫不顾忌地盘腿坐在草地上。他微微摇头,脸上却隐约带着笑意。 因为双胞胎疯跑的缘故,云宣氏并没有顾得上照看长女。反倒是宋嬷嬷,见状亲自去搀扶她。 “姑娘,到老爷那边坐下休息可好?” 颜舜华原本不想动弹的,但见宋嬷嬷温和中却带着固执的眼神。便知道无论什么。这位自就服侍她母亲的奶娘仍旧会坚持己见。加上对方年龄在六十上下,在她认知中是属于该敬老的范畴,便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宋嬷嬷对于她如今这般娴静稳重的模样欣慰之极,到达地方就当着云霆的面狠狠地把她夸了又夸,什么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什么大家闺秀一派端庄。总而言之,怎么好听怎么来。让颜舜华听得眼角抽了又抽,平静的神色差点就绷不住。 看见她一副见鬼却生生忍住憋得内伤的模样。云霆哈哈大笑。 “嬷嬷从来都严肃恭谨,不爱奉承话,可如今年纪大了,反而比从前更爱开玩笑。囡囡,可见你深得她心。日后千万要保持住,不可随意懈怠,辜负了她老人家对你的期望。” 对于一直以来律己慎言的宋嬷嬷,云宣氏有多依赖,云霆就有多敬重。故而十分难得的,他在长女面前没有再端着张脸。 宋嬷嬷连姑爷才是开玩笑,却也是笑得十分松快,仿佛是怒放的重瓣菊一般,层层叠叠的舒缓开来。 颜舜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是顺势点头,万分真诚地举手表态道,“爹,女儿保证完成任务。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北我绝不向南。” 前面一句,自然是为了自己原本性格的慢慢外露而做铺垫,让她常年的像原主云雅容那样活泼好动,她可受不了。 但是完全不让动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真正的古代闺秀那样,她自然也是不行的。 故而后面特意加上那么一句示弱的俏皮话,为的就是能够打动云霆,偶尔能够大发善心让她出来外头看看。 云霆不知道她的弯弯绕绕,却也被她“原形毕露”似的言语给逗得心里一乐,“阳奉阴违的事情你可没少干。如今立下军令状,就不怕完成不了将来要挨板子?” 从到大,虽然有两家的长辈们护着,但是调皮捣蛋的云雅容还真的没少挨打。有一回云霆气得狠了,用力太过,偏偏准头又没对好,抽得年幼的她手腕的桡骨都断了。 也是因为这样,云宣氏整整半年都没有理过他。至于两家的长辈,那半年也是每回见到他都横眉冷对,要么训斥,要么直接甩脸子,反正就是没有好脸色。 云霆虽有愧疚,但此事过后仍旧是该训的训,该打的打,颇有一种我行我素的姿态,倒是惩罚的力度上减轻了许多。 颜舜华虽然没有记忆,但从满冬与半夏那里还是将原主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故而也知道云霆此刻着话是什么意思,当即笑眯眯地道,“爹,阳奉阴违但敢作敢当,总好过唯唯诺诺的没有主见,将来受人欺负的好吧?” “你这孩子,歪理倒是一堆一堆的。难怪你爹见到你总是手痒痒的厉害,连娘听见这样的话也想打你一顿。” 云宣氏牵着浑身沾满草屑的双胞胎过来,云尚彬安静地跟在后头,此刻正对着她微笑,端的是一副纤尘不染的谪仙风范。 这个弟弟长相肖母,偏向阴柔,加上又是稳重斯文的内敛性情,故而时常给她一种秀气妹妹的感觉。 哪怕云霆夫妇算得上是这个时空里相当开明的父母,并不会完全压制或控制孩子的性,反而会适当引导与约束,给予四个孩子相当大范围的自由,作为独子的云尚彬仍旧是安静得很,或者,相较于姐妹们更加的内敛自律。 就好比如此次出来踏青,双胞胎玩得飞起,在草地上打滚,云宣氏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呵斥,而云霆则引导着颜舜华跑来跑去,即便摔倒了也让她立刻爬起来继续,想要以此发泄长女那过于旺盛的精力。 云尚彬却没有,只是偶尔看看上的风筝,偶尔又看一下家人,时不时地来回走动着两边话,这便罢了。 “娘,我的可都是大实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要是在自己家里都不敢高声话,委屈时想哭便哭,高兴时想笑便笑,向爹学习有话直有事便做,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日后到别人家去,规矩不管是多还是少,终归不会像如今这般快活。女儿当然得强韧一些为好,那样甭管遇见什么事情我都会想办法坚强面对,而不是做个逃兵落荒而逃,丢您和爹的脸。” 她一边一边手指翻飞,快速地将丫鬟们采摘来的各色鲜花以及嫩柳枝编成花环,尔后笑眯眯地将大不一的花环一一套到了家人的头上。(未完待续。。) 第141章 刁难 “这个据辟邪,祝爹娘年年恩爱一如最初,祝弟弟童心大发成为打架能手,祝妹妹们永远都那么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大道理完,她又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冒,直得云尚彬一愣一愣的,双胞胎也是受宠若惊。 反倒是云宣氏,起初听得深以为然,后头却哭笑不得。 而云霆,开始是略感疑惑,一是下意识地觉得话有深意的长女似乎有些不对头,二是怀疑她这些话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让他不要追究,末尾她恢复本性,却又让他将那疑惑的瞬间给抛到了脑后,只是欣慰于她的敏锐。 作为长姐,以往的她虽然也对弟弟妹妹爱护有加,但总归来,还是威严有余亲密不够。 如今能够意识到他们做父母的某些苦心,并且出言引导,行使长姐的职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她的进步。 只是没等他表扬,颜舜华就微微歪了歪头,双眼像上的繁星那般眨呀眨的,“爹,什么时候能够带我去学骑马啊?” 云雅容**玩,是个安静不了多久的人。日常最爱做的事情,便是白日瞎逛到处凑热闹,夜晚则专门在家欺压弟弟妹妹,非得将其中一人惹毛或者整哭为止。 至于要遗憾,便是迄今为止都没能学会武功,以及骑马。 对于前者,已经三不五时地跟着李大练习、偏偏觉得枯燥无比啥乐趣都没有的云雅容实际上已经死心了,将目标转换为将来找一个武功厉害的丈夫身上。 对于后者。因为没有尝试过,所以这两年来一直心痒得厉害,逮到机会就要到父母跟前撒娇。 云家是有养马的。在京城本家的郊外庄院,精壮彪悍的不多,但普通的马匹却也不少。尤其是在爱马的清河县主云老太君的封地清河县,马匹的数量一般般,质量却普遍不错。 偏偏因为从到大调皮捣蛋疯跑疯玩的形象太“深得人心”了,以至于骑马这一项被认定为危险的项目,遭到了长辈们的一致不。 倘若云雅容性情稳重一些。即便云老太君他们不同意,云霆大概还是会偷偷带着她去玩的。 在他这个父亲的心中,孩子想学什么都可以。 只要不危及性命。不触犯律法,也不是从根本上背离道德,那么要学什么就学什么,学不会也没关系。过把瘾就好。 可惜云雅容不知道。而自诩初来乍到的颜舜华就更不清楚了。 她实际上是会骑马的,只不过隐约记得自己骑术十分一般,仅限于驱马慢跑,拐弯跳跃等技术压根就没有掌握到。 因此当得知原主也十分渴望学会骑马潇洒走一回后,她也就立刻转动了心思。 “想要学习骑马啊,可以。” 云霆此刻也笑眯眯的,头上的花环纹丝不动,间隔点缀着的不知名野花却随风飘曳。颤颤巍巍的,仿佛在向人招手。 不单只颜舜华双眼一亮。就连云尚彬与双胞胎等人闻言也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云雅芳已经心急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学,她要准备美美的装束。 云宣氏倒是对丈夫知之甚深,因此并没有插口话,只是心下却暗笑孩子们恐怕要失望了。 即便真的允许,想要达成的条件必然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只要容容你能够在原有基础上,每一样都增加到这个数量,之后每日依旧健步如飞,同时能够将尽最快速度奔跑的弟弟妹妹们都一并抓住,那么我就考虑一下让你骑马。” 云霆将掌心摊开,十指像怪物张牙舞爪的触手一般,看得颜舜华嘴角抽抽。 双脚各负重十斤,不单只要求她日常行走健步如飞,还要求她负重奔跑抓人,这简直就是故意刁难。 “你们父女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云宣氏不解,云霆微笑着摇头,颜舜华则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又扭头看了一眼迷惑不已的弟弟妹妹们,点了点头。 没有试过,怎么能够知道能不能行? “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吗?您知道我如今可还只是起步阶段。” “今年之内,只要你能完成,那爹就话算数。” 他只了考虑,之后教还是不教,视情况而定。 颜舜华自然没有误会他的意思,只不过她有信心,一旦自己真的完成了挑战,那么云霆自然而然会心甘情愿地教她。 “一言为定。” 她与云霆击了一下掌,然后便笑眯眯地看向双胞胎,“大妹妹,你们也想骑马对吧?恩?” 云雅芬与云雅芳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行。从现在开始,是发挥你们两个潜能的时候了。从今开始,你们都吃多一点饭菜,争取早日增肥成功,将自己吃得越胖越好,最好胖到跑不动为止。届时长姐一定会努力抓住你们完成任务的。” 双胞胎下意识地不要,颜舜华却若无其事地捏了捏拳头,愣是吓得两人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往事,委屈地各含了一泡眼泪望着云宣氏,将哭未哭。 “行了,囡囡,别吓唬妹妹。” 云宣氏自然是见不得两个女儿这么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连忙嗔了一眼长女。 颜舜华耸了耸肩,“娘,我还没吓唬她们啊,只是建议,建议而已。她们有多想要学习骑马,就完全体现在每日增重这一个任务上了。” 她完转而去看云尚彬,“弟弟,至于你就再加一把劲。只要每日都废寝忘食,看书看得头昏眼花的,相信就算你拼了老命去跑,姐姐我要抓你也是易如反掌。” 她煞有其事地一边一边点头,直看得云尚彬脸红红,愈发像个姑娘。 云霆闻言却是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肩膀上,“听见没有?再不分点心思锻炼身体,将来成了书呆子就不要怪你长姐没有提醒你。手无缚鸡之力不,还长得弱不禁风的,我都替你未来的媳妇发愁。” “行了行了,你们父女俩一边去,有事没事撩拨几个的干什么?彬哥儿身体好着呢。” 颜舜华的俏脸微微扭曲了一下,直到现在,她每次听见别人喊云尚彬“彬哥儿”,都会不由自主地抖上一抖。 兵哥哥什么的,后头通常都会跟着好妹妹,媳妇儿人选是绝不会少的。 故而每每听见只会让从现代来的她恍若被雷劈,雷那个滚滚啊荡荡……(未完待续。。) 第142章 喝茶 颜舜华知道负重二十斤很难,但是她没有想到,会难成这个样子。 距离上一回全家出游已经过去十了,她休息了数日后,为了更清楚地感知重量,这才突发奇想地找李大拿了剩下的十八个沙袋,扎完马步后费劲力气地绑上,又用了一点心思藏好,不至于让外人一眼就看出来,尔后便到花园里随意走走。 只不过是想要尝试着走一下而已,一个多时辰后,她就发现别跑了,压根是拖着身体在慢慢地挪动,速度慢得比之蜗牛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她冷汗涔涔,双腿完全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只想一头栽倒在床,或者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再也不起来。 走路什么的,原来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话回来,母亲之所以伟大,原来从婴儿尚未降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啊。果然,男人什么的,简直就是弱弊了…… 颜舜华一边神游外,一边却本能地调整呼吸,让全身的气息都渐渐缓和下来。 满冬在一旁跟着,亦步亦趋。 她是搞不懂了,自家姐怎么突然间就像个孱弱的老人家一样,走一步路就要喘一口气,甚至还逼真地淌下汗来。 反正从前她都不太弄的明白,如今这个仍旧爱爱笑安静的时候却会时不时让她心生惧意的主子,她就更看不清楚了。 兴许,还是为了好玩吧。只要姐高兴。她装聋作哑就行。 颜舜华可不知道她的丫鬟就在身边腹诽自己,此刻她正眼角抽抽地看着不远处的亭,久未露面的沈靖渊正好整以暇地在泡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衬得一身白衣似雪的他愈发地像不染尘埃的神仙。 那是她回东厢房的必经之路。她并没有犹豫,就咬着牙继续向前迈步。 “喝茶?” 见她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沈靖渊微微一笑,“观大姐走路,可真是愈发端庄贤淑了,倘若再加上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那可是人之姿,让人见之心喜心生赞叹。” 颜舜华起初还没怎么着,继续走了十数步。这才身体一僵,微顿片刻,折返回去,淡定地坐下喝茶。 至于满冬。身不由己地被如意拉住。只得在亭外候着。 “沈公子,别来无恙?”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从他的心口一扫而过,凉凉地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才是君子所为。” 沈靖渊的笑意愈发浓郁,两个酒窝再次若隐若现。 “还死不了,承蒙关心。当日唯恐大姐又迷路走错门,所以才派人跟随一路护送。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太感激我。” 两人的视线针锋相对。颜舜华也微微一笑,片刻后特真诚地道,“劳您费心,怪不得今日一见,沈公子的眼角的鱼尾纹都跑出来了,可见这举手之劳是多么的诚心难得。 为了不让您这个客人操不必要的心,日后女我必当心谨慎,在家中行走也时刻警惕,以防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给您带去不必要的烦扰。 如此那般,鱼儿该沉的沉,雁儿该落的落,月亮惭闭百花羞走,龙章凤姿,不枉赐。” 她在自个儿家中,迷路虽有些丢人,但也丢不到外头去。反倒是他这个客人,手真的是伸地太长了。 沈靖渊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暗讽,反而是挑着眉望向她, “佳人美景众人皆喜赏心乐事世人皆爱,承蒙大姐看得起,观察的仔细,提醒的关切,在下一定会尽力保持,让大姐看到之时都能够心生欢喜。”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往只听过油腔滑调之人必然也配备了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却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如今女可真的是大开眼界,总算是有了点切身体会。” 颜舜华嘴皮子向来利索,笑意盈盈地呛了回去。 沈靖渊倒也不介意,事实上,养了这么久伤都没有外出透气,他实在是有些憋闷了。以往还能够静下心来看看书下下棋,如今却知道她就住在隔壁,偏偏没法常常见面。 这姑娘失忆了也依然防备如此,就算能够联系成功,她也会像此前一样倔的压根不话不承认,全副心神都用在怎么防备他上了。 更何况,碍于某种不能的别扭心情,他也不愿意率先去联系。 连一只狗她都潜意识里还记得,人迟早也会想起来。 她如此心冷却又长情,总不能真的只是念着狗却完全忘了人? 他摩挲着茶杯底部的那朵花浮雕,不自觉地收起了笑容,想着这一套茶具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属下找出来给他用的,回头就要给个差事让人出去多磨练磨练。 两人默默不语地各自喝着茶,心里俱都想着事,面上却端得一派平静,氛围和煦得很。 云宣氏带着双胞胎早饭过后就出门做客去了,云尚彬被送去了明德馆读书,云霆要职在身,一大早便匆匆地去处理公务,家中只留下了她一个正经主人。 有宋嬷嬷在,云宣氏也不怕仆人不听话,即便有大事发生,还有云霆在呢,公务一放,总是来得及的。 因此尽管长女没有跟来,她也放心得很,却漏算了家中还有一个客人住着养伤,丈夫正在私底下盘算着这病应当好得差不多了要将人给送走。 待得云霆公事暂告一段落,这才从贴身厮长庚的口中得知,长女锻炼完后在花园里遇到沈靖渊了。 当他赶回来,便远远地看见两人坐在亭里淡然相对的情景。没有话,甚至也没有视线交流,但两人的身体姿态端的是自然无比,仿佛朝夕相处了许久一般,气氛和谐的很。 没等他靠近,长女就站了起来,也不行礼,转身就走,看样子是往东厢房去了。 那个叫满冬的丫鬟倒是眼尖,临走前见到了他,急急忙忙地屈膝敬礼,尔后才跟在了长女后头。 “世子,身体可无碍了?”(未完待续。。) 第143章 试探 “多谢记挂,已经好多了。我将暂离此地,去办那位交代的事情,还请云大人代为保密行踪。他日有需要之时,有可能仍需在贵府叨扰些许日子。未免麻烦,我会暂留几个人在万青阁,已交代他们安分守己,轻易不在人前出现,云大人大可放心。” 两人寒暄几句,沈靖渊就带着长随沈默悄然离去。 直到年轻的背影完全在视线范围内消失,云霆眉头才微微皱了起来。他始终也没弄明白这位世子爷与自己的长女云雅容有何关联。 是一点不对都没有吧,除非他是个睁眼瞎,可是要真的非掰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他又觉得压根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之前两人相处时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仿佛朝夕相处了许多年一般,那样的轻松自在怡然自得,一点都不像是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 真是奇了怪了,云霆一边沉思一边往书房去,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心下一沉眸色陡深,当即吩咐长庚去请大姐过来。 颜舜华到达书房的时候,便见到便宜父亲在桌前的宣纸上写着什么,走进一看,赫然是“定国公府世子爷”与“囡囡”,下方还列了“洪城途中”、“花园一角”以及“万青阁”数行。 她心下一惊,很显然,他想要问清楚她与沈靖渊之间是否有关联。 她一直都猜测沈靖渊大有来头,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会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未来的定国公。 据闻,第一代定国公与大庆朝开国皇帝是从一块长大的伙伴。上马能够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下马能够在朝廷上共谋出策。 在那个时侯,沈家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算得上是大庆朝半壁江山的主人。 即便是到了如今,上一任定国公去世多年,现任定国公并未戍守边疆征战异族,沈家也辉煌依旧。 “来了?替爹磨墨。” 他没开口问。她也便屏息不吭声,只是默默地上前磨墨,动作不疾不徐幅度不增不减。 他看着此刻娴静一如空谷幽兰般的少女。想起从前那个真烂漫常常调皮捣蛋让他暗地里焦头烂额却又心甘情愿地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孩子,情不自禁地便失神了,握着笔的右手甚至有些微的痉挛。 颜舜华一直垂眸专心地磨着墨,直到墨汁均匀色泽温润为止。才自觉地停了下来。抬眸看着他笑道可以了,一边还一边缓缓地揉着手腕,又凑过去看宣纸上的字。 “爹,您写的字可真不错。” 云霆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将“花园跃然亭”五个字也写上去,末了才搁下笔,“住在我们家的沈公子,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你暂且把遇见他的情形还有后面的数次交谈都一下。爹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颜舜华尽管心里一突,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稍微愣了愣,便从头到尾地将数次见面的情形都详细地了。 至于沈靖渊怀疑她不是云雅容而是另有其人、两人夜晚交流过,以及偶尔她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幻听而那声音恰巧与沈靖渊的十分相似的事情,则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这么来,你是在途中才第一次见着世子爷?认真地想一想,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你有没有可能在无意中见过他或实际上认识他?” 云霆紧紧地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似乎一点也不想错漏她的任何表情。 颜舜华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爹,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十分肯定,从前不认识他。除了在家里头,平日里在外边行走我身边都是带着满冬与半夏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要我立刻找她们两个过来让您当场问一问?” 云霆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只是有些疑惑罢了,不用担心。倒是你,从前的事情还是想不起来吗?” 颜舜华闻言摇了摇头,脸一垮,这回是名副其实的沮丧了。 就算不能够完全接收原主的记忆,起码给上那么一部分啊。云雅容此人瞧着就是明朗简单的姑娘,生活轨迹并不复杂,连蒙带猜的,循着蛛丝马迹,应当能够还原大部分事情。 偏偏她什么也没有接收到。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她这么一种状况了。 目前所处状况不明不,连自己原本的事情也遗忘了许多,好些人事都模模糊糊的,给她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要是用心想就能够得到所有的记忆就好了。 可惜,即便拼命地想到头痛欲裂也没有丝毫作用,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头,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了?冷?” 云霆双眼微眯,闪过一道莫名其妙的光芒。 颜舜华却没有发现,老老实实地道,“没有。只是我曾经尝试过许多次去回想,努力至极的时候总会头痛欲裂,刚才突然间想起了那种感觉,不太好受而已。” 云霆闻言神色微动,望着她那低垂的脑袋,乌鸦鸦的长发一如当初那般的光泽柔顺,就连光洁饱满的额头,看在他的眼里也没有丝毫的分差。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是自己的孩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如今记忆全失,原本就够忐忑不安的了,他怎么可以怀疑她是另外一个人? 她几乎就是缩版的云宣氏,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另外一个女孩,与他的妻子如此的相像? 经此撞船事件差点殒命的云雅容,就算话行事上多了一些老成稳重,少了一些活泼俏皮,那也还是他云霆的掌上明珠。 他心下愧疚,不自觉地就想弥补她,于是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点的困难就耷拉下脑袋,囡囡你羞也不羞?往日那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哪儿去了?难不成都丢到大通河去了?好了好了,挺胸抬头,想不起来日后就别想了,省得头疼,恩?” 颜舜华心里暗吁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是过关了,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心翼翼地问道,“爹,那沈公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我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哦,哪里奇怪?” 云霆一旦摁下了自己心底的疑虑,便不再想着要问此前准备的问题了,反倒是将那一张纸折起来,放到烛火里直接烧了。 “身上的气息,好像可以冷得冻死人一般,但凡他靠近,我就忍不住心惊胆战。” 颜舜华垂下眼眸,长睫毛颤颤巍巍的,末了还补多一句,“爹,他会不会杀过很多人?” 这是云霆第一次出手试探她。 倘若不在今日将他心中的念头掐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又会心起疑惑,尔后观察,接二连三地想要找出她身上的破绽。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提防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那样活着太累,也太不值得。(未完待续。。) 第144章 支离 她不是云雅容,真正的原主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甚至是否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她一点儿都不清楚。 但颜舜华很确定,即便原主出事了,来自现代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的她,手上绝对没有沾染那个姑娘的鲜血。 她附身到这具身体上,除了穿越本身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声,并没有其他让她觉得诡异万分的地方。 她自己的境况不明,云雅容的灵魂兴许已经湮灭,兴许安全但却像她一样也莫名其妙地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了,但无论如何她都对这种超越自己认知与能力的事情无能为力。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再。 总归从目前来看,双方还算是客气有礼,从沈靖渊愿意在途中主动接近云宣氏并结伴同行这一点来看,云沈两家并不是什么敌对关系。 将云霆的视线转移到沈靖渊的身上不定会是一个好办法。 两人都不是容易被人糊弄的人。往往这样心有城府的男子,执着起来的时候都会非常的较真。 不论沈靖渊对她或者是原本的云雅容打什么主意,被云霆留心并盯上,他再想要朝她下手就难了。 而云霆的注意力一旦投放到沈靖渊这个相较于她复杂得多也难以对付得多的人身上,恐怕就不会有多余的精力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顺利的话,不定能够一举成功。彻底融入这个时空。 云霆并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因此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讶异与好笑,以为长女是性聪慧。 虽然以前的言行举止常常都是大大咧咧的宛若男孩。但好歹本质上的确是个姑娘家,女子心思细腻这一特点,她还是偶尔能够施展一二的。 老定国公沈少祁戎马半生威名赫赫,在战场上杀的人不计其数,现任定国公沈越檠虽然颇有才学,但却丝毫不通武艺,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倒是世子爷沈靖渊。年少之时便由祖父亲自教导,此后又数年行踪成迷,而今只是弱冠之年。面上不显,通身却气势惊人,行事也滴水不漏,让人捉摸不定。 杀没杀人他不确定。但有一点他却知道。这人年纪心性就超乎同龄人的沉稳坚决,身有肃杀之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他的出身注定了所经之事必定复杂万分艰苦卓绝。 “他只不过是面冷寡言,哪有你的那么可怕?倒没有想到,我云霆的女儿,除了是个淘气包,同时还是一个胆鬼。” 云霆打趣了几句,见她有些撑不住怏怏不乐。这才告诉她对方已经离开了,让她不要担心。 之后父女俩一块吃了午饭。云霆返回府衙办公,她则回房看书,午睡,尔后继续苦哈哈地扎马步。 自然,还是照以前那样,每只脚都负重一个沙袋。 不同的是,扎完马步后她还开始绕着花园慢跑起来。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在每一清晨与傍晚,除了雷打不动的继续扎马步之外,她还会分别进行一刻钟的蛙跳练习与半个时辰的慢跑运动。 原本她可以早一点进行这两项现代人耳熟能详的锻炼方式的,只是顾忌着住在这儿的沈靖渊又像此前那样神出鬼没,所以她一直没动静。 要知道,她被云霆罚抄女则时心不在焉,后头还被加罚了抄写佛经。就因为这个,沈靖渊就顺走了一张写满佛经的宣纸,为此每回见面都拿这事絮絮叨叨个不停,认定了她就是那个他所认识的有在睡前默写佛经习惯的姑娘。 可怜见的,她完全是被她的便宜老爹给无意中坑了一把。 只是好歹沈靖渊都不相信,反而认定了她就是那个人,搞得她有些时候都神经兮兮的,尤其是在想到幻听中的声音与他的声音十分相像之时,简直是灾难即将来临之前的感觉。 所幸,这人终于是走了。 她吁了一口气,拿帕子擦汗。 四月底的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她还没有怎么看到繁花似锦的景象,宅子里头就开始绿树成荫,到处都是飞扬的枝条。 “姐,用饭吗?老爷打发长庚来不回来吃了,让您自己好好吃。”满冬在一旁问她,语气颇有些心翼翼。 今日一大早,云宣氏又带着双胞胎出去串门了,据是某位官夫人开了赏花宴,碍于官夫人圈子的某种意味不明的来往规则,云宣氏不得不去。 颜舜华这两日刚加多了两个沙袋,负重四斤,扎马步,跑跑跳跳,外加日常行走,每日都把自己整得像条死狗一般,与云宣氏见面的时候自然也就有些无精打采。 也因此,这一回都不用亲口拒绝,她就被排除在外出人员名单上了。 虽然呆了许久,她其实已经对外头的世界有些心痒难耐,但是女孩的身体里住着的毕竟是一个成年的女子,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每日按部就班地过着规律又枯燥的日子。 能够忍耐与克制,但是不代表私底下的时候她就不会觉得烦躁。 好比如现在,她就有些累得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念头,想要即刻扔掉脚上的沙袋,换身干爽的衣服,愉快地上街去看一看。 只不过,在某个拐角瞥见了一抹青色极快地撤退消失后,她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轻声道,“你回去叫人将饭提过来,摆在亭里,我要在这里吃。” 满冬有些犹豫,“姐,您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她不敢自己想要留下来,只是委婉地表示自己的看法,哪怕是在内宅,独处似乎也并不安全。 “不要紧,你让那个扫地的丫头过来陪我就成。快去快回,我饿了。” 颜舜华顺手指向远处的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女童,那不点正在尽心尽职地扫着路,“有些凉,别忘了顺道将我的斗篷也拿来。” 满冬依言将丫鬟叫过来,吩咐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姐,然后才一路飞跑着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145章 跟踪 颜舜华温和地问了几句丫鬟“叫什么,几岁,是哪里人,家中还有谁”之类,待得不点没有之前那般拘束,又让她扶着自己去湖边看鱼,末了哄着她去折些新鲜的柳枝与鲜花来。 “我在这儿休息等着你。快去,尽管挑漂亮的花儿过来。” 颜舜华笑眯眯地完,便径直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不点一步三回头地去折柳采花。 起初八岁的姑娘还时不时地回头留心她的动向,后来见主子一直安坐在那里,便慢慢放了心,越走越远,挑挑拣拣的,非要将最最新鲜的柳枝与最最漂亮的花朵摘下来交差。 颜舜华见她终于走远,的身子隐在花丛中若隐若现,直至难以看见,便掩去了笑意,动作隐秘的将绑在腿上的沙袋都取了下来,塞到了角落里。 然后她幅度地调整着姿势,随意地斜倚后仰着头,继续看湖里自由自在游动着的鲤鱼。 这是内宅里唯一的一个湖泊,面积不大,但也绝不算,直径目测大概有半个篮球场的距离。 云宣氏有特意嘱咐几个孩子,不能下到湖里去捉鱼,“虽然没有养奇怪的危险鱼类,却颇有一些深度,掉下去即便救上来那也是糟糕的经历。” 颜舜华在闲谈中曾经装若无意地询问过总管云平,得知入住后他曾经派人仔细地搜查过湖泊,除了深度达到七八米会让不会游泳的人发憷外。确实是没有其他的安全隐患。 几息过后,她又像是觉着这姿势太累,顺势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弯腰探手,似乎想去够那凉悠悠的湖水。 她的动作很随意,但低垂着的脸庞却秀眉微挑,嘴角露出了冷然的笑意。 接着,她便整个人站立不稳,像是事发突然般“噗通”一声栽进了湖里。 兴许是碍于名声或者是某种不可明的自尊心。她并没有尖叫,只是惊恐万分地在水里挣扎着,尔后以极快的速度沉了下去。 一息后。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人蹿了出来,丝毫也没有犹疑地扎进了水中,三两下游到了下方,一把将仍旧在往下沉的人拉住。就要往上游去。却忽的发现自己被人拉住,狠命地往底下拖去…… 满冬回来找人时,正见到丫鬟燕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绕着湖边一圈一圈地走,喊得声嘶力竭。 “姐哪儿去了?什么?不见了?怎么不见的?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吗?你这个笨蛋……” “呜呜……刚刚……这里……折柳……呜呜……” 满冬气得狠了,难得也像那些粗实婆子一样骂骂咧咧了几句,虽然心慌意乱,但是好歹也知道这是在内宅。就这么一会时间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便立刻发散人去找。 云家的下人们顿时惊动起来。花园里里外外都被找了几轮。 直到三炷香过去,满冬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可还是没能找着主子的身影,这才战战兢兢地想起来,宋嬷嬷还在家,便抽抽噎噎地飞跑着去找人。 谁也想不到,颜舜华此刻正好端端地在自己的闺房里,将头发的水拧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拿干布慢条斯理地擦着长发。 就在房子中央,跪着两个身量相仿,就连面貌也相差无几的双胞胎。 左手边的那一个着灰衣,干爽沉静,右手边的则着青衣,浑身湿透,腹部那一块衣物被割裂,隐约还有些血迹渗出来。 “吧,为什么要跟踪我?” “姑娘,可否允许如意先行回去包扎止血?” 一身清爽的吉祥有些担心,见颜舜华终于开口话,立刻开口请求。 “倒是姐妹情深。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名字叫什么?”颜舜华换了一条干帕子,将头发一缕一缕地分开,慢慢地擦着。 “回姑娘的话,奴婢吉祥,是如意的姐姐。” 如意拉了吉祥一把,吉祥原本就是聪明人,立即与妹妹一样恭敬地俯下身去,并没有再擅自话。 “是你们主子下令的?即便自己走了,也得派人监视我?他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盯上了云家,恩?” 她嘴角微翘,语气淡然,眼神却很冷,黑逡逡的,悄悄地抬眼,刚好与之视线对接的如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信不信,倘若我得不到答案,你们就永远也不可能回去?” 颜舜华眼瞅着两人都不吭声,只是跪趴在地上装死,似笑非笑。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样的事情沈靖渊肯定没有少干,甚至亲手教过我。一击毙命的本事我是没有学会,不过我这人虽然悟性不够,耐心却很好。 十刀不行,那就百刀,百刀不够,那就千刀。你们,到时候是你们的命去的比较快,还是我的手会比较累?” 那人走了也还在她家的地盘派人跟踪监视她,甭管是世子还是俊男,他都活腻歪了! 倘若沈靖渊此刻就站在她的眼前,恐怕她真的会往他的心口再插一刀。 反正这人命大,匕首转动绞杀心脏都死不了,也不在乎再添一笔新仇旧恨。 颜舜华心里越生气,脸上的表情就越淡然,只是眼角眉梢无一不透着凛凛的冷意。 吉祥武功更高一些,较之妹妹更能感应到她所散发出来的煞气,眼前这个据是十二岁的少女,接触下来却觉得更像是成年人,真是奇了怪了。 她不敢多想,当机立断和盘托出,“主子没有恶意,请姑娘不要介怀。他离开前命令我等留下的人暗中保护您,内宅主要由我姐妹二人负责,出行则由甲十二、十三等人跟随。您有任何疑问,主子回来都可以为您解答。” 颜舜华闻言气极而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们云家跟沈家无亲无故,我与沈靖渊更是从无深交,他到底哪来的善心做这样的善事?当我的爹娘是死的吗?” 这人出现的莫名其妙,认准的莫名其妙,如今更过分,还敢派人跟踪监视她,真是岂有此理!(未完待续。。) 第146章 斑驳 这样的话她们做属下的并不好接,因此俩人都没敢吭声。 颜舜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看了好半晌,直到吉祥冷汗涔涔,如意则腹痛更甚,血腥的味道在房间里愈发地鲜明起来,她才凉凉地开了口。 “日后别再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边。我不管你们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最好奉劝他给我罢手。每一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要是还有下一回,我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及时收手。要知道,你们可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气的。” 这件事,往了只是沈靖渊认错了人,往大了,却是他沈家对云家不怀好意。家族对上家族,那可不是容易开的。 “姑娘,我们姐妹都是奉命行事。主子临行前的吩咐,除非身死,我们不敢不从。” 吉祥得斩钉截铁,末了挺起了腰,笔直地跪着,如意苍白着脸,见状也缓缓挺直了身体,把手从腹部拿开。 此前一直紧紧捂住的地方,已经被血晕染开来,暗沉暗沉的血花正如火如荼地盛放着。 颜舜华双眼微眯,软糯的嗓音冷意刺骨,“你们的意思是,要么我了结了你们二人的性命,否则在他解除任务之前,你们都会一直跟着我?” “是。” 颜舜华笑了,赤着脚到了床边,弯腰在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尔后慢吞吞地走了回来,靠近如意。弯腰朝着对方的脖子顺手就是一刀。 如意像是吓坏了,僵硬着身体没有丝毫的反抗念头,倒是吉祥。反应极快,抬手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匕首给夺了过去。 颜舜华被夺了武器也不生气,尽管刚才那一个瞬间她挥刀出去的时候还真的带了伤人的心情,力道也不是假的,但是她知道除非对方完全服从自己,否则依她的三脚猫身手。压根就不可能伤到她们。 吉祥两人却是懵了。 颜舜华刚刚的出手极快,力道之大并不像是耍着玩的。倘若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恐怕此刻如意已经身首异处。 想到这一点。两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都不约而同地浑身颤抖起来。 如意的脖子被划了一道又短又浅的伤痕,反倒是吉祥,尽管反应及时,却到底准备不足。也被匕首伤到了手。 命运一如那被血迹模糊了的斑驳掌心。此刻露出了冷酷无情的脸孔。 这位云家大姐,长得再娇憨,却的的确确是真的,想杀了她们。 并不是看而已。 “为什么?” 自进来以后,如意是头一回开口,声音抖抖簌簌的,一如风中的残叶,在秋日的萧瑟里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沈靖渊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十二岁,身量却远较同龄人高大的姑娘穿上了绣花鞋。饱满莹润的脚趾头被蝴蝶缠枝图案的鞋子所包裹,红艳艳的,一如吉祥掌心缓慢滴落的血珠,刺得如意双眼一痛,就这么流下泪来。 家破人亡的时候她软弱无助地哭过,练武毫无寸进的时候她心生绝望地哭过,第一次亲手杀完人的时候她噩梦缠身的哭过,突然醒悟自己喜欢那人却又在刹那之间明了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她也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过…… 从到大她都被吉祥笑话是爱哭鬼。她哭过许多,次数多到她都记不起来。可是这一回,莫名其妙的,如意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在为自己哭,又像是在为别的人别的事情而哭,总而言之,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而且还渐渐地有止不住的趋势。 她们没有再话,颜舜华也没有。 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眼神里仿佛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完全猜不透她此刻心里的想法。 双方对峙着,有那么几息,房间里落针可闻,一切都仿佛停止了,只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迅速侵袭人们的嗅觉。 窗外突兀地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三长两短。 有人来了。 立刻撤退。 吉祥率先站了起来,接着,如意也跟着慢慢地起立,只是却始终低着头。两人很快就离开了东厢房。 在她们走后没多久,颜舜华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快速地将地面上的血迹给清理了,尔后将窗户打开,又折返到梳妆台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梳理起长发。 半夏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见到她好端端地坐着,激动得立马尖叫开来,“姐找到了,姐找到了,莨,快点去告诉宋嬷嬷,我找到姐了。” 一个七八岁的丫鬟往里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立刻被半夏给拍了一下脑袋,瞬间就缩了回去,蹬蹬蹬蹬地跑远了。 “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回东厢房了?满冬都快要急死了,眼泪都流了一桶,看着好不可怜。” 半夏像是立了大功一样,笑嘻嘻地将众人在府里找她是如何地翻地覆的情形了一遍,与此同时还手舞足蹈地将各色人等的表现也学了个惟妙惟肖。 颜舜华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开口。 没多久,宋嬷嬷便出现了,后头还跟着泪流满面却抑制不住惊喜的满冬。 “姐哎,您可真是急死老奴了。” 宋嬷嬷上前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回,见她只是头发半干,却没有任何受伤的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有没有伤着哪里?” 颜舜华摇头,“嬷嬷,我没事,不用担心。之前在湖边看鱼看得太过入迷掉了进去,未免出糗,我就悄悄地回来换衣服,瞧,头发都还是湿的。” 她含糊其辞的了几句事情经过,又笑眯眯地安抚满冬,“可是吓着你了?胆子这么可怎么行?我不过离开一阵,你就找上嬷嬷将府衙找了一个底朝。他日要是我不心在哪儿睡着了你找不到,岂不是要把洪城府给掘地三尺?” 满冬眼泪未干,碍于宋嬷嬷在,她也不敢擅自话,只是兀自望着她傻笑不已。 反倒是半夏,咋咋呼呼地蹿到满冬身边,顺嘴就抛出了一长串的指责,埋怨她没有自己在一边看着,就连姐去哪儿都看不住了,真是个蠢货。 “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姐身边怎么可以离了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将姐给扔下,这一回是你运气好,下一回姐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你上哪儿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姐还给老爷与夫人?真……” 宋嬷嬷顺手就打了半夏一个耳刮子,直接将人给打得一个激灵跪了下去,满冬噤若寒蝉。 颜舜华没有开口求情,眉眼沉静,视线胶着在半夏的身上,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 在那佝偻着腰跪着的人身上,有一根长长的红绳,也许是年头不少的缘故,有些微微的褪色,其下缠绕着一只玉佩,正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悬空晃动着。(未完待续。。) 第147章 发现 “呸呸呸,好的灵丑的不灵,菩萨有怪莫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宋嬷嬷神色虔诚地向上的神仙告了罪,这才气急败坏地拧了半夏的耳朵破口大骂。 “真是作死了,什么话能什么话不能我不是刚教过你?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敢情这段时间你还是半桶水叮咚作响,压根就管不住嘴藏不住话?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怎么教都教不会。待会回了夫人,你要么回家要么返京,要么干脆离府嫁人,我看这儿是留不住你了。” 半夏急得张嘴就要争辩,却被满冬在身后悄悄地踢了一脚,顿时意会过来,把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声也不敢吭了,任由宋嬷嬷一句跟着一句地数落。 宋嬷嬷倒也没有骂太久,便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主持大局,安排人去告知云霆人找回来了,顺道还让李大快马加鞭地去追秋实,刚一着急,她急吼吼地就吩咐人去告诉云宣氏了。 颜舜华留下了半夏,却压根不理会她,而是时不时地与满冬话,之后又让她出去将饭重新热了端进房来吃。 与人在水下搏斗确实消耗体力,尤其是如意虽功夫不咋地,却好歹比她要厉害得多。倘若不是她泳技更为出色,在湖中如鱼得水,而如意在水下却没法施展得很开,恐怕颜舜华也不能制服对方。 如果后头没有吉祥加入的话,恐怕她早就将人给完全控制并拖出去隐秘审问了。 可惜了。从之前的反应来看,这两人守口如瓶,就算知道什么压根也不可能从她们的嘴里撬出话来。 而且看样子。对于自家主子为什么突然缠上她这个半道才认识的云大姐,多半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一头雾水。 颜舜华沉默地吃着饭,满冬在一旁时不时地给她布菜。 半夏依然跪着,刚才颜舜华开口留下了她,她还以为是自家姐终于是想起她的好了,心里正沾沾自喜着。 岂料宋嬷嬷走后颜舜华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更别安抚之类的话语了。半夏虽性子跳脱些,但到底有些聪明,很快地便想起来。这一次来找人,主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跟自己过话。 再往回想去,自从撞船事件以后,除了在宛城之时还与她闲聊过。自云宣氏亲自下令处罚她与满冬两人后。云雅容就可以是再也没有找过她,更别像以往那样亲密无间有商有量了。 即便是一同受罚的满冬,如今也早已“官复原职”,跟前跟后,她却依旧在宋嬷嬷的手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半夏的脸色终于变了,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可怜兮兮地朝着埋头苦吃的人喊了声,“姐?” 颜舜华却仿若未闻。依旧默默地吃饭。 “姐,我想回来服侍你。满冬一个人总会有疏漏。像这一回,要是我也在,就不会发生你掉进湖里的事情了,我一定会牢牢地抓住你的手。” 还别,人一旦饿得慌,吃什么都觉得美味。就好比如南瓜,她破荒地觉得味道也不错,不会太甜,让她觉得甜腻得很。 半夏见她不话,又挪了一下位子。 “姐,我学会怎么梳头了,宋嬷嬷十分严厉,每日都会督促我练习,这一回我真的是出师了,肯定比满冬梳得还好。你要不要试试看?” 五花肉也还行,虽然外观上多少有些“壮硕”,但吃起来味道绝佳,不单只肥而不腻,而且嫩香得很,让她尝了一块又夹一块。 半夏苦着脸,挪啊挪的,终于蹭到了桌腿旁,“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只要让我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颜舜华依旧没有回答她,只不过终于是搁下了筷子,表示吃饱了。 满冬不敢话,只是恭敬地递上干净的热毛巾,让她漱口后擦脸。 待得残羹冷炙被撤了下去,房间里也只留下半夏一个丫鬟的时候,颜舜华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看,错在哪儿了?” 半夏被问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接触到那双无悲无喜的杏眼,心下一突,连忙低下头去。 “我不该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还有应当在宋嬷嬷手下勤勉做事,争取早日回到姐身边来,而不是磨蹭到如今,都没能找到方法表现良好,以至于没有得到宋嬷嬷的准许,像满冬一样回到姐的身边。” 颜舜华听得心里好笑,这个丫鬟原本的嘴皮子可是利索得很,现在却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怎么着,话居然磕磕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像往日的顺溜。 “恩?” “我会争取表现的,姐。早上早起干活,宋嬷嬷不让停就绝不停下来。晚上也一定好好吃饭睡觉,再不会偷偷地跑出来想找你话打扰你。” 颜舜华挑眉,这么来,那一日沈靖渊跑到她房间里话,当时是半夏耳尖首先听见了动静的? “我再也不会撺掇你出去玩了。上一回要是我也跟着满冬阻拦你,姐肯定就不会出去了,也就不会遇上撞船这样的倒霉事,害的你失忆。” 害的她自己也落到了三等丫鬟的下场,洗衣做饭绣花扫地,宋嬷嬷只差没让她去学习倒粪清理恭桶了。 颜舜华见她脸色发青,玉佩已经被藏回了衣襟底下,只剩下一截的红绳若隐若现,便一手撑着下巴问道,“哦,还有什么?一并了,难得给你机会。” 半夏良久才期期艾艾地回答,“我在东北角的树林里发现了好多鸟窝,像是红鹰蛋,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掏来孵?这一回奴婢亲自爬树去掏鸟窝,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害得你从树上摔下来的!” 颜舜华眼角抽抽,心下哀叹。 物类其主,同样的,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奴仆。云雅容这人真的是生错性别了。 “除了这一个,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姐你要相信我!” 半夏只差没有向满神佛发誓了,偏偏颜舜华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并不信她的话,即便她后来又将以往的许多事情了一个遍,那道淡漠的视线也依然在她的脖子上徘徊。 有什么好看的?她们都是姑娘家,她有的姐自个儿也有,虽然她脖子长了些白了些,可只不过是比姐漂亮了那么一丁点,该不会这样就介意了吧? 半夏杂七杂八地想了一通,右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脖子,觉得那里凉悠悠的。 在掌心碰到红绳的时候,这个自忖有些聪明并且长得不错、兴许可以托姐的福嫁个好夫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鬟,才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玉佩被发现了!(未完待续。。) 第148章 肖想 “……姐,真的没有了,奴婢,奴婢没有假话。日后再也不会怂恿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就算姐你想做,奴婢也一定会誓死拦着的。” “是吗?那可真是再忠心不过。” 颜舜华站了起来,开始慢腾腾地绕着房间一圈一圈地散步,走到半夏面前的时候像是故意一般,总会停顿那么一两息时间,有几次还朝她笑了笑,吓得半夏心脏都揪作了一团。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半夏以为自己过关的时候,颜舜华却突然实实在在地停了下来,弯下腰,右手伸出,指尖划过了她的喉咙。 “真是漂亮。半夏,你可是大姑娘了呢。将来要怎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呢?看,对未来的夫婿人选,你有什么要求?但凡你家姐办得到,我就想方设法替你办成。” 半夏却被这样奇怪的行为骇得半死,虽然不敢尖叫,却浑身战栗着,惊慌失措地将玉佩给扯了下来,尔后老老实实地跪趴下去,唯有双手高高举起。 “姐饶命,姐饶命,是奴婢错了,请您原谅,是奴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见到玉佩漂亮,鬼迷心窍……就……” 趁着自家主子失去记忆昧下了它。 那日半夏慌乱中抱紧了一个人,此后很快就因为惊慌而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正牢牢地缠在自家主子的身上。 而昏迷中的云雅容,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居然背负着她,四肢紧紧地抱着一根浮木,哪怕失去了意识。头部鲜血淋漓,漂亮的指甲磨损断裂,缝里满是脏污,也牢牢地记着了不能松手。 她们顺流而下,湍急的水流不断地带着承载着她们二人的浮木往未知的远方而去,三不五时地就会撞上些什么,她没法搞清楚。 因为害怕。当时的半夏连哭泣都忘记了,只是愈发用力地勒着自家主子的腰腹,在冰冷的河水里祈求满神佛。赶紧送她们回到陆地上。 后来大概是她的诚心祈求起了效用,就在木板被撞得散架,而她们主仆二人就要永远沉眠于河中之时,有人救了她们。 是一家非常善心却老实巴交的渔户。有一个泳技很好却羞涩木讷的儿子。以及一个长得还不错却心比高命比纸薄的女儿…… “哦,这么来,并不是邵珺救了我们,而是那户水上人家先行伸的援手?” 颜舜华拿起玉佩,翻来覆去地察看着,那漫不经心的姿势,像是得到了一件并不满意的玩具一般,高兴了就随手玩一把。不高兴随手扔了就是。 半夏点头,心翼翼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心里快速地想着办法,要怎么样将事情给圆回去。 刚才那一瞬间,自家主子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她心下害怕,居然下意识地把真相了出来。 可是如今看样子,这位大姐对这块玉佩压根就没有什么记忆。 兴许可以努力一把看看? 毕竟,这玉佩看着就价值连城。 即便将来主子嫁了人,不让自己跟着做姨娘或者通房,好歹也可以嫁个管事什么的,到时候将玉佩卖了,手中有钱,自己当家作主,即便生多几个孩子,也不用发愁生计。 尤其是,看自家主子的样子,约莫这并不是什么太看重的东西?要不然,好端端地怎么会忘记了呢?就算不记得,看见了终归是有感觉的。 可是如今她拿在手中却像是心不在焉。 “姐,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想差了。之前您过,奴婢,奴婢将来有一日配人,您就会将这玉佩送与我作嫁妆,还给一百两压箱底。奴婢不要,您却我俩一块长大情同手足,非让奴婢收下。” 半夏紧张地|舔|了|舔|唇,神色愈发恭敬,“奴婢不敢要。后来您见争执不下,就跟奴婢等出嫁之日再给我。” 她匍匐下去,声音哽咽,“事实上奴婢非常喜欢这一块玉佩。只是您与奴婢情同手足,这与礼不合,所以奴婢忍痛否认。 您一直跟奴婢要待人以诚,尤其是在您面前有一一有二二,要什么喜欢什么就跟您。只要您同意,我就有资格收下。 姐,是我对不起你,当初就不应该谎。如今,如今这般,呜呜,您惩罚我吧,姐,我再也不敢了……” 颜舜华神色莫测,良久才捏了捏鼻梁,长吁一口气道,“你出去吧,让满冬进来。” “姐?” 半夏惶恐地抬起头来,双眼却笔直地看向那块温润如初的玉佩,眼里闪过希冀。 颜舜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仿佛染上了冰霜一般,话语更是寒冷刺骨,“还敢肖想我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是你爹冯田还是你娘冯大家的?恩?” 半夏是家生子,但是因为曾祖父母深得主子欢心,因此轮到她祖父一辈时家中男性便都被消了奴籍。 只是可惜她祖父为人老实巴交的,完全没有本事在外头生活,加上一直没能生下儿子,最后还是求了主子恩典,回了云家为奴,没多久更是把女儿蓝菊花嫁给了一个名为冯田的管事。 可叹的是,时至今日,冯半夏还是她爹娘的唯一子嗣。别弟弟了,连妹妹都没有多一个。 也因为这样,虽对女儿冯半夏还是相当看重的,但到底是不如儿子来得重要,冯田便一直对蓝菊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倘若不是碍于老丈人还在,恐怕他早就金屋藏娇了。 即便现下并没有做什么,夫妻俩人却也成斗气。除了想生儿子想疯了,便是想方设法地揽钱。 半夏的月例每次刚上交给母亲,转头就会连同蓝菊花的那一份到了父亲冯田的手中。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半夏即便身为大姐身边的一等丫鬟,也仍旧是手中要钱没钱,心中要安全感没安全感的原因。 云雅容虽然性情像男孩子一般大大咧咧的,但到底本质上是个姑娘,该有的细腻心思其实一点儿也没少。故而在可怜半夏的同时,免不了便对这个丫鬟多了许多宽容。 平日里总是随手打赏一下吃食衣物,过节循例都会给些赏钱,偶尔也会分些不太重要的首饰给她与满冬。 甚至在这个贴|身丫鬟提出要到哪儿玩的时候,云雅容多半也是应允的。可以,几乎有将近一半的所谓祸事与混账事,始作俑者都是来源于半夏。(未完待续。。) 第149章 贪婪 颜舜华却并不是云雅容。她没有原主那般丰富的同情心,也没有原主那般旺盛的好奇心。 因此在向周边汲取信息过滤资料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半夏这个不稳定因素。这也是为什么,自从半夏被带离到宋嬷嬷手下管教训练后,她一直没有前去替这个“情同手足”的丫鬟求情的原因。 她可不是十二岁的大家闺秀,随意就能被挑起同情心糊弄过去。 颜舜华眼色森寒,径直倒了一杯凉白开,尔后将玉佩放了进去。 哐啷一声,清脆入耳,瞧见这一幕的半夏抖如筛糠,面如金纸。 完了,她被主子嫌弃了,就因为她曾经带过,所以玉佩要清洗! “姐,姐,你听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以为你了给我,早给晚给也还是会给我的。那一我是,我是鬼迷心窍,你原谅我吧,姐,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半夏砰砰砰地磕头,很快就把额角给磕出血来。 “你在威胁我?恩?” 颜舜华坐下喝茶,沉默地看着这个死鸭子嘴硬的丫鬟,直到对方缩着肩膀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这才重新开口。 “我是失了忆,但不代表我的脑袋都坏掉了。这只玉佩,别我不会送给你,就连我的两个妹妹,我也是不送的。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要是不能明白这一点,还是尽早离了我的院子回京去。省得我看着你糟心,你自己也过的不舒心。” 半夏闻言再次头如捣蒜,“姐。奴婢真的没有假话,姐,这只玉佩,这只玉佩真的是你了要给我作嫁妆用的。” 颜舜华脸一沉,将茶杯搁在桌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认,或不认?” 半夏咬着唇,挣扎半晌。摇头。 “呵。” 颜舜华意味不明地笑了,嘴角微翘,却语带嘲讽。 “半夏,你是不是在暗地里觉得摆布大姐很好玩? 你下湖摸鱼她就傻愣愣地下湖摸鱼。你上树掏鸟蛋她就耍猴似的上树掏鸟蛋。甚至在你的推波助澜下亲身掺和别人的骂战,像个泼妇似的与别人的兄弟大打出手。 将日常生活弄得鸡飞狗跳,让大姐在同龄人中的人缘几乎为零,不得不更加顺应着你去做一切你愿意做的事情,因为要不然的话就没有人陪着玩闹乐呵。” 她每一句,半夏就瑟缩一次,整个上半身几乎是趴到了地板上。 “你认为大姐是个蠢货,所以才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你操控,东指东。西打西。可是半夏,你是不是忘记了?别你只是一个奴婢,哪怕你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甚至是一国公主,都不能忘却了做人的本分。否则前方等着你的,就会是无间地狱。” 她像是累了,没有再话,房间里顿时落针可闻。 大概过了一刻钟,半夏抬头微觑,见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抖着嘴唇轻声解释。 “姐,我没有谎。这只玉佩真的是你亲口了要给我的,并没有别的人知道。就连满冬,也不知道你准备了这样的重礼给我。你不信可以去问。 我也没有逾矩的意思。从前是我年纪,太过胡闹,以为你想跟少爷们一样到处玩耍,所以才会挖空心思找那些男孩喜欢的事情告诉你。如今知道姑娘你年纪大了,不爱这些事,我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不好?不要赶我走。我要是被赶回京去,我爹会打死我的。还有我娘,她生不出弟弟,我又给她丢脸了,铁定会让我爹给休掉。” 颜舜华挑眉,她年纪大了? 她如今这具身体才十二岁,正是粉嫩水灵的年纪。你妹的年纪大了! 倘若不是因为念及原主的心思,她才不想要尽力去成全这一份情分。 “这是上等和田玉雕的玉佩,体积,用料轻|薄,字体花卉等的形状却雕刻得十分精致,尤其是入手温润,一如极柔极韧之海水,无论观感还是触感,都极为大气优雅。” 颜舜华捏住红绳,将玉佩从杯子中高高地提了起来,水滴坠落,泛着莹莹的柔光。 “即便我与你情同姐妹,也不可能买这样一块玉佩给你。老祖宗老太君他们可以,祖父祖母他们也可以,我的爹娘他们自然也受的起,但是你,那样对你来是飞来横祸,而不是祈你以福。我要真对你好,就不可能不替你着想。还是,其实从前的我,恨不得你死?” 云雅容自然是真心喜欢半夏这个贴身丫鬟的。对于她而言,或许真的如半夏所,有那么一份从一块长大的情分在,比之手足,大概真的就只差了那么一道投胎的手续。 她有的,从来不吝啬给予。但是云雅容再豪爽,也并不是完全不计较。 尤其是,私底下,她实在是个再体贴不过的姑娘。送东西,总爱站在受赠人的角度上思考,经她之手赏出去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半夏的身份所能受得起也用得上的。 可惜了,好心却似乎被当成了驴肝肺,这对主仆压根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悄悄地寻了这玉佩来,坚持非要送给我作嫁妆。” 半夏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见她语气温和,便不死心地壮着胆子拐弯抹角要收回玉佩。 “姐待我好,我都是知道的。这一回是我猪油蒙了心,日后我再也不会了,定当老老实实地按着你的吩咐做事,你给我就收,再也不会拒绝你的好意了。 姐,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你就原谅我吧?我会将玉佩藏得好好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你送给我的,那么一份重礼,你不提醒我也知道该收着不炫耀。没得满冬她们也找上你伸手要东西,届时你岂不是要亏大了?” 人心易变,也许从前许多时候确实是真心实意。但养不熟的白眼狼,总归是不会跟饲主一直亲密下去的。 贪婪与嗜血,那是它们的本性。(未完待续。。) 第150章 信物 颜舜华已经没有耐心跟眼前这个胆大包的丫鬟扯皮下去了。 “不告而取视为窃。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半夏,你却没有好好珍惜。从今日起,你便好好的当你的三等丫鬟,找个机会回京去吧。” “姐,姐你不能这样子对我啊。从到大我们一块儿玩,你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就没有不听你的话。挨罚受打我替你背了多少?满冬没有我一半多。 她都能够重新做一等丫鬟,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到底哪儿差了? 不就是一块玉佩吗?你想收回去就收回去,下一次你要给我我也再不会伸手要了。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嗝……” 半夏愣愣地看着颜舜华的右手,打嗝声怎么止也止不住。 “还敢觊觎我的东西?半夏,是我从前太过纵容你,还是你原本就这么没有脑子胆大包?” 像是变戏法一般,玉佩在她的手里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柄冷光闪闪的匕首,正漫不经心地来回旋转着,那动作是如此的娴熟,以至于让半夏的那一个念头再次疯狂地蔓延开来。 这一定不是大姐。 她的主子虽顽劣,却从来都不会随身藏着兵器。话也不会温温柔柔的却暗含着机锋与煞气,让人听不懂的同时心中还会无端地战栗恐惧。 她的主子更不可能沉得下心来练武,马步一扎就是两个月。却不见丝毫的叫苦叫累,甚至也破荒的没有到夫人那儿去撒娇抱怨。 更重要的是,她不可能耐得住寂寞。来到洪城这么久了也没有起过哪怕一次出去玩耍的念头。即便起初并不愿意离京,但如今她们已经实实在在地身处洪城了啊,姐怎么就能忍得住好奇心,不来寻她一道偷偷地出门去? 而且,那一块玉佩,她从来就没有在主子的身上看到过! “姐,我……” “放肆!” “嗝……嗝……” 随着陡然而起的一声斥责。半夏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瘫软在地。 颜舜华却是眼角抽抽,完全没有想到就这么吓唬一下。这个丫鬟就会当场尿裤子,也不知道该是胆大包还是胆如鼠。 她将匕首藏回袖子,就开门喊了满冬进来。 “你看着办,赶紧弄好了。将人给送回宋嬷嬷那里。就我的。以后就让半夏跟着嬷嬷,她要怎么发落都任由她做主。我这儿庙,供不起半夏这尊大佛。” 满冬大气也不敢出,连连点头,然后便去扶半夏,将人勉强收拾一番,就搀扶了出去。半晌过后又回来清理洗刷地板,直到再无一点此前的痕迹为止。 颜舜华没有理会外间的动静。只是一直躺在床上,手指缠绕着红绳。端详着那一块玉佩。 她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如何,这一块玉佩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非常的熟悉。应当是她以前经常佩戴的东西,可是诡异的是,内心里她又有一种模糊的认知,这东西似乎不属于她。 她好像是暂时享有使用权,但不管戴了多久,都不代表她完全拥有了这块玉佩。它的主人应当另有其人。 这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看着又不像。 她总觉得像是她在一直佩戴着,而不是云雅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抓了抓长发,有些烦恼。 “满冬,你进来。” “姐。” 她坐起来,将捏在手中的红绳晃了晃,努嘴示意满冬看那玉佩,“这东西你见过吗?” 满冬凑上前看了一眼,便径直摇头,“没有,奴婢从来没有见过。” “我以前就没有戴出来过?你既然是我的贴身丫鬟,按理来,半夏见过的,你理应也见过才对。” 满冬老老实实地又摇了摇头,“姐,以往您的衣服首饰都是半夏管着的。如果您是贴身佩戴的话,有衣物遮挡是很难发现的。 而且,姐您向来不喜欢佩戴首饰,那些都是累赘。从前出门见客才会勉强装扮一番,平素最多也就掐朵花或者干脆弄个如意结悬挂在腰间,意思意思就算了。” 颜舜华躺回去,叹了口气。 她倒是忘了,云雅容这人真的就是这样怕麻烦的人,衣着极简,也不太看重口腹之欲,除了一直以来孩子心性贪玩了一些,还真的是个再纯粹不过的人。 “蕙”。 怎么看怎么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我有没有什么闺中密友或者手帕交之类的,名字当中正巧有个‘蕙’字?” 满冬迟疑了一息,才垂下头去低声回答,“姐,您以前总爱与人开玩笑,别家的姐常常被吓哭。您不耐烦,认为她们通通都娇气得像朵花似的,后来常常都是自个儿玩。” 事实是,云雅容虽然相貌肖母,身高却从类父,年纪就远高于一般的同龄人,回回与她们站在一块,她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别扭得很。 加上她确实爱开玩笑,性情又有些大大咧咧的,很多时候无意中错了话也不知道,久而久之,便被那些玻璃心的姑娘们给排斥了。即便有些人想要跟她一块玩,鉴于少数服从多数的隐形规则,到了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云雅容心里跟明镜似的,聚多几次,便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被拒之圈外,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是兴高采烈一般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母亲。此后便光明正大地一律走过场,除非是遇见她觉得有趣的人或事,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上去,自己乐呵完再拍拍屁股走人。 云宣氏拿她没辙,见她不像是会伤心的样子,便也没有强迫她,随她去了。 终归眼皮子太浅或者胆子太的闺秀,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看不上眼。即便初时真心以待,时间长了也是谈不拢的。还不如留给时间去解决,遇见真正值得相交的人再去投入感情。 颜舜华之前只了解了个大概,因此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体会。这回听满冬这么起来,才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满冬的潜台词是,云雅容连闺蜜与死党都没有,即便碰巧有位大家闺秀或者家碧玉什么的名字中有个“蕙”字,也多半不会是她要找的人。 “我好像还没有取字吧?难道这是哪家的少爷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是‘蕙’字好像不太相衬啊……”(未完待续。。) 第151章 兜着 颜舜华喃喃自语,秀气好看的眉毛都皱了起来,满冬正想着姐的关注重点似乎不对,就见到她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慌失措。 “哎呀,糟糕,我该不会也送了什么东西出去吧?这私定终身搞不好会出人命。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把人找出来杀人灭口或者干脆自己找根麻绳投缳自杀吗?” 满冬心实,被吓得一口气憋了过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颜舜华这一回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待到满冬自己砸到地板被疼得醒过来,这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开玩笑的,满冬,别介意哈。” “姐,您即便失忆了怎么还是那么爱作弄人?不论什么事情什么场合都能无缘无故地来上一出,您就不怕真的惹出事来,让老爷与夫人他们担心?” 事实上,云霆为云雅容收拾烂摊子的次数也够多了,心里的底线也无限度地向下,较之满冬的想象,他的承受能力其实要强上许多许多。 连离家出走都整出来了,即便真的是跟个男人私定鸳盟,恐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毕竟,他的长女那么向往外头的世界,再恋家,也终归是要嫁人的。 当然,私奔这样的事情,云雅容有这个胆也不会有这个心。到了真正关头,他的长女可不会是个怂蛋,喜欢上一个异性却连跟父母坦诚的勇气都没有。 颜舜华可不知道在云霆的心中,实际上云雅容这个长女还拥有相当大的挑选夫婿的自由空间。 “这不是看你脸苦哈哈。想要调节一下气氛嘛。” 颜舜华略微有些尴尬,也自觉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太妥当。毕竟这里不是现代,而眼前这丫鬟也不是沈靖渊那样的人物。不论什么都能淡定从容地接上话茬。 一念至此,她又有些懊恼。怎么好端端地想起了他来。 她摆手让满冬出去,自己则随手将玉佩戴上,藏到衣服下,睡了半个时辰,尔后起来练字。 约莫写了七八页毛笔字,她才搁下笔。然后重新套上四个沙袋,出门绕着花园跑一圈,末了继续雷打不动地顶瓦罐扎马步。 待得她大汗淋漓地挪回院。云宣氏一行人也刚刚回来。 “快点去换衣服,心冻着。” “娘,我没事。芬芳,在外玩的开心吗?” “姐。” “大姐。” 双胞胎垂头丧气地应了她一声。显然这一次出门并不愉快。 “怎么了?” “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表示没事。大概是害怕她往下盘问,手拉着手跑了。 颜舜华疑惑万分,云宣氏却笑着催她去沐浴更衣,“迟些娘再跟你,先把自己弄干净了。” 她此刻浑身软得像煮糊了的面条,不得劲得很,便顺从地去了沐浴。泡了大半个时辰澡,才神清气爽地再次出现在云宣氏的面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妹妹们看起来不太高兴。” 云宣氏嗔怪她头发都没有擦干就跑出来。亲自拿了干布替她仔细地擦拭,“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不经心?他日嫁到别人家去看你该怎么办。” 颜舜华眼角抽抽,十二岁就谈嫁人真的好吗?但却也知道这里的人大概都是十五六岁就嫁人的,便不敢什么,只是好脾气地听着。 云宣氏并不是絮叨的人,因此见好就收,解释了一下双胞胎的事情。 “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在宴会上与人起了龃龉,偏偏对方口齿伶俐得很,一个顶俩,最后芳姐儿被气哭了,芬姐儿感同身受却无力反击,也跟着哭了。娘一路劝解着回来,好不容易才止住。” 颜舜华无语,敢情这是吵架吵不赢所以委屈地掉金豆豆,“没有打起来吧?吃点亏也没什么,要是吃亏大了,下一回吵回来就是。要是实在不赢,两个动手打一个,铁定稳赢。” 云宣氏哭笑不得,“你瞎出什么主意?心让妹妹听了去学坏了。” “大姐,打人要打什么地方才疼?” 云雅芬的声音在云宣氏的背后响起,紧跟着云雅芳也挥舞着拳头加了一句,“我们要揍扁她,让她跪下来求饶为止。” “娘,刚刚我没看到。” 颜舜华讪讪一笑,接着便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来,“你们瞎什么呢?随意被人跪拜可是会折寿的。偷偷地将人揍扁就别显摆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做人要尽可能的低调,懂?” 她眨了眨眼,双胞胎立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懂了,大姐!不赢下一回打了再,揍完就跑。” “恩,孺子可教也。” 她煞有其事地点头,却没有料到下一秒就被人给逮住了。 “行啊,自己还欠教训倒当起师傅来了,你是想要妹妹们也跟你一样挨罚吧?” 云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想也不想地就在长女的脑袋上敲了一个响亮的爆栗,顺道提醒双胞胎千万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爹,你就不能私底下再拆台吗?被你当面这样一,我多没有面子。日后可怎么摆长姐的威风?” 颜舜华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下一秒便笑眯眯地继续忽悠双胞胎。 “暗地里套麻袋打人这一招就是爹教给我的。你们想想啊,要不是有爹默认,长姐怎么可能有那个雄心豹子胆与那群少爷们打架?用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这完全就是爹给在背后怂恿的啊,他什么来着?” 云霆夫妇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却都没有开口制止,看着年幼的双胞胎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不约而同地追着她问爹什么了。 “哦,‘臭子们不知高地厚,年纪不学好,就该替他们松松皮敲敲骨,省得长大了也没记性。’ 反正挨骂跟挨打都一样,对方敢骂,我们就敢打。只要没闹出人命来,又没有将人给彻底打残,那就不会结下死仇。 再了,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相识,骂多了打多了,可不就成朋友了?熟了之后下手还可以愈发使劲,绝对更加过瘾。 ‘所以放手揍人吧,闺女,有事爹都给你兜着。’”(未完待续。。) 第152章 记仇 颜舜华学着云霆的样子,一板一眼地压低了声音胡扯,末了见云宣氏像是要开口,赶忙又扬声加多几句。 “爹还悄悄地跟我了,‘当然了,做母亲的总是心太软,所以打人的时候得避开她们,要不然就不好玩了。’ 娘,我觉得爹的有理,为了我们姐妹几个日后的结交朋友大计,您就对将来有可能出现的骂战或者打架事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发誓,我们几个一定会在爹的亲自教导下,努力地学习好如何在揍人的同时避开别人对自己的要害攻击,如何揍人最疼却又不会真的伤到对方筋骨以致一击毙命的。” 双胞胎睁大了双眼,亮晶晶的,想笑又不敢笑,直憋得脸通红。 云宣氏见长女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有些糊涂了,联想到往事,她蓦地觉得丈夫在给长女收拾烂摊子时,似乎真的有些太过淡定了 莫不是他真的在私底下教长女,与人交流时动口不行就直接动手解决?要不然她一个好好的闺女,时候还乖乖巧巧的,怎么七岁过后就成了让人头疼不已的泼猴了? 云霆接收到妻子半信半疑的目光,嘴角抽抽,想也不想地就又敲了颜舜华一个爆栗。 “爹败给你了,真记仇,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这么心眼,日后谁敢上门来自投罗网?” “嘿嘿,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谁稀罕。这底下,还有谁能比爹娘更疼我?” 颜舜华一脸不在乎,云宣氏哭笑不得。当即嗔怪丈夫乱话,带得孩子也跟着胡扯。 云霆面上笑眯眯的,趁着妻子教育双胞胎要忘掉刚才所听见的一切胡言乱语时,却咬着牙低声与长女了一句,“明日开始,重量加倍。” 颜舜华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也笑眯眯的。轻声回击,“刚才我还在想,‘心眼’这一点到底是遗传至娘还是爹。如今看来。人选非你莫属啊,父亲大人。” 云霆看向她,一时之间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颜舜华毫不畏惧地也瞪了回去。两人都皮笑肉不笑的。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云宣氏刚打发了双胞胎去沐浴,转头便看见父女俩人大眼瞪眼,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那情形惹得她好笑不已,“好了,老爷。孩子还,你也吗?” 云霆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心里有些微懊恼。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夫人,为夫饿了。摆饭。” 他警告性地瞥了长女一眼,见她识相地低下头去,这才满意地踱着步子一马当先地去了饭厅。 云宣氏微微一笑,心知丈夫是得意于女儿的配合,并不揭穿他的心思,只是孩子却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 “你啊,年纪也不了,怎么话行事还如此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 颜舜华笑眯眯地挽上了她的胳膊,“娘,女儿是在自己家里头,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地学那些大家闺秀的派头?我本不是淑女,尤其是在爹娘面前,也就是个孩子而已,又何必轻言慢语心翼翼?” “在家当然事事都可以顺着你的心意来。但你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没几年就要出嫁,做人媳妇与为人子女可是两回事,娘管着你也是为你好,省得你在家里散漫惯了,日后自己管家却手忙脚乱事事不顺。” 云宣氏摸了摸她的长发,柔顺而富于光泽,显见的,长女已经从那次撞船事件中彻底地缓过来了,“头可还疼?” 颜舜华摇头,将偶尔想到破碎的画面时依然会头痛欲裂的事情隐下不提,只是语带遗憾道,“不疼。就是从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云宣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想不起来就不要费尽心思去想了,人平安就好。” “恩,娘最好了。我去喊妹妹们过来吃饭。” 颜舜华轻轻地抱了抱云宣氏,接着便飞快地收手,笑着跑开了。 “跑慢一点,心摔着。” “哎……” 颜舜华远远地应了一声,果然放慢了速度,变成了快走。 云宣氏轻笑,“毛毛躁躁的,这孩子,果然还是像她爹多一些。” 一旁的秋实没话,只是沉默地走着,亦步亦趋,心里却想着大姐如今确实是像老爷多一些,身高一如既往地高于同龄人,就连言行举止也让人开始捉摸不透起来。 从前性子再跳脱,认真起来,大姐也还是比较像夫人的,真搞不懂如今怎么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颜舜华可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腹诽着,此刻她已经找到了聚在一块的两个妹妹,她们正试着轮流为彼此扎头发。 “你们俩感情可真好,走到哪儿都‘水不离波,秤不离砣’。” 颜舜华顺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翻了翻,发现居然是一本琴谱,她一点儿也看不懂,心里不由暗暗咂舌。 这还只是七岁的姑娘,就已经学习这么高雅的东西了。待得长到二十岁,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五音不全,在这一方面可是拍马都比不上人家。 云雅芬见她面色古怪,赶紧过来将自己的琴谱收了起来,“姐,有什么事吗?” 每一次云雅容来她房里找她,事后闺房必定会变得乱糟糟一团,即便重新整理,也会少了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 故而如今,还是看着些好。 “哦,没什么,娘让我过来叫你们快点,就等你们开饭了。” “那快点吧,二姐。听哥也快要到了。” “真的?又没有假期,他怎么能回来?” “据长庚,他是出水痘了。明德馆的夫子怕传染给其他人,爹又怕别人照顾不好,所以一大早就让长乐去接,这会儿约莫已经到家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像是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颜舜华原本并不在意,只是大略地看了看云雅芬的房间,发现基本摆设什么的都差不多,只不过一边的长桌上多摆了一架古琴。 直到双胞胎聊起云尚彬的病情,她无意中捕捉到了“水痘”这个字眼,才突然身形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头痛欲裂起来。(未完待续。。) 第153章 联系 她什么时候殷殷切切地嘱咐过人,一定要心谨慎对待水痘这种病? “你最好不要出去,水痘这一种病会传染给别人。先喝些绿豆汤,应当可以解一些毒。这几多休息,喝温水,饮食清淡些,那些腥膻的羊肉就不要吃了。哦,还有,要注意保暖,不要去吹风,也不要碰冷水。痒得再厉害也不能用手去挠,要不然会留疤的。” “衣服每日换,穿松一点的,还有多用热毛巾清洁一下身体,指甲也剪了吧,免得伤到自己。窗户也要记得开,保持空气流通才能更快好起来。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你请大夫来看看吧,遵医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没发烧,应该十日左右就能完全好起来。” “好。” “你放心。” 那个人是谁?声音如此的熟悉,清冽中带着羞窘,让她心里隐约防备却又忍不住泛起笑意。 瞬息之间,颜舜华大汗淋漓,气喘不止。 双胞胎担忧地一左一右看着她,询问着是否要立刻去找人来或者干脆告诉父母之类。 “不用,让我缓缓,缓缓就好。” 在路上的时候,一开始双胞胎总是打闹不休,同乘一车没多久,她们便明白长姐除了严重失忆外,还有个不大不的后遗症,那便是想起什么事情时,会头痛不已。 这种症状发作起来毫无征兆,虽然颜舜华向来都是在夜晚才会逼迫自己去回忆从前。可是有些时候触景生情,她会下意识地去想,然后便是身不由己地陷入这样的状况。 哪怕接连找了几个大夫来看。他们也都摇头表示束手无策,最后无一例外都是看意,痛得受不了的话就开些安神药服用。 要是能够药到病除,那喝药也无妨。可是喝了总不管用,那倒不如不喝。毕竟,是药三分毒。 是以,药石无用。云霆便干脆让颜舜华断了药,只是每日要求她锻炼身体,雷打不动地扎马步。 只是没有想到。似乎效果也没有看起来的明显。 她们担心得很,如果不是云雅容以往“积威”甚重,恐怕早就飞跑着出去找人了。 “大姐,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云雅芬扶她坐下。云雅芳则自觉地去倒了倒了一杯水过来给她喝。 颜舜华深呼吸了几次。将突如其来出现的记忆碎片给驱除,定神片刻,向她们笑了笑,“没事。疼啊疼的,习惯了就好,反正次数也不多。走吧,我们去吃饭,待会谁都别提这事。省得爹和娘担心,恩?” 两个的答应下来。她又将汗水擦干,这才一起动身。 云霆此时正高兴着,长女身体好起来以后,似乎较之从前,越来越不害怕他了,甚至还敢朝他瞪眼睛,与他针锋相对。 不愧是他云霆的嫡长女。 他内心里越沾沾自喜,面上就越一本正经,丝毫也没有露出端倪来。 而云宣氏,到底是他的枕边人,看他眼角眉梢喜气洋洋,联想此前的情形,便也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忍不住便取笑了他一句,“老爷,您的狐狸尾巴还是收起来吧,待会吓着孩子了可怎么办?” 往常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尤其是在长女面前,几乎甚少会露出笑容来,哪怕和缓的神情也是少之又少的。 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长女外在终于收敛端庄了许多,内里却着实活泼胆大了不少,尤其是与丈夫的互动,真的亲近了许多。 对于这个发现,她是由衷地欣喜。 因为夫妻俩都太过高兴,因此当她们姐妹三人出来吃饭的时候,并没有留心到颜舜华的些微异常。 饭毕大家一同去看了云尚彬。 他身上的水痘已经发出来一半,鼓鼓囊囊的,痒得他压根忍不住,时不时就要挠上一把。 为了避免破相之类,云霆亲自去将他的双手给绑了起来,其后又命令出过水痘的长乐日夜照看着,这才拉着云宣氏等人出去。 “爹,这样绑起来真的好吗?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这是为他好。别担心,过几日就好了。” 颜舜华安慰了云宣氏几句,这才跟云霆道,“爹,我听人生病要保持空气流通。弟弟房间的窗户紧闭,并不利于养病。 还有,我看他好像总想抓抓挠挠的,指甲却没完全剪短,这样会留疤的。原本被子就盖得厚实,他大可以穿一些宽松点的衣服,每日也拿热毛巾擦拭一下身体,这样人舒服一些,病才好得快。” “可记下了?通通照做。” 云霆当即吩咐长乐,长乐点头表示都记清楚了,这才重新返回房里去照看云尚彬。 “不错,关键时刻,还是有个长姐的样子,够细心。” 云霆难得当着家人的面表扬长女,“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出水痘的时候年纪还,不可能有印象才对。” 颜舜华耸了耸肩,“爹,我失忆了,哪怕年纪大时出的水痘我也不记得。另外,还有一个词叫做‘道听途’,我在外头听得多了,知道这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爹想差了。” 云霆笑笑,叮嘱了云宣氏几句,让她好好休息,白日再来照顾儿子,便去了书房,众人皆散。 颜舜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对于此前那个近乎于呢喃的声音有些耿耿于怀。 虽然像是少年发出来的嗓音,但是真的跟那个什么定国公府的世子沈靖渊很相像。 这人前脚才走,她后脚就开始胡思乱想夜不能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真是见鬼了,阴魂不散。 她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反侧之际,好不容易有了些微睡意,却忽然在朦朦胧胧间听见了低低的笑声,立刻毛骨悚然地一个鲤鱼打挺,自床上坐了起来。 “谁?” 她反应极快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匕首,非常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响动,严阵以待。 “可是想我了?难得见你主动联系。” 这一回,她终于听出来了,分明是沈靖渊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154章 提醒 曹操,曹操到,这人真是经不起念叨。 她悄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无虞,便挑开了帐幔,披衣下去点亮了灯。 只是,他并不在房间里,哪怕她将可能藏人的角落翻来覆去地都找了一遍,也是空荡荡的,除她之外,再无活物。 “你在哪里?别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他再次轻笑,“你怎么这么笨?不会自己看?” 颜舜华黑了脸,“别告诉我你人在外面要我……” 她话没完就大吃一惊,因为就在她凝神找寻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奇异地出现了另外一个场景。 几件衣服被随意地挂在一扇屏风上,不远的角落里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正整齐地摆放着干净的衣物。 像是在浴室??? 不待她想清楚,视线又诡异地自动调转到近前,一柄她曾经见过的大刀正斜斜地靠在一张凳子上,上方还放了一把匕首以及一盏灯。 此刻火苗正旺,一闪一闪地跳动着,像是热烈的舞者一般,时刻燃烧着自己的热情。 她正惊疑不定,他便又再次轻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拿毛巾反手擦拭背部,来来回回地洗刷,像是乐此不彼。 颜舜华这一回是真正的惊得从原地跳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沐浴。”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人应当正泡在一个大木桶里。水温稍微有点热,多半是刚褪下衣物坐进来,温水漫延过精壮的腰腹。随着他不疾不徐的动作,泛起了奇异的旋律。 水声慢慢,拉近又拉远,清脆而又模糊,到得她的耳边,便极像是瓷器接连破碎的声音,让她一瞬间有些心惊肉跳。 她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都感到热气腾腾的,尤其是背部,那被热毛巾有节奏地来回洗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鲜明了。让她一下子难以忽略。 此刻与僵硬的身体感受相反,她的脑海里乱哄哄的。即便再想像之前那样完全忽视,她也已经无法回避了。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超乎她的想象,她理解不了。也接受不能。 哦。不,或者,自从睁开眼发现触手可及的都是陌生的摆设、陌生的装束,以及陌生却又带着奇异的熟悉感的身体时,她就已经完全没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体是被人接收了还是直接火化灰飞烟灭了,更不知道在慢慢摸索着准备融入这个和睦的异时空家庭时,怎么又突然发生了这么一出。古怪得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听到了他所听到的声音。感受到了他所感受到的水温,甚至,也闻到了冲入他鼻端的味道。 这人受伤了,要么是刚喝了味道浓郁的中药,要么就是泡着的是药澡。 颜舜华在心里飞快地下了判断,继而深呼吸了四五次,这才强作镇定地熄灯上了床铺。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异能人士?可以呼风唤雨,可以飞遁地,可以斗转星移,甚至也可以迫使他人与自己五感共通? 难道,她这一次莫名其妙的穿越重生就是因为有人做法?而不是由神秘莫测的大自然鬼斧神工而造就? 可是有这样力量的人,将她一个普通人弄到这里干什么? 也不对,就她目前所遇到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异能的样子。就连沈靖渊,依他的身份以及云霆的态度来看,也算是精英分子了,可是这人也会受伤。 她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慢慢想。” 沈靖渊擦拭完背部,转而擦拭肩膀与四肢,双眼却闭了起来,似乎睡意上涌,下一秒就会去见周公一般。 颜舜华翻了一个身,忍了几息,只觉浑身不对劲,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骨碌又爬了起来,在黑黢黢的夜里失控地低声喊道,“赶紧洗完,混蛋!” 他却没有理会她,反而是背靠桶壁双眼微睁,一手探出去精准地抓住一个水瓢,继续往浴桶里舀着热水。 不一会儿,浴室里再一次热气腾腾起来,烫得再次睡下去的颜舜华简直要抓狂。 “我你还有完没完,这是泡澡还是自杀?简直跟滚水没两样。”她热得将盖在心口的薄被一把扯开,两眼都要冒出火来。 兴许是不想真的惹恼她,在她忍不住就要出口成脏时,沈靖渊终于是漫不经心地了一句,“我提醒过你,是你没有听进心里去。” 颜舜华勉强忍住了自己就要暴走的情绪,咬牙问道,“麻烦您不厌其烦地再提醒一次,我洗耳恭听,这一回必定牢记在心,他日必不敢忘!” 他轻笑,在她就要发飙的当口,悠悠然地提醒道,“我们俩过从甚密。我知道你许多事情,就连你父母不知道的,不定我也知道。当然,你对于我的情形,也较之其他人要略知一二。” 她翻了一个白眼,将被子推到墙角,“这就是原因?是你故意的?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帮不上世子大人的大忙。” 不待他回答,她又热得受不了,浑身冒汗,“我你到底是受伤了泡药浴还是怎么着?赶紧弄好了正事,我还得休息,没空多聊!” 她是彻底转过弯来了。 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两人如今这种状况,显然他此前的确是认识她的,或者确切地,他是真的认识原主云雅容,并且还因此极为熟稔。 就是不知道这种诡异的共通联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长时间,两人之间的交流有多频繁,是会一直持续下去,还是自然就会退出这种状况? 初时极窘,此刻反应过来,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应当不是异能满飞的玄幻时空,颜舜华倒是不慌了。 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她一个兴许是已经死过的人,白活一回,遇见奇事,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日后万一能够回去,多个谈资也是好的。 这生意,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再了,直面而上总好过一退再退。(未完待续。。) 第155章 疑惑 大不了死回去或者真的一了百了,谁怕谁? 而且,事情兴许还不会到这种地步,她用不着自己吓自己。 一旦想通此间关节,她便淡定起来,只是催促着他赶紧穿衣正事。 沈靖渊见她初时羞窘得不行,颇觉好玩,故而言语中多有戏弄之意。如今见她仿佛回过神来,虽然仍旧没能回忆起从前,却还是跟以往一样反应镇定,丝毫也不像普通的未出阁少女一般羞愤欲死,便只是微笑着,却没有加快速度。 “可惜,爱莫能助。这是药浴,必须泡一个时辰才能发挥药效。”他的声音透露着一股愉悦,细听之下还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促狭。 颜舜华本能地觉得他并不是真心地觉得可惜,她对这人的情绪捕捉与解读能力似乎真的是远高于其他人。 即便是云霆夫妇,她很多时候也不能那么精准地解读,可是偏偏沈靖渊其人,她却像是举一反三一般,很能领会这人的真正意图。 “随你,爱起不起,爱不。” 日后别又缠上来没给他机会解释。 她翻身侧睡,心里暗暗数着一二三四,看他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才会率先开腔。 这人倒是傲骄,直到泡完药浴,又处理了一些文件,星斗满,这才慢条斯理地解衣就寝。 “晚安。” “……” 颜舜华一个激灵,睡意再次跑飞。 “喂。这样就完了?” “恩?还有事?” 在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居然有那么一丝丝撩|人的意味。 颜舜华却被气得磨牙。这人是在拿她开涮?是吧?是吧??是吧?! “没事。祝你好梦!” 她决定了,甭管此前的原主与他认不认识熟不熟,反正她颜舜华与沈靖渊此前不认识,以后也不会相熟!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了一句话。” 就如颜舜华轻易能够捕捉到他的情绪一般,沈靖渊也十分明白她话里的潜藏意思,甫一开口。便又是一阵低笑。 颜舜华下意识地想起在来洪城途中,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时,这个据是染了风寒的人。也如她一般在雪地上散步。她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他的行动有细微的不协调,并且,他的声音,就如幻听中的那个声音一般。让她熟悉无比。 她当时就判定他不定又是受人狙杀所以受伤。 尔后两个夜晚。她又开始了幻听,那个声音开始不停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直到后来,这人夜里闯进来,胡子拉碴地胡乱亲她,又像饿极了啃包子一般咬破她的嘴唇…… 一直到半夏拍门,云宣氏与宋嬷嬷两人也亲自来了,她甚至都没有和他过一句话! 在黑暗中,想起了初见时场景的颜舜华神色并不太好。任谁莫名其妙地被一个陌生人占了便宜。也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尽管这个陌生人颜值很高,还让她有奇怪的熟悉感。 但那也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的情绪再次濒临暴走边缘。沈靖渊却又放佛掐点一般自言自语起来,语气带着一点迷思,飘忽得很。 “你拍着床铺,慷慨大方地问我,‘来不来睡?’” 他还记得那个初见的夜晚,她在院里来回摸索,磕磕绊绊地数着步子。 在家人的房门口尽皆停顿片刻,确定都入睡以后,她才转身去了厨房,慢慢地熟悉着里头的摆设,练习完毕,又慢慢地走出来,心算着距离心翼翼地挪到桂花树下,尔后抱膝仰望那繁星闪烁的夜空。 实际上,即便不是夜晚,那会她也是看不见的。 那个时候他其实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见到她真人的一瞬间,心脏会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了一般,有一种仿若窒息的疼痛。 以至于后来会无法自控地叹息出声,又在她临睡前的戏谑问话中恼羞成怒,最后却像个傻子似的无法动弹,怔怔地隔着帐幔听了她的呼吸声一整夜,始终没能挪动步子离开。 如今数年过去,他却是早有明悟。 在她的面前,他不需要伪装,更不需要防备。同样的,她在他的面前,也不需要这一切不符合她本性的东西。 她应当委屈地想哭就哭,开心地想笑就笑。愿意话就开口,不愿意搭理人就保持沉默。 散漫的,狡黠的,慵懒的,满足的,恼怒的,欣喜的,发狠的,促狭的,羞窘的,想如何就如何,在他的羽翼下,她可以用最原本的面目,肆意而又快活地行走在这诸多束缚的人世间…… 颜舜华可不知道刹那之间他的思绪就瞬息千里,此时此地只觉得他那话语十足是瞎。 “即便是那些不正经的女子,话也不会如此的奔放。沈公子,你确定自己神经没问题?还是今晚你只是来负责搞笑的?” 沈靖渊收回飘远的思绪,沉默片刻,这才回答道,“你还是没能想起来是吗?” “没有。”颜舜华在黑暗中龇了龇牙,“我觉得即便我全都记起来,也不可能会有你刚才的那个场景。” 就算是开玩笑的口吻,那也应该是十分相熟的朋友才有可能。 云雅容这个人,按照分析,她的胆子再大话也不会如此“伤风败俗”,毕竟骨子里原主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外在言行再胡闹,内里也还是颇有分寸的。 如果是她自己,那倒还有这个可能。问题是,她刚穿过来,怎么可能之前就认识他,甚至已经熟稔到可以开这样玩笑的地步? 一念至此,颜舜华心里一突,顿起疑惑。 她在来洪城的途中遇见他,当时就觉得挺奇怪的,按理第一次见面,她一般不会那么容易地读懂他的情绪才对,可是当时她却从那张面无表情却彬彬有礼的脸孔上看出了他深藏着的不耐烦。 在那个夜晚他失控无礼之时,她恼羞成怒,却头脑发懵地判断他还是像从前那般,没有学会认真地刮胡子。 她第一时间不应该手起刀落气得想要杀人才对吗?(未完待续。。) 第156章 菖蒲 更何况,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云雅容或者其他姓名。 此前她只以为这是自己撞伤头的后遗症,或者实际上是自己记忆紊乱,想起了什么人在喊自己却没有弄明白以至于认为是幻听。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沈靖渊所的过从甚密是这个意思,两人五感共通,那么十分有可能,的确是他在喊自己。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要是那些时而陌生时而熟悉的诡异感觉是对的,那么她很有可能是早就穿越重生到这个时空了。 云宣氏曾经无意当中提起过,长女约莫就是在七岁上下才开始顽劣起来的,完全不像是时候那般乖巧。 沈靖渊之前他们认识了七年,那么倒推回去,事实上她是在云雅容五岁的时候就来了? 那一年,云雅容出水痘,据因为痒得厉害,曾经啼哭不已,身上不少地方都被抓挠出血来。 她不记得有看到过疤痕。 想到这里,颜舜华下意识地伸手去反|摸|背部,在细细地摩挲感受了一会儿后,才犹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你个混蛋!” 沈靖渊低咳了一声,耳尖后知后觉地红了,就连隐在黑暗中的那一张俊脸也火烧火燎了起来。 他发誓,那一瞬间他真的是懵了。 脑海犹如被人重击了一样,突然就昏昏沉沉的。心里却奇异地感到飘飘然,像是整个人喝醉了酒,同时又踩到了柔软的云絮上…… 颜舜华倒还镇定。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到底有些懊恼与不清的尴尬,虽然明知道不关他的事,是自己想的太过入神,完全忘了还被动地与人分享着五感。 “算了,不这个,你先告诉我,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了你如今能信?”沈靖渊也很快就收拾好了自身异样的情绪。声音平淡无波。 “信不信在我,你只管。” “我不想白费唇舌。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他似乎确定了她不会相信一般,始终不肯开口。 “你是在顾虑什么?放心好了。只要不是失实法,即便我一直不相信,我也不会恼你。” “我不惧你生气。” 他只是害怕她会从此心墙高筑,他再难以进入其中。 要知道。她并不是容易付出真心的那一类人。 她善良。否则就不会拒绝他干脆杀了方强胜的建议,但她不像那些老实单纯的人,对待任何事情都会真地一如稚儿。 该漠视的人她会直接漠视,该凶狠对待的人,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让对方见识到她的狠厉,好比如她对付口出不逊的方鑫,整治表里不一爱使绊子的方柔娘,揍打脾气暴烈的狗娃与使计探她底细的颜昭睿。教训心生怨恨满口胡言的周于萍,还有那个晚上情不自禁的他。 沈靖渊口干舌燥。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颜舜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身体紧绷起来,暗中龇了龇牙,“没顾虑那就告诉我。” 他却什么都不肯,最后逼急了,直接两眼一闭,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 颜舜华气极而笑,难得也赌气地不再话,径直数绵羊催眠自己赶紧睡觉。 翌日一早起来,她却发现两人失联了。那种奇妙的共通感觉并没有再出现。 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哪怕想通了之后再淡定,面对这样的奇怪状态她还是有些尴尬与不安。 记忆不再,面对这个没有办法撇开的熟人,她就算想要伪装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她不可能在联系上的状态中一门心思地就为了糊弄他。 更何况,这人根本就不是容易糊弄的人。他既然认定了她是颜舜华,那必然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确实就是他要找的人。 麻烦,麻烦,麻烦…… 颜舜华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扎完马步,便绕着花园慢跑。 云霆将她的沙袋给换了,也不知道里头塞的是什么东西,体积,重量却远较沙子要沉,绑在身上便利多了,不仔细察看的话还真的没人能够发现。 只不过,如今双脚各负重四斤,那感觉简直不要太沉重。所以颜舜华也并不见高兴。 她费尽力气地才终于跑完了自己规定的路程,尔后一步一步地朝东厢房而去。 待得她终于回到院里,这才发现双胞胎在门前闹腾着,一个手抓着一把草,一个站在凳子上还踮着脚。两人的贴身丫鬟莨与环正一左一右地护着她们,神情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心一点。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颜舜华慢吞吞地靠近,双胞胎见到她虽然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却到底没有像从前那边立刻躲开。 “大姐,端午节就要到了,娘让我们在各个门窗外挂菖蒲与艾草,防疫驱邪。” 云雅芳刚解释完,云雅芬就将手中的那束草举高给她看,“就是这个,味道香香的,姐你要闻闻看吗?” 颜舜华点头,艾草她是认得的。听这植物常吃对女人好,她以前还经常与鸡蛋一起煎来吃。 倒是菖蒲,她兴许见过,却印象不深,只是听闻这草全株有毒,尤其是根部毒性最大,可以驱虫,口服多量的话容易致幻。因为有香气,可以提取芳香油,故而还被用作香味料。 她将那束草拿过来,低头去嗅,果然闻到一股然的清香,非常的怡然芬芳。 此刻定睛一看,菖蒲根茎横走,稍稍扁平,叶呈剑型,端庄秀丽,主脉络清晰非凡,倘若整体等比例放大了看,还真的像是一柄绿莹莹的长剑。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来,貌似什么时候,她在书房里也见到过几盆菖蒲,或置于墙角,或立于窗台,或搁在书桌,或直接被人搁在躺椅后头。 年纪的她时而站在中央,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千字文》,时而又站在矮凳子上,高悬手臂苦练着毛笔字。 脸认真无比,笔端流溢出来的却都是歪七扭八的鬼画符,简直惨不忍睹。不一会微风拂过,掀起了她的几缕头发,脸皱成苦瓜状,摆在窗台的那一盆菖蒲微微晃动,似乎是在无声地安慰她…… 颜舜华微微愣神,很快就记忆起云霆书房的布置。那里并没有菖蒲,倒是放了一盆兰花与一丛文竹。 云尚彬的书房她也进去过,大概是崇拜父亲,里头的摆设大致与云霆的相同。 没有菖蒲,也都没有躺椅。(未完待续。。) 第157章 探病 头部又隐隐作痛起来,脑门甚至都沁出了汗珠。 她赶忙深呼吸了几口气,将碎片似的画面赶离。 “还有多少地方没有悬挂?我们一起。”一起将这遍布大江南北的神草给高高挂起,以便防疫驱邪,祈祷合家安康。 姐妹三人忙乎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饭时间来临,才堪堪地将所有找得到的门窗都给挂上了菖蒲与艾草束。 “大功告成。真漂亮。” 云雅芬将最后一束草挂上了内宅的大门,这才笑眯眯地任由莨与环护着,在梯子上慢慢地爬下来。 起初宋嬷嬷等人死活不同意由双胞胎负责攀爬悬挂,一是害怕危险,二是认为这样有失礼仪。 无论双胞胎如何撒娇威胁,宋嬷嬷就是不肯松口。 最后还是颜舜华出手,直接来了一句家里要是不让挂,后面几日她就会带着俩妹妹偷偷出门去帮别人弄,能找的门越高越好。 宋嬷嬷顿时蔫了。 云雅容不怕地不怕,即便是云宣氏,一个不漏神也看不住她。而唯一能够制住她的云霆,这几日都在外头跑,治下的州县几乎都要去溜达一圈,也不知道是暗访还是干什么,总而言之就是完全找不着人。 那个总是监督学武的李大也去做车夫了,训练什么的完全都是靠自觉。 宋嬷嬷是个老人精,因此早早地就发现了大姐的着装有异样,加上颜舜华也没有时时刻意遮掩。沙袋的事情便就这么被露馅了。 倘若不是宋嬷嬷领会了云霆的意图,时不时就敲打底下的丫鬟们,恐怕她的事情早就被捅到云宣氏的面前。 “好饿。大姐,我们去吃饭吧。” 云雅芳运动了一上午,此刻气喘吁吁的,手酸腿软,精神头难免有些不济。 颜舜华拍了拍她的脑袋,便牵了两人去洗手吃饭。 云宣氏一通好,直到她乖乖地认错。又表示以后不会再这样对宋嬷嬷话,云宣氏才作罢。 母女四人吃完饭,又一起去看了云尚彬。因为水痘仍旧在不断地冒出来。故而他只能够忍着,日日喝些清粥。 “哥,你好些了吗?” 幸亏她们几个全都出过水痘,因此这一会也没有太多忌讳。团团地坐在床铺前。 “我没事。听长乐你们两个同大姐一起。今儿个将菖蒲全都挂上去了?” 双胞胎闻言双眼顿时亮晶晶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基本都是我们两个动手的哦,大姐就在边上看着。” 颜舜华毫无愧意地点头,“是,我在一边袖手旁观来着。” “姐是在一旁护着吧?要是亲自上去了,妹妹们抢不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玩。倒是没有乐趣了。” 他年纪还的时候,云雅容就常常不许他动手去悬挂菖蒲。偶尔私底下惹急了她。还会直接吼人。 云尚彬微微一笑,脖子上的水痘隐约可见,鼓鼓囊囊的,看见就想上去抓一把。 “那是丫鬟的事情,用不着我。你有喝绿豆汤吗?”她后来想起来,貌似绿豆汤也有助于病情的恢复,便特意跟云宣氏了。 “喝了,娘亲自煲的。” “娘,你真的还会厨活?”双胞胎异口同声,显得极为惊诧,眼睛都瞪得溜圆。 以前她们还以为娘亲是闹着玩的,毕竟云宣氏要管家,又要应酬来往,空闲时候还要管教她们姐妹,属于自己的时间其实是极少的。 “原来之前是你做的菜,不是开玩笑的啊?” “当然。哪个为人媳妇的不会一些厨活?在家做闺女事事都有人依靠,会不会都无所谓。但嫁出去了,丈夫是个可以依靠的,那样会不会都没什么,要不然,当然还是自己能会多少是多少。” 云宣氏其实厨艺不怎么样,就连许多闺中女子擅长的绣活她也是水平一般。 待字闺中时,她在宣家就极为受宠。尤其是她爹宣信,从就亲自为她启蒙,教她读书习字,直到出嫁为止,她一直都是如同别人家的少爷一般,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一切男子学习的事情。 以至于十五岁以后,她琴棋书画无一不专,甚至在一些外头的事务上也颇具眼光,偏偏在女子最基础的管家与绣活上却没有学习过分毫。 宣信后知后觉,歉意之下,又手把手地教她管家,甚至还亲自带着她外出,去宣家各处产业转了十来次,实地给她讲解其中的一些门道。 至于厨活,君子远庖厨,他爱莫能助。 到了那个时侯,她娘亲方曼曼才火急火燎地揪着她成日里去厨房忙活,就为了不让自己在夫家被人看不起。 只是嫁给云霆后,他待她至诚,从来也不让她去碰这些活儿。 即便滑胎数次,他顶着婆母的压力就是不肯纳妾。此后也一直宠着她,后来年近而立她才怀上长女云雅容,当时害怕她胡思乱想,他仍旧不肯让她洗手作羹汤。 生下长子后,她原以为他会松口,他却拿孩子太,需要她多加注意管教为借口,严令宋嬷嬷等人看着,不让她有接近厨房的机会。 待得怀着双胞胎时被婆母逼着为丈夫纳妾,她不愿意,被罚跪,后来年纪不的她下身见红,差一点又失去亲生骨肉,在外人面前向来极为内敛的云霆赶回家中,见状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当场一句话都没有,但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时却抱着她浑身发抖,并且立即下了一个死命令——从此他们夫妇住的主院禁止任何非本院的下人进入,尤其是云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一旦进入,轻者直接赶离云府,重者直接乱棍打死。 哪怕后来云老太君再次出手训斥了她的婆母云老夫人,双方的关系也依旧迅速恶化。 其后数年,云霆直接带着她跟孩子放了外任。即便双胞胎六岁的时候他们一家返京,最初三个月,云霆也未再喊一句母亲,甚至也极为霸道地不允许她前去请安。 直到云老夫人低头认错,又确实是待孩子极好,尤其是每每见到双胞胎都满怀愧意心软的不行,她私底下劝再三,云霆才重新喊婆母。 她知道自己嫁对了人。相比较大嫂云万氏,她的命运真的好太多了。 因为这个领悟,这一次来洪城,她也难得强硬了一回,无论如何也要下厨给他做饭。最后他实在拗不过,才败下阵来。 年过四十的她兴致勃勃地研究各式菜品,除了管家与偶尔应酬,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厨活上。 她在做菜这一方面实在是没有赋。最初煮出来的东西让人难以下咽,她忙活了好几才敢端出去给他们试吃…… 云宣氏微微一笑,如今虽然水平一般,但是好歹能够入口,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够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 颜舜华几人并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只是见她神情恬淡,最后更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便不约而同地也相视一笑。 只不过,下一刻,姐妹四人却再也笑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158章 心虚 云宣氏干呕不止。 起初还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大夫诊断后,却连连道喜。时隔数年,她再次有孕。 云宣氏十分高兴,右手一直轻抚腹部,眼角眉梢尽是温柔。云尚彬与双胞胎不明所以,听来年将会有弟弟或妹妹降生,个个都喜笑颜开。 宋嬷嬷有些担忧,即刻脚步生风,想要立即让人去告知云霆。 颜舜华却将人拦了下来,只父亲在外情况不明,用不着那么赶着将消息告知,以免其担心。 宋嬷嬷觉得有理,便照着做了,只是却从这一日开始便忙得团团转,接过了大部分的管家事务。 而颜舜华,则是负责下厨。 也是这一日开始,云宣氏才发现,她的长女实际上还是有东西能够拿得出手的。 从前的云雅容,诗词歌赋她不喜,琴棋书画貌似也不行,礼仪绣功最多马马虎虎,调皮捣蛋却是个中好手。 而如今依旧不热衷为赋新词强愁,却也能够静得下心来看书;弹琴依然魔音乱入,习字却大有长进;绣功似乎全都忘记了,礼仪也不若以往细致准确,但整个人都娴静如水,沉稳了许多,仿佛历经危难之后,脱胎换骨了一般。 掌厨的洪娘子连连夸赞,大姐在厨艺上极有赋,不单只荤素菜色搭配合理,蒸炒炖煮无一不精,甚至于药膳一道上,似乎也颇具分。 她仿佛非常明了食物的寒温热性质。在整体搭配上独具匠心,三日而已,云宣氏就喜欢上了她做的饭菜味道。胃口大开。 就连云尚彬与双胞胎,每逢吃饭时间,也精神百倍地盼望着她的出现。 一个从来没有下过厨的人,却能够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除了“赋”一词,刚走马上任没多久的洪城知府内宅掌厨、洪娘子没有任何词汇可以形容。 她的主子沈靖渊却心知肚明,颜舜华于厨艺上确实有赋。但更多的却是熟能生巧。 她极爱各色美食,当初在颜家村,年纪就爱到厨房里转悠。三不五时地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鲜菜式出来。长日久的试验,对许多食材的性质以及该如何搭配才能够味道更好,她自然是烂熟于心。 洪娘子,也即影二十二。自然不晓得个中缘由。在向主子汇报之时依然是忍不住赞扬了一番,语气甚至还隐隐地带了一股羡慕与由衷的钦佩。 她也是从就极好吃,从而在美食一道上越走越远,不单只喜欢品尝下佳肴,更喜欢亲自动手将它们给做出来,得到他人真心的赞美。 她专研二十年,有兴趣,有动力。有耐心,更有爱心。原以为自己做的还不错。如今却发现,勤能补拙确实是良训,但有些时候,赋真的是很重要。 她沈洪也有赋,但那赋,比之于云大姐的,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作为她的主子,尤其是还亲手挑选、暗地里将她送到颜舜华身边去的沈靖渊,自然是对手底下的这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对于厨艺的狂热有着确切的了解。此刻见她被甫一出手的颜舜华给打击了,心里不禁好笑,同时又有些隐隐的骄傲与自豪。 这就是他看上并且一直相伴着的姑娘。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一鸣惊人。 她于喜欢的事情上面,向来都是不吝于耗费心血的。任何事情,只要有那么一点赋,加上持之以恒地勤奋专研,想要做不好都难。 更何况,她还常常向往着追求到极致。 颜舜华可不知道,就因为她心急之下的出手,引来了各方的猜测。尤其是刚刚回到洪城的沈靖渊,更是因为她在厨艺上的表现可圈可点而暗暗得意着,与有荣焉。 而云霆,也终于在端午节的前夕回家来。 不等云宣氏开口,双胞胎就一左一右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将母亲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自然,也少不了提及连日来长姐大展厨艺的事情。 云霆闻言面露惊诧,尔后欢喜非常,末了像是想到了妻子的年龄,又深深地忧虑了起来。 自然,当着孩子的面,他还是对妻子有喜的事情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连带着对颜舜华的乖巧体贴也是夸了又夸。 待得晚饭吃到她做的菜,这才真的震惊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的长女有下过厨练习,或者对厨艺一道表现出任何的兴趣,甚至她对美食似乎也没有太过强烈的向往。 所以,她是深藏不露,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颜舜华顶着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的惊诧神情,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她此前并没有考虑周全,脑子里一直想着要怎么弄好吃食,调理云宣氏的身体,因此倒是忘记了自己应该藏拙,毕竟真正的云雅容可从来没有下过厨。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煮了第一餐,自然不可能第二餐就煮不动了。更何况,她是真的十分担忧云宣氏的身体。 昨日,宋嬷嬷偷偷地来找她,抹着眼泪起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她这才知道,云宣氏年轻时曾经几度滑胎,年近而立才怀上了长女云雅容,后来怀着双胞胎时也差点产,故而夫妇俩人虽然恩爱非常,也尤为喜爱孩子,却一直没有再添丁。 实际上,真相是云霆考虑到妻子的身体问题,故而一直心翼翼地做着防护措施,愣是不愿意让妻子再冒着生命危险孕育生产。 但是人算到底不如算。这一回离京来到洪城,夫妻俩自己当家作主,加上他新官上任,在家时放松太过,便难免有疏漏,让想要再怀一胎的云宣氏钻了空子,一举成功。 只不过,此时自然不是跟妻子算账的好时候。在孩子一事上,他向来随缘,如今有了便是有了,云宣氏一定要生,他便也随她,只是却得安排人万分心地伺候着,他的工作也要重新理一理,添些人分担一下。 因为有些走神,云霆错过了颜舜华脸上的心虚表情。(未完待续。。) 第159章 醉翁 翌日,端午节。 颜舜华照例是一大早起来扎马步与慢跑。末了又去厨房做早饭,熬了一大锅的肉汤,配合着面条、包子、煎饼以及鸡蛋羹,当然,还有与宋嬷嬷两人一起做的十来个粽子,一齐端上了桌。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早饭完毕没多久,不速之客就再次降临。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沈靖渊,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只不过,与此前不一样的是,这一回,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 与云霆在书房聊了没多久,他就重新入住了万青阁。 然后,在云霆出门去主持一个端午节活动之时,他的书童兼贴身侍卫沈默就光明正大地再次带着人过来,美名其曰,奉主子之命,为云宣氏把脉,顺道诊断一下云大姐是否有撞船后遗症。 让颜舜华感到怪异的是,沈靖渊请来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陈昀坤。 作为曾经的御医之首,陈昀坤驻颜有术,看起来才三十出头,活脱脱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 只是依据她此前所了解到的信息,因为来历莫测,加上众纷纭,这个在大庆朝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名人,今年肯定超过四十岁,但倘若大胆猜测的话,不定已是花甲之年。 她正在胡思乱想,那头为云宣氏的诊断已经结束,结果是孕妇年龄太大,加上此前几次生产损耗太多。虽然近年调养得宜,却并不适合再孕育子女。 当然,能被人誉为神医。陈昀坤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完就刷刷刷地提笔写下了几张药方,让云宣氏按阶段服用,末了又像普通的大夫那般叮嘱了一番。 “饭后消食,早晚多走动,平日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有忌讳。平素除了静养外。劳心费力的活儿一律不要干,但要注意多玩玩,保持心情愉快。” 云宣氏点头。宋嬷嬷记下,陈昀坤又特意去看了看云尚彬,直这子快好了,保持现状就行。 轮到颜舜华时。陈昀坤斯文有礼的神情却突然转变了画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打量了她好几圈,这才斜睨着眼睛道,“就是你?跟常人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看着也没什么两样。” 他的语气显而易见的老大不高兴,直得颜舜华满头雾水。 她当然跟常人没什么两样了,要是她长得三头六臂的,那才要糟糕好吧? 心里腹诽着,她却没有做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只是低眉顺眼地任由他把脉。 “留有后遗症确凿无疑。只不过这病症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办法,想要医治并不容易。需要连续不间断地观察,随时更换药方,针灸试验。老夫此番前来是欠了别人人情,不一定久留。 倘若云夫人下定决心让女儿接受医治,应当知晓老夫的规矩,在医治期间,这人只能跟着我,我留她留,我走她走。一旦治愈或者不治身亡,你们才可以将她或者尸体领回去。” 他看着她神色不善,语气却十分平淡,仿佛是在着“今日气很好明日估计也不会阴下雨”之类。 云宣氏却似乎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当即表示十分清楚他的规矩,待得云霆归来,就会立即与他商议,并在今日之内给予明确答复。 陈昀坤无所谓,又诡异地盯了颜舜华好几眼,这才走了。 “囡囡,你之前是否有见过陈老大人?” 显然,云宣氏也十分疑惑。因为长女在京时总爱到处跑的缘故,偶尔遇见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昀坤,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颜舜华自然是摇头否认,“娘,我也不清楚。这人给我的感觉十分陌生,应当是没有见过才对。” “奇怪,他的语气却似乎从哪里听过你。” 按理来,陈昀坤这样的人,没有什么特殊缘由的话,不应该听过云雅容才对。 毕竟,他们两人岁数相差得太远,她又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地方,即便是云霆,他那样古怪的人,也未必会有什么印象。 颜舜华这会却转过弯来,知道大概是沈靖渊那头了什么,才会让陈昀坤见到她就老大不高兴。 这人要么是真的欠下了不得不还的人情,要么是其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懂世故,他不敢惹沈靖渊,对她却没有什么顾忌。 也不知道沈靖渊是不是搅扰了他什么好事,所以才会将火撒在她身上。 只不过,尽管这人话老大不客气,但那规矩显然是从前就摆在那里的。 云霆中午回来,特意设宴款待了一番,末了又叫过她耳提面命了一番,居然就让她立即收拾衣物住进了万青阁! 只身一人!! 理由是陈昀坤不耐烦见着除了病患之外的生人,要是她需要人服侍,则可以直接让沈靖渊身边的人直接代劳!!! 颜舜华原本不肯去,倒不是她不想恢复记忆,而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这人是由沈靖渊请回来的。 云霆却表示陈昀坤生性洒脱行事不羁,他医治病患从来都是随兴所至,倘若真心不愿出手,即便人就死在眼前,他也绝对会袖手旁观。 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爹不愿意你受此后遗症所困扰,能够彻底解决最好,要是陈老大人都没有办法治愈你,这便是意如此。” 双胞胎到底是没有忍住,悄悄儿地将她之前在云雅芬闺房头痛欲裂的事情告知了父母。云霆便知道,强身健体只是打牢基础,却似乎并不能很好地解决长女因为记忆问题而时不时头痛这个麻烦。 “再了,难得他对你这后遗症感兴趣,愿意出手研究,还表示只要接手治疗,会在洪城停留一段时间。你娘如今身怀六甲,她年纪大了,风险太大,正需要有这样一位神医在一旁看着。” 长女能不能治愈,目前看来都不会是个大问题,因为于性命无碍。 即便请陈昀坤出面的沈靖渊确实有其他的目的,但从老定国公的为人推测,他所教导的孩子必然是个品行端正,在根本的原则性问题上是让人信得过的。如此一来,长女的名誉必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云宣氏生子却是要到鬼门关走上一遭,云霆对于这一胎孩子的到来,着实是惊大于喜。 因此,作为爱妻如命的二十四孝丈夫,哪怕知道此举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保证孕妻平安生产,云霆也毫不犹豫地就把女儿给“卖”了。(未完待续。) 第160章 刺猬 颜舜华其实并不太想再见到沈靖渊。 尽管通过之前的五感分享体验,以及他能够喊出自己的名字一事,已经基本可以判断出他应当是自己从前信任的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晓得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犯了二才相信了他? 即便他真的值得信任,或者因为诡异的联系而不得不选择相信,她也还是觉得麻烦。这人通身上下,除了高颜值,在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沈靖渊其实也有些烦恼。 他知道陈昀坤不高兴。甲三接到命令亲自去逮人的时候,神医大人正在南边的山旮旯里可着劲儿挖药材。原本还有半个月就能够采完,哪料到木讷的甲三二话不,径直敲晕了他带回了北边。 理由是,他们已经寻他许久,世子爷的事情刻不容缓。 结果,刻不容缓的世子大人,见了人却立即风驰电掣地回了洪城府,让他明面去给大龄孕妇云宣氏诊脉,实际上却是为失了忆的云大姐医治头痛的后遗症。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于是,他便自作主张的将她给直接带回了万青阁,美名其曰除了病患生人勿扰,所以要就近观察与治疗! 至于姑娘家的名誉,那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 沈靖渊让他不高兴了,他没法只能受着,但沉默地服从,与露出尖牙利爪地有条件配合,却是两码事。 要他给人看病。可以,他得收利息,最起码。好戏总要请他看上一场才行! 沈靖渊在看见云霆亲自送着颜舜华过来而她手中还拿着个包袱的时候,便知道事有不对。 他万万没有想到,陈昀坤不高兴,却并没有将怒火撒到他或者甲三的身上,反而是直接将颜舜华给拖下了水。 大多数时候,这人总爱冷眼旁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培养起来的恶趣味。 沈靖渊默默地喝着雄黄酒。心里苦恼着,面上却纹丝不动。 颜舜华没有想到需要同吃同住,因此被请来一块入座吃饭的时候。就难免有些诧异。 只是沈靖渊了一句开场白就没别的话语了,陈昀坤又是满脸的八卦表情,便心下了然,估计这位让她觉得危险极了偏又甩不掉的世子大人也是被人坑了一把。也跟着面无表情地吃饭。啥也不问,啥也不看。 陈昀坤见他们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话,便深觉有趣地挑了挑眉,这该不会是夫唱妇随戏码的预演吧? 虽只是吃顿饭,但男女七岁不同席,无亲无故的突然凑到一张桌子上,男子不尴尬,女子也不羞窘。仿佛经地义一般,举止自若从从容容。 要这两人从前不认识。一点关系也没有,除非他陈昀坤三个字倒过来写,噢,不,应该是,打死他也不相信! 颜舜华可不知道,就因为食不言,又丝毫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作态,她与沈靖渊非但认识还交情不浅的事情,就这么大咧咧地让陈昀坤识破了。 饭毕,颜舜华便礼貌地告辞回房。 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吉祥如意。 颜舜华没什么要跟她们的,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沈家一行人还在洪城知府内宅,若是有事,那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翌日一大早,她又跑回原来的地方扎马步,绕着花园慢跑,紧接着做早饭,与家人一起吃完饭,这才慢悠悠地散步消食,走回万青阁。 午饭与晚饭,也是照旧。她按着往日的作息生活,只当自己是换了一个院子休息。 沈靖渊也不管她,鉴于他并不管束的态度,其他人除了越发恭敬外,对于她的来去视若无睹。 当然,那也是因为压根就不用理会。因为每一回出去,她的后头必然会跟着一个人,要么吉祥,要么如意,至于暗中跟随的甲十二、十三,则始终不曾露面。 只不过,好日子三日后到此为止。 陈昀坤表示治疗开始,勒令她不得离开万青阁。 起初她还不太在意,毕竟失忆而已,就目前而言,想不起来,除了沈靖渊这个意外因素外,对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干扰。 因此她对结果是否能够痊愈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陈昀坤此人,一旦下定决心要接手医治,那便是不成功便成仁,非得千方百计地将人给治愈了,否则就决不罢休。 故而当一大早她慢跑完想要回去下厨时,吉祥阻止了她。 当她皱着眉头回到万青阁,便见到陈昀坤笑眯眯地守在一个大木桶旁,里头是漆黑一片的药水,热气升腾,让人看不清晰他的神情。 这个木桶就摆放在万青阁最大的空地上,不远处正对着的是主卧与书房,那儿窗户大开,沈靖渊正在伏案工作,身影显眼得很。 “病患无男女,药效不等人,云大姐,请。” 颜舜华似笑非笑,却什么都没有,径直长腿一伸,跨坐进去,开始闭目养神。 她的配合不单只惊呆了吉祥,也让暗处藏身的侍卫们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为瞬息之间,她便隐约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尔后,又归于死一般的静寂。 陈昀坤眯着眼,看了她半晌,又挑眉看向不知何时倚窗而立却神色不明的沈靖渊,末了慢条斯理地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快准狠地扎入她上半身的穴位。 不一会儿,她便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刺猬,身上的银针密密匝匝,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着凛凛的冷光。 “泡到水冷为止,恩,中途可能会有一点意外的效果,千万要忍住,否则将前功尽弃。从头来过会更难,所以不要想挑战老夫的耐性,也不要试图去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那会让你悔不当初。” 颜舜华充耳不闻,陈昀坤毫不在意,只是完却朝着沈靖渊微微一笑。 有本事招惹,就要有本事硬抗。碍于某些事,他不好朝姓沈的人下手,但是其他人嘛,他还是可以好好招待一番的。(未完待续。) 第161章 放屁 颜舜华起初心里还有一点点瑟缩,毕竟那长长的银针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怕,只是待得刺入,却也没觉得太过吓人,几乎可以,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 一旦接受了第一根,接下来的扎针便理所当然地被她无视了。直到最后一根也落到头上,数息之后,她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麻痒的感觉自脚底而起,渐渐地蔓延至全身。耳朵里头更像是钻进去了蚂蚁一般,逐寸深入,慢慢咬啮着她那脆弱的耳廓,折磨着她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她就银牙紧绷,忍耐得颇为辛苦。 “胡闹。” 就在她大汗淋漓痒得想要拔针而跑的时候,沈靖渊从书房出来,在陈昀坤略带挑衅与看戏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回了主卧,尔后门一关,便主动联系上她。 在这样的环境中,颜舜华自然是闭紧嘴巴,什么话也没有,只是心里却腹诽这人自己是个麻烦,找来的人看着也不怎么靠谱。 她失忆了,代表着伤到的是脑袋,再妙手回春的神医,也不可能医治到脚下去。这样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感觉,让人想要装作不知道大夫是在整治自己都不可能。 很显然,陈昀坤即便不清楚她跟沈靖渊之间的事情,也在云宣氏高龄怀孕需要心照顾这一点上轻易地拿捏住了她。 只要不踩到底线,她是明知道眼前是陷阱也会闭着眼睛跳下去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窝火,连带着。对沈靖渊的既有印象也低了不少。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属下或者相信的人不靠谱。那么他自己也不可能靠谱到哪儿去。 沈靖渊可不知道,就因为甲三的耿直与照章办事,会让脾气从来都不按理出牌的陈昀坤生了恼意,而这恼意偏偏没有朝他直发,却被一股脑儿都罩到了颜舜华的身上,以至于牵连得他在她的心中形象大减。 “他让你在这儿泡药浴你就真的在这儿泡?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性子有这么绵软顺从?” 出去外围的暗卫与明面上的侍从不算,他主卧附近还有十人暗藏着守卫他的安全。即便不算那十双眼睛。陈昀坤年纪再大,也是个男子! 沈靖渊显然忘记了,他也是男子。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并没有将自己给算上去。 而且,颜舜华连外套都没有解开,就径直进了木桶。这一会儿。那些能够看到她的暗卫们全都恨不得自戳双目从此变瞎。不用他吩咐,便都齐刷刷地背转身去,眼不见为净。 谁知道再多看一眼,他们家的主子会不会记恨在心,从此暗地里就给他们鞋穿,自此命途多舛? 沈靖渊当然没有那么不讲道理,事实上,他的气量向来不错。 只不过。陈昀坤此人,没有办法明面上看戏。暗地里的戏码即便看不见,也得把水给搅浑了,让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为止。很显然,颇懂得人心的他,赌对了。 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自己心仪女子被这样对待,即便知道没有任何的实质性损失,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 这是本能,可以,无关乎脸面。 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果然如设想那般,暗戳戳地吃醋了。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当生属下的气,情感上却恨不得将刚才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全都拖下去打板子。 至于始作俑者陈昀坤,暂时还是算了吧。 他敢招惹,颜舜华也受得住,但是他却不希望对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毕竟名满下实则为医学疯子的陈昀坤,行事几乎没有任何章法可循。 麻烦解决一两次没问题,三次四次也可以,五次六次也没啥的,但轮番上阵,任是谁都吃不消,更何况是极为不喜麻烦近身的颜舜华。 惹毛了她,他还真的害怕,会牵连到这姑娘见到他都退避三舍。 所以思虑再三,为了日后计,他此时还是忍下了不满,并没有当面向陈昀坤表示他认为此举不妥。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迟早有一日,她想要出气,终归是能让她满意的。 陈昀坤只觉得凉风习习,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喷嚏。两刻钟后,他便收了银针,又嘱咐她最少也要泡到水温凉了颜色明显变浅为止,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颜舜华懒得回答,至于恭送神医大人离开什么的,就更加不可能了。她全身上下依然麻痒得厉害,那种感觉并不好受,让人恨不得抓皮肤直至挠出血来,比出水痘时更加鲜明难熬。 一刻钟后,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很快就停在了木痛边上,一直昏昏然的她终于慢吞吞地睁开了双眼。 沈靖渊正俯身看她,右手朝她伸过来,修长的手指看看停留在被汗水打湿了的鬓角。 他并未停止动作,极为有耐心地将她的几缕头发给捋顺了放到耳朵后,末了居然还从袖子里抽出锦帕,给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这一次,仍然是不需要任何吩咐,院子里的人就撤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去而复返算准时机想要看戏的陈昀坤,也被甲一面无表情地给拦了出去。 颜舜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仍旧如最初的慵懒散漫,但一双眼睛却仿若幽幽深潭,冷然无波。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自然也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是冒犯,也是试探。她想要揣着失忆装糊涂,他则偏偏要把事情给挑开了。 此前的那一晚他是情难自禁所以情绪失控,以致她拔刀相向,又接过他给的木棍揍了一顿,但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明过。 如今并不是太好的时机,认真起来,还有那么一些糟糕,但是他却不想再等下去了。即便明言拒绝,他也要试一次。 “颜舜华,我……” “我饿得发昏。有事快有屁快放。” 沈靖渊第一次明晃晃地想要表白,鼓起的勇气就此戛然而止。 因为表白所以要让心上人饿着肚子忍耐什么的,不是男人应当做的事情。 更何况,他此刻要是再开口这事,那无疑是脑袋秀逗了,真的将表白等同于放屁……(未完待续。) 第162章 加料 他知道她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在乎形象的人,随性至极,是放浪形骸也不为过。言行举止再端庄,表面再谨守礼节一本正经,私底下也还是散漫自我,仿佛大俗即是大雅。 但他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无奈得很,只觉得手痒得厉害,恨不得立刻掐上她的脖子,用力拧断算了。 他也当真顺着心意抚了上去,最后却始终没有用力,只是眷恋着她的体温,又在她下意识皱眉躲闪的时候,不满地俯身靠近,以头碰头的方式轻触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远离。 就在他躲开的瞬间,颜舜华骤然挥袖,泼了一地的水。 没多久,吉祥就战战兢兢地端着饭菜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地候在一旁。 颜舜华可没有将气撒到别人身上的爱好,原本只是不想让他开口,如今却骑虎难下,最后是冷着脸任由吉祥一口一口地喂饭。 饭毕一炷香,水温才渐渐地凉了起来,她披着刚拿过来的一件斗篷,就这么湿哒哒地回了房间换衣服。 原本她以为,这样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谁料到,接下来的几日,陈昀坤依然让她在那里泡药浴。 而且更要命的是,回回都放了额外的料整她,时而辣得她全身犹如被火灼烧般疼,时而酸软得像是负重百斤跑了一,时而甜腻得蝴蝶蜜蜂落了一桶,时而又臭气熏得让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哪怕身体不受控制地出现各种生理反应,她当面也没有丝毫抱怨。沈靖渊更是视而不见,在陈昀坤的观察下,照样镇定如常地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如此过了数日。药浴每日仍然要泡,只是却似乎恢复了正常,黑逡逡地透着苦味,陈大神医变了法子,开始要求她喝五颜六色的汤药。 想当然的,里头也是加了额外的料,不单只味道齐全。而且还分量十足,回回都是一大海碗,早午晚三次。餐餐不落。 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加上其他不出来的大杂烩似的奇怪味道,她喝得几乎是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却依旧是没有皱一下眉头。每日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忍不住就呕出来,接着再喝,再吐,来回重复,如此再三,胃口几乎都要败光了。 但即便她如此惨烈,沈靖渊也仍旧无动于衷。 陈昀坤旁观了半个月,终于是兴致缺缺。又一日扎完针后,终于连汤药的味道也恢复了正常。 直到这一日晚上。颜舜华才有心情吐起槽来,问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人才,简直是整蛊专家,坏蛋中的翘楚。 沈靖渊听不懂什么叫做“整蛊专家”,结合语境却也知道那不像是什么好话,因此嚼着蜜饯就告诉她,其实她还真的冤枉陈昀坤了,对方并没有怎么出手对付她。 “作为大夫,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坚守医者父母心,虽然他也守大义重恩德,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正邪不分,不在乎那些外在的条条框框,所谓底线与原则,压根就不能束缚他。 一旦出手,救想要活着的人,能够让人一心求死;杀想要解脱的人,却又能够让人宁愿求生。所以认识他的人,一般都不会轻易触怒他。” 颜舜华龇了龇牙,灌了一口水,“敢情他这还只是逗着我玩儿?并没有真的跟我计较欺负我?” 话回来,她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他生气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怎么跟人过话,反倒是陈昀坤,从一开始就像是认识她了一般,对她的不满是个人都知道。 沈靖渊倒也没有隐瞒,将甲三的性格与作为简短地了一下,末了又夹了一块蜜饯扔进嘴里。 这段时日,他虽然没有再出去过看她,可是每回都主动联系上她,一起体验陈昀坤特制的种种怪味。 莫她一个女子不喜欢,他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了这林林总总千奇百怪的味道。真是闻到都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后来还要喝下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两个,倒是陪着陈昀坤难得傻气了一回。 只不过,到底还是她比较难受,毕竟两人味觉的共享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弱多了。 “你要是想反击,暂时还不能够,日后吧,等时机成熟了,你爱拿他怎么办都可以。” 他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古怪,颜舜华没接茬,反而另起话头,“他气也出了,明日我想回去住。我娘她爱吃我做的菜,如今怀孕正辛苦,我总要出点力才对。” 更何况,她一直住在万青阁算什么事?她一个现代人是不怎么在意了,可总得估计一下如今这具身体的身份,即便陈昀坤名气再大,也不能真的这样不通世故吧? 只是很不巧,作为当前唯一一个被世人誉为神医的大夫,陈昀坤还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因此,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仍旧是像客人一样客居在万青阁,每日喝药、针灸,以及泡药浴。 让她稍稍宽慰一点的是,她终于被允许照顾云宣氏的一日三餐,只是顺带着连沈靖渊与陈昀坤两人的份都要给备上。 六月下旬,云宣氏怀胎终于满了三个月。 陈昀坤最后一次为她把脉,终于满意地点头,表示她的身体调养得颇为不错,只要继续保持愉快的心情,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每日也坚持走动,生产不会有大问题。 云霆连连道谢,这一法无疑给云家众人注了一支最强有力的定心剂,原先还提心吊胆的宋嬷嬷,也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见牙不见眼。 颜舜华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一日三餐愈发认真地准备,时不时还联合了弟弟妹妹,一起绞尽脑汁地逗云宣氏开心。 经过治疗,她的记忆确实恢复了不少,只是基本都是关于现代的种种。以前来到古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能够回想起来的画面少之又少,简直让她怀疑,自己其实是初来乍到。 幸运的是,因为不间断的训练,虽然双脚负重越来越大,行走间总是慢悠悠的,她的身体越来越强健,肤色也越来越白皙红润。 只不过奇怪的是,将近半年的时间,云尚彬与双胞胎的身高猛地向上蹿了一大截,倒是她,与年初相比,却像是丁点未增加。 六月底,沈靖渊辞别。七月一日,陈昀坤要南下办事,依照约定,颜舜华随行。(未完待续。) 第163章 疾风 虽然很想到外边的世界瞧一瞧看一看,但实话,颜舜华真的不想现在就离开云宣氏,以及与她感情明显好了起来的弟弟妹妹们。 偏偏云霆却机会难得,更何况做人也要一诺千金,既然之前已经答应,那么即便不舍,她也得独自面对。 云宣氏自然也是舍不得长女,但到底拗不过丈夫的固执,加上也希望她能够摆脱头痛的毛病,故而虽然送行的时候两眼湿润,却到底没有开口留人。 反倒是双胞胎哭得稀里哗啦的,云雅芬是真的不舍,云雅芳更多的却是为自己没能得到机会出去耍而伤心。 云尚彬早就回了明德馆读书,这一日并不在家,倒是省了一番离别辞。 直到远离了洪城府,颜舜华还有些不那么真实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年初,母女四人晃晃悠悠地坐车进城来,有有笑,好不热闹。 如今她的跟前,却只剩下一个耿直老实不爱话的秋实。 满冬没能跟来,此前的那次出远门,她与半夏两人的处理方式太过糟糕,虽然满冬已经算得上是“官复原职”,云宣氏到底是不放心,直接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跟随。 要不是她正怀着孕离不开宋嬷嬷,恐怕她会让老人家与长女一路同行。 颜舜华挑开帘子往外看,吉祥如意正在前头骑着马,身旁还有几个年轻男子。印象不深,搜索了一下记忆。却知道在万青阁时见过。 齐齐行礼时,他们也出现在人群中。 她看了没一会,就放下帘子。轻叹了一口气。 她也想出去骑马。虽然是半吊子,但倘若只是单纯的赶路的话,她表示骑着马上路毫无压力啊。 像是知道她的心愿似的,数日后,他们停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陈昀坤进山采药,顺手就牵走了秋实去做苦工。没一会。吉祥来唤她,是主子有请。 别后十余日的沈靖渊,正在马厩旁。给他的坐骑疾风洗刷。 正是上午时分,阳光正好,洒落在年轻人的身上,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粗布衣服。像是再寻常不过的马夫一般。袖子高高挽起,一边仔细地擦洗,一边却专注地哼唱着曲。 曲调和缓悠扬,让人听了心里暖洋洋的,宁静舒服得只想打瞌睡,想来疾风也是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连她这个陌生人靠近,也只是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不做声地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这人身份高贵,却在做着奴仆的活儿。要是寻常的世家子,除非是极爱这一匹黑色的骏马,否则肯定是不屑一顾的。但在他怡然自得的神情中,她却猜测,他是极为习惯与喜爱做这样的事儿的。 习惯是因为他不觉得为坐骑清洗这样的事情是低贱的,喜爱是因为他非常享受与坐骑这般亲近无扰的舒适时刻。 颜舜华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的身边,沈靖渊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一般,继续埋头清洗。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就是一匹慢性子或者冷性情的骏马,疾风被伺候得再舒服再高兴,也只是时不时慢吞吞地甩一下尾巴。 直到悠长的曲调慢慢归于沉寂,沈靖渊才完成手头的工作,尔后扬起头来,笑容璀璨,直晃得她眼花缭乱,“要跟疾风打一声招呼吗?允许你拍马屁。” 颜舜华看向疾风,那双平静却显得萌囧极了的马眼,正无辜地与她对视着,莫名其妙的,她就觉得有些无处下手。 “嗨,初次见面,我叫颜舜华。” 她下意识轻扯嘴角,用现代人最为寻常的打招呼方式,唤了一声。 疾风大概是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看了看沈靖渊,见自家主子一直笑着,笑容只差没有咧到耳根去,便凑过脑袋来,嗅了嗅她的——脸!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觉得味道好闻还是觉得眼前这个软妹子长得还不错,这厮居然把舌头伸出,径直就要舔过来。 颜舜华瞬间寒毛陡竖,下意识地身体后仰,沈靖渊眼疾手快,将她转了一个方向径直拖到了自己怀里。 一人一马对视着,有些微妙的剑拔弩张,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 一息之后,疾风甩了甩尾巴,不满地低哼了一声,傲骄地也跟着转了转身体,将马屁股正对着相拥着的两人。 重色轻坐骑,无视之。 沈靖渊微愣,耳红了。 颜舜华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因为猝不及防,她的鼻子正巧撞上了他的心口,此刻眼泪正不受控制地滚滚而落。 “喂,松手,我的腰快要被你勒断了!” 沈靖渊闻言立刻放松了力道,却没有放开她,仍旧拥着娇俏的少女,低头去看她,“怎么哭了?这么疼?” 颜舜华抹了一把眼泪,双眼通红地使劲瞪人,“你用鼻子去撞一撞石头或者让我用铁块拍你一脸试一试?你就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沈靖渊低笑,顺手就抽出手帕去给她拭泪,颜舜华脑袋乱晃,“别,我又不是马,用不着你擦。我有手帕,自己来。” 事到如今,她也还是不怎么习惯用手帕。时常脏了都是找水清洗,出汗或者流泪的机会不多,有也是手帕帮不上忙的时候,故而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想起来自己袖子里也藏了帕子。 一边一边就去找,沈靖渊觑了一个空儿,手中的锦帕兜头兜脸地就擦了过去。手劲一点儿也不温柔,她怀疑自己的额角都被擦红了,要不然怎么会火辣辣的?! “把脚上的沙袋卸了,我教你骑马。” “你怎么知道我绑了沙袋?” 问题刚一出口,颜舜华就知道白问了。她身边时刻都没有离过人,即便吉祥他们不打报告,以他敏锐的观察力,共享状态时总能察觉的。 “这里能骑马?疾风是你专属坐骑,它能让我上去?” 看着那匹始终以屁股对着他们二人的黑马,她严重怀疑他所的话。 沈靖渊双眼微眯,对着侧过头来偷看他眼色的疾风似笑非笑,“没关系,前不久新进了一匹母马,原本是准备留着给疾风作伴的,如今看来用不着了。这里地方大,正适合教你。” 敢拦着他追媳妇,它的媳妇也不用肖想了。(未完待续。) 第164章 流光 这是一匹非常漂亮的母马,棕红色,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看着她靠近,淡定非常,连尾巴也一动不动。 “它叫什么名字?” 她神色欢喜,凑上前去就是一通乱摸。 沈靖渊微微一笑,酒窝若隐若现,“还没有名字?你给它取一个?” 绯云朝他看了过去,像是听明白了一般眼带鄙视,却没有神情激动地跳起来抗议,只是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一番颜舜华,眼带悲悯。 被它的主子看上,这姑娘前途堪忧啊。 它稍后还是对她温柔一点儿罢? 沈靖渊的心神一直悬在颜舜华的身上,而颜舜华又一直光顾着高兴去了,两人都不知道,瞬息之间,她就被一匹马给同情上了。 接下来的数日教学时间,它果然极为配合。原本稳定性就不弱,如今又耐心非凡任劳任怨,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惊得伺候马的厮暗地里嘀咕了许久。 绯云大姐这是转性了?以前怎么不见它那么温柔可亲?他的肋骨还隐隐作痛呢,它就从抵死不从的冷清美人,变成了暖心可人的二十四孝坐骑,画风转变得太快,他接受不能啊。 “流光,今儿我们再溜达远一点儿?不会累着你的,我备了你的干粮,两根胡萝卜与一大包的豆饼,要是还不够,外加路上的青草随你吃,管饱!” 颜舜华一身月牙色的男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绯云的身边。哦,不,如今是流光了。正兴致盎然地打着招呼。 从牵马到上马慢行,溜达了几日,她跟它总算是熟悉了。 沈靖渊有些无奈,每一回教学,颜舜华必定要先跟流光叽叽咕咕地上一会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哄孩呢。 谁想到之前他就这么了一句。她居然就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是这是她的马,她当然会像照顾自己的孩一样照料它。 “人有感情。动物也一样。狗通人性会看家,马有智慧能救人,要不怎么会有‘老马识途’这样一个成语的出现?待它们再好,那也是分属应当。你难道没有听过……” 他无意中的一句玩笑。居然引得她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着实教育了他好一番,才放过了他那双即将要起茧子的耳朵。 虽然对于她那种将马儿当孩子养的论调颇觉无奈,但沈靖渊其实十分享受她在身边侃侃而谈的样子,轻松自在,仿若边的流云那般,舒卷随心。 他看着与流光窃窃私语的颜舜华,眼神温柔得能够溺死个人,惊得在马厩旁候着的厮毛骨悚然。当即慌慌张张地飞速撤退。 看见这么了不得的事情,应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主子向来宽宏大量。怎么会狠辣无情手起刀落?是吧?是吧??是吧?! 直到半晌之后,立即接到命令,被调离到北边军营去操练的厮包袱款款地启程上路,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就因为看了那一眼,立马悲催地被发配边疆。 风和日丽与漫风雪,绝壁是两个世界! 负责送行的甲十三看着仍旧回不过神来的厮,开怀大笑,“沈皁,你也有今日!” 甲五十五沈皁屁颠屁颠地去跟他唠嗑,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主子,以至于好端端地被立即发配,语气之恭敬简直要让他的爹娘看见了都汗颜不止。 “那是我们这些人未来的主母,云大姐。你没事儿总在马厩磨蹭什么?看见她来了早该回避才对,怎么还敢睁大眼睛四下乱瞟?主子被你搅扰了好事,当然恼羞成怒了。” 甲十三嘴里咬着一根草,却丝毫也不影响话,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通取笑,“估计没有个十年廿载,你都别想回来了。主子很快就会成亲,主子出世你也不能够亲眼看到,真是可惜啊可……” 甲十二连塞了两个豆沙包进他的嘴里,“闭嘴,蠢货。” 要不是他总是异想开胡言乱语,甲一怎么会眼也不眨地就点了他们两个来送甲五十五?明着是不放心沈皁的安全问题,实际上是恼了甲十三不分场合地乱话。 一来一回,少也要耽误两个月。届时主子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深山老林执行任务,他们要怎么找人? 被下属腹诽着的沈靖渊两人,此刻正悠哉游哉地骑马慢行。 这个庄园面积十分之大,尤其是背后还靠着连绵的群山,倘若单纯是步行的话,颜舜华怀疑,她走上几个月也未必能够走完。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沈靖渊让疾风再降速度,与她并行。 颜舜华正俯趴在马背上,时不时与流光低声话。自从相熟之后,她就极爱与它聊,仿佛流光真的听得懂一样,玩了个不亦乐乎。 沈靖渊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山清水秀,草绿花香,但一切都没有进入她的眼中,仿佛她的世界中只剩了流光一马而已。 他这个同行人也与美景一般,被她自动地排除在外。 至于之前让她心痒痒想要骑着溜达的黑骏马疾风,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前边有个亭,休息一会。” 这个庄园是属下为他准备的休憩地之一。从前他只来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时间,便一直作为养马的地方,山林里遍植果树。 按甲十三的法,他这么对待这个漂亮得犹如仙境的庄园,简直就是暴殄物。 “跑两步路就气喘吁吁?这路还不是你自个儿费劲跑的。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被心上人嫌弃孱弱的沈靖渊,立时消声,一同停顿下来的,还有被母马流光全程漠视的疾风。 颜舜华任由流光带着跑了一段,这才发现他落得远远的,背后是庄园里那些错落有致的建筑物,外在朴实不起眼,内里却低调奢华。 一人一马就这么安静地停在青草地上,蓝白云,鸟语花香,顿时让她看直了眼去。 山高水长,斯人独立,从何时起,这人就这么自自然然地守在她的身后不远处,默然无语,却显得温柔缱绻? 这个突然而来的领悟让颜舜华有些心慌,当沈靖渊发现她的不对策马过来询问时,她手足无措,头脑犯浑之下一夹马肚,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冲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65章 刹那 “不要慌,抓紧缰绳,放松身体。” 流光蹿出去没多久,沈靖渊就驾驭着疾风追了上来,眼神焦急,声音却温和平稳。 “我没慌,你别吵。” 颜舜华之前虽然晃了一下神,但好在一直都牢牢地握着手中的缰绳,故而虽然因为惯性差点被甩飞出去,末了总算是牢牢地坐在马鞍上。 她试图俯下身体去安慰流光,但见到疾风紧追慢赶地跑上来,流光却似乎被激怒了,并未被真正驯服的它就像孩子一般赌气地越跑越快。 颜舜华被这样的速度带的头晕,清晨的凉风直往耳朵灌来,大片大片的绿色像抖动的镜头一般一闪而逝。 她只觉得骑在马上一上一下颠簸得厉害,不一会儿就觉得双腿又酸又痛,连带着肚子也不太舒服。 不远处恰巧是一座山峰,眼见流光兜头兜脑地直往前跑,沈靖渊当机立断,一边命令疾风继续靠近,一边却放开了手中的缰绳,整个人犹如利箭,蓄势待发。 之前被限制了速度的疾风顿时马力十足地飞速靠近,沈靖渊看准时机,一跃而起,在马背上轻点一下当做借力,轻飘飘地跨坐到流光身上,一手揽住脸色开始苍白的颜舜华,一手精准地抓过缰绳。 “没事,放松,接下来都交给我。” 颜舜华听话地将手从缰绳上放开,改为抓住马鞍一角。 沈靖渊的马术不容置疑,但流光毕竟未经驯服。野性激起,只剩了要与疾风一拼到底的心思,故而丝毫不理他的命令。一马当先地直往前冲。 “快让疾风停下,有它在一旁追着,这家伙太兴奋了。” 颜舜华能够发现这一点,沈靖渊自然也意识到了,只是这提醒却来不及了,山间路隐隐在望。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骑着马冲入山林。直接撞到树木或者摔下去的时候,沈靖渊却让她放手,尔后抱着她凌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了杀了一个急刹车的疾风背上。 “你们配合得真好,几乎是分毫不差。”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疾驰而去消失在密林间的流光,居然还有心情赞扬他与疾风的配合无间。 沈靖渊吹了一声口哨。就见一个人影兔起鹘落。上山寻马去了。 “你受了惊吓,我们先回去。” 他有些懊恼,当初就不应该选看着温顺实际未曾驯化的流光给她,果然,差点就出事了。 “你放我下来,我想走回去。” 他抱得很紧,两人几乎是前胸贴后背,这让她多少有些尴尬与不适。距离如此之近。她都能够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药味。 这人前些日子又受伤了。也不知道他在外头都在干什么,三不五时地身上就会添些新伤。喝药几乎是家常便饭。 如今她也清楚了,一般他受伤严重的时候,他多半不会联系她。即便主动联系,那也是在他处理好伤口,并且确定了不会影响到她的时候。 “离住的院子有些远,走回去太耗时间。乖,下次再满足你徒步赏景的心愿。” 他脱口而出的语气突然间就像是在哄一个五六岁的女孩那般,让她哭笑不得。 “我是刚被流光颠得有些头晕,所以想脚踏实地休息一番。这边风景独好,走一走有何不可?” 无论她如何解释,他认定了她需要立即回去压惊,死活不肯让她下马,反而是催促疾风跑快一些。 “忍耐一番,我们很快就到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完,就愈发揽紧了她,手臂牢牢地横在她的腰腹上,让她顿时牙疼得很。 这人声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毫无波澜,让她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好像此时此刻他光明正大地在借机揩油。 一念至此,她仰起头来,微微侧脸,想要去观察他的脸色,哪料到他也正好低头看她,四目相对,刹那之间,两人都呆住了。 和缓的晨风消失了,铺盖地的绿色也都成为了背景,在柔和而又热烈的光线中,只剩下了彼此的那一张逐渐熟悉的脸孔,清晰地倒映在彼此的眼中。 他的头越来越低,俊脸放大,呼吸交缠,颜舜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心脏不受控制地嘭嘭嘭地响了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呼吸急促有些难受,但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排斥他的靠近,对于他的气息,她似乎早已经习惯。 她依然记不起来关于他的过往,对于此时的她来,他明明还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怎么突然就这……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害羞的人。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气氛正好,一对男女真的能够吻得忘乎所以,几乎忘记了时间与地点,刹那即永恒。 而疾风,果然不愧是沈大世子的坐骑,在他们忙得顾不上外界之时,仍旧听从命令迅疾而又平稳地跑回了主院! 待得回过神来,颜舜华简直想要杀了自己,下意识地就埋首在他的胸前,死活不愿意抬头见人。 沈靖渊的表情也有些收不住,笑容晃得人眼晕,只是好歹知道此刻不是冒傻气的时候,因此立即将人抱起来飞离疾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身进了他住的院子,只留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下属们持续石化中。 难道不应该低调隐忍一些么?好歹也要在婚后、私底下、秀恩爱啊! 被人腹诽不已的沈靖渊两人,此刻的确在床上,只不过,一个是缩在床头,一个则坐在了床尾,默默对视着,硝烟弥漫。 时地利人和都没站在她这边,颜舜华首先败下阵来,咳了两声,“那个,秋实跟着陈大夫走了那么久,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她其实想问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洪城去,她非常想念作为避风港的那一对父母。 沈靖渊知道她仍然在负隅顽拒,要不然不会左顾而言它,在这种时候提起别的男子,便顺势踢了鞋子,又慢条斯理地开始解外套。 颜舜华有些傻眼,起初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哪料到他脱了外套,又去解内裳,完全是进行到底、一发不可收拾的节奏!(未完待续。) 第166章 稀罕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涨红着脸,当即抓了枕头一角甩出去,“混蛋!” 骂了一句,又想起自己此前傻啦吧唧的,完全没有反抗就与人吻了个昏暗地,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顿时懊恼地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沈靖渊见状顿时停止了解衣的动作,轻笑起来,趁着她悔不当初的时刻,赶紧凑到她身旁将人给重新捞到自己怀里。 “笨蛋。也不怕憋气晕过去?” 蛋蛋蛋蛋蛋,蛋个屁啊! 颜舜华咬牙切齿,双手抓了被子又想要遮住自己,却被沈靖渊给一把扯开了,两手空空,被完全禁锢在他的铁臂下。 “放手,你勒得我喘不过气。” 她瞪了他一眼,脸上还带着不曾消散的红晕,嘴唇微肿,红艳艳地惹人遐想。 沈靖渊下意识地又低下头去,未料却被她眼疾手快地给推了一把,“离我远一点,禽|兽!” 她如今这具身体才十二岁,活脱脱的一枚少女,连月事都还没有来临,这人居然就敢辣|手|摧|花,当真是流|氓! 她愤愤不平,死劲地瞪他,顺便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数落着他的种种,想要忽视自己也曾经十分投入的事实。 沈靖渊轻叹一声,自觉控制力有待提高的世子爷,面带隐忍地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飞快地缩到了墙角里。 “错了,你已经十四岁。明日恰巧生辰。” 还有一年及笄,可以辞别父母嫁为人妇。 他此刻的眼神十分飘渺,看着她时微微地眯起。犹如巨型动物瞄准了猎物一般,显得极为隐忍而有耐心,让颜舜华再一次体会到极度危险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在胡什么?我的生辰怎么可能会在鬼节?” 七月十五日,这可不是个良辰吉日。生在这一日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被这个时空的人视为短命之相,一旦有人生于此日却长寿无疆。必然会被人认定为命硬,所以阎王不敢乱收。 不管最后成就如何,是命途多舛还是平淡一生。总归会成为人云亦云的传里头那命运凄惨的主角之一。 年轻时一定克父克母使之不得善终,年长时必然怨气缠身是非极多难以脱身,年老时多半鳏寡孤独身有废疾,总而言之。是不详之人。 她最初听到仆妇议论时还只是一笑而过。如今这人却突然严肃无比地一再重复,“云大姐的确不是十四岁,也的确不是明日生辰,但是你是。颜氏舜华,生于宣和元年七月十五日巳时一刻,在家中姑娘里头排行第三,族中排行第五。” 她有些懵,回过神来追问之时。沈靖渊却再也不肯开口往下了。 “我今日与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而不是一边靠近一边却又心生防备。” 他牵起她的手,慢慢地放到他的右胸,嘭嘭嘭,心脏跳动的声音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到她的掌心。 “我们的确认识七年了,当时你七岁,我十三,你大病未愈,我跋山涉水。具体的情形,我便不了,希望你能够自行记起来。” 他微微垂眼,与她的距离又不自觉地近了一些,近到她能够看见他那长长的眼睫毛,颤巍巍的起伏不定,底下刷出了一片扇贝形的阴影。 “我的身体生异于常人,心脏偏长在右边,你若要动手,就要瞄准了。” 完他也不看她,却顺手就从她的衣袖里摸出来那把她用以防身的匕首,径直塞到她的右手。 尔后,极为缓慢地靠近,吻|上她的唇。 她十分诧异,刚想要开口话,他就堵了过来,甚至趁着空隙攻城略地,直到她呼吸困难才放过了她,却再一次自然而然地揽住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脑缺氧,颜舜华有一瞬间的迷糊,心里下意识地想到,这人技术似乎比在洪城时那次要好上太多,不定是暗自揣摩提前练习过。 只是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对于自己的古怪想法啼笑皆非。 他跟谁合作练习过这事,跟她都没有关系啊。别在这儿他是特权阶层,找人练习易如反掌,即便是全垒打,人家也完全没有压力,不定征服的人群已经排到十里开外了。 一念至此,索然无味。 沈靖渊不心细如发,但对她的情绪变化却十分敏锐,哪怕不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也知悉了泰半。 故而在她前一息还熏熏然似有陶醉,后一息却眉头微皱眼带嫌弃时,他很快就顺着她的挣扎而悄无声息地松了手。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是进度太快了? 可是从认识伊始,直到相知相伴,已经整整七年,他如今提前讨点利息也不为过吧? 面无表情的沈大世子,一边思索着,一边却无法抑制地全身散发着哀怨的气息。 好吧,也许并不是哀怨,反正在颜舜华看来,此刻安静下来完全不看她的沈靖渊,的的确确有些怪怪的,非得形容的话,那就是像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大型犬。 她咳了一声,掩去内心的尴尬,声音平稳地问道,“按照你刚才所,难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是后来他们见我长得跟我娘相似,所以才抱养的?” 云宣氏成婚多年,因为惯性滑胎一直未能成功诞下子嗣,倘若遇见,鉴于两人面貌高度相似的份上,还真的有可能想方设法将孩子给抱回去养着。 云霆视妻如命,在当时面对长辈的压力下,为了云宣氏着想,十有**会同意。 后来压力减轻,身体养好,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子女。但哪怕这样,他们还是待养女云雅容极好,真正地当做掌心明珠一般,教育她,爱护她,直到无缘无故地换了内芯,变成她颜舜华。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之前回忆起来的碎片化画面,那个她在云家从未见过的书房,里头那让她熟悉无比的躺椅与菖蒲,以及那满是柴垛的院子与狗崽。 难道,那里才是这具身体原生的家庭? 迟疑半晌,她将这些画面也一道描绘给他听,末了疑惑万分地询问,“外边好像还长了一棵巨大的松树,虬枝蔓蔓,遮蔽日,那是我家?” 沈靖渊闻言轻叹一声。 果然,虽然只是零零碎碎的过往,她并不是丝毫都想不起来从前。只不过,迄今为止,都没有想起他来。 罢了,她是懵懂也好,无情也罢,终归他不能真心与她计较,谁叫他稀罕她。(未完待续。) 第167章 挫败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她计较,情感上他却难以接受自己被她排斥在外。 他向来知道,暂时来,在与她家人的角逐中,自己是不可能占到上风的。 毕竟,再如何的朝夕相处,甚至五感共通,互相体验彼此那些极为私密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参与到她的现实生活中。 同样的,她也没能完全地进入他的世界。 在许多时候,为了保护自己的**,也为了不让她牵扯其中身陷困境,他总是尽可能地隔绝两人之间的联系。 他们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常常能够比之其他人更为自然地靠近彼此的心灵,但也因为这样的靠近,使得他们在许多时刻或多或少地想要远离对方。 人更多时候是群居性动物,但独处的时间与空间却也是不可或缺的。 她潜意识地选择遗忘了他,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她挣扎得太久,这一次是决心要永久的忘记,以达到真正远离的目的? 她向来够坚决,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沈靖渊心下微沉,向来清冽的声音也仿佛带了一些恼火,“不是你家,是村东老王头的砖瓦房,屋外种的不是松树,而是树影婆娑的大榕树,是你们村的标志之一。” 据甲十汇报,在当地人口相传中,那株榕树树龄约有八百岁,具体经过了多少年月的风吹雨打已经无法考据。但的确独木成林,郁郁葱葱。 颜舜华刚发现之时,也颇为惊叹。按她最初的目测。这株榕树柱根相连,粗壮的主干即便四个成人牵手也未必合抱得了。树冠直径长达四十米左右,枝干繁茂,葳蕤英挺,实在是一道再亮丽不过的风景线。 只不过可惜的是,她此刻的记忆有些混淆,将剑阳峰里见过的奇松与之置换了。 “老王头?” 她搜索了一番记忆。毫无印象。 “他是不是养了狗?我总觉得那一灰一黑的两只狗崽极为熟悉。” “那是你从他家里抱养的,名字叫做‘灰灰’、‘花’。” 沈靖渊抿唇,被狗比下去的挫败感再次升腾而起。却还是忍耐着,语气平和的解释。 如果颜舜华有认真注意,就会听出来,他的声音僵硬得很。仿佛隐藏着极深的忍耐一般。可惜的是。她全副心神都被“花”这个名字给占据了。 “很熟悉。花?花?” 伴随着呢喃,她的耳边似乎响起来中气十足的狗吠声,灰黑交加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窜来窜起,却始终是的一只。 她想不起来它们长大后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她的记忆力出现了一头母猪,名为“大花”。 年纪的她,时常会跑到猪圈那儿去给它讲故事,或者随手折了一根长长的草茎去逗弄。直整得它东奔西跑嗷嗷乱叫为止。 她甚至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是一根约等于成年人手臂两倍长度的草茎。通身深绿,只有靠近她手的那一端,隐约有一丝鲜艳的红色藏身其中,随着她不断地挥舞,而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耀眼的红流。 远远的,似乎还有一个妇人隐约向她走过来,荆钗布裙,却英气勃勃,端庄威严。 对方大踏步而来,步履不疾不徐,显然受过极好的教养,但那一张应当是满带笑容的脸孔却始终是模糊的,无论她如何努力集中精神去想,也无法窥见真容。 “我家是不是养过一头母猪,名为‘大花’?” 沈靖渊闻言精神一振,双目灼灼,“你想起来了?” 颜舜华摇头,将隐隐发作的头痛给强自忍下,“没有。只是看见了一个妇人,好像……” 她顿了顿,心里不知怎么的无端就有些酸涩,“我娘她,是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 这一刻,她才真正地相信眼前这个人,他她不是大家闺秀云雅容,而是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乡村姑娘。 她记忆不起那个她亲口喊娘的妇人,但却知道,心里突如其来的那一股情感是如此的汹涌澎湃。这代表着,不管她是带着记忆胎生于此,还是半道附身于那个也叫颜舜华的女孩身上,她与那个家庭必定是相处得极为融洽的。 她自己是认可了他们的,也肯定是被他们所接受与深深爱护,否则,依照她早已定型的成年人思维,恐怕不会对他们产生那么深厚的感情。 那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眷恋,倘若不是长时间的相处,视彼此为家人,她不可能如此百感交集。 沈靖渊冷冽的声音却打破了她的沉思,“应当不是,你娘个子不高,更别魁梧了。” 反倒是他的姨母、颜家宗妇武淑媛,却是个高大英武的女子。也不知道回忆起来的是不是她。 “恩,我也觉得不像,感觉上很熟悉,但又不是母女那种。你既然知道我的真正身世,就不要再卖关子了,通通告诉我吧。” 颜舜华深呼吸了一口气,扯过被子盖住了有些发抖的身体,准备好好面对。 “是不是家里出了大事过不下去了,所以才让如今的爹娘抱养我的?还是,他们根本就舍不得我,我是阴差阳错才与真正的云大姐交换身份的?” 她一边问,一边紧紧地盯着他的神情,在他诧异挑眉的时候,顿时了然。 她果然不是云雅容。从头到尾都不是。没有附身重生,即便有,那也应当是发生在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 她闭上眼睛,心下释然。难怪她一直觉得身边的人陌生。最初只以为自己是初来乍到,所以对周围环境理所当然地感到不熟悉。 却原来,她与云家的人原本就没有相处过。 “他们还好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雅容是跟我调换了身份?她与我长得有那么相像吗?” 她连珠带炮地发问,沈靖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来一杯热茶,看着她喝下去。 “他们很好,你不用着急。其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自己想起来。”(未完待续。) 第168章 戏耍 “我又不是没试过。”颜舜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稍微顿了顿,“抱歉,请原谅。我只是有些着急。” 沈靖渊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两眼一瞪,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我知道。但是如今陈大夫不是正在为你医治吗?此前他一直为你调养身体,依他所言,你再泡药浴一段时间,配合针灸治疗,应该能够想起来大部分的事情才对。” 想到陈昀坤,颜舜华就哀叹,那千奇百怪的味道,她真的是受够了,要不是对方见戏耍无效适可而止,不定她还真的会发疯。 “他上哪儿采药去了?秋实这么久不见我,肯定着急了。她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别两人打起架来。” “她不是陈大夫的对手。” 陈昀坤虽然不会武,但身体健朗,比普通的男子总是要强壮些,加上他作为一个大夫,不单只擅医,也擅毒,寻常人还真的没有办法近身。 “她当然不会笨到朝他下手,我只是怕她趁着人不注意,自个儿到处乱跑。上回你陈大夫专门到深山老林里去采药,在那样的地方,秋实十有**自己走不出来。” 她一边一边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又想起度地跑进山林里去的母马来,“都这么久了,流光找到了吗?” “恩,它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马厩。别担心其他的事情,倒是你。受了惊吓,要不要休息一会?或者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去找沈牥过来。” 两人都从此前暧|昧的氛围中脱身而出。这会虽然依旧端坐在床上,却旖|旎不再。 “没事,大概是饭后立刻骑马,如今有些微腹痛,其他的没什么。” 双腿两侧因摩擦而起的灼痛感已经因为停止运动而消退,待会自己抹点膏药就好。她拿定主意,不想要增添麻烦。 沈靖渊闻言却二话不地披衣出去找人了。 时而像暖男。时而又大男子主义得很,时而却又随心所欲放浪形骸,她都有些被他弄糊涂了。搞不清楚这人为什么像只千面幻狐一般,一时这样,一时又变成那样。 明明知道真相,却死也不肯告诉她所有的来龙去脉。他关心吧。他的确投放了感情。可要他真的有那么关注吧,似乎也不是。 像他这样的人,出身高贵,长得又帅,武力值貌似也不错,从云霆那儿隐晦得来的信息,好像此时还位高权重,即便是在文明开放的现代。也是活脱脱的金龟婿人选。 在这个时空,三妻四妾皆为正常。高门大户尤为如此。他们讲究门当户对明媒正娶,又怎么会允许自由恋爱,任由家族子弟迎娶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子? 她可不是那些年幼无知的女童,幻想着有朝一日,边会有神仙般的男子一身大红色,踩着祥云或者骑着骏马,风风光光地来迎娶她过门。从此以后,王子与公主,或者美女与野兽,就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那只是童话,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当然,的好听一点,便是人们美好的愿望与向往。 若是连想都不敢想,美梦又谈何实现? 可是,话回来,她又不是真的榆木疙瘩。 更何况,他最近表现得也够明显了。即便是现代人,许多男人也不会有胆子,无缘无故上来就献|吻,还找理由把她带离洪城,千里迢迢地到宛城这座隐秘的私人庄园来,就为了亲自教她学骑马。 除非真的将人放在心上,否则哪一个男子会费尽周折地想要实现一个女子的愿望? 但是反过来,以他的出身,哪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有意还是无意,恐怕环境生就已经让他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美女。 环肥燕瘦,端庄妩|媚,接触得多了,春|心萌动的机会也增多,按理来,应该早就萌发了才对。 她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沈靖渊带着甲七进来的时候,她依旧呆呆地拥着薄被坐在床上。 甲七这一回是惊悚得连魂儿都飞了,心里暗自叫苦不迭,瞟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昂首挺胸地看人。 这两个祖宗,该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吧? 以至于他战战兢兢地把脉时,脑门上全是汗。 颜舜华原本还没有什么,但瞧着甲七的模样,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何方,便也囧囧有神起来。 羞愤欲死当然不至于,但内心却的确有那么一丝丝不好意思。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她却实实在在地上了沈靖渊的床铺。 哎,此刻她真希望有道雷来劈一劈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经心? 她眼神清亮却神游外,一副被人坑了想要秋后算账的模样,沈靖渊在一旁看着好笑不已。 甲七把完脉,表示她只是刚才剧烈运动气血翻涌,受了惊吓,多注意休息以及保持心情舒缓愉快就没事了。 沈靖渊闻言立即让他出去,转头却自己亲自拿了一盒药膏进来,示意她挽起裤子。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至于么?颜舜华眼角抽抽,伸出手去,“把药膏给我,我自己擦。” 沈靖渊挑眉,故意轻笑,“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客气?” 颜舜华有些气恼,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拨弄别人的心弦,完全像一只胡乱开屏的孔雀,到处发|情。 从信息爆炸时代而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经验为零,但在这事儿上,拜节目纷繁的电视节目所赐,理论知识却是杠杠的。 她跟着眉毛一挑,右手往前一送,青葱食指就勾住了他的下颚,轻佻道,“美人儿,你全身里里外外都给爷儿看|光|了,咋滴,这回是欲|求不满成深闺怨妇了?敢情没有喂饱你,恩?” 尾音上挑,无限拉长,配合上她此刻那猥|琐之极的笑容,活脱脱是一出富家公子戏耍风|尘|女郎的戏码。 如愿以偿的,他笑容龟裂,脸色陡黑,“你是打哪儿听来的?还敢学以致用?” 颜舜华大笑,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下一刻她就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手拉过去,摁倒在床,俏脸贴席,背部向上,尔后,“啪”、“啪”、“啪”数声。 她懵了,有那么一瞬间,头脑完全一片空白。(未完待续。) 第169章 汹涌 “知道错了没有?!” 沈靖渊的声音突然从而降,颜舜华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个混蛋!” “哼,死不悔改,加倍惩罚。” “啪”、“啪”、“啪”、“啪”、“啪”、“啪”六声,身体本能的耻辱感让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往上冲,刺激得她脑海发热,想要立刻揍扁他。 她拼尽全力地挣扎,他眉头紧皱,又想要完全不弄伤她,又想要牢牢地禁锢她的身体,显然不太可能。 没一会儿,她就挣扎开来,翻身坐起,目露凶光二话不地扑倒他,一手揪他头发,一手径直去挠他的脸。 他逐一耐心化解,对于她的激烈反应显然预想不足。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沈靖渊,你是个十足的流|氓混蛋,下|流|无|耻!” 她一边,一边见抓挠不到他的脸,便使劲去掐他腰间的软|肉,待看见他不痛不痒神情淡淡,只是双眼透露着疑惑,心下愈发气恼,想也不想地就凑过去,朝着他的脖子开咬!! 这一回,沈靖渊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了,他揽着她翻了个身。 但这一次,颜舜华的理智已经完全被熊熊燃烧的怒火给吞没了,四肢紧紧地攀附着他,像是菟丝花一般缠绕着他的腰腹与脖项,死活也不松手,而牙齿,自然也快狠准地咬了一处是一处。 沈靖渊吃痛,终于被她的歇斯底里给惹毛了。正想着要狠狠地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却冷不丁地发现,颜舜华突兀地停了下来。满嘴鲜血,却泪流满面。 他慌了,恼怒什么的立即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她怎么哭了。 可是无论他如何的低哄询问,她就是不肯开口话,径直哭了个稀里哗啦昏暗地,仿佛受了大的委屈或者已经身陷绝境自知前方死路一条。那般的伤心与绝望。 沈靖渊手足无措,埋怨自己跟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明明知道她生性促狭爱开玩笑。哪怕话出格一些,这也只是私底下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非得动手揍她? 他这边准备拉下脸来道歉。那一头她就睡了过去。整个身体像被人活生生拔光了刺的刺猬那样蜷缩成一团。 即便是睡着了,她也抽噎着,秀眉微皱,显得极为不安。 沈靖渊沉默半晌,才悄悄地下地去端来热水,为她擦脸。待得她眉眼稍稍舒展,身体也任由他轻拥着,这才心翼翼地掀开襦裙。将她的裤腿高高挽起,开始细心地为她两腿内侧的擦伤抹上药膏。 男女大防什么的。在他们身上早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他丝毫没有顾忌,修长的手指剜起一撮药膏,慢慢地覆盖上伤口。 直至所有见血的地方都抹上了薄薄的均匀一层,这才替她整理好着装,又轻手轻脚地盖上被子,这才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他脖子上的伤有七八处,可见她是气疯了,才会失态至此。 想到这里,沈靖渊又懊恼起来。他当时也是被她的话语给气到了,这才下意识地想要教训她,以免她日后还是这样胡言乱语。 但是很显然,她不太能接受这样的惩罚。尽管他下手有分寸,她还是哭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随意地给自己也抹了一层药膏,又找了条薄如蝉翼、形若流云的丝巾给围上,以免给属下们看出端倪,这才出去工作。 颜舜华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傍晚时分才因为腹痛醒过来。 起初她并不在意,只以为是太过饥饿所以肚子才持续不断地发出抗议,直到她呆愣半晌感觉到满嘴的血腥味,下床想要找水漱口时,才突然意识到不妙。 那熟悉的热流像是终于找到大缺口一般,欢欣鼓舞地朝下而来,裹夹着她的气血与无数的惊愕,汹涌澎湃,仿佛永无止息。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缓慢转身,视线往下一瞥,果然,在那张宽大的床铺上,一朵红艳艳的鲜花正以一种无比肆意的夸张姿态盛放着,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后知后觉。 颜舜华只觉得头晕目眩,原本就没有进餐的身体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还没等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沈靖渊就悄无声息地进门来。 “醒了?好点没有?先沐浴还是吃饭?我煲了……” 后头的话语戛然而止。 颜舜华听见响动下意识地踢飞了绣花鞋,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给蹿上床铺,大刺刺躺倒,一把扯过被子,完全盖住了自己。与此同时,也遮住了那朵怎么看怎么嚣张又怎么愚蠢的鲜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数息不到,她就连脑袋都藏到被子底下了。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她这一辈子,哦,不,加上上一辈子,估计都没有这般地丢过脸! 沈靖渊疑惑万分,心想着自己脖子上的膏药经过一个下午已经完全渗入伤口消失了,她不可能发现才对,此刻应当不是害羞,看着也不像是气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会被憋坏的,没事了就出来吃饭。”他走过来就要去扯开被子。 颜舜华涨红着脸,双手紧紧地抓着两个被角,死活不肯露出脸来,“你出去,别管我。” 两人拔河似的来回拉扯了几回,沈靖渊到底是不敢真的用力,以免又惹得她伤心,因此好半晌也没能将人给捞出来。 “乖,你整整一日没有进食了,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煲了……” 他鼻子翕动,脸色微沉,“怎么有那么重的血腥味?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 “没有,你赶紧出去。”因为之前声嘶力竭地哭泣过,如今她那软糯的嗓音还带着一丝丝暗哑的鼻音。 “别闹,受伤了就要尽快处理,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 他尽量放柔了声音哄她,但是平时看起来都很理智的颜舜华,这一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耍性子到底。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出去。你赶紧……” 颜舜华欲哭无泪,她只顾着两手紧抓,却没有料到后方空虚,沈靖渊从后入手,径直掀翻了被子。 这一次,浓郁的血腥气更加遮掩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170章 装熊 一旦留心,自然而然的,身下那朵正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型鲜花也显露无疑。 沈靖渊惊得脸色剧变,立即将人给捞到自己的怀里,鼻子微动,两手径直朝她的腹部伸了过去。 “你干什么?!” 颜舜华这一回真的是体验到什么叫羞愤欲死。 “你怎么好端端的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流光什么时候踢到你了?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如今居然还遮遮掩掩的不让我知道,敢情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还敢跟我耍性子,简直是胡闹,你真是反了了!” 明明之前除了情绪激动一些,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如今,只不过睡了一个长觉而已,她就流了那么一大滩血。 该死的,他居然没有发现! 而且杀的,他还揍了她! 沈靖渊越想越气,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声音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戾气,“沈牥,给我立刻滚进来!!” 这一声命令,他用上了内力。 不消一刻,整个鹤颐庄的人都知道了。 沈靖渊在生气,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抓狂。 彼时,甲七正在苦哈哈地被甲二等人严刑逼供,时不时地吐露着一两句现场观察心得,譬如他认为未来主母是个再彪悍不过的女子,在主子扑倒她之前就懂得先下手为强,还真的有能力直接将主子给拆皮剔骨吞吃入腹。 最明显的证据,莫过于主子出来办公时。脖子上那一条丝巾,里头明显是女子啃噬出来的伤口。那爱之就要让你体验切肤之痛的疯狂,简直让他这个属下不寒而栗甘拜下风。 当然。更为重要的证据是那一盒东西。这是迄今为止他手上止血最为有效的药膏。作为新婚夫妇的礼物,是私底下最受甲字部欢迎的产品,没有之一。 连陈昀坤大神医,最初也做不到如此程度,这是他最为自豪的一点。 只不过,甲七没有想到,让他骄傲不已的药膏。这一回却似乎不太管用,因为很快,他就听见了主子的怒吼声。仿佛是来自无间地狱的烈火,要焚烧一切。 他连滚带爬地飞速进去,作为一个擅长医治外伤的大夫,刚进门就嗅到了鲜明无比的血腥味。立时心下一惊。 “主子。可是云大姑娘身体不适?属下可有漏诊的地方?请允许重新……” 甲七没有完,迎面就飞来一个枕头,却是颜舜华越俎代庖,怒意生发地喊他出去。 让甲七感到意外的是,忙不迭地退出之时,他居然耳尖地听到了对方连名带姓地让沈大世子滚蛋。 他怂地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都给用线缝起来,眼睛戳瞎,耳朵。耳朵也割掉算了,呜呜…… 不提甲七是如何的惴惴不安。沈靖渊依然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耐心即将告罄,如果不是她脸色苍白的厉害,恐怕心急如焚的他又想一展狮吼功了。 “不让他进来怎么诊脉?听我的,别默默唧唧,以往也不见你这么扭扭捏捏。” 他的手到底是将她的腰腹给寻摸了一个遍,虽然是隔着衣服,但也气得颜舜华够呛,脸色愈加发白了。 “你这个混蛋,浑水摸鱼吃豆腐,我又没事,你你手放哪儿呢?!!” 感觉到他的右手有往下的趋势,颜舜华急得差点眼泪都飚出来,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你叫吉祥进来,我自有分寸。” 沈靖渊却两眼一瞪,当即拒绝,“我不喜欢女子在房间乱晃。” 颜舜华气极而笑,“敢情我在你沈大世子的眼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你又跟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一张嘴巴?我又没有长成三头六臂。” “总之就是不行。你不让沈牥诊脉,我就亲自检查。” 他一边一边居然真的去拉扯她的衣裳,颜舜华两眼喷火,一边格挡一边口不择言。 “你再这样乱来我就喊非礼。作为定国公府的世子爷,‘礼义廉耻’四个大字难道你爹没教过你?你这样跟那些胡作非为的世家子弟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混账东西!真是气死我了,住手!” 沈靖渊其实真的不太在意那些狗屁倒灶的所谓礼义廉耻。 在他的心里,因为五感共通,她就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为亲近的姑娘,而他理所当然的也是她最为亲近的男子。即便如今还不是她的心上人,但最后势必会成为她的丈夫,两人携手终生不离不弃。 更何况,就算还没有成亲,他闭着眼睛也大致知道她身体各处的隐秘。就像她也多少都了解他的身体一般,他们压根就躲不开彼此。 不管从前是如何地隐忍不提,或者故意忽略,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成不曾存在,也不会因为记忆的消褪而完全化为乌有。 他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也没有权利借着失忆的借口撇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停留在记忆的过去。 她不愿意宝贝自己的性命,那么就由他沈靖渊来负担与珍惜。 “反正该看不该看的地方我都看了,你沐浴也等同于我沐浴,过去七年时间少我们也共浴了两千次,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过于恼火,以至于心底的真实想法就这么脱口而出。 “你不介意我介意!” 颜舜华的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我不管,要么你出去,叫吉祥进来,要么你别管,我自己出去,叫吉祥帮我。” “来去就是不让我靠近是吧?你就这么排斥我?记忆不起来就算了,如今受伤也宁愿求别人,而不稀罕我的援手? 你别忘了吉祥可是我的人。我不允许她帮忙,她就算有心帮你也不会帮,敢伸手我就斩了她。庄子里的其他人也一样,谁敢无视命令帮你,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吵起架来,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见他始终坚持要在边上看着或者亲自动手帮忙,颜舜华气得要命,感受到腹痛越来越剧烈,下半身犹如滚滚洪水滔滔不绝,再也忍不住抓狂地双手齐出,在他的俊脸上使劲地挠了一把。 “帮帮帮,我让你帮,日后都让你帮,行了吧,大少爷?我要即刻沐浴,麻烦你,准备好热水与干净的衣服,还有,千万别忘了草木灰跟月事带!!” 她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完,也不去看他恍若雷劈的神情,干脆利落地扯过被子将自己一裹,卧倒装熊。(未完待续。) 第171章 犯二 醒悟过来的沈靖渊出门撞上了门框,尔后压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飘着去提热水跟拿衣服的,当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如何板着一张像是便秘的脸去找吉祥拿月事带,还作死地特别嘱咐了一句,要干净的草木灰。 等到他傻笑地找齐东西再次进来,整个人仍然晕晕乎乎的,像是踩在云端上,底下尽是柔软如絮的云朵,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颜舜华看着他那副惨不忍睹的傻样,实在是没有心情再他什么,只能无力地抬手向外一指,“守门去。” “甲一守着。我可以在这里搭把手。” “搭你妹!滚!!” 她被气得只差在原地一蹦三尺高,偏偏沈靖渊却依然傻笑着,“我发誓我真的可以帮忙。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咪,我独自给它洗过好多次澡。它总是很高兴,浑身湿透却还是可着劲儿地扑腾。” 他这话时两眼发亮,似乎是想起了那只可爱的猫咪,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心里直发毛。 这人该不会是绒毛控吧? “我是人,不是猫,用不着你帮忙。出去。”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并不能打消他的热情。 “你进去泡澡,待会得添热水。我留在这儿可以帮你。”他脸上的笑容灿烂万分,酒窝越陷越深。 颜舜华再次被他给气得磨牙,阴森森地道,“不想我抓花你的脸,就立刻给我滚蛋!” 沈靖渊闻言却摸了一下左脸颊。那里有她刚才抓出来的两道红痕,“你想将右边也划上两道搞对称?来,赶紧的。挠完立即沐浴,水都要凉了。” 他上赶着将右脸送了过来,示意她抓紧时间。 “你还有完没完?我一个未婚女子沐浴,要去除污|秽|清洁身体,你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算什么事?别跟我提五感共通,那是被逼无奈,我们没有选择。 但是现在这事我们明明都可以避开。你为什么非得死皮赖脸地呆在这儿?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别告诉我沈大世子你从就没有学过!!” 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倘若眼神可以化为飞刀。估计他都被她捅成一个大窟窿。 沈靖渊却充耳不闻,反而是推着她到浴桶旁,动手就要去解她的外套,“水真的要凉了。你想什么我都听着。边洗边聊,不要上火,当心身体。” 她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拍过去,力道之大,直接在他的手臂上留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子,“君子动手不动口。” 完她就去推他,想要将人给赶走,偏偏她马步扎了不少。却压根无法动摇他分毫,这人就像生根发芽一般矗立在原地。 “别推了。浪费力气。我出不出去都没用。如今心情正好,我就想跟你呆一块。” 颜舜华闻言吃惊地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沈靖渊这话的时候嗓音带着一股奇异的亲昵感,让她有一种古怪之极的感觉。 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解读没错,他如今正在向她撒娇。 画风转变得太过突兀,美好得让人简直不忍直视。 “我出去也会联系你的,忍不住,也不想忍。恐怕你也无法拒绝,你知道,情绪太强烈的时候,我们都能够冲破对方的防御,进入被动共享状态。届时五感共通,我会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你感受到的一切,包括如今你来葵水的……” 到这里,他呆了呆,笑容满布的俊脸终于扭曲了一下,与她对视一眼,囧囧有神。 颜舜华已经无力吐槽了,腹痛的感觉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此时此刻,她还能感受到有一股液体正在悄悄地往下蜿蜒。 “我败给你了,傻大个。”她踮起脚来顺手就拆了他的丝巾,尔后让他俯下身来,直接将他的双眼给蒙上。 “走五步,好了,背对着浴桶,就站那儿,不许转身。” 见他终于老老实实地照做,她扯了扯嘴角,快速地将身上的襦裙、内裳与脏得不行的亵|裤等都给去掉,直接穿着肚兜就泡进了热水中。 爽。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直到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地想要吐泡泡,这才窸窸窣窣地擦洗起身体来。 “水温合适吗?” 沈靖渊只觉得留下来这个主意似乎确实不太好,近距离听着动静让他心痒难耐,头脑也乱哄哄的,一点儿都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只不过,似乎与她在一起时,他都习惯性脱靶了,冷清镇定的心情总是容易起伏不定,情绪大起大落,就好像她在他的身上装了阀门似的,她随意一摁,他的喜怒哀乐就会立刻鲜明起来。 用陈昀坤的话来,就是这个姑娘,让以往那个似乎没有七情六欲的世子爷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人气,红尘渐染。 “热了点。你刚提来时是烧开的水?” 颜舜华洗的很认真,水声带着某种奇异的旋律,顿时拉回了他那难得飘飞的思绪。 “是,怕你闹脾气不肯在这儿洗,待会又凉了。” “哦。” 颜舜华不知道要什么,这场景也着实古怪了一些,之前她是有了某种明悟大哭了一场,之后与他斗嘴奈何不了,偏偏又饿又累又气又急,这才头脑发昏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这澡一泡,不适感减缓,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犯二了。 就算觉得这人还行,答应试一试交往,也不应该在下定决心之后立刻就在对方的房间里脱|衣洗澡啊! 而且还是在对方在场的情况下!! 哪怕这是他要求的,她难道就不会死活不同意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名为撒娇实为耍泼的伎俩,他怎么好像比她这个女子还要熟稔? 被这样心有城府在关键时刻偏偏又拉得下脸来装疯卖傻顺带犯二卖萌的男人盯上,她该不会是要被吃得死死的吧? 狐狸被驯养后,即便保留了野性,也还是会眷恋人类的温暖。她要是被这样的人捕获,岂不是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或者,幸运一点点,只是不死也脱层皮?(未完待续。) 第172章 心结 颜舜华看着那个一动不动地坐在不远处的背影,想到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做法,居然最后真的如愿以偿地让自己允许他留了下来,便再次不寒而栗。 之前有好几次,她都出现过这样毛骨悚然的体验,这人给她的感觉极度危险。 作为被他盯上的那个人,她突然觉得前途无亮。 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管他是真是假,既然缠上来了,总归得见招拆招,迎难而上。 她盯了他老半晌,直到他有所发觉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这才突兀道,“沈靖渊,将来你想要生多少个孩子?” 他微微一愣,接着便是狂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然是韩信点兵。” 见他想要转身,颜舜华双眼微眯,“老实坐那儿。” 看他果然忍耐着不动了,她才继续往下,“你的妻子压力可真大。又不是母猪,生完一窝又一窝,还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到这里,她秀眉微挑,“那么想要开枝散叶,我建议你最好三妻四妾外加添置通房六人,如此,一人至少生一个,你最起码会有十三个孩子。” “我只想要你生的。” 他声音陡然闷闷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颜舜华却被他的直白再次雷了个外焦里嫩,总觉得要是进行下去,话题不定会越来越歪,直到再也回不到正路上为止。 “话回来,如果很不幸。接连数胎都生了女儿,你会要求你的妻子一定要生到儿子为止吗?” 想起此前一个有关于印度妇女连生十余个女儿才终于满足了丈夫的要求得到一子,最后却又被贪心的男人要求再生一子结果又生了一个女儿的故事。她就牙疼起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自古已然。” 他显然有些疑惑,“不管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喜欢,毕竟儿子女儿用心教就会一样的孝顺。只是若全都是女儿,将来我们终老,没有娘家兄弟做靠山,她们会受欺负的。你就不担心?” 言下之意。不管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是为了所谓的女儿日后幸福计,生儿子都是必须的。 “这么起来,其实就你自己而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介意妻子一直生的都是女儿了?要是将来你突然后悔了怎么办?或者你的父亲,恩,如今的定国公要求你不管怎样都要有儿子,没有的话就让你休妻另娶。怎……” “他休想!”她的话语还没有完。他就霍然转身打断了她的话语,“我的事情只有我了算。” 颜舜华愕然,虽然被丝巾遮挡着,她看不见他的双眼,但是她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潮起伏,显然极为不喜她提及自己的父亲。 这人的父子关系大概十分恶劣,要不然情绪也不会陡然暴躁起来。 “你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哪里特别风景优美的介绍一下?日后有机会。我想出去走一走。”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状似无意地拨了拨水。“有点凉了,劳烦你动动手,添些热水。” 沈靖渊二话不凭着记忆准确地走到浴桶旁,从一侧盖着的木桶里一瓢一瓢地给她舀水,沉默不语。 他的心情有多不好,父子之间的心结就有多庞大与繁杂。 颜舜华随意又聊了几句流光与疾风之间的趣事,便又转了话题,“真正的云雅容是在我家对吗?我与她长得就有这么相像?” 以至于彼此的原生家庭都分辨不出来? 哪怕是双胞胎,倘若年幼之时就分开,生长环境的不一样,肯定也会造成两人身上的巨大不同。可是直到如今,云宣氏这个做母亲的似乎都没有任何发现,反倒是心细如发的云霆与几个丫鬟起了疑心。 丫鬟目前不足为虑,都不是什么狡诈之人。即便该有的忠厚不够,但尊卑观念深植于心,想来也不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去告密。 而云霆大概是暂时想通了所以没有再试探她,也或者仍旧试探着只是不太明显她并没有看出来。 这一次出来是得到他亲口允诺的,她起初并不愿意,可最后还是由于他的坚持出来了。这难道也是试探? 倘若是亲生女儿,有哪个父亲会放心她千里迢迢地跟着陌生的男人到处跑?即便那人名义上是脾性古怪的陈昀坤,可私底下用脚趾头也猜的出来是沈靖渊要找她。 失去记忆,总好过失去女子赖以生存的清誉吧?要知道,那关乎性命。 “恩。” 他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致,“乍看之下相貌挺像,但性格迥异。熟悉的人其实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这么一颜舜华觉得更加奇怪了,“那我家里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女儿被掉包了?我这头失忆所以他们想当然地接受变化,可云雅容怎么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习惯乡野生活?吃穿住行,通通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身体本能也会觉得不对吧?” 更何况,云雅容也不像是个笨的,相反,虽然有些活泼鲁莽,但还真的是个聪明的。 “她跟你一样,也撞伤了头,尽管外伤痊愈了,但如今言行举止却宛若稚儿,不怎么愿意与人话。” “智商倒退?是彻底变成了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婴儿,还是十岁上下能够明白事理的孩童?” 想起那个见到他就瑟瑟发抖却与颜舜华面容相似的姑娘,沈靖渊语气柔和了一些。 “她受伤很重,最初一直昏迷。经过医治醒来,却从不开口。当时你是随着家人上京来医治眼疾,所以停留了一段时间。 大人的事情办完之后,又以为你的双眼已经重见光明,加上身体外伤也完全治愈,就带着她回家去了。如今据沈瞳汇报,还是不太爱话,但却十分依赖你的娘亲,走哪儿都要跟着,不像是心智不全,倒更像是五六岁上下的样子,防备心颇重。” 舀完水,他就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背靠着木桶坐了下来。 “原来我以前是个瞎子来着?怪不得,总觉得看到的一切都陌生得很。” 如此一来倒也得通。两人多多少少都出了点问题,无关乎性命,但细察之下却也确实让人心生疑惑。但鉴于面容相似身高仿佛,估计两家的人也很难想到其他方面去。 颜舜华笑笑,最初还以为是初来乍到,原来却是她早就在这个时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之所以陌生,除了环境的变化,更多的还是因为曾经患有眼疾。 “因为时间相隔太久,陈大夫并不知道你眼疾突然痊愈的原因。大致猜测是你突然受到撞击,虽然头部受伤失去记忆,但却也因祸得福,重见光明。起这个,他帮你针灸了这么久,你的记忆到底恢复到哪个地步了?”(未完待续。) 第173章 说服 “还行,想到了一些。” 神医不愧是神医,还真的有两刷子本事,不枉她每日坚持泡那五颜六色的药浴,捏着鼻子喝那让人呕吐不止的汤药。 就冲着这个,他脾气再古怪她也忍了。 “真的?有多少?我们的过往你想起来了吗?都有哪些?” 沈靖渊显得很激动,声音不可抑止的高扬起来,头部微侧,她随意一瞥,就看见了他右脸颊的酒窝。 目前想起来的都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事情,少数碎片似的画面如今看来应当是属于这具身体原生家庭的。 她含糊其辞,“刀光剑影,算不算?” 沈靖渊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她首先回忆起来的会是两人最初联系上时他被人追杀的情景。 “没有其他了?” “没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她还想起过他出水痘时两人的对话。如今每日相处,她早已明了,他就是那个让她不自觉地絮絮叨叨的少年。 如果从前的她是这么对待他的,那么他们的关系真的还算不赖。恋人不上,但朋友肯定算是了。 只是这人容易得寸进尺,还是不为妙。 沈靖渊以为自己比不过那两只狗,好歹地位也应该比那只早就卖掉了的名为“大花”的母猪要好一些。 谁料到,到了最后,他居然还是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地步,堵得心里老大不畅快。 堂堂一个定国公府世子爷。他自信在追媳妇的过程中不惧与任何一个男子做对手,甭管来人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还是高大威猛声名赫赫,他都能够有本事将人一一击退。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是,遇上非人类,此一战,傻眼的他只得憋屈地认输。 总不能真的跟那三头东西去计较。即便拉得下脸来,那头猪也早就进了不知道什么人的五脏庙,入了轮回路。至于那两只狗,灰的甚少跟在她身边。黑的跟着却也不太碍事,看在它能够守卫她一二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够忍受。 反正也熬不了多少年。浪费不了多少狗粮。 他一边默默地腹诽着,一边略带哀怨地控诉她无情,“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良心?我们好歹也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了七年。” 不是七个时辰,也不是七甚至七个月。而是整整七年。他为她的安全担忧得辗转反侧为两人的未来苦思对策。她倒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抛诸脑后。 要不是他坚持,死活不肯放手,估计这姑娘都要顺势而为,记起来了也装作不认识,一拍两散,最好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他对她此前的心理活动剖析得一清二楚。她泡在热水里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撒娇什么的,真的像是在作弊啊!他又不是大型猫科动物。即便是,撒起娇来又软又萌逗人欢喜,可是发起怒来也太让人吃不消了。 她目前还真的不吃他这一套。 “我不记得你是应该的。我的良心估计早就被那只饥饿的黑狗给偷吃了,要不然,肯定是被大通河的河水给冲没了。” 颜舜华完让他往前走了几步,自己则从浴桶中出来,亲自动手舀剩余已经凉了不少的热水,一瓢一瓢地往身上泼,直到木桶见底,才擦干身体穿好衣服。 她的头发刚才没有包好,如今有一些湿了。 沈靖渊见状主动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给她擦拭,她没有拒绝。 他很高兴,仔细万分地帮她一缕一缕地擦好,末了还笨手笨脚地坚持要给她束发。 颜舜华不太会弄复杂的发型,但每日固定的样式还是会梳的,这一会便也由着他摆弄。 “一下我家里的事吧。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总共有多少兄弟姐妹?我跟云雅容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吗?还是,我家的长辈中有谁跟云家有牵扯?是我娘她们两个有血缘关系?” 到这里,她顿了顿,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开,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么猜测不定才是真相。 一个官家夫人,一个乡野妇人,双胞胎姐妹。因为豪门恩怨各一方,长大后各自嫁人生子,尔后两家的女儿乘同一艘船只,因为意外的撞船事件而遇难落水,后各自被不明真相的家人所救,调换身份到彼此的家中生活。 又因为两人刚好都患了不轻不重的后遗症,时至今日,也未能痊愈,故而谜底被深藏。 云霆兴许是想到了什么,才会任由沈靖渊带走了她。从作为掌上明珠宠大的长女只有一个,差点失去又失而复得的心情,除了父母之外他人并不能深刻的理解,或者理解却并不能真的感同身受。 因为不想再失去,所以即便心底存有疑虑,也不敢轻易地去解开谜底,寻求真相,只怕后续会有不可预料的结果等待着他。倘若是不好的消息,那么给予云宣氏的便会是致命一击。 可是作为父亲,他却又不允许自己放任真正的长女生死不明。 一念至此,颜舜华陡然明了临走之前云霆那个复杂之极的眼神,他的欲言又止与踌躇不定,如今想来,即便深藏于心,也是那般的明显。 那些从未明的话语,一直沉甸甸地搁在他的心里头。 他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父亲。他随时随地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真的是失去了孩子,他也得承担。可以因时制宜地短暂当做不知道,却不能够永远地去回避它,任由长女的尸骨流落在外,永无回归之日。 而同样的,云宣氏什么都知道。如若不然,向来端庄的她不会偷偷当着她的面流下泪来。 她怀疑,那个妇人,其实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即便再相似,她也不是云家的孩子。 只不过,一个为了妻子宽心,一个为了丈夫着想,加之最初阴差阳错地认下她来,而她又确实失忆了,面容身段等与他们的长女无一不像,所以才在后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私底下,夫妻双方应当没有少打听那次撞船事件吧?恐怕,也暗中去查找过她的真实身份,想要了解两个姑娘为何会如此相似,而真正的云雅容此刻又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沈靖渊一一分析,他愣怔半晌,深以为然。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云霆此人视妻如命,与几个孩子也处得非常好,对长女虽然时刻板着脸,但却的确是一片慈父心肠。他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事情的不对。 那些重视家庭有担当的汉子,尤其是成家做了父亲的人,与未婚的男子相比,在这一方面的感情总要细腻那么一丢丢。 他顿了顿,终于被她服,下定了决心,“我送你回家。”(未完待续。) 第174章 勇气 虽获得了沈靖渊的同意,但是她也并不能立刻心想事成。 初潮来得太过突然与凶猛,以至于翌日,她整个人都蔫了,躺在床上哪儿都不想去,浑身没劲。 只是到底是生辰日,她也未能免俗,由沈靖渊陪着,一大早被喊起来吃了一碗长寿面。接着稍事休息,又被他强背着去外头晒太阳,远远地看着吉祥等人放风筝。 因为念头通达,加上秋实又没有回来,只有沈靖渊的属下们看见,想着反正之前都丢过脸了,这一次背进背出她也就更加无所谓了。 当然,事实上是,她奈何不了沈靖渊,这人太固执,如今她便也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算一步。 终归目前看来,他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家庭背景貌似复杂了一些、人格貌似分裂了一些、自身颜值貌似太过出挑了一些,外带大大要处置的事务与要管理的人员貌似多了一些之外,他真的是一点麻烦都没有。 她就着他手里的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摇头表示不要了,却见他直接将剩余的倒进了自己的嘴里,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让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七老八十老眼昏花。 “我,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面?再这样下去,你在我面前就别想有什么形象了。” “我时候祖父曾经亲自带着我去放风筝。每年阳春三月,祖孙俩自己动手做纸鸢,待得祖父休沐。就会离开京城,到外头去寻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比赛,看谁做的风筝漂亮。飞得又高又好。” 颜舜华看着远处那在不断奔跑的双胞胎姐妹,一人放着的是蜻蜓,一人放着的居然是蜘蛛。 因为是穿了不同的服饰,因此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来,前者是吉祥,后者是如意。 “现在呢?怎么不回去陪他老人家?以前是他以大欺,如今你可以找回场子以年轻欺他年老了。” 沈靖渊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弄得她下意识地皱眉,“我要自己坐。” 这人除了是火炉,还是个活生生的机器人。身体像铜墙铁壁一般硬邦邦的,如果不是抗议无效,她早就自己在一旁呆着了。 “我出生时娘亲大出血,后来难产去世。周岁生辰当晚。年事已高操劳过度的祖母也于睡梦中撒手人寰。好不容易长到十岁。身体健朗的祖父也与世长辞。 临终前他为我取表字为‘致远’,希望我不要被流言蜚语所击倒,也不要害怕那漫长而又黑暗的未来,总会有一个值得的人在前方等着我。那个人会像一束光那般温暖明亮,在漫长的余生中指引甚至陪伴着我前进。” 老定国公沈少祁怀着不甘与遗憾去世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唯一的嫡孙将会遭遇怎么样的困难,所以吊着一口气嘱咐了他许许多多,直至咽气。也始终因为不放心而紧握着沈靖渊的手。 只不过,这位威名赫赫的战神级将帅。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本只是鼓励的话语,但他的孙子真的在前行的路上,遇见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而这名女子,真实的来历却神秘莫测,终生不为外人所知。 颜舜华感受到他的低气压,轻叹一声,双手覆上了他的,沉默数息,才亲启朱唇,“抱歉,我不该提起来,还有,恩,节哀顺变。” “没事,你我不必如此客气。我就是想告诉你。” 沈靖渊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一笑,“其实那个时侯我恨死祖父了。明明自己痛苦得要命,却还在念着我,怕我也伤心欲绝,没他在一旁看着尽做傻事。 临走一刻也唠唠叨叨地想方设法来骗我,偏偏骗局不高明,我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在胡扯。还不如什么话也不,不定还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世人常蝼蚁尚且贪生,可老爷子却完全将最后的一把心力都浪费到他的身上了。自己做长辈的在行动上一点儿都不惜命,却在同时口头谆谆嘱咐着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真是让人恼火的老爷子。 他的双眼湿润,嘴角却微翘着,抱着她的双手微微收紧,“这一次回去,我就到你家去提亲吧?定下来后,待得你及笄,我们就立即成亲。” 颜舜华愣了愣,有些啼笑皆非。 她还没有完全进入交往的状态,这人就已经考虑着男婚女嫁了,这步子跨的,她就算是紧追飞跑也赶不上啊。 “你急什么?老话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刚答应了考虑交往,你这就要上赶着去我家提亲。步调不一致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你知不知道?我才十四岁,不是二十四岁,才不要那么早嫁人。” 那完全是自讨苦吃好么? “再了,许多青梅竹马两无猜的人最后也并没有开花结果,我们如今这样,只是初始阶段,你还是放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沈靖渊闻言把头抬起来,将她转了一个圈,“你十四一枝花,我却已经二十岁了,同龄的男子基本都已经成亲生子,我却还是孤家寡人,最多等一年,这事没得商量。” “你还真是勇气可嘉。二十一岁正是大好青年,你不到处走走看看,开阔一下眼界吗?游山玩水或者建功立业,可比立刻做人丈夫或者父亲要有趣多了。 不定溜达一圈回来,你会遇见让你更加心动也更加合适的人。用不着这么赶着将自己的身家交付出去,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换了在现代,他还在念大学,她这个年龄更惨,还在读初中。虽然按照她原本的年龄来看,比他还大了一些,但她可没想着要快点结婚。 不管怎么样,即便最后成了,起码也要到十八岁,等身体成熟一点才来商量婚事吧? 虽这儿的人一般都十五六岁就嫁娶,可也有一部分是二十岁上下才成亲的。既然不是世所不容,那她就更不用急急忙忙地奔着嫁人生子这一终极目标去了。 他心理年龄再成熟,身体年龄毕竟还摆在那里。多走走多看看,终归是不会错的。 沈靖渊闻言却双眼微眯,神情冷峻,“你在犹豫?我们这样的情况,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未完待续。) 第175章 生辰 颜舜华闻言立即坐直了身体。 “我什么时候要嫁给你了?一直都是你在自自话。我犹豫才是正常的,别我如今失忆,就算没有失忆,你让一个姑娘立即按照你的心思答应嫁给你,她也总得考虑一下吧?总不能你怎样就怎样,那样也太不谨慎了。终生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 沈靖渊将她揽回来,“嫁给我怎么草率了?你我认识七年,脾性与习惯早就清楚明了,你家的情况我也了若指掌,我府上的事情稍微复杂一些,但相信对于你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即便一开始上手不易,不是还有我在吗?你到底害怕什么?” 颜舜华无语,挣脱不了,干脆两眼一闭,“我累了,回去的时候叫醒我。” 沈靖渊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在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我上头原本有一个兄长,幼时夭折了。下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与我都还算和睦。大弟沈靖东与妹妹沈如瑗由继母所出,二弟沈靖西为大姨娘所生。 父亲沈越檠为现任定国公,继母武思兰,是我娘亲的嫡亲妹妹。不过这两人你只需要做到表面客气守礼就行,用不着委屈自己。要是他们为难你,直接跟我,我会处理。” 颜舜华无奈,翻了一个白眼,装睡不成功,“别了行不行?这是你的家事,甭管好的坏的,终归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突然像个女子一般与一个外人道自家的是非?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板夹了吗?” “我是怕你到时候嫁过来会吃亏。你又不是外人。” 他板着脸完。想到某些烦心事,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画龙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谨慎些总没错。” 他完全一副把她当内人看怕她受不住打压会遭遇难堪委屈大哭的架势,让她愈发地无语了。 “那是你爹,子不言父过。算了算了,你们那些世家豪门,是非恩怨多得数不清,别这个了。闹心。今日可是我生辰,我最大。” 她不愿意倾听,一是因为自觉两人还没有到必须要定下来的那个份上。二是的确不耐烦听这些阴私狗血。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门户都难免磕磕绊绊的,更何况是深宅豪门?水可不是一般的深,能不搅和尽量就不要搅和。 如非必要。退避三舍最好。 因了怕麻烦的性子。颜舜华的确是打算随时中止这一段她刚刚认可并且建立起来的男女关系。 恋爱可以有,婚姻却必须慎之又慎。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哪怕两人依然有五感共通这样的特殊联系存在着,也应该立刻选择和平的分手。 她并不是在故意戏耍他,只是性情使然。 她相信爱情的存在,更渴望能够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建立起这个世界上最为深厚的亲密关系,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展露笑容,为他伤心流泪。为他尽可能地延长青春,也为他学会优雅从容地面对老去。 可是,与此同时,她却也深刻地知道一个道理。 要离开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离开。当心不在的时候,身体即便留下,那也只不过是一具温热的尸体。 当年她的父母有多么的甜蜜恩爱,分手的时候就有多么的憎恨彼此。即便后来渐渐地释怀,面对彼此的时候重新学会了心平气和,偶尔甚至能够为了她愉快地一起用餐,但是却永远也回不到最初了。 至于破镜重圆,在她看来,却未必就是一段佳话,毕竟裂痕永远都会存在在那一面镜子上。 婚姻关系尤其如此,伤痕越多,需要投入去维护正常运转的精力就越多。否则一个不当心,两人便会摔得粉身碎骨,连一个掩饰的机会都不会有。 当然,也不必要。 里子都没有的时候,她宁愿连面子也一块舍去。 痛快地面对面撕扯,总好过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撕心裂肺地哭泣。 虽然她平日看起来不温不火懒懒散散,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拿来开玩笑,但内里的她,却实实在在是个再刚烈不过的性情。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沈靖渊可不知道她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在现代早已离异了的亲生父母,见她脸色不快,便当即抱她回去了。 终归也差不多午饭时间。 休息一会,她便又被叫起来吃饭。他照例是抱着她出去,那手自然得仿佛是长在她身上一般,让她眼角直抽。 只是这一回葵水来得太过凶猛,她实在是不想费力气去与他争辩,便任由他不亦乐乎地忙前忙后。 让她感到诧异万分的是,他此前真的跑去亲自为她下厨了。 味道自然及不上她多年锻炼出来的,但初初品尝,居然也还不错。 只不过,当她喝完一碗汤吃完一碗半饭,撑得受不了时,却见他又再端过来一大海碗的红糖水,她的脸都绿了。 尼玛,这是喂猪吗? 沈靖渊对她的怒视无动于衷,“趁热喝,沈牥了,女人在这个时期就应该注意保暖,每日多喝一些红糖水。来,乖,张嘴。” 颜舜华却死活都不肯张嘴,被逼得到处乱窜。 只是,对于执行力向来非同凡响的沈靖渊来,这不是问题。 只要她不是真的火冒三丈或者嚎啕大哭,他就有本事贯彻到底。 没一会,在沈靖渊的坚决追击下,颜舜华咕咚咕咚地将那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大海碗红糖水喝了个底朝。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肚子涨得要炸了是这样的感觉。 即便想要发怒,她也生不起气来了。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再出门,来回如厕与洗手,外带着生命不息打嗝不止! 沈靖渊见她没法好好休息,脸黑如墨,自知惹了祸,在傍晚两人吃饭的时候,便特意自罚当着她的面喝了三大海碗红糖水。 此前被陈昀坤捉弄的时候,他每每也联系上她一起同甘共苦,每一回喝了那些加了料的汤药,他总要吃好些果脯压味,故而她知道他其实颇为嗜甜。 这一回,由甲七推荐的这一款专职补血的红糖水,却甜腻得连沈靖渊都扭曲了脸。 颜舜华见他如此自|虐,又好气又好笑,心头积压的那一股无名火不知不觉地便熄灭了。 虽然做法强势了些,但好歹知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勉强也得上是好心办坏事,并不是不可原谅。 沈靖渊对她的情绪变化再了解不过,见状立即打蛇随棍上,表示除了亲自下厨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物给她。 颜舜华双手接过来一看,是一本书。 《旧闻实录》,手抄本,字迹清俊奇伟。(未完待续。) 第176章 啥啥 “吾已至不惑之年,近日来身体渐衰精神惫懒。加之治学多年却无甚建树,念及亡父之所言亡母之所盼,诚惶诚恐。故今日始下决心,将余毕生所闻所见所思所想梳理增删,汇成此书,聊以慰藉……” 颜舜华怔怔地看着这几句话,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新衣裳,正从一个男人的身后探出头来,幼稚地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少女做着鬼脸。 一身红襦裙犹如烈火熊熊燃烧着的少女被她气得直磨牙,但估计是惧怕那个斜靠在躺椅上安静看书的男子,故而只是用口型无声地了一句,“你等着,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紧跟着,头一扬,红色的裙摆便在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男子面容模糊,却仍旧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上,她看见自己装作玩耍一样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书籍,其后,又难掩好奇,蹑手蹑脚地到了书架旁,踮起脚尖抽了一本书。 那是一个孩童的身高,拿着书本的手明显还很,指甲盖正泛着粉红的光。 她看见了书名。 《旧闻实录》。 画面陡然一转,却见她一个人穿着簇新的厚衣裳,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书。让她诧异的是,内容居然就是《旧闻实录》的卷首语。 只不过,不同于她在书房翻看的上一本,手中的书籍赫然是手抄本。 字迹工整厚重。干脆利落,隐隐还带着一股刚毅,显然。字迹的主人是个厚道的爽快人。她莫名地就知道,这是她那一年收到的最为喜欢的新年礼物。 想到那个她曾经想起过的书房,躺椅与菖蒲,一一对上,颜舜华深呼吸了几次,待得头痛的感觉减轻,这才睁开眼来。 “我爹他是不是亲自动手抄写过一本《旧闻实录》给我做新年礼物?” 沈靖渊一边替她按摩头部。一边确认了她的猜测。 “当初你收到它欣喜若狂,偷偷在房间趴着看了半宿,最后还抱着它睡觉。当时我出水痘。不得劲想跟你聊,你却置若罔闻。” 起来,那个时候他生病心浮气躁的,病发最初几日她都一直好好地配合休息不影响他。那个晚上她却头一回完全忘记了他的病情。 “我不记得了。” 颜舜华喃喃自语。“我爹他一定是个很疼孩子的父亲吧?” 要不然,又怎么可能亲自抄写完整本书给她?当时她可是个年幼的孩子。既不为长,又不是可以靠读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儿子。 沈靖渊想了一下,斟酌道,“算是。” 她莫名地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什么叫做‘算是’?本来就是。” “因为一些原因,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意志消沉,教养子女的重担全都压在你母亲的身上。完全是一个甩手掌柜。” 实话,在沈靖渊看来。未来的岳丈大人为人正直,但年轻时候心性并不够坚定,脾气也暴烈得很。如今虽然精神气恢复了许多,但终究是蹉跎了岁月,错过了许多。 倘若颜盛国没有在十余年时间里一直一蹶不振,颜家四房又何至于此? 颜舜华想不起来全部,所以只是半信半疑,“怎么可能完全不理家?他是受了什么打击如此消沉?你索性将全部事情都告诉我,省得猜。拼命回想,只会造成头痛。” 其实经过治疗,头痛的程度已经减轻了。最起码,不会动不动就到头痛欲裂的地步,更不会每一回都痛到满脑门的汗。 “你父亲与你的大伯父,也就是我的大姨丈,从感情就特别要好。后来遭遇意外事件,你父亲不单只双腿残废,更是失去了挚爱的兄长。原因多半出于此。别想太多了,过几日待你身体恢复原状,我就立刻带你南下。” “怪不得我总是会想起那一张躺椅。原来是这样。” 颜舜华怔忡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虽然时间拖得长了些,但是陈大夫是神医,应该有办法医治一下我爹的腿吧? 还有,怎么我大伯父成你姨丈了?我家应当不富裕,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难道我大伯父长得非常英俊,为人又十分有本事,所以你的姨母才会不顾门不当户不对而选择下嫁?还是,其实你娘的母家早已破落,或者你姨母她本人……” 她的话并没有下去,但是未尽的话语两人都明白。 要不然,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朝代,一个出身乡野没权没势的穷子,又怎么可能娶得上来自京城的大家闺秀? “难,但会让陈昀坤尽力一试。至于长辈的过往,我了解得并不清楚。时间太过久远,除非姨母自己想要,恐怕没人会知道。” 沈靖渊放下手,又自动自发地将人给揽到怀里。 “你之前回忆起来的那个身材高大英武端庄的人,多半就是她。本名叫武思贞,嫁给你大伯父后育有一子。此前因为外祖母病危,她携子北上,你就是跟着他们一道远赴京城,后来遭遇意外的,时至今日她还内疚得很。” 人的适应性非常强。因为一直都反抗无能,短短两日,颜舜华就已经对他的动作习以为常了。 “武思贞、武思兰,你娘亲该不会是叫做武思蕙吧?” “恩,你猜到了?” 沈靖渊见她全身放松,高兴起来,“你七岁时我送的玉佩就是我娘从佩戴的,嫡亲姐妹,一人一个,都对应着各自的名字。祖父告诉我,日后可以把它当传家宝传下去。” 颜舜华眼角抽抽,突然有些不太确定从前的自己是揣着什么心思收下这块玉佩的。 看他连日来的行为,他从前应当没有明确地提出来过要追求她,而她也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对他是否怀有同样的心思。 即便失去失忆,她也清楚,以自己的性子,不可能会收下这一块明知道是遗物而且意义重大到要当做传家宝传下去的玉佩。 除非是疯了,否则她怎么可能在七岁就与人私定终生?饶是她心理年龄再大,身体增长速度也还是要一年一年地增加好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怪异。 她这具身体七岁的时候,他刚好十三岁,两人五感共通了没多久,也就相当于认识了没多长时间。 他得有多老气横秋,才会立刻盯上了一个连花苞都还没有长成的女娃? 该不会是那啥啥吧?(未完待续。) 第177章 大礼 脑洞开得过大,某人不幸中枪,被怀疑是对孩童有特殊爱好,却对此一无所知。 数日后,颜舜华葵水渐止,原本计划好打道回府的一行人继续南下,历时半月余,终于在八月上旬的时候回到了颜家村。 为了不引起轰动,进村时她一直坐在车上。距离她出事那日,已有半年。也不知道大家过得好不好? 哪怕记忆模糊,当家越来越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归家心切还是什么,她隐隐约约地觉着了彷徨。尽管神情如常,她却没有挑开帘子去看周围的景色。 沈靖渊没有开口搅扰她,只在一旁安静地陪伴,待得到达目的地,他为她带上了事先预备好的幕篱,尔后把她抱下了马车。 这是一座典型的农家院,外表看起来并不富丽堂皇,却在青砖红瓦间看得见低调的气派。 主人家一定是个内敛光华懂得取舍的人。 颜舜华的猜测刚刚浮现,就透过幕篱看见了那个曾经出现在她记忆里的妇女,一如印象中那般的高大英武,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那张记忆中模糊不堪的脸孔,与对方的面容瞬间重合起来,让她感到万分的亲切。 就连那个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的年轻男子,也给她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认识了许久一般。 “渊哥儿,你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姨母,您近来身体无恙?” “姨母很好。你有心了。这位是?” “进去叙话。” 姨甥两人短暂叙旧,便由着武淑媛亲自带着沈靖渊两人进去,颜昭睿则负责安排随行前来的其余人暂歇。 颜舜华一路沉默不语。直到来到客厅,这才在他的示意中缓缓地取下了幕篱。 武淑媛自然是大吃一惊,一叠声地问自己外甥这一位姑娘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话长。姨母您能不能寻个借口将颜四叔夫妇给一并请来?” 武淑媛闻言,立即出去让儿子去请颜盛国夫妇,还特意嘱咐他,就有事相商。其余人不用跟着,但不要忘记把他五堂妹也给哄过来。 颜昭睿刚刚安顿好客人,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飞快地去了颜家四房,并且亲自背着颜盛国到了自己家。 等待的空隙颜舜华并没有开口,一直都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抿一两口茶水。 沈靖渊也没有立即解释的意思。将京城里的事情大略了。尔后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颜昭睿的事情。 “表兄他可有想法下场去考学?” 傅呦呦的意外离世,对颜昭睿的打击还是蛮大的。加之后来又发现自己母亲的娘家并不如想象中的清贫简单,而是高门大户,他如今仍然还在消化当中。回到南边后,除了三不五时地在附近府县游历,一直未曾像以往那般刻苦进学。 武淑媛心急如焚,傅君霆有心劝诫,让他放下往事。无奈颜昭睿却笑笑没事,他只是突然想去走走。让他们不用担心。 倒是颜仲溟,最后看不下去了,亲自出面服了武淑媛,表示孩子主动出去接触更多的人通晓世情也好,总好过一味地耽溺于哀思,一蹶不振。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颜昭睿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大半。人死如灯灭,这一个道理,从父亲颜盛邦等不及他的降生早早去世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相识多年又暗暗心仪的姑娘突然去世,到底是伤了元气。 故而他走走停停的,有一日突发奇想,居然独自去了剑阳峰,一次一次地攀上爬下,三不五时的还会在松林处来一场随心所欲的高空下坠,直潜斧钺河底,以此来发泄心头剩余那些挥之不去的郁气。 如若不是沈靖渊先行派了人来通知武淑媛,恐怕颜昭睿此时仍旧在剑阳峰上一遍一遍地体验着男子单人花式跳崖。 这一切没人知道,曾经跟着他去过剑阳峰,并因猜疑而被推下悬崖的颜舜华,也无从知晓。 许多年前的那一场闹剧,颜昭睿会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十倍地偿还她。 此时此刻,她正神色怔怔地看着颜盛国夫妇,以及那一个与她面容十分相似但神情截然不同的女孩。 双方都沉默了数息,颜柳氏才如梦初醒地流下眼泪来,心翼翼地靠近她,伸手去轻抚她的脸颊。 “丫?你才是丫对不对?” “恩。”颜舜华不知怎的就有些哽咽,心里像是蓦然塌陷了一角似的,柔软非常。 “我的儿!” 颜柳氏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她,情绪顿时崩溃,一时大笑,一时又大哭,浑身抖抖簌簌,完全无法自控。 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云雅容,起初刚进门时见到沈靖渊,惊惧非常,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缩手缩脚地像鸵鸟一般,想要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待得见到向来温柔可亲的颜柳氏状若癫狂,她嘴一瘪,也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嚎啕大哭起来。 颜舜华下意识接住她,乱成一团。 颜盛国到底是男人,失态了片刻,便回过神来,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嫡亲妹妹的孩子,出自定国公府,表字致远。今日她刚将丫送回来,个中详情我也尚未知悉。” 武淑媛向他简略介绍了一番姨甥的来历,又面向沈靖渊道,“渊哥儿,这是你表哥的四叔,你护送回来的这位姑娘在族中行五,正是他的幺女。” “见过颜四叔,颜四婶。” “不敢当,世子请起,请恕老夫不能站起来给你回礼,多有失仪。” 武淑媛归家后,并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来历,但终归还是按照颜仲溟的提议,跟几个叔叔透露了一下。 故而,颜盛国一听介绍,便立即知道了这位身材颀长容颜出众的男子的真实身份。 让他诧异的是,沈靖渊行的居然不是普通的见面礼,而是类似于世交之家晚辈敬长辈的大礼。 他因腿疾无法回避,而颜柳氏则依旧沉浸在欢喜当中,激动得无法自抑,夫妻俩人结结实实地受了初次见面的定国公府世子爷的大礼。 他这是在闹哪一出?(未完待续。) 第178章 鹌鹑 不待颜盛国回过神来,沈靖渊便将事情大致地了一遍。他是如何在去洪城途中遇见云宣氏一行人,后来结伴同行又是如何地发现疑点,并最终得到证实。 当然,不该透露的他一句都没有透露,脸上端的是一本正经,言辞诚恳。 颜盛国闻言唏嘘不已,对这一个年轻后生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从前未曾见面的时候,他们尽管都疑惑自家的丫怎么又性情大变,但是因为没有想过世间真的会有另外一个如此相像的人,因此即便怀疑也是深埋于心。 就像云霆夫妇所做的那样,颜盛国夫妇即便心起疑惑,却从未轻易地诉诸于口,只是一边仔细地照料着云雅容,一边则暗中请了人去大通河附近查询,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了的蛛丝马迹。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孩子会阴差阳错地被当做大家闺秀带去了北边,而作为真正的千金姐的云雅容,却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全然陌生、还有可能毕生都不会有机会见识到的南边。 但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颜柳氏这一头已经止住眼泪了,双手分别紧紧地拉着长女与云雅容的手,眼睛依旧湿润,却笑容满面。 颜舜华这才以自己的角度条理清晰地将遭遇一一讲述,末了又告诉父母,因为撞船事件中头部受伤,她虽然双眼莫名其妙地复明了,但却造成了再一次失忆。 颜柳氏紧张地问她头还痛不痛。待得她没事儿,就是不大记得起来过往,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记不清就记不清了,终归不是什么大事,回来就好。” 颜舜华见她心情一忽儿喜一忽儿忧的,便重新给夫妇俩人行了个归家问安的大礼。 “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如今平安归来。还请二位放宽心。俗语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女儿如今遭过难,享福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好好好。享福,享福。” 夫妇两人受了礼,颜柳氏赶忙去拉她起来,云雅容也早已不哭了。却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愣愣怔怔地看着她。 “嘿,容容,初次见面,你好吗?” 她并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微微一笑,云雅容好奇而又畏惧,末了终究抵不过心中的疑惑,歪着脑袋怯生生地问道。“你是谁?很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你?” “我叫丫。大名颜舜华,在家中姑娘里头行三,族中行五。这是我娘,那是我爹,大伯娘。” 在即将要介绍沈靖渊时,她明显地发现云雅容身体瑟缩了一下,眼神慌乱,带着显而易见的害怕,故而识趣地忽略过去。 沈靖渊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挑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你胡,她是我娘!” 尽管有害怕的人在,云雅容却像护食的老虎一般,赶紧抱紧了颜柳氏。 “恩,我知道容容你的娘亲也长这样,姐姐不会跟你抢。”颜舜华依旧在原地没有动,循循善诱着。 云雅容双眼警惕地看向她,见她果然不争不抢的样子,神情放松了一下,疑惑道,“我有大姐跟二姐,没听过还有个三姐姐。” 不待她回答,又转头看向颜盛国,老大不爽,“爹爹,你不守信用出尔反尔背着娘纳妾生孩子了吗?又是祖母偷偷让你干坏事的对不对?她最坏了!曾祖父母回来,我一定要去告诉他们,抽你鞭子,罚她关黑屋!” 颜舜华知道云雅容有时候的表现是个熊孩子,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彻头彻尾。 不提初次听到这样的话受了一惊的颜柳氏,以及囧囧有神的几位旁观者,就连因误会而被骂了个正着的颜盛国,也是哭笑不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所以,最初认错了孩子什么的,真的是怪不得他。 面容高度相似不,即便失忆,关键时候气度也着实不像是一般的姑娘。 只是如今,对这个后遗症比自家女儿更为严重的少女,他却也不忍心去苛责,含糊道,“没有,我们家不兴这一套。你年纪,舜华为长,应当喊她三姐。” 云雅容却不依不饶,语气愈发困惑,“爹你又老糊涂了。她又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以入我们家的排行?” 老……老糊涂?倘若是美髯公,恐怕他早就吹胡子瞪眼睛了。 颜舜华不忍见到自己父亲窘迫,便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母亲身边的秋实吗?” 云雅容既然潜意识里还记得一些从前的事情,那么按理来,即便心智真的停留在五六岁,也应该对后面的事情有印象才对。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不爱话的丫鬟,你还记得吗?不爱话,长得像颗鹌鹑蛋。” 秋实年纪比满冬还要大一些,幼时因为脸上有雀斑,又十分喜欢吃鹌鹑蛋,一些婆子闲聊起来就给取了这么一个花名。 秋实有一回听见了,当场并没有发作,只是回头就到厨房拿了一些姜抹在帕子上,接着又跑到云雅容平日玩耍的花园一角哭了一个昏暗地。 结果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云大姐,立即炮弹似的冲去向云宣氏告状,婆子被免职,她自己却也因为嘴碎当传话筒而被云宣氏罚抄了一千遍“慎言”,顺带每日在云霆面前重复一百遍当日添油加醋的状词。 云霆每听一次就脸黑一次,每每口干舌燥地背完,就会被要求去扫院子,美名其曰“静心”。 而自忖帮姐实现了侠女梦却脑筋缺一根线的秋实,则被宋嬷嬷勒令在花园一角日日往双眼抹上姜汁嚎啕大哭,直到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为止。 这事儿当初还闹得挺凶,后续情况持续了半年,不单只秋实的“鹌鹑蛋”美名远扬,就连云雅容,每每遇到不过她的情况时,也会被人笑话着“慎言慎言”,甚至有一回还被人请吃鹌鹑蛋。 云雅容气不过,偷偷地让人买来了一箩筐的鹌鹑蛋,紧接着在众人来她家做客的时候,在偏僻地方逮着人就死命地扔。 几个过分笑话她的少爷们被兜头兜脸地打了个正着,满身满脸都是破碎的蛋壳与蛋黄、蛋清。 这一场关于鹌鹑蛋的混战,最后以那名请吃鹌鹑蛋的少爷林横越,被云雅容无意中扒了裤子哭鼻子而告终。(未完待续。) 第179章 白旗 当年林横越十岁,云雅容七岁,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裤子一掉,虽然啥都没有看见,少年还是哭了,而姑娘,自然而然地也吓呆了。 其余人也跟着傻眼,接着却是一哄而散,到处嚷嚷着林家大少爷被云家大姐给扒了裤子,尖叫嬉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云家大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待云雅容上门道歉,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么一桩窘事。虽然年纪,不懂事,但还是难免沦落为无聊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出一个月,云雅容就成了别人眼中林横越的准媳妇儿。大人们见面时不时就会拿这事来打趣一番云林两家的人,孩子碰面也会时常谈起笑话。 不出三个月,被流言困扰的两个家伙就从见面时斗鸡眼,到骂战,再到三不五时地捋起袖子打架。 尔后,直到双方都被关禁闭,这场打持久战的闹剧才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云林两家的掌权人对这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契地采取了以大化以化无的态度。即便被人调侃,也是呵呵呵地含糊过去,既不表态也不否认,态度暧|昧得可以。 这也造成了惩罚完毕之后,云雅容与林横越都误以为父母为自己定下了与对方的婚事。接下来的数年,都对彼此咬牙切齿不理不睬。 也因此,云雅容顺理成章地成了林横越的眼中钉,与此同时。林横越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云雅容的心头刺。 如果求彼此的心理阴影面积,他们会不约而同地表示百分之二百。 故而颜舜华这话一,云雅容当即变了脸。神情十分不悦,“你是那个爱耍横的子派来的?又要到我爹娘面前告状我欺负他了吗?我都好久没有出去耍了,他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娘才不会信他血口喷人。” 话虽然这么,却依然双眼忐忑地看向颜柳氏,待得对方给予安心的微笑,这才昂首挺胸,得意的很。 颜舜华闻言若有所思。却依旧不气不恼,“我不是他派来的,准确一点。我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真人。” 事实上,她只听半夏在宛城复述时讲过一次,后来因为半夏被宋嬷嬷提着去了回炉重造。满冬又不是个爱是非的性子。加上后来离开京城前往洪城,她便再也没有听过林横越的消息了。 云雅容半信半疑,“你不是他派来的,那为什么特意提起鹌鹑蛋?不对,不对……” 她抓了抓头发,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无法确定所以着急万分一样,在原地团团转,喃喃自语。“秋实,秋实?我认识她。她是我娘身边的丫鬟,可我怎么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她?她去哪儿了,娘?还有曾祖父母怎么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家好像也大变样了,就连爹……” 她看向颜盛国,不一会儿又看向颜柳氏,纠结得额前的头发都要揪断了,满脑门的汗。 颜舜华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虽然还不确定云雅容是否真的像表现的那样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是可以看出来的是,这人心智绝对不是只停留在五六岁上。 当初兴许是真的言行举止宛若稚儿,但是后来肯定是自己恢复了不少,只是因为境况不明,又有沈靖渊派来的沈瞳随身跟着,所以才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 大宅门里头的人,年龄再,心性再纯粹,多多少少还是会耳濡目染一些与平常百姓不同的处事习惯。 保存自身,在合适的时候再用想出来的办法解决问题,三思而后行,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也十分符合云霆往日里的教养思维。 虽然看似放养,但云霆总是在云雅容的言行有不太好的苗头时及时出现,引导着她往好的方向去,不至于一脚踩空跌下悬崖。 可以,在看似鲁莽的背后,潜移默化中,云雅容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危机的应急机制。 这便是云霆着重教导她的,不能确定但又在看似危险的地方时,一切行事准则皆以保全自身为要。 很显然,他的苦心没有白费,云雅容贯彻地十分彻底。 颜舜华微微一笑,倘若这番不是她这个正主回来,恐怕这个已经恢复了大半或者有可能已经全部回想起来却始终心翼翼行事的女孩儿,十有**还会继续装傻,直到彻底确认了自身的安全为止。 她暗自猜测着,却并没有立即将心中所想公诸于众,相反还为云雅容打掩护,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谈起了其他不相关的事情,直接炒热了气氛,也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末了也并没有立即跟着颜盛国夫妇返回四房,而是在颜昭睿的陪同下,前往祠堂拜见了祖父颜仲溟。 祖孙俩人自然又是一番长谈,她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为后来独自前来的沈靖渊引荐了一番,接着在大房安静地用了一顿午饭。 她与云雅容调换了身份的消息并没有传扬开去,在沈靖渊的提议下,颜盛国夫妇暂时忍下了欢喜守口如瓶,甚至连颜大丫兄妹几个也不清楚。 至于其他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只以为惊鸿一瞥的她是武淑媛的什么远房亲戚。 两日后,后头出发的陈昀坤与秋实两人才慢悠悠地进了村。下车伊始,便是替云雅容诊治。 望闻问切,作为名副其实的神医,陈昀坤双手一摊,有些不太高兴。 “她的头部的确也受过伤,但是远没有云大姐那般严重。失忆应当是暂时的,吃饱喝好又锻炼充足,在这么风景优美的地方,已经痊愈大半,接下来只要慢慢养着就可以。当然,老夫也可以开些药安安家属的心,让某些不愿意恢复原状的人赶紧从梦中醒来。” 云雅容相当镇定,一直没有吭声,就这么安静地粘着颜柳氏,除了见到沈靖渊时会明显地瑟缩一下,连见到与自己面容相似的颜舜华,也仿佛完全适应了。 喝药三日,受不了那变化万千的怪味的云雅容,终于悄悄儿地举了白旗,主动要求跟颜舜华秉烛夜谈。(未完待续。) 第180章 夜谈 颜舜华无有不允。 八月十二日晚,两人在大房西厢房就寝。 待她熄了火,云雅容犹豫半晌,才开了口,“你真的才是颜丫?” 颜舜华没有想到她还是不太确定,便侧过身体面向她,郑重道,“是,如假包换。” 云雅容像是松了一口气,“是就好,我就怕你是那个人带来骗我娘的,哦,不,是你娘。她是个好人。” 颜舜华自然知道自己母亲是一个好人,“你娘也是个好人,她们两个长得其实很像。” 相对而言,一直在乡下生活的颜柳氏的身体要较云宣氏强健,只是皮肤却没有对方白皙红润,身高也矮了少许,见识方面差了一大截不,性子更是软弱许多。 但儿不嫌母丑,对于颜舜华来,虽然记忆缺失,但还是在见到颜柳氏的刹那,她才感到了久违的亲切与柔软。让她一下子就知道了,眼前这人才是她的母亲。 “恩,这段时日,我隐隐约约地记得娘不是这样子的,她对我很严厉,虽然也疼我,但常常要求我这样那样,赏罚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不会像颜柳氏那样无限度地疼爱她,一直都是温温柔柔地对她话,从不会皱起眉头责罚她。 但是云雅容还是会想念那个待她颇为严厉的母亲,还有那个比母亲更加经常板着脸教训她的父亲,尽管忘记了他的面容。她还是知道,他一直将她疼在心里,捧在手上。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颜舜华讶然,“这么来,你还是记不起来?” 云雅容情绪有些低落,“恩,记不全。最初那会儿,一直觉得头很痛,每日都要吃很苦很苦的药。直到回到这儿,过了月余,我才觉得精神头好了些。开始晓得事,知道该自己吃饭穿衣,还有就是不能乱跑。 开始其实也不怎么能想得起来事情,就觉得娘亲的面貌很熟悉。但周围的环境跟人都很陌生。包括爹爹,恩,我是你爹。” 她顿了顿,笑了起来,“那会儿他把我当成了你,伤心地不得了,整日整日地逗我开心,做鬼脸。送木头偶人,讲故事。甚至是作势要揍弟弟。你都不知道,雍哥儿与他一唱一和,一个哭一个笑,得可热闹了,有时候徵哥儿与锦哥儿也加入混战,好玩的不得了。” 她像是想起了往事,咯咯地笑了起来。 颜舜华莞尔,初初接触,虽然觉得对方言谈成熟,还懂得伪装,但内心到底是一个女孩。 “爹爹他看着严肃刚毅,脾气不好,其实很喜欢孩,弟弟跟侄儿他们正是调皮捣蛋的年龄,没人带着也会自个儿闹腾,能让你心情愉快身体渐好,也算是歪打正着,功德一件。” 云雅容有些不好意思,“三姐姐,别这样,爹,不是,我又错了,是你爹,他们待我真的是极好的,我很感激。” 颜舜华在黑暗中轻笑,“我也喊了你父母半年爹娘,他们也待我极好。话回来,当初南下的时候我还不肯走。爹娘他们一边疑惑长女的性子怎么变了,一边却一直掏心掏肺地照顾我。起来,我也是万分感激呢。感激你拥有那么一对好父母,让我也跟着蹭了光。” 云雅容被她这么一,嘿嘿一笑,语气诚恳道,“谢谢,你也有一对好父母,我也蹭了你的光呢,咱们是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初次见面,我是颜舜华,你好。” “彼此彼此,初次见面,我是云雅容,你也好。” 两人完,都不约而同地喜笑颜开,尤其是云雅容,简直就乐不可支,下意识就靠了过来,抱住颜舜华的手臂。 “三姐姐,我爹娘他们还好吗?那么放心让你出来,你之前一定没有打算要南下回家吧?还是不知道,是行到半途才被别人带回来的?爹娘要是知道,肯定不可能让你跟他走。你不觉得那个沈公子怪怪的吗?板着脸时比爹爹都要凶,看起来好可怕,比花还可怕。 哦,到花,它肯定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不是你。每次我跟它亲近,它都不理不睬的,有时候还会朝我狂吠呢。我想摸摸它,它好气,直到如今也不肯让我靠近。 听娘,以前都是我,哦,不是,是你喂它吃的,你不在家,它不肯吃其他人投喂的东西,都自己跑到山上去打猎。” 颜舜华一直都没有出门,故而直到今日她也没有再见到花。有些想念,却并不担心。 沈靖渊对它的怨气很大,在南下的途中她曾经再三询问花的事情,每一次他都会黑脸一次,后来有一回不耐烦,居然眼神忧郁地看向她,问她在她的心中是不是还不如一只狗狗重要。 她被惊得当场喷了一口茶水,而不幸的沈大世子,当时正好与她面对面坐着,不幸中招,脸色愈发黑沉了。 于是乎,她便听了一个全版本的关于花的故事。 声音清越,条分缕析,她很快就因为他的描述而重新喜欢上了这条总是跟在她的身后、像尾巴又更像是影子一般与她形影不离的大黑狗。 趁他谈兴正好,她又接连问他关于家人的事情,谁晓得他却再次表示很受伤,她心里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因此气地宁愿跑出去骑马,也不愿意与她共乘一车。 别扭了数日,见她淡然处之,他又屁颠屁颠地进来,若无其事地找话题逗她聊。她不吭声,他则百般卖萌,最后不单只惹得她哈哈大笑,还…… 她俏脸一红,没再想下去,转而集中注意力听云雅容的话语。 “那位沈公子知道我们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吗?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我隐隐约约地记得,娘亲好像并没有姐妹,爹爹最看重娘亲,也不会偷偷纳妾。” 即便纳妾,也不会失心疯到打自己妻子的脸,找一个面容相似的女子为妾,还偷偷生下孩子不让认祖归宗。 “我问过他,具体原因应当是出在咱们两人的娘亲身上。他没有详细地告诉我,可能是事关重大,他又还不太肯定,不好开口告诉长辈。不过我私下猜测,娘亲她们兴许是双生子。” 到最后一句,颜舜华的声音低不可闻,离得极近的云雅容却还是听见了,惊呼一声,尔后自己捂住了嘴巴。(未完待续。) 第181章 理由 “真的假的?那我们是姨表姐妹?沈公子是怎么查出来的?娘亲她们怎么会分离至今从不认识?还有,到底是你娘还是我娘流落在外?这可是大事!” 云雅容喃喃自语,不一会儿就兴奋起来,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吸急促。 颜舜华好笑不已,“行了行了,觉得刺激也别那么激动,纯属个人猜测,一切都还没有证实。” “肯定是真的。我还没有出生时,长辈们就翘首以盼,尤其是曾祖父母,隐约记得最为看重爹爹,娘一直未能生下子嗣,他们比爹娘还要着急上火。 临产那一日,他们一直在爹娘住的院子里坐镇,是这样娘就不会慌了,一定会平安生产。祖父母不得已,也跟着前来侍奉他们,尔后,大伯父夫妻跟二房的叔公他们一家子也都跑了来。 加上伺候的丫鬟仆妇们,浩浩荡荡的,将院子挤得水泄不通。后来我长大了些,长辈们都拿这事儿来笑话,我是云家祖祖辈辈以来,第一个被所有人都盼星星盼月亮才生下来的女孩儿。 你想想,这么严阵以待的情况,如果我娘生下的双生儿,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弄丢另外一个的。” “你得也对。” 颜舜华表示同意,虽然不记得原主的从前,但是颜丫的出生,肯定也不可能弄错的。要是双生儿,依她这几日所接触的颜盛国夫妇来看。他们绝对不会舍得让别人抱养。 家境虽然一般,但是养活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更何况。颜氏家族的两位掌权人,也压根就不可能会让颜氏的子孙流落在外。 如此来,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便是颜柳氏与云宣氏两人的关系了。毕竟她们的面貌都长得像母亲,而身高,却都比较像人高马大的父亲。 “你不是记不太清楚吗?如今看来,家中有什么人之类的。还有一些事情,你都记得很牢固啊,连细枝末节都能够回忆起来。” 她的语气仿佛带着漫不经心的怀疑。云雅容急了,赶紧解释。 “我没有骗你。真的是最近才想起了比较多的事情。虽然我大概还记得家中还有哪些人,但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模模糊糊的。只有特别一些的记忆才会比较深刻。 还有一点。除了娘,我都不记得别人的音容笑貌,就连爹也不例外,完全想不起来他的样子,就是隐隐约约地记得他很高大,为人严肃,很疼我,却待我极为严厉。” 不像颜盛国。虽然脾气爆了些,却常常拉下脸来逗她开心。 “别着急,我没不信你。事实上,我的情况比你还要严重,记不起来人不,事情也记得不多,几乎都是碎片化的画面,有时候还几个场景混淆在一起。不像你,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颜舜华想到入村时看见的那一棵大榕树,当初她回忆起来时却是一棵巨大的松树,她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怎么会将这么明显不同的树种给弄错了。 幸好如今回来,看见人和环境都感觉熟悉的不得了,想来只要这么住下去,终归有一日能够完全回忆起来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我之前不单只一点事儿都想不起来,连吃饭穿衣都还要别人伺候呢,完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个傻子一样。” 云霆教养孩子,看似放养,但不可谓不严厉。虽然家中仆妇众多,但从就要求孩子能自己动手的绝不麻烦别人,即便不想动,但也必须先学会了再。故而云雅容三四岁时,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穿衣吃饭。 颜舜华在云家住了那么久,对此也有个大概的了解。不过其实她还真的没有担心,没有回到家的时候,她在云家有些忐忑,但正因为了解云霆夫妇的为人,她心里还是有底的。 “恩,我不担心。起来,你比我情况好得多,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如今她们两人对调了身份的事情并没有曝光,也不知道沈靖渊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几日每都往祠堂跑,找颜仲溟聊。有时候,还会约上颜盛国。 因为搞不清他们想干什么,武淑媛又嘱咐她在大房呆着不要露面,颜舜华直到如今也还没能见到兄弟姐妹。 想也不是那么心情急迫,毕竟记忆不清晰,但情感仍在,她多少还是希望能够尽早见到人。 想来云雅容的心情也应该如此才对。 只不过,显然她想错了。 “我不想回去。难得出来一次,我要呆久一些,这里景色这么优美,我要看遍了再回去。” 云雅容又兴高采烈起来,“三姐姐,你去过剑阳峰吗?为了让我恢复记忆,睿堂兄亲自带我去那儿攀登,奇石与奇松,还有斧钺河,简直是美不胜收。我原本要像他所的那样跳下去的,可是童喜却死活拦着。” 到最后,姑娘的语气颇有些遗憾与愤愤不平,“她没有一点儿作为丫鬟的样子。要是我的下人敢这样拦着我,我早就骂惨她了,要知道我从来没有机会试过那么刺激的事情。” 颜舜华闻言眼角抽抽,半晌无语。 童喜她知道,是沈靖渊的属下沈瞳。此前一直把云雅容当做是她,所以派在身边看顾着。 昨日云雅容来寻她的时候,她便见到了那个沉默地像个影子似的姑娘,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不会影响她们的谈话,又不会让人完全脱离了视线。 吉祥如意跟着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一点儿都不像二十出头的姑娘。但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们时刻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一旦发现不对神情就会陡然锐利起来,警惕性很强。 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起来,隐匿性更强与警惕心更高的暗卫一直都没怎么让她发现。尽管经过相处,她已经知道暗中其实还有人跟随着保护她的安全。 据沈靖渊,在失忆前她身边一直都有几个暗卫轮流守护着,但因为撞船事件中没有处理好,阴差阳错地救错人,以甲十沈平为首的几个属下都被贬去了苦寒之地再次受训。 如果不是确认了她没事,恐怕即便他不发怒,沈平等人也会为此自刎以求谢罪。 颜舜华叹口气,不想矫情地去为沈瞳这样的人些什么,毕竟内中详情她也不清楚。 再这儿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不定这些人之所以活下来都是多亏了沈家的收留,不管是大恩大德还是恩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不容外人置喙。 “你想四处走走看看,大可以告诉家里人。如今他们还不确定你我身份调换了,终归是担心的,早一日回去也好早一日安他们的心。而且,难道你就不想他们吗?” 云雅容当即表示自然是想的,尤其是在记忆恢复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就越来越想父母。 只是,除了想到处游玩外,她还有其他的理由不想立即回去。(未完待续。) 第182章 高攀 颜舜华自然是洗耳恭听,只是却没有料到理由是这么的繁琐,以及,奇葩。 “娘亲那个姓邵的人长得好看,脾气又温和,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个顶顶好的夫婿人选。她以为我不知道,去邵家做客明面上是为了与手帕交联络感情,实际上却是为了探探口风,议论我俩的婚事。” 云雅容语气老大不爽,“我才十二岁,又不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见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她就想着要将我给嫁出去了。爹明明过待我及笄之后再考虑我的婚事,即便定下来,也要等到十七八岁才让我出嫁的,可却出尔反尔,想要把我这个大麻烦甩给邵家那个大少爷。” 颜舜华想要插话,邵珺此人确实长得不错脾气不错本事也不错,但是还没有开口,姑娘又噼里啪啦地了下去。 “他年长我那么多,等我及笄,他都二十四、五岁了,我才不要嫁给那样一个老男人。而且我还没有玩够,他是长子,嫁过去就是长媳,很惨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揪住什么品行不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才不想要做受气包。” “他也没那么老。” 二十多岁,正是青春进行时,哪儿老了? “大我十岁还不算老?女子二十岁还是一枝花,男子二十岁就已经是豆腐渣了,这么老还没有娶妻,身体肯定是有什么毛病,这是二姐的。 我偷偷跟你哦。二姐姐可讨厌二姐夫了,私底下总是向我抱怨他就会换着花样折腾她,嫁了还没半年。就害的她落荒而逃好多次了。这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十七岁的颜二丫于五月上旬嫁给了柏润东,千里迢迢地入了京城柏家。住了月余,便又随夫南下,回了颜家村。 原本柏老夫人陆清颐并不同意这一门亲事,奈何柏老爷、如今的御医之首柏华章却态度强硬,声称长女、次女以及长子都因为她的选择而婚姻不美满,幺女宁愿远嫁。次子更绝,压根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没有成亲的意思。 这一回。一直向次子看齐的儿子破荒地想要成亲,她还敢嫌弃人家姑娘家世,阻碍婚事,她就永远都不要想对方肯成亲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两个即将而立却还没有姑娘愿意嫁的儿子。简直是羞愤欲死。 陆清颐被丈夫的话给气得半死,最后直接甩手不管,让大儿媳妇出面操办幼子的亲事。 夫妇俩人闹脾气,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作为新婚人士的柏润东,带着新媳妇颜二丫,在家冷眼旁观了月余,便再次利落地收拾了包裹,向父母了一声。果断走人。 颜二丫自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没有异议。欢快地携着新婚夫婿大大方方地回了娘家,完全将京城的一切抛之脑后,当做过眼云烟。 只不过,回到颜家村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了如狼似虎年纪的男人,血气方刚,又哪里那么容易打发的? 此前是大环境让人压抑,后来又是在赶路途中多有不便,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不单只颜二丫活泼欢喜,就连柏润东也神清气爽,自然而然的,晚上就忙乎了一些。 外在再如何的女汉子,颜二丫也还是个性情单纯的姑娘,一朝变为妇人,以为也不过是每旬一两次而已,哪里想到,这温润的人一旦变脸,也会日日化身为狼。 她内心的羞涩与气恼可想而知,向来英勇过人的颜二姐,回回都落荒而逃,恨不得能够挤掉颜盛国,晚晚都陪着颜柳氏就寝…… 云雅容的声音亦是软软糯糯的,如果非要区别的话,那就是颜舜华的声音更加的清冷一些,尤其是促狭起来的时候,还会带着某种漠然的自嘲意味。而云雅容的,却蕴含着一丝童真与俏皮。 时光是一把杀猪刀,皮囊年纪再,颜舜华的心理年龄到底是个成年人,按照云雅容她们的法来,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姑娘”了。 配上那个急着要娶媳妇的“老男人”沈靖渊,似乎正正好。 一念至此,颜舜华额角冒出了三根黑线,赶忙收敛心神,不让自己的念头歪到边去。 “二姐估计是还没有习惯新婚生活,要是像大姐一样,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找你抱怨了。话回来,你一个孩子家家的,听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颜柳氏非常固执地认为,嫁娶应当遵循长幼有序。几乎一直都是在颜四房长大的牛大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武淑媛一行人离开没多久,就请了颜恭岳陪着他,花费月余找到了自己祖父牛丁山,尔后三人一起回到颜家村。 祖孙二人过家门而不入,立即就去了颜家宗祠,求见颜仲溟。接着颜盛国由牛大力背着去见了自己父亲。没多久,长女便被许配给了牛大力,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四月中旬,颜大丫便相当低调地嫁给了牛大力。八月初,便有了身孕,喜极而泣。 牛丁山见夫妇两人琴瑟和谐,孙媳妇品行端庄持家有方,便十分放心地将孙子托付给了颜大丫,尔后再次云游四方去了。 颜柳氏对于两位女婿十分满意,牛大力原本就像是个儿子一般在自家长大,完全是知根知底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 至于二女婿,尽管年纪大了些,本家远了些,但好就好在懂得忍让与体贴脾气火爆的二女儿,而且回来后表示会在村里建一所房子安家,将来即便回京城居住或者去别的地方周游学医,也会三不五时地回来这儿过日子,陪陪岳父岳母。 颜柳氏对颜舜华起这些的时候,欣慰之余,便是担忧她的婚事。 作为过来人,早已为母多年的颜柳氏,数次过来聊,自然心细地发现了端倪。沈靖渊对幺女显然是有意的,而幺女与他相处十分自然,看着也不像是完全无心。 定国公府的孩子,即便是庶子,他们颜家也是高攀不起的。更何况,这人还是世子爷,未来的定国公。(未完待续。) 第183章 遗憾 因为没有明,颜舜华并不知道颜柳氏的担忧是这种原因,只以为对方是在接连嫁了两个女儿之后,盯上了她这个也即将及笄的幺女。 作为一个尚未十五岁的少女,她体会到了类似于现代剩女被催婚的尴尬与无奈。 不得已,她便每回都东拉西扯,追问着一些自己从前的往事,偶尔也会拿在云家生活以及路途中的趣闻讲一讲,让无伤大雅的奇闻异事占据所有的闲聊时光。 因为身边始终跟着云雅容,加上总是能看到吉祥或者如意,自家女儿又确实失忆回忆不起从前,颜柳氏便将话语深藏于心,始终没有在人前吐露一句,只是耐心地把所有记得的往事都告诉她。 颜舜华因此收获了满满一箩筐的美好回忆,有些颜柳氏一经提起,她就会模模糊糊地想起来,知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些却始终无法触及。也不知道是不是视角问题,所以颜柳氏记得清楚,她自己却忽略了,以至于失去记忆后,完全没有印象。 她曾经问起过,狗娃如何。当年因为于春花强硬阻拦的缘故,狗娃与颜二丫的事情闹得挺大,流言蜚语不满飞,两个当事人连同她这个躺着也中抢的旁观者也成了三姑六婆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后来因为宋张氏的提亲而转移了群众视线,但多少还是有些妨碍。颜二丫快刀斩乱麻,也不知怎么地就让柏润东答应了提亲。没有想到,两人最后还真的成了夫妻。 而狗娃,在颜二丫离家北上那一日喝得酩酊大醉。三日后醒来,整个人变得沉默不语,直到颜家四房欢喜地地迎接一对新人回门,他远远地看了颜二丫一眼,翌日便辞别父母,不知去向。 于春花崩溃大哭,私底下找颜柳氏倾诉过。表示如今别媳妇孙子了,连儿子都不见踪影,早知如此。当日她就不该假装自杀要求儿子放弃感情。 絮絮叨叨了多次,又悲伤万分地请求颜柳氏,希望颜家能够将颜丫定给狗娃。哪日他回心转意返家了,便立刻让他们成亲。她会将颜舜华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惜爱护。 只是颜柳氏又如何肯应承这样的事情?别有前头的疙瘩在。即便没有,就冲狗娃再次离家出走的行为,她也不认同这样的女婿。固然他是因为年少所以才行事冲动,但经此一事,哪怕颓丧,也应该振作起来,迎难而上,而不是在这个当口。远离家人奔向远方。 至于于春花,在儿子决绝离开后。悲痛难抑,心情可以理解,但明知道当初就是因为不同意人选问题才与狗娃闹僵了,如今还非得定下自家儿子不认同的颜丫,也不知道该她固执,还是狗娃悲哀。 不管怎样,颜柳氏都委婉回绝了,于春花一再提起,颜盛国便亲自出面,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狗娃的父亲周大亮。 从此之后,于春花便不再上门。 只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姻缘这东西,有时候还真的不清楚。 数年不见踪影的牛丁山,居然就真的让孙子牛大力给找到,并且千里迢迢赶回来上门替孙求娶。而原本是京城人士却四处漂泊的柏润东,偏偏就钟爱颜家村的风土人情,住了多年,最终跟颜家结下了不解之缘,娶了言行泼辣风风火火的颜二丫为妻。 可惜的是,两场亲事她都没能赶上,没有亲眼看见两位姐姐出嫁,心里终归有些遗憾。 而云雅容,当时虽然参加了,却因为头脑还浑浑噩噩的犹如稚童,只隐约表示当时的场面十分热闹与喜庆,别的细节什么的,问起来却一概不知。 只不过夜色正好,聊什么的,完全无压力。 “这些事情都是二姐姐自己告诉我的,我可没有听壁角。其实我在一旁看着,觉得二姐夫人还不错,除了年纪实在是大了一些,可以完美。 人长得俊脾气好不,医术更好,经常外出就诊或者找药材,都会带着二姐姐一块儿顺道游山玩水。别看二姐姐口头抱怨这抱怨那,但实际上心里美着呢,见着二姐夫就脸上笑成一朵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幸福得要冒泡一样。” 因了颜舜华常讲故事的缘故,颜昭雍几个的时不时就会些现代的俗语。而云雅容爱玩,头脑混混沌沌时就本色演出,常常与他们一道玩耍,三两头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摸鱼,处得极好,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学了一些口头禅。 沈瞳见她身体无碍,便也没费事将这些事上报给沈靖渊,只是姑娘极黏她母亲,吃得好睡的香,然后便别无他话。 毕竟此前在京城治疗时,云雅容就被大夫诊断是心智宛若稚儿,淘气捣蛋完全符合预期。这也造就了沈靖渊一直以为云雅容还是像当初一般恐惧畏缩,不敢四处走动。 “过得好就好,我就怕她放不开往事,耽误了这么好的姻缘。” 颜舜华得直白,云雅容想起一些事情来,便深以为然,“三姐姐你的对,二姐夫是再好不过的姐夫了。周家的人实在是太烦人,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善良朴实的人耍起泼来,会如此的难搞。” “耍泼?” 颜舜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没骗你,真的,那个春花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神碜人得很,有好几回都硬拉着我的手不肯放,什么她是真心为我好,所以才非得要她那个老实的儿子娶我,还劝我乖乖地等狗娃回来成亲,不要出去沾花惹草,以免惹得一身腥。” 于春花的原话并不是这样,但意思却也差不离,云雅容被她三番四次的拉扯惹恼了,故而这会便忍不住添油加醋。 颜舜华凭本能知道恐怕她话是夸张了,故而笑话道,“你还没有让你的爹娘罚够吗?要不要再试试抄写‘慎言’一千遍?再到我爹面前去每日都重复刚才的话语?”(未完待续。) 第184章 旧事 云雅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了歉,“我就添了一点点细枝末节,但春花婶的意思也差不离,我可没有冤枉她。再了,她即便是情有可原,她女儿可当真是欠揍。” 起周于萍,云雅容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情不好,语气自然而然恶劣起来。 “她整个人都莫名其妙,每一回我跟弟弟他们出去玩,她知道了就爱跟着,装模作样地也像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对我也贴心的不得了。可是轮到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对我冷嘲热讽。有好几回,居然还敢朝我脸上扔牛粪,要不是我闪得快,都要被糊一身。” 颜舜华愕然,想不起来从前的自己是否真的是有这么讨人厌,以至于于春花的女儿要这样对付自己。 要知道,即便是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多,扔粪便这种行为也甚少故意发生,更别有意的了。 毕竟,古代人大多迷信,尤其是在乡下,正经地干农活时碰到脏东西无所谓,可要是无缘无故或者只是口角打闹之类的事情,就被人追着扔污|秽的粪便,那可是犯了大忌。 “我跟她是不是有仇?” “你跟她是不是有仇?”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问。 “我不记得了。她朝你扔了几次?每一回都没有人看见吗?童喜不是一直都跟着你?” 颜舜华心想如果她从就在这儿生活,以她怕麻烦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去招惹人才对。除非对方做了什么让她真正动怒的事情,否则她不可能会去跟一个姑娘计较。 好歹她也是个成年人,吃饱了没事干。宁愿闲得发毛,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我偷溜啊,最初一段时间童喜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可是后头家里不是农忙嘛,活儿多,忙不过来,她就去搭手了。反正在村子里头。也不会出事。” 颜舜华并不知道,实际上甲十随着她们北上时,还留了人在村子里头保护武淑媛母子与颜家四房。 因此在沈瞳帮忙农活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一个暗卫远远地跟着云雅容。只不过,在他们那些真刀真枪的人眼中,扔粪便这种事,只能算是姑娘的恶作剧。故而并没有加以阻止。 反正主子当初有令。只要不涉及性命安危,颜三姐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不必理会! 加之他们守了那么久,虽然不像甲十那般清楚明了,但颜三姐大致的性情,还是明白的,知道她是个一不二的人。故而在被当做颜舜华的云雅容疯玩起来与人互相扔牛粪。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嘿嘿,发生一次我就有了防备。怎么可能让她得手?后来几次我都打了她一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最后那一次我也朝她扔牛粪来着。她笨得要死,居然眼睁睁地看着牛粪飞到脸上,非但不躲开,还张大了嘴巴,吃了个正着。” 云雅容笑得浑身乱颤,显然那一回的事情让她觉得很解气。 颜舜华闻言却有些无奈,“后来呢?她没有回家告状让春花婶出面来讨回公道?” 云雅容到最后一句周于萍吃了牛粪,她隐隐约约地回想起来一幅画面。貌似正是她与周于萍结下梁子的场景。 对方言语粗俗地诅咒她的家人,原本不想理会的她生气地捉了人喂牛粪,反唇相讥对方是满嘴喷粪。 那个时侯她应该是眼睛看不见,所以记得的都是声音与气味,女孩尖利的哭喊,她自己软糯却冷漠的嘲讽,微润的空气带来的树木清香,以及不远处淙淙的流水声。 一念至此,颜舜华觉得有些不适,微微头痛,忍不住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刺痛。 云雅容仍旧乐不可支,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她才不敢呢。我跟她要是她回家告状,我就揍扁她,还要把之前她欺负我的事情在村子里头嚷开,让她日后嫁不出去。要是她敢哭着喊冤枉,我就要哭得比她更大声更可怜,让乡亲们评评理。” 她得理直气壮,仿佛与周于萍赌气比斗哭泣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让颜舜华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容容,你是十二岁,不是真的四岁或者六岁,怎么可以如此耍赖皮?” 云雅容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你没听过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了,兵不厌诈,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三姐姐,你总不会希望,我以你的名义被那个周于萍弄得狼狈不堪吧?” 颜舜华无奈,“我不是你不应该反击,而是反击的手段用不着公开,像私底下扔回去就很好,当机立断。可要是后续真的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你把事情闹大的话,肯定会出事的。要知道,女子的名誉大于,一旦有污点,兴许于性命都有碍。” 更何况,因了狗娃与颜二丫的事情,周家与颜家四房已经颇有龃龉了,再来一件事,不定两家从此真的会老死不相往来。 对于同住一条村子的人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我知道,要慎言嘛,也就是而已,三姐姐你好生无趣,这么严肃认真干什么?” 云雅容抱怨了一句,末了怕她不相信,又加了一句,“我知道她喜欢宋青衍,那个子三不五时地就会来烦我,我巴不得他们两个赶紧定下来明日就成亲呢,怎么会真的去胡八道?” 颜舜华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对于宋青衍其实她没什么印象。反倒是脾气火爆的狗娃,因为起过不少冲突的缘故,她隐隐约约有些记忆。后来经过颜柳氏数日来来回回地述,基本上她已经能够将人给对上了,只不过,面貌还是模糊不清的。 至于宋青衍,颜柳氏犹豫数回,还是告诉了她,曾经宋张氏上门来替儿子求娶过她。只不过,那会儿她们家给拒绝了。 语气似乎颇为遗憾的样子。当时她并没有怎么在意,如今想起来,心里却陡然一惊。 宋颜两家,该不会是想要旧事重提吧?(未完待续。) 第185章 经年 怕什么就来什么。 云雅容在黑暗中笑嘻嘻地道,“三姐姐,宋青衍该不会是看上你了,想讨你回去做媳妇儿吧?” “胡什么呢?你没给我惹什么乱子吧?” 要是发出了什么错误信息,这乐子可就大了。 想起沈靖渊脸上有可能出现的阴恻恻笑容,颜舜华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 “没有,没有,你要相信我,我可没那么无聊。每一回见着他我可都是退避三舍,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过话回来,他长得可真俊,唇红齿白的,像那些唱大戏的,粉黛未施也生丽质难自弃。” 颜舜华闻言当即眼角抽抽,果然还是姑娘。否则又怎么会这样评价一个人的容貌?明明语气里全都是惊艳,偏偏却形容得如此,呃,不符合时代潮流? 戏子的美,于这个时空的人而言,并不被人所认同,并欣喜接纳。更多时候,在更多的人心中,他们是下三滥的代表,是藏污纳垢之人。 从云雅容的这一句话来看,云霆对长女所采取的放养引导政策,也并不严密。毕竟身为一个女子,有如此疏漏,在大家族中生活,一旦遭遇有心人设陷下套,很有可能会掉入陷阱,踏入污浊而不自知。 再聪明的人,自身有个那么明显的漏子让人钻研攻击,也难以长久招架。 “容容,日后不要再拿戏子来举例子话。固然所有类型职业的人都会有好人与坏人。但他们与你身份有别,被有心人抓住话柄,可有得你排头吃。最好一点牵扯都没有。可晓得了?” 颜舜华的语气严肃而又冷清,云雅容被她得一楞,半晌才哦了一声。 “三姐姐,你话真像爹板起脸来教训我的时候,真像。该不会我真的跟你调换了身份,其实你才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吧?你不淘气,肯定不会胡作非为让他们担心。而我在这儿自由自在的。可以到处疯跑疯玩,真是再快活不过了。” 颜家村的生活之于她,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潜龙入渊,就好像她本该在此生活那样。 颜舜华却再次被她的话语给弄得哭笑不得,“我好不容易回来这里,即便失去记忆。但却有着强烈的熟悉感。倘若我不是生于此长于此。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你呢?自己都只记得娘亲一个,偏偏却觉得爹爹给你的感觉古怪,完全不像是父亲。这还明不了问题?你居然还异想开,难道真的想互换身份?首先声明一下,我可是不依的,这是胡闹。” 云雅容哼哼了几句,“老话得好,‘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爹娘视我如掌上明珠,我又怎么可能数典忘祖?我只是想多玩几年。到时候了就回去,他们让我嫁谁就嫁谁。” “你这还不是胡闹?要知道我们两家一南一北,路途遥远,通讯不便,要是发生点什么额外的事情,那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后悔莫及。” “安啦安啦,我就玩一段时间而已。你也正好可以体验一把千金姐的滋味,我的钱财衣物你可以随便花用。反正我爹娘也喜欢你,你的爹娘也喜欢我,你就让我再当一段时间自由自在的乡下姑娘又怎么样?就当做帮我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多玩几年还一段时间而已?”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几年而已,一晃眼就过去了,你害怕什么?爹他常常教育我们做子女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待字闺中时尚能任性一把,成了亲生了孩子,就一点儿个人自由都没有了。我可不想要这样,一辈子都是笼中雀,压根不曾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精彩绝伦。 三姐姐你也一样啊,要是一直都在村里,不出去走走,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其他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随意当当官家姐,玩腻了就与我换回来,这不就好了吗?皆大欢喜。” 云雅容的语气十分认真,显然她是真心认为短暂换身份于彼此都有利,可以体会对方的生活,开阔眼界。 颜舜华却深感无奈。 从信息爆炸的时代而来,她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也对纷繁的世界有着大概的了解。 虽然许多不同人的生活她都没有深入了解过,但话回来,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哪怕一日二十时都被拿来有效利用,也不可能亲身一一去体验别样人生啊。 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好,不就好了吗?要知道,彻底地当好一个官家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云雅容怎么就那么向往着外头的世界呢? 还是,年纪的孩子都这样的满腔热血钟爱刺激? 她蓦地想起自己的从前,在她尚未意识到父母的争执隔阂时,她就一直都是乖乖女,虽然文静中带了些许俏皮,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在按部就班地学习当中。 直到她发现了些许端倪,意识到他们感情不和,只是在为自己而强忍着不离婚,她才心底不安起来。但也是更加用功,期待考出好成绩来,以期能够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 但是最后,家还是散了。 其实散了也没什么不好。他们都忙于各自的事业,平时很少会回来陪伴她。能够照顾自己后,她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三个月,最长的时候,似乎是大半年时间,她都没有见过他们。 久到她都以为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只是相较于别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她还有一栋冰冷空旷可以称之为家的房子,而已。 但不管如何,那终归是她的家,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她也心生欢喜。 只是可惜了,他们一家人没有走到最后。 离婚了,自然也有离婚的好,最起码,她的父母最后重组的家庭都还不错,因了她的关系,后来也能客客气气地一块儿吃顿饭,彼此相互真心地问候几句。 她所求的,到了后来,大概也就是个心平气和而已。 颜舜华在心里轻叹,脑海里飞快地掠过往昔的一幕幕场景。她欢快明亮的童年,孤单冷清的少年,初时抑郁不乐后来却又肆意奔放的青年,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定格在朋友们一张张笑得分外灿烂的笑脸上。 一别经年,大家可好?(未完待续。) 第186章 方案 她收回思绪,斩钉截铁道,“我不同意。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如今我回来,我的爹娘自然放下心来。可是你呢?你的爹娘还在远方盼着你归家。” 因为突如其来的难受,她的语气难免就有些生硬。 云雅容这一回终于不耐烦起来,“三姐姐,我了很多次了,我没有骗你,真的只是玩多一段时间就回去了。日后你请我来我不定都来不成呢。正如你所的,咱们两家一南一北,中间隔着无数的山河,即便爹爹同意,他也不可能抛下职责带着我再来这儿。” “不能就不能。你不是孩了,怎么可以任性至此?你就不怕爹娘他们担心?要知道,娘如今可怀着身孕。” “娘什么时候有喜了?她这段时间还下地干活呢,你别瞎。我可不上你的当,你当我是……” 云雅容停顿了一下,骤然就双手齐出抓住了颜舜华的手臂,“你什么?我娘怀孕了?是我娘?” “是,是你娘。” 颜舜华将她的手弄开,轻拍了拍,“她很好。陈昀坤大夫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隔三差五为她诊治,直到身体调养好了,我们才离开洪城南下的。” 云雅容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自个儿叨叨个不停,坐起来又躺下去,躺下来复又坐起,反反复复了十来次,才平静下来。 “你刚才的陈昀坤,是我知道的那个陈昀坤?真正的神医大人?之前替我诊治的那个人就是他?” “是。就是他。是沈公子请来的人。” “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么要紧的事情,她怎么会随意拿来开玩笑? “怎么可能呢?他是神医,为什么还治不好爹的腿?我是你爹。” 替云雅容诊治过后没多久。陈昀坤就替与幺女相认的颜盛国诊治,当时就摇头表示遗憾。 倘若是出事一开始就立即着手医治,不百分之一百治好,起码也可以与常人无异,跑跳皆可。如今勉力一试,初步估计,只能恢复到拄拐行走的程度。 但哪怕是这样。治疗过程所需要忍受的痛苦,也是非比寻常的。 颜盛国闻言却欣喜非常,颜柳氏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于他们夫妻二人而言。这无异于是个赐的好消息。 曾几何时,希望不存,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有了恢复的机会。哪怕希望渺茫。也好过蹉跎岁月。 翌日,陈昀坤便开了方子为他调理身体,同时开始根据情况配药,除了要走一部分柏润东的药材储备外,还列了一张长长的写满药材名字的单子给沈靖渊,让他吩咐人快马加鞭地去准备。 与此同时,在确定了柏润东能够准确无误地按照他所教的方法为丈人调养后,陈昀坤便再次逮了秋实。一头扎进了连绵的群山中。 可怜的秋实,对于同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姐这一个事实。尚在震惊与疑惑当中,就被稀里糊涂地强拉着去了采药。 “依照陈大夫所言,是因为腿伤了太长时间,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并不是几年或者几个月,如今有心也无力。日后能够重新站起来已然是效果不错。” 这是时也命也,强求不来。 云雅容却嘟囔道,“学艺不精,又怎么好意思自己是神医?爹爹的果然是对的,传从来都是骗人的,全都是胡八道。” 脑海里浮现出云霆一本正经地教育年幼的云雅容这话时的场景,颜舜华哭笑不得,“他可从来没有自封是神医,称号与美誉都是别人强加到他身上的。只不过本事确实也是杠杠的,要不然从前在御医之首的位子上也坐不稳。” “他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终归那个什么沈公子应该是靠谱的。他的眼神常常像是让人凌迟一般的恐怖,找来的人要是没有三脚猫功夫,他面子上也过意不去。” 云雅容脑筋转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放下了担忧,继而欢喜起来,“三姐姐,你我娘会给我生个妹妹还是弟弟?要是个妹妹我可以给她梳妆打扮,要是个弟弟我可以教他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 颜舜华对于她的一惊一乍已经有些习惯了,但多少还是有些无奈,“弟弟妹妹都好。要是从大家族方面出发,当然还是生弟弟好。” 起码日后在夫家,云宣氏的腰杆可以挺得更笔直一些,独子云尚彬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至于云雅容几个,出嫁之后,看在背后兄弟众多的份上,别人也不敢轻易欺负她们。 在这个时代,宗族力量固然重要,但直系血亲的纽带才更为牢固。 “我倒是觉得妹妹更好一些。可以一块玩耍,也可以一起打扮,些姑娘家的心事。” 云雅容幻想着又多了一个妹妹的场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居然一个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乐不可支的样子。 颜舜华拿她没辙,也没再过分渲染自己对于云宣氏高龄生产的担心,合上双眼就想睡觉。 云雅容却兴奋过头,完全没有睡意,一直拉着她絮絮叨叨地了许多在颜家村生活的趣事,末了又道出此行的最终目的,央求她让颜盛国夫妇不要再坚持让她喝药。 颜舜华却没有答应,反而将自己在洪城之时吃过的苦头都一一告诉云雅容,在对方不相信之时还将试过的味道一一详细地描述出来,极尽言语之繁复。 云雅容成功地被她恶|心到了,此后丧气地表示为了避免陈昀坤恼羞成怒,她还是乖乖地喝药算了。 只不过,尽管被服,她还是脑筋急转弯,又想尝试另外一种方案。 “三姐姐,你不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出去走一走吗?要不这样吧,明日睡醒后,你扮作我回家去做颜家四房的三姐,我呢就扮作你当云大姐,留在大伯娘家。这样一来,你可以见到想见的人,我又可以不用喝药,一举两得。” 颜舜华已经不记得自己今晚上是第几次出现哭笑不得的心情了,“我本来就是颜家的姑娘,而你,也本来就是云大姐,什么叫‘当做’或者‘扮作’?” 时间都过了大半年了,就忍这么几功夫,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三姐姐,行行好嘛,我真的不想要再喝药了,难喝得要死。” 云雅容撒起娇来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声音可怜兮兮的,末了甚至四肢都缠绕上来,要当场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颜舜华今晚被她整得没脾气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终归她也想回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187章 乌龙 颜舜华以为不会那么顺利,结果,她学着云雅容的样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颜家大房,居然无人发现。 不单只偶尔服侍她的吉祥如意没有察觉,就连时常陪伴着云雅容的沈瞳也没有分辨出来。 循着清晨云雅容才画了给她的示意图,以及时不时就会闪过的零星记忆,她慢慢地将见到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一一对上了号。 那山,那水,还有路上时不时就会与她打招呼的行人,全部都让她觉得亲切非常。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晓得,其实所有的一切她都深藏于心,只不过有待重新唤醒那些睡着了却并没有消失的情感。 她曾经在那河边欣赏到了憨态可掬的河灯,后来与人打架为救人还跳入了冰冷的河水;她曾经在这平整的大道上飞奔,任由雨水打湿了裙摆,心情迫不及待;她曾经任由花牵着她往前慢行,即便眼睛看不见却也从不曾感到害怕;她曾经带着几个孩在村子里溜达,遇花摘花逢柳折柳…… 颜舜华一步一步地丈量着脚下的土地,随着一点一滴的记起,恨不能立刻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哪怕是细枝末节的瞬间,她也想要彻底了解。 就在她的头隐隐作痛的时候,一个男声略带惊喜的响起,“丫?” 颜舜华闻言回头,一个身穿月牙色衣衫的少年迤逦而来,身上像是带着盈盈的光辉一般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很难找到词语去形容那一眼的风情。如果非得描述的话,那么兴许可以是惊艳。 即便近到眼前,她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宋青衍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十分满意她的失神。 他此前有事离家,回来至今却一直没能发现她走出家门。 颜舜华回过神来,又定定地看了他数息,才垂下了眼眸。“好久不见。” 宋青衍见她难得安静下来,下意识便心喜地上前了一大步,沈瞳见状立刻警惕地走到颜舜华的身前。挡在了中间。 “姑娘,还是归家吧?您不是与少爷约好了一块玩耍吗?恐怕他如今都望穿秋水了。” 沈瞳难得撒一次谎,便用上了这么高大上的成语,让颜舜华眼角抽抽。 而宋青衍却微微皱眉。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鬟。其实他颇为不喜。尤其是,这人明显地讨厌他接近颜丫。 也不知道这个古怪的丫鬟是怎么出现在颜丫的身边的,看样子两人也并不怎么亲密无间,可偏偏在面对他的时候,两人却出奇的一致,闪躲,避让,仿佛看见了瘟疫一般。 难得抓住机会。她看起来心情又还好,不如放手一搏? 得不到她的承认。即便她的父母做主将她许配给自己,恐怕也不能如愿。 宋青衍见她并没有像以往一般撒腿就跑,瞬息之间就下了决定,“丫,我有话跟你。” 颜舜华见他郑重以待,沉默半晌,抬步就走到了一棵柳树下,并示意沈瞳站远一点,“没事,我们话而已,很快就可以回去陪弟弟了。” 沈瞳想要再些什么,但莫名其妙地,她顺从地退后到一丈开外站定。 宋青衍也跟着走到柳树下,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古怪地觉得,颜丫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能记起来一些事情?” 颜舜华挑眉,并不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宋青衍下意识地觉得不对,总觉得她如今这副样子与此前看见她在开心玩耍时的娇憨神态完全不同,反倒更像是那一回在河边,面向狗娃时的风淡云清。 这么一想,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这是不是个表白的好时机。 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开弓已无回头箭,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即将及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可不想因为犹豫而错过了兴许会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我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 一念至此,表白的话语便脱口而出,宋青衍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碰砰砰作响,都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俊脸也不自觉地晕染了红霞,在清晨的微风中,犹如滴血的红宝石一般闪闪发亮。 颜舜华没有想到,这人会向她表白,呆愣了数息,才发现他仍旧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双眼灼灼其华。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她收回了视线,抬手折了数枝柳条,拿在手中快速地编起了花环。 “你不挑食,相较于素菜,你更喜欢吃荤食,尤为钟爱五花肉,以及各色糕点,恩,胡萝卜除外。” 他并没有与她一块吃过饭,实际上,自从年纪渐长以后,他们甚至很少能够一块玩耍或者聊。从前那些欢乐的旧时光,就这么静悄悄的,一去不复返。 但他宋青衍是什么人?自己想要的就会去尽力了解与争取。她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许多时候,其实她都单纯懵懂得很,就像是一块璞玉,等待着人去精雕细琢,发现她的善,释放她的美。 她让他感到轻松愉悦,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就让他笑了出来,再大的烦恼,到了她跟前,似乎都会销声匿迹。 即便只是那么远远地看着,他也觉着了心满意足。如今能够靠近,安静祥和地相处,他就愈发感到欣喜与惬意。 这是他看中的人,默默地注视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亭亭玉立,仿若娇嫩鲜艳的花骨朵一般即将盛放。 试问,他又怎么能够错过? 颜舜华并不知道,就这么瞬息之间,他脑海里的信息会如此纷繁。 她听到他的回答,便知道这人并没有认出自己来,所以才会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 从前他们之间是否有误会她不知道,但按照颜柳氏的法来看,他们即便曾经存在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愫,恐怕最后也已经消失殆尽了,毕竟,她没有让父母答应宋张氏的上门提亲。 这也意味着,她已经拒绝过了他。 而如今,这人仍然鼓起勇气来到她的面前,开口求娶,是真心,这真心却错付了人。 她确实不挑食,但她的口味总体偏清淡,对于肉食尤其是五花肉,她并没有特别钟爱。至于糕点,也是如此。好吃就多吃一块,不喜欢就少食或者干脆不吃,她很少会允许自己过量食用。 而胡萝卜,谈不上喜欢,平日却也从不忌讳。 这人描述的口味喜好,明显是云雅容的习惯。(未完待续。) 第188章 算是 颜舜华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确定问的那个人是我,那么如今我就可以给你答案了。多谢看得起,只是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兴许是因为从前被拒绝过,所以已经习惯了,宋青衍并没有被立刻打击地灰心丧气起来,反而是神色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认为哪里不合适?” 他们两家知根知底,两个人也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无猜。虽然时候因为狗娃的缘故而有过一些的不愉快,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来往多了,让他对她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家境合适,年龄合适,性格上他也自认为两人处得来。 她不是见钱眼开无理取闹的女子,他也不是娶妻需要依靠对方嫁妆补贴的软弱男子;她性情平和遇事镇定坚强,他也温文尔雅甚少动怒,从不会无辜打人;她逢绝境从不绝望,挣扎求生,遇恶人从不退缩,勇敢前行,他亦如此。 他们到底哪里不合适? “哪哪儿都不合适。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你所看到的都是幻象,你爱慕的是一个你自以为是叫做‘颜丫’的影子,但实际上,那个影子并不是我。” 颜舜华斟酌了一下,才有些拗口地解释了一番,也不管他听没听懂,迈步就要离开。 宋青衍下意识地就拦住了她,“没有试过又怎么可以下断言不合适?你的过往我都知道,我的过往你也泰半知晓。即便你如今失忆。可是终归找个可靠的人询问几句,你便会知道,我所言非虚。我是真心求娶。并非心血来潮,更不是一时戏弄。” 颜舜华轻叹一口气,这人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有一点,他的的确确眼神不太好使。 沈靖渊当初可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继而求证,让她的真正身份浮出水面。虽多少占了些朝夕相处的便宜,但是这人与她同一条村子住了那么久,真正有心的话。不可能发觉不了她与云雅容的大不相同。 兴许也是起过怀疑的,只不过,到了后头,却终究是将她们两个给混淆了。 并且爱慕对象慢慢转换了也不自知。 “我可否冒昧的问一句?” 见她沉默。眼神却若有所思,宋青衍陡然紧张起来。 “问。” 他此行已经够冒昧的了,也不差问多一个问题。 “你是有心上人了,所以才拒绝我的?能否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他输在了哪里?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算是。” 颜舜华惊讶于他的敏锐,含含糊糊地给出了一个近乎肯定的回答。 宋青衍却不愿意就这么结束,“什么叫做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颜舜华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与沈靖渊已经明确了恋爱关系,毕竟在这个古时空。可没有自由恋爱一,主旋律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每一个少女都会梦想着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我也不例外。而你,并不符合我心目中的丈夫形象。” 宋青衍步步紧追,“那你告诉我,你梦想中的理想丈夫是何种模样?” 颜舜华语塞,原本就是拿来堵他的话,她总不能将沈靖渊的模样与性情通通一通吧?毕竟目前来,沈靖渊也并不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 宋青衍看出来她的敷衍,不免有些失望,但却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胡诌不出来,证明她并没有真正的心上人,哪怕是想象的,也没有。 那就代表他还有机会。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考虑我。即便日后不能成事,也好过试都没有试过,错过了彼此,后悔终生,你呢?” 颜舜华挑眉,这人言辞诚恳,倘若他不是认错了人,而是真的对她怀有真挚感情,也许她会考虑也不一定。 只不过,这一回他搞错了表白对象,便不再有也许。 故而她摇头拒绝,一声不吭地就要越过他回家去,宋青衍见状急了,伸手就要来拉她,颜舜华闪过,他没拉着,情急之下闪开双手,就要阻拦。 沈瞳一边喊不得无礼,一边急速赶来。只不过到底距离远了些,并没能赶上。 颜舜华皱眉就要喝止他,岂料话还没出口,就见黑影一闪,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瘦削的男子横立在她与宋青衍的中间,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剑抵在了对方的心口,接连数击,轻易地就将人给击退了。 宋青衍目瞪口呆,那张极为惊艳的脸上浮现出惊魂未定的神情来,好半晌都未能动弹。 沈瞳很快就上前来,在见到来人侧过脸来淡漠地扫了自己一眼后,她立刻惴惴不安地想要请罪。 只是下一刻,犹如鬼魅一般出现的男子又凭空消失了。 颜舜华眼角直抽,在那人回过头来额首示意的时候,她便认出来了,这人是沈靖渊身边的暗卫甲一,名唤“沈林”。 据他是那个曾经替主子传递玉佩给她的乙一沈星的双胞胎兄长,为人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无论是远距离指挥作战,还是近身搏斗,这人都极为擅长,与沈靖渊一同长大,是他的左膀右臂。 让颜舜华感到无语的是,当初就是这人在万青阁中带头向她行礼。时至今日,她也搞不明白那是什么礼节。 为了免得别人疑心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又不好意思去问。 万一是常见的礼节,她这问题一出口,恐怕就要暴露身份了。 当然,这个问题她可以押后,甚至全然不去理会,但甲一的出现,却代表着一件事,沈靖渊那人,已经事先猜测过,她有可能会暗中与云雅容调换身份,回家看看。 这也意味着,从步出房门开始,她就已经暴露了身份。否则的话,甲一也不会尾随而来。 她在这头沉思着,那头宋青衍已经收回了震惊。 “丫,他是谁?你身边怎么……”宋青衍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满心满眼的疑惑、苦涩以及担心。 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不是普通的保镖或者护卫,极有可能是军中之人,而看模样,还只是下属而已。 下令让那人暗中护卫着她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要么是权贵,要么是凶煞之人。 那么明显的关心,即便他的话语未曾全,颜舜华也明了他心中的担忧,故而笑道,“那是故交,你不必担心。此前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过。就此别过吧。” 完,她客客气气地行了一个福礼,然后便干脆利落地走了,只留下宋青衍神色黯然地站在原地。(未完待续。) 第189章 刚好 颜舜华慢慢步行到颜家四房的时候,恰好适逢颜大丫与牛大力回娘家吃饭。 两人自从定下了婚事后,牛丁山便请乡亲们将牛家给修葺一新,待得两人成亲,牛家的房子不富丽堂皇,却也颇为宽敞明亮,舒适非凡。 但待得牛丁山再次离家后,牛大力拉着颜大丫就回了娘家吃饭,日日如此,丝毫不理会村中七大姑八大婆的闲言碎语。 方柔娘暗地里嘀咕了许久,却因为颜盛国放了话,最后丝毫也不敢吭一声。 “看老子的闺女不顺眼?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着分家了?要分可以,立即收拾了你的嫁妆滚出颜家,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因为方强胜弄瞎了颜丫的事情,颜盛国对方家的人老大不爽。即便后来颜良徵出世,他高兴归高兴,却也没因此打消了对方强胜的怒气,连带着对方柔娘这个媳妇,也是愈发看不上眼了。 这几年,几乎都是颜昭明夫妇逢年过节去方家走动走动,方鑫夫妇因为方强胜的事情,自觉没脸见人,当然,最大的原因也是怕颜盛国怒气未消会对他们瓮中捉鳖直接打个半死,所以一直都没有再敢在颜家村露面。 “妹,你又去哪家玩耍了?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自从成亲后,牛大力尽量将自己打扮得老气一些,在外人面前也一直都板着张脸,希望能够显得更加成熟。免得大他三岁的妻子嫌弃自己不够稳重。 但在自家人面前,他却还是显得有些孩子气,话什么的。总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飞扬。 颜舜华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点点头,喊了一声大姐夫,又将视线投向那个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的女子颜大丫。 神情温柔,眉毛舒展,显然再嫁为妇的颜大丫,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对于这位长姊的第一次婚姻。颜柳氏并没有讲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叙了一下经过,便转向她如今的这一位夫婿牛大力。 虽然年纪女方三岁。但是却显得十分有担当。家务活一把手不,如今打猎也是一把好手,为了娶上颜大丫做媳妇,据闻存了足足一年钱。 “大姐。近来胃口还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颜大丫略微有些诧异,“妹,你恢复记忆了?” 此前数月,这个妹妹除了痴傻,好转之后就是疯玩,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但是做饭设计图案甚至是训狗这类的事情,却似乎通通都忘记了。 颜舜华心里暗叹。知道自己是太过随意了,但话已出口。也不好随意反悔,便含含糊糊地道,“娘这几日给我讲了一些,后来就想起了一点点。我试试看呗,即便一下子做不出来,勤能补拙是良训,练多几次肯定可以做出合你心意的。” 颜大丫微微一笑,“不用这么费事,如今都是大姐掌厨,你大姐夫打下手,你就好好地玩,把身体都养好了,日后也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来。” 颜舜华莞尔一笑,看来这人真的是一如模糊记忆中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大姐,身体适应得了吗?平素有没有时常呕吐,或者夜晚时肚子饿得受不了,特别想要吃点什么东西?” “偶尔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嘿嘿,那一定是囡囡体贴她娘亲,所以才会特别的乖巧。”牛大力将手放在妻子的腹部上,脸上满是准父亲的期待。 “大姐夫,不定大姐会一举得男,你们牛家香火终于得以延续啦。” 颜舜华轻言慢语,视线却一直盯着他的眉眼看,发现对方纹丝不动一如最初,心下顿时了然。 “我想要个和你大姐一般模样的女儿,香香软软的,日后我可以和她玩,教她上山打猎、下河摸鱼,必不让别人欺负她。” “你又胡言乱语了,越越不像话。”颜大丫嗔了丈夫一眼,自个儿眼角眉梢却也带着笑意。 “大姐夫,原来你喜欢女儿啊?那样就好,日后我大姐要是生的都是女儿,那可都是你向上求来的,可不能埋怨她,没有早早的将你们的儿子给生出来。” 牛大力闻言挥了挥手,“要儿子来干嘛?调皮捣蛋的,日后娶了坏媳妇一准忘了爹娘,我可舍不得让你大姐老了受那个罪。 还是女儿好,又乖巧又贴心,将来嫁出去,还能将别人家的儿子拐回来给我们做半子。不是亲儿子,看到不顺眼的地方又能骂又能打,随时随地都可以拉下脸狠下心来教训他,还不会让你大姐伤心,多好。” 颜大丫哭笑不得,但到底是个温柔的性情,并没有再开口自己的丈夫。终归他即便这样了,也只是而已。 他性憨厚,待人至诚,倘若真的生下来的都是女儿,遇见的女婿是个妥当的孩子,恐怕他待人会比待自己还要好。 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想要个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女儿不好,女儿也很好。只是,倘若没有儿子,他终归会受到旁人的非议。而女儿长大出嫁后,遇见的若不是个心诚的男人,娘家没有亲兄弟依靠,终究会差了一些。 她不想丈夫挺不起腰杆来,在他人面前矮了一截,更不想要女儿也因此而受委屈。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这么好命,能够在遭遇不幸后,重新觅得良人,此生有靠。 颜舜华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这一对夫妻默契十足,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满含着感激与喜悦,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其他外人通通隔绝,但他们自己却都没有发现。 于牛大力而言,他想要娶她,最初只不过是因为仓促之间犯下了错误而需要负责而已;而于颜大丫而言,她原本羞于再嫁,后来却还是再一次地听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顺从地嫁给了自己三岁的牛大力。 年少之时,他们原本就算得上是朝夕相处,对方的模样性情彼此都了然于心。 成亲后,最初的别扭过去,耳鬓厮磨之下,顺其自然地便生发了男女之情。虽然此时并不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那种喜欢甚至是爱,也并不为彼此所注意,但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实实在在地与往日不同了。 假以时日,随着孩子的陆续到来,这一对夫妻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至亲至情,再也分不开彼此。 对于颜大丫来,蔡炵惊艳了她的时光,牛大力却温柔了她的岁月,爱的深爱的早,都不如爱得刚刚好。(未完待续。) 第190章 变矮 “怎么姐妹俩碰到一块了?” 颜柳氏见三人一块进门,赶忙去扶颜大丫,动作心翼翼的。 “娘,我没事,不用扶。”颜大丫原本就由自己丈夫扶着,母亲一来,她便被两人夹着走路了。 “刚到家门口,就遇见大姐与姐夫两个秀恩爱来着。”颜舜华学着云雅容的样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妹,你想要秀恩爱,自己也去找一个啊。我看那宋青衍就还不错,每次回村三两头都往我们家跑,赶都赶不走。你不考虑考虑?” 颜二丫笑眯眯地也出现在院中,体态婀娜,容光焕发,显然新婚生活也是过得极好。 “二姐,你可别忘记了,你如今可是柏颜氏,早已出嫁为人妇,你的家可是在遥远的京城,在这里,你顶多只能够算是我们老颜家的四姑奶奶。看别人闲话,也不怕自己被人闲话。” 颜舜华丝毫不怕颜二丫生气,见到这个依旧穿着一身红衣裳闪亮登场的二姐姐,她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许许多多有关于她们两个相处的画面。 初来乍到之时,颜二丫曾经心急莽撞地给重病的她喂药;为了安慰她,曾经在夜里偷偷地带着她从后门出去看望母猪大花;为了不让狗娃欺负她,曾经连珠带炮地对他反唇相讥,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为了要帮她讨回公道不让她受委屈,曾经仗义执言。宁愿挨鞭笞也要与长嫂对峙;曾经为了逗她开心,冥思苦想了一整晚,专门设计出了大花的萌囧模样。然后让颜大丫当做图案绣到了手帕上,送给她做新年礼物; 曾经在她被人迷晕被拐后,死活闹着要跟着家人北上,到凤桐颜氏家亲自迎接,见面时一把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曾经在她被方强胜弄瞎后,数年如一日地陪伴着她,课余的空闲时间几乎都用来陪她。带着她出去玩耍,她不愿意外出,向来疯跑疯玩的颜二丫便也收心留在家中陪她话…… 这是一个个性非常鲜明的女子。总是唯一的妹妹颜丫是她的尾巴,她颜二丫能够欺负,但别人要是敢动她妹妹一根手指头,她就敢剁了那人的十指。让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颜舜华面上带笑。眼角却微微湿润起来。 颜二丫与她到底亲厚,见状笑骂道,“你皮痒了是吧?居然敢开姐姐的玩笑?惹恼了我不算,我还没你呢,居然就自个儿眼泪哗哗,活像十年八年没有见过我一样,就算你演得再像,我可不会心软上你的当。” 一边一边就过来挠妹妹痒痒。颜舜华不避不让,与她对挠开来。院子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弟弟他们几个呢?哪儿去了?” 听颜柳氏,颜昭雍几个的特别黏她这个三姐、姑,回家这么久,她还是没有看见他们,还真是颇为期待。 “哎,还有花去哪儿了?灰灰跟它的狗崽都在哪儿?” 颜舜华四处张望,却也没有发现狗群的踪影,不觉疑惑地看向众人。 “你怎么越长越大越来越咋呼了?几个的一大早就去村塾上学了,花前几日就进山猎食还没有回来,至于灰灰,生了狗崽就回老王头家,一家大都在那儿扎根了。 以前的事情你记不起来就算了,这新近发生的事情你也能这么快忘得一干二净?我可真是服了你。时候老气横秋像个大人,如今快要及笄了反而心性越来越,越活越回去了,该不会是脑袋生长反了吧?” 颜二丫趁她不注意,又挠了她一把,颜舜华麻利地躲到了颜柳氏的身后,朝对方挑衅地做了一个鬼脸,“你才生长反了,我行得正坐得端,响当当一个好姑娘。” “大话可是会长长鼻子的,你也不怕笑死人。颜丫,有本事就别躲。娘可护不住你。” 颜二丫伸手去抓,颜舜华闪得快,连衣角也碰不到,姐妹俩人以颜柳氏几个人为中心,不断地绕着圈圈,像极了玩躲猫猫。 “嘿嘿,娘护不住我我就去找爹,爹也护不住我我就去找二姐夫告状去,听某只皮猴如今被困在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中揉圆搓扁,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揉法搓法,居然让那只皮猴如此地心甘情愿乐不思蜀。” 要论打嘴仗,认真地计较起来,泼辣的颜二丫十回有九回要输给言语促狭的颜舜华,每每都会被戏弄得满脸通红火冒三丈,最后干脆放狠话过过干瘾或者假装厮打了事。 要知道,颜家的长辈们,最经常笑话颜二丫是只皮猴,本应是男儿身却错生成女子。 这一回也同样如此,联想到某些不和谐画面的颜二丫俏脸红彤彤的,仿佛在大热吃了一公斤辣椒那般的热血上涌艳红如火。 “胡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尽管认为妹妹是随意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架不住一旁还站着颜柳氏与颜大丫夫妇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如她一般联想丰富?! 姐妹俩人再次闹作一团,直到轻咳声响起,柏润东微笑着出现在身后,颜二丫才与她倏然分开。 “你不是要去采药吗?怎么还没动身?” 她今日来葵水,故而并不方便跟着去游山玩水。 “正准备出门。我在厨房备了红糖水给你,用热水保温着,记得喝。” 柏润东走近,自然而然地揉了颜二丫的脑袋一把,似乎眷恋于掌心下的柔顺,眼神更炙热了一些,看得一旁的颜舜华偷笑不已。 颜二丫原本就红彤彤的俏脸,如今更是暴红一片,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见他并没有识趣地拿开大手,便趁母亲对着长姊絮叨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时,飞快地踩了他一脚。 柏润东却面不改色,只是下手的力气却稍大了一些,末了收手时还隐蔽地掐了一把妻子的手,这才笑着与妻妹打招呼,“丫,你二姐身上不爽利,这几日别闹她。” 颜舜华自然是无有不允。 “你看着,怎么矮了些?”(未完待续。) 第191章 节制 颜舜华没有想到,这个二姐夫眼睛会这么的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高,并不如云雅容。 “你也是这么觉得?我刚在门口遇见丫,也觉得怪怪的。刚才她与二妹站一块,我才突然看出来了。” 牛大力也声援了一句,认为柏润东的对。 至于颜柳氏,却觉得差不多,颜大丫没有注意身高,但也多少察觉了一些违和之处,觉得幺妹似乎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虽然也是打闹,但是神情却仿佛有些激动,而且,话一如往昔的促狭。 颜舜华面上的神情纹丝不动,依然是笑眯眯的,但却揶揄道,“二姐夫,妹我刚刚被二姐给追着打,压得狠了,身高自然就矮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柏润东尚未回答,颜二丫就转身又要去挠她痒痒,偏偏被丈夫拦住,向来心直口快的她当场就喊了起来。 “你又胡,我哪有压着你?我被你二姐夫压也没有变矮,还长……呜呜……” 柏润东一手捂住了自家妻子的嘴,一边无奈地递了个歉意的眼神给姨子,“我刚忘了,你二姐还有一碗药没喝,我们先走了。” 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径直半拖半抱着颜二丫去了厨房,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四人——三个尴尬的大人,以及无辜地眨巴着双眼望向他们的未成年人颜舜华。 好像二姐了什么奇怪的话? 呵呵,她表示完全听不懂。 颜昭明适时背着父亲颜盛国出来晒太阳。打破了院内诡异的沉默。 “爹。” 颜大丫首先发现了他,上前行礼。 颜柳氏也立刻转身去端来矮桌与茶水糕点等一应东西,放在躺椅旁边。 “妹。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颜昭明这问题刚一出口,牛大力就笑了起来。 颜舜华也微微一笑,喊了一句大哥,便解释道,“大伯娘我偷懒没早饭吃,我饿得慌,便一大早回家来看看娘有没有留东西给我。” “你这傻丫头。真的没吃早饭?先吃点糕点填填肚子,娘去给你下个面条。” 颜柳氏闻言急了,迈步就要往厨房里去。女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可怎么行? 颜舜华赶忙拦住了她,好歹,只差没有指发誓她其实吃过了早饭才回来。才打消了颜柳氏的念头。 “就爱作怪戏弄娘亲。心爹爹修理你!” 颜二丫被拉近厨房,被逼着喝了两碗红糖水,又挨了一顿,出来见到妹妹还在胡乱话,便忍不住又要拿话去堵她。 只不过,颜舜华却挑眉看向后头的柏润东,“二姐夫,你晚上是怎么……” “颜丫!!” 颜二丫尖利地喊了起来。声音高地都变了调,吓了众人一跳。 “你要敢。我就,我就揍扁你,日后永远都不要再理你!!!” 经过丈夫点拨的颜二丫,显然知道自己刚才犯了蠢,错了话。这一会儿,居然当着父母的面,就开始威胁起妹妹来。 颜舜华眼角直抽,心里笑得直打跌,对于这个心直口快的二姐姐自我设坑的功夫简直是叹为观止。 难怪别人恋爱中的人智商无下限,如今看来,似乎也颇有道理,毕竟按照从前的记忆来看,她这个二姐虽然有些莽撞,却很少会让人在话锋中找到把柄。 “你已经嫁为人妇,凡事都要谨言慎行。如今这般轻浮,他日北上侍奉公婆,岂不是要将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甚至惹下大祸?” 果不其然,颜盛国闻言当即皱眉喝斥了次女,言罢一边劝柏润东赶紧去采药,不要耽误时辰,一边吩咐长子去将竹子搬过来削成竹篾,他好方便编织灯笼。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又即将来临,因为颜舜华乍然回归的缘故,前几日他们夫妇俩都惊喜过了头,一直陶陶然的,愣是忘记了还要准备中秋物事。 要不是云雅容昨日提起来,恐怕两人都要到中秋那一日才会想起来要置办东西。 柏润东这一回听从了岳丈的吩咐,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也没有像之前那般拖泥带水依依不舍。 颜二丫被训得脑袋都耷拉了下来,暗地里却趁着父亲不注意,朝妹妹瞪了好几眼,颜舜华又像时候那般躲在颜盛国的身后,回报了一个得意的鬼脸。 颜大丫夫妇在一旁看着不禁相视一笑,尔后便是大伙儿一起帮忙编织灯笼。由颜昭明与牛大力两人负责削竹篾,颜盛国则教三个女儿按着步骤编织。 颜大丫稍微有点功底,颜二丫性子较为急躁,虽然喜爱这些巧玩意儿,却一直没能静下心来学习,故而也跟颜舜华一样,此时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动作都笨拙的很。 只不过,颜舜华的记忆力到底是更强悍一些,在仔细观摩了一下动作要领后,在来回琢磨几番,很快便编织好了一个南瓜型的灯笼,又开始了下一个的编织。 颜大丫从就目睹着父亲与长兄编织灯笼,也曾经学习过几次,故而这次很快上手,没一会儿便做好了两个。 颜二丫见状不服气,也耐着性子一直坐在凳子上与那些长短不一的竹篾较劲,直到午饭时分,才堪堪将三个番茄大的灯笼给编织好。 而颜舜华,编织的一溜都是南瓜灯,大大致相同,外貌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她最后却特意找来染料,给这七只南瓜灯的外表分别涂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排列在一块,就像是彩虹灯一般。 颜二丫的兴致来了,干脆将其自己做的灯笼也一一上色,不用,通通都是耀眼的大红。 “新婚燕尔,感情真好。连上个颜色心里都惦念着新婚的丈夫,二姐夫真有福气。” 颜舜华笑眯眯地在身后揶揄了两句,自然而然地,又再次惹得颜二丫恼羞成怒,像只炸了毛的猫咪一般追着她满院子乱跑。 今日特意没有绑沙袋在身的颜舜华速度比之快的不是一星半点,没一会儿就逗得颜二丫气喘吁吁。 偏偏她还一边跑一边夸张地笑话,“二姐姐,嫁了个大夫,身体不应该比从前更加强壮吗?怎么如今一跑,妹看你却像是身体虚弱的老人家,腿软骨松,再也不像一阵风狂飙突进了?” 就因为她这么“随口”一,在场的其余人便都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颜柳氏母女赶忙借口准备午饭躲去了菜地摘菜,颜昭明回一进院子看看据有些肚子痛歇息了好几日的方柔娘。 牛大力最干脆,直接背了颜盛国速度去了书房,表示有要紧事要跟老丈人商量商量,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颜二丫一眼。 他什么都没,但是不单只颜舜华这个伪萝莉看明白了,颜二丫这个与之对骂甚至对打过无数次的玩伴兼妻妹也瞬间秒懂。 年轻人,再恩爱,也要学会节制!(未完待续。) 第192章 秋蝉 虽然中间出了一些岔子,但最后一家人还是和乐融融地吃了午饭,自然,这一顿是由颜舜华坚持下厨做的。而且在饭后上水果时,还特意了几道适合给孕妇开胃的菜肴给牛大力,至于其他避讳,就由母亲颜柳氏全权负责监督了。 下午,照旧是编织灯笼。只不过,外带着,颜盛国也教她们编织了好几种常见的动物造型,像是马、狗、鸡、猪、兔、鱼、蚱蜢、蝴蝶、蜻蜓、秋蝉、瓢虫等。 颜舜华记性绝佳,全神贯注地揣摩与练习之下,到了傍晚时分,居然在父亲与兄长的指导下学了个**成。 连在木工上颇有分的颜盛国也赞叹不已,直言她心灵手巧,倘若经常练习,假以时日,不定比长子都要厉害。 方柔娘为了凑趣,午饭后也一直坚持在院子中摆弄物件,当时听了当场就黑下脸来,嘟嘟囔囔。 “丫人长得好看,年纪又,自然是心灵手巧。比不得我们这些嫁了人的妇人,成日里忧愁些柴米油盐酱醋茶,思虑多了,人也变笨了,眼也变拙了,手上的动作自然也跟着变钝,怎么学也学不好。” 完她就扔掉了手中编织到一半的秋蝉,好巧不巧地飞到了颜舜华的脚边。 “你嘀嘀咕咕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好好话就会死人是不是?又想吵架?” 颜二丫狠狠地瞪了长嫂一眼,走到妹妹身边。弯腰将那半只秋蝉给捡了起来,直接递到了颜昭明手上,“给。是要编织还是扔掉都随便你,大哥。” 颜昭明尴尬一笑,接过来三两下就重新拆开尔后麻利地编织好一只漂亮的秋蝉,然后又递过去给妻子,示意她接。 方柔娘却像是被惹恼了,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压抑太久所以选择了爆发,当即就将他的手给一把拍开。颜昭明手中的秋蝉立即电射而去。 巧合的是,那只秋蝉依然飞到了颜舜华的身上,径直砸到了她的额头。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挑眉看向拉扯中的颜昭明夫妇,脸上的神情晦暗莫测。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都不,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木讷,这里头的人谁知道你的辛苦?我不谁会替你个公道话?” “你别了。柔娘。” “我不谁会替你个公道话?” “行了。行了,你不是腹痛吗?我陪你回去,你歇息一会。” “我不,今日我就要个痛快,有什么什么,谁也不能拦着。” 颜昭明拉着妻子,想要伸手去捂住她的嘴不让,方柔娘却仿佛下定了决心。双手齐出,啪啪啪地使劲去拍丈夫的手。 颜柳氏过去想要分开两人。左脸却被儿媳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拍了一巴掌,颜二丫赶忙去护着自家母亲,数息之间就与方柔娘拉扯起来,也虎虎生风地抡起了巴掌,就要往长嫂脸上甩耳刮子。 颜昭明慌慌张张地挡在妻子与妹妹中间,任由双方时不时地拍打到自己身上,劝了这个劝那个,痛得满头大汗,颜盛国见状脸色铁青。 “反了了,反了了,都给我停下!混账!!” 成亲二十余载,即便是在脾气火爆的年轻时候,他颜盛国也没有舍得重话去喝斥妻子颜柳氏,更不要动手打过她了。即便后来腿残了,家里发生大事的时候他都会站在妻子的面前替她遮风挡雨,一如当年刚刚成亲的时日。 可是如今,他却眼睁睁地看见了方柔娘当着他的面甩了颜柳氏一巴掌! 见自己大吼也没能制止发了疯般混战在一起的几个人,他气得狠了,双手都痉挛起来。 颜大丫赶忙让丈夫去将自家母亲带过来,自己则去到父亲身边劝慰他冷静,不要这么激动,一边一边就要去倒水。 颜舜华却比她快了一步,直接将茶壶与茶杯都拿过来递给颜盛国,“爹,扔吧,砸伤一个是一个,砸死一双是一双。敢忤逆掌掴母亲,这样的子孙要来何用?杀了连埋都不用埋,直接用破席子一裹,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但却冷漠无比,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彻底响彻了院,让混战成一团的几个人顿时愕然,停了下来。 颜盛国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在大女婿将自己的妻子扶到一边的空当,一手拿过茶壶,一手接过茶杯,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事实上,颜盛国年轻的时候也是学过几手防身功夫的。因了长兄的关系,他一直勤奋非常,尽管因为赋的缘故学得远远不如长兄颜盛邦,但相比起花拳绣腿的普通人来,那时候的他还是强的太多太多,撂下几个不懂武的壮汉,完全没有问题。 虽然后来因为腿残他颓废多年,但后来因了女儿的提醒,他恢复了心气,这几年来一直都有私下练习上半身的力量与准头。 原本就是有底子的人,荒废多年恢复起来虽然艰难,却也并非完全实现不了。尤其是,在坚持练习了这么多年后,有心瞄准一个那么大目标的话,他还真的不可能会失手! 颜昭明被茶杯砸中了左脸,方柔娘则被装满了热水的茶壶砸中了手,又烫又痛,顿时尖叫开来。 颜舜华注意到,颜盛国是故意砸方柔娘右手的,就是那只手,刚才抡了颜柳氏一巴掌,直到现在,也仍旧是一个红彤彤的手掌印。 颜昭明却没有注意其他,更没有理会自己脸上的茶水与茶叶,就这么兜头兜脸地顶着半张脸的茶渍去察看方柔娘的右手,看见起了水泡,不定还骨折了,痛得她泪水直流犹如梨花带雨,顿时心痛的不得了,转身就问颜柳氏家里是不是有医治烫伤的药膏,以及跌打药。 颜柳氏回答有,当场就要去找来给儿子,却被颜二丫给死死拉住,“自己娘亲被打了也没过问一句,倒还好意思伸手朝娘亲要药膏,上赶着照顾那坏心肠的女人。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像白眼狼的大哥?要是我是做长姐的,我今就甩你一百个耳刮子,打烂了你的脸,省得给脸不要脸!”(未完待续。) 第193章 砍了 “颜二丫你在骂谁?昭明为长你为幼,三番四次地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不,平日里头还在背后诋毁我。刚才我是在跟他话,又不是故意打婆母的。谁让她没事突然冒出来伸手拉我? 敢情我方柔娘今日被打了还是活该?自己丈夫心疼一下也不应当?那全下的男人就该死绝了,还想娶女人过日子,做梦!” 刚才那样拉拉扯扯的,有些碰撞很正常,她就是故意的怎么着?他们还敢抡回来? 方柔娘一边忍痛一边扭曲着一张俏脸指着颜二丫破口大骂,她丈夫护着她自然是应该的,她颜二丫一个做妹妹的哪来的那么多嘴? “我颜二丫骂的当然是该骂的人,第一等就是那烂了心肠对公婆动手的坏儿媳,第二等就是那脑袋被驴吃了不知父母恩吃里扒外胳膊往外拐的所谓孝子。 怎么,觉得我的话十分适合你对号入座?那就上座啊。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要是个男人,别允许你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即便是全大庆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娶你,宁愿做白日梦绝了子嗣!” 颜二丫也不是吃素的,话剑走偏锋,堵得旁人是哑口无言,方柔娘气急败坏,眼珠子一转,就将一直沉默不语在替父亲顺气的颜大丫与颜舜华也拉下水来。 “大姑子再嫁怀孕那就是大的好事,爹娘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如今吃用都是在我们家,一分钱花费都不用却将身体养的壮壮的。 二姑子远嫁京城柏家,听那是一等一的医学世家。吃穿用度样样不凡,可是成婚一个多月,便又回到颜家村来,更是厚着脸皮直接住进了家里,吃喝拉撒睡都有人服侍着,今儿这座山明儿那座庙,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至于姑子。那就更不得了了,受过几次伤身体病歪歪的,衣食住行比千金姐还要千金姐。一个不顺心就要嚎啕大哭喊爹喊娘,两个不顺意就要指桑骂槐喊打喊杀,成日里指手画脚地让别人干活,自己却活脱脱一个假子那般到处撒野。在家却袖手旁观高高在上。 你们一个两个当我们颜家四房是你们的夫家你们的地盘。想没有想过它真正主人的感受?如今爹娘还在,原本有些话是不好。可是你们看看你们那个猖狂的样子,一个比一个自以为过得舒心,一个比一个自以为过得潇洒,一个比一个自以为过得肆意。 但我们呢?昭明每日起早摸黑地去干活,回到家里伺候完老的伺候你们这些姑奶奶,伺候完你们还要伺候啥也不懂只会玩与读书的叔子,累得慌了常常半夜腿抽筋。最近失魂症发作的尤为频繁,你们谁过问过一句他身体怎么样? 又有谁关心过一句我们娘儿几个过得好不好?穿的舒不舒服。吃的合不合胃口,住的快不快意,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走走看看?没有,你们没有一个人有良心地关怀过一句,问候过一句。” 颜昭明一直想要阻止妻子下去,方柔娘这一回却像是发疯了一般,非得将心中一直以来隐藏的想法全都倾盆吐出。 众人沉默了。 即便是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的颜二丫,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最近失魂症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就更别怀孕后成只想着怎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的颜大丫了。 颜柳氏虽然关心长子,可是却被长女与幼女幼子的事情占用了绝大部分的精力,故而最近也并没有特别留意颜昭明是否有什么不对劲。 至于颜盛国与颜舜华,一个向来就不怎么过问这些事情,一个刚刚归家,就更没有可能知晓了。 但是即便他们作为家人有疏忽的地方,但是方柔娘的指责却太过过火了。作为长媳与长嫂,她此番的数落泰半都是源自于她的嫉恨与私心。 妒忌颜大丫与颜二丫嫁的好,前者不用侍奉公婆丈夫爱护有加又敢为人先,后者不单只可以做甩手掌柜只顾着吃吃喝喝,作为另一半的柏润东还整带着妻子游山玩水焦不离孟秤不离砣,可以,颜二丫嫁为人妇后,比起做姑娘时还要的自由与欢喜。 她方柔娘也是方鑫夫妇娇宠着长大的,嫁过来后,最初几年却得学习着做家务与干农活,伺候完公婆又要去讨几个姑子,末了生下孩子还得自己日夜照看着,压根就没有一丝空闲的时候。 丈夫待她虽好,却没有什么大本事,只会下死力气,将精力与汗水都洒落在土地上,要么就是在家做做木工,上山打打猎逮些野猪与兔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外出干些名堂来,出人头地,让她也能够扬眉吐气,甚至凤冠霞帔! 如果不想要上进,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做。凭什么他们夫妇两个人干活,却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的人?一个两个都像债主一样,对他们呼来喝去指手画脚,即便是为人奴婢,也没有这样拼命压榨他们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可不是奴婢,又何必做牛做马? 颜舜华见方柔娘的神情越来越不对,而颜二丫的脸上再次出现愤愤不平的神色,颜柳氏与颜大丫诧异当中带着愧意,颜盛国却青筋直爆脸色铁青,便当机立断地接过了话题。 “嫂子你的对,我们没有关心到大哥,作为家人确实是不应当。” “颜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怎么……” 颜二丫闻言大急,方柔娘却并不领情,“哼,这个时候来显摆你的好心?以为我稀罕?” 颜舜华挑眉,声音凉凉地道,“好心?你错了,对待讨厌的人,我从来就没有好心,即便是假慈悲我也懒得装。” 在众人的愣怔中,她从袖子中拿出来一把闪光程亮的匕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 “有个人曾经向我提了一个建议,终其一生,都可以替我杀人。从前我不曾答应,但是如今我却想试试看。看看他是否果真是一诺千金,也好对得起你刚刚奉承我比千金还要千金的法。” 她抬起头来,双眼半眯微睁,手上的匕首却瞄准了方柔娘的右手。 “刚刚就是这只手打了我的娘亲,是吧?既然它如此不听你的话,违背了你的意愿不心以下犯上打了你的婆母,不如我替你砍了它如何?恩?”(未完待续。) 第194章 螃蟹 她语气认真却神色淡漠,仿佛是在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方柔娘觉得右手刚刚被撞击又烫伤的地方愈发火辣辣起来,连带着腹痛的感觉也更加剧烈了,抓着丈夫的左手越来越用力,像是恨不得从对方的手臂上剜下一块肉来那般。 颜昭明见状赶忙关切地问了几句,看她始终不话,脸上的泪水仍未干涸,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转头对颜舜华道,“妹,刚刚柔娘真的是无心的。爹打也打了,你就不要再这样的话吓唬她,她胆子,经不住吓。” “胆子?你那胆子的女人敢当着我们所有的人抡了娘亲一巴掌。白眼狼,吃里扒外,被猪油蒙了心,的就是你,颜昭明!” 颜二丫气得狠了,连名带姓地指着自家兄长就要再骂几句,颜柳氏见状却拦住她不让,“好了好了,娘没事了,真的不疼。你大嫂是无心的,都怪娘刚刚没有注意到。二丫你歇歇气,啊,别这样你大哥,他心里也不好受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颜柳氏作为母亲,看着几个孩子吵了起来,眼看着女儿有动手的架势,她赶忙又跑着过来安抚她。 “丫,娘知道你只是而已。这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放在心上。你不是约了人玩耍吗?去吧,娘做好饭就去喊你回来吃。” 颜舜华却纹丝不动,“娘。爹是一家之主,你听他的话吗?” 颜柳氏迟疑了一息,点头。“出嫁从夫,自然是听的。” “那就好。” 颜舜华走到颜盛国跟前,屈了屈膝,神色认真。 “爹,陈大夫了,您这腿要想医治到能够站起来的程度,首先必须保持心平气和。促使气血相通。这段时间,二姐夫一直遵照他老人家的嘱咐为您调养身体,就是在为了日后的手术做前期准备。请问。您还想要双腿恢复吗?” 颜盛国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好半晌才深呼吸了几次,回答道,“爹知道了。不会再轻易动怒影响治疗的。” 颜舜华摇了摇头。“不,怒气郁积在心,还不如当场发泄出来。只不过今日这一事,恐怕却不能轻易善了。方柔娘今日敢公然欺辱我娘,作为子女,不吭声不作为,畜生不如。 舜华斗胆,请爹娘暂回主卧。由舜华独自料理此事。她若要活,孩儿必砍了她的右手。以复折辱娘亲之仇;她若要死,孩儿亦成全她,必留她一具全尸,让徵哥儿为她披麻戴孝,入葬祖坟。” 她这话的时候低着头,没有人看得清楚她脸上是什么神情,但那冰冷入骨的声音却犹如刀光剑影一般,飘忽而来,倏然袭出,直击人心。 方柔娘当场瘫软在颜昭明的怀里,瑟瑟发抖。 颜舜华言出必行,七岁之前性情懦弱,投河复生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狠辣过人,平素一直都笑眯眯地甚少生气,但是一旦动怒,那便是即便玉石俱焚,她也会将心中的想法完全付诸实施。 想当年,为了给公公出气,这个姑子就宁愿挨藤鞭,也要装疯卖傻打了她父亲方鑫一巴掌。 一念至此,方柔娘两眼发黑,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刚才聚集起来的勇气与怒意,随着那长篇大论一起消散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无限恐惧。 “昭昭……明,我……” 她的眼泪再次掉落下来,细细密密地滚落到颜昭明的脖项里,很快就将他的衣领给打湿了。 “别怕,别怕,妹只是而已,别怕啊,有我在,别怕……” “不不,她真的,她真的会……杀……我……”方柔娘看着并不理会她、仍旧笔直地跪在地上的颜舜华,顿时毛骨悚然,情绪崩溃地哽咽开来。 “不会的,柔娘,有我在呢,她不会的,啊,别怕,你别怕……” 颜盛国没有想到,跪在地上的这人,不是云雅容,而是他真正的幺女颜丫。 她一直在强调她的名字,就是想以此来告诉他,是她本人回家来了,以颜丫的名义,要代替此时不方便出面的家人处理此事。 想到妻子脸上的伤,大女儿又怀有身孕并未满三个月,二女儿脾气太过火爆一言不合即刻开打,偏偏长子又不争气,只会护着他自己的女人,至今也没有过问一句颜柳氏,他的双手又忍不住痉挛起来。 罢了,有一就有二,今日这样的事情还真的不能让它善了。为了妻子,即便最后是要舍去与长子之间的感情,他也得手起刀落。 一如颜昭明一直以来所选择的那样,无论对错,永远都护着自己的妻子,颜盛国也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乐清,过来,背我回主卧。” “孩子他爹……” 颜柳氏想要些软和的话,但是在接触到丈夫的眼神时,却再也不下去了。 相濡于沫二十余载,她自然看得出来,颜盛国这一次,是真的怒极,以至于神色会平静的那么快。 这一切皆因为,暴风雨就隐藏在下边,随时等待着将人给撕扯得粉碎。 她不敢再想下去,默默地任由长女扶着,先行回了主卧。 “二丫,你也进去陪着,你大姐多有不便,斟茶递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颜盛国扫了次女一眼,颜二丫磨蹭了一会,终于还是气呼呼地跑了进去。 尔后,颜盛国便再也没有话,任由牛大力将自己背起来,岳婿两人也安静地离开了。 颜舜华这时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将膝盖上的灰尘拍掉,尔后抬眼看向始终相拥着絮絮叨叨的夫妻俩。 “我知道你也怀孕月余了,方柔娘。” 方柔娘惊呆了,而颜昭明,也是如遭雷击,片刻后回过神来,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柔娘,你这几日腹痛是不是太过劳累所以胎相不稳?我去给你请大夫来看看。” 他完就想要将人给抱走,颜舜华却在身后凉凉地开了口,“数日前,方家派人送来了半箩筐新鲜的螃蟹,是给亲家的中秋贺礼。方柔娘,你私自扣下,趁着我哥上山打猎、侄女侄儿又去村塾上学的空当,偷吃了不少吧?” 螃蟹味道鲜美,尤其是在秋季最为好吃。但其性寒凉,利于活血祛瘀,孕妇吃了容易腹泻,乃至动了胎气,严重的还可能直接导致流产。(未完待续。) 第195章 后悔 “你胡,我才没有偷吃!” 颜柳氏见丈夫狐疑地看向自己,赶忙反应过来否定了姑子的猜测。 颜舜华却似笑非笑,若非甲一刚才传音给她,将此前监控的情况一一告诉,她又怎么会知道方家送了螃蟹过来,而方柔娘还偷吃了不少以至于腹痛不已? “蟹壳就埋在你院子中的桃花树下,要不要派人去当着我哥的面挖出来给他看?相信颜色会鲜艳如故。” 方柔娘差点被她的话噎得背过气去,“你你你偷看……” 在沈瞳外出帮忙干活的时候,云雅容总是这里晃晃那儿逛逛,偶尔为了故意气方柔娘,还会特意跑到她住的院子去溜达。 所以如今颜舜华讲出了这些细节,是十分有可能的。 “偷看?不,我不需要偷看,我还知道你将剩余没吃的螃蟹藏在了水井里。这几日,你一直禁止侄儿他们几个到那边上去舀水。” “丫,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这几日打水并没有发现。” 颜昭明本能地还是相信妻子多一些,故而又想往外走,“不管怎么样,柔娘你腹痛是事实,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二姑爷没在家,要不然就可以让他来诊断了。” 他有些懊恼,在妻子这几日总身上不爽利神色恹恹之时,就应该想得到她身体有问题,可是他总是记挂着秋收。每日里忙得脚不点地的,回来吃过饭沐浴后倒头就睡,实在是没有分出太多心思来关注她。 两个妹妹出嫁后。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就只剩下了他与母亲颜柳氏,他主要负责外头的事务,譬如田地耕作与山林间的种植收获,颜柳氏负责家务活与菜园的打理,忙的时候自然也会参与外头的事情。 事实上,因为妻子不擅长家务活的缘故,倘若不是两个妹妹出嫁后依然回娘家吃饭。家务活都由她们与牛大力包圆了,恐怕他这段时日连饭都吃不上。 只是她向来身体娇弱,又受不得气。即便他有心想要她多学习学习,却也无法狠下心来开口。 刚嫁过来的时候,方柔娘其实也确实学习过一段时间。只是方鑫夫妇将她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人媳妇后真的可以什么都是从头学过。三两头地打破碗碟。有几次连锅都被她整碎了。 后来怀了颜妮。她便没有兴致再学了。颜昭明也不想要她操劳。至于颜柳氏,自己亲自做还省心一些,不用在过后替儿媳妇收拾烂摊子,背地里还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直晃晃悠悠地过到现在,除了孩子时照看的时间多了一些,方柔娘在家里其实还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事情,颜昭明只是口拙性讷,却并不是真正的愚笨之人。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肯嫁过来与他共同进退。从来不曾舍得真正地亏待他与孩子,他却从不曾让她过上向往中的更加美好的生活,作为丈夫,他始终是怀有愧意。 也因此,除了在她出错挨骂挨罚的时候护着她,便是愈发拼命地干活,希望父母妹妹们能够看在自己辛勤劳作的份上,不再去计较她作为儿媳妇与长嫂的偶尔失职。 颜舜华可不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活动是如此的复杂,见他要走,冷不丁地又开口道,“大哥,不必找其他人。给爹诊治的那位陈大夫今日回来,如今应当在大伯娘家,你若不放心,那就直接上门去求诊,看看腹中胎儿如何。” “真的?那位神医回来了?” 实际上,介绍陈昀坤的时候并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众人,就如沈靖渊一般,他也被归纳为武淑媛娘家来人的笼统概括里。 只是,听颜盛国的腿有治愈站起来行走的可能,颜昭明即便云里雾里,也已经对陈昀坤顶礼膜拜。 “是。” 只不过,他肯不肯医治、要如何医治,确实不好。 “行行行,那我立刻去大伯娘家。” 他完立时背上方柔娘拔腿就走,颜舜华双眼黑沉沉地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面无表情地也跟了上去。 陈昀坤确实是回来了,只不过,这会却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两人在山中经历了什么事,秋实的左腿骨折了,此刻,他为她正骨敷药后,正在院子里逼迫她喝药。 向来十分顺从的秋实这一回却死活都不肯配合,双手一直挥来挥去,嘴里嘟囔着他又要给她下毒她才不会上当之类。 直到见到她从外边进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姐,救我。” 但在看清楚她身上的服饰时却又困惑了,想起来到这儿后看到的那个与自家姐几乎一模一样面容的姑娘,秋实顿时头大如斗。 颜舜华却没有理会,从从容容地向武淑媛请安,又向陈昀坤屈膝问好,便神情淡然地站到一旁。 颜昭明将来意清,陈昀坤看在武淑媛的份上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在看着秋实一滴不剩地将黑乎乎的药汁全都喝下去后,便当场给方柔娘诊脉。 只不过,诊完他的脸色便彻底黑了。 “都滑胎了还来找老夫干什么?当我是神仙,可以起死回生?你这妇人太过嘴馋,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要是想为你那缘悭一面的孩子复仇,老夫倒是可以做一回阎王,杀了她为那胎儿偿命。” 颜昭明闻言愕然,痛惜,遗憾,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显然内心为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百感交集。 方柔娘一直没敢吭声,此前一直寄希望于这个大夫是个庸医,查不出来她身体的问题,可如今产的事实一经捅破,她便惴惴不安起来,压根就不敢去正视自己丈夫的眼神。 实际上,在偷吃了一大盘螃蟹的翌日一早,她就腹痛不止,尔后没有多久下身就涌出了一大波血迹。已经生育过两个孩子的方柔娘当即意识到坏事了。 她的月事一直都不太准时,这个月又较上回推迟了数日,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谁料到,这一胎来得无声无息,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要是知道了,打死她也不会一次性吃那么多螃蟹! 只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未完待续。) 第196章 决不 陈昀坤的心情太过恶劣,以至于药方也没有开,直接丢下一句“福大命大,人死不了”,就指挥着吉祥背上秋实走了。 至于福大命大的方柔娘,手部红肿,被烫伤的地方起了好几个大泡泡,火辣辣地痛,这一会儿,却始终咬紧压根,不敢开口话,只是身体瑟瑟发抖,愈发紧紧地依偎着颜昭明,害怕他会大发雷霆一走了之。 只是,颜昭明愣怔过后,却依旧没有朝她大吼大叫,反而向武淑媛要来了药膏,便细心地替她的伤处抹上。 方柔娘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这样沉默的颜昭明,全身散发的气息让她觉得窒息的厉害。 颜舜华除了偶尔与武淑媛话,便是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互动,心里暗叹不已。 这个便宜大哥,无疑是个真心疼爱妻子的男人,老实憨厚,就像一直巍巍屹立在地之间的那无数座大山一样,让人见之心安。 只是可惜了,方柔娘的性情太过气狭隘,作为一个农村妇人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虽然本质上也算得上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但那一张嘴巴,却着实惹人厌烦。 祸从口出,自古已然。这人一日嘴巴不紧闭,手脚一日不勤快,家里便一日不能够安宁。即便颜昭明像头老黄牛一般任劳任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难以发家致富惠及子孙。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这也意味着。每一对夫妻之间,都会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角力。 区别只在于,有些夫妻间。合力会远远大于这一股角力,而在另外一些夫妻之间,角力却会远远大于合力,第三种情况是,两人的角力几乎对等,僵持不下,两人的力量始终势均力敌。 正所谓夫妻一体。两个人携手并进,只要跟得上,一方的步伐速度慢一些并不要紧。 即便速度完全跟不上。只要方向相同,那么速度快能力够的那一个人背负着对方前行,亦未尝不可,只不过会累上许多罢了。 但只要心甘情愿。那也依然甜蜜如昔。 怕就怕在两个人内心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甚至是想要前进的方向完全南辕北辙。如此一来,非但不能同心协力,反而会相互消耗心力角力一生,抵抗甚至打压另一方,胜出者气喘吁吁地拖着另一方前行,输的那一方被另一半勒紧脖子两眼翻白,随时随地命悬一线甚至一命呜呼。 两个人的婚姻,一旦走到了那样的人生境地。要么彼此重新拟定一个家庭目标去全力以赴携手共进;要么一方彻底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委曲求全拯救婚姻;要么干脆利落地痛苦分手放对方一条生路。自此分道扬镳;要么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输的那个人被自己活生生地勒死在半道中,从此爱也好恨也罢,都烟消云散一朝成空。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她收回眼神,突兀开口打破了那一片静寂,“大哥,人已经诊治完毕,我过的话必然践诺,你该不会忘记吧?” 她颜舜华,绝不容忍有人动她父母一根手指头。方柔娘既然敢明知故犯,她颜舜华就敢以欺大,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还之。 “丫。” 颜昭明喉咙干涩,像被鱼骨头堵住了一般,刺痛得很,“看在柔娘刚失去孩子而且并不是有意为之的份上,你就原谅她这一遭吧?” 颜舜华神色漠然。 颜家四房的三个姑娘,从到大都被方柔娘这个嫂子非打即骂,虽然认真起来,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不痛不痒的事情,可频率也实在是太过频繁了一些,长日久的,也着实是恶心人。 颜大丫性情柔顺,从来都是笑脸对人,将能做不能做的事情通通都做了,即便被不公平对待也从不吭声,更别反抗了。方柔娘一开始还会道几句,末了见所有的话语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声无息地就被颜大丫给吸收化解了,她觉得无趣便转移了目标。 颜二丫从就是不肯吃亏的火辣性情。幼时颇受了一些方柔娘苦头,后来学精乖了,反过来偶尔也能够在父母面前给长嫂上上眼药,反击得手,让对方也吃了不少的暗亏。自然而然的,方柔娘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针对她。 偏偏颜丫却是个从就懦弱胆的孩子。她年纪太,不像长姐温柔能干,也不像二姐泼辣敢斗,私底下遇上方柔娘对她出手打骂甚至有意无意地诬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次次退让含泪认错。 但是次数多了,自尊心其实也很强的颜丫到底也受不了了。尤其是在看见自家兄长一次又一次地误解自己,不信任自己,乃至于渐渐地不耐烦甚至出现敷衍的神情,生性腼腆敏感而又十分看重家人的姑娘,终于为此投河自尽,选择以死来洗刷自己的冤屈。 语言不总是苍白无力的,许多时候,它锋利如刀,能够在无声无息之下取人首级,杀人于无形之中。 虽在根本原因上,是颜丫自己没有调节好情绪,没能妥善地安置好自己的内心情感,所以才会采取了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在很大程度上,从嫁过来伊始就在私底下趁着无人肆意打骂欺压姑子,甚至三番数次诬陷姑子偷钱,又在三姑六婆面前诋毁姑子名誉的方柔娘,是隐形的杀人凶手。 甚至于,偏信了妻子的谎话而没有去周密查证便怀疑妹妹的颜昭明,也是凶手之一。 许多人喜欢人云亦云众口铄金,许多人内里苦楚却有口难辩,行至极端,往往自我了断以求一了百了。 颜舜华的头隐隐作痛,初来乍到时的种种情形一幕幕地掠过脑海,让她的脑门都冒出了不少的冷汗来。 那个才年仅七岁的姑娘,死的何其无辜。 她深呼吸了几次,待得翻江倒海无处发泄的怒意平息下去,才凉凉地开了口,“你失去了孩子,我真心地替你感到遗憾。只是,大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们都无可否认,这个孩子归根究底,是被方柔娘给亲手谋杀的。” 倘若方柔娘不是那么的自私自利,不是那么的好吃懒做,不是那么的总是“有口无心”,原主就不会死的那么憋屈悲愤,那个孩子更不会消失地那么无声无息。 “她原本就不应该昧下那么多的螃蟹自己一个人吃独食,更不应该在吃了之后腹痛仍然选择向你隐瞒。倘若即刻坦白,不定那个孩子还能有救。 上有好生之德,她作为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对待自己的身体却这么漫不经心疏忽大意,最后心情不好,更是将气撒到旁人身上,不单只骂骂咧咧,更是动手动脚,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动手打娘亲。 她犯下的错,就得自己来承担。这一次,我把话撂在这里,你若是想替她求情甚至代罚,我就不会只是简单地剁了她的右手了事,我会砍了她的脑袋,直接要了她的命。” 这一次,她不单只要给方柔娘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更是要让颜昭明知道,爱护妻子值得赞许,即便是偏心也可以理解,但是任何时候都毫无原则地护着挡着,这种做法却是毫无可取之处。 尤其是在方柔娘有意打了母亲之后还敢心无愧意,她决不饶恕。(未完待续。) 第197章 彪悍 “昭明,呜呜……你就让丫剁了我的手指头吧,要不然她会心生怨恨。我虽然是无意的,但到底是打了娘,心里也是不安的,呜呜,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呜呜,是娘对不住你……” 方柔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招以退为进,再次成功地勾起了颜昭明的保护欲,他柔声安慰了几句梨花带雨的妻子,便对颜舜华道,“丫,大哥知道你心疼娘。待会回去我立刻带着你嫂子去跟娘磕头认错,你就暂且饶了她这一遭吧?她身体还虚着。” 老实的人固执起来,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颜舜华抿唇,即便这样,她也不能看在他的份上放过方柔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然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还之,这是她坚守的底线,即便不择手段,她也得将人给抽了再。 “把她的长发给我绞了,权当是祭奠那个遭了大罪的孩子。”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空无一人的屋顶、梁上、柴垛之类的角落扫过,声音软糯却冰冷。 方柔娘既惊又恐,等了一会儿见自己的头发安然无恙,这才愈发地抽噎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丈夫的名字,表示她害怕想要立刻回家。 颜昭明忙不迭地应声好,扶着她就向武淑媛告辞。 颜舜华并没有阻止,就连视线也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只是游移在外,愈来愈平静,恍若古井无波。 “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她再怎么样也是你的长嫂。你是晚辈,出面惩罚总是站不住脚的,心惹上是非,毁了名声,得不偿失。” 直到颜昭明夫妇两人离开了大房。武淑媛才轻声地劝诫她,“你甚少动怒,如今看来。比之于你二姐,你更显得刚烈。过刚易折,还是软和一些吧,家和万事兴。” 颜舜华收回视线。却摇了摇头。 “大伯娘。家和确实万事兴。但您也知道,家败却往往是从一个搅家精开始的,就好比如‘一粒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好粥’。如今我话已出口,但您看嫂子可有悔改之意?她是害怕,但并无愧意。 而大哥,只会一味的袒护她,倘若他公正严明,哪怕他平素总是偏心向着她。只要在大是大非上立场鲜明赏罚公正,不轻易软下心肠。那我也不必站出来整出这样的事情来。” 武淑媛早就看出来,如今站在眼前这些话语的人是颜舜华,故而难得多了几句大道理。 “即便你想要替你娘亲出气,也不应该用以暴制暴的方法。你是晚辈,就算事出有因,那也是以下犯上。她动手打了你娘是忤逆公婆,但你打回去,却是忤逆长嫂,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颜舜华神色淡淡,“我知道,所以揍了人之后我会去祠堂找祖父领罚。” 武淑媛知道她心智极坚,便没有再什么,只是看着她往外去,身影不疾不徐地消失在门口,忍不住摇头叹息。 她的外甥想要将颜家四房的姑娘真正地握在手心里变成身边人,恐怕要打一场极为艰苦卓绝的拉锯战,最后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攻陷。 至于过程中是否有输有赢,都不重要。 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彼此,何其有幸。 武淑媛想起丈夫颜盛邦那张依然鲜明无比的面容,微微一笑。 颜舜华可不知道,就因为她的坚定立场,武淑媛就瞬间联想到她与沈靖渊之间的角力,还怀念起那位从未谋面的大伯父来。 此时此刻,她正缓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地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几句。 “我的脾气其实不太好,你的主子就知道。倘若你不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听令行事,不管是一年还是一个月,甚至只是一日或者半个时辰的功夫,你也用不着勉强自己。实在话,我恰巧也不太喜欢周围总是有人跟着,明着是保护,暗地里却又有监视的嫌疑。”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尝试一下与沈靖渊之间是否能够发展下去,她完全不会同意这样的跟随行为。即便甩脱不掉,但是时不时地找点麻烦,她还是做得到的,完全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平易相处。 周围静悄悄的,如今正是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幕野四合,偶有灯光闪烁。 颜舜华步行到一处偏僻的河岸边,在凉风徐徐中闭上了双眼。虫鸣唧唧,泥土的腥气与草木的清香一齐涌入了鼻端,就在这里,年幼的颜丫伤心欲绝,跃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这儿是埋葬过往的地方,也是她颜舜华得以重生脱胎换骨的所在。 “我不想为难别人,也不愿意旁人来为难我。所以你要么配合,要么就立刻给我滚蛋,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双目陡睁,没有再看那流水潺潺一眼,便疾步走回正路上,大步流星地向着去颜家四房去。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数棵柳树上,正站立着几个统一装束的黑衣人,后头的几人面面相觑,看着前头的甲一屏息待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家头头被人嫌弃工作做得不够好。所以,未来的主母果然如甲十三所言,是个浑身长刺作风强硬却又有趣好玩得不得了的彪悍女人么? 他们主子的未来想必一定是精彩纷呈的,只不过,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带进坑里去…… 颜舜华信步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巧一进院子传出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凄惨呼喊。 是方柔娘的声音。平常在颜昭明面前总是娇娇柔柔的嗓音,一下子就提高了数个音阶,尖利得仿佛能够瞬间击破旁人的耳膜。 她尚未推开门,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身侧,双手递过来一块黑布,里头裹着一大束头发,外加一根伤口平整鲜血汨汨的左指。 她微微抬眼,甲一视线下垂。 展示给她看干什么?表示配合还是证明能干? “你是八岁还是十八岁,留着罪证让人来逮你归案,还是认为我真心想要她一直看着断指,心里诅咒怨恨,从此一生不幸?” 冷冷地撂下了几句话,不待回答,她便推开门,一闪而逝。 甲一面无表情地在门外站立了数息,这才再次融入了黑夜。(未完待续。) 第198章 针锋 颜家四房摊上大事了。 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人,颜昭明的媳妇方柔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剃成了光头,这还不单只,连带左手的指也被人齐根斩断。 翌日,这一个消息,很快就因为愁眉不展的颜妮的无心透露,让听见的周于萍在村塾中悄然散布了出去。 三三两两的三姑六婆开始前往四房的一进院子探望方柔娘。 其中几个还真的得到方柔娘的允许进去探望,哭诉与安慰持续了大半光景,倘若不是因为需要回家做饭,恐怕这些人会从此住下来。 紧接着,因为消息的被证实,更多的人前来看戏。但被颜昭明诚心请来医治的陈昀坤却直接黑了脸,嫌弃鼓噪影响医疗效果,一气之下全都赶了出去。 颜舜华并没有亲眼看见那场景,甚至也没能见到成了光头的方柔娘。在陈昀坤为方柔娘成功地接上断指之后,她一大早就去了祠堂。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都清楚,她便干脆利落地挽起裤腿又抬高裙摆,任由颜仲溟拿出藤条,朝着白|嫩的腿肚子狠狠地抽了五十下。 沈靖渊这一日照例是在陪颜仲溟喝茶聊。她在黑屋接受惩罚的时候,他并没有跟进去,甚至在听见抽打声时也眉眼沉静。 颜舜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安静地来,安静地走,连茶也喝一杯。 颜仲溟并没有开口留她。任由她步履蹒跚却腰杆笔直地离开了祠堂,这才状若无意地道,“这个孩子性子倔。三两头来此受罚,让世子见笑了。” 沈靖渊不动声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颜老爷子言重。” “她是姑娘中老夫最为欣赏的孙女,虽目前刚烈有余柔软不足,但却心性坚韧。为人秉持原则。不动则已,否则必然勇往直前。” 颜仲溟并不掩饰自己对颜舜华的喜爱,赞赏之意溢于言表。但与此同时,却也直言他对她的担心。 “老夫这孙女,长于乡野能有如此心性,足见她是个有赋也有气运的孩子。但她秉性耿直。心软赤诚。言行举止初看漫不经心,实际凡事心中自有计较,认真起来却执拗非常,一旦心伤,恐难治愈。 他日及笄,能在村里村外甚或县城内外寻一良人,老夫尚能时常见到她,看顾一二。倘若远嫁他乡。非官非商的本分人最好,犬子夫妇亦能放下心来。若不然。门户的官商之家也未为不可,她怕麻烦,用点心却也能够应对,他日不必耗费太多心力亦能悠然自得。” 换言之,不单只他不赞成孙女远嫁他乡,颜盛国夫妇也不会同意幺女嫁入高门,即便是颜舜华本人,她恐怕也不会喜欢世家生活。 这位睿智的老人,拥有一双看尽沧桑的利眼,此刻正在婉言拒绝他的来意,尽管他尚未能找到恰当的时机正式提出来。 只是,他又怎么可能因为此等言语便轻易放弃? 别颜舜华如今已经同意与他一起,即便她如从前那般仍然未能接受他的心意,他也会一往无前。 “不是她的姻缘,事到临头也会突生变卦。倘若她命中注定应当嫁入高门,即便家族不允本人亦不喜,该她的总会是她的。” 逃不掉,离不开。想要抽身而退,除非塌地陷,阴阳相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已然。” 老实,如果不是因为宋青衍的面貌长得太过清艳容易遭惹是非之人,恐怕颜仲溟早就做主为颜舜华定下来这门亲事。 “普通人自然如此。颜五姑娘却与众不同,心性之坚远胜普通女子。颜老爷子认为,如此明珠,应当就此蒙尘,还是让她去往更适合于她的地方,大放光芒?” 沈靖渊微微挑眉,两人的视线在静默的空气中一触即分。 他的话语简直跟挑明了没有什么不同。他就是看中了颜舜华,想要娶她,一直带在身边,不论是明着来嫁娶,还是暗中拐带人,他都要顺手牵走她。 绝不放手。 “明珠不敢当,勉强只算得上是一块璞玉罢了。是在路边默默无闻却能领略乡间美景悠然一生,还是飞黄腾达夫荣妻贵,却诸多烦扰万千青丝染遍霜华,也唯有知地知冷暖自知。” 谁也服不了谁。 两人又默默地下了一回棋,喝了几杯茶,沈靖渊到底是没了兴致,便起身告辞。 “世子的好意老夫心领了。此事不妥,还请世子为了家族与自身前程三思而后行。 西陇颜氏虽然没落如此,有心重整旗鼓以求美名重新闻达于世,但不论是从前还是当下,乃至于将来,都更希望子孙平安喜乐,夫妻和美子女孝顺。假以时日,自然而然家和万事兴,家族的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今日这番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世子体谅与宽恕老夫的倚老卖老。” 颜仲溟神情严肃地完,便郑重地行了一礼,沈靖渊连忙闪身避让,“颜老爷子言重了,致远不敢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沈靖渊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颜舜华并不知道,颜仲溟为了她,已经与沈靖渊言语拉锯了数回,两人针锋相对,几乎寸步不让。 此刻,她已蹒跚回屋,甲一这一次觉悟很高,早早地就备好了药膏给她,医治新伤。 也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她此前经久锻炼终于出了成果,休息了一个上午,她就感觉好多了,行走间也完全不会露出端倪。 也因此,颜盛国夫妇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跑去祠堂领罚了。方柔娘有心要将她供出来,但是偏偏了颜昭明也不相信。 当时倒霉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颜昭明恰巧陪着她。两人都没有看清楚是何方神圣,方柔娘就被人剃光了头发,尔后斩断了左指。 方柔娘起初惊惧过头,尖叫后就晕了过去,醒来时手指已经被接回去了,听闻只要配合治疗与按时吃药,能够完全恢复,她才算是比较放下心来。 但是到底不是个能忍的女人,淡定过后她便要将始作俑者给拖下水来,声嘶力竭地嚷嚷着要惩办凶手。(未完待续。) 第199章 掐断 但颜昭明却只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不可能。颜丫之前没有动手后面便不会动手,即便动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末了见她依然歇斯底里地哭闹,眉心便皱成了一个“川”字。 “倘若妹有这样的身手与本事,她要报一掌之仇易如反掌,你就算有心防备也防不胜防。她此前的话只是为了让你害怕服软,过后诚心跟娘道个歉而已。 如今手指也接回来了,孩子失去了就失去吧,只能我们跟她没有缘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妮儿与徵哥儿。” 他无端地觉得自己累了,完便无视了妻子的咒骂与哭喊,一步一步地离开主卧,背影寥落,未及而立之年,居然就有了萧瑟之意。 一个人再怜惜爱护另一半,当对方自己都不尊重与疼惜自己、更遑论易地而处体贴他人的时候,长日久之下,那个总是默默付出的人便会渐生疲惫,乃至心寒,终至麻木。 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感情枯竭,绝非一朝而发。 方柔娘见他果真扬长而去,顿时哭得肝肠寸断,一边怨恨颜舜华,一边却又自怨自艾,埋怨自己当初怎么非得手欠,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抽了婆母一巴掌。 如今事情闹开得不偿失,她的头发变丑容貌大减,手部受伤痛意难当,不单只受了罪还沦为村中笑话,更让她惶惶不安的是,颜昭明虽然依然照顾她。却头一回不顾她的意愿无视她的眼泪,径直走人。 这是嫌弃她丑了吗?还是他其实很失望失去了那个孩子? 因馋嘴而产的事情并没有在村中传扬开来,最初知道的几个人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颜盛国从长子处得知此事后。虽然气得发抖,却还是看在方柔娘已经被女儿教训过以及长子情绪明显低落的份上,没有去找她麻烦。 只是,该训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忍下来的。午饭后,父子俩人便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也不知道了些什么,总而言之,自那日以后。颜昭明闲暇时间明显地往父亲的书房跑的次数多了许多,即便是在中秋节,他也不像往年那般目光时刻关注着妻子与儿女。 颜舜华参加完祭祖仪式。又与家人吃过团圆饭,这才趁着空当去了大房,见了憋闷得不行的云雅容。 吉祥与如意见到她回来,都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 伺候屋里头的那一位祖宗。可比服侍颜舜华困难多了! “我还以为三姐姐你要从此当我是路边花了!这么久也不来看我。” 云雅容刚见面就抱怨了几句。尔后便迫不及待地问她与家人见面后记忆的恢复问题可有进展。 颜舜华也不瞒她,笑着表示恢复地七七八八了,“只要碰到熟悉的人,就很容易会想起与对方之间发生过的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来。” 她挑了几件无伤大雅的事情了,末了又状若无意地提起宋青衍来,“他看起来比起从前要好看许多,微笑起来的样子很让人惊艳。” 云雅容完全不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故而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他的确容貌过人。尤其是对着人笑的时候,简直是春花烂漫星光璀璨。” 那人算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也聪明过人能文能武,倘若是在京城里头看见他,估计她都要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了。 上一回见到他,两人掰手腕,她这个从就有一把子力气的人居然一息不到就输了。 上上一回见到他,两人在偏僻的角落比赛看谁爬树快掏的鸟蛋多,他居然纵身一跃就上了树枝,尔后三两下就将鸟巢整个地搬了下来。她费尽力气,最后鸟蛋要么被她给捏碎,要么就掉下去摔烂,更惨的是她含在嘴里的那颗,居然被不心咬破了,最后全军覆没。 上上上一回见到他,这人屁颠屁颠地抓了一只白兔想要送给她。她是觉得它可爱啦,可是养起来也费力气,吃菜吃草什么的,量大着呢。她养了没几日就让牛大力杀了,结果回头见了他,便觉得心虚得很。 上上上上一回见到他,这人想要帮她的忙与大黑狗熟悉一点,亲自钓了许多鲜虾与河鱼上来,煎炸了要给大黑狗吃。结果花却不买账,被他惹急了,还追着他满山腰乱窜,笑得她肚子痛了老半也停不下来。 …… 颜舜华见她笑得眉眼都弯了,情不自禁便眉心微蹙,语气却愈发淡然了,“他娘曾经到家里来向我提过亲。” 云雅容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与欢喜突兀地转变成了苦涩与怅然,“哦,这样啊……” 颜舜华褪去了襦裙,示意她与自己对调过来,一时之间,房间里便是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音,一片静寂。 “嘿,三姐姐,这样好的一门亲事,爹娘他们应该为你与他定下来了吧?” “不知道,兴许吧,我没问过爹娘,反正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他把你当作了我成日追着东奔西跑,应当多少有些真心,要是定下来也不错。 在这村子里头,他是最为拔尖的未婚男子,年龄又刚好合适,家境相仿,日后要是成了亲,我们不定也能和大姐二姐她们两个一般,因为知根知底,所以琴瑟和谐。” 颜舜华看着她微微一笑,直到姑娘不知所措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去,这才收敛了眼中的思绪。 “这些话你可别向外传,恩?” “我知道了。” “中秋之夜,玉带河边有人放河灯,可热闹了。你去玩儿吧,只要注意安全就好。今晚我在这儿休息,你可以继续扮演颜家四房的三姐,高高兴兴地耍一把,然后回家里去睡一个好觉。” 她拍了拍云雅容的肩膀,对方兴致不是很高地附和了一声,便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离开了。 颜舜华长吁了一口气。 希望她今晚所做的是对的。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空,无名卒宋青衍与大家闺秀云雅容之间,相隔的何止是千山万水?即便她不出手阻拦,日后他们能够艰难成事,恐怕也难以长久维持美好的家庭生活。 尤其是,宋青衍这个子,居然直到如今连自己喜欢的正主是谁都搞不清楚。这份青涩朦胧的喜欢,就这么掐断也好。 省得她看着糟心。 两人虽然朝夕相处却只在真实生活中见过短短一面而已,沈靖渊却能够迅速分辨出来她与云雅容的不同。宋青衍要真的是喜欢她或者云雅容,依他从就与她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的份上,也应该早就分辨出来了才对。 颜舜华龇了龇牙,为自己无端地又想起来沈靖渊而感到十二万分的头疼。 她在外间练了一会儿大字,又翻了几页书,便进了里间,熄灭烛火,褪去外裳,准备就寝。 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刚去掀被子,就有一根温热的手指头往她的皓腕上搭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200章 吃醋 她瞬间抽出匕首往热源砍了下去,但即便她的反应速度够快,来人却以更快的速度将匕首给夺了过去,反手一拉,就将她整个人给抱了个满怀。 “舍得回来了,恩?” 听见那熟悉的声调,颜舜华在黑暗中撇了撇嘴。这人真是经不住念叨,曹操曹操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藏在里间的。 “你怎么在这儿?也不怕吓着人。” “不提前来埋伏你,岂不是要错过了那精彩的言论?” 沈靖渊整理了一下被子,将两人裹得严实了,确认不会冷到她,这才似笑非笑地反击了一句。 颜舜华翻了一个白眼,果然一千个男人一千个都喜欢得寸进尺。确定关系这才多长时间?就敢直接睡到她身边来了。 “有事就,没事滚蛋,别打扰本姑娘休息。” “姑娘家怎么话总是怒气冲冲的?需要我找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教你礼仪么?” 沈靖渊见她挣扎了一番便懒得再动了,心内好笑,力道稍微放宽松了一些,让她躺着更舒适一点。 “是沈林惹恼你了?骂得对,他从到大就只肯留在我的身边,对待其他人的命令反应是慢了一些。” 实际上,最初他下达命令让甲一去暗中守护颜舜华的安全时,甲一并不愿意,任是谁都可以。 没有想到,他服了这个最为得力的属下之后,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许久都未被人教训的甲一。居然明晃晃地被颜舜华给嫌弃了。 实话,没能见到那个场景,他这个做主子的还真的是有些遗憾呐。 “他是你身边的第一人。我可不敢骂他。” 颜舜华翻了一个身,双手环抱住自己,让两人的距离远了一点点,“你非得派人在我身边跟着吗?我不是太喜欢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 沈靖渊使了一个巧劲,又将人给拉近来,在她要抗议的关口停下动作。微微一笑。 “有人看着你都能够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你要不愿意,那日后我就辛苦一些,去哪儿都将你拴在裤腰带上。亲自看着。你可好?” 颜舜华哼了一声,知道在这一点上她没有办法服他。毕竟若是在五感共通状态中,她受伤的话他也一样会被牵连,而他又时常都处于打打杀杀之中。被人刺杀似乎是家常便饭。若是有个万一身受重伤,她也一样会苦不堪言。 “甲一一直都是守着你的,我可用不起他。你不是以前跟着我的影十五跟影十六还在村子里吗?就用他们两个吧,其余的就免了。” 她以后都不会乱跑了,最起码,在出嫁之前这几年的时间里,都不会想着要往外跑。但最起码,人选问题。她还是可以做主的吧? “呵呵,难得沈林也有这样被人嫌弃的时候。行。只不过人数要增加几个。放心,什么不该看什么不该听他们都知道,即便不心看见听见了,也不会有人泄露主子的事情。” 但凡是那样没有经过考验的人,都不会被允许送到他的身边来。他自然更不可能将不靠谱的属下派到她的身边去。 “随你。” 反正在这事儿上她没有多少发言权,把能够争取到的定下来,她也就略过不提,“很晚了,没事儿就这样吧,我要就寝了。” 言下之意,他可以滚蛋了。 “我这几日去跟你祖父提了下我们的亲事,他心有疑虑,你有什么好方法没有?” 沈靖渊却甩出了重磅炸弹,轰得她一个激灵,原本就不多的睡意犹如煮熟了的鸭子一般立即飞了。 “你什么?提亲?谁让你去提亲的?!” 怪不得颜仲溟下手这么狠,原来不单只气她动手惩罚了方柔娘,还有这么一个缘由在内。 “你明年就要及笄了,如今先通通气,先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与请期。你我两家一南一北,届时途中若有个耽搁,一整套的流程走下来,少也要大半年。再到确定日子亲迎,回到京城沈家,没准都要到一两年后。” 这一段时日他比较清闲一些,偏偏她却年龄未到。时间越往后他身上的担子就会越重,恐怕上头隔三差五就会要他接手处理一些案子,届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有充裕的时间来陪她。 沈靖渊将人揽得更近一些,完全不顾她双手的拍打。 “归,动手动脚干什么?”颜舜华偏了偏头,躲过了他嘴唇的袭击,用力推了他一把,“停停停,正事!我可没有答应你要立刻成亲。” 沈靖渊纹丝不动,亲了亲她的额角,为了避免惹恼她到底是没有继续下去,“你最起码还有一年的时间做准备,不用着急。” 她着急个屁! 颜舜华揪住他的耳朵往外一拉,“我的是,我没有答应要跟你成亲,你跑我祖父那儿去胡八道干什么?” “你不跟我成亲跟谁成亲?宋青衍?恩?” 沈靖渊将自己的耳朵解救下来,顺带着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双眼微眯。 “长得好看的女人是红颜祸水,长得太俊俏的男人是蓝颜祸水,这可是你告诉我的。你爹娘一早就拒绝过宋家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如今犯浑,见他长得比姑娘家还好看,所以要吊死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 颜舜华愣了愣,瞬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是在吃醋?用得着这样心眼?我不就是赞了宋青衍一句好看而已?” “哼,一句而已?‘他看起来比起从前要好看许多,微笑起来的样子很让人惊艳。’‘在这村子里头,他是最为拔尖的未婚男子,年龄又刚好合适,家境相仿,日后要是成了亲,我们不定也能和大姐二姐她们两个一般,因为知根知底,所以琴瑟和谐。’” 沈靖渊一字一顿地将她此前忽悠云雅容的话语给复述出来,末了气息危险地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想跟他成亲,日后琴瑟和谐?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两个可是五感共通。即便不是睡在一张床上,也对彼此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 他将自己的情绪放开,颜舜华顿时受到冲击,瞬间在无形之中便感应到了属于他的体验。 是剑拔弩张,甚至是火山爆发也不为过。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身体直往后倾。 沈靖渊见状哼了一声,干脆覆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201章 抽身 颜舜华翌日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蜷缩在被子里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服自己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擦身穿衣,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吃早饭时,她相当地沉默。 沈靖渊也绷紧了一张俊脸。 武淑媛察觉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并未什么,只是如常地拉家常,笑逗趣。 因为过节的关系,颜昭睿这几日一直都没有离开,见状倒是识趣地附和了几句,饭毕又拉了沈靖渊去书房下棋。 “怎么了,跟渊哥儿闹别扭了?还是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出来,大伯娘替你教训他。” 见外甥离开也没能引起侄女分毫注意,武淑媛终于还是开了口询问。 颜舜华摇头,“没什么,我自己能解决,大伯娘不用担心。对了,我和云大姐何时能够真正地调换过来,回到彼此原本的位置?沈公子是跟您了什么,还是跟祖父了什么,所以才拖延至今?” “还没有生气,连沈公子都喊出来了,你这孩子。”武淑媛失笑,难得见侄女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感觉还挺新鲜。 “家妹早逝,他从就失去了母亲,在许多时候,恐怕会跟别的在健全家庭成长的孩子不太一样。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直接指出来给他看让他日后多多注意。 两个人的相处就是得多沟通,许多事情开了就没事了。总是憋在心里头,误会会越来越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大伯娘这番话的意思。对吗?” 武淑媛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够最终走到一块的。尽管家世不太般配,但是在她看来,这个通晓世故却又不失骨气的侄女比起许多世家姐来,更加适合性子清冷而且有些别扭的外甥。 尤其是,他们之间又存在着那样的奇特联系。要是最后不能走到一起,日后这联系却并不能完全消失,日常生活恐怕多有不便。 一念至此。武淑媛神色陡地怪异起来。这两人如今这个模样,倒不像是一般的闹别扭。该不会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渊哥儿今年刚满二十岁。换做一般家庭的男子,早就有了家室。不定孩子都生了一窝了。可是他却还没有丝毫动静,上一回在娘家见到了妹武思兰,也没有听她起过要替他找媳妇的事情来。 按照推测,他多半是打定了主意要娶颜丫的。只是苦于年龄不够。还得等着罢了。 如今这两人隔三差五地见面,原本就是心里喜欢的人,血气方刚的渊哥儿难不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来。 武淑媛的视线从颜舜华那高高竖起的密实衣领上扫过,心里着实一惊。 因为嫌弃高领的衣服会使脖子转动不舒服,这个侄女是很少穿这样的襦裙的。即便是围脖,也只有在颜柳氏的苦劝之下才会勉强围上。 “丫,你老实告诉大伯娘,是不是渊哥儿欺负你了?他要是敢对你做……不好的事情。大伯娘立时就打断他的腿!” 她眼神森寒,声音陡然拔高。让颜舜华顿时吓了一大跳。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们是在有些事情上看法产生了分歧,拌了几句嘴,真的没什么大事。大伯娘你别生气,喝口茶润润唇。” 颜舜华借着泡茶的空当,捋了捋思绪,转头就胡诌了一件事了一遍,打消了武淑媛的怀疑。 “真的只是关于吃食的问题?” “是,他非得逼我吃多一点肉,我本来口味就偏清淡,当然不愿意啊。结果他杂七杂八地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最后还敢威胁我不肯吃肉养胖一点就要给我苦头吃。 更过分的是,他了没一炷香时间,就变戏法一样端了一大海碗的五花肉硬是逼我吃下去。弄得我昨晚腹泻,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你我见到他能有好心情?没有上去揍他一拳就已经算客气了。” 颜舜华眼也不眨地完,最后还恶狠狠地比了个挥拳的姿势,逗得武淑媛顿时乐了。 “他是关心则乱。你看着是比从前瘦了些,但也只是因为你一直在长高的缘故。太瘦不好,太胖也不好,你如今这般,身体稍显单薄了一些,饭量增大一点,就够了,用不着特意吃肉。” “我也是这么的。他却死脑筋,非得我长得像一张纸那般,风一吹就飘了。还什么他又不能时刻看着我,万一哪我真的让风吹走了怎么办,难道他还得涯海角去寻?我反驳几句,到了最后他不耐烦了,居然什么就是得养胖一点,要不然手感不好,他……” 颜舜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话语戛然而止,双眼也不好意思地往四处乱瞟,待得武淑媛嘴角含笑地看过来,她便借口要练字,一溜烟地跑了。 只不过,忽悠完武淑媛,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却收起了笑容,有些抑郁不快。 为了平复心情,她果真铺开宣纸,磨墨开始慢慢地写字。起初笔走龙蛇,笔端流泻出来的字全都像是狂草,慢慢地略微工整了一些,她便将速度放慢,全神贯注地默写起《旧闻实录》来。 待得她再次恢复平静,居然就已经到了午饭时候,书籍只默写了三分之一。 沈靖渊并没有与她们一道吃午饭。接下来数日,他都不见人影。 颜舜华不闻不问,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看书习字,只在早晚时候,会让吉祥如意加强警戒,自己则绕着院子一遍一遍地跑步。 偶尔她还会抽空与颜昭睿下下棋或者比划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腿上绑了沙袋所以行动不够敏捷的缘故,还是因为颜昭睿到底是成年男子,力气与灵活度都比她要强,每次动手,她都会输。 虽然没能取得胜利,但是大汗淋漓的后果是,她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比起一个人在房间里憋着,运动的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八月二十日晚上,就在她看书看得开怀大笑时,沈靖渊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前,眼神黑逡逡的,显然是在控诉她的无情。 颜舜华挑眉,蓦地想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看到过的一句话。 “不要在一件别扭的事上纠缠太久。实际上,到最后,你不是跟事过不去,而是跟自己过不去。无论多别扭,都要学会抽身而退。”(未完待续。) 第202章 耍赖 他陷得太深,以至于无法像她那般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见他不话,就只是木木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颜舜华低下头去,重新看起书来。 只是,这么一大个人杵在身边,她即便有心想要看下去,注意力也没有办法很好地集中。 那个晚上的事情,吓了她一大跳,让她至今想起来也心里老大不爽,但相较于她的不喜来,恐怕他才是那个事前事后都完全懵了的人。 兴许被自己完全给吓坏了也不一定,要不然怎么会胡子拉碴的,脸上与手部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像是树枝与岩石划拨的一样。 她杂七杂八地想着,神思不属,面上却丝毫不露端倪。 见她这般地沉默,以为自己被完全排斥了的沈靖渊,脚步一旋,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 颜舜华一动未动地坐在书桌旁,一炷香过后,合上书本径直熄灯就寝。 起初她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走马关灯似的想起之前的事情来,他的失控与她的惊慌,那无数湿热的吻与无数的对抗拉扯,让她的俏脸在黑夜中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头部却隐隐作痛。 辗转反侧了许久,当她睡意渐浓,眼见就要约见周公下棋的时候,沈靖渊却再次潜入房间,站在床前愣愣地看着她。 颜舜华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眼睛却慢慢地在黑暗中睁了开来。 这人的自制力真的十分奇怪。有时候惊人的脆弱,仿佛不堪一击,有时候却又惊人的强大。仿佛无物能破。 此前他失控,所以才会失态,做出他平日里绝对不会做出的事情来,尔后他却能够忍下所有的情绪,独自离开去平复心情,丝毫也没有因为强烈的感情而再次失态联系她。 此刻,明明近在眼前。这人却任由情绪的网完全张开,将她笼罩在内,任由所有的感觉都汹涌澎湃地向她涌来。完全地将她给淹没在如水的黑夜里。 几乎是在一瞬间,颜舜华便感知到了他暴走的情绪。 他的感觉很不好,几乎有要毁灭什么东西的冲动,或者对象会是外界。但若是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颜舜华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在等她做决定。 如果此刻她让他滚,日后他便不会再来见她。因为自觉没脸过来。 沈少祁对他的教养甚为严厉,对于那时候一个幼的孩童来,几乎可以是严苛。也因此,他自看着嘻嘻哈哈,却严于律己。可是那个晚上的事情,却极大地冲击了他的自信心。 因为差点丧失掉对自己的信任,所以他狼狈地逃离了。直到漫无目的地在群山中行走了数日。在思念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他才惶惶不安地回到她的身边来。等待她给予新生的希望,或者,死亡的判刑。 良久,颜舜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比他自己认为的还要在意她的感受,也比她所认为的用情还要深。 这人,不管将来会不会成为她的最终选择,但的的确确的,如今是她的一个麻烦,即便时有不喜,却依旧心甘情愿地背负。 “吃过东西了没有?” “没。” 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却难掩激动与强烈的忐忑不安。 颜舜华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摸黑便去了厨房。他在后头亦步亦趋,不敢离得太近,却也不想离得太远。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只进过数次大房的厨房,却也对里头的摆设了若指掌。很快便找到了火折子,生火,给他下了几大碗面条,中间还磕了两个鸡蛋进去。 沈靖渊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欢喜的心情简直要溢满整个胸腔,因为太过忘情,以至于她后头又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吃完自己洗碗,还有,将自己也洗干净一点。身上一股酸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掉进潲水桶里去了。” 完她转身就走,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抓一个准。 她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话。 他起初不肯放,直到面条都要糊了,她的脸色也快要结成冰霜的时候,才神色郁郁地放了手。 “好。” 声音寂寥,有气无力,此前凭空而生的无限欢喜,转瞬之间便褪地干干净净。 颜舜华却仿佛铁石心肠,丝毫也没有因此心生同情,反而是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沈靖渊见状,神色黯然,到底是坐了下来,速度极快地将面条全都吃了下去,继而亲自洗碗,又听话地去把自己洗刷了数遍,直到身上清清爽爽地没有一丝不好的味道,这才重新去见她。 原本以为会等他解释完毕才会睡觉的颜舜华,却早已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呼吸绵长。 他心下暗叹,怔怔地在黑暗中看了她良久,挣扎了许久,才在空着的那一半床上躺了下来,双眼大睁,直挺挺地熬到了亮。 颜舜华意识清醒的时候,转头便见到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又在我床上?要是喜欢这间房,那我去住另外一间,你搬过来,行了吧?” “我错了,那个晚上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的那些要与别人成亲的话,还琴瑟和谐什么的,突然就失控了,对你……反正你要打要杀,我都认了。” 他紧张兮兮地完,便从枕头底下抽出她的匕首,递到了她的手心。 颜舜华没好气地将匕首放回原处,伸手就在他的脑门弹了弹,“原来你也有害怕认错的时候?哼,自作自受。” 她不想理他,最起码在他理智回转的当口,她可不想白费力气去照顾他的情绪。 “起来,我要去洗漱。” “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我就起来。”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他像个孩子似的,耍赖皮地躺在床外侧,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离开。 “沈靖渊,老虎不发威你当姐是只病猫是吧?啊?你让不让,你让不让……” 她鬼使神差地便十指出动,去挠他痒痒。 他看着面无表情常年冷峻,但实际上私底下是个非常爱笑的人。尤其是,身上的痒痒肉多得很,她一挠一个准。 这一回,他数日沉郁如墨的脸上,笑意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就如往昔那般直达眼底,晃得她心跳加速眼花缭乱。(未完待续。) 第203章 大补 妖孽。 她心里嘟囔了一句,便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发生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虽然于你于我都很不容易,但尝试一下,也不见得会很难。要是连这样的坎都过不去,我看我们两人也用不着再谈下去了,你呢?” 沈靖渊依然躺着,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却终究没敢像从前那样想抱就抱,“你真的不生气?” 虽然没有进行到底,但醋意萌发突然暴躁的他,还是在狂怒当中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虽然两人都不太在乎世俗规矩,但却都明白,彼此心中自有底线。 而他那个晚上,差一点点就越过了底线。 倘若不是她被吓得流下泪来,他尝到了泪水的咸味,恐怕他会一直做下去,直到事情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为止。 那样强烈蛮横而又不带丝毫尊重之意的占有欲,不是喜欢,更不会是爱。 她很明白这一点。而在瞬间明了了这一点的他,差一点就完全失去了她。 沈靖渊望着她,心里翻江倒海般害怕,波涛汹涌般的情绪透过无声的语言传递到了她的手心。 颜舜华挑眉,抽回了手,下一瞬间却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高仰起头,犹如睥睨下的君王那般傲然,“样,姑奶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生气?你也未免太看我了。” 话语铿锵有力,语调却夸张的要命,活脱脱一出滑稽戏。沈靖渊瞬间就被她的搞怪给逗笑了。 她是故意的,故意以玩笑的方式来安慰他。 此前的事情是他的性子使然,但的确是无心之失。 她生气归生气。但站在人性的角度上分析,却明白那个时侯的他犹如猛兽般被本能驱动,所以在他回来认错后很快就选择了原谅。 他为她的释然而欢欣鼓舞,但想到她面对自己失控时依旧理智如此,远不及自己那般因了她而情绪暴走行为失控,转瞬便又不太高兴起来。 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他也相当明白。 她随时随地都能够抽身而退。他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脱身,如她那边随性自在地断就断走就走。 想起昨晚他回来见她时,她正独自看书看得开怀大笑。丝毫也没有因为事情的发生与他的离开不归而感到生气愤怒或者伤心忧虑,沈靖渊眼神一黯。 颜舜华轻易地便捕捉到了他情绪的起伏,虽然不能够完全洞悉他的心理活动,但却知道这人是喜忧参半。 “喂。我被你占了便宜也没这样烦恼生闷气的。你是个男人。不应该心胸宽广,挥一挥手就让事情过去吗?总这么纠结干什么?心早生华发。” “你要是勃然大怒像只抓狂的猫,我倒是不会纠结这么久。”沈靖渊无奈,也跟着坐起来。 颜舜华不理他,穿衣洗漱,完毕见他还坐在床上,不禁黑了脸。 “我,你能不能留点脸面给自己?我都的那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 “什么?” 沈靖渊原本正在想事情。被她一两眼便呆萌呆萌地看过来,活像一只刚睡醒的大型犬。 颜舜华蓦地便想起大黑狗来,也不知道它在山中过得如何了,“你知道花如今在哪座山吗?趁着没事,我去把它找回来。” 省得总是在外边流浪不回家,日后不准家养就会变成野生的了。 沈靖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失控的事情在于她看来,居然还比不上一只狗久不归家的事情重要。 他心里磨刀霍霍,面上却笑靥如花,“知道,我派人日夜跟着它。” 她那般地宝贝它,自从知道她能够隐隐约约地记起大黑狗之后,他便下达命令,让属下专门留意花的日常动向。 未免它在大山里乱跑遇到危险,影十五沈放与影十六沈晔轮流,一人看狗,另外一人必定留下来注意村子里头的动静,尤其是云雅容的安危。 只不过,花的警觉性很高,常常带着人东奔西跑,时不时就会甩掉后头跟着的人,只有吃饱喝足或者玩耍的时间够了,才会冒出头来,独自回家。 接连被甩了几次以后,影十五与影十六再跟着的时候,就都不约而同地心翼翼,不会靠的太近。遇到它怀疑四处扫视的时候,还会悄然后退,只是远远地缀着,不让自己出现在它的视线范围内。 悲催的是,花的嗅觉大概是太过发达,常常跟着跟着,它不耐烦了,又会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三两下就干脆利落地甩掉了人。 作为一只狗,还是一只毛色深色的狗,想要在山林中飞快地隐藏起来甩掉人类,简直是太过容易了。 尤其是,它偶尔会像淘气的孩子那般,恶作剧地专门往浓密的草丛、陡峭狭窄的山洞、繁花烂漫的藤蔓里钻,简直让后头跟踪的影十五与影十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当然,也因为跟着它满山遍野地乱跑,两人虽然苦不堪言,却也着实收获了不少乐趣。 譬如花知道哪儿有深潭,里头有鲜美的鱼虾;哪儿有什么树,上边结的果实清脆香甜;哪儿又有珍贵难觅的药材,适合他们通知柏润东去采摘;哪儿又有奇特的美景,可以吸引人停下来驻足欣赏…… 颜舜华听沈靖渊将这些属下汇报的趣事一,心里立马就痒痒起来,恨不得立刻见到那只据自己从养到大的大黑狗。 “你它见到我会不会不记得了?” 虽然理智上认为不可能忘记她这个饲主,但情感上却还是有些忧虑。毕竟时隔大半年没有接触,完全不记得了也有可能。 “要是不记得那就宰了,冷正是吃狗肉的好时节,大补。” 沈靖渊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也站起来到梳妆台前,重新束了一下头发。 颜舜华在一旁看着呆愣了一下,随后咳了一声,叨叨了一句美色误人,这才回击道他要敢宰了她的狗,她就剁了他的手。 “姑娘家家的,嘴巴总是这么暴力,得理不饶人,这可不好。” “伙子一个,总是三更半夜摸到姑娘家的床上,更不要脸。” 他她一句,她就呛他一句,到了最后,沈靖渊眉毛一挑,威胁再不闭嘴就不带她去找大黑狗,颜舜华这才消停了。 而某个爱吃醋的男人,见状心里却愈发磨刀霍霍。 果然,他暂时只能算是她嘴边的一粒白米饭,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随意抹去。花却是她心中的朱砂痣,时刻惦念仿佛美好长存。 真是,想起就气煞人。(未完待续。) 第204章 花环 两人吃过早饭就离开了颜家大房,向着连绵的群山而去。 未免被人认出来引来麻烦,颜舜华穿了男式的衣服,还戴了一顶斗笠,外罩了一件斗篷,以防衣服被露水打湿或者被树枝勾烂。 沈靖渊也同样做如此打扮,远远地看过去,两人活脱脱就是兄弟俩。 因为不知道来回要走多长时间,颜舜华将沙袋卸掉了,又嘱咐他让人带上火折子、防蚊虫之类的备用药品,自己也随身携带了干粮与一大壶水。 沈靖渊笑话她是生的主母命,若是哪家的姑娘,一般出行也只会想着哪儿好玩哪儿有什么东西好吃,她却是首先想着如何保存体力与安危问题。 “但凡是个成年人,出门在外当然首先考虑的是衣食住行是否齐备与安全,这跟主母命还是姐命没有关系。要按照你的思维来,岂不是全下的管家都得是个女人了?” “我是就事论事,刚才是讨论你的个人行为,可没有影射任何不好的东西,或者议论他人。” 沈靖渊并没有任何不悦,实话,他还乐在其中。 兴许是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管是做什么,只要不是真心推拒他或完全漠视他想要抽身而退,他就会觉得兴致盎然。 能够开口与他交流,总好过以往那般只顾着观察与防备。 “是是是,但凡沈公子所。总是占理的一方。我姓颜的话就都是放屁。” 对于他总是三不五时地要逗弄她话这一件事情,颜舜华已经从抗拒到反驳到无视再到相当淡然了。 反正她要是想话,他拦不住。她要是不想开口,他也完全管不了。只要他不发疯,那爱咋咋地。 对于这段双方都互许了的恋情,颜舜华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得好听点那是安之若素,得难听点,便是放羊吃草放任自流。 沈靖渊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一直以来都采取了主动靠近积极争取的路线。如果不是那个晚上失控的事情发生了。恐怕此刻他也不会允许她一路走着上山,而是直接背着或干脆抱着她飞上去。 不过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好有坏有利有弊,就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端看持有人如何看待而已。 虽然失控的事情让她又戒备心起不再容忍他再试探性地冒进,但他却也由此知道了她的底线在哪里,她事后的反应又会如此,此后他的行事便就有了规矩。对她的信心与尊重更多了一些。对自己的要求与监督也会更加严厉一点。 而如今虽然是结伴走着上山,她会累一些,但好歹两人同行的时间也会长一些,这么一想,感觉也不错。 颜舜华可不知道,就因为这一点事,他又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此时此刻,她正时不时地拨拉一下草丛或者采摘一些看起来芬芳馥郁的野花。拿在手中编织着花环。 她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彼。虽然她种花养宠物什么的不太在行,但好歹编织花环还是有一手的。 很快她就编织好了数个花环。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便将斗笠拿下,自己戴上一个花环,又愣是将他的斗笠也取下来,套了一个花环上去。 手上多余的花环也被她恶作剧地扔给他,好心地提议他有好东西必须学会分享。 于是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甲一等人,也被沈靖渊命令带上了鲜花颤巍巍随风飘动的花环,在山林间藏身的时候,仔细观察便尤为明显,可谓是移动靶子,就等着挨打。 要是手中有枪,不准她还真的能够射中几个。 颜舜华一边忙碌地捡拾着脉络特殊看起来精致非凡的草叶,一边则时不时地注意周围的环境,偶尔不心地掠过暗卫们藏身的地点,快速地分析一番他们为何选择那个地点隐藏,一边三不五时地与沈靖渊斗嘴。 就在他们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的影十六反馈消息称前方有两拨人,颜舜华与沈靖渊这才将斗笠给戴上了,只露出了半个鼻子、一张嘴巴与精致的下颚。 让颜舜华惊讶的是,首先来到他们近前的居然是颜昭睿,背上是微蹙眉头红着眼睛的龚玥。 “胖丫,你怎么了?” 自从回到颜家村后,她想起了许多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比较大的事件,其中牵扯到的人,她七七八八地都能够想起来,而自始自终都拥有赤子之心的龚玥,就是其中之一。 龚玥在背上探出头来,凝视半晌,见她掀开斗笠露出面容,这才迟疑地问道,“丫姐姐是你?你怎么进山来了?四叔与四婶娘他们不是不让你到处乱跑么?” 因为总是会出现意外,所以颜盛国夫妇的确是在被当做颜丫的云雅容归家后,便下达了禁足令,禁止女儿到村外去,也严禁她独自进山。 后来时间长了,见云雅容一直乖乖的,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允许在有人的陪同下,可以外出玩耍。 “这不是有人陪着来吗?你怎么了?是腿部受伤了?要不要紧?” 颜昭睿闻言表示龚玥一大早独自进山采药,不慎被蛇咬伤了。幸好他今日上山,无意中发现了她,替她做了紧急处理,否则后果难料。 但如今唯恐余毒未清,他得赶紧背着她下山去找大夫来看看。 “二姐夫还没有回来。沈靖渊,除了陈大夫,你还有属下精通岐黄之术吗?” 颜舜华有些着急,因为按照颜昭睿的法,龚玥受伤的时间也颇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甲七并没有跟过来,但备了有防蛇毒的药,先服一粒,尽快送下山去让甲七处理。” 话音刚落,就有人送上了一粒药丸,颜舜华拿自己的水壶倒了水喂龚玥吃了,颜昭睿便背着她与众人告辞。 见颜舜华依旧不放心,沈靖渊派了一个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继续前行,让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没过多久,他们又遇见了背着一个姑娘的男子。 而那男子,恰恰是沈靖渊并不希望见到的人。(未完待续。) 第205章 情敌 宋青衍起初并未认出颜舜华来,毕竟在前方的人表示有人靠近的时候,她就将斗笠重新戴回去了。 但他背上的周于萍却远远地发现了她手上拿着的花环,尖声地叫嚷开来,“颜丫?是颜丫!你居然跟一个陌生的男子上山幽会!青衍哥哥,你看见没有?颜丫女扮男装私下约了男人幽会!!” “你胡些什么?噤声。” 宋青衍并没有特意留意颜舜华,虽然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两个男子有些古怪,统一装束不,手上居然还统一拿了一个花环,怎么看怎么怪异,但是他却比周于萍有眼力见多了。 瞧见沈靖渊腰间别着的刀具,他便心知这是自己不能招惹的人,故而略略额首算是道歉,便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离开。 “她真的是颜丫!我从就跟她要好,怎么会不知道她喜欢编织花环?每一回上山她都会不自觉地寻找好看的花花草草,然后一路玩一路编,真的是她,我发誓!!” 周于萍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些许害怕,但却感到自己碰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这一次不抓住机会揭穿颜丫的真面目,恐怕日后她都不会有机会完全打倒她了。 既然颜丫自己作践自己,还送上门来让她发现,她当然不能放任机会在眼前溜走! 宋青衍闻言,想起颜丫从前的确是喜欢编织花环的习惯来,不禁迟疑了一瞬。但见对面的两人依然不疾不徐地像自己走来,便再次低声呵斥了周于萍一句。 “别再了。我先送你下山。” “青衍哥哥,你要相信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真的是她,她不是个忠诚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喜欢她等着她?我早就跟你过,她像她大姐一样,是个得陇望蜀见异思迁水性杨花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嫁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根本就配不起你,你……” “给我闭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背后他人是非的人,本身就是个是非人!你的为人能好得到哪里去?再敢乱话我就扔了你,由得你在山上自生自灭!” 宋青衍脸色铁青。倘若不是两家交好,周于萍又是自己结拜兄弟的亲妹妹,狗娃离家出走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恐怕他真的会直接将她扔到地上。 管她是扭伤了还是肚子痛。胆敢往他喜欢的人身上泼脏水。他一点儿都不想伸出援手。 他抿紧双唇,加快速度,目不斜视地就要从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两人身旁越过去。 对方并没有开口话,两个人都仿佛无视了周于萍与他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所以不在意,还是听见了但是懒得与一个乡野姑娘计较以免失了身份,总而言之,他们一点儿要拦下人暴揍一顿的趋势都没有。 尽管。他身上冷汗涔涔,愈发感受到笼罩在自己身上那沉重而又暴戾的气场。但的的确确,他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杀意。 兴许是背负着一个人在山间行走得太久,他体力不支,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而已。宋青衍自我安慰着,低垂视线,就要与人擦肩而过。 错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周于萍咬了咬牙,在两人与颜舜华平行的刹那,扬手一把就掀掉了斗笠。 “颜丫,哈哈,我就知道是你,颜丫,青衍哥哥,你看,是颜……啊……” 周于萍的声音由最初的欢喜地顿时变成了凄厉的哭喊,却是宋青衍下意识地松了手,任由她掉落到土地上,被路上的几颗石头磕到了四肢与臀部。 “好痛,呜呜,青衍哥哥,我……” 这一回,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仰着头愣愣地看向沈靖渊的方向,眼神由惊艳陡的变为痴迷。 颜舜华挑眉,见周于萍连自己受伤都顾不上就开始当着众人的面发花痴,便厌恶地收回了目光。 “丫……怎怎怎……你你……” 宋青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刹那之间连呼吸都仿佛没有了,话语结结巴巴的连不成串。 虽然戴了斗笠也换了男装,但是颜舜华并没有易容,故而在斗笠被掀开的瞬间,便知道坏事了,自己要被人给认出来。 只不过,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压根就不怕来的是正人君子还是难缠鬼。 她淡漠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一声不吭地准备继续前行去找大黑狗,沈靖渊见状,自然是不打算与人计较,利落跟上。 宋青衍却本能地伸手拦住了她。 “我……你……” 他又气又急,视线来回在她与沈靖渊的身上徘徊,“你去哪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我对山路很熟,再深入里头没人带领你会迷路的。” 宋青衍到底是个自制力不弱的人,很快就判断了一下形势,也不急着问清楚为什么她会女扮男装地跟着一个男人上山来,只是想着自己要随行,以防事情生变,自己来不及阻止。 颜舜华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话,抬脚就走。 宋青衍见她不理自己,顿时急了,伸手就要去拉她,身旁的人速度却比他更快,迅速将颜舜华拉扯到身后去。 “舍妹生胆,不能言语,阁下请自重。” 沈靖渊一边,见宋青衍依旧去寻颜舜华的身影,视线微寒,反手就将自己的斗笠给她戴上,顺便将她的脑袋给压低了,将人给遮的严严实实。 颜舜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是到底没有开口话,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安静无比的妹妹。 宋青衍有些懵了。 世间有容貌如此相像的人?虽然身高似乎略微矮了一些,眼神也有些不太一样,可是那模样,却实实在在是颜丫啊! “丫,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你开口一下话,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出手帮你。” 被人再次忽视了的沈靖渊,终于将这个初次见面据是情敌的男子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番。 这个人胆子倒不错,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就撬他的墙角。 只不过,在老虎头上动土的人,通常死的不要太好看。(未完待续。) 第206章 般配 “将自己的同伴丢在地上置之不理,就为了跟一个陌生的姑娘搭讪,阁下好气魄。” 沈靖渊微微侧身,牵起颜舜华的右手,“妹妹,可看清楚了?下的男人都一个样,想要占你便宜的时候,脸皮都像铜墙铁壁,不但会装作听不懂人话,还会似牛皮糖那般,死活要黏在你身上,让你甩都甩不掉。日后遇见这般人物,一定要退避三舍绕路速遁,可记下了?” 颜舜华眼角抽抽,但还是幅度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这个妹妹记下了,多谢提点。 脸皮犹如万里长城一般牢固又防备范围广阔,此时正光明正大地占她便宜的人,的不正是他本人? 沈靖渊十分满意她的配合,待得看见宋青衍的脸色犹如五彩缤纷的万花筒那般变幻莫测,就愈加满意了。 “抱歉,子以为是故人,此前多有冒昧,请恕罪。只是,颜家村甚少有外人前来,即便亲戚来往走家串户,也极少会有客人要求进山。二位贵客并无乡亲带领便要深入山林腹地,恐怕不太安全。如无必要,还请就此下山罢。” 宋青衍虽然起了疑心,但见沈靖渊气度不凡却毒舌无比,心知刚才的行为恐怕已经惹恼了人,故而垂下眼眸,道歉一番,又暗含警告,这才转身去将周于萍扶了起来。 “公公公子……” 周于萍这一回的脚确实是扭伤了,刚才那般摔落。伤上加伤,如今是连站都站不稳,只好任由宋青衍扶着。神情激动万分,话都不太利索起来,“您您您……” 沈靖渊并未正眼看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宋青衍,“这是令妹?看着二位长相并无相似之处。多半是你的未过门妻子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话的方式都一样的有趣。” 都爱结巴,仿佛嘴巴里含着滚珠似的。含含糊糊吞吞吐吐。 宋青衍摇头,正色道,“不。这是好友的妹妹,因为不慎扭伤,情况紧急,所以事急从权。” 至于为什么她神情那般激动。看她黏在他脸上的痴迷目光不就知道了? 谁都不是傻子。 宋青衍的掩饰功夫尚未到家。沈靖渊自然是看出了他的意思,目光自周于萍身上一晃而过,眼底极快地飞过一丝厌恶。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二人非亲非故,刚才又让人伤上加伤,不给个法,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自然。你就此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也与旁人无关。只不过。日后关于颜家村民风淳朴风景秀美的法恐怕就要改一改了,是穷山恶水专出刁民无赖也不为过。” 颜舜华借着身影的阻挡,在他的腰间使劲拧了一把,沈靖渊吃痛,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将话语给完了。 宋青衍毫无疑问地脸黑了,连带着周于萍,也极快地变了脸色。 “这位客人,在颜家村的地盘看山看水却嫌弃颜家村,知道的人会公子原本就厌恶游山玩水,看大千世界都是如此的寡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子与颜家村的人有仇,是专门来挑衅斗殴的。我们颜家村好汉不多,孬种却一个都没有,血溅五尺也容不得外人道半句不实之言。客人若不是存心找茬,还请慎言。” 沈靖渊与宋青衍对视,前者挑眉似笑非笑,后者握拳怒气上涌。 颜舜华无语,觉得这样与人斗气的沈靖渊着实是幼稚地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便要开口打破僵局,岂料有人却比她更为心急。 “您是颜家大房的贵客吧?我曾经在村道上见过您,听人您是昭睿哥哥的远房表兄?不知道上山来有何要事?我和青衍哥哥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可以为您带路。” 原本中气十足的指证声音突然间转为娇弱甜腻的讨好,颜舜华被她嗲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迅速蹿上了手臂。 “身为客人,自然是遵循为客之道。就是不知道你二人,是否能够代表整个颜家村宣称自己是主人。” 沈靖渊懒得理会周于萍,接过影十六重新递过来的斗笠,将自己的容颜重新遮住,隐晦地朝甲一打了一个手势,便拉着颜舜华继续前行。后头接连出现了几个黑衣装束的人,默然跟随。 周于萍立时噤声,而感受到肃杀之意的宋青衍,看着两人携手离去,咬紧了牙根,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一行人不见了踪影,周于萍才瘫软在他的怀里,显然,刚才那一股突然爆发的凛冽气息,吓坏了她。 宋青衍沉下眼来,考虑到她果然是不能够行动如常,便还是弯腰将她背起,大踏步向着山下的方向而去。 “青衍哥哥,我了她是颜丫,你她女扮男装带着那么多男人上山来干什么?” 距离拉远,周于萍的心思重新活跃起来,又巴拉巴拉地开始讲起之前的事情来,话里话外都是她没有看错,颜丫果然是在偷汉子之类。 “闭嘴!再一个字,我立刻扔了你去喂狼!” “你已经扔过我了,我的脚原本伤势不重,如今连站着也钻心地痛。喂狼就喂狼,我哥一走,青衍哥哥你就这般对我,我最讨厌你了!” 周于萍见他仍旧护着颜丫,联想到自己的脚伤,他非但不安慰,还教训她闭嘴,忍不住便悲从中来,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直接滴落到他的脖子上。 宋青衍的俊脸这一回全都黑了,干脆自己闭嘴,任由她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埋怨,只恨不得双肋生翅,立刻回到村子里。 与他背道而驰的沈靖渊两人,刚刚将速度降了下来,继续悠哉游哉地在山路上前行,颜舜华不停地给他飞眼刀子。 “你今日怎么这般幼稚可笑?居然与一个陌生人就这么吵了起来?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了别人的大牙。还穷山恶水专出刁民无赖,要是真的这般想的,你还来颜家村干什么? 下一回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就做一回真正的刁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届时恐怕就连大伯娘与睿堂哥都不会欢迎你!” 沈靖渊笑眯眯地任由她数落,看着她神色生动地在自己身边,丝毫也不扭捏地与他携手前行,不由地心情大好。 她要是化身为刁民,他此生就做恶霸好了,如此一来,真是再般配不过。(未完待续。) 第207章 狼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闹中,约莫两个半时辰后,他们停留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土洞前。 影十六飞快地绕到一棵树后看了几眼,这才回来报告,“主子,十五留下信息花带着孩子离开了。” 颜舜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是什么意思,“花什么时候生的狗崽?我记得它好像是公的吧?” 沈靖渊一直牵着她的手,深入山林腹地,即便有人带路,还是会有潜在的未知危险,他并不放心将她的安危全部交由属下去守护。 “它跟随姨母回到颜家村后,就一直不肯吃别人投喂的时候,加之在路途中习惯了自己外出觅食,回来没多久就自行到山林间捕猎。 后来遇上了一头受伤的雌狼,一直照顾它,约莫是日久生情,没多久就好上了,五月上旬诞下三头狼。这个月狼崽刚开始跟着父母外出学习如何捕食猎物。” 沈靖渊三言两语地将事情清楚,只把颜舜华惊得一愣一愣的。 “我没有听错吧?花看上了一头受伤的雌狼,后来还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已经成家生子?孩子不是一窝狗,而是三只狼崽??” 她的眼神太过震惊,嘴微张,蔷薇般红润的唇瓣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中熠熠生辉。 沈靖渊转移视线,定了定神,这才额首称是,“老王头的大黄狗大概是与某只狼成就了好事。所以才生下了毛色各异的幼崽。 被你领养的两只是与大黄狗最不像的,按照收集的信息来看,它们的外表在长大之后都长得更为像父系狼族。只不过。灰灰性情温顺,比较像母亲大黄狗,而花更具攻击性,外表上也更加像公狼。” 颜舜华蓦地想起东郭先生的故事来,她从养的不是狗而是狼,这也实在是太过危险与荒诞了。 “你开玩笑的吧?要是我养的是狼,别我爹娘不同意。就是老王头自己,头一个也不会允许我把它们抱回家。” 她始终不肯相信,沈靖渊却将花与灰灰两者与其他狗狗不同、偏偏与狼族相像的外貌描述了出来。 “倘若他们起初知晓。当然不会允许你养着它们的。但是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大黄狗肚中的孩子是狼的种,偏偏一窝狗崽中就只有它们两只是比较像父系的,又亲近你。合了你的眼缘被你抱了来养。 因为从就在人群中长大。又有你时刻在一旁训练着,它们的野性未曾激发,就被你驯养了。原本就甚少有人真的见识过狼,即便有心人心有疑虑,看在它们并不曾无故对人发起攻击的份上,也不会胡乱些什么。” 尤其是灰灰,性就对人类极为亲近,喜爱玩耍的它受到众多乡亲的喜欢。即便是怕狗的方柔娘。也愿意逗弄或拿好吃的东西去喂养它。 而花,虽然体态凶猛生性多疑。但因为从颜舜华就对它尤为严厉,又不曾远离左右,故而一直没有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 即便实在她失踪未归家人却不知晓的情况下,它也在自己遍寻不着主人时乖乖地跟着武淑媛与云雅容返回了颜家村,只不过却死活都不肯接受他人投喂罢了,完全依靠自己三不五时地上山捕食填饱肚子,偶尔也会尝试夜不归宿在林间游荡。 倘若颜舜华再不回来,估计它就要真的完全回归山林了。 只不过,即便如今它并未将所有的野性激发出来,也与真正的狼族相差不远。好比如此时此刻,在带领着孩子返回自家窝的途中,它在极远的地方就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心中明了那是饲主身上的气息,却一直犹疑着要不要继续前往。 它能相信她,却不能相信她身边出现的那些陌生人,尤其是在拖儿带女的情况下,它的情绪毫不意外地暴躁了。 影十五见状,悄然地远离了一些,无声无息地放出了一个颜色信号弹。 没多久,一直负责外部放哨的人就发现了,并且一层接着一层地传到了沈靖渊的耳中。 “走吧,我带你去找花。” “它在哪?不回窝?该不会是我们的行踪泄露了吧?” 在她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大黑狗的鼻子一向都是很灵敏的,经常能够通过嗅觉分辨出老远走动的人是谁,时常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通知那个时侯眼盲的她。 若是对她友好的人,通常都是尾巴扫过她的裙摆或者绣花鞋,若是它认定不友好的人,则多半会事先低吼预警。 如果是家里人,则多半平平静静地待在她的身边。除非他们走得极为靠近,或者速度非常快地向她冲过来,否则它甚少会理会。 “狗鼻子总是比人的嗅觉要灵敏,这有何奇怪的?上来吧,我背着你过去。其余人呈圆形向外分散,不要接近花,以免惊扰了它与狼崽。另外,注意观察是否有狼群或者其余凶猛动物靠近,切记避让,如非必要,不要与它们正面冲突。” “是。” 一切安排就绪,沈靖渊便在前边单膝下跪,回头示意她赶紧上来,“若再迟疑,花可就要跑了。届时我们又要费一番功夫找它。” 虽然怀疑他是受了此前颜昭睿与宋青衍不约而同地背着姑娘下山的事件刺激,但颜舜华只考虑了一息,便俯下身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背了起来。 “离我们有多远?” “很近,抱紧了。” 沈靖渊不再话,两脚在原地一点,便犹如燕子一般轻盈地飞掠而过,颜舜华霎时间只觉得凉风扑面,无数的花草树木在重重叠叠地急速后退,不多时,她便听见了陌生而又熟悉的狗吠声。 细听之下,还有几声中气十足的狼嚎。 奶生奶气的,让她初听之下就想大笑。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壮硕的大狗,毛色纯黑,双耳竖起,眼睛向上斜飞,在看见她时鼻子不停地耸动,似乎有一丝迟疑,并未有欢喜得立刻飞扑过来。(未完待续。) 第208章 喂食 在它的身旁,是三只狼崽。两只银灰色,大概长得比较像母狼,看了她一眼背后的毛发全都直竖了起来,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剩下的那一只完全纯黑色,活脱脱是一只缩版的花,此刻正好奇地睁大着眼睛看她,略微显得有些蓬松的尾巴安静地下垂着,显得无声无息。 真正厉害的人往往都是不动声色的,而会咬人的狗,大概也是如此。 颜舜华笑笑,示意沈靖渊放她下来,尔后便在原地慢慢地蹲下身来,与尚处在一定距离范围内的大黑狗对上了眼。 她将背后的一个布袋解开,又将出发前才煎炸好的新鲜鱼虾倒出来,搁在那个她从前为幼的它特意准备的鲤鱼盘里,微笑着道,“花,好久不见。” 一只身影飞奔过来。 只是,让沈靖渊目眦欲裂的是,来者并不是花,而是潜伏在一旁久不露面的母狼。 他抬手就要拔刀将它给击毙,颜舜华却极为镇定地喊了一声花,时迟,那时快,大黑狗瞬间蹿过来,朝着母狼的身影狂吠了几句。 她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母狼的爪子挥了下来,沈靖渊及时将她抱起,极速后退。 原本就在不远处守护着的甲一等人立刻赶了过来,母狼见人多势众,瞬间就退回到三只狼崽的前面,爪子不安地拨拉着地面,发出一声声低吼。仿佛随时都要进攻他们,为了保护孩子不惜与他们同归于尽。 “让我下来。” “不许你再过去,你不要命了。” “没事。之前是不认识,有花在,母狼应该不会再攻击了,我不会有事的。” 沈靖渊被她的漫不经心气得脸色铁青,声音仿佛携带了泛着寒光的刀片,刺得她耳膜一抽一抽地痛,“你为了一只狗。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刚刚要不是我带着你逃得快,你的心脏不准就已经被它给掏出来吃掉了!有个词语叫做‘狼心狗肺’,如今倒是应景的很!” 颜舜华抬眼看他。发现这人情绪狂躁,而另外一边,大黑狗也退回到了母狼的身前,一边紧绷着身体警惕地察看着四周的人影。一边却又时不时疑惑地看向她。呜呜直叫。 “别紧张。真的不会有事的。让我试试看好不好?要是还不行,你走我就走。” 他们对视了半晌,直到颜舜华那秀气的眉毛都要皱起来了,沈靖渊才同意了,但依然语带警告,“就一次,它们要是发动攻击我会下令格杀勿论。” 颜舜华眼角抽抽。 “你真的不是个容易相处的对象,压根就不会讨人欢心。难道就没有听过‘爱屋及乌’?换做任何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男子。这时候都知道应该主动想办法安抚花的情绪,让我与它久别重逢好好地聊一聊。 你倒好。上来就是一句格杀勿论,杀你个头啊,那么神经兮兮地干什么?还好意思我暴力,敢情以往的那些话的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沈靖渊绷紧了一张脸,视线一直胶着在大黑狗与母狼的身上,来回游移,“我与你性情相像,不正好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颜舜华撇了撇嘴,双脚再次站到地面上,便任由他牵着,慢慢地行进了几步。在母狼不安地弓起了身体,蠢蠢欲动地想要发动攻击之时刚巧到达此前的位置,便停了下来,接着再次缓缓地蹲下身体,与大黑狗视线平行。 “花,是我,我回来了。”她捻起了一条鱼干,伸出手去,“要吃吗?是我亲手做的。抱歉,让你吃了这么久的生食。” 虽然在喂养的过程中,她偶尔也会弄一些生肉给它吃,但是从到大吃惯了她亲手煮的食物的大黑狗,实际上每年大量吃生食的次数屈指可数。 花这一回没有犹豫,就慢慢地走到了她身前,尔后,嗅了嗅她手中的食物,便嗷呜一声,一口吞吃了。 她又捡起一条投喂,它照例爽快的吃了,一条又一条,直到第十一条鱼干进入它的肚子,那条长得最像它的黑色狼崽才欢快地跑了过来,也学着样子蹲坐着,等候她喂食。 颜舜华看了一眼母狼,见它始终停留在原地,将剩余的两只狼崽挡在身后,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龇牙咧嘴,却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目露凶光狼嚎阵阵,便试探性地捻起一只鱼干,抛到了狼崽的上空。 它一跃而起,立刻咬住了食物,紧接着,狼吞虎咽。 她一边轻声地跟花着自己久未归家的原因,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一边漫不经心地继续给狼崽投食,从抛投到轻掷到它的面前,再到捻着鱼尾巴任由它主动上前叼走吃掉,一刻钟后,她便成功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母狼不满地发出了一声警告,狼崽却在享用了美食后,亲|热地嗅了嗅她,又去|舔|她的手指头,似乎想要将那上面残留的香味也一并给收纳进肚子里。 颜舜华好笑不已,但顾忌着母狼在不远处看着,她并没有再主动去摸它的脑袋或挠它的脖子。 初步信任达成,就算是达到目的了。毕竟,她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告诉大黑狗,她这个饲主回来了。 沈靖渊一直在她的旁边,也半蹲着,看着她与它们的互动。 直到她带来的所有食物都进了花与狼崽的肚子,颜舜华才挠了挠大黑狗的脖子,“花,我要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家记得去大伯娘家找我。还有,别带你的家人过来,乡亲们不认识它们,免得被人捉去杀了。懂?”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母狼,双手交叉,做了一个禁止的姿势。 在记忆中,它应该是听得懂“回家”、“找我”、“不能”、“杀”这几个指令的,就是不知道连在一块,它能不能弄懂她的意思。 她没有尝试要立刻带它回去,也没有再停留多久,便与沈靖渊一道,离开了山林。大黑狗送了一段路,直到母狼在身后嗷呜嗷呜叫个不停,才依依不舍地带着一路跑跑跳跳跟在身后的黑色狼崽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209章 畅想 影十五这一次,也跟着他们一道下山,宣布随时必须掌握大黑狗行踪的任务正式结束。 沈靖渊为此还取笑她,自己下达的命令自己得负责,省得日后找不到花朝他哭鼻子。就算她为此急疯了,他也不会再浪费人力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颜舜华斜睨他一眼,再次反击他这个恋人当得实在是太失败了,话真真是煞风景得很。 两人再一次打情骂俏似的走完了山间路,回到村道上时,已经傍晚时分了,有些晚饭时间比较早的人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原本打算低调返回颜了家大房的他们,在半道上却遇见了众多行走匆匆的乡亲们。 没过多久,打探消息回来的影十六悄然回复,是宋家出事了。 进山时第二次遇见的那个姑娘,哭哭啼啼地表示自己被人看了身体不,还被摸过亲过了腿。 宋青衍极力否认,没有那么一回事,他只是单纯地看她脚崴了下不了山,所以才应她的要求帮忙,背着她回家罢了。 只是那姑娘家却一直哭个不停,他是好心,但自己如今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人真心求娶,她不想活了。 于是乎,在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宋青衍应下婚事的女方母亲,直接杀到了男方家,要求对方的长辈给个法。 颜舜华闻言瞠目结舌,“周于萍在搞什么?就算是被人看了腿甚至是真的摸了亲了。也用不着要死要活地非得嫁给宋青衍吧?” 这姑娘才几岁?活脱脱一个未成年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嫁人生子了。果然她的记忆还没能全部回忆起来,所以她还是以现代人的思维去揣摩这个时空人的想法。大错特错么?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非亲非故,严谨一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无猜,既然看了亲了,自然得对女方负责。” 沈靖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莫非都这样的程度了。你还考虑着日后要嫁给别人,而不是好好地跟我过日子?” 颜舜华眼角抽抽,“前言不搭后语。你这人的思维也跳跃地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过要嫁给别人,或者是跟你过日子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上赶着?成亲不容易,却也不难。难的是婚后好好地经营家庭。和和美美。如今着急有什么用?” 沈靖渊眼神微黯,知道她敢这话,便是她的内心如今的确并没有要跟他成亲的想法。 “年龄不等人,我比你年长六岁,即便愿意等下去,形势也不允许。更何况,谁成亲不难的?我们两家南海北,相隔那么远。要想顺利地成就一桩婚事,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全。事先安排好。你以为就这么容易? 婚后的事情倒好办得多。你我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许多事情上即便有分歧,也不会出现大到难以平衡的隔阂,只要愿意沟通,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先好了,男主外女主内,外头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里头的事情由你看着办。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我不会有丝毫意见。你怎么安排就怎么做。 要是有任何下人不听话胆敢违抗你的命令,你烦了便打发了事,严重地可以直接杖毙。要是长辈给你委屈平辈给你气受,你任何时候也都可以来找我,我帮你应对,该骂回去的骂回去,该打回去的直接打回去。” 颜舜华闻言眼角抽抽,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婚后畅想了,换做是别的大家闺秀,估计胆的要么吃惊得尖叫或者干脆昏倒,胆大的要么羞红了双颊与他一块儿进行无上限的幻想,要么恼羞成怒直接甩手走人或者干脆一鞭子抽过去。 至于她,好吧,为了免得浪费唇舌,便不做议论,左耳进右耳出,音过无痕。 沈靖渊见她又左顾而言他,丝毫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愿,知道这样的谈话无法深入下去,便也识趣地止住了话题,转而提醒她就快要经过人群,别为了看热闹往前凑。 颜舜华并不是热衷八卦的性子,自然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下来。只不过,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是传到了耳边,让她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能。 “你们老宋家的人就是这么欺负我周家的?大亮前脚刚离开家去寻萍萍她兄长,青衍这娃儿后脚就敢占萍萍便宜,如今还敢事后不认账?也不怕打雷劈!” “于春花,你话注意一点。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你嚷嚷什么?去去去,都一边去,有什么好看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乡亲们,我于春花向来是个话实诚的人。要不是这一次实在是被欺负得狠了,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找到宋家来讨还公道。今儿要么在大伙儿的见证下将孩子们的婚事定下来,三媒六聘,要么今儿个就死在老宋家门前,还我女儿一个清白!” “于春花,你以为儿女亲事是一锤子买卖,定就定?别孩子们不是你情我愿,就算是青梅竹马两无猜,也得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为人母亲的如此这般要求人强嫁强娶,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是啊是啊,春花婶有话好好,当着孩子的面把话得那么绝干什么?凡事好好商量,都是乡里乡亲的,亲上加亲这是喜事,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就是就是,两家往日不是挺好的吗?把事儿开了就好,别整得像吵架似的,就算喜事不成也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各退一步,好好。” “我看啊,敏行就该将人家萍娃给娶回去。两家知根知底的,年龄又相近,萍娃儿长得水灵,听手也巧,绣花做饭样样能行。就这么定下来也好。” “得也对。” “我看也挺好。” “哼,得像模像样的。没这回事还好,人家敏行好心,将扭伤了脚的姑娘给背下山来,却好心没好报,如今啥事也没有,居然就要被强逼着把人给娶了。换做是任何一个有志气的男娃娃,也不会愿意!” “黄芪苑,你这是站着话不腰疼。要是你的闺女被人又|摸|又|亲,你会放过敏行这个女婿?” “徐长娣,你的闺女才被人又|摸|又|亲,老娘招你惹你了,再胡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未完待续。) 第210章 距离 七大姑八大婆地议论纷纷,没一会儿话题便跑偏了,其中两个妇人越吵越凶,差点儿就动手打了起来。 “你这个睁眼瞎,风凉话倒会。换做是个瞎了眼缺了胳膊的,我看你还要不要找人负责! 别敏行这样出众的孩子,就算是真的身有残疾,有这样龌龊心思的父母,那瞎了眼缺了胳膊的男子但凡有一点心气,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娶你的女儿。 人们常‘癞蛤蟆想吃鹅肉’,我看你这样的人才是‘癞鹅想吃蛤蟆肉’,痴心妄想黑心肠,做你的春秋大梦!” “关我闺女什么事?是人家于春花要嫁女儿,看上了敏行这个孩子。我家闺女早就定亲了,你再敢含血喷人,我非得到里长那里讨一个法不可。” “嫁了还能离呢,定了就不能改?你要是遇上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会不去退亲,立马将自己闺女推给敏行,让他当冤大头负责一辈子?” “你这个黑心肠烂心肝挨千刀的,我撕了你的嘴!” “哎哎,别打啊,归,你们打什么?丢人现眼!!” 其余人七手八脚地将她们给分开了,安慰了这个又去安慰那个,好一会儿才在年纪大的老人出面下,将场面给控制住了。 沈靖渊见她听得认真,显然十分关心宋青衍的情况,便似笑非笑,凉凉地开口道,“红颜祸水。蓝颜亦然。你设想中的夫婿人选之一,莫非就是出自这般热闹非凡的人家?果然是眼光独到。” 颜舜华翻了一个白眼,“你又胡些什么?别像那些长舌妇一样唧唧歪歪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了。再了,我的记忆并没有全部回来,怎么记得宋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按照娘亲的法,于春花从前应当是个热情好客的妇人,近段时间行事却毫无章法,倒像是被儿子的离家外出刺激过度,所以才失了平常心。” 沈靖渊哼了一声。“那个子也是你的竹马?听他家长辈十分喜欢你,直到如今也未曾心死,想要定下你做他家的儿媳妇?烂桃花倒是开得如火如荼。” 一个是从打打闹闹戏耍着长大。曾经戏言即便她日后长得丑也会娶她,如今人虽离家长辈却自己喜欢千方百计要定下她来; 另外一个是从自己有心候着她长大,有胆色有智谋,时刻想着要润物细无声。早日攻破她的心房。发现不成便果断找上门来,在她的家人面前不断刷好感,以期让父母随后出手先行定下亲事,日后再与她培养感情。 虽然只是乡野百姓,却务实得很,通通都打得一手好算盘。 颜舜华可不知道,就在一息之间,他就将狗娃与宋青衍的行为模式分析了一番。听得他语带酸味,便不觉好笑。“你这醋劲也忒大了一些。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我身为女子都没有胡乱揣测,你倒好,成惦记着这些芝麻绿豆般的事,心眼就不能放到别处去?” 这么紧张她,虽然出于女子某种隐晦的心思,他越在意就代表着她于他而言越重要,她应该万分高兴。 但是反过来,这也意味着两人一旦成事,不论是现实意义上的自由空间还是精神上虚幻的自由时间,这人都会吝啬给予她。 而一旦亲密太过,起了嫌隙两人的感情便越难弥补;他的掌控欲越强,便会越排斥意外状况的发生。 假以时日,两人之间的相处,要么极好,感情深厚无人能够动摇,甜蜜非凡;要么极差,一潭死水偶有风波,缝隙便犹如蛛网般层层碎裂,直至痛彻心扉难以挽救。 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感情之事亦然,有松有紧才能真正圆满。 沈靖渊却对她始终想要与自己保持距离感到不满,“我如今将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你都能视若无睹,要是他日放松太过,你岂不是要像纸鸢一样越飘越远?” 颜舜华闻言开玩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即便是夫妻,也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适当独处,处理自己的私隐。要是比作放纸鸢的话,也无有不可。毕竟线是把握在你手上的,松一点我才能飞的更高一些看得更远一些,这样也才能玩得更开心过得更快活。” 至于会不会断了线,从此两人再无修成正果的机会,只有晓得。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人与人之间的姻缘更是如此。在交通如此不便的情况下,一南一北的两个人相遇的几率原本就之又,更遑论她原本还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若真的是彼此的正缘,那么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断了线杳无音信;如果不是,那么不管是如今的昙花一现还是相恋数年后始终都无法步入婚姻殿堂修成正果,也只能叹息一声有缘无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犹如平行线那般再不相交,彼此祝福却渐行渐远。 沈靖渊与她相识多年,即便未能时常见面,却也因了五感共通的关系与她几乎是朝夕相处,故而了解颇深,闻言便知道她内心里自始自终都未曾想过要完全将自己交付于他。 哪怕日后成婚,她也不会像这个世上大多数的姑娘那般,全身心地信赖于丈夫,将自己的命运之舟完全交托给他去掌舵。 两人的交谈并未进行下去,因为吵闹非凡的人群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走近,蓦地安静了一瞬,又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是谁?” “好像是颜家大房的贵客。” “什么贵客?听是远房亲戚。” “你懂什么?能够骑马的人能是一般人?饲养与照料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些行商不也有钱养马?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跟咱们一样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头发长见识短。走南闯北的人即便只是一介商人,也比我们这些成日里只会在地里掘食的人厉害多了。更别商人也有高低之分,瞧着他们通身的气势,就不像是普通人。” “我看你是势利眼。瞧着人模人样的就想上前去做人家的孝子贤孙,没羞没躁,我呸。” 人群中一阵骚乱,沈靖渊与颜舜华却充耳不闻,像是未曾注意到有什么不妥那般,依旧不疾不徐地前行。 只是,却有人见不得他们从容离去。(未完待续。) 第211章 诬陷 一个人影趁着众人不注意,横冲直撞,踉踉跄跄地直奔到他们跟前,摔倒在地,一只绣花鞋飞得老远。 “丫,丫你给我作证。在山上你遇见我们的时候,青衍哥哥是不是在帮我吸蛇毒?你话啊,我求你了,帮帮我,把你看见的事情通通出来。呜呜,我不是没有廉耻的姑娘,我虽然喜欢他,却没有想过要借此赖上他……” 周于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与鼻涕横飞,那肿得犹如馒头一般的脚踝裸露出来,在傍晚的光线中尤为显眼。 “你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不要命了?!” 于春花骂归骂,到底是真心疼爱孩子,想也不想地就跑过来,将她的鞋子捡回来迅速套上,又将里裤与裙摆往下拉盖住了脚踝,这才将人抱在怀中仔细擦拭哭得通红的脸颊。 “娘,她是丫,是丫,她知道我没有谎,娘,呜呜……让丫帮我作证,娘,我们求她好不好?我们求求她……” “好好好,我们求她,我们求她,你别乱动。” 于春花一边温言哄着女儿,一边飞快地抬头往上看。 颜舜华并没有将斗笠取下来,但是吸取了此前在山中被随意掀开的教训,沈靖渊特意让属下返回村中取了一条丝巾给她遮住面容。 此时此刻,斗笠底下,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然看向于春花。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姿态。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思绪,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不悲不喜。 于春花眼孔一缩。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你认错了,她不是丫。别急啊,娘给你想办法,别急。” 于春花极为快速地低声告诫女儿不要乱来,但已经有些魔怔的周于萍又岂会那么容易就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之前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回,不成功便成仁。无论如何都要将颜丫的形象从神坛上拉下来。踩到尘埃里去,任由她在污淖里打滚,永世不得翻身! 日后别不敢肖想成为宋青衍的媳妇。也别想要成为她周家的人。她周于萍的嫂子,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 她红了眼睛,嗓音尖利地叫喊开来,“不。不。娘她就是丫,她就是丫啊。在山中的时候她曾经掀开斗笠与我打过招呼,跟丫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不是她?娘,你要相信女儿,呜呜,我没有谎,我真的……” 周于萍哭得愈发厉害了,抓着于春花的手指十分用力。连指甲都陷进了自己母亲的肉里而不自知。 于春花疼得厉害,却顾不上去掰开。见周于萍脸色发白,双眼却通红状若癫狂,害怕地不停安慰她,希望能够让女儿的情绪平静下来。 一直被母亲勒令在家里不能出来的宋青衍,终于忍无可忍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污蔑我就算了,还想要将旁的人拖下水来,实在是太不应当,做人怎么可以如此空口无凭,不分青红皂白就造谣中伤?” 宋青衍待人向来都是温和有礼的,人前人后都甚少疾言厉色,更不用像如今这般犹如狂风暴雨当头棒喝。 “周于萍,我念在你年纪还的份上,这一次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现在请你立刻回家去,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否则见一次,他,却不能打一次! 可恶!! “青衍哥哥,呜呜,我没有谎……丫,丫你帮帮我,丫……” 周于萍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去拉扯颜舜华的裙摆,但是于春花却死活不让她离开自己,对于那未知的危险,身为母亲的于春花比作为孩子的周于萍要更为清晰地感应到。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萍萍乖,等你爹爹回来了我们就让他做主好不好?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啊,孩子……” “不,娘,我没谎,青衍哥哥真的……我那里还有伤口,对,可以找人来验伤,我是真的被蛇咬了。娘,我不是想要赖上青衍哥哥,呜呜……” 颜舜华看着周于萍哭得梨花带雨,唱作俱佳地欺骗着她母亲于春花的感情,让对方着急上火,而周围的乡邻闻言则泰半都相信了诬陷之言,纷纷劝宋张氏不如答应了这门亲事。 “狗娃与敏行原本就亲,如今亲上加亲,这是大的喜事。” “对啊,招娣她娘,萍萍这一回在山上被蛇咬伤了,谁都没有发现,偏偏就让你家敏行给遇见了,救了她不还亲自背回家来。 这山路崎岖,没准就是老爷给做的媒,提醒你们宋家早日定下她来。否则模样这般俊手又这般巧的媳妇儿被人抢先一步定下来,那你们老宋家就要亏大发了,敏行这娃连哭都来不及。” 数个有经验的妇人检查了周于萍的腿,宣布的确有新伤口,也的确是被蛇咬的。 结论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舆论愈发偏向宋青衍应当对周于萍负责,娶她过门。 宋张氏虽然十分不喜这样的场面,但是周于萍的确是自家儿子一路背回家来的,与狗娃周鹏程的关系铁到可以是共穿一条裤子的情分,这也是有目共睹,周大亮的为人也算通情达理,故而私心里其实并不太反对这样的一场婚事。 相较于颜丫,周于萍起码家庭成员不复杂,家中并没有像方柔娘那样拎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长嫂,也没有如柏润东那般家世的姐夫帮衬,更没有感情深厚、迟早会成为一族之长一不二的堂兄颜昭睿可以终生依靠。 让颜丫做儿媳妇,别做婆婆作威作福了,能够得上话就不错了。尤其是,儿子自个儿喜欢,日后娶了媳妇不准就真的撇下她这个娘,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去。 一念至此,宋张氏下意识地看了儿子一眼,眼带询问,将选择的权利交由儿子,自己却明摆着已经同意了。 宋青衍的脸色沉了下来,双拳绷得青筋直爆,心里悲愤不已,双眼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颜舜华。 如果真的是颜丫,她应当会站出来替他辟谣吧?即便拒绝,她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如此磊落的心性,绝不会知晓了事情的真相还任由他被人诬陷,袖手旁观。 颜舜华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抬脚就上前一步,只是,沈靖渊也紧紧地跟上,修长的手指去势如电,瞬间就搭上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未完待续。) 第212章 撒谎 “不要去。” “可是他是我的朋友。” “不行,我介意。” “他刚才大可不必现身法,那是见到她诬陷我才出来的。” “那是他自作多情。这样的问题即便他不出现我也能解决。” “周于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千不该万不该拖我下水,我要自己动手惩罚她。” “你要自己动手时机多的是,不在乎这一回。如今这般情形,你出去只会授人以柄。” 两人无声无息地交流着,颜舜华甚至怀疑自己解读错了他的意思,拿眼使劲去瞪他,询问是真的不让她去,还是只是开玩笑而已。 沈靖渊的手指愈发用力了,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是的的确确地介意她出手帮宋青衍,哪怕对方此前为了她而勇敢地站了出来。 他就是不同意。嫉妒有之,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情况不适合。他们两个站在一块不,此前的确进山了,并没有掩饰行踪。 一旦她承认了自己是颜丫,能不能够洗脱宋青衍的嫌疑不,她首先就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与男子独自进山,呆了大半日后才一块下山,此刻光明正大地牵着手站在众人眼前。她可以是清誉全失。 明知道是陷阱,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去? 宋青衍完全能够自救,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之所以悲愤却忍耐地沉默着。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试探一下她的底线罢了。 颜舜华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地看在此前宋青衍站出来话的份上。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于他而已。 况且,周于萍敢明晃晃地拖她下水,也的确成功地恶心到了她。 她将他手指一根一根地拨开,抬脚就要往宋青衍走过去,人群沉默着,就在她抬手想要掀开斗笠时,却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渐行渐近。 “哎?怎么这么热闹?雍弟。下学这么久你怎么还不回家?快点儿带徵哥儿与锦哥儿家去。娘念叨了数回,竹香姐姐也跟着着急上火,再看不见人就要出来找了。” 云雅容大步流星地走近。先是拍了拍颜昭雍的脑瓜子,耳提面命了数句,接着便向沈靖渊两人屈膝行了个福礼,算是问好。 “三姐。刚刚周家的姐姐那个戴斗笠的姐姐是你。难道你什么时候上山玩儿去了?”颜昭雍被她大力拍地扯了扯嘴角,却也不恼,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云雅容一怔,自然而然地看向颜舜华,接着又挠了挠头,看向已经坐在椅子上的周于萍,语带疑惑,“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上午去祠堂陪祖父大人了。下午一直在家里看书啊。” 在她出现的时候,众人早已面面相觑。惊讶地看向了周于萍。此时听得解释,再看见周于萍那涨红了的脸色,便心知多半有些猫腻在里头,不约而同都识趣地让开了地方,安静地让她们两人面对面地对峙。 “不可能,我明明在山中看见你!”周于萍自然不可能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我没去过山上啊,你看错了吧?我的行踪她都知道,你不信问她。”云雅容指了指后头跟着的沈瞳,“童喜,你过来一下,告诉于萍我今儿都去哪了。” 沈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家姐今日一直未曾进山,用过早饭就去颜家祠堂了,直到午饭过后才回到家中看书,诸位乡亲大可以去求证。”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附和着哪儿用得着为了这般的事去打扰了颜老爷子的清静,显而易见,大伙儿都相信了云雅容的话。 事实上,也轮不到他们不相信,毕竟,云雅容此刻就俏生生地站在众人之间,无论是横看竖看还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她的的确确就是颜家四房的颜丫。 就连颜昭雍这个亲弟弟都自然无比地喊人了,难道这人还会有假?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地转到了周于萍的身上,等着她解释。 周于萍却来回看着云雅容与颜舜华,一时半会地有些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我没有谎,青衍哥哥当时背着我,他也看到了的,还跟她了话,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也没有否认自己不是颜丫。” 周于萍咬着唇,眼泛泪花,楚楚可怜地看向宋青衍,“青衍哥哥,你也清楚看见了当时的那个人,就是颜丫对不对?她肯定是悄悄儿地回来换了衣服,又躲去了祠堂。” 宋青衍沉默,继而像是恍然大悟般,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颜舜华,接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紧盯云雅容,直到对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最后起了恼意,这才收回了视线。 “我没看见‘一只鸭子’。” “你撒谎!当时我掀开了她的斗笠,明明就是她!你也看见了还追着人家问,怎么独自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进入深山老林,里头岔路很多陷阱不少,你担心他们迷路还想要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去给他们带路!” 宋青衍终于是恼了,指着颜丫向众人道,“各位婶娘姑姨姐姐还有叔伯哥哥弟弟,你们也看见了,颜丫就站在这里,她了没上山就是没上山。如今我们就可以去找颜老爷子当面问问,也可以去四房问问颜四叔。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她会撒谎吗?有谁要去问?!” 没有人,众人一致都认为云雅容的才是对的,周于萍要么是看错了,要么就是在撒谎。 而确实在某些话语上撒谎了的周于萍这一回却是咬死了不放松,“不可能!她一定是假冒的。那个人才是颜丫,不信你们让她掀开斗笠看看,只有颜丫才会那么高高在上像是,像是武大娘那……” “作死了,你攀扯她干什么?!” 见周围的人变了眼色开始指指点点,于春花终于是回过神来,一把堵住了女儿的嘴巴。 自从云雅容现身之后,颜舜华就悄然挪回了脚步,与沈靖渊并排站着,安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周于萍能够比宋青衍更快地认出她来,倒是让她诧异地挑了挑眉。(未完待续。) 第213章 莽撞 “春花嫂子,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别敏行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便真的替你闺女吸了毒,那也是为了救她,古人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于手,权也’。 既然是出于权宜之计,如今他不想娶,你们也不能逼着是不是?儿女婚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为的是永结同心开枝散叶。强买强卖都不可取,更何况是强嫁强娶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了,你家闺女原本就未损清誉,如今能够捡回一条命来,就该欢欢喜喜的才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这事儿过后谁也不会不该的话,你们又何苦在老宋家门前哭哭啼啼地闹个不休?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家闺女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快莫如此自毁前途,平白无故地让人看低了你们周家的门楣。鹏程侄儿如今尚未娶妻,日后还要挺直腰杆在村中做人,你作为母亲,多少也得给他挣些脸面是不是?” 颜恭岳生平最为佩服的妇人就是武淑媛,见状果断地起公道话来,只差没有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大实话往往具有谎话所不可能有的犀利与直击人心的本能。 尤其是,颜恭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颜家村却也算得上是一个有些名望的人,甫一开口,便让其余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对啊,别管宋青衍没有做什么。就算真的做了,也是情有可原。他及时将周于萍背下山来,那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周家即便不感恩戴德,也不能恩将仇报,强逼宋家娶妻。 强逼不成,又攀咬颜丫,明知道宋张氏有意愿要与颜家结亲,还这么胡言乱语,这是自己得不到。也要让颜丫嫁不成? 心思活泛的人顿时悟了,这下的聪明人多的是,再老实巴交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经人提醒,也便都自认为醒悟了过来。 敢情他们这些乡里乡亲的人,是被人当做了枪使啊,差一点就站在她们母女俩的这一边。硬逼着宋青衍认了这门亲事。 一念至此。许多人的目光便不善了起来,有少数性子暴烈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妇人,当场就指着于春花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们宋家的闺女可真是好样的,十五岁都还没到,就这么急着要嫁人了?我呸,还敢哭着喊着自己没有谎?我看那蛇毒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子吸的,那个男人另有其人吧?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不注意安全,跑到深山老林去干什么?被咬了也是活该。” “话也别的这么不好听。一个姑娘家家的能知道什么?少女思嫁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如哪家少年不想着娶个貌美如花心地善良还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媳妇?怕就怕在明知道别人不乐意,还非得鼓动自家孩子来抛头露面。自己则唱大戏一样死皮赖脸要嫁女儿!” “哎,作孽哦,儿子想娶的不让人家娶,还装作要上吊自杀差点真的一命呜呼,如今逼走了儿子,就要来糊弄女儿,以为这么做就可以开心嫁出去了,蠢!这亲事啊,要结不难,难的是后头一辈子过得好。这开头就用强的还糊弄外人和稀泥,成了也是委屈了两个孩子。” “可不是。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向来待人和气,也不知道怎么就在孩子的婚事上面昏了头,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知道的人会春花你是爱女心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家闺女当真是个大话精气鬼,就因为颜家四房没有答应狗娃与丫的亲事,偏偏宋家却替孩子上门求娶了丫,所以才会鬼迷心窍胡言乱语,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这还是事,怕就怕不单只做娘的这么认为,做爹的也是一样的心思,早就看中了敏行做女婿,就等着恰当的时机开口呢。不准私底下已经谈过了,只是被拒绝了,所以如今一家子才会这般作态……” …… 舆论运用得好,自然是事半功倍水到渠成,但倘若没有把握好以至于剧情反转犯了众怒,那便是百害而无一利了。 此时此刻,望着往常那些面容和蔼话亲切的乡邻们个个面露鄙夷,而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这边话的母亲则惨白了脸色一声不吭,周于萍再次崩溃大哭。 “我没有谎!娘,我真的没有谎!我真的被蛇咬了,是青衍哥哥替我解的毒。在山上遇见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颜丫,是她不知廉耻与男子幽会被我们撞见了还不知羞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村里面,恨嫁的人是她,伤风败俗的人是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人也是……”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人影闪过,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周于萍瞬间就被打了十余个耳光,最后直接被抽下了椅子。 不单只在场的男女老少齐齐愣怔,颜舜华也是讶然不已,因为动手的那个人是尚未离开的颜昭雍。 “我警告你,再敢胡八道口不择言,往我三姐的身上泼脏水,我就立刻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杀气满溢,仿佛条件允许,就要立刻动手,将眼前这个开口侮辱了他姐姐的女子凌迟了一般。 周于萍被打懵了,身子歪坐在地上,脸肿得像是白胖的馒头一样,只是上边却被淘气的孩子给盖了无数个手印。 于春花见到自己女儿被打,却蓦地尖声叫了起来,将颜昭雍重重地推了一把,在他倒地之时猛冲过去就要开揍,群情哗然。 云雅容飞快地跑过去拦在了前头,颜舜华后脚刚至,弯腰将颜昭雍给拉起来,顺手就替他拍了拍灰尘。 四目相对。 “莽撞,汤姆猫都要比你冷静。” 她双眼含笑,却声音极低地教训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214章 拉风 “三……” 颜昭雍猝不及防,在看见她竖起了一根手指放置唇边,示意噤声,他的下意识叫唤便戛然而止。 虽然未曾见到全副面容,但那熟悉无比的嗓音,以及唯有他们四个人才知晓的故事,让颜昭雍震惊地双眼溜圆。 《猫和老鼠》的故事她给他、颜良徵与霍弘锦过不少次,也画了许多集,听得再入迷看得再高兴,她也始终不允许他们向外透露一句。 这是秘密,一旦他们外泄一句,从此便不会再有睡前故事。 在云雅容来到四房后,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也缠着她要继续听故事,可是容貌相似但却并非原主的“颜丫”,自然是再也没有讲过一次《猫和老鼠》。 最初颜昭雍以为是因为记忆受损的缘故,后来相处得越多,他心底的疑惑便也越深,时常会觉得身边的人不像是他的三姐姐。 这个人也爱跟他们几个笑打闹,却更加的活泼外向,吃东西也不挑食,却更加的重口味,尤其是,在外面疯玩的时候,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常常问一些连三岁孩都知道的常见的问题。 颜柳氏那是因为他的三姐姐头部受了重伤,所以才心性宛若稚儿异于常人。后来他渐渐地便也抛开了疑虑,两人相处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亲姐弟。 可是如今,颜舜华甫一开口,颜昭雍便知道。他的三姐在这儿,正站在他的眼前,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刚刚那人还敢拉着他三姐的手! 他下意识地学着颜舜华以往的样子,朝一旁的沈靖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颜舜华好笑不已,嘴唇微动,仍旧是极为轻声地在他耳畔道,“来话长,此时不便,日后解释。别给我露馅。” 颜昭雍虽然好奇不已,但还是十分听话地收敛了情绪,当即像是第一次见到她那般。向她微微行礼,以示道谢。 颜舜华额首,再次退回到沈靖渊的身边。 “他倒是护着你。只是似乎有眼疾在身,这次回去我让陈大夫帮他瞧瞧?”沈靖渊传音入耳。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像是示威一般故意晃了晃,角度刚好能够让颜昭雍看个正着。 颜舜华懒得理会与幼弟赌气的他,一直侧耳倾听事情的进展。 不得不,云雅容发起狠来的时候,还是颇为威严的。 “春花婶,我敬大亮叔是一条汉子,所以从来不愿意去计较某些事。但是如今周于萍这般侮辱我,还有无辜攀扯我大伯娘家的贵客。不单只与礼不合,于情于理也不过去。 我今日便把话撂在这里。倘若你周家不给我一个公道,我就算是告到县太爷那里去,挨了那藤抽棍打,也要治了她的罪。” 与人私通不单只为人不齿,也是犯法的事情。但是与此同时,污蔑他人与人私通,毁人清誉,也是遭人诟病并且犯法的事情。 倘若被骂者不堪受辱自尽而死,其家人也因此一事死去,不单只始作俑者要承担责任,连带父母兄弟等至亲也要被连累。重者监护人坐牢或者流放,轻者兄弟三年内不得参与科考。 颜舜华以为,经过舆论的反转与颜昭雍的突然发难,在云雅容的铿锵言语下,于春花会知难而退,带着女儿离去。 只是她远远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护犊之心。 “有本事你就去告!萍萍从就是个实诚的孩子,胆子也,她不可能会谎!!宋敏行是救了她,可是他也看了她亲了她!萍萍的我就信。包括她那个戴斗笠的才是真正的颜丫,而你是冒牌货,我也信!!” 于春花神情激动,一手抱紧了女儿,一手指向云雅容,现场瞬间落针可闻。 “掀掀掀开斗斗斗斗斗斗笠!”不多时,周于萍便抖抖簌簌地开了口,双眼红通通地看向颜舜华。 颜舜华没有动,沈靖渊双眼微眯,手指微动,甲一等十余人嗖嗖几声,突兀地出现在两人身后,统一黑色劲装,脸上都戴了面具,每一个人的脑袋上,都挂了一串花环。 如果不看他们腰间别着的长剑,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生人勿近否则格杀勿论的凛冽气息,这画面还真的是挺滑稽的。 只不过,登场再拉风,他们也不是纯粹来搞笑的。除了一些孩童好奇地瞪大了双眼迷惑地看着这一切之外,其余的男男女女尽皆默然,尤其是于春花母女,吓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而被悄然请来的颜昭睿,终于适时出现了。 “怎么进山了那么久才回来?那味药可是找到了?娘喊你们快点回家吃饭。” 颜舜华正无语于这么熟悉的句子内容,沈靖渊就凉凉地开了口,“颜家村民风淳朴作风彪悍,果然不愧是曾经击退过流寇山贼的村庄。 他日回京我自当亲自面见圣上,将我在这儿所见的一切奇人异事如实告知,让颜家村别具一格的风俗民情扬名立万,也算是报答一番各位对我的款待之情。” 众人抽气,孩子们是听不懂,但稍微年长一些的少年都清楚地听见了他所的“京城”与“圣人”这两个词。 而成年人想得更是复杂了一些。 能够面圣的人,即便不是权势滔富贵逼人,那也肯定不是他们这些升斗民所能够招惹的。否则一朝触怒,翌日自己身首异处还是事,恐怕一族人员都会受到牵累,从此前路坎坷甚至黄泉作伴。 大庆朝的等级制度还是颇为森严的,尤其是在贵族与百姓之间。 一念至此,不管是宋张氏、于春花这些正主,还是那些旁观的乡亲,俱都心生退意。 颜舜华体会不深,因此见状难免就有些别扭,觉得沈靖渊有些大惊怪,居然以势压人。只不过,他到底是在为她出头,故而她识趣地并没有什么, 颜昭睿却挑眉,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位表弟会如此的生气,以至于题大做?(未完待续。) 第215章 揶揄 沈靖渊倒也没想做什么,毕竟认真起来,要计较的人也只有一个,往颜舜华身上泼脏水的周于萍。 只不过,碍于颜舜华息事宁人的态度,他后头再也没有什么,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就走了。 至于颜昭睿,则对还在呆愣当中的云雅容与颜昭雍等人耳提面命了几句,也带上人回了家。 而那些原本看热闹后来却掺了一脚的旁观者,也是一哄而散,只余下了宋周两家的人。 让于春花更加惊惧的是,就在旁人散去不久她准备背着周于萍回家时,宋武就阴沉着一张脸大踏步而来,肩上扛着一麻袋的猎物,手中还拿着一柄鲜血淋漓的杀猪刀。 “就是你这婆娘欺负我家的孩子?别你闺女长得不咋样,就算是美若仙,老子也不会让他娶进门来。” 原本就人高马大满脸凶横的人,在她身旁大马金刀地一站,于春花顿时两股战战,此前被吓破的胆子更是碎成了一地残渣,再也拼凑不起来。 周于萍的情况更加不好,浑身抖个不停,在她母亲的背上刷的一声就流下泪来,鼻涕糊了一脸,与此同时,还失控地当场尿了裤子。 “哼!念在你是妇道人家的份上,老子今日放你一马,他日要敢再上门来闹事或者背后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剁碎了喂猪!” 他完再也不看母女俩一眼,转身大踏步走到儿子跟前。却重重地甩了宋青衍一巴掌。 “老子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带眼识人,带眼识人,尤其是些姑娘家。甭管人家漂亮不漂亮你都有多远闪多远,敢情你将老子的话当耳边风?如今招惹了心思不纯的人上门来闹事,我老宋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还不给我滚回去跪着?这段时间不许出门!” “爹,我……” 宋青衍想自己要去颜家四房一趟,问问那位姑娘到底姓甚名谁,可是迎面而来的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直疼得他眼冒金星。耳膜嗡嗡作响。 “还敢顶嘴?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宋武气得狠了,手起刀落,刀柄重重地拍到儿子的背部。顺道一脚踹了过去,宋青衍猝不及防,踉跄几步跪了下来。 宋张氏这一回终于是看不过去了,跑过去就拦在儿子面前。“儿子是好心却被人诬赖。如今心里正委屈着,你不好好安慰几句,一回来就喊打喊杀,你干脆连我的命也拿去好了!” “蠢货!还敢跟我好心?时候他看着倒是挺聪明的,长大了却蠢得跟头驴似的!被人栽赃陷害还碍于所谓的兄弟情分而护着人,也不看看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有这样心思这般豁出脸去要逼你就范的人,是个可以娶值得娶的姑娘。是个真心为你好替你着想的丈母娘? 人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清醒一点儿给老子狠狠地反击。快刀斩乱麻地斩了这段孽缘,你是想后半辈子都跟坐牢似的煎熬着,日后都过得水深火热?” 宋武也不管于春花母女俩走没走远,听不听得见,就指着自家儿子一顿噼里啪啦的好骂,声音大得周边的一些住户又探头探脑地看着,被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俱都缩回了头去,再也不敢八卦了。 宋屠夫可不单只会杀猪而已,曾经还徒手杀过豺狼重伤过贼人,即便是在县城,他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三教九流的人无一敢无端招惹。 这是个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见血的狠人,随时随地都敢找人拼命,即便舍去家人的性命,他也得拉着仇人一块儿下地狱。 “还有你,自以为是,以为有这样的污点,日后嫁过来她就可以任由你拿捏了是不是?她周家根基不深,有这样的媳妇你可以一不二儿子更可以高枕无忧了是也不是? 张瑜凤,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老宋家在颜家村也是外姓人,根基也不深!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要私心认为你儿子没本事娶个好姑娘,你就尽管答应周家的这门婚事! 但老子也把话撂在这里,你今日敢为儿子定下周家的姑娘,新人进门时,就是老子休弃你的那一日!” 宋武的话直击要害,宋张氏惨白了脸色,第一次面对丈夫这般疾言厉色的控诉,而且还是清楚明白地表示要休弃了自己,她情绪翻滚,两眼一黑,便径直晕了过去。 这一场闹剧,便就此落幕。 当暗卫回头将事情讲述给沈靖渊等人的时候,颜舜华不禁叹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不管是周于萍还是宋青衍,恐怕婚事多少会有些阻碍。尤其是前者,身为女子本就不易,兄长又负气离家,父亲除外寻找归期不定,恐怕这一段时日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沈靖渊见她叹气,以为她为了宋青衍忧心,不禁醋意上涌,夹了一大块五花肉就往她的碗里放,“爱吃就多吃点。” 省得总是想些不相干的人。 被留了一块儿吃饭的颜昭雍见状瞪了他一眼,径直将那一块五花肉给夹到自己的碗里,“我三姐不爱吃这个。食不言寝不语,沈公子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就是看沈靖渊不顺眼,不管这人待他是多么的和颜悦色,他就是没给过好脸。 武淑媛母子俩微微含笑,戏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颜良徵与霍弘锦两人没敢吭声,只是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反倒是云雅容,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三姐姐,要不你今晚就随弟回家去吧,他估计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难受,不跟他清楚,他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颜舜华看她一眼,挑眉道,“换来换去的多没意思。不如今日起我们便回归本位,你北上我留家?” 云雅容立刻怂了,满脸谄笑,“那可不成,我是什么都要留多几年的,玩够本了才回去。要不然,不准就要等到猴年马月爹娘才会允许我出门走一走。” “你以为自己还?过个几年就要嫁人了,还想着玩儿呢。” 颜舜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哪料到云雅容却揶揄地看了沈靖渊一眼,“没关系,有几年总好过没有。”(未完待续。) 第216章 晖棩 颜舜华没话,众人便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当晚,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大致解释了一番,嘱咐几个的像平素那般,就把云雅容当做是颜丫那样对待。 但是她却没有透露对方的身份半句,只到了合适时机,父母会将实情告知,她也会将自己的离奇经历一字不落地给他们听。目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还是不要问的为好。 虽然心里犹如猫抓一般想要了解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但是非常听她话的三个家伙还是顺从地跟着云雅容先行去了祠堂,待颜昭雍受了藤抽惩罚后,才一起相伴着回了家。 而颜舜华,在沐浴完后,便与沈靖渊商量着要如何将云雅容给哄回云家去。 只是,沈靖渊不待她考虑好万全之策,就摇头回绝了这个请求,表示他即将离开颜家村,不单只不会派人送云雅容北上,她也得跟着他一道离开。 她的第一反应是皱眉,第二反应则是生气,认为他的决定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完全无视了她与家人的感受。 “云家的人尚不知道这事,拖延告知就等同于欺瞒,已是不对。我既已回来,便不想再离家。” 更何况,颜盛国夫妇也不会再允许她离开。 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她深深地感受到他们对她的质朴之爱,这般疼爱孩子的父母,是不可能会允许沈靖渊将她带走的。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沈靖渊却对此胸有成竹,“虽然很难,但是你却非走不可。服的工作我来做。你静待好消息便是。” 颜舜华眼角抽抽,无论她如何表明态度,自己本身也不愿意离开,他却笑眯眯地左顾而言他,到了后来,她也干脆不提了。 翌日,果然如同猜测地那般。周于萍再也没有出门来走动,就连于春花,也不像往常那般走家串户。 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婆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但是不管八卦是如何地沸沸腾腾,周家始终不曾开过大门,而宋家却像往日那般,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至于宋青衍,自然是被关了禁闭。 好处是,方柔娘的事情被周家的这一出自导自演的闹剧所完全掩盖,颜家四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沈靖渊与颜舜华两人的身份,也在各人的猜测中变得越来越神秘。但是却没有人有胆子跑到颜家大房来问个究竟。 少数人想要通过其他颜家人获知确切的消息,却被颜昭睿后来的声明给整懵了,纷纷退避三舍。 原因无他,在颜昭睿含含糊糊的话语中。沈靖渊的确是他母亲武淑媛的亲戚,只不过这个亲戚大有来头不。其人还正在执行任务当中。 倘若因为谁胡言乱语而使得任务失败,上头追究起来,恐怕颜家村会被一锅端。别武淑媛本人没有话语权,即便是知县大人甚至是知府大人,也没有法子过问,更别有本事揽下责任了。 话语虽然含糊,但是鉴于颜昭睿郑重的神色,有见识的老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在一些不知世情的年轻人胡时便严加约束,不到两日,颜家村便再次像往常那般,有条不紊地继续过起平淡但温馨的日子来。 沈靖渊也趁着这个空当,终于成功地服了颜仲溟。 至于他是如何忽悠的,颜舜华并不知晓,颜盛国夫妇又是如何被颜仲溟所服的,她就更不知道了。 在她与颜昭雍几人相处了数日后,她便被他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带离了颜家村。 秋实因为脚伤问题,而被留了下来,一同留下的人,还有对颜家村周围的连绵群山里头的药材着迷不已的陈昀坤。 沈瞳依然跟着云雅容,影十五与十六也依然留在村中,与后头加入的几个同伴暗中守护着颜家的安全。 跟上来照顾她日常生活的丫鬟,变成了内敛刚烈却又不失稳重的竹香。而因为母亲的缘故也随行的霍弘锦,被派到了甲七的身边跟着学习医药知识。 他的赋很高,原本就在柏润东身边接触到一鳞半爪,如今更是如饥似渴,对所教内容学的飞快。 话回来,颜舜华醒来发现自己身在途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惊愕万分。 沈靖渊眉眼含笑,表示事情紧急他要立即动身到晖棩府去,故而告知颜家村的长辈后便启程了。 “当时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直接抱了上车。怎么样,睡得可好?” 这辆车子是特制的,即便一路飞驰,也不会让人觉得颠簸,反而像是如履平地,加上他此前为了让她睡得更熟,放了少许安神香,她想要睡得不好都难。 因此,这么一问,她便是面无表情,“托你的福,怎么睡都睡不醒!” 她不吵不闹的,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偶尔看看书,发发呆,甚至是逗弄一下霍弘锦,情绪平静的很。 只是,从这一日开始,她却不再与他话。任凭他在眼前怎么地晃悠,使劲儿地找存在感,她也装作没有看见。 九月初,到达晖棩府。 一行人入住了一所名为“随园”的宅子,沈靖渊便立刻忙碌起来,整日不见踪影。 颜舜华起初每日都规规矩矩地在园子里生活,数日后,无聊起来她便开始外出闲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到过嘱咐,不得干涉她的行动,故而每一次离园,都没有人阻止她。 只不过,跟着的人却是必不可少的。吉祥与如意每一次都会跟着,至于暗中有多少人随行,她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知不知道也没多大关系,他们要跟总能找到机会跟着而不让她知道,而她想要出去走走,也没人真的敢拦着。 就这么逛了数日,她也乏了,准备打道回府不再出来闲逛之时,却在街上遇见了一个有点面善的男子。 一个她印象不深但是却对对方的名字如雷贯耳,而对方只见过她数面但却对她的模样算得上是印象深刻的故人。(未完待续。) 第217章 先见 “果然是你,云大姐倒是好兴致。难不成邵某在你的眼中就是这般的神憎鬼厌?以至于退避三舍不,跑了一次不算,如今还得跑第二次?离家出走都成了家常便饭。” 邵珺向来温文尔雅,但是遇见了云雅容,也只得感慨自己的涵养功夫尚未到家。 这姑娘第一回离家出走就遇上了撞船事件,要不是自己恰巧经过,认出了她们主仆,恐怕这人还难以安全回家。 可如今他难得外出闲逛一回,却又遇见了这姑娘第二回离家出走,还好巧不巧地与他进了同一间书斋,也不知道该是孽缘,还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想到家中母亲的戏言,他挑了挑眉,原本被挑起尔后又散去的兴致,再次被隐晦地挑动了。 有个这么生气勃勃的妻子,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有趣吧? 不提是否门当户对,就冲自家母亲喜爱她而云家夫人也对他青眼有加的份上,似乎还真的是不错的联姻人选。 颜舜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的波动,却不太清楚他心中的想法,加上意识到这人的身份,于她如今的身份而言恐怕有些尴尬,故而并未搭话,只是额首示意,算作是招呼。 邵珺见她并没有转身就跑,反而是淡定地站在那儿等待下文,嘴角的笑意便愈发深了。 “看你气色倒还不错,看来闲云野鹤般的游走于各地,心情万分愉悦吧?也不知道如今住在何处。你身后跟着的两人是云家的家仆,还是在途中自行购买的?邵某如今正在晖棩府就职,有事需要援手的。当不吝告知。” 他心里想着待会回去就立刻写封书信百里加急送到云霆手中去,此刻最好将人请到自己府中去做客,不能让她给偷偷溜了。 颜舜华见他似乎有长谈甚至留人的意思,便不得不开腔道,“多谢好意。如今正借助在友人家,安全无虞,有需要之时。自然会向邵公子求助。” 她福礼告辞,抬脚就走出了随云书斋,不料邵珺却紧紧跟随。 “正好邵某有空。也不知道你借居的友人是何人,府上何处?邵某可否叨扰一番,认识认识?” 颜舜华微微皱眉,侧身不悦地看向他。“我结识的人是闺阁女子。你一个大男人,如此这般询问,可是不妥之极,又何必强人所难?” 邵珺失笑,“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邵某可不是那等非得纠缠不休的登徒子。而是云大姐有先例在前头,情况特殊,我不得不慎重以待。日后也好向云世叔交代。” “你我二人本不相关。如今这般相遇也是偶然,萍水相逢之人可需问名问姓问住所问去向?更何况。我又不是逃犯,你也不是官兵,既无必要也无此权利,还是就此别过吧。” 她完便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因为打着的是锻炼的目的,所以连日来外出她都没有坐车。由于每次都是晚出早归,又乖乖地任由暗卫跟随,故而沈靖渊虽然知道她离园闲逛,也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嘱咐暗卫当心她的安全。 晖棩府的治安向来不错,尤其是在府城这一带,虽然流动人口多而杂,但因知府大人莫如骢为人谨慎治下极严,凡事亲力亲为,故而近些年来日渐繁荣,却依旧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甚少会有故意伤人甚至屠杀的恶劣事件发生。 如果不是因为人员复杂,她每次去的地方要么太过热闹要么太过偏僻,恐怕沈靖渊都懒得每日过问她的动向。 “离家出走的大家姐严格意义上来,的确算不上是逃犯,只不过,却有逃家的嫌疑。” 邵珺微微一笑,在她想要开口反驳之际继续道,“先别忙着否认。虽然我们相见的机会不多,但是因为某些你我都知道的原因,我对你身边的两个丫鬟还是认识的。邵某自忖记忆力还不错,总不该两个人都认错了吧?但很显然,她们既不是满冬,也不是半夏。” 吉祥如意这么明显的双胞胎,虽然穿着不同神色不一,她们还刻意通过化妆与穿衣减损了自身的姿色,但就因为是双生子,却还是颇为引人注目的。 “你她们两个?是我友人的贴身丫鬟。只是因为我出来闲逛,为了带路与安全问题,所以才暂时借用一下。我这一次出来,是爹爹亲自同意的,娘亲还让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名唤作‘秋实’的跟来了,你不信就写信去问。多谢关心。” 虽然秋实现在没有跟过来,但是她也不算是撒谎。毕竟秋实的确是跟着她南下了,而如今,也的确就在云雅容的身边。 邵珺并不知道她隐瞒了部分的真相,闻言当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不相信,但是转而一想,又不认为她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他。 毕竟,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倘若是谎言,只要他写信去问,甚至是死活赖着要去见秋实,她便会立刻露馅。 但是想到他从母亲那里听到的关于她时候的诸多事迹,他又不认为她会这么简单地就交代清楚了所有事情,尤其是,她至今也未曾对自己的住处透露半句。 “我们是世交,你的为人我心知肚明,自然不会不相信你的话。” 他半是安慰半是试探地了一句,见她眉眼不动,也不话,只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护佑着她,便长腿一伸,继续跟上。 “你不是耗子我也不是猫,云大姐又何必如此畏惧,次次回避?难道是邵某长得太过凶神恶煞的缘故? 姻缘不成,交情仍在。按理,我们俩他乡遇见,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冷淡相对。要是叫母亲她们知道我们这样的儿女作态,恐怕往后数十年,都要被她们笑话不停。” 颜舜华闻言眼角抽抽,蓦地想起云雅容当初对他的评语来。这人这般难缠,也实在是怪不得贪玩的云雅容要退避三舍,后来径直离家出走了。 对于会唐僧附体的男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家那绝对是先见之明。(未完待续。) 第218章 偶遇 她眼珠一动,“相请不如偶遇,邵公子可有空?到茶舍坐坐?” 邵珺双眼含笑,拱了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多时,便拐了个弯,进了一家茶舍。 这是颜舜华第一回逛街就发现的地方,地段清幽,包间的隔音不错,故而客人络绎不绝。她偶尔想要休息一下,便会在此处歇脚。 邵珺显然是此处常客,熟门熟路地就带着她进了一个贵宾房包间,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上好的茶叶与沸水。 “请问邵大人还需何物?这位姑娘可需要用些糕点?” 邵珺并没有让人留下来,颜舜华也没有要糕点,只是吩咐如意出去守门,只留了吉祥在身边。 他泡茶的姿势极为好看,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不疾不徐,仿佛蕴含了某种韵律那般赏心悦目。 颜舜华看得目不转睛,丝毫也没有害羞的意思,待得他递过来一杯茶,便也爽快地接过一饮而尽。 看着她被烫得吐舌头的囧样,邵珺哈哈大笑,颜舜华眼角抽抽,却并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急。 之前不觉得,进了茶舍却觉得口干舌燥,难得鲁莽一回,倒是忘了还有个外人在旁观。 邵珺呷了一口茶水,便握着莹白如玉的杯子在手中慢慢转动着,低声揶揄道,“云大姐好气魄,我辈男儿多不能及。” 他微微含笑,看向她的眼神万分柔和。仔细察看还能看见一丝并不曾掩藏的兴趣,源于男子对女子的本能好奇,气氛一时之间倒有些暧|昧。 颜舜华却像是不曾察觉。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就自嘲道,“见笑,不过是牛饮牡丹罢了,邵公子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少见多怪。” 邵珺又给她续上一杯茶,自然而然地扯开了话题,“可曾用饭?这儿我熟悉。有个师傅炒菜的功夫不错,午时将至,可以顺路让他们多炒几个菜。” 颜舜华无可无不可。 反正回去随园。沈靖渊也不在,吉祥如意两个人比不得秋实,压根就不会陪她吃。至于竹香,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失忆的缘故。还是因为离别的时间有些久了。相互都觉得对方陌生,一时之间,她也不愿意叫了人来一块吃饭。 何况,虽然她没有太过强烈的尊卑意识,但是在沈靖渊的地盘,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丫鬟的竹香,显然言行举止还有些保守,缩手缩脚不上。但是的确有些放不开,连带的霍弘锦。偶尔也会受她感染,失去了孩童的真活泼。 谨慎是好事,但太过谨慎,却会失去许多乐趣。她便不曾难为人,除了偶尔逗弄一下孩子外,便自己寻乐子玩,反正在自娱自乐这一个方面,向来是她的强项。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就在她散心散的差不多,想要窝回随园时,会遇见邵珺这个意料之外的“未来夫婿”人选。 当然,认真起来,这人选不在她颜舜华的名单上,但令人郁卒的是,她如今的身份是云家大姐云雅容。 在对方保证了会对宋青衍退避三舍,也不会不知轻重地招惹上一些异性的基础上,她也理所应当地要按照云雅容的真实想法来行事。 譬如,别跟这个让云雅容退避三舍的邵家大少爷邵珺给牵扯过深。 “有事就,饭毕我还得早点回去,与朋友约好了。” 她一副吃完就走的模样,邵珺漫不经心道,“可需要我派个人去你朋友府上告知一声,不用留饭?” 颜舜华嘴角抽抽,“你这样话不累么?其实用不着拐弯抹角,你问我便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与那朋友是至交好友,认识很久了,我爹也认识他,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被人拐卖。” 邵珺挑眉,神情讶然,“林横越来了南边?他不是被林老爷子抓去周游北地增长见闻?” 颜舜华闻言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谁跟你的,我认识很久了的至交好友是林横越那个子?他去了哪儿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林横越之于她,那是的的确确的从未谋面便如雷贯耳。 但那又如何?她又不是真的云雅容,即便是见到了,也不认识啊,他对于她颜舜华来,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哦,难道传闻有误?你还有闺中密友?” 邵珺含笑,据他所知,这个云大姐似乎生不太招同性喜欢。性情太过活泼,因为父母的放养,家中长辈的溺爱,她虽然未曾长歪,但比起普通的闺阁女子来,的确是野蛮了那么一点点,骂人打架的功夫也厉害了那么一丢丢。 端庄的不喜她的跳脱,害羞的畏惧她的野蛮,同样活泼的在她的面前失去了光彩,出身行伍世家的姑娘又不屑于与她这个文官世家的姑娘一较高下。 久而久之,认得的姑娘一大堆,但能够上知心话的闺中密友仍然无处可寻,反倒是因为不打不相识,结交了几个心性还算不错的世家少爷,在异性圈中人缘不错。 只不过,一个姑娘家的交际圈子只能够往公子少爷那里头去寻找,也太过悲哀或者是无奈了些。 最起码,在一些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的眼中看来,她真真是生错了性别。倘若是个男子,心性潇洒行走四方,那是再好不过,家人放心,自个喜欢,那是再洒脱随意不过的人生。 可是她偏偏是个女子,自古以来女子就以家为重,相夫教子,安于内宅。在外行走并不安全,也不利于家庭和睦。 当初也不知道他娘是怎么看上她的,从过目伊始,便言辞恳切地奋笔疾书,一连数日发了七八封家书给他,催他返家相看。 邵珺收回视线,依然嘴角含笑。 虽然不太符合人们一惯来的认知,但是这样与众不同的她的确挺好,不管是自在生长还是有意放养引导,如今的她不管是模样还是心性,确实不错。 事儿上不拘节,大事上毫不含糊进退得宜,作为主母不会没有该有的宽严,为人妻子不会让人烦闷头痛,为人母亲也不会失去热情与始终向上的朝气。 他是不是该想一想怎么把这人给拐到自己的身边来? 兴许该准备好一条足够长也足够韧的绳子,随时准备套牢她,在给予束缚的同时,又给予她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满足她好奇的心性。 邵珺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一些,颜舜华余光扫过,心下狐疑,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一个喷嚏。(未完待续。) 第219章 用心 她始终没有将住址告诉他,吃完午饭就告辞而去。 邵珺这一回没有阻拦,只是起身送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了吉祥悄无声息的矫健身手,若有所思。 恐怕她认识了很久的这个闺蜜,是个女中豪杰呢。 被人误认为是女儿身并且还是豪气干云义薄云的沈靖渊,此刻正面对着一大桌的美食,面无表情,味如嚼蜡。 直到第三拨暗卫返回报告,颜舜华此刻正在回来的途中,他才放下了筷子,冷哼了一声,“找点事情给他做。” 作为一府通判,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在外头闲逛,顺带撬他沈靖渊的墙角,不送他一份大礼似乎都对他不住。 颜舜华并不知道,就因为她一时不察,久未现身的醋瓶子又自个儿倒了。 她回来之后听他等她吃饭等了很久,饭毕又急匆匆地去办事了,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晚上她在就寝前做一些压腿抻筋的瑜伽动作,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带着满身寒气看着她,却一言不发,她才发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这么晚过来,有事?”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回望他,十指紧握放在脚尖,脑袋枕在腿上,脸微侧,眼带疑惑,看起来无辜的很。 沈靖渊突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得很。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独自去见一个外男有何不妥。即便那人是她如今身份的母亲手帕交的儿子,可那也是外男。 更何况。她是颜舜华,并不是宣璇的女儿,与邵珺压根就没有半点关系。 偏偏她却大大方方地与人进了茶舍。还一块吃了午饭,有有笑,谈笑风生。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倒是他像个傻子似的,忙碌了许久,第一次亲手做了一桌的佳肴等她回来品尝,结果却是独自一人食不下咽。 “嘿。到底怎么了?是在外头的事情不顺利?” 颜舜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是来质疑她的做法不合规矩的,满心以为这人是在外头的进展不顺利。所以想找她吐一番苦水。 沈靖渊深呼吸了几次,见她始终一丝不苟地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没有丝毫紧张他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失落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一如安静的来。 颜舜华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了又想,也没闹明白他临走前那个复杂又略显委屈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被他不声不响地顺手牵出来,半道又甩下来不闻不问了那么久的那个人好像是她吧?她都没有感到委屈,他委屈个屁啊?? 她有些不满,做完瑜伽感觉身体舒展开来,便将不愉快的情绪搁置不理,径直睡下了。 半夜时分。沈靖渊再次悄无声息地进来,在她身边直挺挺地躺下。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颜舜华被热醒,这才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巨大的热源,虽然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却知道除了他不会是别人,倒也不惊不惧,只是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你又怎么了?是梦游还是怎么着,又跑到我床上来?” “吵醒你了?” 沈靖渊一直没能入睡,闻言立刻回答,只是声音却有些沙哑。 “你热得要死,还靠得那么近,我就算是块冰也要被融化了,能不醒吗?” 她往里缩了缩,见他还要靠过来,连忙用双手去抵住他,“你又发什么神经?” 往日要是休息不好,清晨被人强行叫醒,她情绪多少会不好,偶尔也会发些起床气,如今三更半夜的在熟睡中被他惊醒,就更加不爽了,语气难免就有些恶劣。 沈靖渊偏偏火上浇油,见她退远了些,当即抓住她的双手往自己怀里一带,她整个人便被迫着贴到了他的怀里,鼻子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他的下巴,磕得生疼。 “沈靖渊!” 她的眼角飚出了泪花,好不容易他的双手放松了一些,她可怜的鼻子才终于解放了。 “我你别总是有一出没一出的行不行?放手!” 她的声音带着怒意,沈靖渊像是才突然意识过来一般,松开了手,任由她再次后退,后背贴到了墙上。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滞,在黑夜中,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她用手去揉鼻子的轻微响动。 “我睡不着。” 他手指微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只是声音颓丧地了这么一句。 “又干嘛?失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睡不着就非得来吵我?” 颜舜华没好气地了一句,直到鼻子的痛楚过去,她弄了弄被子,重新为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继续问道,“你吧,我听着。” “今日中午我做了饭。” “我知道这事,你之前没有提前通知我,要不然我就回来吃了。” 想起临走时邵珺那若有所思的目光,颜舜华总觉得日后还会与他碰面,麻烦非但没有解决掉,不定还会变成狗屁药膏,心里不免就有些懊恼。 “我一个人吃,索然无味。你却与人共处一室,把酒言欢。” 沈靖渊终于到了自己想要的重点,语气委屈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在黑夜中,恐怕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就要电晕颜舜华了。 可惜的是,如今却抓瞎,白费了功夫。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才不着!!” 颜舜华闻言气得磨牙,不待他回答就又往下,“第一你没有事先告诉我你今日下厨,要我回来吃饭。第二,我没喝酒,进的是茶舍,吃饭也是顺道提起的,反正在哪吃不是吃?第三,邵家的当家主母与我娘,” 她顿了顿,才道,“与容容她娘是手帕交,如今我的身份是云家的大姐,遇见了喝个茶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这样也值得你睡不着,为此还要扰人清梦?!你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吧?!” 沈靖渊觉得经过大半的自我控制与开导情绪已经好很多了,可如今听她这么一却被勾起了怒火。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想要给你惊喜,难道我不喊你回家吃饭你以后就不回了吗?你是个姑娘家,别你不是云雅容,就算是真的云家大姐,遇见自己母亲手帕交的儿子也不应当一块吃饭!没有哪家的公子哥儿会提出与一个大家闺秀单独吃饭的,除非他别有用心!”(未完待续。) 第220章 害怕 作为男人,沈靖渊很清楚,邵珺此举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即便是出于好心,担心她这个离家出走的“云大姐”交友不慎,也不应当单独邀请她吃饭。 他自然相信她的为人处世自有底线,绝对不会因为一些恩惠或者大恩大德而突然轻信于人,进而半推半就地成就什么好事。可问题是外人不会这么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后倘若被有心人查出来,恐怕流言蜚语都能够淹死她! 碍于他的身份问题,他周身通通都是麻烦。她如今便如此不慎重,日后在他的身边又如何能够自在,活得肆意潇洒? 要知道,众口铄金啊!无论何时何地,两个人的婚姻,都不会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再如何的情比金坚,也要顾忌着周围的人与事。 颜舜华却并没有他想的这么长远,或者,如今她并没有处于那种认为自己需要处事心翼翼非常慎重的阶段。 对于她来,与邵珺一块儿吃顿饭,是再正常再不过的一件事情,如今他这般斤斤计较,让她难免就有些不太高兴。 “话也别的这么难听,活像别人就像没有见过女人一样,还非得缠上我来。即便他真的有那个意思又怎么样?他针对的人也是容容,而不是我,你这么介意干什么?” “敢情我还不应该介意?你一个闺阁女子在外头跟一个未婚男子吃饭,我深知你的为人所以不会怀疑。 不认识你的人却未必个个都是明理的君子。要是有人以此往你身上泼脏水,就算你自个儿活得坦荡,日后也得明白。可是难免还是多了事端添了麻烦,也让我担心。 难道你就不应该反省反省今日的行为,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她不以为然的态度终于成功地激怒了他,沈靖渊话也逐渐刻薄了起来。 颜舜华冷哼了一声,将被子扯过来裹好自己,任由他晾在凉凉的空气中。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去介意别人的眼光?错了我认。没那一回事我还不能好好地跟人吃顿饭了?” 所有的难堪不过都是咎由自取。要是他连这一点都想不开,日后碰上类似的事情,也只会徒增烦恼。 如此这般。还不如早分早了。 她蓦地有些意兴阑珊,心情陡坏。 沈靖渊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转变,即便后头的话语没有明,他也猜测到了她尚未出口的话语。气得隐藏在黑夜中的双眼眸色变深。双手也绷得青筋直爆。 “我不是要你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万事都以旁人的法为准绳来衡量自己的为人处世。” 他强忍着要将人揽在怀中然后这样那样不允许丁点距离存在的念头,沙哑着声音继续往下道,“女子活在这个世间本就不易,更何况日后你还要与我并肩前行。我再如何护着你,也不如你自己慎重处事不给他人破绽攻击来得好。” 颜舜华将被子拉高了一些,盖住了仍旧露在外头的肩膀。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这一点我从就知道。不用你教。你也用不着着急,只要你自己信得过我。那么我们之间便走得下去。 我不惧怕旁人的闲言闲语,与我恋爱的人是你又不是别人,我为什么要浪费大好时光去看他人的眼色行事? 明理的人你不解释他们也知道事情是否有猫腻,真相并不是非得要亲眼看到听到才能够了解。而那些缺根筋的人,你要真的跟他们计较那纯属是自找麻烦。有些人不信任你,你再怎么解释也是枉费工夫,还弄得自己心情不好,这又是何必? 至于那些会往别人的身上泼脏水的人,原本就不怀好意,不管对手行事如何正派,他们也能够歪曲事实,该泼的脏水照样会兜头兜脑地泼过来。 我怕麻烦,但不代表这样的麻烦上门,我还会站在那里任由人欺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如今便操心着莫须有的事情,也不怕老得快?” 她完便也不理他,兀自闭上了双眼重新酝酿睡意。 沈靖渊却不让她睡,试探性地靠近,见她没有反应,便连人带被子地抱在怀里。 “我你一句,你就能顶十句。我这也是担心你,总是这么漫不经心,什么时候被人下了套也不知道。邵珺其人,看着温文尔雅,但年纪轻轻便能够坐到一府通判这个位置上,肯定有过人之处。你要是成了这样的人的目标,日后要脱身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被他这么抱着,颜舜华想睡也睡不着,干脆给了他一手肘,听他闷哼出声,这才语气凉凉地道,“沈致远,直接承认自己是心眼不行吗?比邵珺厉害的人多的是,难道以后但凡我见个男人,你就要这么心惊肉跳的? 别你这样乱吃飞醋我们将来能不能够成事,即便成了,也铁定要散,我可受不了你时时刻刻地过问这些事情。 如今本来就才刚开始,亲事是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你就如此紧张兮兮了。我看上头给你的任务也太过轻松了,你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胡思乱想。” 他语气软了,她便也态度和缓。只是仍旧坚持信便信,不信便拉倒。 沈靖渊闻言想起那个晚上自己失控的事情来,沉默半晌,才将收紧的双臂放松了一些,让她能够更舒适一点。 “这一点上我做的的确不太好,我并不讳言。只是外头并不比颜家村。在村里,很大程度上你能够随心所欲,但即便民风淳朴至此,也还是会有人盯上你找你的麻烦。 在京城,我的处境比之于如履薄冰也差不多了,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你如此这般,我真的会担心。日后若是顾此失彼,全盘皆输怎么办?我不怕输,但是会害怕你由此丧命,家族也在旦夕之间完全倾覆。” 他自没了母亲与兄长,后来又失去了曾祖母的庇护,以及疼他入骨的祖父,要是再失去她,他都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人世间,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未完待续。) 第221章 珍惜 沈越檠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在母亲因为难产去世,而兄长又因思念母亲过度高烧死亡后,他就恨他这个儿子恨得要命。 自从两位长辈也驾鹤西去,他便巴不得他也去死了。 弟弟妹妹跟他也算亲,但再亲也不是一母同胞。更何况,中间还夹着沈越檠、武思兰以及姨娘们,他就算想要推心置腹,也没有办法找上他们。 至于信得过的其余长辈或者下属,他也不可能将这些私事拿出来分享,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家家也都有本难念的经,该他自己承担的还得自己担着。 但是颜舜华不一样。 她对于他来是独一无二的,是他在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便决定要留在身边过一辈子的人。 更不用,在年岁渐长的后头,他便一心一意地等着她长大,盼望着她如花骨朵那般完全绽放,花待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可是如今这个他一心等待着长大了的姑娘,却始终对他的靠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有防备,这怎么不让他感到丧气? 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太过独特,她失忆后偏偏却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想起了从前的许多往事,却唯独很少会忆起关于他的画面。 他们朝夕相处了七年之久,在于他是满满当当的回忆,在于她,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急于重新将自己的一切填满她的心田。所以才会不管她是否愿意强硬要绑着她在身边。 可如今看来,她明着反抗不能,暗里却主意正得很。两人之间的距离,该怎样还是怎样,她的心里始终都有一根线,横亘在两人中间,宛如堑,无法跨越。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一瞬间便思绪纷繁不能自已。只是嫌弃他仍然怀抱着自己不肯完全松手,“热死了,你闪远一点。这个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我们日后成了夫妻你再来担心这样的事情吧。现在我要休息了,你要么回去自己房间睡,要么给我老实点。” 沈靖渊闻言无奈,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好好地跟我交流一下?与一个陌生的男子都能够把酒言欢。跟我怎么就不能聊多几句?” 颜舜华真的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都了我没喝酒!你要跟我交流什么?之前可是一直都是我在话,敢情我都是在自言自语?事情清楚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这都什么时辰了,亏你好意思在这个点上吵醒我!” 她不埋怨他都好了,居然还敢嫌弃她没有跟他多聊几句,再聊下去,她可不保证不会将他给揍成一个猪头! “反正醒着也是醒着,我明日要外出,恐怕三日之内都没法回来。就不能一次性个明白?完你再睡,我保证不吵你。” 沈靖渊完突然就袭击了她的额头一下。也不知道他在黑暗中是怎么精准地找到地方的,颜舜华只觉得他湿润的唇瓣犹如蜻蜓一点,在眉心的地方一掠而过,温温软软的,极为轻柔。 她的心蓦地塌陷了一角,也跟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够清楚了,你到底是哪里不明白?” “哪哪儿都不明白。” 沈靖渊将她抱紧了些,打蛇随棍上,语气突地委屈无比,“我不是傻子,能够感受到,直到如今你仍然在防备我。” “……” 颜舜华是真的无语了,“心有防备才正常好吧?就算是那些老夫老妻的人,偶尔也会防备对方啊。这是人的本能。更何况,我真的不觉得我们已经到了完全用不着防备的地步了。” 如果是亲密如斯,那么恐怕她会自然而然地向他敞开自己,也顺理成章地踏入他的世界。 可是就算那样,她也不可能完全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中,每一个人都需要对自己负责。如果什么都想着依靠别人,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所有问题交由别人去解决,那自己跟残废有什么区别? 沈靖渊闻言心道果然如此,“我们是要携手一生的人,没有全身心的信任,又怎么能够走得下去?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心。” “你要想别人对你信心满满,首先就要做好自己。你对自己有信心了,别人也才能对你有信心啊。” 颜舜华完,才觉得十分拗口,忍不住又解释道,“我向来都觉得,自己对自己负责,做好该做能做好的事情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我希望你能够将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就专门做你想做想玩的事情就好。” 他完蓦地一笑,也觉得自己被她带的连话都不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有所防备,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会想着要跟我分享,不管是怎么样的麻烦都会心安理得地甩给我,让我来解决,而不是总想着独自面对。” 就如偶遇邵珺这件事一般,她没有透露他的消息,显然是不想邵珺找上他,答应与人饮茶吃饭,多半也是想着就地解决了,省却了他的麻烦。 他能够读懂她的行为背后隐藏的意思,可是却不愿意她这般的“善解人意”。 要知道,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他迫切地想要与她拥有越来越多的共同经历。不管是麻烦还是其他,好的坏的,美的丑的,他都想要参与,全盘接受。 颜舜华沉默了好半晌,微微抬头,在黑夜中却看不分明他的眼睛,只是能感受到他那和缓的呼吸声,以及心脏那有节奏的律|动。 “沈致远,我很感激你,不管这样的感情是如何生发的,最初我们的相遇是完全美好还是常有龃龉,终归我们走到了现在。即便是失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些时日以来的接触,我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她顿了顿,地酝酿了一番,字斟句酌道,“我相信这个世间拥有永恒的爱情,的确会有人是神仙眷侣生死与共。 但我这个人,不太相信承诺,从信奉一句话,‘事实胜于雄辩’,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不管是好是坏,结局如何,既然相遇了,那便是缘分。我珍惜这样的你,也希望你珍惜这样的我。”(未完待续。) 第222章 拉锯 谈话没有再进行下去,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需要更多的磨合,如今这般平心静气地交流,能够完全坦白已是不易。 颜舜华没再赶他走,这人打定主意后,她即便赶了,睡着了也会悄悄地潜回来。她懒得开口,终归自那次失控后,他也老实多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困意袭来,她很快就会周公去了。他愣怔半晌,也跟着无奈地合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独自一人,沈靖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丝毫也没有惊动他。 她拥着被子躺了好一会,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次两人的关系,印象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倘若不是失忆,刚好去了北边,又碰巧遇上了他,恐怕两人还是慢慢腾腾的,很难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吧。 即便是失忆,依照逻辑,她也猜测出了大半事实。 来也奇怪,如今她已经回忆起了泰半事情,偏偏关于他的东西却真的是少之又少。不是完全没有,却实实在在算不上多。 即便是记起来的部分,也多半是模模糊糊的,或者张冠李戴,场景置换。 她抓了抓头发,略微有些苦恼。 如同许多男子一般,沈靖渊本质上也是一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是自己认定了便会贯彻到底,很少会顾及旁人的想法。 即便是在纷繁的现代社会,生活在地球村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们。视野再开阔见闻再深广,他们中的许多人也照旧是那副大老爷的姿势。 一不二,想要的便会极力争取。不喜欢女子如同他们那般高谈阔论言行随心,更喜欢男主外女主内,而不是男女齐头并进。 在他们的心中,女人出外工作大概也就是为了解解闷而已,最适合女子的永远都是家庭,相夫教子,做一个端庄的或温婉的妻子。同时是暖心的与周到的母亲。 不管是金钱上还是精神上,他们即便嘴上会支持女人独立自主的话语,可是内心里。更多的还是希望另外一半能够依靠自己,崇拜自己,甚至是仰望自己,而她则最好永远都是那个鸟依人的乖女孩。 在内照顾家庭。在外不增添麻烦。支持他们的事业。心甘情愿地做他们背后的女人,在他们成功时欢喜地,在他们失败时温柔相待,永远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即便按照目前的进展来看,沈靖渊比她爱得早陷得深,所以才会在诸多事情上妥协与忍让,可是在根本上,他想要做的事情却依旧做了。 也许并不像他意愿中或计划中的那般进行。但是他想要的事情,的的确确地发生了。不能是有条不紊,但却是既定事实。 譬如确立恋爱关系,譬如他想要她南下,譬如他成功地服了颜仲溟与颜盛国夫妇,半夜将她直接从家里头给带走。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夜他的疯狂来。 这人这般执迷,即便深信她在两人关系稳定的时期,绝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却还是会醋海生波不能自控。 就连她平淡地出个人看法,只要是保持距离的,他也难以容忍。 不希望有隔阂,所以一心要消灭距离,亲密无间。可是这一点,恰恰是她所不能认同的。 观念的不同,造成了他迫切地要实现,她却本能地抗拒,双方明里暗里来回拉锯,进攻的那个疑惑不解,防守的那个又何尝没有苦恼? 让恋情升温或者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进展下去,谈何容易?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要么是开头难,譬如爱在心口难开,要么就是起步容易,坚持下去却难上加难,譬如建立并维持长期的亲密关系,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各自黯然神伤,真的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来,双眼微黯,继而自嘲一笑。 爱的再深又如何?有些人,是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没有办法相伴一生的,哪怕彼此深爱一如最初,最后也依然会以遗憾收场。 且行且珍惜,总是得容易做的难。 她摇了摇头,迅速收拾好自身的情绪,热身做瑜伽,尔后绑上沙袋,穿衣洗漱,外出晨练。 中午,空飘起了雨,淅淅沥沥地飘荡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时分终至滂沱。沈靖渊果然没有回来。 这一整日,她都没有离开过随园,锻炼,吃饭,憩,看书。晚上为了凝神静气,还特意多抄了一卷佛经。 吉祥如意两人轮换守着她,交接时偶尔会看看气低声交谈几句,她隐约听见“事情可能有些难办”、“那人好生无礼”之类。 她没有过问,到点准时熄灯休息。 翌日,空仍旧飘着雨,丝丝缕缕,冷冷清清。 她改为在屋内锻炼,吃完饭消完食,就窝在他的书房里看书习字,偶尔也会发发呆,看着窗外那阴沉的景色,默默出神。 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又长时间地想起他来。 一念至此,看书的心情便也就淡了。 “什么事?”她起身走出去,反手将门给带上。 沈靖渊不喜欢旁人进出他的私人领域,尤其是卧室与书房,没有允许,即便是甲一,也不会擅自闯入。 而女下属,更是被排除在外。 吉祥与如意显然有些争执,后者想要告诉她什么,前者却想要阻止。 她不再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们。 以她短暂的相处经验来看,在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日常相处中,意见不同时,无一例外的都会是以如意胜出吉祥顺从的结局而告终。 这一回,也同样如此。 “姑娘,有客上门来找您,身着官服。” 如意微低着头,语焉不详地了一句。 颜舜华挑眉,眼神落在了吉祥身上。后者十分上道,立刻屈膝回禀,“是之前姑娘在街上偶遇的那位邵公子,他在晖棩任职通判,昨日便服来此被管家给挡了打道回府,如今前来,据闻有要事要寻姑娘。” 言下之意,这人是铁了心要见到她,要不然此事没完。(未完待续。) 请假条 各位,家中长辈因连日高烧不退转到外市住进重症监护室,我一直在医院陪护,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提前一声,抱歉。 预计下周末能恢复更新。(未完待续。) 第223章 揣测 “昨日怎么不来回我?” 吉祥语塞,显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如意却不像姐姐那般踌躇不定,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邵公子即便是姑娘的旧识,那也是外男,私下吃饭也就算了,光明正大地上门来相见,恐有不便。请姑娘替主子着想,回绝了此人,免得有损清誉。” 颜舜华闻言似笑非笑。 沈靖渊她也就算了,毕竟两人是恋人,他再怎么吃醋也是正常的事情,她能接受,也愿意进行沟通,给予双方时间去磨合。 可是如意是个外人,别作为属下应当谨言慎行,即便是他的至亲,也没有权利对她的为人处世方式指手画脚。 “今日是谁在暗中守着?” 一个人影倏忽飘落到她的面前,并不行礼,却视线微垂,“回姑娘的话,属下甲三。” 颜舜华闻言打量了他一眼,模样平平无奇,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就会让人无法分辨出来的大众脸。 “原来是你,来的正好。如意冒犯了我,掌嘴后关禁闭,我身边暂时不用她服侍。” 她漫不经心地完,抬脚就走,压根不理会如意惊惧的目光,吉祥有心情,见状却没敢开口,只是愈发恭敬地跟了上去。 两人还未远离,身后便传来“啪”、“啪”、“啪”的巴掌声。 甲三是连大神医陈昀坤都敢下手劈晕的人,即便面对着娇艳如花的如意。也能神经粗壮到毫不迟疑地执行任务。 谁叫沈靖渊特意嘱咐他们这些暗中跟随的人,除非是危及颜舜华的人身安全,否则他们必须听从她的一切差遣? 如意自己嘴欠。那他下手也就更不需要犹疑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如意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任由甲三挥掌,脸蛋很快就肿得像个猪头那般,完了利索转身,自己就去了负责人那里领罚关禁闭。 当颜舜华坐在客厅中等候客人进门的时候,甲三便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禀报事情已经处理完毕。 “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用不着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心怀敬意即便不跪也会尊敬我。揣测轻视即便跪了,我也知道你们心中不服。如此再三,我看着烦闷,你们也别扭。何苦来哉?” 要知道。她如今年纪,受这么大的礼,可是会折寿的!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把玩着数日前自己在街上淘过来的一个玩意儿,态度散漫。 甲三依然纹风不动地跪在原地,站在她身后的吉祥却刷地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姑娘,如意话无状。着实该罚。只是她从便如此不假思索胡言乱语,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 颜舜华微敛双目,淡然道,“我记得你们姐妹二人,往常拿主意的多半都是你的妹妹如意。她不话则已,一开口,便必然是她心中斟酌良久的,可谓是肺腑之言。” 较之吉祥,在她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如意显得更为的沉默寡言。在她看来,这人算是蛮谨慎的一个丫鬟,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爆发了这样的情绪,敢直接斥责她这半个主子。 即便当她是客人,也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才对,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又怎么突然会暴露出如此疏忽呢? 多半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颜舜华沉吟半响,意有所指道,“我不太在意旁人什么,尤其是不相关的人。只是,我也不会太过容忍能够近身的人无端放肆。如今我们双方都谈不上什么,别主仆关系,就算是主客关系,也是勉强,未来的一切也都还是未知数。 但即便是短暂的日子,无关喜欢还是讨厌,我也希望能好好相处,直到将来就此别过。” 见吉祥与甲三都没有话,只是低垂着脑袋,任由她发落的模样,她示意两人起来,“此事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起。” 甲三闻言干脆利落地起身隐蔽,吉祥迟疑了一息,才低眉敛目地道了一声谢,重新站在她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至于心中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没一会儿,邵珺就笑眯眯地由人领着进来了。 “要见你一面还真的不容易,云世妹,别来无恙?为了今日,邵某可是思量再三,赌上了锦绣前程。” 颜舜华眼角抽抽,见他毫不客气地就要往主人的位置上落座,即时开口道,“身为客人还是有点客人的样子为好,别真的丢了自己的那身来之不易的官服。” 邵珺扯了扯身上的官服,依旧笑眯眯的,却顺从地在她下首入座了。 “早就看它不顺眼了,你要是能够帮忙把它给脱了,邵某定然欢欢喜喜地赠你以谢礼。” 吉祥面上怒目而视,显然认为来人是在调戏颜舜华,身影微晃,就要拦在她跟前,颜舜华就凉凉地开了口,“来看看,既不想失去锦绣前程却偏偏想要除掉这一身官服的通判大人,你倒是出得起何种代价?” 邵珺闻言笑得愈发开心了,“金银珠宝你不缺,鲜花首饰你也不爱,不如邵某以身相许如何?这可是在下付得起的最大的代价,诚心实意,如假包换。” 颜舜华似笑非笑,“你倒是能言善辩,也不知道浸染了此道多少年,才让你将面皮练得犹如铜墙铁壁那般,随时随地都能够面不改色舌灿莲花。” 邵珺闻言不羞不恼,还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恩,我想想,少也有二十载了吧?反正比你的年纪还要长。” “来意吧,别跟我你是真的不放心我的安全问题,所以才找上门来认人。” 颜舜华懒得打哈哈,“你能找来,大概也已经了解到我的朋友是谁,安全问题根本不用多虑,他自可保我万无一失。” “呵,这是自然。不查不知道,查了才晓得,原来随园是那位的私产。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居然会在晖棩现身,也不知道是专程带着你这个好朋友游山玩水的,还是另有要务在身?” 他呷了一口茶,眉头微皱,却在最后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冷茶,颇苦。(未完待续。) 第224章 勤快 这位世子爷手下的人倒是挺有趣的,完全不像表面的那般端肃木讷。 邵珺低笑,又接连喝了几口,只把吉祥看得目瞪口呆。 颜舜华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却下意识地不喜他的此番刺探,皱眉道,“既然知道那位的身份,便不应当妄自揣测他的行踪以及来意,除非你想以不光彩的方式脱去这身官服,或者干脆一点,人头落地?” 邵珺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敛,“恩,是邵某失言了,多谢世妹提醒。也不知道世妹何时认识的那位,并且交上好朋友的?” 颜舜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纯属个人私隐,无可奉告。” “呵,邵某并不认为世妹如今是完完全全的安全无虑。” 有人低眉顺眼地添上热热的茶水,重新斟满,邵珺又饮下去一杯,这一回,入口的茶水却极甜,腻得他想要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也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想这并不妨碍邵公子。” “呵呵,这就恼了?怎么不叫邵大哥了?”邵珺似乎极为欣赏她情绪的多变,尽管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够感应得到,依然乐此不彼地变换着各种话题引她打开话匣。 “经过短暂相处,我认为还是称呼‘邵公子’比较适合。” 颜舜华随口应了一句,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猜测这人的真正来意。 总不该是看上她了吧?她又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的样子更谈不上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多半是真的碍于两家的交情,所以才亲自上门来验证她所的话是否属实。以便日后双方长辈问起好有个交代。 “是吗,很不巧,我还是觉得你喊我‘邵大哥’比较亲切。” 邵珺含笑回了一句,继续扯皮,仿佛看不出来她满心满眼的疑惑。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邵公子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颜舜华却不打算继续这么无聊地陪他玩下去,完抬脚就走。 邵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好今日尚未就餐,想起世妹不是那等爱欠人情的人。故而今日便上门来蹭饭吃。” 他的是那么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听得颜舜华眼角抽抽暗地磨牙。 “吃饭是事,承蒙邵公子看得起,他日返家自当禀告父母。央求他们代为请客回礼。以表谢意。” 言下之意,男女授受不亲,她并不想单独回请他。 “没关系,即便是等到三更半夜那位回来才有饭吃,我也会揣着十足的耐心等下去。” 他嘴角含笑,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话语来,语气之真诚,内容之荒诞。让颜舜华不由得气结。 到了最后,她到底是拗不过脸皮厚的犹如铜墙铁壁的邵珺。不得已,为了快点将人给打发走,最终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蹭饭要求。 吉祥的脸色显而易见的黑了。所幸邵珺也没有停留太久,饭毕便施施然地离开了随园。 颜舜华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 哪料到翌日傍晚,这人又笑眯眯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要求继续蹭饭。 “邵公子,敢情通判一职还不能维持你个人的日常开销?这饭蹭得也过于勤快了吧?” 虽然俗语“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面对邵珺此时明显是牛皮糖一样的缠人功夫,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一饭之恩,怎么着也得还个十年八年吧?同桌共饭的情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缘分,世妹以为如何?” 他笑眯眯地将吉祥端上来的热茶慢慢饮尽,唇齿间全都是酸涩味道,哪怕身体绷紧了,衣衫下的肌肉抽搐不停,脸上却端得是一派风淡云清。 颜舜华眼角抽抽,心想他们有什么劳什子的缘分?即便真的有,多半也是孽缘而已。 “邵公子既然这么,那么我就让人将这十年八年的饭钱折合成银子算给你吧?算是两清。” “哎,世妹你可真是个无情的人。要是让长辈们知道你如此做派,恐怕回家之后处境会不太妙哦,不定从此以后永远都不能够出远门。” 邵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当然,日后有机会的话,你求求我,不定心情好了会大发好心,做个好人带你游山玩水也不一定。” 颜舜华闻言挑眉,这人话越来越不像样了,是关心吧兴许是真的关心,是暧|昧吧也的确态度含糊模棱两可,如果不是她两世为人,恐怕还真的会被动地陷入了他张开的大网里。 一念至此,原本就没什么好脸色的她终于态度冷淡了下来。 什么狗屁倒灶的世交兄长?“情|挑”一个姑娘,即便没有越雷池一步,行为举止也有失风范,显得过于随意了。 “邵公子还是省省那为数不多的好心,继续做个坏人罢。即便回家后处境不妙,那也是暂时的,翌日我自有去处。” 邵珺闻言双眼幽光一闪,“哦,世妹这是认定了的意思?只是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你难以如愿。” “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邵公子无需多言。” 她只差没有明着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明明挺聪明的一个人,却愣是装傻充愣,对于她越来越明显的不耐烦情绪视若无睹。 “我这也是关心你,要知道,平素邵某可不这样讨人嫌,饿着肚子还非得假装自己吃饱了没事干,厚着脸皮与大家闺秀闲话家常。” 虽然她这个大家闺秀有那么一些名不副其实,但是相处起来也别有一番风趣,即便越来越不受欢迎,他也甘之如饴。 邵珺想到了今日早晨刚到达手中的家书,看了一眼瞪向他满脸冷淡神情的姑娘,心情愈发的好了,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大了不少。 有些人从来都是有缘无分,即便朝夕相处时日深长,也终归是无法修成正果。 另外一些人,即便初时尔尔不闻不问,日后却能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们两人,便是如此。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未曾动作,知他懂他的母亲大人就雷厉风行地去了云家,把人给定了下来。 如此甚好,深得他心。(未完待续。) 第225章 担忧 颜舜华见他笑容愈发灿烂,神色不禁越发冷淡。暗着提醒他有事就没事滚蛋吧,他装傻充愣,明着赶他走吧,如今还没有到那个份上,碍于云邵两家的交情,她还真的没法付诸实施。 可是就这么与对方干瞪眼,听他着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她又颇为不耐烦,尤其是在自己暂时已经“名花有主”的情况下,考虑到沈靖渊的性情与有可能的反应,她就愈发头大了。 那人可是个醋坛子,此前因为宋青衍她随口了两句,他就失控得不能自已,如今邵珺这般找上门来,她要敢热情待客,还不知道日后会是个什么场景。 想起某些场面,她沉默了一瞬,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尔后白净的俏脸可疑地红了。 邵珺尽管面上漫不经心地调笑,实际上暗地里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情绪浮动,突然像个正常的少女一般眉眼含羞,大为惊奇。 与此同时,愈发动了心思,决心要将人给拿下,从沈靖渊那里“虎口夺食”。 一念至此,考虑到来日方长,为了免得交恶,他终于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告辞而去,临行前笑眯眯地表示,他已经写了问候信去洪城,相信不久后她就能盼来云家的来信。 颜舜华愣怔了一息,才汗颜起来。 自从回了颜家村能够忆起往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云霆夫妇写平安信汇报行踪了,起来。还真的挺不负责任的。 不管怎么,她如今还顶着“云雅容”这个身份名字行事,既然得了便利。总得尽些为人长女的孝心。 想到便做,送走了客人,她便疾步返回书房,泼墨挥毫,写了一封家书。 内容无外乎自己如今平安无事,虽然经过了几个地方,但是基本都呆在固定的住所吃喝拉撒睡。每日的饭量都很正常,训练也基本一都没有落下过。 末了,想起云雅容。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将事实诉诸笔端,只想着待沈靖渊回来以后,要好好地商量商量。看什么时候能够让她回洪城去。亲自向云霆明真相。 就算有大的事情,也不应该隐瞒一对疼爱子女入骨的父母,即便要挨骂挨打,再想在外头游玩戏耍的云雅容,也得早日归家。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一心一意地等着人回来。谁料到日子一过去,邵珺都厚着脸皮登门气她十余回了,沈靖渊却还是没有现身。 如果不是上回偶遇邵珺的事情惹他吃醋彻夜难眠过。她都怀疑这人是完全地无动于衷了。 如今这般不声不响的,要么就是仍在出任务的状态中。要么就是隐在暗中考验她对感情的忠诚也考验他自己的忍耐力? 颜舜华龇了龇牙,并不太喜欢后面的那一个猜测。 “甲三,你主子临走的时候有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她气喘吁吁地跑完步,慢慢地走着缓气。 因为如意被罚,吉祥只身一人伺候她,到了轮换时间,颜舜华直接让人下去休息,一应日常都自己动手做了,故而此时此刻,她的身边并没有跟着贴身丫鬟。 甲三闻言立即现身,“禀姑娘,并没有。” “他是去处理什么紧急或者重大事务吗?所以才需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走了一会,感觉气缓过来了,她便在原地伸手踢腿弯腰撑地,使劲地拉抻筋骨,以缓解因为运动而在肌肉中产生堆积的乳酸。 甲三跟了这么久,已经对她的这一切动作见怪不怪了,“属下不知。” “按照以往惯例的话,他要是处理紧急或者重大事务,一般需要多长时间?总不能在任务当中一直不能与外界联系吧?” “看情况。” 她顿了顿,又道,“恩,在你暗中随护的经验里,有遇到过完全不能与外界联系的情况吗?” 甲三仍然是意简言赅地回答,“没有。” 她看了他一眼, “你还真的是用语简洁,几乎算得上是我目前为止接触到过的话最少的人了。” 甲三这一回想了想,才道,“甲一话更少。” 颜舜华想起那个被她嫌弃了一回的暗卫头领,嘴角抽抽,不得不承认他的对。 “行了,既然你也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这样吧,要是洪城有回信来,立即拿给我。” 甲三应了声是,便再次悄然隐退在茂密花丛中。她仔细地往他消失的地方看去,却愣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她耸了耸肩,知道自己还是不够火眼金睛,虽然自大部分记忆都回来以后,她近段时间又重新开始了练习耍鞭与投掷暗器,但是不得不,比起那些从就开始练武的古人来,她还真的差得远了。 这一辈子估计也没法追上他们的程度,至于与沈靖渊相比,大概只能盼望在下辈子能够在武力方面有希望超越他了。 一念至此,颜舜华愣了愣,情不自禁地便低叹了一声。 这人成日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嫌弃他太过粘人,尤其是沈靖渊在情感上独占欲太强,霸道起来实在是让她头痛得很,颇感吃不消。 可是如今真的杳无音讯,她又时不时地便会想起他来。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身处何方,危不危险,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任务,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杂七杂八地乱想一通,尽管知道他有暗卫守护,自己也有功夫在身,一般的人不可能伤得到他,可是想到最初认识之时他所经历的那些刺杀事件,她又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这人之所以练武不辍,就是因为身份不普通,所处的环境也复杂艰辛,平日面对的人根本就不会是一般人。倘若有个闪失,多半都是见血的。 她扯了扯嘴角,在内心唾弃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担心,早在确立恋爱关系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他身边危机四伏了,如今这样胡思乱想,矫情的像朵白花一样忧心忡忡弱不禁风,又是为了哪般?(未完待续。) 第226章 高烧 日有所思必然夜有所梦,话语虽糙,道理却在。 当晚上,颜舜华睡眠不稳,半梦半醒之间,居然心惊肉跳起来,仿佛被人拿着利剑穿胸而过。那种感觉是如此的鲜明,以至于她痛得脸色刷地苍白起来,冷汗涔涔,抽搐得不能自已。 因为她拒绝吉祥等人守夜,故而此时此刻,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在,万俱静之中,她陡然清醒过来,双手抚|胸,绞痛的感觉仍在,顺手往后背抹了一把,满手都是冷汗。 她努力地深呼吸,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剧烈的心跳能够重新和缓规律起来。 毕竟不是那些娇弱的闺阁女子,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褪去瞬间湿透的里衣,换上干净的贴身衣服,然后披上外套,就这么拥着被子,安静地坐在黑暗里。 “沈靖渊?” “沈致远?” …… 她集中精神,声地重复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刻钟后口干舌燥,却再也没有联系上他,仿佛刚才那个瞬间,他受伤的事情是假的一样,只是她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才自己吓到了自己。 她的脑袋大概空白了有那么一分钟,尔后便重新躺好,想要重新去寻找周公下棋。可是哪怕心脏的律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她却依然感到隐隐作痛。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安慰着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即便有事,如今她对他的状况全然无知,恐怕鞭长莫及。 他身边的人自能守护他。再不济。捡条命回来总是可以的。陈昀坤应该也跟他汇合了才对,只要有一口气在,肯定可以从鬼门关将人给硬生生抢回来。 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大堆,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有些心慌意乱,没办法,最后还是爬起来,趿拉了鞋子出门去找甲三。 “我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联系上甲一,我要最快速度知道沈靖渊的情况。” 见她脸色苍白得不像样子。甲三虽然惊讶不已,却识趣地没有多问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噩梦,立即领命而去安排人,看是否能够联系上自家主子。 颜舜华在夜风中站立了半晌。打了一个寒噤。这才回转房间,来回走动了大半个时辰,身体凉得受不了了,这才惊觉自己是在找罪受,快快地躺回被窝。 只不过,翻来覆去的,她依然彻夜难眠。 翌日一大早,只觉得头重脚轻。鼻子也塞得厉害,只能靠不停地张嘴呼吸。看着那白色的雾气在冷清的早晨里扩散开去。 心情不好,身体状况也不太妙,她也没怎么坚持跑步,只是绕着花园一圈一圈地慢走,早已经习惯了的重量,此时此刻却让她觉得沉重无比,恨不得立刻取掉那些沙袋,轻装上阵。 只是想起云霆的殷殷嘱咐,以及云宣氏欲言又止的慈爱眼神,她最后还是咬咬牙,就这么一路走了下去。 吉祥见状有些担忧,在她过了早饭时间仍然空腹慢走,就连午饭时间也都要过了仍然茫然不知的时候,终于拦在了前头。 “姑娘,您还是先用点饭吧?这样训练下去,没病也会把身体给累垮了。” 更何况,看样子就是纯粹在折腾自己,原本就头晕鼻塞,再不休息喝药,迟早会大病一场。 颜舜华点点头,并没有为难她,顺从地就拐了个方向,回卧室去换衣服,末了吃饭,又乖乖地喝了一大碗姜汤,发了一回汗,这才重新沐浴午休。 只是,傍晚时分,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起来锻炼。吉祥在外头等候多时,敲门喊人,她也没有应答。 直到胆战心惊地推门进去,这才发现颜舜华烧得整个人都红彤彤的,连话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懂医的人基本都出去了,这一回,他们是请了外头的大夫进来就诊。 “姑娘原本底子就不好,此前伤了根子,虽然后来调养回来了,可是到底不如从前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时候。你们不仔细地看着她守着她,居然还让她大半夜地跑到外头来吹冷风,清晨还空腹瞎走了一个上午,敢情病倒了是她自己活该?”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的人就是爱唠叨,还是因为真的感慨于自家也有一个岁数相近的孙女,老大夫望闻问切之后,一边写药方一边麻利地将伺候的人骂了个赤橙黄绿青蓝紫。 “瞧你们这些人,能够住得起这个园子的,多多少少家中也有些老底子吧?怎么伺候地那么不尽心?是规矩没学好,还是看不起这姑娘家家的,还是家底完全都挪到外头去装门面了,所以才养不起人? 要是这样,为了活命,老夫劝你们还是穿的差一些,或者干脆找了包袱走人,省点口粮让这姑娘好好看病吧。真是造孽哦,一屋子人模人样的,居然整得一个姑娘半死不活……” 他佝偻着背,摆手拒绝了管家的诊金,颤颤巍巍地往外走,一边看周围的景色,一边絮叨个不停。 “留着给她买药材吧,上有好生之德,你们可别耽误了她的病情。发热了大半,脑子都快要被烧糊了才被惊觉,没死都算是她命大,赶紧煎药让她退烧,免得夜长梦多。” 也不知道该这大夫是好心还是乌鸦嘴,自他诊后,颜舜华果然是高烧不退,好一点的时候她能够睁开眼来,与人话,只是很快就会累了,径直睡过去。 差的时候,她压根就没醒。糊糊涂涂中,只觉得脑袋都要烧爆了,像是那沸腾了滚水一般,在水壶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烫人得很。 吉祥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没能及时发现问题,以至于没能及时阻止颜舜华停止折腾自己的行为,后来又没能及时进去看她,以至于延误了治病的时机,所以才导致如今这般情形,偷偷地抹了好几回眼泪。 因为这事,如意结束了惩罚,被提前放了出来,到跟前去轮流服侍颜舜华。 如此六日过后,颜舜华虽然时有清醒,却依然反复高烧,众人忧心不已,大概是感应到了什么,这一日傍晚,沈靖渊一行人终于是披着晚霞归来。(未完待续。) 第227章 针灸 他是坐在轿子里进园的,直到颜舜华的卧室门口,才由甲一扶着下轿,缓慢地步入房间。 吉祥正按着颜舜华清醒时的吩咐给她不间断地热敷着,见到自家主子脸色惨白地进来,慌忙行礼。 “不要停。” 沈靖渊示意继续,自己则加快步伐,到达床沿坐下,伸手握住了颜舜华的右手,温度依然滚烫,显然烧得不轻。 “去找陈昀坤过来。” 甲一闻言无声地出去了,不多时,满头大汗的陈昀坤便被甲三熊抱着进房来。 “急死个人了,就不能换个姿势?你当老夫是个姑娘,还需要公主抱?” 陈昀坤终于脚踏实地,悬了一路的心这才不活蹦乱跳了,但是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老脸这一回是彻底丢光了。 他与甲三一定是上辈子有仇,所以这辈子伙子才会可着劲儿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废话少,赶紧诊治。” 沈靖渊话音刚落,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废话少的人应该是你,自己找死还非得拉上人垫背,这下好了,她果然如你所愿那般心急如焚还为此病倒了,可高兴?” 虽然呆在他身边有不少年头了,但是陈昀坤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从来就不拿沈靖渊当正经的主子看。 话回来,要不是欠了人情债,沈靖渊想要使唤他,还得看他心情呢。又怎么轮得到摆主人的谱? 他可不是那些下属,更不是沈家的奴仆,可不会任人蹬鼻子上脸。 沈靖渊知道他性情乖戾。加上原本人家也不是正经的属下,故而平素话也还算客气,可是如今牵涉到颜舜华的安危,心情急躁,便难免失了和气。 “你要耍神医的威风,那就等药到病除人痊愈康复了再,我必然洗耳恭听。” 陈昀坤哼了一声。“臭子,你一句还非得顶一句,也就这姑娘才受得了你。” 早在归来的途中。暗卫就接二连三地来报病情,如今见到真人,望闻问切了一番,陈昀坤沉吟数息。便麻利地写了药方。让后头过来的甲七去煎药。 “烧的久了些,有一点点麻烦,但是痊愈没有问题,一个月内药到病除,你用不着愁眉苦脸的,像只苦瓜那般不讨喜。” 沈靖渊闻言眉心微蹙,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结论,“需要那么长时间?烧上一个月。就算痊愈了,身体恐怕也会受损严重。” 陈昀坤手心痒痒。很想将面前这个美男子当做人扎上一身银针,“我的是一个月内药到病除,不是让病人烧上一个月。你以为她是铁人还是神仙?别她一个姑娘,换做是你,烧上一个月也得成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什么时候能够将温度彻底降下来?”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沈靖渊很快就另起炉灶。 见对方依旧皱着眉头问东问西的,完全不像是以往那般不闻不问任由他在身体里扎针动刀,陈昀坤撇了撇嘴,“我今晚就能够让她的问题降下来,只要你不介意我看了她的身子。” 沈靖渊闻言果然脸色变黑,眼神冷锐地扫了他一眼,陈昀坤却挑眉回望,神情严肃认真。 “药物的效果肯定是要比针灸迟缓,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一个接受过我治疗的人都清楚。” 毕竟,这么些年来,沈靖渊受伤的次数颇为频繁,严重程度也是诊治人群其中之最,哪一年用不着扎针喂药,都算得上是老有眼菩萨开恩。 沈靖渊抿唇,哑声道,“需要扎哪些穴位?” “大椎、曲池、合谷、风池、俞穴、间使、足三里、命门、乳|根……” 陈昀坤报了一长串的穴名,沈靖渊越听脸色再次变黑,到了最后,几乎脸如黑炭了。 就在被人遗忘在一边的吉祥大气都不敢出认为陈老大夫异想开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搔痒的时候,却破荒地听见了自家主子同意的决定。 “要是今晚不能如你所言立刻降温,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哼,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在我的眼里也就是个病患而已,左右不过是一具温热的尸体,无关男女。” 听得陈昀坤斩钉截铁却挑衅意味十足的反击,吉祥心惊肉跳,忙不迭地低头,与甲一两人一道迅速退了下去,待得掩上门,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一直屏住了呼吸,心跳犹如百米赛跑那般,嘭嘭嘭跳个不停。 “主子他该不会真的……” 她没有心思下去,甲一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两人默默无语地站在门外吹冷风,犹如雕塑,一动不动。 而里头,沈靖渊正按照陈昀坤的提示,给颜舜华宽衣解带,持续扎针。 让陈昀坤哭笑不得的是,尽管同意了扎针要求,但是在面对某些隐秘地带的穴位时,沈靖渊却一直眼沉沉地盯着他,犹如出鞘利刃,泛着凛凛冷光。 如果不是他的心理素质过硬,也的的确确对于眼前的姑娘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恐怕眼神稍有变化,这人便会手起刀落,让他一刀毙命。 陈昀坤丝毫不怀疑,经过此次诊治,即便沈靖渊再虚怀若谷,他陈昀坤再如何光明磊落,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必然同以往不同了。 要么更进一步,变得更加坦诚犹如亲人,要么比主仆关系更加不如,心有芥蒂两看相厌。 只是不管如何,这病终归得治。与其用药缓慢治疗,不如针灸立刻降温。倘若不是顾忌到沈靖渊的心理,刚刚他就不会只是甩出去一张药方而已。 不过,如今看来,效果也不错。 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真的对一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是绝对不会让另外的同性有机会看到自己女人的身体,甭管是什么理由,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这个世间就是有那样通情达理的男人,即便心里嫉妒得发狂,别扭得要死,为了恋人的性命着想,还是能够忍下那所谓的独占欲,舍去男人的自尊与面子,就为了救她一命。(未完待续。) 第228章 自嘲 被这样的人捧在手心里,即便周遭的环境险之又险,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她也会甘之如饴吧? 陈昀坤收起最后一针,嘱咐了几句,便留下了两个年轻人独处一室,自己慢悠悠地走了。 不管他人幸不幸福,他陈昀坤是羡慕不来,还不如趁着空当,去训练训练那个兔崽子,免得她又想偷懒,嚷嚷着找人。 被人记挂着的秋实,很不巧地打了一个喷嚏,“也不知道是不是姐终于想起了我。” 秋实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云雅容与颜舜华两人正式地站在一起,故而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却没有办法搞清楚事实,加上她也不是那些好打听与想象力丰富的丫鬟,久而久之,自然也没有再想起这等事情来,只以为是巧合而已。 腿伤养好了一半以后,便被陈昀坤飞速地带离了颜家村,如今每都在念叨着颜舜华什么时候才能够想起来,将她重新带在身边。 每日端茶递水,也总好过每月都喝药扎针啊! 脚伤时好,该喝的药该扎的针,她心甘情愿全盘接受。可是之前她明明就一点伤病都没有,那个姓陈的大夫却非得揪着她不放,每日都逼她分辨药材背诵穴位,搞不清楚就得喝药扎针,这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此仇不报非女子!! 跟在颜舜华身边并没有多久,却常常听她念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向来单纯的秋实。偶尔也会心理阴暗了。 颜舜华并不知道,就在她烧得稀里糊涂的时日,离开她多日的丫鬟秋实。正对陈昀坤咬牙切齿着,谋算着来日算账,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热得要命。 更加糟糕的是,原本就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火炉里炙烤一般,却不知道何时起,旁边似乎又多了一个热源。无端地靠近她,让她想要躲开,却因为没有力气。而不得不接受了它的靠近,任由它的热力辐射而来,烫得她都以为自己的皮都要掉下来。 沈靖渊刚受了重伤,别不能久站。久坐也是不宜的。刚才针灸了许久。他原本就是硬挺着,陈昀坤走后,绷紧的神态不由地松懈了许多,疲劳的感觉便如影随形地缠了过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便脱去外套,躺在了床沿,与她并排睡下了。 如果不是刚好伤到的是左|胸,此时他都想侧过身体去抱着她入睡。 至于热不热的问题。既然陈昀坤了温度会降下来,都拿项上人头作担保了。他姑且信之。 昏昏沉沉中,两人的呼吸声一致和缓了下来,并且一轻一重,一缓一急,形成了奇异的和谐场面。 半夜,沈靖渊起来了一次,自己吃饭喝药,也看着吉祥给颜舜华喂粥喂药,在对方退下去之时,淡然吩咐今后由她负责就可,至于曾经冒犯过主子的如意,可以继续回去接受惩罚了。 “哪一日她想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哪一日再回来当差。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我会亲自吩咐沈嬷嬷,让她给你妹妹挑一门过得去的亲事。” 打发了事。 吉祥闻言心里发苦,嘴上却丝毫不敢有半句辩驳,躬身退下了。 自家主子可比不得颜舜华好话。不则已,开了口,那便是绝对的一不二。 事实上,吉祥不了解的是,颜舜华与沈靖渊在这一方面的性子还真的是颇为相像的。两人虽然也闹过别扭口角过,甚至长时间的冷战过,但是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了对方的生活方式与言行举止,还真的有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味。 平日里头不管怎么开玩笑打打闹闹都没有所谓,甚至偶尔也可以软糯地似乎没有什么原则与下线,任由人搓扁揉圆都能够淡然一笑保持沉默,但是一旦正经事临头,在关键时刻,却是能够迅速冷下面孔硬起心肠来按着既定的原则方针一丝不苟地办事。 吉祥不够了解,可沈靖渊却非常明白她的性子。也因此,在终于注意到吉祥的瞬间,便想起来那个惹恼了颜舜华的属下,如意。 从前瞧着是可聪明的人,可是没有想到,年纪大了些为情所困,如今却是如此的不堪大用。 他打发了人出去,见她发了些汗,温度果然降了下来,虽然依然比正常的体温要高一点点,却眉眼沉静,显然终于是睡得踏实多了。 他为她擦了擦汗,往里头摸了摸,里衣未湿,便重新躺下,再次与她一道沉沉睡去。 颜舜华做了一个梦,具体梦见什么不太记得了,翌日醒来的时候,努力回想也是无济于事,只余下满脑子的空白想象。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头好多了。 也因为这样,几乎是在数息之间,她便发现了身边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脸色苍白,胡子拉碴,泛着隐隐的青色,显然睡得不太好,嘴唇抿着,像是只被人惹恼了却没有办法报复回去不得不忍着的猫科动物,看着让她无端地觉得他似乎委屈的很。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头来,就被她给一把掐灭了。 沈靖渊这人,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自己,要不然,偌大的一个定国公府,也不会在老定国公仙逝以后,便立即越过现任定国公,而由当时并未被立为世子的他即刻接手了。 能够坐稳一个权贵大家家主地位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手段软和的人?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有些遗憾自己的自作多情,有些愤怒他的不信任与试探,更多的,却是对这一份感情即将无疾而终的茫然与叹息。 “废话少的人应该是你,自己找死还非得拉上人垫背,这下好了,她果然如你所愿那般心急如焚还为此病倒了,可高兴?” 她不知道陈昀坤是意识到她当时意识尚在还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只是不在意她的想法,或者是想要看看她的反应,还是什么,反正不管如何,他昨日所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心里头。 是的,多亏了那该死的绝佳记忆力,即便烧得脑子糊涂了,懒得话却不代表完全失去意识的她,在刚好某个比较清醒的空当,依然听见了他们的片刻谈话,并因此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沈靖渊在骗她。 不,骗并不恰当。(未完待续。) 第229章 非得 他有没有出任务她不知道,可是很明显的是,这人对于邵珺三番四次上门来找她的事情一清二楚,也非常清楚她连日来的应对举措。 不知道是对她的反应不够满意,还是想要进一步试探她的底线或者对这一段感情的投入程度,他选择了一直隐忍不发,并且在遇到敌人刺杀之时,果断地以身犯险,命令甲一等人在一旁看着即可,自行御敌,准备随意玩玩,受个不大不的伤,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不幸的是,这一回刺杀他的人经验十分之老道,他回防速度不及,挨了一剑。幸运的是,他的心脏并没有长在左边,故而躲过了一劫。 只是,被他强行联系上的颜舜华,却为此硬生生地体会了一次一剑穿心的感觉,后头还因担惊受怕而反反复复地高烧。 “哼,别怪老夫不提醒你,总是如此疑神疑鬼,终有一日你会作茧自缚,要知道,这个姑娘心眼儿绝对不比你少,她平日里是懒得动,不代表她想不通其中关窍。你最好自求多福,祈求她不会发现你对她的算计。” 陈昀坤喝斥沈靖渊的话语犹然在耳,颜舜华的双眼晦暗不明,良久,才慢慢地自行坐起来,将被子全都拖过来,将全身裹紧,就这么冷冷地看着熟睡的他。 尽管重伤在身,在自己的地盘应当放松警惕的沈靖渊,仍然是很快就醒了过来,跟着坐起来。 “怎么了。睡不着?感觉好些了?冷不冷?时辰还早,可以睡多一会,你……”沈靖渊伸出去想要试探她额头温度的左手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窒息。 颜舜华不上此时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是愤怒更多一些,失望更多一些,还是窃喜更多一些。 之所以如此复杂难言,大概,还是因为她渐渐地认同了这个人吧。 她无声地看着他,整个身体姿势都散发着拒绝他靠近的信息,不移不动。也不言不语。 沈靖渊见她脸发白,黑眼圈却明显得很,软声道。“或许你应该再躺一会,养精蓄锐再来算账。” 颜舜华无动于衷。 良久,沈靖渊才收回了手,视线微垂。声音扁平。“没有躲过那一剑,让你受了苦,是我不对;没有及时赶回来,让你放下心来养病,也是我的错。如今你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着,一切照办。” 只求她好好吃饭,准时喝药。好好休息。 “不,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自以为是,有眼不识泰山。” 颜舜华嘴角轻扯,自嘲一笑,不待他回答,又沉声道,“我想尽快回洪城拜见云家夫妇,你看着安排吧。没空的话,我自己上路也行。” 沈靖渊握了握拳,“有什么事情不能放开了?你如今还生着病,即便要去云家,那也得等病好了再。” “自然如此。命一条虽然不值钱,可是我还是很惜命的,我的亲人也不会允许我糟蹋了自个儿。” 颜舜华越过他,想要下床穿衣,却被沈靖渊一把抓住手臂,整个人瞬间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是要离开我?!!”他的情绪瞬间就暴涨起来,气势突变,就如利刃,陡然出鞘。 “你弄痛我了,松手!” 颜舜华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就要断掉了,痛得眉头皱紧,几乎可以夹死苍蝇。见他眼神锐利地望着自己,仍旧等着回答,手上的力度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在不断地加大,她终于抓狂起来,伸手就一拳砸到了他的左胸。 沈靖渊痛得闷哼一声,两手却牢牢地固定着她,死活也不肯松手,见她又是飞来一拳,他咬牙硬挺,愣是结结实实地受了她四五拳,伤口崩裂,鲜血四溢。 颜舜华一点儿都不想哭。 她平日里也总是告诫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拉倒,万事随缘,万法自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眼泪却突然汹涌而至。 她居然心疼这样的他。 这样卑鄙无耻对她心怀算计的男人,她居然见不得他受伤。 她恨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软,心里愈疼,手上的劲儿就愈发强劲,一拳又一拳地砸过去,直到十余拳还是二三十拳过去,她才颓然地收了手,任由他将自己紧紧地箍在胸|前,扑鼻而来的尽是血腥味。 “我见不得你对别的男人笑!那人日日上门来纠缠,我想要直接剁了他扔出去喂狗!!” 但是她不会允许。不管来者是谁,她都不会允许他草菅人命,更何况那人是邵珺,是与云家大姐订了亲的男子。 一个觊觎他的女人,以为颜舜华就是云雅容的该死的蠢男人! “我知道我这样你不喜欢,但是我控制不住。” 沈靖渊紧紧地抱着她,如果可以,不定还想要直接将她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随身携带着,禁止任何其他人窥伺。 颜舜华直接扯了他的衣服擦眼泪,闻到血腥味撇过脸去,心里直发堵,嘴上却不饶人。 “所以你明知道情敌上门自己也不现身?更加过分的是,明知道我对他无意,你还是不放心,非得撞到刺客的剑上去,想要弄出一身伤来让我难受? 恭喜你,你成功了!那个瞬间我难受地宁愿立刻死掉!一剑穿心,可喜可贺,没有当场死掉偏偏脑子发傻担心你翘了辫子,着急上火地找人去联系你,等不到你主动联系便生生地逼出火来,高烧不退!” 实际上,熬了这么多,她都快要怀疑自己突然变成林妹妹,突然得了肺炎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这病想要彻底好可能并不容易。日后要是成事,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样偏执要怎么办?一起去死吗?我厌恶这样的想法。 要是没有孩子,我死了管你是生是死,是娶新妇还是守活寡,都随你便;要是有孩子,你敢这般扔下他们,我就算是英年早逝,那也肯定会死不瞑目,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非得……” 非得拖了你一起下地狱,生煎活炸,千刀万剐。(未完待续。) 第230章 真心 她的话语并未能完,因为沈靖渊气疯了,尤为厌恶总死啊死啊的,即刻用嘴堵上了她剩余的誓言。◎頂點說, 千言万语,都化为了热切的索求。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吻,与欲|望无关,甚至也与风月无涉,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亲密,都只不过是心头的执念,与无法言的爱意。 带着缠绵悱恻的温柔,也含着焚烧一切的疯狂,迅速席卷了两个人的身心…… 良久,两人才因为呼吸困难而分开了,沈靖渊还不允许她离开,用下颚抵住了她的额头。 “我会改的,这并不容易,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去改,你相信我,不要那么轻易地就动离开的念头。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并非是在假话,吓唬她或者是威胁她,而是他真的是太过在意她的反应了,以至于,只要遇上相关的事情,他就不容易冷静下来。 得准确一些,根本就是没有冷静过,每一回都会被她的淡定与混不在意气得暴跳如雷。 明知道她是真的无心他人,但是接近她的人却总是别有用心,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嫉妒的发狂。 许多时候,他也厌恶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毕竟,她没有错。爱慕她的人,也不能是有错。毕竟罗敷未嫁使君未婚,他与她更是未曾正式定下婚约。 错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他而已。 沈靖渊双眼黑沉。嘴唇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 “得好听而已,这已经是第几回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每一回都日后会注意,可是你看看。你注意了么?一次比一次过分。” 她伸出食指,径直戳向他的伤口,一次比一次用力,“我烧得稀里糊涂的,听见你与陈昀坤的对话,回过神来当时就想跳起来掐死你。” 敢算计她,还是在感情这件事上。她最恨这等做派。 偏偏这人,却是个独占欲超强的,在感情一事上。偏执过人,明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好,如今却没有办法自制。 颜舜华咬牙切齿,深恨自己的心软。对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恋情。理智上她劝自己应当放手朝前走,感情上却没有办法割舍他。 这是一个会随时给她带来危险与伤害的恋人,不上是甘之如饴,甚至此前一度真的产生了分手离开的念头,可是一旦他出现那样决绝的神情,她就会无端地产生不舍的情绪,无法抛弃,让他彻底成为过往。 他一直都对她很好。不管是在她丧失记忆之前,完全不记得人的时候。还是逐渐恢复记忆的如今,他一直都算得上是不离不弃。 虽然霸道了些,可是也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为之苦恼,该如何改变才能让她适应。 颜舜华收回手指,也不知道今日是自己第几次叹气了,“起来,我是真的觉得,我们大概不怎么合适。” 只是当初不知怎么的,两人居然会看对眼? 都是那么倔的性子,遇到某些事情从来都不愿意退让的两个人,骨子里都一样的要强,两两相碰,下场要么是一方棱角被磨平,彻底附庸另外一个人,要么就是相撞的粉身碎骨吧? “怎么不合适?不合适的人能够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时至今日还是只想着对方一个人?” 沈靖渊闻言急了,怕她又趁势开口提出分手,连忙道,“你要回洪城,不如这样,病好后我们即刻去颜家村,我先将婚事定下来,后面再择日将云家姐护送回云家,顺道去拜见云霆夫妇,谢谢他们对你的照顾?” 虽然他口头上已经算是服了颜仲溟,颜盛国夫妇也多半是拗不过他的坚持,可是问题就如颜仲溟所,假如颜舜华本人不同意,他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办法真正的抱得美人归的。 毕竟,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单止是她这个人而已。 她那颗藏在重重高墙里头的红心,才是他最想要夺得的珍宝。 颜舜华却摇头不止,“不,此事搁置,我们还没有达到谈婚论嫁这一步,用不着着急。” “怎么还没到?你看我们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对双方的脾**好各方面的能力也知晓地一清二楚,家世背景大概也有些了解,你不清楚的我都可以立刻给你解释。如今我们都现实里见面那么久了,甚至都能够睡在一个被窝里,难道你还觉得我过不了你心里的那一关?” 要是这样,他到底是怎么挤上|她的床的? “你别打马虎眼想要随意糊弄我。” 颜舜华听他这样,看了他的伤口一眼,见鲜血都溢出来了,便止住了话题,下床去找纱布之类的东西,重新给他包扎了。 “我想娶你很久了,颜舜华!” 见她中途不话,只顾着给自己包扎,之前狂躁抑郁的情绪已经不翼而飞,重新变得眉眼沉静,沈靖渊心底的欢喜怎么也止不住,表白的话语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顺着嘴出来了。 两人俱是一怔。 虽然早已经开,甚至求婚的话语也了好几次了,但是这样堂而皇之的露|骨表白,还真的是少之又少。 颜舜华打了一个的蝴蝶结,又费劲地帮他穿上了衣服。 “我知道。” 末了,又没言语了。 沈靖渊去拉她的手,她没反对,正想要将人重新拥入怀中,她却挑眉,神色平平。 他顿时丧气了。 “你真狠心。” 换做别的姑娘,恐怕早就欢喜地地等着待嫁了。偏偏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只是冷眼瞧着,无动于衷。 “我如今不狠心看清楚,将来恐怕就是你狠心待我,以至于我怨你,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两看相厌,憎恨如斯。” 她语气淡淡,沈靖渊苦笑,“你不信我。” 如果可以,他还真的想将心给剖出来给她看。 只是,这话语他听那些唱戏的与某些喜欢油腔滑调的属下暗地里的多,却知道根本不可能实现,她听了也不会信,便也懒得耍这样的花招了。 她讨厌他算计她,哪怕是本能地以真心算计真心,她也厌恶。(未完待续。) 第231章 下限 颜舜华斜睨他一眼,冷哼道,“你又何尝信我?” “我怎么不信你?要真不信你,就不会嫉妒的发狂,也还是忍耐着看别人上门来找你,任由你出面处理而完全不插手了。” 否则,他会直接将人扫地出门,让邵珺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因为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了她的诸多言行,沈靖渊暗地里时常会如现代人一般磨刀霍霍。 颜舜华见他信誓旦旦,不觉眼角抽抽,“有些时候,遇上这样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你出面处理的。” 总好过让她去应付脸皮厚的犹如铜墙铁壁的邵珺,每日里东拉西扯,到了最后无话可谈尽是听人瞎。 沈靖渊点头表示赞许,“你这般想就好,日后我会下令让他们不放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你。饿了没?我让人送早饭进来吃?” 颜舜华点头,两人便轮流洗漱,尔后就在房间里吃早饭。末了就在房内走了走,就又回到了床铺,睡了个回笼觉。 “这样吧,病好后我们先回颜家村,把事儿定下来,接着再带着云家姑娘一道北上,去见云霆夫妇。” 见她吃饱喝足心情还不错,沈靖渊趁机再次提议,希望能够把人一举拿下来。 岂料颜舜华始终不同意,“这都要过年了,一来一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太长,还是直接去云家吧,正好顺道带人回来村里接雅容。” 他身边危险重重,还是让云家的人亲自来接人回去比较安全,也省得她提心吊胆。 “你就不能点头应承下来?余下的事情我会安排地妥妥当当的,嫁过来后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京城。” 分隔两地非他所愿。让她独守空房面对四周的明枪暗箭,他就更舍不得了。 可惜,颜舜华如今却没有结婚的心思,压根就不按着他的思路来。 “的比唱的还好听。嫁人是好玩的事情吗?要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男人完成,只要女人点个头就万事搞掂,那我干干脆脆地点个头也没什么。” 她侧过头来看他,似笑非笑道。“不过。将来你能够负责生孩子?圣上吃饱饭没事干,下大事都由你了算,去哪儿都歌舞升平毫无隐忧。所以日后必然能够携家带口齐上阵?” 听到让他负责生孩子,沈靖渊俊脸黑了黑,到得她随意评论子,脸色更是一沉。 “听妇人生产都是在鬼门关上打转儿。我要是能生,倒也无妨。就替了你。偏偏老爷不允许,所以这个责任非你莫属。至于头上那位的事情,日后还是慎言的好。不,最好一句话也别。好坏都不可以。我要想带你走,谁也阻拦不了。长辈不能,那位也不会。” 他这话的语气非常自信。仿佛驰骋沙场的将军那般,知道下一场战役必定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底气十足。 颜舜华挑眉,猜测他如今多半算得上是帝王心中的所谓股肱大臣,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之类,圣眷在手,只要不是犯下叛国谋逆的大罪,便可保性命无忧。 至于荣华富贵,他的祖辈早已打下乃至夯实了沈家的根基,他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即便是败家子,应该也够他挥霍到子孙辈了。 不过,就算真实情况就是如她猜测那般,那又怎样? 他们终归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为什么想先定下来再。只是,再如何朝夕相处,那也是因为特殊联系的缘故。我们真实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相互间的了解并不深,或者,最起码,并没有达到我认为可以成亲的地步了。” “我认为我们已经了解得够深!” 沈靖渊打断了她,大手直接放在了她腰上,见她挑眉,这才停止了贴近过来的动作,“没有多少男女在婚前会像我们这般相处,真的了解得很彻底了!” 颜舜华将他的手拿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你未曾见识过的男男女女,你又怎么敢断言,活在更自由更广阔的地中的他们,没有经历更长久的爱恋,才步入婚姻的殿堂?” 别恋爱几个月还是两三年,就算是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后才最终确定牵手终身,也大有人在。 在她原本的世界,虽然光怪陆离,但是比起如今的这个时空来,社会整体上的自由程度与开放程度真的是好上太多太多。 即便是不结婚,选择当一个终生的单身贵族,旁人多半不理会,最多也就是私底下言论谈笑一句,末了还不是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沈靖渊却不了解,或者,没有机会接触到那样的世界,故而虽然比起当下的许多人来,他已经算是够看得开忍得住的人了。 但是,遇到心上人的时候,他还是会想着早日将人给圈到自己的地盘来养着宠着的念头,仿佛从前那些自由自在五彩斑斓的单身生活,瞬间就变得乏善可陈枯燥无味起来。 “万事总有例外,我并不否认这一点。只是芸芸众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如今能够在婚前就了解到如此地步,已算是万中无一的幸运。这已经是特例了,我不会奢求更多,只愿把握当下。” 沈靖渊反握住她的手,尽量柔和下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语气道,“颜舜华,我心悦于你,所以真心求娶。日后不会娶所谓平妻也不会强行或者私自纳妾,人前人后都不会染指其他女人,终我一生,只会要你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嫁我可好?” “……” 正经闲聊,他却突然转变了画风,变得含情脉脉爱意满满,颜舜华愣了一个瞬间,便陡地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粉拳飞起,再次击向他的伤口! “沈靖渊,你也太没有下限了,光化日之下居然作弊,对我使用美男计!!” 虽然这一次力度不大,可是为了示弱,沈靖渊还是不轻不重地闷哼了一声,接着语气委屈地道,“我都没有如你从前所的那般脱|衣显料,怎么能算是作弊?” 颜舜华眼角抽抽,不自觉地就闪远了一点,“你还想脱|衣展示腹肌?怎么不干脆脱全了,光|溜|溜地躺好任我宰割?”(未完待续。) 第232章 战栗 话题自此歪楼,两人你来我往了一阵,尚未能完全学会现代人开放“精髓”的沈靖渊,很快就高举白旗,再败一城。 颜舜华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下一回你要想使用美男计求婚,最好直接脱|光|了摆出你认为最好看的一面,不定我会看在美|色的上面,一个心软就一不心地答应下来。” 沈靖渊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冷不丁地凑上前去亲了一口,低语道,“是我自己动手还是你来?要是真的想又不好意思,我现下就可以剥|光了给你看! 这回不答应成亲也没关系,下一回养好了再从头到尾看一次。不应承也可以,每日锻炼后晚上就脱|了给你验收,直到你满意了这副皮囊点头为止,怎么样?” 事实证明,永远也别在床|上去挑衅一个男人在某个方面的自尊心,不管是实际动作还是单纯的言语反击,到了最后,吃亏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是女人。 此时此刻,颜舜华就觉得耳朵痒地要命,他的气息突然之间就像是扩大了范围同时又加深了密度那般,向她包围而来,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蓦然地感受到了他的靠近,而隐隐地战栗起来。 “滚远一点,靠那么近干什么?这么热的!!” 她双手去推他,不想远离的某个人自然是不动如山,尽是望着她,含笑的眼神里一片戏谑。 见鬼的是,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认真,仿佛亟不可待地脱|光了要让她检查那般!! 这样的情绪感知瞬间让她的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又飞去了一拳,这一回。可没有此前那般的控制力量,正中一拳的他瞬间就变了脸色,脉脉含情很快就变成拧眉抿唇。 “你这个女人,可真狠心!” “不对你狠心,难道对我自己狠心?” 她没好气地再去推他,这一回,沈靖渊的身体终于是动了动。挪远了一些。 “别生气。而已,我又不会真的那般做。” 即便要实施,那也得等到她过门了成为他的人再! 这般言语来往。她就害羞得像一只刚下锅的鲜虾热气上涌红遍全身,要是真刀真枪的赤诚相见,岂不是要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都蒙起来不让他靠近也不让他看? 不准,也不会看他。 想得太多的某个人。俊脸也很快跟着红彤彤一片,更加好玩儿的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场面,这人不一会居然还哗哗哗地流起了鼻血。 颜舜华没有实际经验,但是来自现代的她即便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很容易就知道这人是想入非非一不心入戏太深所以中招了。身体的诚实反应表明这人还真的是成年很久了,压抑太过的结果便是随意想想而已便激动地不能自已。 所以结论是,这果然也是个如同云雅容所的那般的老男人? 她嘴角抽抽。对于自己的发散式联想有点无语,赶忙收回思绪。“你上火了,赶紧去洗把脸!” 被提示流了鼻血的沈靖渊瞬间回过神来,囧囧有神地在她的围观之下起身洗脸,然后风淡云清地再次躺回来。 颜舜华瞟他一眼,这一次,聪明地没有问他想什么了,居然搞到流鼻血的程度,而是斩钉截铁地表明了态度,“我要先回云家,明了情况再。雅容并不是个愿意轻易服从的人,即便打晕了带回去,心里总想着出走,日后不定会出乱子,我得保证了她的安全再。” 沈靖渊头痛于她的坚定,试图挽回,“病好了再商量这事?” 她摇头,“不,我们就这样决定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不是云霆夫妇如今并不适宜远行,其实请他们亲自南下来带人回去最好,顺便还可以介绍颜盛国夫妇给他们认识,如此一来,真相兴许就从此大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商量,你都自己下决定了。” 沈靖渊还是想打消她这个主意,但是她却心意已决的模样,不得不叹气道,“其实也不是不让你回去告诉他们事情真相,而是告诉了目前也只能够按兵不动。” 颜舜华不觉的这是好事,“为什么?是关系见不得光?我记得从前你过,我娘与云夫人应该是双生姐妹,这没什么不能的,公布下又如何?亲人相认,皆大欢喜。” 这一回,轮到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云知府身处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云家来,尤其是对于他所代表的立场以及背后的人来,你们两家的关系最好还是不要公开为好。并不是关系见不得光,而是目前而言,稳定为上。” 倘若公布了关系,那么便会有苍蝇盯上颜家,盯上宣家。如此一来,宣信的夫人便会被攻击,她出事,宣信不会好过,宣璇不会好过,连带的,颜柳氏也不会欢喜,颜盛国也会受到煎熬。 向来将家人摆在第一位的颜舜华,自然的,也会跟着发愁,为了解决问题,心思浮动。 “你跟我情况吧,我娘与雅容她母亲,是真的双生子吧?到底是怎么失散的?是谁被带离了自己的家人?” 颜舜华并不懂政治,在现代就是如此,她也会浏览浏览时事看看新闻联播之类,但是更多的只是关心切身利益,专注于吃喝玩乐,什么行业赚钱,什么东西好吃,什么衣服好穿,什么地方好玩,什么运动酷炫。 至于政治?还是交给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去操心吧,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只要能够健健康康快快活活地过完平凡的一声,就万事大吉了,上对得起苍,下对得起祖宗。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受过专业知识在信息爆炸时代生活过二十余年的年轻人来,或多或少的,还是知道一些其中的不可言只可意会的门道。 不管是哪个朝代,政治从来都是乱世出英雄,风云际会跌宕起伏,较为平顺的时期,则是讲究吃喝玩乐,维稳至上。 这也意味着,不管底下是多么的纸醉金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要面子上花团锦簇甚至是过得去而已,上头的人就不会追究。 现代还会动一动,捋一捋那些蠹虫,让社会风气更加健康,以期整个神州大地之树的根能够扎得更深枝叶能够更繁盛,可是在封建王朝,统治者们却不会大动干戈的自讨苦吃。 要知道,他们才是既得利益的最大受益者。动了,就以为自掘坟墓,死期不远。(未完待续。) 第233章 骨肉 也不知道,云霆的真正立场,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是左右逢源罔顾百姓,却要求青云直上。 想起那个微笑亲切可以唤作父亲的男子,她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果然,她并不是他的亲女儿。 否则,即便父亲是个贪官,做女儿的也只会护着他吧,而不是在这儿逻辑分析着他有几成成为贪官的概率。 亲人之间,事情可以讲道理,大事情上面,往往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毕竟一个家里头,最为重要的还是感情,而不是所谓的道理。 谁是谁非又如何?父母始终是父母,子女永远都是子女,而手足一辈子也会是手足。 对了错了都没有关系,骨肉亲情,密不可分。那是埋藏在血脉里的力量,人伦如此,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一瞬间她的思绪飘飞地老远,沈靖渊不喜欢她突然之间像是离魂一般神游外的状态,便又靠近了一些,终于将人成功地揽在怀里。 “虽然还有待补充,但是依照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们的的确确是双生姐妹。你的母亲为长,作为妹妹的云夫人,自出生伊始便被带离你外祖母身边,成为宣家的长女。” “是什么样的状况导致了分离?我从来都没有听娘亲提起过,自己有双生妹妹这样的事情。”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过,却忘记了,因为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才不记得。 看她的神情,沈靖渊便知道她的想法。回答道,“不,你娘应当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双生妹妹,兴许就连你的外祖父母,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颜舜华瞪大了双眼,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生孩子还能不知道自己生了几个的?即便产妇人事不省,接生婆子还有身边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吧? 要知道。她如今的外祖家虽然已经没人了。但是当年,也称得上是书香世家,祖祖辈辈都出读书人。外祖父也好歹是个秀才来着。家中虽然不富裕,却也不是那等穷地揭不开锅的贫困人家。外祖母身边,一直也是有丫鬟伺候着的。 “难道是家中的仆妇与接生婆子里应外合,将孩子给偷偷瞒下了悄悄带走?” 在这样的年代里头。民风淳朴的村庄里,通常都是乡里乡亲接生。人来人往的,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又不是战乱,流离失所,这也难度太高了一些吧? 她的脑海瞬间浮现出居心叵测的人偷龙转凤暗中掉包的戏码来。沈靖渊瞧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又在东想西想了,不禁苦笑。 “这倒没有。你外祖家的下人都是忠厚老实的人,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会做出谋害主家的事情来。”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透露道。“据目前查到的消息来看,当年你的外祖母柳洪氏是在外头生产,因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投宿在同一户农家也正在生产的宣信夫人方曼曼。 对方的孩子应该是生下来就是死婴,或者没多久就夭折了,她的奶娘买通了为柳洪氏接生的婆子,调换了一个健康的女婴,也就是宣璇,如今的云宣氏,后将死婴给接生婆换给柳洪氏。 不知道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接生婆并没有按照吩咐将死婴给柳洪氏,反而是悄悄地带走掩埋了,一边敷衍那头已经照做,一边又向柳洪氏隐瞒了还有一个女婴的事实。” 颜舜华闻言立刻想到了关键点上,“这是方曼曼下的命令,还是护主心切的那一个奶娘擅自做主?” 沈靖渊感慨于她的敏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颜舜华不满的往他胸口上拍了一巴掌。 “嘶……点力,要不就换个地方。” 他装模作样的怪叫了几声,惹得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打闹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地安抚了几句,沈靖渊才肯继续往下。 “依照查来的信息分析,应当是方曼曼的奶娘自作主张地将人给换了。方曼曼生头胎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奄奄一息。 她的奶娘没有孩子,一直将她看成命根子那般,完全是疼到了骨子里,见到那样的情况肯定是着急,害怕死婴的消息被方曼曼知道,怒火攻心之下一命呜呼。 刚巧你的外祖母也在差不多的时候生下了两个孩子,而且都是姑娘,将来养大成人一副嫁妆就可以打发了事,完全不会妨碍方曼曼日后的子嗣继承家业的问题,故而奶娘敢不与主子商量就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即便被宣信提前知晓,她也可以问心无愧成是权宜之计。的保不了,总要竭尽全力保下大人。” 至于柳洪氏,能够同时生下两个孩子还平安无事,即便只是留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奶娘相信她也能够熬过去。 而且,虽然的孩子被带走了与柳洪氏没有母女之缘,却能够从此过上更好的生活,尽享荣华富贵,奶娘相信即便公然开,不准柳洪氏也是千肯万肯的。 这是许多人终其一生做牛做马都难以做到的事情,可是被认到了方曼曼名下的宣璇,却一步登瞬间从乡野麻雀变成了枝头凤凰。 他双眼微眯,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却又带了一丝丝醇厚低沉。 “方曼曼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事情,所以从前也算真心相待这个得来不易的长女。七年后也算是福报来了,得偿所愿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在宣家站稳了脚跟。 奶娘病逝前应该是于心难安,这才将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告诉了方曼曼。彼时宣璇已经嫁给了云霆,夫妻恩爱,并生下了女儿云雅容,与三岁的儿子云尚彬,五岁的双胞胎女儿云雅芬、云雅芳。” 颜舜华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呢?听你的言下之意似乎还有后文。” 沈靖渊笑了笑,对于她的敏锐十分满意,“恩。我估计方曼曼知道事情真相后伤心欲绝,看见宣璇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没能见上一面就连尸骨都无处可寻的亲生女儿,自此虽然对养女还有感情,却慢慢地变成有多喜欢就有多怨恨。”(未完待续。) 第234章 依你 兴许方曼曼私心里不自觉地就认为宣璇占了自己女儿的位子,才导致亲生女儿连个牌位都不能够立起来,甚至连亲生父亲宣信也不能告诉。 加之想起从前丈夫总是为了宣璇而呵斥亲生儿子,手把手地教导宣璇,将她捧在手心里,方曼曼不定是又爱又恨,心中之复杂情绪难以言明。从此待宣璇不再亲近日渐疏离也是有迹可循情有可原的。 至于后头为了不想见面,而私下求了老父内阁大学士方盛之,以锻炼为由,将女婿,原本可以留在京城做府尹的云霆,给安排到了艰苦之地洪城做知府。同时亲自服亲家云家的老太爷老太君以及云大老爷,放任宣璇也带着子女随夫就任。 因为云霆只是次子,因此得以成行。 后来发生的事情,颜舜华也知道了。 她唏嘘不已,虽然他隐下了一些猜测没有出来,但是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自然很快就知道了方曼曼的一些心理,有所转变是必然的事情。 即便因为奶娘去世,而有许多事情没有办法得到多方认证,但是按照沈靖渊得来的综合信息以及逻辑分析而言,这事情多半也就是这样了。 但不管怎么,颜柳氏的妹妹宣璇到底是平安长大,并且一日过得比一日好,如今与云霆成就了姻缘,一家和睦,不能不,确实得感激当日奶娘的不得已为之。 尽管对柳家夫妇来,让他们骨肉分离。这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但终其一生,他们都不知道事情真相。最后虽然人丁飘零,却也是寿终正寝,算得上是聊以慰藉了。 只是日后真相大白,颜柳氏姐妹相认,恐怕云宣氏的心理是最不好过的人。无缘见亲生父母一面,刚得知身世便已经死别。 而曾经待自己如珠如宝的母亲方曼曼,却早已经对她失去了为母之心。只剩下了满心满眼不能控诉甚至无处发问的怨恨。恐怕此生母女之情都再难圆满,这种遗憾,长流心头。也只能交付岁月,任由时光掩埋在尘埃里。 想起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