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猎人之狩途志》 第一章 狩猎 封尘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表情严肃而庄重,不像是在打猎,倒像是在祭台上表达自己对远古的龙和狩猎之神的敬畏。 他躲在一蓬棘草的后面。精灵鹿的视线很广,甚至可以看见侧后方疾跑而来的敌,但是它们机警的眼睛却缺乏对视线以内细节的觉察。封尘自信对面的猎物没法在二十米之内看见他从棘草丛狭窄的缝隙后面露出的面孔。 这里是山的背阴侧,大雪山的雪水涵养着整片雪林。渴求阳光而极力拔高的蓝松和自暴自弃的棘草混杂地生长着,最近的大型掠食者巢穴也在百里之外,精灵鹿最爱的松果和草籽全年都不会断绝,简而言之,这里是精灵鹿的堂。 封尘把头往前凑了凑,仔细地分辨了一下。面前的那头鹿右前蹄子还在汩汩地流着血。那是锋利的拌索造成的结果。这确实是他追着的那头,为了能跑到这只生灵的前面,他不惜从一个满是砾石的陡坡上滑落下来,这才提前了十分钟找到这个绝佳的蹲守位置。 森林中的鹿,个头都不大,一头成年的精灵鹿也只有一百二十厘米左右的身长。相比身体而言,它的腿却细而长,这是为了跨过那些带刺而有毒的矮野草,减少被麻烦的毒叶划破身体的可能。四十分钟前封尘拆了一个猎兔的笼子,用铁丝在鹿群的周围布了一道拌索,稍一惊吓,四散的群鹿中便有两头撞上了铁丝。 另一只鹿也许受的伤较轻,也许是太胆了,在被绊倒后回身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奔逃的大部队,这一只却独自离开了组织,朝着雪林的另一侧走去。眼前这只显然伤的更重一些,铁丝造成的伤口虽然不宽,但却很深,尽管它不断低头****着伤口,血还是淅淅沥沥地流了一路,走到这里,这只可怜的鹿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 前方不远是一片绿莓草甸,村里人将这种草作为治疗外伤的草药,这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片刻便可止血,想必也是猎户前辈借鉴了野兽们的经验。封尘从七岁第一次随父亲狩猎以来几乎走遍了整片雪林,用父亲的话,“熟记你的猎场,是作为猎户的基本条件”。尽管对父亲粗暴的狩猎方式有所不齿,他还是感觉到,此刻能够预知鹿的动向,提前设下陷阱这种如鱼得水的感觉都是拜他所赐。 陷阱选择设在路旁的一颗微斜的蓝松树下,双套索的弹性绳阱,用稀疏的棘草遮掩住。精灵鹿喜欢在受到惊吓的时候选择就近钻入草丛中或者任何有遮掩的地方,凭借它们和棘草一样的灰绿色的皮肤躲避敌。 看着受伤的鹿一点一点向预设的陷阱走去,封尘眉心的一滴汗水也逐渐向鼻尖滑落。他的思绪突然有些飘忽,也是在这样盛夏的晌午,父亲带着他轻易地捕猎到一头野猪,他吩咐自己给半毙的野猪破膛,和那时的紧张比起来,此时的紧张反倒带着些快意。在他的思绪还没有回到面前的猎物上的时候,手里的石头已经飞了出去。 石块带着打碎沿路棘草的刷拉声飞到离封尘**米的地上,离精灵鹿只有三五米,在石块扔出去的同时,封尘也从草丛后钻出来,口中模仿着晦涩的龙吼“嗷呜……赫”,奔向野鹿。 再一次受到惊吓的鹿本能地往草丛里钻去,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哒声,然后绳套刷地收紧,两条分别绑在树枝上的套子捆住了还在挣扎的鹿,悬在离地面五十公分的空中。一见陷阱得手,封尘欣喜地加快度冲过去,用脚踢开地上伪装的草,双手环住空中绝望地挣扎着的精灵鹿。 “嘿,嘿,没事了,没事了。”封尘的声音很清脆,他一手将生灵横搂在身前,另一只手不断地轻轻拍打着它的背脊,任凭它坚硬的蹄子在自己脸上身上乱蹬乱踢“结束了,结束了。”他安慰着,像是母亲在安慰受惊的孩子。 伤鹿望着封尘略带稚气的面孔,渐渐地停下了在他身上乱踢的四肢,绝望而愤怒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口中呜咽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封尘空出一只手,摸索到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刀。 “愿猎神与你同在。” 他割破精灵鹿的喉管,鲜血顺着封尘的胳膊流下来,它又轻微地挣扎了两下,紧接着一阵抽搐,眼神便涣散开来。 封尘将猎物从绳套上解下来,用割喉的刀划开它奶白色的肚皮,将内脏掏出来,控掉腹腔内的血和体液,将内脏堆在一起,不久以后它们便会被杂食的野猪当做美餐吃掉,或者在更久以后腐化成为蓝松的肥料。在狩猎得手后回馈给猎神,这也是父亲教给他的。不过换做是父亲的话,喜欢吃下水物的父亲宁可将蹄子、耳朵、角这些无法食用的部分留下来,也不愿意丢弃这些滚烫的内脏。 “愿猎神与你同在。”他又低头拜了一遍,才开始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这头鹿在他的捕猎履历中算是瘦弱的,身长大约一米出头,勉强算是成年,不过比野兔野狐之流总是要好的。封尘今来的匆忙,只带了随身的刀、捕猎型动物的笼子和绳索。能够现并猎得一头鹿已经远远过他的预期了。 “啊呀!”他突然惊叫了一声,或许是在冲出草丛的时候被棘草尖利的刺划破了衣服,此时封尘的左袖被豁开了几寸长的大口子,破损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荡,猎物的血迹黏糊糊地粘了一身。 这一身黄蓝相间的衣服是雪林村的盛装,前襟和腿摆都显得过于宽大,这身庄重的华服却并不适合狩猎。封尘用细绳绑了裤脚和袖口,才不至于在林间行动不便,然而此时这身衣服却是毁了,就算回到家缝好了袖子,他也不能穿着这满是血迹和汗味的衣服参加村里的回归祭了 村里的英雄要回来了,他这么想着,这也是他不顾时间的紧迫和父亲的阻止,执意要上山猎几头野味的原因。一想到那个高大的,背着长长的太刀的背影,他就把捕猎的欣喜和弄破衣服的沮丧都暂时抛开了。封尘抬起头,好像这样就能透过密匝匝的松针缝隙看见高处的飞空艇一样。他把破布片掖进袖子里,扛起对他来也稍稍嫌重的猎物,往山脚走去。 第二章 回归 故事总是从一个村庄开始的。 像雪林村这样的村庄,在它的附近有五六个,也许有十几个,不同于周边的“雪狼村”、“雪豹村”,雪林村安详的有些过分,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自然灾害和野兽来给它命名,村民们最终决定把自己生长的土地叫做“雪林村”也只是在差不多百年之前,在那之前,这里只是一个无名的村落。 过分生长的蓝松林隔断了村与村之间的来往,高耸在南方的大雪山更是隔断了这一片6地和广袤的南方之间的联系。唯一能够让村子没有完全与世隔绝的设施,就是在山麓修建的供飞空艇使用的起降坪。这是一个直径约四百米的类圆形平台,是老一辈人用农具在林地边缘一点一点平整出来的。每隔半个月,雪山南方的商团就会派遣一架型飞空艇,装来纸张、农具、工艺品和其它村里没有的新鲜玩意,走的时候也会带上成捆的鞣制精灵鹿皮、鹿角和特产的农作物。 然而飞空艇对村子的意义远不止以物易物,来往的行商都是自封的吟游诗人和歌唱家,他们总会热情地把大城市的风貌展现给村民——姑娘们喜欢听王室公主和流浪猎人的爱情,伙子们则把不知从哪个商人口中听见的蹩脚的情歌成地唱在口中,孩子们最爱听的是在从没见过的沙海和沼泽中,英勇的猎人和邪恶的龙类搏斗的故事。冒险、旅行,这些是还没有被平静的村子磨去棱角的少年们最向往的事情。 村子里出过猎人,少年们被远道而来的猎人公会选拔,伴着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乘着飞空艇离开雪林,飞跃大雪山,体验那些只有在行商的故事里才能体会的探险情节。他们之中有些人没有回来,在遥远的异乡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有些人回来了,就成为了村子的英雄,这就是孩子们眼中的世界。 今是英雄回来的日子。 飞空艇落下来的时候已过正午,年轻的村长已经在圆坪外面等候了。尽管是商会提供的最型的飞艇,但是房子大的梭型气舱和轰鸣的螺旋桨还是让随村长而来的孩子们兴奋不已。支撑船体的六个支架刚刚停稳,绳梯下面就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孩子。 哈德险些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可供他下船。好不容易下来了,孩子们围着他,扯着他的斗篷,兴奋地跳着喊着要礼物。他把一个个琥珀色的挂件分给精力过剩的孩子,又被他们不依不饶地扯掉了一只带锁扣的手套,才艰难地躲到了村长麦格尼尼的身边。这一会的工夫,他的斗篷上就沾满了大不同的泥手印。 “饶了我吧。”哈德掀开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常年风吹日晒而极少打理的脸,头简单地剃到根部,八字胡却细致地留着。饶是他甚至有与飞龙种战斗的经历,此刻也只能苦笑着看着一簇脑袋围在一起研究着他手套上的机关。年逾四十的猎人如此轻易地被一群半大子缠得求饶,给他的猎团的损友知道,少不得又要戏谑他一阵。 村子里大约五十户人家,哈德目之所及有二十多个年龄各异的孩子,几乎半个村子的孩童都聚集到了这里。大人们已经忙着放下卸货的舱板,和随艇的船工帮衬着卸载成箱的货物,无人看管的孩子便围着村长和哈德问东问西。 “好了好了,回去帮你们的妈妈做点心去吧。”麦格尼尼挥手驱赶着,他看上去也只是刚刚成年的样子,比最大的孩子大不了多少,但是眉宇间却有七旬老人才有的和蔼和安然,“村子好久都没热闹过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哈德的,村长抬手揉了揉他的前额。两人站在一起,人到中年的哈德比麦格略高一些,这个动作显得有些不协调。 “麦格……叔叔。”哈德的脸色微红,他把头稍微偏向一边。村长是龙人族,对于拥有悠长生命的龙人来,村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后辈。事实上麦格现在的形象相比一百四十多年前徒步翻越大雪山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看上去也只是稍长了三四岁而已,而对于他自己的生命历程来,也只是刚刚到了成年而已。 村里的每个孩童都称他为“村长叔叔”或者“麦格叔叔”,这个习惯可以一直上延到村中最年长的老人。事实上最年长的哈森大伯也是在雪林村命名后才出生的,而雪林村的命名正是麦格的提议。 “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他似乎没有看见哈德的窘迫,拉着他往村里走去,“回归祭就在今晚,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不累,只是有点无聊。”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和好奇,乘坐飞空艇其实是一件漫长而枯燥的事情。往来大雪山的航路早已被猎人前辈们肃清,飞艇行在云层上空,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单调的蔚蓝,这样的旅程要持续三两夜,“我想在村里转一转。” “两年半了。”这是哈德上一次回来的时间,麦格叔叔慢悠悠地回忆着“懒家里添了一口人,是个女娃。” “懒婶家的阿坤?”哈德想起那个讷讷的木匠学徒,“和谁?” 知道了真相的老猎人哑然失笑,木匠封叔家脾气火爆的阿萍,和那个不善言辞的子最终走到了一起。不知道这两年,在这个安详的村子里生了什么样令人叫绝的爱情故事。不过整个村子只有五十余户人家,“哈”姓和“封”姓就占了人口的绝大多数,鸳鸯只有这么多,怎么点都有它的道理。 “封猎户家的子呢?怎么没有看见他?”哈德问道。 背靠着大雪山,村里的男人几乎个个都会些打猎的本事,不过封姓以打猎为生的,只有住在村西的封逐年和他的独子封尘。虽然偶尔也会做些调皮捣蛋的顽童事迹,阿尘却是个讨喜的子,时候他不愿宰杀野猪而躲进大雪山的糗事已经被村民们当成典故来数落他,不过麦格却觉得那正是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善良和灵气的表现。 “不知道,兴许是在林子里玩疯了,黑之前准能想起来。”村长回答,“那子巴不得早点开始祭典呢。” 第三章 见识 如果哈德能够早些赶到村西,不定就能在封猎户家的木栅栏前看见衣衫褴褛的封尘。但是他被一位富农家名叫封漫云的子在路上拦住了,那孩子用松枝削成了一把太刀的模样,央求着他教导自己几招面对龙类的技巧。 哈德只得把太刀里最基础的几招横斩纵斩的功夫里,挑了一招他认为比较好看的示范给漫云看,又了些诸如“面对龙类最要紧的是气势”“太刀的奥秘是轻盈的脚步”之类不痛不痒的话给他听。哈德不愿意让村里的任何一个孩子去做猎人,在这个身份下拼命干了二十余年,他知道自己能够活着回到村子最大的武器是幸运,而不是任何可以学习的技艺。 这样一耽搁,他来到封尘家门前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而封尘也已经给父亲训斥了好一阵子了。 封逐年教训儿子有一个特点,他不愿意用“兔崽子”一类的词。做了半辈子的猎户,这片雪松林里能找得到的动物他都抓了个遍,诸如兔子野猪这些动物在他看来都又蠢又笨,骂将出去恐怕连累自己,而“狐狸崽子”又没有什么气势,所以他只好弃这句贯口的动物部分不用,一句“崽子”也是骂的气势十足。 一张鞣制好的熟鹿皮远比不上城里工坊做的成衣,再加上几十斤鹿肉也不行。何况这子不知道如何使坏,把个后背和屁股上划得尽是大大的豁口,更别提胳膊上一条几寸长的大口子了,那布片耷拉下来,看的老爹直肉疼。虽是爹妈一体的封逐年,可也只会些缝补打猎用的皮衣的手段,这样精致的衣服过了他的手,结果可能还不如让封尘穿个乞丐装去参加回归祭。 “下水呢?”老爹看了看地上的死鹿空空如也的肚子,没好气地问道。 “给祭了猎神了。”封尘嚅嗫着。 “这崽子,好好教你的不学,这事倒是记得蛮清楚的。”他又好气又想笑,封尘的头上少不得又挨了几大拐。 教训到这里,封尘开始不服气了:“我这猎物是给回归祭准备的,不拜祭一下猎神怎么行?哪像你,就把那些蹄子啊骨头啊的给猎神充数,心你的下水吃了拉肚子。”着他抬起头,灵动的眼睛给父亲翻了个白眼。 哈德在门口站了有一阵,本来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门,听见家伙煞有介事连带人身攻击的反驳,不禁轻笑起来。这一笑,父子俩便往门口看去,半掩着的木门透出半个身影来。 “哈德叔叔!”封尘收起了委屈的表情,清脆地叫了声好,殷勤地打开门。 “哟,城里人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他心下踌躇着,被外人撞见自己打骂孩子本就有些尴尬,被他听见孩子反过来教训老子更是莫大的尴尬,眼下解释道,“刚刚在跟孩子玩闹,没看见英雄光临到门口了。” “封大哥家教严格。”哈德点头道,封尘的爸爸已是奔五的人,猎人在他面前应当以弟弟自处。两个大人前言不搭后语,却是打个哈哈把刚才的一幕就这么揭过了,余下封尘摸着被打疼的脑袋一旁撇着嘴。 两人推让了一阵,客人并没有坐下来,他只是惦记着封尘过来看一看,顺道把分给孩子们的礼物带过来。看到亮晶晶的石头,封爸识货地觉得并非凡品,又卖力地推诿了几番,而后道:“崽子也给英雄准备礼物啦,早上早早地去打了一头鹿,正要让我处理了送去祭典呢。” 哈德心理哑然,脸上还是带着感激的笑容。 “崽子,别在这愣着,柴房里的两只兔子去收拾一下,送到隔壁云阿姨家里,嘱咐她多做些点心一道送去祭典。” 从云阿姨家里出来,封尘没有回家,而是和哈德叔叔一起回到了起降坪。起降坪在村北,也是村里最高处。飞空艇上大半的货物已经卸完了,只有几个帮工在看管箱子,清点数目,船工则在检修舱体。两人坐在飞空艇的舷,封尘透过那个琥珀色的椭圆形晶体看着不远处忙碌的人们。 哈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此时的封尘已经换上了平日穿着的皮制粗衣,一身短打比冗肿的华服更显精神。和两年半前相比,他双颊上的婴儿肥已经渐渐消失,脸缘更似他父亲一般宽而直。看着渐渐脱去稚气的封尘,哈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封尘曾经在不经意间救过自己的性命,他无意间告诉自己的猎户的把戏曾经帮助自己渡过了一次几近丧命的危险。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封尘,对于最大的历险就是在林中捕猎野猪的封尘来,那些惨烈的猎人与怪物间的战争太遥远了。他宁愿把感谢放进心底,也不愿意让他接触到这些残忍的弱肉强食。不过即使没有他曾经无意中救过自己性命的事实,哈德还是喜欢这个子,他像林间的精灵鹿一样,有种生的灵性。他每次回到村子来都要陪一陪这个福星,既是排解长时间高强度狩猎旅途的压力,又是提醒自己珍惜来之不易的平淡生活。 “这是什么石头?真好看。”他把鸟蛋大的晶体对着太阳照去,太阳也变得不那么刺眼。 “不是石头,是冰牙龙的犬齿。” “你猎到的吗?”少年用牙晶对着猎人,哈德的脸在水晶里显得不那么方正,而是变得椭圆,显得有些滑稽。 “我没那么厉害,是碰巧在雪山上找到了一处冰牙龙换牙的地方。”他解释,“这么透明的牙已经不结实了,才能这么轻易地加工成球形。新长出牙都是不透明的,里面有些加固牙齿的成分。” “哎?大雪山上居然有龙类吗?”封尘显得很惊讶。 哈德指了指南方,“不是这里,是大6南端的雪山。” “那么温暖的地方也有雪山啊。”每次猎人回到村庄,他都会给封尘讲一些大6上的风土人情,托他的福,孩子已经对整片新大6有了最起码的认识。 “只要山够高,哪里都可能出现雪山的,只不过南方的雪山要比这大雪山还要高。”他回忆道,“在山上看,是纯净的蓝色,空气也很稀薄,不过还是有一些有意思的怪物生活在上面。”他拍了下封尘的后脑勺,“想去见识一下吗?” 第四章 英雄 “去当猎人吗?我不去。”少年缩了缩脖子,“我才不想和那些龙打交道,万一打着打着它变成了人,我岂不是要杀人了。” 封尘的是村长叔叔,据龙人族是有可以变身成龙的本事。虽然自他记事起,麦格叔叔从来没有哪怕长出一只龙角,但是封尘已经从襁褓里的孩童长成半大子了,村长依然是二十左右年轻伙子的样子,这个神奇的现象已经很能够明问题了。几个淘气子曾经怂恿过他夜里去扒麦格的门缝,是晚上他会化身为本来的体态。不过除了弄得四邻鸡飞狗跳,以及被爸爸狠狠揍了一顿之外,他什么收获也没有。 “不用非要当猎人的,跟我一起来的行商和船工,他们也有机会去探索整个大6。”平民能够受到猎人的保护,安全度肯定有保证。哈德这样想着,“保护平民被写在猎人三准则里,有比我强大百倍的猎人保护,遇到龙类的机会要少得多。” “猎人也有准则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猎户才有。”封尘站起来,“不猎母孕,不猎幼,不猎罕畜,不猎绝尽,不猎非时。”他掰着指头数着,“还有就是尊敬猎神,逮着猎物要上供。”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封尘老爸的口吻,鬼学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看得哈德轻声一笑。 “外面的猎人,也要祭祀猎神吗?”封尘忽然问道。 “猎人和猎户不一样,是不信奉猎神的。”哈德解释道,“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科科特村长的故事吗?”科科特村长是存在于几代人之间的传,他凭借一把单手剑和一张圆盾,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狩猎了一头一角龙。他是旧大6的英雄,也是猎人规则的建立者。“猎人信奉的是强者。” “我记得。”封尘,“可是我不喜欢他。” “怎么?” “那人太傻了,就不知道用陷阱吗?一角龙如果跑的那么快,下个拌索一下子就倒了;它的角那么长的话,扎进树干啊,岩壁里,想拔出来都难,还不是任人宰割?还有,他一个人追了那么久,不会去找些帮手吗?前些年祸害农田的大野猪王,村里出动了好些大人,不到三就给剥皮抽筋了。明知道是强大的龙族,为什么还要自己去狩猎呢?”封尘得眉飞色舞,“就算他是个英雄,那也是个笨蛋英雄。” 鬼的法其实也有正确的地方——在与一角龙进行周旋的时候,猎人们确实可以利用戈壁中的岩壁和粗壮的沙漠树,用来封锁一角龙的行动。不过在那么广阔的战场上,拌索确实是不现实的,想必没有出过村子的封尘,将任何地形都想象成大雪山下的蓝松林了。但是重点是,猎人公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有关一角龙的任务,猎人只能单独行动。 一角龙多半生活在沙海的深处,与之相关的任务一般并不紧急,任务失败的危害性也不大,但一角龙是拥有强烈战斗意识和自尊心的怪物,一般不会在组队的猎人们面前现身。狩猎技术展到今,坚固的沙船和拥有强大破坏力的龙击枪已经不是某些国家和组织独有的技术了,一角龙必须单人狩猎这项规定,更多的是对故去英雄的纪念和对猎人荣誉的尊敬。 无从给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子讲述什么叫“猎人荣誉”,哈德拍了拍封尘的脑门:“就你最聪明,叫你去当猎人的话,连古龙种你都能想办法用陷阱抓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吧,黑下来了,可以放烟花了。” 回归祭准时在太阳沉下雪山深处的时候展开,此时村中心的巨大蓝松下已经摆满了一排排桌椅,点心和冷盘率先被端上来。封尘猎来的精灵鹿被老爹拾掇干净,此刻应该已经煟上了调料等着架上烤架。作为祭典主角的哈德此刻却在远离热闹中心的起降坪上,和封尘准备着燃放焰火。 村里的孩子是不被允许接触燃放焰火的,封尘除外。经常用型炸药炸兔子洞和狸子窝的封逐年觉得,这些花里胡哨的炸药只不过是孩子玩的玩意,便放心大胆地留他在山上。一来二去,鬼便成了逢年过节时焰火场的专职工。对淘气鬼们来,看着引线在自己面前点燃,出滋滋的响声,远比在远处看着奇形怪状的焰星有趣得多。 不过更有趣的,却是和哈德叔叔一起放焰火。 哈德虽然和封尘的父亲是同一辈分,不过少年却愿意将他视作自己的哥哥,回归祭上和他放放烟花是二人之间的保留节目。哈德的外出时间并不确定,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有时经年也见不到这位自己亲近而敬仰的大哥哥。因此封尘格外珍惜与其相处的机会。这一次哈德足足在外面征伐了两年半,想必也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哈德和他聊,更多的是一些大6常识,逸闻趣事,对自己的工作却往往箴口不言。偶尔被问到了,也只是听他些保护商团,巡逻航路之类的单调工作,远没有城市里,秘境深处那些趣闻来得入耳。不过封尘曾经见过猎人叔叔练刀,丈余的长刀在他手上干净利落地舞动着,刀下一定留下过强大怪物的血液,封尘对此深信不疑。 这双挥刀的手正在点燃一串连珠焰火,细长成排的焰筒直立码放在地上,有节律地一下一下喷吐着火花。封尘突然嘿嘿一笑,用手抹了一把地上残余的火药灰烬。 “焰火灰溅到脸上了!”他把手在叔叔脸上使劲地蹭了两下,又借着上的火光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嗯,好了,没有了。” 哈德恍然未觉,一瞬间脸上就已经被画上了几道凌乱的黑指印,颇似奇面族画风诡异的面具。 “英雄,村长叫你回去了。”这是村中人第二次来催了,“你不在,我们的宴会就要开不下去了。” 跑腿的年轻人就着火光看到了封尘的恶作剧,却被他在身后使劲打着手势没有加以提醒。年轻人憋着笑,语气又加重了一番,“回归祭没有归来的英雄可不行。” 哈德放下了手里未放完的焰火,站起身来抖了抖宽大的斗篷。 哈德拉着封尘的手,从起降坪缓缓走向村中。 身后是帮工们不断燃放的焰火,面前是所有人的迎接和祝福。 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轻盈而有力,身体缓缓挺直似出鞘的太刀。 他是英雄。 第五章 故事 用封逐年的话讲,祭典只不过是人们给自己的胡吃海喝找的借口。真的馋了,连上下了点雪都能办起一场入冬祭。他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些恶狠狠的意味,因为对于猎人来,冬便意味着猎物的减少,一家两口便要像林间的动物一样,靠着一年的积蓄为生。 确实是这样,宴会上除了部分人围着主角哈德寒暄之外,大多数人都在对着自己面前的盛馔大快朵颐,嚼着食物和周围的人攀谈。村子太,没有明显的尊卑区别,龙人村长也在一条普通的长桌上享受着甜点和冰镇的果酒。 陪在哈德身边一会,封尘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村民们不是围着英雄着些家长里短,就是对外面的世界问东问西,自己切给他的烤鹿腿已经快凉了,哈德也没有机会吃上一口。眼看着哈德暂时没有时间搭理自己了,封尘便挤开人群,打算在宴会上四下转转,看有些什么好玩的。 厨房设在依靠着老蓝松的一幢半永久的木草混搭的房子里,姑娘们进进出出,供应着外面人的吃食。他绕着香气弥漫的厨房转了半圈,忽然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侧窗户的底下。 “看见那一瓶……不是,是比较的那一罐,大的是醋啦!”哈依轻声指挥着,他太胖,胳膊也比较短,伸进窗户里完全够不到桌子上的佳酿,此刻正在贼眉鼠眼地指挥着稍大的卢修。 “还有旁边的那罐,对,就是缠着红布条的那罐!”不多时,卢修把头和手从厨房里缩回来,两手分别抓着两个陶质的罐子。 “嘿!偷的什么!拿出来!”一听见呵斥声,二人慌慌张张地作势要跑,矮胖的哈依还不忘从大个头的卢修手上抢过属于自己的一罐果酒。 “别跑!见者有份!”封尘跟前两步,一手揪住一个人的后襟。 “嗨,尘子,就不能不这么一惊一乍的吗?”一见到正身,卢修松了口气,三个人挑了个背人的树根下坐了下来。 “是酒。”胖子显摆着,塌鼻子在封泥边上抽动了几下,“我妈不让喝,我就揪着卢大马弄了这两瓶,本来想带上你,可是祭典开始就没找到你。”哈依的母亲能做出全村中最好吃的甜点,此时大概在厨房里忙的昏黑地,无暇理会一心贪玩的孩子,才让他瞅了个空子,在厨房外搞些动作。 “大马”是卢修的外号,他几乎是整个村里的少年中长得最高的一个,卢修不姓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村长把他捡回来之后就一直寄养在自己家,用龙人的起名习惯给了他一个名字。三个鬼经常在一起鬼混,夜里去扒村长卧室门缝的事情就是他们一起合计的。有卢修这么一个内鬼在,那次几乎就要得手了。 两瓶清甜的果酒在三个鬼手中几番易手,便被喝了个干净。胖子舔着嘴唇,仍有些意犹未尽,“我没错吧,酒是好东西,那些大人偏偏不让我们喝。” “不好喝。”卢修皱着眉头,“这根本不是酒的味道,是果汁还差不多。” 雪林村的果酒绝不难喝,而是甘美香醇,带着雪林特产水果的香气,虽然相比真正的烈酒度数有些太低,可是在村子里也绝对是能拿的出手的上好饮品了,但此时不善言辞的卢修却干脆地摇摇头,仿佛在他眼中这两瓶好不容易顺手牵来的美酒并不算什么新鲜玩意。 “那你真正的酒是什么味道。”封尘问。 大个子回忆着,轻声吐出一个字,“辣。”然后又补充道,“够劲。” 两个鬼眼睛不由得一亮。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村民起着哄,“刚刚那根本不是你的故事嘛!”有些酒意懵懂的村民举着杯盏跟着风出嘘声。 哈德刚刚给激动的人们讲了个森中怪鸟向雌火龙求爱的故事,并没有什么讲故事细胞的英雄讲起爱情故事来脸色微微有些红,不过村民并不买账,他们想听的是英雄的事迹,不知是这一窖的果酒酒劲特别足,还是许久未曾狂欢过的村民今特别兴奋,他们丝毫没有放过哈德的意思。 英雄的面上有些愠色,猎人的工作多半都是以性命相拼的。每个猎人在出前都恨不得这一趟旅程什么故事都没有生过。而此时面前的村民却要将自己和友人的故事当做饭后的消遣。 “来一个嘛,我们要听英雄的故事!” 哈德看着激动的人群,呷了一口酒,又长久地闭上了眼睛,“你们要听英雄的故事,好,我给你们讲一个。” 他娓娓地讲来,“几个月前,我们接到了一个驱赶怪物的委托,南大6雪山上一座山峰现了一眼温泉,为了能够进行开,我们负责将那座山的领迁徙去别处。那是一只冰碎龙,九米长,两个人那么高,全身盖着比钢甲还厚的冰层。我们一队四个人找到那头龙,把它打伤,赶往我们要去的那座山,这就是驱赶类委托的流程。” 哈德讲的并不精彩,没有细节和修饰性描述,但是这里的人有一半都拥有几年前围杀野猪王的经历,人余高、两米多长、毛皮也只是比普通野猪厚了些的怪物已经耗费了半村人的精力,四个人要如何勇猛,才能在冰雪地里打伤那样一只庞大的怪物并且顺利驱赶呢? “驱赶怪物最麻烦的地方是,我们要帮助他打败新的山头原有的主人,帮它在那里站稳脚跟,才不会回去阻碍温泉的开。”哈德解释了一下,“我们拿到的情报上写着,目的地的山上只有白狗龙在活动,即使是重伤的冰碎龙,在我们的协助下打败原主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那次的情报出了些问题,在那个山头称霸的,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白狗龙群。”哈德又猛地喝了一口酒,才把那一片白茫茫的跳动的恶魔从脑海中赶出去。 “那群白狗龙起码有九十余头,或者可能是过百头的狗龙部落。光是我看到的就有四只龙王在号施令。被我们驱赶着的冰碎龙已经先我们一步遭到了它们的围猎,倒在地上由领看管。”从哈德的语气中看不出悲喜,多年的老猎人造就的沉稳开始主导他的内心。 “白狗龙最强大的是他们的神经毒液,跟空气混合后能够造成大片的毒雾,没有什么伤害性,但是剂量足够的话却能让任何活物很快睡去,他们的捕猎方法很简单,就是利用数量围住猎物,让它们长时间地待在他们形成的毒瘴里,等待猎物睡死之后再从容宰割。” “在多只狗龙王的指挥下,整个族群的配合异常有效率,在我们现第一只狗龙的时候,我们队四人已经被这群畜生团团地围住了。” 在哈德的讲述下,参与听故事的诸人都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 “你带着队友们冲出去了吗?”终于有一个年轻的村民按捺不住地问。 “我是第一个睡着的。”哈德有些不好意思地。 第六章 硕鼠 村民们有些哗然了,没想到他们的英雄如此干脆地承认了自己在狩猎过程中的错误。他们并不知道,近百头白狗龙制造的浓郁毒瘴,根本不是“勇敢”或者“智慧”就能够对抗的,毒素甚至能从裸露的皮肤侵入到血液中,一刻不停地向大脑传递睡觉的信息,猎人要对抗的是自己的本能。 没有理会面前声议论的听众,英雄继续讲述着,“我的队友,尚猫,被队长招进来有半年,一起做过四个任务。他很机灵,背着沉重的大剑走路像猫一样轻。他经常站在王大个的后面,看着他给恋人写的情书,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讲给我和队长听。”他的眼圈有点红,“被狗龙群包围的时候,他把挖取素材的刀插在左肩上,用痛觉刺激着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成群的白狗龙连续战斗了一个时,直到救援飞空艇赶来。一个时……”他放在桌下额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在那种浓度的毒瘴下,就是雄火龙也要睡死过去吧。” 他轻叹一声,补充道,“为了让痛觉持续下去,他在战斗的间隙不断地把刀拔出来插在不同的位置。狗龙在他身上留下的抓痕和咬痕一共十五道,刀痕有六道,我们三人安然地睡在雪地上,没有流一滴血。” 哈德站起来,他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宴会上所有人都聚集过来,村长麦格尼尼就站在他对面,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却在沉默。 “这就是英雄的故事,我不觉得有什么意思。”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向村里自己的住所走去。 “哈德今刚刚回来,旅途劳顿,想要先回去休息了,我送他先回去,大家继续玩。”麦格清声道,眯起眼睛对着众人笑了笑。 “哈德先生,您的那位恩人,最终活下来了吗?”一位村民追问道。 “我真的希望……”已经转身即将离去的哈德回过头来,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尝试了好几次,后半句话居然没有得出口。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我只是幸运,他才是英雄。” “你确定安全吗?”封尘已经不知第几次问哈依这个问题了。 “全村的人都在宴会上,你怕什么。”哈依声道,“亏你还能做些给野猪烫毛的工作,胆子怎么比精灵鹿还?” “谁胆子了?”封尘嘴上不饶人,“不怕的明跟我去打猎,上次是谁被野貂赶着满树林乱滚的?。” 就算这么斗着嘴,一行三人还是尽量把脚步放轻,声音放。封尘警惕地望着四周,他仍然记着上一次潜入这个院子里,看门狗大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被栓在门柱上,害得他被狗爪子挠了好几下。好在这次那恶狗已经被拴住而且喂饱了,猎户家孩子的耳朵还能听见它时不时出的满足的呜咽声。 这里是村长家的后院,地窖就在后院的边上,听到卢修对烈酒的描述,两个损友便使劲地撺掇他,要他带路去找他口中的好酒。大个子良心的谴责并没有敌得过二人的威逼利诱,不过走在最前面的他是真的不情不愿,还是心中窃喜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钥匙就压在门前的石缝中,被卢修轻易地找到并打开了地窖的门。麦格村长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收养的孩子会带着两个鬼来潜入自己家的地下室。 三个孩子猴急地闪进地窖中。雪林村的夏很短而且并不太热,地窖浅浅地挖在距离地面两三米的地下。顺着木梯爬下来,卢修摸索着吹开油灯,豆大的昏黄光线便照亮了整个房间。 眼前是一个干净的储藏间,墙壁被整饬的很光滑,木制的架子上放着些农具、锁紧的箱子和成捆的麻绳,肉干和蔬菜挂在顶棚上,用粗布裹住,防止招虫。 “在这里!”封尘眼睛一亮,指着一排被麻绳整齐地捆在一起的陶制罐。 三个脑袋一起凑过来,哈依已经手快递解开麻绳,却被封尘按住了想要打开封泥的手,“被麦格叔叔现了怎么办?心他变成龙……”他突然做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咬你!” 被吓着的两个伙伴毫不客气地给封尘屁股上腿上狠狠来了几脚,不过问题却是摆在这,酒罐十二个一排,少了一个都会十分显眼。三个人犹豫了一下,从罐子里冒出的淡淡的酒香就好似待宰的精灵鹿一样惹人怜爱。 “都来到这里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哈依有些沮丧地。 “地窖里……老鼠多。”一阵沉默以后,卢修慢条斯理地出这句话。 “有你的,卢大马!”定心丸已经吃下了,三只硕大无比的老鼠拍开封泥,浓烈的异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地窖。 “嘶……辣……”哈依闭紧了眼睛,五官以塌鼻子为中心凑紧起来。 “哈……够劲……”封尘眉头舒展开来,舌头半伸着,含糊不清地。 “我的对吧。”大个子不知从哪个角落找来一只木杯,自顾自地倒上,“要是能从宴会上带些点心来就好了。” “吃些点心吧。”麦格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 宣称是送英雄去休息,村长却把哈德领到了自己的住所。眼下年轻的人坐在摇椅上,年长的却是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对不起,大家好心办起的回归祭被我毁掉了。”哈德低着头,好像时候被村长抓到做错事情的表情一样。 “话都已经出口了,想挽回也没有用了。至少你自己觉得舒畅就好。”村长不温不火地,“你是村中的英雄,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哈德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雪山、巨大的怪物和队长手中的轻弩。龙人身下的摇椅吱呀作响,村长竟也在思考着什么。 “麦格叔叔,我……要再占两个名额。” “不行。”村长干脆利落地回绝,好像并没有仔细考虑他的要求,又好像在他提出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回答。 “最后一次。”哈德央求道。 “两年半以前你就过,上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村长望着他脸上精致的八字胡,“而且,你已经四十岁了。” 第七章 真相 这个世界最简单直接的不公平就是,它并不会让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并不会让每件事都让喜欢它的人去做。 新大6上大部分猎人都是由一个称作猎人工会的组织来领导的,他们负责着委托的接收和布,信息的收集和售卖,猎人的训练和救援。简而言之,它几乎垄断了和猎人有关的各个方面。 和宽广的新大6比起来,人类仅仅开了其中不足一成的6地,恶劣的自然条件,危险的地理环境,更重要的是在如此的环境下依靠优胜劣汰原则而产生的一群强大怪物,他们才是这片大6的主旋律。 为了保护已经被人类开了的土地,组织力量探索新的可供人类繁衍生存的家园,猎人工会每年都要确保一批新的血液输送进来。 年龄在十五至二十周岁,身体健康,愿意维护和践行猎人荣誉,这就是三年一度的猎人选拔对被选者的标准。选拔的名额被按人口比例分配到各个城市,各个村庄。每次的选拔,都会有无数的热血少年怀着对猎人荣誉的敬仰,为为数不多的名额而争夺。 这是在猎人工会的宣传下,大6上的人们对猎人选拔的认知。 三颗银星,这就是工会通常给雪林村分派的选拔名额。这意味着村子里将要选出三名适龄的少年,在经过一年的训练后每人要在工会服役两年,期间接受工会的领导和调遣。服役期满后,少年们可以选择成为自由猎人,或者继续在组织中工作,甚至可以放弃猎人的身份,选择做其他的职业。 规则对人数较少的村庄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让步。如果当年的村落里并没有数量足够的符合条件的少年参与选拔,可以选择该村中已有猎人身份的成人代为服役。也就是,哈德可以代替少年们履行工会的义务。 他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干梅姐家的子死了。”哈德没来由地了一句。 “我知道。”村长点点头。 “鼻涕虫从荒原西部回来的时候我还在赶往委托地点的路上,被潜口龙的牙咬碎了右边大部分骨头,骨刺入肺,救不过来了。” 龙人用脚停住了摇晃的椅子,“我都知道,那子的灵柩送来的时候,我瞒着他的家人接待了运送的飞空艇,不过已经一年多了,他们差不多也该觉了。” “然后你就让那些孩子去送死?”他突然大声地质问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麦格。 “你要相信他们。”村长年轻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只是孩子啊!”猎人不依不饶。“这些年被选走的八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还站在这里,”哈德,“你知道在哪里才有这样的死亡率吗?古龙的迁徙路线上,极东的升月之地,无尽大海里都不会有!”他越越激动,“我来告诉你这些孩子被选中后会生什么,他们接到的永远是最危险的委托,他们的情报永远都不足,救援艇永远都来的最晚,工会最后考虑的永远都是他们的安全!你知道为什么吗?”最后一句话,哈德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雪林村……是原住民的村落。”麦格的脸色变了变,从根本上来他并不属于这个村子。一百多年前的偶然路过,才让他因缘巧合地一步步成为了村长。但是他在这片村落中停留的时间,过所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他知道这个村子的历史。 雪林村的祖先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生活在狩猎之神怀抱的蓝松林中,不同于乘着飞空艇、坐着巨船从遥远的旧大6来到这里建立国家的民族,对于他们来,这里才是“旧大6”。几百年的时间,凭借着先进的科技和经济,旧大6的探险者逐渐主导了这个大6,而大雪山以北则是为数不多的旧大6人民的聚居地之一。 旧大6的统治者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像宣传中那样友好。 “我们每送一个孩子去工会,就是把他们送进死神手里!”哈德哀痛着,“有些孩子……他们甚至没法完成一年的训练。” 麦格尼尼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与面容不相符合的老成,“哈德!你确定每次回来都要和我争论这个问题吗?没错,那都是些孩子,可是你呢?你又怎么样?” 村长不由分地欺身上前,一下子掀开了哈德的上衣。饶是在狩猎中训练过的强大反应能力,哈德却对这一掀完全没有反应。 那是一具怎样伤痕累累的身体啊!就好像一块过分风干的肉,被喂给看门的土狗吃,它撕啊咬啊却对这块肉无计可施,却在肉的表面胡乱地留下了斑驳的爪印和牙痕。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伤痕越积越多,新的伤疤覆盖了旧的,又被更新的所覆盖。那块肉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撕裂,但却每次都能摇摇欲坠地挺住。 不同的是,哈德的对手不是那只嘴馋的土狗,而是数不胜数的强大怪物。 这副场景比麦格尼尼预想的还要差,他指了指胸口上最显眼也是最新的一片伤痕,那是一块暗红色的不规则区域,区域中间的皮肤皲裂着,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火油?”他摇摇头,“这是……岩浆?” “被炎戈龙喷了一下子,有胸铠挡着,就是被烫了一下,不碍事。”哈德解释着,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拉下来。 村长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他转到猎人的后面,将后襟连着披风一起掀开。 那是一条长长的斜挎在背后的爪痕,最宽的地方有接近一寸,伤口上的血肉鼓起来,泛着不健康的潮红色。 看到这条伤痕,麦格尼尼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你遇到了古龙种。”他没有问,而是以一种肯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出来。 “我不知道……听脚步声和气息我就觉得那不是我能狩猎的怪物,连周旋和拖延也做不到。”哈德闭着眼睛,“我只能跑,挨了一爪子,索性还活着。” 麦格尼尼叹了口气,整理好猎人的衣服,从柜子里拿了一罐药粉,扔给他。“古龙的伤口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愈合的,用水化开,抹的时候忍着些,新长出来的肉都是毒肉,必须要全部腐蚀掉。” 哈德又想些什么,却被村长抬手阻止了,“给你一个银星,不能再多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你不需要那么急着去做委托。还有两年的时间,慢慢熬,不要受伤。”完这句话,麦格的眼神暗淡下去,就像他已经到了人类年龄的一百余岁一样。 哈德拿着药瓶,眼中尽是感激。 第八章 决意 封尘失眠了。 他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哈德叔叔身上斑驳的伤痕和背后巨大的潮红色爪印。 在地窖里喝得心满意足时,已经有两罐酒填进了三个鬼的肚子。酒意上涌,哈依的腿直打摆子,摇摇欲坠地就要撑不住肥胖的身体。高大的卢修和封尘一推一拉,才算把他弄出了地窖。再喝下去,三人就要变成猴子罐里的猎物了。 扶着不胜酒力的哈依便没法翻墙,封尘决定从大门走出去,便是这时现了已经亮灯了的房间和房间里的村长二人。即使灌进肚子里大半罐秘制老酒,封尘还是能分辨得出哈德身上恐怖的伤口。在窗边听得时间越久,他的脑子就越清醒,酒意反而淡下去。 两人赶在宴会散场之前将哈依扔回了他的家里,便各自回家。直到躺到床上,封尘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封”是“封布利”的简称,而相对的“哈什塔”则是“哈”姓的全称。两个姓氏都是用古语拼成的,不过在大6语言统一以后,村中人便鲜有能懂得这两个词的含义的人。封尘从前并没有想过这两个姓氏对他、对整个村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从二人的只言片语中他能猜测到,村中带着猎人梦想通过选拔的人全都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而哈德叔叔则为此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并且只要这个姓氏还存在,这种不公平便会一直持续下去。 想这些做什么呢?封尘不知道,他是一个性善良的人,会因为野猪可怜的眼神而放下手中的屠刀。他信奉狩猎之神,他告诉自己:手中的猎物,灵魂一定会回归猎神的怀抱。否则的话,他是绝计不会做伤害生灵的事情。 而现实却又远比狩猎要复杂的多,猎人、工会、原住民,这些都是他没有接触过,也从不曾考虑的。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敬爱的英雄正在受到伤害,而且仍将受到伤害;有的人已经死了,更多的人却即将走上这条道路。 死去的猎物会回归猎神,那死去的猎人呢? 村长的老酒支撑他亢奋地思考到后半夜,便沉沉睡去。伴着头痛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日媚云高,本是个打猎的好日子,但是封尘却丝毫提不起精神,一身打猎用的皮衣穿上又脱下来,最终还是决定找他的两个损友商议一下。 三个表情各异的脑袋再次凑到一起,哈依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估计是被母亲闻到了身上的酒气骂了一整夜,卢修则是像往常一样木讷不话。 “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哈依严肃地,他一严肃起来就像是在想着什么坏点子一样,“我妈告诉我的,是被选出去的猎人全都死了。” 封尘马上指正道:“哈德叔叔还活着,所以他是英雄。” “帅!”一提到哈德,卢修有了反应,这是他对那一身伤疤最直白的评价。 “没有人想做点什么吗?”几番引导,两个神经异于常人的玩伴并没有朝着他的思路想去,封尘不禁绝倒。 哈依恍然大悟地:“我懂了,选拔的时候表现的差一点,问你什么你就不知道,让你做什么你就不会做,反正村里像我们这么大的人多着呢,我们三个只要谁都别出头,表现的不是最好的,那送死的名额就落不到我们头上。”他得意地拍了下卢修,“的对吧。” “有道理。”卢修点头附和着。 “喂!你们不能这么冷血吧!”封尘摇着两人的肩膀,“总有人会选上猎人的啊。”他指着卢修,“你不是最喜欢云吗?如果她选上了你要怎么办?” 高大的卢修脸色一红:“她……女的,不会被选上。” “那别人呢,总有人会被选上的吧,还有哈德叔叔呢?” “尘子,那你我们能做点什么?带些糕点犒劳犒劳哈德叔叔?”哈依塌鼻子抽了抽,不屑地问道。 “我们可以去当猎人啊!”封尘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你疯了吧?”哈依吃惊地,“要去你去,我可还没活够呢。” 卢修也看着封尘:“会死的。” 那又怎么样?我是个猎户,在哪里打猎不是打?”他满不在乎地。,“等我选上了猎人,接替了哈德叔叔的工作,他就可以休息了,我替他拿走村里的名额,就不会有人死了。如果你们两个选上的话……”他想了想,“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我祖传的打猎本事教给你们。” “不要算上我,不要算上我。”哈依把头甩得脸上的肉直颤。 “不去。”卢修又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有龙。” 还想继续表感言的封尘闭上了嘴,哈依也抿起了嘴巴,他们都懂卢修的意思。外面的世界上各种凶暴的龙类正是猎户和猎人的最大区别,也正是雪林村的猎人九死一生的最大原因。 “尘子,你见过龙吗?”哈依问道。 封尘见过。 尽管距离现在已经有八年多的时间,尽管那时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但是他永远也忘不了雪山深处那双幽蓝的深邃的眼睛。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动物,但是在他的词汇中只有一个字可以代指那样庞大而威严的动物。 自七岁以后,封尘就再也没有那么深入地探索过雪山。现在想来,七岁的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体能,能够越雪林村世代探索的雪山深处的极限?又是怎样的原因才能让父亲在距离村口不足两公里的蓝松林处现昏迷的自己?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遇见过龙,这个经历被当做自己最大的秘密留在心里,和父亲,和哈德叔叔,和两个损友都没有过。 “没有。”封尘干脆地否认道。 “你连龙都没有见过,怎么去当猎人呢?我听我妈,哈德叔叔在宴会上讲,外面的龙要么就是几十米长,好几米高,要么成群结队,有好几百只那么多,哈德叔叔都没有办法,你去了还不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最后几个字,哈依用指头点着封尘的脑门。 “去!”他挥开胖子的手,“真要是选上了,我对那些龙类自然有办法,我是个猎户,可不像你这样胆怕事。” “先不你能不能赢了选拔,就算你赢了,我问你,你真的想当猎人吗?”哈依又问道。 封尘一怔,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的畅想都是建立在他想帮助哈德叔叔,帮助这个村子的基础上。若是他真的能够赢了选拔,真的当上了猎人并且幸运地活了下来,他要以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吗?这个职业对他自己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他想当的是英雄。”卢修开口道,这个话不多的大个子每次话都会切中问题的核心。 是啊,封尘最初的意愿只是不想再让同伴死去,不让哈德叔叔受伤,能够做到这些,自己是什么职业、什么身份又有多重要呢? 封尘感激地看了卢修一眼,这头大马帮他理清了最后的思路:“我并不是要当英雄,只是不愿意再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哈依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定地想去送死,我就决定帮帮你。” “你也要当猎人?” “不,我打算装病,这样你就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胖子郑重地,“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封尘一鞭腿打在哈依的腿肚子上,两人就在村边的矮墙下肆无忌惮地扭打起来。 第九章 准备 最终,胖子和卢大马还是决定尽力帮助封尘。 用卢修的话叫“情报”,用封尘的话讲叫“猎人要熟悉自己狩猎的场地。”两个人从村中参加过往届选拔的人口中,收集着历届选拔的考核内容,以便封尘能更好地备战。而为了获知更多关于猎人的情况,封尘则决定去拜访哈德叔叔。 哈德独自住在村中一间屋里,他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屋子一直由邻居帮忙照看。哈德常年外出,每年能用到这间屋子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封尘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意外地现有一个孩子已经站在门口了。 一身干净而崭新的细布长衫,一把木制的长的过分的刀,一束挽的高高的长,此刻少年正迟疑着想要敲开哈德的屋门。 “地主!”听见封尘的喊声,少年回过头来。 全村的孩子里,只有封漫云留着长头,村中的孩子多是帮着操持家务,一头长不仅沉重而且碍事。不过封漫云是村中最富裕的人家的孩子,一般的活计自有佃农和佣人操持。据封富户一家曾经乘坐飞空艇去过南方的大城市,这髻的样式也许就是从城里学来的。 “干什么?”漫云冷冷地,他的表情被哈依称之为“祖传的守财脸”,因为不管谁向他借钱,都会被这副拒而远之的表情吓退。 虽同在一个村子里,又为同姓,但二人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封尘只是从朋友的口中听过,封漫云是一个立志要做猎人的孩子,他那把长刀仿制的就是哈德的随身武器。 “不要这么吓人地看着我啊,好歹我们还是表亲呢。”他眯起眼睛一笑,摆摆手,便要推门进到哈德的屋子里。 封漫云一把拉住作势欲走的猎户,“你也是来问猎人选拔的事的?” “我?我就是来看看哈德叔叔。” “选拔的名额一定是我的。”封漫云并没有听他的辩解,自顾自地着。 望着这个对个中凶险一无所知的少年,封尘连连摇头,提醒道:“外面的龙很强啊,搞不好就会死的。” “在遇到能杀死我的龙之前,我会变得比他们更强。”地主仍是面无表情地。 今日的哈德脸色显得有些惨白,麦格尼尼给他的药混有杀龙果,抹上药油之后伤疤就像被钝刀一下一下地割一样。他披着斗篷,没有让两个少年看到自己开始溃烂的伤口,把他们带进屋子里。 教给封漫云的刀法他自称已经学会了,这让还没有从哈德身上学过什么真本事的封尘羡慕不已。两个孩子不断地围着英雄旁敲侧击,试图从他的口中得到关于选拔的只言片语。 “每次选拔的题目,只有工会的考官才清楚,我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见习猎人的考核需要有正式猎人的旁证,仅此而已。” “那往年的考核都是什么题目呢?” 看着两个期待的眼神,哈德实在不忍心讲出“我不愿意让你们参与猎人选拔”之类的话,他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也对猎人这个职业充满了幻想,不过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生死旅程后,他现在只希望年轻的一代能够在这个安详的村庄里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问了,考核看重的是你的综合素质,考官觉得你们有潜力的话,自然会选中你们的。” 带着一无所获的沮丧,两个人从哈德叔叔的屋里走出来,临走的时候,封尘放下一包藏在怀里的草药,“山里采的,大多是生肌活血用的。”几年的猎户生涯,让这个鬼也能简单地辨识一些药材,“叔叔,要不,接下来的药,我来给您上吧。”他心翼翼地问。 哈德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那晚村长家地窖里的酒,是你们几个鬼喝的吧?” 封尘被抓了现行似的一溜烟跑了。 望着他的背影,英雄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愁容。 “举重,举重,做一个简易的武器,举重。”哈依把手上的卡片一个个扔到地上,“这就是最后四个了,看起来也没什么难的嘛,你呢?”一连几,哈依都在四处询问曾经参加过选拔的人。 “制作武器我没问题的,只要有些简易的石头啊木头绳索什么的,我就能做出抓住精灵鹿的陷阱来。”封尘咬着牙,眉头紧皱。 “是龙啊,你要杀的是龙。”哈依拍了拍封尘的大臂,封尘整个人一阵颤抖,“不要再想着精灵鹿了,你得做的比以前还要好才行。” “这个只能随机应变了……还有多久?”封尘正扎着马步,举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桶,似乎已经举了很长时间了。 “坚持坚持,还有一会了。”这是封尘自己要求的特训,在已知的选拔项目中,体力的测试占据了绝大多数,饶是封尘常年在树林间打猎,他的身体并不十分高大强壮,起码比卢大马就矮了一头,也瘦弱了一圈。 双手突然一颤,一桶水哗啦啦地翻倒,撒了封尘一身,“不来了不来了,这比上山打猎累多了。” “看你这样的身体素质,怎么能在考核上被选中?”哈依呵斥道,“别村东的大牛了,就是卢大马你也比不上。” “你行你来啊,这一桶水比一头野猪还重,再多举一会,我觉得我都被压矮了。”封尘噘着嘴,之前的豪言壮语倒是毫不犹豫地了出来,但落实到行动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又不参加选拔,你能不能举得动,关我什么事?”两人离得太近,有水溅到了哈依的身上,此刻胖子正在一脸嫌弃地抖掉身上的水渍。 看着一瓢一瓢正在装水的封尘,哈依的心思活络了起来,“你就这样临阵磨枪,就是磨到选拔结束了也不会有什么起色……哎我你不要装了,浪费我们家的水。” 被哈依夺过手中的瓢,封尘无奈地问:“那怎么办?” “你不是考官看的是综合素质吗?你有没有什么特长?” “我会打猎啊。” “笨蛋,猎人都会打猎,还要你干什么?”胖子用水瓢敲了一下封尘的头。 “恩……那我还会和动物交流,那些兔子什么的都能听懂我的话。”封尘想了想,“这个算不算?” 哈依的塌鼻子支棱起来,“还不是那些逗逗猫狗的功夫?糊弄卢大马还行,你想糊弄考官?”胖子有些无奈,“我听了,工会来的考官可是比哈德叔叔还厉害的猎人。” “不是的,我真的能跟动物讲话,什么时候你跟我去打一次猎就知道了。”封尘信誓旦旦地。 “诺,那只鸟,你知道它在想什么吗?”哈依抬手一指问。 “我又不是神婆,哪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骗鬼。”哈依嘟囔着。 “飞空艇!”正在这时,卢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我看到飞空艇了!”他止不住的激动。 工会的考官来了。 第十章 名额 专供客运的飞空艇比客货两用的商业飞空艇还要,不过两台飞艇摆在一起,反而是的比较有气势。不同于一般商用飞艇,只有关键部位用铁皮包裹住,这架艇的表面全都用闪亮的金属做衣,甲板也是用更重而坚固的铁木搭成。整个艇身棱角分明,像是出征的将军,又像探出獠牙的猛兽。隔着很远,就能在气舱上看见硕大的金色徽章,那是两条飞龙用身体结成的交叉,每头龙各有一翼结合成一面盾牌的形状,这面双龙徽章是猎人工会的标志。 虽然背后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哈德还是坚持着穿上了猎人的全副装备。随飞空艇而来的至少是猎人工会就近分会的某位执事,他仍然在工会中服役,不能失了对组织的敬意,雪林村也不能失去礼数。 三个鬼躲在离起降坪不远的树后,脑袋一字排开。猎户封尘眼神最好,他第一个看见了从绳梯上爬下来的人。 “大马,这就是你的比哈德叔叔还要厉害的人?”封尘将信将疑地问。 “你看他的装备。”哈依用手肘杵了杵两人,“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来人的身上披着一件大红斗篷,裹着的是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把除了脸部之外其他的位置遮得严严实实的。雪林村的夏并不热,但是穿得这么厚实一定也不会好受。 “矮。”卢修也出了自己的评价。 哈德向来人鞠了三十度的躬,但是在封尘看来,弯下腰的哈德依然比趾高气扬地从艇上下来的人要高。 “大号的金丝狸。”哈依最终评价道,金丝狸是大雪山的一种攻击性强的动物,身上的毛有如缠着金丝一般,尾巴却是殷红的,从各种意义上都和这位考官很像。 “正常号。”卢修更正道。 三个伙伴一阵嗤笑。 执事长莫林当然不会知道,不远之外的三个孩子会在还没正式见面前就给他起了一个应景的外号。他点头向哈德回礼,带着年龄和地位赋予他的深沉和优雅,丝毫没有因为面对身材高大的哈德而显得有些不适。 “我记得你,你是工会里那个有名的委托狂人。”莫林看了一眼哈德,平静地道。 “能被执事长记住,是哈德的荣幸。”迎接的猎人轻轻地拍了个马屁。 执事长在工会的职务和地位仅次于分会长和两个副会长,统帅着分管工会各项具体事务的各个执事组。在莫林还是普通猎人的时候,他没少被队员们讥笑自己的缺陷,然而经过几十年的努力,能够做到三人之下、万人之上,工会中各个猎人见到他,更多地却是称赞他的鲜衣怒马。 不过如此地位的他,为什么会亲自乘飞空艇来到雪林这样偏远的村庄呢? “执事长大人,我没有想到,今年居然是您亲自来。”从飞空艇上鱼贯而下的其余六人,尽皆是没有任何徽章加身的普通猎人,想必只是以随从的身份跟来。哈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自己的疑虑,“您要亲自为我们进行选拔吗?” “正巧有一位执事生病了,选拔期间又没有空闲的执事,也就只能由我亲自活动下筋骨了。”莫林浑不在意地解释道。 “只是……”哈德为难地,“执事长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村人口稀少,山村的孩子又多有伤残和夭折……恐怕,今年没有足够的人参加选拔了。” 历届来进行选拔的执事和哈德曾有队友之谊,对哈德私自占用名额一事一直视而不见,这才让雪林村钻了规则的空子,保住了许多孩子的性命。而此次执事长亲自来选拔,他的把戏便有了失效的危险。 “本官明白。”没想到莫林却意外地近人情,“委托狂人的名字不是随便给你的,你的事情本官在工会中也多有耳闻。”执事长嘴角轻扬起来,“不就是要占去一些名额吗?事实上,这些事情虽然上不得台面,不过工会上层私下里还是欢迎的。毕竟能把像你这样的老猎人留在工会中,可比招一些毛头子要省心得多。” 哈德连连称是,却是放下心来,引着莫林向村中走去。 “那么,今年的五个银星,你准备拿走几个?本官也好安排选拔的事宜。” “五个名额?”猎人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 莫林反问道:“你难道没有参加鬼怒间火山的讨伐行动吗?” 哈德哑然,他不但参与了,而且还近距离地看见了火山中盘踞的那头仿若威地怒的巨龙,此刻的背后的隐隐作痛更是拜他所赐。 “火山讨伐中工会损失了太多的精英猎人,猎人工会急需新鲜的血液。”执事长正色道,“眼下正是工会在新一批圈定的开地上和怪物争夺地盘的关键时期,少了后劲,先前那些猎人的鲜血可能就要白流了。” 鬼怒间火山的讨伐活动是近些年来猎人工会进行的最大规模的清缴活动,同时也是最失败的一次。火山中含有丰富的矿产,地热,火山灰也是极好的肥料,对于人口不断膨胀的城镇和乡村来就是块风水宝地。然而动了千余名猎人拉网式的驱赶,捕猎,或许是触怒了火山中的神灵,或许只是惊动了正在酣睡的魔物,在半程的时候猎人们遭到了那头龙的伏击。 猎人们无功而返,留下的尸体比逃回来的还要多,哈德正是少数能亲眼一瞥那头魔龙的真容还能活着回来的人。不过委托令是分散布的,身处其中的哈德并不知道自己曾参与到那种规模的讨伐中,此时听起来,不觉有些后怕。 “工会猎人大量损失……不是优先从自由猎人中聘请吗?”虽然像哈德这样的底层猎人,不应该妄议工会的命令,但是事关孩子们的性命,他还是想要抗争一下。 “金羽城的自由猎人储备不多,很多委托需要通过工会猎人来完成。”莫林一笑,“听到要扩招了,金羽城里的孩子可是高兴得很啊。” 哈德只能陪着笑,心中充满无奈。 “那么,哈德先生,你还没你要拿走多少名额呢。” 哈德额头见汗,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我要拿走……三个,”他有些艰难地,而后又补充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村长。” “哈哈,不愧是委托狂人。”莫林拍了一下哈德的胳膊,他也只能拍到这个地方,“用心良苦啊。”他的笑容很标准,看不出是善意还是讥讽。 十一章 守则 选拔的告示很快被贴在了村中心的老蓝松上。前些还在开回归祭的场所中有六个沉默的猎人在忙碌着,他们拆掉了半永久的厨房,圈起了一大块地面。 “我们在搭设考核的场地。”老村长问的时候,莫林简单地回答。 卢修不知从哪里淘来一面木质包铁的圆盾,让封尘拿在左手,右手持着他惯用的工具刀,再穿上他打猎时的皮衣,俨然一副战士的模样了。封尘无言地拍了拍大个子的后背表示感激,这个平时话不多,但却极有心思的卢大马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帮助。 选拔比赛是可以自带武器的,这个条款在告示上写着明白。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是点明了这一条明摆着是要以一场战斗来考量人的综合素质。封尘不是不想带上父亲的弓箭和长刀,只是他想去当猎人这件事情还没有和他讲过。连日的所谓的特训和情报的收集都是瞒着老爹做的,代价就是每日收猎后空手而归总被他骂“崽子”。 自己的想法给老爹听了去,也许只会被臭骂一顿,顺带省了晚饭吧,他这样想着,向村中老蓝松的方向走去。 今就是选拔的日子。 大概是被回归祭上哈德叔叔所讲的英雄故事所感染,尽管私下里偷偷被父母教育着“不要去参加选拔”,还是有许多兴奋的孩子来报名。大到二十岁,到还不满十五岁的孩子一齐涌来,填满了高台下用于报名的一块区域。 没错,蓝松树下搭起了一座高台,用木板和铁皮拼接而成的,高一米,长宽大概二十米,高台的边缘竖着尖顶木桩连缀而成的栅栏,前后只留下了两个供人上下的门。在封尘眼中,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捕猎用陷阱。 “喂,这不会是让我们进到这里面互相厮杀吧?”哈依有些胆怯地问,他看见有些大点的孩子将本是做农具用的镰刀、钉耙和锄头都拿来当做武器,村东铁匠家的大牛更是带了一柄硕大无比的铁锤,胖子毫不怀疑那锤子配上大牛和锤柄一样粗壮的胳膊,能把封尘的身板像砸铁锭一样砸扁。 “先看看再吧。”封尘的手心中汗水渐渐地渗出来,“最好不要是互相厮杀。”他看了一眼高台一侧临时架起的凉亭,朝着擂台方向摆着三张椅子,中间的较前,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张居然是村长叔叔家的摇椅,但是想必今坐上去的人应该是金丝狸考官。 村里的孩童一言不合拳脚相向的时候多得是,打了架最多也就是擦破点皮肉,从干农活、打猎、四处玩闹的孩子身子骨都很结实,打不坏也摔不烂。但是动刀动枪的对着打还是头一次,没有磨快的刀也是刀,生了铁锈的斧头也是斧头,都是各家的心头肉,沾着一下不定两家就会是不解的死仇。在哈依收集的历年选拔项目上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封尘心下踟蹰着,万一要是对同乡的伙伴动手,自己还是放弃了吧,他这样暗暗地告诉自己。 报名处的随从猎人好像只会“姓名”、“年龄”和“下一个”一样,封尘排着队,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另一波人,他们是对孩子放心不下的家长,被工会猎人拦在红线之外,封尘默默祈祷着不要在里面看见老爹的脸,认出他的人也不要好心地去告诉老爹。 好不容易胆战心惊地报上了名,他在等候区再一次见到了封漫云,地主依然是一身细布长衫,木制太刀背在身后。 “你准备就拿这个参加考试?”没有看见漫云带着其他武器,封尘好奇地问道。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少年冷淡地回答。 “拜托,你看看周围。”猎户一指四周,长短不一的农具混着厨具被各个年纪的参选者拿在手中,其间夹杂着粗制滥造的长枪短剑,可不管怎么,这些都是或沉重或锋利的真正凶器,和封漫云手中玩具似的木刀相比总要强上百倍,“要是让我们对打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啊。”他提醒道。 “我是要夺得猎人名额的人,才不会败在你这样杂兵打扮的人手中。”封漫云上下打量了一眼封尘的装备,闭上眼睛不再话。 这位富家娃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倒是在幼稚的英雄梦路上越走越远了,封尘这样想着。二人话不投机,猎户便讪讪地离开了,挑了等候区的另一个角落站定。 报名的工作持续了大约一个时,两个跟班不知如何混进了只有报了名才能进入的考生等候区,三人刚一会合,等候区就被工会猎人封锁了,早有人跑去给考官报信。又过了快一刻钟的工夫,执事长莫林才率领着村长和哈德来到众人面前。 此刻的莫林仍然穿着他的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红色的披风垂到地面,过分矮的身材果然引起了孩子们的一阵窃窃私语,不过他浑然不觉,脸上带着高位者的深沉。哈德叔叔相比前些脸色要好,封尘每日抽空为他敷药,此时背后的爪痕毒肉已经消弭,新的肌体开始生长。 “孩子们,这位就是从大雪山南端,专为在大家之中选拔猎人而赶来的,猎人工会执事长,莫林长官。”麦格叔叔站出来,压下众人的议论,“大家鼓掌欢迎!” 少年们迟疑地望着这位考官,只有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响起来——大部分人都把武器紧张地握在手里。 “我听见”莫林的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我听见我的随从,各位中有的人在怀疑,这次的选拔内容是不是武斗,胜者拿到代表见习猎人的银星。” “如果这是在金羽城,刚刚那样过的人,我已经可以将他请出考场了。”执事长脸上带着傲然的神色。 听到这句话,包括封尘在内,许多少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怎么渴望做猎人,他们毕竟还是善良的孩子。 “猎人,是大6上最古老也最高贵的职业,我们有着简洁而有力的三条准则。”莫林抬起三根手指,手铠反射着太阳光显出炫目的金色,“永远尊崇猎人荣誉,永不将狩猎武器对准同伴,把保护平民作为行动的第一原则。” 这是封尘第一次完整地听到猎人三准则,他声地嘀咕着:“什么嘛,没头没脑的,比猎神的规则差远了。” “千百年来,无数猎人在第一准则的驱使下,不断探索远离城市和乡村的秘境,不断与更加强大的怪物做斗争,在第二准则的约束下相互守望,团结一心,在第三准则的要求下保护弱,守护家园。如果我在这里,以任何形式要求你们将手中的利刃朝向同伴,那么,蒙羞的不止是我和猎人工会,而是守护这片大6的猎人荣耀。” “而今,我会在你们之中选拔两个人,”莫林话头一转“他们要拥有最优秀的品质,他们要有最坚韧的意志,最强健的体魄,最强的战斗信念,最大的展潜力。我会将他们选出来,把猎人的荣誉赋予他。届时,他们会向自己的前辈一样,与最广阔的世界为伴,和最强大的怪物交手,结识能够互相倚背的同伴,”他放高了音量,“换言之,他们将成为英雄!” 人群欢呼起来,这位矮的考官言语中仿佛有什么魔力,使得孩子们一个个被激出了凶性,把粗鄙的武器击打着地面。 莫林的话里,孩子们听见的只有“英雄”两个字。 十二章 初战 今年的选拔有两个名额? 并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封尘心道不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既能帮助哈德叔叔,又能保全同伴的做法此刻冒出了些许变数,即使他成功当选,还是会有另外一名孩子要和他一样,乘着飞空艇走向那未知的深渊。但是既然已经参与了选拔,此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莫林的讲话已经结束了,他在村长的陪同下走进了观试的凉亭中。村长在他右手位坐下,左手位坐着另一名工会的骑士,而哈德叔叔则留在孩子们中间,讲述具体的考试规则。 “今日的选拔,就是你们成为光荣的猎人之前,第一道门槛。”哈德挥挥手,已经有工会猎人打开高台一侧的门,“考试的内容只有一项,就是猎人生活中最基本的工作——狩猎怪物。” “这只怪物叫做狗龙,虽然只有稀薄的一点,但是确实有龙的血脉。”随着一位猎人将一只昏睡的怪物扔进擂台中心,哈德开始缓缓地讲解,“此刻它已经注射了麻醉剂,稍后我们将它唤醒,参与考核的你们要在擂台上与它相搏。” 一听见要狩猎龙,参选的孩子们又有些胆怯了,在宴会上听过哈德讲故事的人更是对“狗龙”这个词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哈德叔叔,这不就是你们在大雪山上遇到过的那些怪物吗?”一个孩子问道。 哈德微笑着,“不是的,这是金羽城附近最为常见的鸟龙种,和我遇见的白狗龙虽然是同种,但是攻击性和智力都差很多,算起来的话,差不多是怪物的生物链上最低级的种族了吧。” 封尘仔细打量了一下侧躺在台上酣睡的狗龙,它的身材瘦而长,前肢短,后肢和尾巴长而粗壮,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灰色和橙色相间的鳞片。 “你看他的脸,长的跟村长家的大土狗似的”哈依眯着眼睛使劲地瞅着。 “杂种。”卢修评价道。 “那,它不会喷火吧?龙不是都会喷火的吗?”另一个孩子问道,“也不会喷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虽然有龙的血脉,但是狗龙到底还是狗的近亲。”看出了孩子们对选拔安全的担忧,猎人又解释,“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有三位工会猎人守在擂台边缘,一旦有危险,他们会即刻救下你们的。” “自考生进入擂台开始计时,十分钟后无论如何,考生都将离开擂台,主考官大人将通过这十分钟内考生的表现,选出最优秀的两个人。”最后的明讲完,哈德退到候选区边缘,“谁愿意第一个进行考核?” “尘子,你能打得过那玩意吗?”哈依声地问。 “如果是在树林里,应该没问题。”封尘转了转眼珠,心下盘算着。 在擂台里坚持十分钟,并没有要击败或者击杀狗龙,但是既然是依靠表现来评分,明一味的逃跑肯定不会被选上,况且看狗龙那达的后肢,在不算宽广的擂台上想要一直躲避也应该是不可能的。 对它的伤害应该是分数中最核心的部分,换言之,能够击杀这只猎物才算是稳稳的入了金丝狸的法眼,甚至连击杀的时间都需要越短越好。 封尘突然现,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公平的考试,暂且不考生年龄的差距对他们的影响,面对陌生的怪物,越晚上台的人越能掌握更多的情报,它的度,力量,攻击方式和躲避方式。但随即他就了然了,或许主考官对更早上台的人有一定的宽容度也不定。 “算了吧,看清楚,这里是擂台,哪有给你躲着射冷箭的时间,而且只有十分钟,想设什么陷阱都来不及。”哈依开始觉得,封尘最开始选择参与选拔并不是个好主意,“你被咬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你看它那牙,啧啧啧。”胖子咧着嘴直摇头。 “我先来!”出这句话的当然不是封尘,而是候选区另一侧的一个粗犷的声音,他把手上的兵器扬起来,正是一柄打铁用的大锤。 “封大牛,上场。”一位拿着名册的猎人喊道。 作为铁匠家的孩子,封大牛从就有着全村数一数二的体魄,他约莫比封尘大一岁,但是身体素质却要强过在场的大部分二十岁的考生。粗壮的四肢和高大的身形是自和铁石作伴打熬出来的。私下里他被叫做“疯牛”,是村中少年里无人敢惹怒的,毕竟,谁想惹怒一个比自己高一头,是自己两倍重的怪物呢? 现在两个怪物站在一起,下面的人都在期待生些什么。早有工会猎人将一包粉尘扔在昏睡的狗龙周围,白色的粉尘散开,不一会,凶兽悠悠转醒。 “开始!”场边的猎人将计时的沙漏翻转过来。 狗龙睁开眼睛,慢慢站起来,有些疑惑地望着周围陌生的场景,茫然地左右踱步。这里是选拔,疯牛可不会给怪物时间思考。他迈着大步,将手里打铁用的锤子拖在身侧,急地向狗龙冲去。 “砰!”长锤像击打铁毡一样打在狗龙的身侧,这一击又快又重,铁匠家的儿子胆气上佳,并没有因为自己面对着未知的物种而心生犹豫。 怪物被击飞出两三米远,重重地摔倒在擂台上,又滑行了将近一米,才在乱蹬的四爪固定下停了下来。 “喂,这么弱啊。”哈依嘘道,“万一他把怪物打死了,尘子岂不是没机会了?” “还早。”卢修指了指已经爬起来的狗龙。 刚一醒来就遭到了重击的怪物开始愤怒起来,它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高大动物对它有着杀意。狗龙后跳了几步,拉开二者之间的距离,身体压低,后腿紧绷,口中出呜呜的叫声。 封大牛并没有在乎它的示威动作,事实上如果不是刚才的一锤耗去了他太多的力量,他本应该趁狗龙还没有站起来之前继续进攻的。然而狗龙的身高虽然还不到疯牛的胸口,但是体重却出乎意料的重,反震的力量让他不得不暂停了几秒,这才给对面的畜生以喘息之机。 手的颤抖停下来了,他再次向前冲去,手里的锤子高高扬起,打算直接将狗龙砸进擂台的地板上。 “要完。”封尘话音刚落,封大牛的锤子就重重地砸到了台面上。只见狗龙轻巧的一个转身,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沉重的锤子,同时粗大的尾巴狠狠地扫在少年的腿弯处。 “啊!”封大牛痛呵一声,尽管身体强健有力,但腿弯仍是人身上较为脆弱的地方,被狗龙鞭子似的尾巴扫过,吃力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 还未等少年重新找回平衡,怪物又调转过头来,后腿使劲一蹬,向封大牛身上跃去。 “好高!”围观的孩子们终于知道了擂台边缘那高高的栅栏是做什么用的,狗龙的全力一跃竟然过了一米,即使是站着的疯牛也能轻易地跳到他的头上吧。 仓促的封大牛只能将锤柄横在胸前,挡住即将跳入自己怀中的狗龙,狗龙跳在锤柄上,用牙和前爪使劲抓住柄身不放,身体贴在他的身上,两个强劲的后肢在疯牛的腿上和肚皮上乱抓乱踢。 狗龙的爪子长而坚硬,不多时就在铁匠的肚皮和腿上划出了一个个口子,它咬合力极强的大嘴也将锤柄咬得咯吱作响。 十三章 我来 封大牛和狗龙围绕着锤子做着艰难的角力,不过在这样近身的搏斗中,拥有尖牙利爪的怪物比武器被封锁的人类显然要更占便宜,更何况狗龙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伙子的臂膀上。只一会,少年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就流下来,不知是疼痛还是角力带来的疲劳。 封大牛终于难以忍受贴上身来不住地给他造成伤害的狗龙,他用力一掷,将狗龙连同手中的武器一起扔了出去。 狗龙在半空中就调整好了身姿,放开了口中的锤子,落地时已经稳稳地摆好了攻击的架势。而反观封大牛,却是连退了好几步,站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毕竟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孩子,对着本能中就写着战斗的狗龙,在气势上就输了几分,高大的身体和笨重的锤子,又比灵巧的狗龙输了几分灵活,再加上对场面的判断失误,主动丢掉了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器,封大牛的情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果不其然,调整好姿势的狗龙并没有给少年喘息的机会,它高向大牛冲了过来,本被拉开的几米远的距离瞬间消减为零。 “心啊!”看台上的麦格尼尼按捺不住对年轻一辈的担心,大声地叫喊着。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封大牛狼狈地避开狗龙的第一扑,但是怪物刚一落地,又用布满鳞片的身体侧面对着他用力靠过去。 好似被人从远处把一个沉重的沙袋扔进怀里,再加上先前挨了狗龙一次甩尾,大牛两腿一软,躺倒在地,狗龙攻击得手,嚣张地踏上少年的身体,大嘴张开,打算就这样咬断猎物的脖子。 近距离地看见狗龙的脸,那凶戾而狡诈的眼睛,那张大大张开的嘴,达而鼓起的咬合肌,密密麻麻的尖利的牙齿和口中欲滴的涎液,饶是这个勇敢地第一个上台的高大少年也崩溃了。 “走开!不要过来!”他口中咒骂着,两手狠狠地撑着狗龙的身体,尽量使它远离自己的喉咙,但是封尘看得真切,他的两只臂膀分明在打颤,绝望前最后鼓起的勇气并不能带给他多少力量,这股力量散去后,他就只能任其宰割了,“救命,救命啊!”这位村中最强大的少年,此刻在众人面前丢脸地喊了出来,然而此刻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死亡的恐惧近在眼前,谁还会管尊严和荣誉呢? “停手!”哈德大声地喊着,赶紧跑向擂台。 一名工会猎人动了。 他只动了一只手。 他把背后的双刀拔出来一柄,那柄短刀有家用的菜刀大,但刀刃是流畅而好看的弧线,闪着银色的光。 猎人一声低喝,把手中的刀投掷出去,刀锋打着旋向擂台中间的狗龙飞去。一声轻响,短刀刺进了狗龙的脖子中。怪物还在疯狂地啃咬着封大牛面前的空气,突然眼睛向外一凸,嘴巴无意识地开合了几下,便软软地倒在大牛怀里。 可怜的少年感受着狗龙身上微凉的触感,看着那把救了他性命的银色短刀,看到殷红的鲜血从刀口处大股大股地喷出来。 “爹啊!”他凄厉地一喊,手忙脚乱地推开身上的尸体,爬起来,撞开擂台的门,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选拔现场,跑入了远处的人群中。 自始至终,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话,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 有的人对工会猎人的强大而惊叹不已,有的人在偷偷地将杀死狗龙的那柄刀和自己的武器做比较。更多的人却是心寒于狗龙的实力。 这就是外面世界的怪物吗?这只是哈德叔叔口称的,最弱的怪物吗? 选拔者中公认的最强者在狗龙面前都只能落荒而逃,我们呢? 哈依觉得嘴巴很干,他使劲地咽了几口唾沫,卢修则是目光阴沉地看着台上已经死去的怪物尸体,封尘仍然没有停下自己的思考。 “第一场结束。”跑到一半的哈德现孩子已经被工会猎人出手救下,便放心下来。几个猎人收拾了狗龙的尸体和凌乱的擂台,不多时,一只新的昏睡的狗龙被扔到了高台中央,“有谁愿意第二个上台接受考核?”哈德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 热血的少年们再也不敢轻视台上安静睡着的怪物了,孩子们互相望着,虽然手中都拿着武器,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上台,几个最大的参选者还在稍稍后退,祈祷哈德叔叔不要看到自己。 “那个……我不想考核了,现在可以退出吗?”人群中一个弱弱的声音问道。 “不想考核的,”远处静静观看着这一切的莫林执事长沉声道,“现在就可以走了。” 声音不大,但是对一些已经吓破胆了的参选者来无疑是,随着第一个人回头走出候选区,接着是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各自破烂的武器离开了,几分钟的工夫,场中便减少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也在迟疑着,默默地观望。 “尘子,你……还打算考吗?”哈依看着面色阴沉的封尘问道。“一不心真的会死啊。” 封尘突然笑了,“当然要考,走了这么多人,我被选上的几率不就更大了吗?” “别开玩笑了,疯牛都搞不定的怪物,你能搞定?”哈依不信地。 “这样的怪物不比野猪强多少,野猪这种东西,我可是七岁就杀过的。”封尘自信地,“再者,有工会猎人在这里守着,任谁上去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吧。”他低声地补充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准备再看两场。” 看着五十余名考生66续续地走了一半,金丝狸也没有任何表情,大概作为执事长,更大的场面他都早就见怪不怪了吧,“猎人信奉的是强者,没有勇气的人是没有办法承受猎人荣誉的。”他又了一句,然后安然地坐回了摇椅上。 “第二场考核,谁愿意来?”哈德第二次问道。 “我来。”一个身影从人群后走上前来,他一身干净整洁的长衫,髻高高梳起,背后背着一把木制太刀。 封尘捂住了脸,这个英雄梦做足了的封漫云终于要开始作死了吗。 “漫云……你要这样去和狗龙交手吗。”看着缓步走向擂台的漫云,哈德问道。 “哈德叔叔,我会让您看到我的学习成果的。”他回过头来,对猎人行了一礼,无视参选众人的交头接耳,坚定地向高台走去。 哈德看着少年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任由他走进了擂台的大门。 “封漫云,上场。” 十四章 死斗 在整个村子同龄孩子的印象中,封漫云只是个地主家的孩子。他的父亲封保农业只是个地主。这个脸上永远覆盖着冰层的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想要当一名猎人的呢?没有人知道。这种梦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强大到可以让他坚定地面对凶戾的怪物了呢?也没有人知道。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虚无缥缈的梦想是无法帮助他击败狗龙的,从没有做过重活,未经锻炼的封漫云,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并不过分。在那身长衫下覆盖的是一个柔弱的身体,再加上武器也并不趁手,这一战在开战之前,许多人就已经觉得地主凶多吉少。 狗龙悠悠转醒,站起身来,看见了双手持握太刀刀柄,刀尖斜指右前方,双腿微屈,已然做好了准备姿势的封漫云。 “快上啊,趁它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快上啊!”哈依急切地声,上一场封大牛和狗龙对战的时候,对它的唯一有效的一击就是趁着狗龙刚睡醒的时候造成的。在双方硬件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能够用手中的木刀哪怕多给狗龙造成一点伤害,封漫云都要多一点机会。 哪怕只是打疼它也好啊,下面的观众不乏有这样想的,这次选拔并不一定需要干掉狗龙,只要能坚持十分钟,而且能够在战斗时有不俗的表现就可以了。以漫云的木制武器既然没有办法干掉对方,那么多进行几次攻击,显示出他的实力也好啊。 但是封漫云并没有,他就这样摆好姿势安静地站着,等着一脸茫然的狗龙左右踱步,熟悉了光线,地形和现在的情况,终于将利爪和獠牙对准了自己。 “狗龙要进攻了。”卢修对两个伙伴。 狗龙对谁展开攻击是没有规律的,可以出了群落里的同伴,任何的事物都能成为它们的攻击对象,更不要手持木刀对它挑衅似地站着的封漫云了。五米还是太近,一个加,狗龙便冲到少年面前,一个起跳,直奔他的面部而去。 “啊呀!”,就是这一跳一咬,刚刚差点要了封大牛的命,哈依不忍直视地捂住自己的脸。 封漫云的汗水顺着脸缘流下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刀,强自抑制着有些颤抖的双腿没有后退逃跑。就在狗龙跃起的瞬间,他略微抬高双手,把刀猛地向左侧斩去,同时借着挥刀的力量身体向右迈了一大步。这一步比普通的步幅要长,虽然斩击并没有打中狗龙,但是堪堪躲过了它的第一下扑击。 “好!”候选区的封尘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句。 这当然是哈德的功劳,在回归祭当,哈德教给他的几招里就有这一式“袈裟斩”,虽然只有向左砍和向右迈步这两个动作,但是却能最有效地利用太刀的长度和重量,既能躲避攻击又能适当反击。 看台上半眯着眼睛的莫林稍微挺直了身体,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的哈德,“架子倒是有了。”他这样着,眼睛又眯了回去。 一击扑空的狗龙转了个身准备再次攻击,却迎来了封漫云的蓄力已久的一记纵斩。太刀高高举起,随着少年重重向前一个踏步,狠狠地砸在狗龙的背脊上。 然而木制的刀刃并没能真正砍进狗龙坚韧的鳞片中,怪物只觉得自己被一根细长的棍子抽打了一下,背后火辣辣地疼,它慌忙地跳开两部,微微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痛意缓缓退去,便放下心来,眼神暴戾地看着封漫云。 蓄谋已久的一击没有伤害到狗龙,反而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性,狗龙忽地抬起头,朝着空大声地吼叫了起来:“呜……噢…噢…噢。” “他想要呼唤同伴了。”封尘笑道,“这傻畜生。” 这一次,封漫云没有等它吼完,而是欺身上前,刀身放平,大力地横向挥出。 “啪!”木制的太刀在狗龙的身侧出一记闷响,怪物的吼叫被迫打断,向侧面趔趄了两步,又不甘心地甩动尾巴想要逼退不断骚扰而来的少年。 在近距离上忽然受到了狗龙的一记甩尾,封漫云慌忙地滚开,起身的时候长衫和髻都有些凌乱了。 “他没有别的招式了。”卢修断言道。 果然,稍作调整的狗龙返身回击,封漫云又一次用袈裟斩躲开了。观众们现冷漠少年似乎只会这样三招:用袈裟斩躲开怪物的正面攻击,用横斩扫开逼近的怪物,以及极少数的时候,用纵斩击打在转身不及的怪物背脊上。 纵然是简单有效的三招,可是木刀并不能给狗龙带来什么伤害,反而惹得它暴怒连连,攻击频率更加地紧凑,而封漫云则只能不断地挥动木刀,有时还被怪物逼迫得不得不难看地在地上翻滚。纵使这样,他也有好几次躲闪不及,长衫上被利爪撕开了好几道口子,隐隐有血迹印上衣服,有一次更是差一点就被狗龙扑倒在地。只可惜这是一具不曾锻炼过的身躯,这样坚持了短短几分钟,封漫云的体力就快要见底了。每次翻滚和挥刀后,封尘都能看见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几分,汗水大颗大颗地淌下来,长衫的后心处已经荫湿了一大片。 狗龙越逼越近,封漫云一步步地后退,然而场地只有这么大,他再退了一步,右脚忽地触到了擂台边缘的栏杆。封漫云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努力地呼吸着空气,看着缓步向前的狗龙。 “这守财脸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计时用的沙漏已经走了一大半,只要封漫云熬过最后的一两分钟,他便是这场间第一个能在和狗龙的对战中“存活”的人。但是此刻无处可躲的封漫云,如何接下狗龙的下一次攻击呢? 狗龙动了,它无需太长的助跑,生强壮的后腿让他成为最优秀的跳跃者,就像前一场对战一样,它也选择用高高地跳到对方的脸上,咬破他的喉管作为这场战斗的最后一击。 场边的工会猎人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刀。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封漫云忽然一矮身,太刀的刀尖直直地对准了空中的狗龙乳白色的肚子。他像举起一支火把一样猛地站起身,同时将太刀上扬,直戳狗龙柔软的肚皮。 再软的肚子也不会被无刃的太刀戳破,但是跃势未尽的狗龙忽地受到了一股向上的推力,让它飞上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一个高度。 比围栏更高。 身体失去控制的狗龙四肢在空中不断扑腾,终于抓到了围栏的上沿。狗龙骑在了尖利的木桩做成的围栏上。 它的四肢仍然在扑腾着,想要从围栏上翻下来,木制的尖刺扎着他的肚子,让它感觉极不舒服。 然而一只手握住了它的一只后脚。 另一只手伸出围栏外面,握住了它的另一只后脚。 封漫云并不会爬树,但是在他顶飞了狗龙后他做了三件事:扔下了手中的太刀,爬上了擂台的围栏,抓住了狗龙的后脚。 身体悬空的封漫云被狗龙在身下悠来悠去,每晃荡一次,他的头和身体就狠狠地打在围栏的侧面,才两下,他苍白的脸上就已经是鲜血淋漓了,但是他的神色坚定而决绝,抓住狗龙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接着,狗龙的身体突然在围栏上下沉了一截。 接着,它又下沉了一截,木桩尖利的顶端从它的背后露出来。 然后,它的身体慢慢下降,木桩上被涂了一层殷红的血和内脏散裂的块。 封漫云的双脚站回地面,死死抓住狗龙后腿的手茫然地放开。 “这下水,老爹绝对不会喜欢吃。”封尘第一个从这血腥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我今年都不要吃串成串的肉了。”哈依有些颤抖地。 “帅!”卢修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十五章 能赢 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来的时候,封漫云在看着自己的手。狗龙的鳞片每片都很锋利,在激烈的角力中将他的手心划出一道道细的伤口。 先前的那一刀,运气成分实在太重,力气了,狗龙便会落在围栏里,继续对封漫云起进攻,力气大了,狗龙飞出围栏则又是另一番光景。冷漠少年的一刀上挑,恰似将转动的硬币竖放在桌面上的那股微风。而之后果断地爬上围栏,用一人一兽的重量使尖利的围栏刺破狗龙柔软的肚皮,更是一记神来之笔了。 旁观者清,封漫云本人此刻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一番战斗已经榨干了他的每一分体力,双腿软软地弯曲下来,一屁股靠坐在围栏边上。 狗龙的尸体碰到围栏的横挡便不再下落,滴滴答答的血和浆液顺着木桩流到封漫云的肩头,他艰难的抬起头,看见悬于半空的暴睁着双眼的野兽尸体。 他觉得那根木桩好像也刺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一样,他的肚子开始刀绞一般的疼痛。 他开始呕吐。 “没出息。”哈依声地嘲笑着。 封尘反言讥笑道:“你上去的话,估计这会裤子已经湿透了吧。”他想着,这个擂台上虚弱的少年,不定真的能达成自己做猎人的梦想。 但是无论如何,此时的封尘已经将封漫云看成了自己真正的对手,狗龙已经被他击杀了,这就意味着封尘一定要比他做得更好,才能博得主考官的青睐。 哈德叔叔早已登上高台,搀起无力行走的封漫云,急急地离开选拔现场进行包扎。封漫云的伤并不重,只有身上的几条爪痕,撞在栏杆上的几处淤伤和头上的擦伤,哈德让一位工会猎人代为主持,亲自带走了封漫云,毕竟刀法是他教出来的,与狗龙战斗到这种地步,到底他也有几分责任。 “我来!” “下一场是我!” “我要上场!” 随着封漫云的下场,在场的二十多个孩子纷纷凑到主持猎人身边,抢着要上场选拔。封漫云的战斗不止给了他们鼓舞,还给了他们胜利的信心:那个身体羸弱的地主都能赢,我为什么不能?许多孩子有选择地忘记了,第一场封大牛是怎样屁滚尿流地从台上跑下来的。 孩子们被一个一个地送进场内,却一个个地黑着脸出来。他们并没有封漫云的运气和坚持,也没有封大牛的力气和自信。许多人被狗龙追着满场乱跑,也有孩子在受到狗龙第一轮攻击时就委屈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也有一些机灵的孩子,效仿封漫云的做法,爬到围栏上,在木桩的顶端呆了十分钟,勉强地撑过了考核时间,不过能否选中则是大家都心中有数了。 端坐在看台上的莫林主考官似乎已经在闭目养神了,大概是这些孩子的表现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睛。 “尘子,你怎么还不上场?”哈依有些急了,上一个孩子在被狗龙的唾液溅了一脸后也颤抖着喊出了救命,被负责安全的猎人一手扔出了高台。这已经是倒数第六个人了,还在候选区的除了他们三人组,就只剩下几个犹豫不决的孩子了。 “这些人上台都只会四处乱跑,根本试不出狗龙的实力,我想再看一场,一场就好,只要有人能和它再次真正地打一架。”封尘心中也有些着急,但是作为一个猎户,沉着冷静是必要的条件。 “我可以帮你试探。”沉默的卢修突然。 封尘一愣,然后咧嘴笑了起来,“别闹了,只有报名的才能上去参选。” “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卢修反问道。 “你们俩都是报了名才进来的?”封尘不信地问。 “没有没有,”哈依连连摆手,“他自己报了名,我是从侧面偷偷溜进来的。” 这下封尘不得不当真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大马,“你真要跟那玩意打?” “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我能打赢那只怪物。”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台上不断跳跃,试图跳出擂台的狗龙。上一场负责保护的猎人只是救走了选手,并没有杀掉怪物。“放心吧,我会认输的,我不想当猎人,就想跟他打一架而已。”卢修罕见地笑了笑,没有任何勉强。 “那这些东西你先拿着吧。”封尘把圆盾和刀递给他,“防住嘴巴,捅肚子,应该就能行。”他把自己观战的结论简要地告诉伙伴。 “不,我不想用武器。”卢修的眼神中战意渐渐浮起。 不待二人再什么,他已经走到了主持猎人的面前。 “打开门,我要上去。” 工会猎人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并没有多些什么,手持木刀尚能搏杀狗龙的少年先例在前,空手上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要是另一个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孩子就好,他这样想着,打开了擂台的门。 开门的响动被狗龙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它停下不断冲着栅栏跳跃的身体,回过头来看着刚刚进场的陌生生物。 从近处看,狗龙比在台下时显得要高些,面目也更加狰狞一些。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出的战意抢上台来的卢修开始有些后悔,他并没有想好自己怎么才能赤手空拳地在这个浑身都是武器的怪物面前坚持十分钟,更别提战胜它或是给尘子寻找它的弱点了。 大个子的心脏跳得很快,但是他并不害怕,尽管自己根本无计可施,他还是决定冲上去碰碰运气,最起码能够实打实地战斗一次,平复一下自己胸中的激动。 两个身体在看台中心碰撞在一起。 没有武器的卢修将左臂横在身前,挡住了怪物朝着心口的一扑。狗龙的前爪试图抓住这条胳膊,但却被眼疾手快的卢修用另一只手抢先揪住了头,向侧面扯去,不让它有机会咬到自己。战斗中大个子并没有忘记封尘的提醒,相对于爪子而言,那只血盆大口才是需要忌惮的对象。 不待狗龙挣脱开,卢修一手擎着它的双爪,一手抓着它的头,稍一抬高,向地上砸去,狗龙弯曲的背脊狠狠地磕在台面上,厚木板拼成的台面出沉闷的响声,狗龙也出了痛苦的吼声。 “呜噢”它不待卢修抬手再砸,爪子便松开卢修的左臂,尾巴带动身体使劲一晃,便从卢修手中挣脱开去,急急地跑远两步,在它认为的安全范围外停了下来。 怪兽的爪子在临挣脱前带下了一大块布料,卢修的粗布衣服此时已经是支离破碎了。他把粗布的衣服脱下来,却现自己的左臂已经被挠得鲜血淋漓了 伤口很疼,却让他的战意更加强烈,他瞟了一眼不远处警惕地缩着身体的狗龙,突然觉得今自己好像真的能赢。 十六章 龙吼 麦格尼尼未曾想到,卢修居然会站到那个高台上。 卢修是他捡来的孩子,自然就是他的孩子。对于龙人漫长的生命来,他不介意花去二十年的时间来抚养一个孩子,甚至不介意花去七十年的时间来看他变老。 卢修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从来不哭闹,也不追问有关亲生父母的情况。他的性格沉稳而安定,就像他高大而坚实的身躯一样。 所以今的卢修,让麦格有些意外。 此刻的卢修已经将上身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粗布衣服解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露出村中少年业已长成的结实身材。他微曲着腿,两臂略微伸展开,把十指明白地露在身侧,牙齿也似野兽般龇起来。 狗龙试着对他吼了两声,但是卢修既不上前也不退后。他也用他厚实的嗓音对着狗龙喊了起来:“来啊!”这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将狗龙吓得一个哆嗦,站定的两脚慌忙后退了两步,喉咙里不断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卢修的上身突然猛地往前一探,好像要冲出去一样,这让刚刚停住的狗龙又急匆匆地往后退了一步。二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随着卢修的前进,狗龙必须要相应地后退,否则就会被压扁一样。 “来咬我啊!”大个子又大声地喊道,可是任他如何挑衅,这只狗龙好像有什么顾忌一般,只是占据着自己的地盘,什么也不肯向前。 “这只狗龙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哈依问封尘。 封尘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个平日言语不多的卢修此刻在干什么。好像从他和狗龙的第一轮交手之后,卢修给人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他的架势看起来不像是猎人和怪物之间的斗争,倒像是两只怪物在互相试探。 狗龙终于忍受不了连番的挑衅了,它下定决心,低吼一声向卢修冲来。少年准备故伎重施,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狗龙的身体,却被怪物灵巧地躲过,尾巴一甩,扫在他的脸上,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度鼓起一道红紫色的鞭痕。 “心啊!”封尘不觉地大喊道,这样近距离地拼命是惯常打猎的猎户也不敢做的。 大马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凭着记忆扑身去抓落回地面的狗龙。双手一抱,他的指尖便感受到了坚硬而冰凉的细鳞片。抓住了!他直直地趴在地上,压在扭动不已的狗龙身上。狗龙的头被压在他的腰后,正不断地想要扭过脖子咬住卢修的身体。 大个子用左手使劲地把狗龙的头按回地面,又提起左边膝盖一下一下地冲着那布满鳞片的脑袋猛撞。 “我以后再也不叫他大马了。”哈依心里想,这样暴力的敢和怪兽激烈肉搏的卢修,是他前所未见的。他担心而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很细微。 连番的撞击让狗龙有些头晕,他的挣扎不再那么频繁,稍微喘了口气的卢修盯上了还在摇摆着扑打地面的狗龙尾巴。 他的左手按着狗龙的头,右手抓着狗龙的后爪,所以他只有嘴巴是空闲的。 他开始成片成片地咬掉狗龙尾巴上的鳞片。 狗龙又开始剧烈的挣扎,拔鳞的痛苦使它难以忍受,但是身体被死死地压住,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卢修眼见着距离嘴边最近的一块鳞片被清理干净了,露出嫩粉色渗着血的肉,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啊呜!”狗龙再也受不了这种疼痛了,用尽平生的力气一个挺身,高大的卢修居然被他从地面顶起来了。趁着这些许的空隙,狗龙钻身出来,远远地跑开。 “呸!”卢修也缓缓站起身来,从口中吐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分明是一块狗龙尾巴上的肉,他的牙齿缝隙中全是血液,不知是狗龙的,还是咬得太过用力,从牙根中渗出的血。他的胸膛起伏着,高强度的搏斗也给他带来了不的负荷。 如果封尘能从近距离地看见卢修的话,就能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被骇人的血丝充满了。再加上他脸上已经变得紫黑的伤痕,和近乎癫狂的神色,真的有如化身怪物一般。 “喂,尘子,我们把他叫下来吧。”哈依开始害怕了,“大马就算要给你探路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没用了,我看这家伙已经打出真火了。”封尘摇摇头,“分出胜负之前是不会退下来的。” 这时即使卢修想要退走,受伤的狗龙也不会愿意。怪物还没有站稳就又带着呼号冲了上来,气息刚刚回稳的卢修只得飞起一脚踢在它的身上。 本是只为了阻挡狗龙片刻,没想到这一脚出奇的重,打出了封大牛铁锤的效果。狗龙带着狠劲冲上来,带着哀嚎飞了出去,又砸在两三米外的地板上。 “卢修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今的大个子……哪里都不对劲。”封尘看了一眼远处的凉亭下,村长麦格尼尼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焦急地望着擂台上的战况。 台上躺倒着的狗龙努力挣扎了好几次,终于站起来。它的尾巴耷拉在地上,低着头,似乎在盘算着下一次应当如何攻击。 卢修此时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身上横横竖竖的伤口和脸上火辣辣的痛了。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一头雾水地搞不懂现在的状况。就像刚刚那一脚,他知道会踢中狗龙,也知道它会飞出很远,但就是不知道那样强大的力量自己是如何迸出来的。 面对着屡次三番冲上来的狗龙,他既觉得自己还能与其战斗很久,又突然不屑与这样弱的怪物战斗,他想吼叫一下,可是又不知道该喊“来啊!”还是“滚开!”,或者单纯地无意义地喊一声“啊!” 但是卢修最终还是张开了嘴,他好像把那三句话混合在了一起,又像是喊出了一句完全不同于那三句话的一个音。 那个声音比以往卢修喊出的每一句话都大,震的不远处的蓝松树枝叶不停地颤抖,震得更远处一群鸟慌乱地飞了起来,震得莫林执事长把半睁的眼睛大大地瞪圆。 “嗷呜……赫!” 封尘认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唤起了他儿时的记忆,在那个大雪山的深处,那个阴影中的庞大身体,那双幽蓝的眼睛。 这是一声龙吼。 十七章 周旋 卢修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恍惚中看见正在奔向自己的狗龙突然原地停下来,对着自己就这样缓缓地跪了下去,头低伏着,被撕掉一块肉的尾巴还在汩汩地流血。 那一声吼不知为何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此刻的大个子半跪在地上,脸色就像前些年误吃了一丛毒蘑菇的时候一样,惨绿惨绿的。 “呕出来就好了。”当初麦格叔叔是这样对他的,但是为什么自己已经将那句吼声呕出去了,身体还是被抽干了一样的难受呢? 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侧倒在擂台上。 惊得站起身来的金丝狸半晌才觉自己的失态,他缓缓地坐回到摇椅上,低声对身侧坐着的同样震惊的猎人:“这子入选了。” 麦格尼尼早已跑着赶到擂台边缘,拍击着擂台的入口,示意工会猎人开门。封尘和哈依比他更快,已经从候选区这一侧跑上了擂台。可怜的狗龙在最近的距离上听到了那声咆哮,还瑟缩在一旁,口吐白沫,浑身止不住地打颤。不过没有人去关心那头畜生,所有的目光都集结在躺在地上的卢修,他才是引来这番异象的主角。还留在场边的参选者们一个个都围在高台下,脑袋透过围栏看着里面的情况。 封尘抱起大个子的头,一下一下地为他掐着人中,哈依则往手中吐了好几口唾沫,在卢修头上揉开,不断地用手扇着风。 “笨!”猎户呵斥道,“你看他这像是中暑了吗?” 哈依讪讪地收回手,麦格村长也已经走到近前来,“鬼都下去,让我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分的强势,两个孩子只能一步一回头地撤出场地外。 麦格尼尼低头祈祷着什么,他托起卢修的脑袋,缓缓地和自己的额头相触,丝毫没有顾忌前一刻哈依把自己的唾液抹在了那里。他年轻的脸上显出阴郁而焦急的神色,祈祷的声音愈地急促而响亮。站在场边的工会猎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片刻的工夫,卢修惨绿色的脸居然慢慢转为苍白,紧蹙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这时村长才将他平放在擂台上,停止了祈祷。他并没有醒过来,但村长已经恢复平日的淡定和从容,想必情况已经有所缓解了。 “这孩子累了,我去带他休息,你们可以继续选拔了。”麦格尼尼对负责主持的猎人。 眼看着村长抱着大马远去,两个伙伴的心却并没有放下来。卢修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相比惊叹于他临昏迷前展示出的强大能力,一声吼叫就能吓得狗龙瘫软在地,善良单纯的孩子更加担心这种力量会不会对他的身体和精神产生什么副作用。 哈依焦虑地看着封尘,却现封尘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两人相互蹩脚地安慰了一下,毕竟是十五岁的少年,同伴受伤昏迷让他们的心已经乱了,能够坚持着继续进行选拔已经尽到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这一场我要上,不能让大马的努力白白浪费。”封尘掂了掂手中的盾。 “有把握吗?”已经有一个伙伴受伤了,哈依不想让另一个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放心吧,托卢大马的福,我已经找到这个怪物的弱点了。”他轻松地,“考完了一起去看望卢修,希望那个时候他已经醒了。” 上一场的狗龙已经晕了过去,不知道两败俱伤在主考官眼里算是什么样的结果。此时又一只狗龙被扔到了台面上,随着药粉的散开而徐徐醒来。 经过连番的战斗,擂台已经不似最初那样干净整洁了,除了封漫云涂就的醒目的红色木桩还留在那里,擂台的地面也已经散落了许多血迹,有狗龙的,但更多还是选手的。站在擂台上,封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液的腥甜,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和猎物斗智斗勇的森林中一样。 实话,少年对能否打败这只怪物并没有把握,他自受到的教导中,面对怪物的第一对策是努力观察,针对弱点设下陷阱,搏杀永远是最下等的捕猎手段。然而此时在限定了时间和环境的擂台上,他的长处已经被无限缩了。更何况他要战胜的并不是眼前的狗龙,而是几场前艰难地击杀了狗龙的封漫云,甚至还要加上自己的好友卢修。这就意味着他不但要捕猎这只怪物,还要猎得比前二者更加漂亮,更加干脆利落才行。 封尘举着伙伴赠与的木盾,把刀握在手里,弓着腰慢慢往前走,他决定先主动攻击,试探一番。这只狗龙的体型比卢修的那一只更大,鳞片的颜色也更深。醒来的狗龙盘着尾巴坐在地上,时不时地向四面张望。大约在少年走到它面前十米的时候,它终于对封尘警惕了起来。 “呜……噢”它出了短促的威胁,但被猎户完全无视掉。封尘又向前走了两三米,怪物终于站了起来,摆好了攻击的姿势。 无法容忍人类再靠近自己,狗龙主动出了攻击,它疾跑上前,嘴巴大张,对准封尘的大腿就要咬下去。猎户敏捷地用盾牌护住腿,同时将藏在盾牌后的刀朝着它的肚子捅去。 怪物的头狠狠地撞在包着铁皮的盾牌上,身体大力地向后仰去,忽然感觉身前出现一阵凉风,生的对危机的感觉使它大步地向后一跳,刚巧躲开了封尘狠辣的一记刀。 “可惜啦!”哈依拍着大腿,那一刀如果建功,凭着封尘的机灵劲穷追猛打,不定一分钟就能干掉怪物了。 没有得手的封尘并没显示出急躁,这只不过是一人一兽之间的第一次交锋。狗龙的眼睛正看着他的盾牌,它知道那张圆形的物体后面就有让自己心生警兆的武器。 狗龙远远地围着封尘绕了一圈,似乎在寻找最佳的进攻位置。群居的狗龙善于通过环绕的跑动来拉扯对手的阵型,使得最强壮的个体能够透过对手的薄弱环节攻进去。然而这里只有一只,在现无论如何跑动,封尘都会相应地以正面对着它时,怪物便放弃了,准备再次从正面强攻那个人类。 伴随着后脚踏在地板上的踢踏声,狗龙再次冲到了封尘的面前,这次它并没有试图啃咬,而是用头部狠狠地向封尘的盾牌上撞去。骤然力的狗龙,将封尘撞得一个趔趄,他慌忙地往后退了两步,右脚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即将陷下去的感觉。 十八章 不猎 大个子卢修躺在床上,眼睛眯缝着,看着麦格尼尼给他的左臂缠着绷带。 房间另一头的一张床上,封漫云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他最大的伤口在肚子上,此时正在心地不碰到绷带,穿上他那件已经破损了的长衫。 “麦格叔叔,我怎么了?”卢修问道,他的伤口并不疼,但是脑壳中像是住了一窝蜜蜂一样吵个不停。 “没什么,你在选拔上用了太多的力气。”村长突然看着他的脸,有些责怪地问,“你怎么突然想要去参与选拔?”不待卢修张口回答,他又摆摆手,“算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有些事情不是像你这样的孩子可以左右的。” 少年又想起了自己在擂台上异样的举动,他挣扎着半抬起身来问道:“麦格叔叔,我到底怎么了?” 这两句“怎么了?”意思当然不一样,村长明白,他把卢修压回到床板上,“不要乱动,你还很虚弱。”他的眼睛对上了这个孤儿焦急地询问的眼神,“你是个龙人。”他最终还是道。 “像麦格叔叔你一样的龙人吗?” “不,不完全和我一样……或者完全不一样。”村长给他的绷带打了个结,“龙人的秘法对你有些用处,但效果并不完整,你的这些外伤依旧要靠自己的恢复力愈合。” 卢修被叔叔的法弄晕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涣散让他暂时放弃了追问,但他依然坚持着问了村长最后一个问题:“尘子呢?他有没有赢?” ………… 观众从五分钟以前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封尘在台上和狗龙进行了两次短暂的交锋后,就再也没有正面的战斗过。或者,挑战狗龙的少年此刻正在全力回避着狗龙的进攻。 手中没有长刀,也没有合适的步法,封尘的躲避异常的艰难,但是他总能凭借在林中急穿行的经验和惊人的直觉在间不容之际躲开狗龙的一扑一扫,然而他手中的刀却一次也没有击中过狗龙的身体。 范围的腾挪闪躲比长时间单向的奔跑更耗体力,封尘就这样坚持了五分钟,额头已经满是细碎的汗珠了。 “他要这样躲来躲去的撑过十分钟吗?”一个少年问身边的友人道,沙漏还剩下最后的三分之一,封尘还是没有任何主动出击的意思。 “这样消极地比赛肯定不会被工会选中的吧?”同伴也是疑惑不已,两个少年都是在狗龙面前连三分钟都没有撑住,自知选拔无望,但却好奇地想要知道什么人能够通过这次选拔,才一直留在赛场边。 “你看,他要做些什么了!” 再一次躲开狗龙的扑击,封尘遥遥地在五米外站定,他用刀在身下的地板上使劲一凿,木制的地板被凿开一道细长的缝隙,他把圆盾斜斜地插进缝隙中,一只脚踏在盾上,朝着远处的狗龙勾了勾手。 选拔用的高台是金丝狸带来的工会猎人搭起来的,材料基本上都是雪林中的蓝松木。本身就是一次性使用的简单擂台,工会猎人们并不会在意选手对它的破坏。 对擂台最严重的破坏来自第一场,封大牛持着打铁的巨锤并没有砸中狗龙,而是砸在了地板上。那一下让锤痕附近产生了大大的裂纹,经过几场选手和怪物有意无意地踩踏,此时这一块地方已经软软地下陷,稍一用力就有塌陷的危险。 先前封尘正是在倒退时踩到了这一块木板,他赶紧向侧面迈了两步,手中的圆盾和刀不断地在身前比划,才逼退了想要继续进攻的狗龙。 这次差点遇险也让他开始重新考量整个场地,这片简陋的高台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凭依之处的。 只要有工具的地方,他就能制作陷阱。 所以封尘一面躲避着狗龙的追赶,一面抽空在地板上划下一刀又一刀,他将地面的裂缝逐渐扩大,引导,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台面变得更加支离破碎,被铁锤砸过的那一块地面,更是只要轻轻地一点力量就要塌陷下去。 “来啊!来啊!”他挑衅着对面的狗龙,眼睛却盯着两人之间的某处空地。封尘此刻又像是回到了熟悉的蓝松林,所有捕猎的条件都在他的手中,而猎物正朝着他的陷阱跑去,猎神也在保佑着他。 突然,封尘狠狠地踩下了脚下的圆盾,高台上一块狭长的木板骤然被撬起来,好像被推落的骨牌一样,擂台上的缝隙逐渐蔓延开去,一直指向狂奔而来的狗龙。就在狗龙下一步即将落脚的地方,几块木板哗啦啦地坠落,露出一个一尺方圆的洞。 无处落脚的狗龙倏地掉进洞里,两只强健的后腿深陷在洞中,头和尾巴被卡在外面。 “就是现在!”场外的哈依激动得跳起来。 怪物艰难地用前爪刨着台面,头也向下顶着台面,然而狗龙前爪的力量远不如后肢,要脱出陷阱只凭这么做是不够的。 封尘三两步走到狗龙的后面,工具刀顺着鳞片的缝隙插入狗龙的尾巴,在里面使劲一搅,便搅碎了肌肉和尾筋。狗龙痛呼一声,牙齿狠狠地咬在木板上,居然从上面咬下了一大块。 不待封尘再做行动,狗龙三两口咬碎了四周的木板,忍着尾巴上的疼痛落在高台下的地面上,强劲的后腿一落地便骤然力,一个高跳,又跳回到台上来。 然而封尘已经在上面等着了,他纵身一扑,将立足未稳的狗龙扑倒在地,又急地抽身而退。 “怪物起不来了!”台下的一个少年惊声道。 狗龙在地上侧躺着,四肢不停地前后抓挠,然而任凭他如何力,始终无法从地面上站起来。 怪物的弱点正是他强韧的尾巴,在上一场卢修的对战中,伤了尾巴的狗龙起身变得十分勉强。他的四肢只有纵向的肌肉比较达,左右的移动则不是那么灵便,摔倒了只能靠尾巴支撑才能起身,封尘靠着陷阱对它短暂限制,率先破坏了尾筋和肌肉,此时的狗龙已经像翻个了的海龟一样,只能任人宰割了。 封尘转了转手中的刀,蹲下身子准备结果这头狗龙,结束这场战斗。 “愿猎神与你同在。”他默默地祈祷着,刀凑向狗龙的脖子。 怪物绝望地看着他。 并不是通过运气,也不是两败俱伤,而是通过真正的战斗、不断地周旋、智慧和力量击败这头怪物的,只有他一个人吧,哈依在台下想着。 突然,封尘把刀放在地上,转而用手拍向怪物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他喃喃地道,“都结束了,你安全了。”他的手轻柔而有节律,好像孩子在抚摸心爱的宠物一样。 颤抖着等待自己最后的命运的狗龙,眼神中露出疑惑,它试图反击这个废掉它尾巴的人类,在挣扎着尝试了几次之后却异样地安静了下来。 封尘把头靠在狗龙的身上,准确地是靠在它乳白色的肚皮上。 半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场外走去。 “开门吧,我赢了。”他如是。 “为什么不杀了它?”门口的工会猎人问道。 “它怀孕了。” 十九章 锅盖 不猎母孕,不猎幼,不猎罕畜,不猎绝尽,不猎非时,敬畏猎神,这六条是大雪山的子民必须要遵守的准则。 这只狗龙和之前在台上的那些有些不同,在面对封尘时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意识,不愿意跳得高些,也不愿意用身体和他对撞,在战斗中还会有意识地保护自己的腹部。在激烈的交锋中,封尘并没有太多的关注,直到他将狗龙扑倒在地时,他从怪物的眼神中读到了不同于一般猎物濒死时的绝望神情。 “为什么不杀了它?”凉亭下,观看了选拔全程的莫林问道。 这是选拔赛开始后,执事长第一次开口,也许是他觉得封尘在擂台上的表现已经达到了入选的标准,正在通过这个问题来考量他的器量,也许只是他在观选无聊之际率性而为。从金丝狸深沉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倾向。 “这是狩猎之神的教诲。”封尘平静地着,少年的心已经系在了伙伴的身上,他不愿意和主考官纠缠太久。 “狗龙是大雪山对面空运来的怪物,并不享受狩猎之神的馈赠,猎人也不信奉大雪山的狩猎之神。”莫林坐在很远的位置上,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到候选区。他陈述了两个事实,每个事实都可以成为封尘理应在台上结果怪物性命的理由。 “所有笼罩在星辉下的生灵,所有在大地上奔跑的猎物和猎人,都受到狩猎之神的庇护。无论我是猎人与否,我都是猎神的子民,理应遵从他的准则。”他转过头来,面对着凉亭,直视着凉亭中端坐的主考官。 莫林微微一笑:“你可知道,狗龙的尾巴是他们身上最重要的部分,就像人的手一样,这只怪物失去了尾巴,即使我们把它放回它的地盘,它也不会活的太久,更别提把腹中的胎儿生下来了。”他遥遥地指了指封尘,“即使你没有亲手杀掉它,它会死去的缘由也是你。猎人遵从的是猎人荣耀,既然你光荣地击败了它,为什么不让它像个战士一样死去呢?” “我知道的事情是这样的,那些不遵守猎神准则的猎人,死后都会化身为雪山中最弱的猎物,生生世世都担惊受怕地等待猎者的到来。猎物的生死自有猎神定度,人永远不能也无法替代他做出决定。”封尘看着擂台上安静地躺着的狗龙,“而且,它是个母亲,并不是什么战士。” 完这句话,封尘便走下擂台,带着哈依准备离开选拔现场。 “你就不怕这番话会触怒主考官吗?”哈依对尘子耳语道。 “如果当猎人就意味着违背猎神的准则,那我为什么还要当猎人呢?”封尘坦然地,“况且他可是主考官啊,主考官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放心吧。” 两人身后,一位工会猎人面无表情地用刀刃割开了台上狗龙的喉管。 ………… “执事长的意思,这个单纯的子要不要让他入选呢?”主考官身边的一位随从猎人问道。 “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陪这群孩子过家家,他们能否选上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莫林回答道。 “执事长的是,我看您突然开口关注了一下这个孩子,便冒昧地揣测您看他比较入眼。” “我是看到他,突然想到一个熟悉的人。”莫林眉头稍微皱了皱,“一个让我讨厌的人。” 听到执事长这么,随从猎人便不再搭话,唯恐错什么触怒这位大人。 “不过那个叫卢修的子,我要把他选到我的身边。”莫林浑不在意地。 “那孩子……真的是龙人?” “就是因为他并不是龙人,所以才有意思。”莫林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 “所以你是个龙人?”哈依趴在卢修的床边探头探脑地问。 “麦格叔叔是这么的。”经过了半的休息,卢修的气色已经好多了,脸色红润了些,脑袋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的轰鸣了。 “那你知道怎么变成龙了吗?要什么条件?晚上吗?还是月圆的时候?”胖子不依不饶地问道。 “大马又不是狼,怎么可能月圆的时候就变身呢。”封尘嗤笑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在台上就那么一吼。”哈依模仿着当时的情形“吼……嗷!”他张牙舞爪地吼着,“那狗龙,嘿!吓得直接就尿出来了!对了,你现在还能吼吗?我们兄弟一场,你就地吼一声,让我再听听过过瘾。” “算了吧,在场上就喊了那么一声,大马就晕过去了,你是疯啊还是傻啊,想害我们大马再晕一次?” 感受着同伴的热情,沉默的大马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他想抬起手来做些什么,却一下子牵动了伤口,嘴里嘶嘶地吸了几口凉气。 两个伙伴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额头,又递了一杯热水,又给他盖好被子,却把卢修端着温水的右手盖进被子里去了。封尘自就和父亲两人生活,起居上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哈依的父母则是照顾农活的时间比照顾自己还长。两人都不擅长照料别人,此刻却是能力到用时方恨无,尴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自己来吧。”卢修讷讷地一笑,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又给自己把被子盖上,“跟麦格叔叔生活的这些年,我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用太在意我。” “谢谢你。”封尘忽然感激地对卢修。狗龙的弱点是他拼命为自己换回来的,或者,即使他并没有给自己换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只凭大马在擂台上为自己做出的努力,封尘就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好友真是无比的幸运。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切都融化在无言的交流中。 “所以,你做到了吗?”卢修问道,“击败了狗龙吗?” 封尘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你的盾牌,我把它弄坏了。”他挠着后脑勺,“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嘛,手里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可以撬开地板,等过些我做个一样的还给你就是了。” 卢修抿着嘴笑了起来,他的脸色更红了,“那你就给麦格叔叔柴房放着的那口锅做个锅盖吧。”不待封尘问,他便解释道,“我就是把锅盖的抓手拆下来,上到了背面而已。” 两个少年为之绝倒。 二十章 榜单 麦格尼尼的面前放着一张纸。 纸是好纸,不是蓝松木的木浆造出来的那种粗糙不平的板壳纸。金羽城南郊有一种樟树,质地松软而轻盈,把它的心材掺进南方产的白桉里,造出来的纸张虽然有一点黄,但兼有白桉的细腻和樟树的香气,比纯白桉浆的纸还要贵上三分。 这样的纸通常都是工会的高级委托和工会高级长官布命令时专用的。 这张半尺见方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名字:卢修、封漫云 老村长正盯着纸张的空白处愁。 两个名字写得再大也难以覆盖整张纸,但是麦格尼尼却并不是因为浪费了一张好纸而心痛。他心痛的是纸上的两个名字,这是两个即将被选为见习猎人的名字。 这两个名字,一个不该被选上,一个不能被选上。 麦格尼尼下意识地想摇一摇身下的摇椅,却现自己并不是在熟悉的家里,而是执事长莫林的飞空艇上。莫林从来到雪林村的第一就拒绝了村长为他们一行准备的客房,而是住回了狭的飞空艇中,理由是为了看守艇上暴躁的狗龙。因此为了看到这份名单,他只能穿过半个村子,爬上高高的飞空艇,来到飞艇上莫林的狭书房。但此时他却无心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龙人的百余岁,虽然对于他们来只是刚刚成年,但是其心智也早已经过了为了区区礼节而斤斤计较的年纪。 “卢修,他是个孤儿,严格来并不是雪林村的居民。”麦格尼尼指着纸上的名字,话却是对桌子对面闭目养神的莫林的。 “村长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可以不占用雪林村的名额,我可以在其他的参选者中再选一人吗?”莫林并没有睁开眼睛。 “我是,这个孩子不应该被在这里被选中。”麦格尼尼语气很平缓,一只手在桌下却紧紧地攥着。 “都是符合选拔条件的孩子,在哪里被选中都是一样。况且选拔见习猎人是工会执事的工作,难道雪林村有权利拒绝猎人工会的命令?”没有想到在这样的节上被麦格尼尼横加阻拦,莫林想拿出执事长的威严,稍微吓唬一下这个不明事理的龙人。金丝狸造访这个村子并非是为了区区选拔,但是能够在选拔中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当然不敢。”麦格尼尼略一起身,“可是这个孩子的身上有龙人的血脉,我想即使是现在的猎人工会,对于我族长老会也是要持交好的态度。”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不愿意让执事长您带走这个孩子的消传到某位我族长老耳中,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会太好看。” 龙人虽然人数稀少,但是族内却异常的团结,而且由于他们有着悠久的寿命,大路上最顶尖的学者和神级的工匠大多都是龙人。其统领全族的长老会虽然并没有能够威胁哪怕是最的国家的武力,可是他们的决定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到新旧大6的各个角落。因此,就算是猎人工会,也轻易不敢与其交恶。此刻这位村长将长老会搬出来,不得只是口中强硬还是确有腹议。 “你这是……在威胁我?”想了半息,莫林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年轻的龙人族村长。 麦格尼尼并没有话,他用强硬的眼神看着执事长,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关节,矮的执事长却突然笑了起来,“麦格村长,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他道,“你的担心我都明白,每次猎人选拔,雪山以北的诸村学员都被分派到西戍部,你是担心我将你这位义子也送去那里是不是?” 麦格尼尼沉默地表示认可。 “怎么会呢?”莫林的眉头愈地舒展开,“这种具有龙族血脉,赋异禀的少年,工会不可能把他送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历练的。”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麦格尼尼跟前,“我的本意就是把这个孩子带到我的身边去,那里有同是龙人族的教官帮助他开自己的潜能,历练中也会有高级的猎人保护,我作为执事长,以猎人荣誉保证整个分会的资源,只要我能做得到的,都会向他倾斜。”莫林拍着胸脯,“这样,你还担心他会一去不回吗?” “可是……”麦格尼尼还想点什么。 “这样,我稍微动用一下执事长的权力。”他点下了最后一把火,“将这选中的另一名少年也从西戍部提出来,送到内6的训练营,甚至靠近金羽城,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封漫云……我知道这个孩子,他身体太弱,又太死性,去到雪山南边,失去了猎神的庇护,恐怕会比较吃力。今选拔赛上您也看到了,他身子骨弱,不适合去做些远行战斗的活计。”麦格尼尼不自觉地对这个年龄还没有自己一半大的执事长用上了敬语。 “这个好。”莫林本来就不关心另一个名额到底由谁占去,他大笔一划,去掉了封漫云的名字,想了想,写上了封尘二字。 “最后请求莫执事。”眼见诸事已了,他松了口气道,“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与他人。”他自嘲地一笑,“弹丸之地的村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先前对执事长的话都是些无心之言,多有得罪。”他一拱手,返身退出书房。 “雪林村啊。”就在麦格尼尼带上门的前一刻,莫林道,“倒多的是用心良苦之辈。” ………… 所以,通告选拔结果的榜单上,卢修在前,封尘在后。 封尘差不多是全村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他在选拔赛场上最后一扑时,胳膊被鳞片挫出的伤口和蓝松林中任何野兽所能造成的都不一样,他的心思最终没有逃过老猎人的眼睛。老爹罚没了他的晚饭,又禁足了他三,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了。在封逐年的心里,自己这个儿子再怎么出息也没能到选中猎人的程度。 所以等隔壁的云阿姨把这个消息告诉封逐年时,他沉默了好一会,默默地从抽屉里抽出好些日子没用过的旱烟锅,通了通烟管,点上了一满锅。不多时,整间屋子里就被烟雾笼罩了,封尘在烟雾里面,看不清楚老爹的表情。 二十一章 父子 “你想当猎人?”封逐年这话的时候,鼻孔中还断断续续地喷着白烟,五十余岁的老猎户,皱纹已经深深地爬到了脸上,密密麻麻而工整如捕兽的网。 封尘点点头。他被烟呛得想咳嗽,但是竭力忍住不敢咳出来。 “你这崽子。”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狠狠地点在儿子的脑门上,“在家里不也能当猎人吗?”老爹摇着头,“老子不管你,把你玩野了是不是?” 封尘不话,眼睛斜斜地看着膝盖。他跪在老爹的床边,就像每次做了错事准备挨打挨骂时的跪姿一样。 “别在我面前做这副闷驴样。”越是看到封尘这副任打任骂的样子,老爹就越是心生闷气。工会的通告是强制性的,上了榜单的人必须要在两日之后登上执事长的飞空艇,然而今才知道这个消息的父亲,又怎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做好孩子远行的思想准备呢? “做都做了,就等着过两工会把我带走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封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把你扔进大雪山里,十半个月不出来,等飞空艇走了,看你怎么当猎人。”“扔进大雪山”是时候封逐年经常用来吓唬孩子的话,可是随着那一次意外,嘴上不饶人的老爹再也没这样恐吓过他,今讲出来,也许真的是恨的彻骨而口不择言了。话一出口,他便自觉有些后悔,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崽子,你跟我,你是去那选拔里随便玩玩,还是真的想当猎人。” “我想做猎人。”封尘笃定地,他陈述了一个事实,就像麦格尼尼经常做的那样,他做不出村长那种岁月赋予的淡定和安然,只能以一种倔强而固执的表情出这句话。 “大雪山外面多得是一口能吞下人的龙,像你这样的孩,恶龙吃下去都不带打嗝的。”封逐年一辈子没有出过雪林村,他讲述的虽然都是些道听途的事情,但是脸上却带着鲜有的严肃和忧心,“还有那能把人吹到上的沙暴和一滴就能熔透你骨架子的岩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你知不知道前些年去当猎人的,都在外面死的七七八八了?” “我知道。”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老爹,“但是我想去看看,我比他们聪明,一定能活的好好的。”他接着,“我想去外面抓些有意思的怪物。鹿和野猪我都抓腻了,不想和这些蠢东西打一辈子交道。” 这番话是封尘提前想好的,他并没有提那夜偷听到的村长与哈德叔叔的谈话,也没有提自己和两个伙伴的商议,更没有提“猎人”这个职业对雪林村少年的危险,提这些只会让父亲更加反对自己远行,哪怕是真的将自己扔进雪山里,也要让儿子避开可能到来的危险。但是又有哪个父亲能拒绝孩子游历下,远行打拼的理想和决心呢? 封逐年突然现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时候的儿子胆子,抓到只虫子都不敢捏死。为了锻炼他的胆量,本打算让孩子学门铁石手艺安身立命老爹改了主意,在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他射箭下绊子打猎的本事。没想到这子颇有些猎人的机灵劲,林中和他战斗了半辈子的狡猾猎物就像急着回窝一样往儿子的陷阱里钻。猎户本就是靠猎神的恩赐吃饭,喜怒无常的猎神总有赏赐不够的时候,但封尘这子每每都能准确地掏到下蛋的鸟窝,掘出满仓果子的松鼠洞,灾厄的年景更像是儿子在养着老子了。略长大了些,封逐年愈地觉得自己的捕猎技艺甚至不如被自己带进门路中的儿子,他猎回的猎物总是更肥,皮肉上的伤口也更。封逐年有时偷偷地跟着儿子,把他改进了的机关和陷阱学去两手,才能勉强保住老爹的面子。 这样在封逐年看来,一个为大雪山和蓝松林而生的儿子,此刻却要去更远的地方打猎。他突然觉得自己像头雪山狼,辛辛苦苦喂了个崽出来,长大了才现是头白豹子,注定是离开父母,自己闯荡的命。 封逐年狠狠地嘬了一口旱烟,却现一锅烟已经烧完了,这个念头在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让他的心里越来越烦躁。“臭子,翅膀硬了就想拍拍屁股跑到外面去,老子老了谁来养我?” 感觉到父亲的口稳缓了下来,封尘也暗暗放松了些:“哪能呢?猎人的报酬可多了,一个月的薪水比咱家一年卖鹿皮赚的钱都多,况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你要是真的抓不动猎物了,馋野味的时候,我坐飞空艇回来给你抓一柴房的鹿羔子吃。”他嬉笑着,身体慢慢凑近老爹。 “去去去,敢咒老子抓不动猎物。”封逐年一扬手里的烟管,嫌弃地,“老子就算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想抓个鹿羔子也用不着你帮忙。” “是是是,老爹打猎没的,前些年那么大头野猪王,不还是让您割了脑袋?”封尘谄媚着。 “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还有半个村子的人帮着赶那畜生,提他做什么。”老爹眼睛一翻,满不在乎地,却是深深地把已经燃尽的烟袋又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那,我去做见习猎人的事,就这么定了?”见老爹气也消了,心也顺了,封尘心翼翼地问道。 “罢了,儿子大了不中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望着儿子期冀的眼神,老猎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又是装可怜又是打包票,封尘终于盼到了老爹的松口。但是就在他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分明感觉到父亲瞬间苍老了几分,好像那几个字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不知为什么,封尘的心里又像堵着些什么似的。 短暂的沉默后,封逐年在床头柜里摸出一个精巧的铁盒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一件粗糙的挂饰。 “这个是……”看到它,少年急忙站起来,凑到老爹跟前。 这是一片薄薄的水滴状石片,通体灰扑扑的,外缘却光滑亮,向一侧略微卷曲。石片的头一侧被打了一个圆孔,串上了一条细绳,勉强可以算是一件挂饰。 “我找到你的时候,这件东西已经挂在你脖子上了。”封逐年把它平放在手里,一股轻微的暖流随着手掌流向手臂。 “我以为你已经扔掉了。”封尘欣喜地。 “我怎么可能……咳咳……”老爹收住自己的话头,“老子后来想了想,留着它不定以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一片普通的石头又能卖到哪里去呢?封逐年留着它,无非是听村中人,这片石头或许是猎神的恩赐,它能保佑尘子在雪山深处活下来,也许也能保佑他在今后的猎人生涯中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封逐年并不吃猎神那一套,但是为了儿子,他愿意做狩猎之神虔诚的信徒。 “雪山南边的野兽可不比林子里的阿猫阿狗,难办的很,抓那些东西你到底能不能行?”看着儿子有些激动地戴上这片灰色的挂饰,封逐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老爹你放心吧,我拿兔子笼都能抓到精灵鹿,那外面的怪物到底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封尘颇有些得意地。 听到这句话,封逐年刚刚缓下去的脸孔突然又绷了起来:“臭子,我前些刚编好的兔笼子,是你给拆开的?” 二十二章 举刀 太阳沉入雪山深处已经很久。 好在夏末的月光格外明亮,莫林在很远处就能看到那一袭和周围的景物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衫。 封漫云的伤并没有全好,出于富户人家,他的身子骨却比一般的农家孩子更要弱。纵使父亲已经给他用山里罕见的药材敷了伤口,也喂了些补血归元的汤药,可是他的面色仍然和长衫一样苍白,几处大的伤口也不见合拢。 就是这样一个病怏怏的孩子,已经在起降坪外站了快两个时辰了。 “考官大人,我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我没有选中?”莫林熟悉这种炽热的眼神,在金羽城里,每年都有父母带着孩子排着长队来到他的宅邸。带着规格不同的礼物,想要从执事长的手心中掏出一两个见习猎人的名额。那些随行而来的少年大多都拥有这样滚烫的眼神,莫林执掌考核事务多年,仅凭一个照面就能看出孩子仅仅是想混个猎人的名头,还是真的对猎人荣誉心怀敬仰。 而封漫云无疑是后者。 主考官在飞空艇面前停下来,稍微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敢于拦住他去路的少年。他记得这个孩子,无论是他的衣着还是在选拔上击杀狗龙的神奇方式,抑或是曾在与麦格尼尼关于名单的争论中,被村长重点关照过。 “把他打走?”从莫林的神色中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一旁的随行猎人有些不敢肯定地问。 主考官摆摆手,示意随从放下想要拉扯孩子的手,“猎人选拔,选的是强者,你不够强。” 听到主考官毫不掩饰的恶评,封漫云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可是我按照您的要求,在场上打败了怪物。”他提高声调,“第一个!” “年纪,怎么敢这样大声和执事长话?”一旁的随从猎人呵斥道。 “取巧的方式,终究不是猎人的正途。”不知为何,莫林今日的心情很好,他并不介意和封漫云多几句。 “可是您选中的封尘,他不也是用了些把戏才打败狗龙的吗?”少年依然不依不饶地问,“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你那一刀,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怎么可能那么准确地把狗龙送上栅栏顶部?”金丝狸差不多和此刻的封漫云一般高,但却散出不容置疑的气场,“猎人信奉的是实力,我不能让一个只有运气好的家伙当上猎人,你能保证每次狩猎的时候,那怪物都在石头上自己撞死?” “我手中如果是一把真正的太刀,那一挑,狗龙已经死了,又何必去追究后来的事情呢?”少年也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听到这句话,莫林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挥手招来随从中一名用太刀的猎人,在他背后的刀鞘上用力一磕,整把刀从鞘内飞出来,不偏不倚地插在封漫云面前几尺处。 “好啊,我给你个机会,你如果能用这把刀挥出选拔那日的那一记上挑,我就破例给你们村子多划一个名额,把你的名字也写在见习猎人的名单上。” 莫林的话一出口,不止是他自己,连随从的猎人都笑了,那名献出刀来的高大猎人更是怀着别样的意味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 封漫云有一个好父亲,时候他要坐飞空艇,父亲便央行商为他们在艇上腾出了两个位置;他要一把像哈德叔叔一样的长刀,父亲便求邻村最好的木匠为他削成了他背上的这把;但是他要坐猎人的时候,父亲罕见地没有吭声,他并未阻止自己,但也没有帮助自己。 他想做猎人,但是只能靠自己了。 封漫云并没有犹豫,也没有从周围的笑声中感到什么不妥。他摘下背后的木刀放到地上,在长衫的侧面抹了一把手心的汗水。 他把双手放到插立在地上的太刀上,不知是什么皮包裹的刀柄柔软而冰凉。用力一拔,刀和土石摩擦出“锵”的一声,被顺利地拔出来。 好重! 封漫云想要把刀斜在身前,做出出招前的准备姿势,但是那刀就像是想要吸附在地面上一样,还不等少年将反握的手势转为正握,就滑出少年的手心,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周围的笑声更盛了,献刀的猎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窘迫的少年。他的太刀走的是重击的路线,刀背有多条铅丝作为配重,刀柄里也配有铅块。在陷入和型怪物的群战时,仅凭太刀的重量也能将猎物扫飞。猎人为这种战斗模式训练了太久,从一条铅丝开始熟悉,慢慢地加重到就是一般的大剑也难以匹敌的重量。这样的太刀,又怎么能是一个孱弱的少年能够简单地提起的呢? 少年望着掉落的太刀怔了怔,而后蹲下身去,准备将刀拿起来,做第二次尝试。他四肢同时用力,好像要把刀从地面上扯出来一样,他苍白的脸憋出一抹红晕,牙关紧咬,一点一点地提起这件寄托着他未来的兵器。 他终于站了起来,双腿微屈,刀尖斜指身前。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把刀猛地向上一挑,正如选拔赛上他做的那样。 “咣当!”太刀再一次地坠落在地上,封漫云的双手微颤,握刀柄的手太过用力,竟是握出了淤痕。 “够了,你再试一万次也提不起这把刀。”莫林冷冷地,他一拂衣袖,就欲从封漫云的身侧走过去。 “再让我……试一次。”少年喘着粗气,坚定而倔强地。他不等莫林离开,决绝地第三次蹲下身子,握住那件已经沾满了他汗水的刀柄。 “起啊!”他喊出来,脸已经变得青紫,封漫云并没有试图挥动太刀,而是一点一点地想要将刀举过头顶,哪怕能够做出选拔赛上那一击最后的架势也好啊。他能听到自己的膝盖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双臂也颤抖得在眼前乱晃,但是他咬着牙,一寸一寸地将太刀向上举起。 随行的猎人笑声不知何时散去了,起降坪上只有夜风吹动沙土的沙沙声,莫林沉着脸看着这个弱孩子的滑稽表演。 “铛!”太刀又一次坠落在地上,随着这一声坠落,封漫云也无声地跪倒在地面。 “这样……可以了吗?”他问道,语气中带着疲惫。 “哼,手臂都没有伸直,还有,那能称之为上挑吗?你只不过是把太刀举了起来而已。”执事长不快地,这个少年只凭着自己的固执就破坏了他原本的好心情。 封漫云抬起头看着执事长,他眼中的炽热在一点点褪去,恨意却止不住地涌上来。 莫林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寒颤,不愿意再面对这个孩子的目光,向着飞空艇走去。随行的猎人们也纷纷叹了口气随执事长而去。 献刀的高大猎人走到封漫云面前,拾起自己的刀,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了脚步:“对不起……我的这把刀……很重。” 少年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他瘫跪在地上,眼睛像是望着远处的虚无,又像是望着大雪山南端广阔的世界。 二十三章 起航 出的日子还是来了。 尽管长谈了一夜,老爹和封尘的关系突然近乎到了像好兄弟一般,给儿子禁足的决定依然没有被封逐年撤销。连着两日不能出屋,封尘最担心的还是卢修。 沉默的大个子只想为自己探探路,却莫名其妙地探出了龙人的血统,又莫名其妙地被选成了见习猎人,此时却要随自己一起乘着飞空艇去闯那九死一生的路了,封尘心里满满的自责。哈依胖子扒着窗户见过封尘几次,在问到卢修的问题时他连连让尘子宽心,称大马的伤正在慢慢好起来,话做事也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还是那么讷讷的。 越是这样,封尘就愈加担心,若是把青梅竹马的玩伴亲手送到死地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莫此时卢修是否恨自己,就算不恨,自己又拿什么去面对他呢? 就这样忐忑着,封尘还是早早地来到了起降坪外。哈德叔叔回归时乘坐的商船并没有走,而是等着和工会的战船搭伙,即使这是一条安全的航路,商人们也不会嫌自己拥有太多的保障和庇护。两架巨大的飞空艇,忙着为起飞做准备的工人和猎人,热心送行的村民使得整个起降坪变得有些拥挤。 封尘在人群中看到了茫然地站着的卢修,今日的大个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皮制短衣,大概是麦格叔叔的杰作,龙人是生的工匠,这些简单的制衣工作当然难不倒他。两人几次眼神交流,然而人潮涌动,他们始终没有话的机会。卢修的眼神明亮而平静,和封尘眼神相对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战船左侧的舷梯慢慢放下,平时猎人的上下只要靠缆绳就可以,但今日的起航算得上是个的仪式,银闪闪的战船,连舷梯也是光滑闪亮的,让人毫不怀疑走在上面可以轻易滑倒。人群逐渐自地排成了两排,留出宽阔的上船的道路。两个少年被簇拥着站上了道路中间,被好几只大手推着趔趄着向前走。 不明就里的孩子们在路旁挥动着手臂叫喊着,知道些内幕的大人们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个即将离开村子的少年。封尘觉得,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急病快死了的家畜一样,表达着怜悯和无可奈何。 胖子哈依挤开人群,以他的力气想要冲到最前排已经耗去了太多力气。三个少年无言地站在一起,迎接着四周目光的洗礼。 “我不会死的。”卢修先开了口,“你也不会。”他用右手拍了拍封尘,左臂的伤口还缠着绷带,谨慎地垂在身侧。 “对不起。”封尘的喉咙有些干涩,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大个子坦然的眼神, “不,我是真的。”卢修笑了起来,“麦格叔叔虽然得很模糊,但是我们不会被送到那些危险的地方,我们是安全的。” “就因为你是龙人?”胖子一转眼珠,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作为这样强大而稀少的种族,工会或许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他的原住民出身,而封尘则无疑是连带着受益的幸运儿,“有你的啊,大马。” 猎户则是又一次报以感激的眼神,大个子好像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为了消解自己的心结。虽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是从卢大马口中听到,封尘先信了九分:“对,我们要活着,然后一起去雪山南边当猎人。放心吧,我这个资深猎户到哪里都会罩着你的。” “一起。”卢修重重地点点头,木讷的表情也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你们两个都好了,就把我自己留在村里!”看到这样的光景,哈依却噘着嘴道。 封尘上下打量着闷闷不乐的胖子,“你要是想做猎人啊,得先减下二十斤肉去才行。”他取笑道,“等我们出去猎到了飞龙,带龙屁股回来给你吃。” “谁要你带,看着吧,过些日子我也要到南方去。不用打猎,自有人送我龙屁股吃,还有龙胆和龙舌头,到时候不知道是谁羡慕谁。”胖子翻着白眼,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三个伙伴嬉闹了一阵,离开船的时间却越来越近了,哈依只得不舍地站回了人群中,目送着两个伙伴走上飞空艇。 村长和哈德叔叔早在舷梯下等候了。即使并非亲生儿子,卢修和麦格叔叔的感情也已形同父子,麦格尼尼将卢修拉到一旁,在耳边细细地叮嘱着什么。 “儿子!”封逐年的声音从人群的另一侧响起来。 猎户在舷梯的第一阶驻足,眯着眼睛等老爹走到面前。 “带着我的弓。”封逐年豪气地,这把弓是他最趁手的打猎工具,那头野猪王的致命伤就是它的杰作。今以前,老爹甚至不让猎人碰一碰。 封尘没有话,嘴巴却努向周围维持秩序的工会猎人,那些猎人都穿戴着精致的铠甲,背着能工巧匠制作的武器,比村中自制的土弓不知要好多少倍。弓劲勉强能射穿野猪皮肤的土弓当然没法拿去和龙类作战,老爹挠挠头,似乎再没有什么可以给封尘带上的东西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从腰间摸索出一支骨哨来:“这个拿着,惊鸟引畜生都用得上。” 这次封尘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哨子,看似浑不在意地:“那我上船了。” “等等。”封逐年想笑,但只做出了一个龇着牙,脸上肌肉奇怪地扭曲着的表情,“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没心没肺的子心中升起了些压抑的奇特感情,他控制不住自己,跳下舷梯,紧紧地搂住了傻站着的父亲:“一年,见习猎人训练只有一年,训练一结束,我马上就回来。” 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儿子连忙推开了一脸嫌弃的父亲,“还有就是,现在林子里野猪都学聪明了,陷坑不好用,闻见滴香油的蘑菇也知道先用牙拱一拱了,你那些老把式抓不到猎物是正常的。”儿子低声地对封逐年,“不要下脖套,离着饵子几米远的地方下脚套,双套的,一抓一个准。” “那要是野猪不从套子的方向走呢?”封逐年问道。 “笨啊,你不会看地形设套子吗?”封尘颇有些得意地笑着。 老爹突然想起自己教儿子打猎最初的那些日子,封尘的陷阱总是连着几都逮不到一只野兔,把心疼饵料和陷阱的自己气得不行,当时的自己就是这样教训他的。 现在儿子大了,总有一会飞越自己,离开自己。封逐年看着越升越高的飞空艇,静静地想着。 今就是那一。 二十四章 待遇 上的云很淡,飞空艇巨大的气舱就像帆一样,被微微上扬的谷风托着,给飞空艇带来了不少额外的动力。封尘的头伸出甲板的防护栏,看着地面上渐渐变的众人,起先还能看见仰着头的父亲和不停挥手的麦格尼尼,后来就只有灰扑扑的一片人群,接着便只能看见比自己手掌还要的圆形起降坪了。 猎户本来还沉浸在离开老爹和雪林村的淡淡的怅然中,但随着视野越来越宽广,他的注意力便被泛着银白色的雪山尖顶和清晰可见的雪线转移了。 “大马,看!这一片都是我的猎场。”他把傻站着瞪着空无一物的蓝呆的卢修拽到自己身边,“看那个山顶,我还登上去过。”他指着其中一个山头,而后又不确定地摇摇头,“不对,可能是旁边那个……哎呀,怎么看着都一样?” “好。”卢修也惜字如金地出了自己的评价,但是他的表情却和手舞足蹈的封尘一样,兴奋得不行。 “到中间来。”哈德叔叔招呼着两个准猎人,“外面风大。”哈德上了工会的战船,留另一位工会猎人随着商船而行,保护平民的准则并不是而已,工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都会给予他们庇护。 商船比战船晚升空一会,此时在他们百米之下,几百米外,正在缓缓地升到和战船同一高度。螺旋桨刺耳的声音从远处就能听见,而战船自己的螺旋桨却只出低沉的嗡嗡声,看来战船并不只是在外形上比民用飞空艇更加威武而已。 “我想再看一会,我在雪林村生活了十五年,还没有看过雪山完整的样子呢!”少年把着防护栏不愿松手。 哈德无奈地笑了笑,第一次乘坐飞空艇的他也曾这样兴奋过,不过随着这种神奇的飞行巨兽成为它四处征战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以后,艇外的景色和飞行本身便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事物。 “今没有什么云,如果幸运的话你们还能坐着飞艇穿越云层,看着那些冰凉的水汽从身上滑下去,地面被白色的云浪挡住,只能通过指南针辨别方向。”老猎人给两个激动不已的孩子讲述着,“做了猎人以后你们有得是机会体验到这些。过来吧,我带你们去舱里休息” 工会的猎人在舱门处等候,封尘认出来他是考核当负责登记名单的猎人。今的他对两个少年显得客气了很多,大概还是因为卢修身上神秘的龙人血脉的原因。猎人崇拜的是强者,也许大个子真的能在这个职业上大放异彩。 舱体很,却五脏俱全,两个少年可以在船上自由行动,禁止入内的驾驶舱、武备库、执事长的卧室和书房都被引导的猎人一一指出。 “金……执事长大人在船上还有一间书房?”封尘瞪大了眼睛,这架飞空艇以巧灵活为特点,舱内空间本就不够,两个孩子的休息室只够放下一张双层的床,而金丝狸却在这里单独开辟了一块地方……给他看书用。 引路的猎人解释道,“这架飞艇叫弧光号,是执事长的私人座驾,执事长经常乘着他四处奔行,处理工会事务,少不了要在飞艇上批阅文件。”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就是那里,不要走错了。” “大马,我觉得跟你相比,他才更像是有龙人血统。”望着那扇门,猎户表情怪异地。 “为什么?” “都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封尘指着那扇门,门由和船体一样的亮闪闪的金属打造,门板上镶嵌了无数大大的各种晶体,有硕大的水晶,也有泛着水蓝色波纹的宝石,封尘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一段比哈德叔叔送给自己的更大的冰牙龙的牙齿。“金丝狸是我见过的最喜欢亮晶晶的人了。” 哈德一个没拦住,让猎人把后半句话了出来。英雄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封尘的后背,两个孩子转过头,却现他们口中的金丝狸正站在他们的后面。 卢修还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封尘已经识趣地低下了头。 执事长当然不会跟少年的无心之论一般见识,他缓缓开口道:“成璟,把两个孩子安顿好,之后把他们的文书放到我的桌子上。”成璟是为三人领路的猎人,他称了声“是”,退到一旁站立不动。执事长的目光慢慢移动到大马的身上,“你就是卢修吧?” 大个子沉默地点点头。 “你不需要去训练营,下了船直接跟着我走。”他指着走廊尽头的书房,“这些我会在那里,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朝我开口。”执事长并没有表达出对大个子的任何感情,可是这样的吩咐已经很能明问题了。封尘羡慕地看着卢修,心下对他的那番“一定会安全”的辞已然是信了十二分。 眼看着莫林大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成璟不无艳慕地对卢修:“真不知道你这子走了什么****运,能被执事长大人亲自培养。” “这是很稀奇的事情吗?”封尘问道。 “猎人工会的每名执事每次选拔都拥有三名特选名额,能够得到执事的亲自教导,工会资源也会向他们倾斜,执事长更是有五个那么多,但是金羽城和大雪山以北的各个村落,每年选拔的见习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能被执事长看中,不是****运还能是什么?”猎人成璟叹了口气,“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猎人,能够在执事长身边做事就已经非常荣幸了,能够得到他的教导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并未看到过执事长真正的实力,但是能够拥有自己的私人飞空艇,想必也是个名利双收的猎人,一想到伙伴要受到这样的人亲自教导,封尘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但少年并没有什么心机,伙伴变得更强,就意味着能够更加安全地完成猎人的服役,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开心的呢? “跟我来,有些事情想跟你们交代。”哈德引着二人向休息间走去,“金羽城和猎人工会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基本事项,趁着赶路的这些,你们要把我的话都记到脑子里。” “哈德叔叔不跟我一起去训练营吗?”封尘问道。 “我还在服役中,下了飞船就要归队了。”英雄摸摸封尘的脑袋,“没关系的,工会里有负责引导的猎人,他们会把你安排好的。” 下了飞船,他们三人也要分道扬镳了,想到要在举目无亲的金羽城里度过一整个年头,封尘便有些黯然。 卢修握了握猎户的手臂,“不会每都训练的,有空的时候,我去找你。” 一阵吵闹的警笛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温馨,扬声器里传来了工会猎人有些激动的声音:“现飞龙种,各成员回归岗位,准备战斗。” 二十五章 惊魂 “别看这艘飞空艇这么,但可是货真价实的战舰,两个侧舷各有六门火炮,五百米内威力堪比飞龙种的吐息。主战弩的箭头和龙击枪是同样的材质。”年轻的猎人成璟摇了摇两个少年的身体,像是在安慰他们,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这艘弧光号击杀过十七头大龙类,击退过的更是不计其数,放心吧,我们没有危险。” 两个少年依旧紧张地四处张望,四面一片蔚蓝的空中像是随时可以冲出一头未知的巨大飞龙。封尘对自己要面对龙类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这种面对这么快就要来了。 飞空艇上非战斗人员都被命令来到甲板上,几个随船多年的勤杂工浑不在意地在甲板上游荡,有有笑地聊着,大概是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场面。用哈德的话,一旦飞空艇被击落,甲板是能够最快地跳船逃生的地点。这个解释没有任何安慰的作用,是恐吓还差不多,两个孩子在接过一次性跳伞背包的时候,手都不同程度地有些颤抖。 “确认了不是普通的巨型飞禽或是其他物种吗?”观测台旁,莫林在问身边的猎人。 “应该不会,普通的鸟龙种一般不具备飞到两千米高空以上的能力,我们现在的高度大约是三千五百米,怪物的飞行高度还在我们之上。”观测员肯定地。 “离我们还有多远?”莫林面沉如水。 ………… “在那里!”眼尖的封尘终于找到了飞龙的踪迹,怪物在他们的侧后方极远的位置,比他们的所在要略微高一些,此时看起来就是一个深红色的斑点。 顺着封尘所指的位置,众人抬眼看去,哈德的面色稍微变了变:“是火龙,雄火龙。” 火龙被称之为空的王者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宽大的双翼、流线型的身体、双爪的剧毒、敏锐的视力和威力强大的爆炎吐息,无一不是为了危险的空战而进化出来的。若是在地面上,也许有不少龙类可以击败他,可是一旦到了空中,他却能凭着主场优势击败比他强大几倍的怪物。 “如果是它,就危险了。”成璟喃喃地道。 “怎么了?这条火龙很难对付吗?”看到身边的两个职业猎人纷纷色变,封尘也焦急地问道。 “这是猎人在空战时最不愿意遇到的怪物。”哈德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他的伤势并没有完全好,操纵飞空艇也不是他的强项,只能在甲板上照顾两个孩子和其他的非战斗成员。 “什么嘛,它不是很吗?”封尘又仔细地盯着远处的红点好几秒,道。 “火龙一般身长都在十五米以上,最大的可以有二十五米。”成璟解释道,“它不用做什么,只要飞到我们上空几百米,然后俯冲下来,这架飞空艇的气舱上就要开窗了。” 飞艇的长度不到一百米,气舱悬挂在头顶,虽然更大些,但也大得有限,这样的体积,就算被一块十五米长的石头砸中也会受到难以修补的损伤,更何况是在空中如履平地的火龙。 哈德却在忧心别的事情,他指着身后不远的商船:“如果火龙来攻击我们,战船上还有武器可以逼退怪物,但如果它攻击商船的话。”猎人皱起了眉头,“我们总不能对着商船开炮吧?” 行商的民用飞空艇并没有多少自卫能力,哈德乘坐过他们的船,清楚上面只有两门口径的火炮,是用来射响弹吓唬飞禽群用的,面对雄火龙无疑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万一他只是路过,并不想攻击我们呢?”卢修抱着侥幸的心理问。 “你问晚了,它已经飞过来了!”封尘惊呼道。 不直面冲将过来的雄火龙,很难想象到他在空中的度有多么惊人。几秒钟前只是一个比指甲盖还的红色点,在翅膀的几次拍击之后便在众人眼中急放大。 先能清楚地看见的是巨大张开的肉翼,红色的翼骨间连着微微泛白的翼膜,紧接着是不断甩动着调整方向的长长的韧尾。再近了些,就连包裹着狰狞鳞片的头颅和蓝幽幽的眼睛也看得清了。 雄火龙带着呼啸声斜冲到距离飞空艇不到百米的位置,在那里骤然停下,横向伸长的身体轻巧地立了起来,尾巴下垂,爪子收在腹下,仅凭着翅膀有节律的扇动控制着不掉落下去。 疾追而来的怪物并没有率先起对战舰的攻击,他在看着这两架飞空艇。 生态位较高的龙类一般都拥有着不俗的智慧,它能感觉到这架飞行的物体中有着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事物。弧光号的炮舱已经打开,主站弩也已经做好了校准,在这个距离上,人造的飞行器在度和灵巧上是无法越空之王者的,猎人们只能抓住机会,在火龙攻击之前用武器将其逼退。 两艇一龙如此近距离地对峙着,甲板上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就连久经考验的老船工,此时也屏住了呼吸,不敢出过大的响动。火龙的庞大身体在舰外起伏不定,好像下一次扇动翅膀之时就是怪物不顾一切地冲上艇来的时机。封尘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怪物带来的强大压迫感和死亡的威胁已经将他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哈德无声地抓住了两个孩子腰间一次性伞包的开关,他打算若是战舰不保,至少保证两个少年不因为吓傻而忘记打开降落伞。 对峙仍在继续,每一秒钟都像被拖长了十倍。雄火龙的齿间已经酝酿出了一股火焰,几欲喷射而出。不过怪物仍然没有选择攻击,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在忌惮着某样事物,只是无意义地拍打着翅膀,悬空在原地。 但飞空艇却是无法悬空而立的,它一直在缓慢而坚定地前进。后方的商船在爆出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后,突然也安静下来,跟在弧光号的后面默默前进。 “它不打算打咱们?”封尘不敢转动脑袋,只把眼珠转向了身侧的卢修问道。 “嘘,别话,心被他注意到。”大个子也不敢吭声。 两辆飞空艇就像接受空之王者的检阅一般,从它的面前默默驶远,二者的距离从一百米,逐渐拉开到二百米,五百米。重炮的炮口和主战弩不断轻微地调整着方向,始终朝向原地悬着的雄火龙,怪物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两辆缓慢飞行的飞空艇。 约莫拉开了八百米的距离,火龙在视野中慢慢变,他似乎失去了对飞空艇的兴趣,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最后望了一眼渐远的众人,朝着另一个方向振翅而去。 ………… “莫大人,它走了。” “我看见了。”莫林微微点了点头,他想伸出手指点一下什么,却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 “大人,要不要给工会写一份观测报告?”观察员谨慎地问着,“这条航路上出现上位飞龙种可是一件大事啊。” 莫林摆摆手:“不需要,做一份观察委托给工会,就让观测司的人去头疼这件事吧。” 状况安定下来,执事长又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去向自己的书房。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头盔内额头上的汗水。 二十六章 金羽 大雪北侧到金羽城的大多数航路其实都是安全的,雪线以上气候恶劣,不适合大多数飞龙种生存,雪线以下又被为数不多的6地龙类分割为猎场,航路和飞龙种交叉的机会其实少之又少,更何况工会还会定期在这一带巡逻,将偶然路过或是新近定居的飞行龙种驱逐到不会影响航行的领域。 所以那之后两的航行一直都是无惊无险,即便如此,和雄火龙短暂对峙的经历也足够船员们当成一段时间的谈资了。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两个孩子对雄火龙的惊鸿一瞥极大地激了他们对猎人世界的向往。 探索未知的世界,对抗强大的怪物是英雄才会做的事,而他们无疑已经推开了通往英雄世界的大门。 因此两个孩子对哈德叔叔的教诲听得无比用心,工会中如何待人接物,训练场怎样保护自己,还有各种不起眼但实用的经验技巧,英雄恨不得将自己猎人生活多年的经验一股脑地传授给他们。 连续三只能望见碧蓝的空和下面单调的景色,连睡觉时也能感觉到飞空艇轻微的晃动,封尘和卢修对飞行的热衷早已消失殆尽。在脚踏实地的一刻,封尘不禁大声地喊出来,卢修也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地面新鲜的空气。 飞空艇停在金羽城外工会专属的起降坪上,是专属,但在和平时期也会接纳普通的民用飞艇,为了容纳大型的商用飞船,起降坪不得不一扩再扩,最终变成了如今占地几千平方米的样子。 “这起降坪,有我们半个村子大了吧。”封尘环顾着四周,他们所在的型飞艇区域是最忙碌的,不断有各式的飞船起降,引导员挥动着各色的旗子进行指挥,花岗岩铺成的地上满是黄线划定的停机区域和固定用的绳钩,运送货物的轨道车不时在孩子们身边穿行。 “整个村子。”卢修指了指更远处,停靠大型飞空艇的区域比他们所在的更要大上几倍。所指之处最显眼的是一栋巨大的钢铁城堡,方正的几何感十足的主体有近三百米高,外表不知是加固用的金属还是涂成了沉重感十足的青黑色,最醒目的是四面都印着的三根金色羽毛组成的圆形徽记。从城堡四周和顶端延伸出几十只螺旋桨,这个巨大的建筑居然是一艘不折不扣的飞空艇。 “太夸张了吧?”封尘的震撼不亚于正面接触了雄火龙,“这么大的飞艇是用来运什么的啊?” “这艘是金蓝商会的商用艇。”成璟笑着,三的旅程已经让他和两个孩子相处的十分熟络了,“是用来运送眠鸟的。” 金羽城地处大6偏北,四季分明,而冬又有着北方的大雪山作为屏障,不至于太冷,这样的气最适合眠鸟这种喜欢在温带生活的鸟龙种生存。不仅如此,这里还栖息着一种金色的蟾蜍,据被眠鸟吃掉就会使它的羽毛由橙色转为金色。因此金蓝商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旧大6空运一些眠鸟来,放生在他们名下的狩猎场中,而从猎场里捕获的金眠鸟,他们金色的尾羽是贵族们最爱的装饰品,拥有最纯正金色的尾羽可以在奢侈的贵族手上换成几十倍重量的黄金。这项产业是金蓝商会的核心,也是金羽城得名的原因。 “为什么会有人把旧大6的生物带到这里来呢?”听完年轻猎人的讲述,封尘歪着脑袋问道,“两个大6之间那么远,乘飞空艇要好久的吧。” 哈德叔叔回答,“城市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是在金羽城还只是一个村落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伙子向一位美丽的姑娘求婚,姑娘只有把下最美的羽毛送给她当做婚纱的头饰才能够嫁给他。伙子跑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找回了好多鸟龙种的羽毛,可是没有一种能够让姑娘满意。” “刁难。”卢修的眉头微微地皱起来。 “但是伙子并没有气馁,有一他在旧大6找到了一种有着好看的橙色羽毛的鸟,他费劲千辛万苦将他运回到村庄来。” “就是眠鸟吧。”封尘插嘴道。 “对,但是姑娘还是不喜欢它的羽毛,绝望的伙子对着高大的眠鸟‘如果上注定我能够娶到她,就让你的尾羽变成世界上最好看的羽毛吧。’”哈德叔叔绘声绘色地讲着,“于是眠鸟走到路边,吃掉了一只金色的蟾蜍,褪掉了全身的羽毛,长出了谁也没见过的纯金色的羽毛。” “最后他们结婚了吗?”猎户追问着。 “谁知道呢,反正只是一个传而已,不过想必他一定追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了吧。” “那姑娘也真是的,如果喜欢他,只要答应求婚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刻意地难为他呢?”封尘噘着嘴。 “这就是爱情,你们还,等长大了就明白了。”成璟用拳头顶了一下少年的后背,“追女孩子可是比狩猎怪物还要困难的事情。” “我以前还以为追不到姑娘的,都是像卢大马这样讷讷的,不敢话。”他揶揄地看了一眼卢修,“现在好了,我们都离开雪林村了,等你回去啊,云估计都已经嫁人了。” 卢修的脸罕见地红了一下,却随即黯然下去。两个孩子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眼看着又要彼此分离了,未知和孤独是最可怕的龙类,却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谈话间,工会猎人已经办好了飞空艇停靠的一系列手续,莫大人和随行的猎人也已经下了船。卢修按照命令要跟着莫林执事行动,哈德叔叔则要尽快和自己的猎人队会和,只剩下封尘自己拿着执事长手签的见习猎人证明,要去工会总部等待被分配到训练基地,接受为期一年的训练。 即将分别的三个人不免又一阵唏嘘,紧紧地抱在一起好一阵子。莫林将和封尘相熟的成璟留给他,作为行走金羽城的引导。人群分成三个不同的方向,就此分开。 ………… “心点,那些是药材!不能放到下面!”商船的货仓外,气急败坏的中年船主在指挥着装卸工人,“把那捆鹿皮垫在下面,心别刮到了,谁划破了一张工钱就减一个银币!” 货舱里还有大半舱货物,如果不再加紧度的话,黑之前也许就卸不完了,船主看着太阳的高度,默默地计算着度。 黑魆魆的舱里,少年从一堆货物后面闪到另一堆,他透过包裹和成捆的毛皮看着外面的情况。舱里满是鞣制过的鹿皮的硝味和晒干的草药刺鼻的味道,不过少年好似没闻到一般静静地看着外面。 一批装卸工扛走了几个包裹,船主的注意力也转移到工人身上去了,趁着这一眨眼的机会,少年闪身从货舱里走出来。 “阿嚏!”被货物熏人的味道蹂躏了三两夜,骤一闻到新鲜的空气,少年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一个裸着上身的精壮工人注意到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他借着擦汗的工夫问道:“嘿!那边的子!这里在卸货,到一边玩去!” 少年站立不动,四下里不断张望着,好像要把起降坪的景色尽数收到自己的眼中,过了半晌,他才注意到问话的工人。他望着汗流浃背的装卸工,不话也不离开。 “子,你呢!你是哪里来的?”工人有些烦躁,如果让这子给船主的货物搞些破坏,那他们这些搬运工今的工资便要被克扣了。 “猎人工会怎么走。”少年终于开口问道,几日没有与人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和嘶哑。 对这个来路不明,不识礼数的少年有些气恼,工人巴不得他早点离开,他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边。” 话音刚落,少年转身而去。 一阵风吹来,少年的长衫猎猎作响。 二十七章 窘境 封漫云是在商船补充最后一批淡水和干粮的时候溜上的商船。 清早的商船并没有像弧光号一样受人关注,他趁着混乱钻进了商船的货仓里,背着他心爱的木制太刀,怀揣着他这个月的零用钱。 这次出逃并非临时起意,但也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好在他幸运地钻进了装满淡水和干粮的货舱,才没有在漫长的行程中忍饥受渴。在他收拾好床铺心不吵醒家人地离开的过程中,他的脑海里一直是那晚上莫林执事长的冷言冷语和工会猎人的笑声。 封漫云的想法无比坚定,就连工会的决定也不能将他阻止。 话是这么,但是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被选中为猎人,少年只得潦草地决定先去金羽城的猎人工会总部碰碰运气。每个城市的大不同,参与选拔的人数不同,相应的选拔时间也不一样,不定他还能赶上城里选拔的末班车。 心下这样计议,他动身往城内走去。 金羽城是一座开放的城市,城外和城内并没有明显的界限。这是因为城市的附近没有大型掠食种的栖息,四周还有一大片承包给各大商会的隔离林,平时这些林地用来当做养殖场和猎场,若是有大型怪物来袭,则会放弃其中放养的怪物,用来满足掠食种的口腹之欲,以求得息事宁人。再加上城外还有四座堡垒性质的卫星城以做拱卫,才使得金羽城成为了龙类横行的大6上难得一见的和平城市。 和平便意味着繁荣。 金羽城的猎人工会总部和城主府正是它繁荣的象征,从远处看去,两幢建筑互为犄角,一个座靠白色镶金的高耸塔楼,一个顶覆绯红色庞大穹顶,在吟游诗人口中,二者的紧靠便是猎人工会和斯卡莱特王国和谐相处的象征。 封漫云此刻便在白色塔楼的下面。 猎人工会的前门只有门框,从外面可以轻易地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其实门外也同样拥挤,猎人们身穿光鲜的铠甲,或是带着沉重的包裹交纳委托素材而来,或是拿着委托书急匆匆地向外走去,或是大声叫嚷着寻求队友,身材矮毛茸茸的艾露族随从紧跟着各自的主人,数张巨大的委托看板陈列在大厅两侧,而那里正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少年曾经来到过这里,更的时候,他也在这里长久地站立过,仰视着这幢对他来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塔,如今他终于能够走进去了。 “年轻的猎人,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柜台后的看板娘礼貌地向少年鞠了一躬,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没有因为封漫云年纪而选择无视。 封漫云摇摇头,坦率地,“我不是猎人,我想问一下,现在还能够参加见习猎人的选拔吗?” 看板娘这才注意到少年身后背负的是一把玩具木刀,金羽城里多得是这样的孩子,年纪轻轻而理想成为荣耀无双的猎人,他们正是见习猎人的可靠生源。看板娘带着歉意地摇摇头:“抱歉孩子,金羽城的猎人选拔已经结束了,要想参加选拔只能等到下一次了。”这要多么热爱猎人这个职业,才能将这把惟妙惟肖的木刀一刻不离地背在身后呢?也许三年以后,这个孩子便已经失去了想要当猎人的**了吧,看板娘心想。 封漫云当然不知道对面这位大姐姐的心思,他心中一凛,一时半晌却再也没有什么好的计划。 “兄弟,错过见习猎人报名了吧?”一只戴着金属手套的手轻轻地按上了他的肩膀。 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盘宽大,额头亮,一脸憨厚地冲着他微笑,男人身着银亮的合金盔甲,胸前别着代表猎人的徽章。 “我参与过一次选拔,但是没有选上,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被人一句话就问出了来龙去脉。 “这样啊。”男人面露思索的表情,“你可是走来了相反的方向。”他指着城外,“你是卫城的人吧,猎人的选拔是批次进行的,负责考核的执事从这里被分批次派出去,离金羽城越近的地方就越先参加考核,你如果在卫城不幸没有被选中的话……”他把封漫云拉到角落里,“如果你能乘着比工会的战舰更快的飞空艇,就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那些比较偏远的村落,在那里再考一次。” 雪林村已经是距离金羽城相当远的地方了,中间间隔着广阔的大雪山,封漫云到哪里去找更远的村庄呢?他刚想对热心的猎人这样解释,却被对方压住了声音。 “这个方法啊绝对没有问题,每个地区都有单独的主考官,不用担心被认出来的。”他神秘兮兮地,“据我所知啊,有一年有一个倒霉蛋,连考了四次都没考中,最后飞到大雪山南麓的一个偏远村子,才侥幸被主考官选中的。” 封漫云只得僵硬地一笑,表达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热心猎人的感谢。 “只是……”中年猎人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的话,整个北方地区的选拔应该都已经结束了,兄弟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啊。”他叹了口气,歉然地看着封漫云。 心事重重的少年也低下了头,不远千里来到了金羽城,本以为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结果却是最错误的决定。 “兄弟!”憨厚的猎人仿佛决定了什么一般,用力地拍了一下手,金属的手套拍击在一起出“锵”的一声,“能遇见你也算是有缘,方才我见你那么执着地在看板那里询问,一定是非常相当猎人吧。” 封漫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有必须要当猎人的理由。” “好!有志气!”中年猎人赞许地看着少年,“我乔德三最喜欢帮助像你这样有理想的兄弟!” “你能帮我?”封漫云眼睛一亮。 “没错,”叫乔德三的猎人狠狠地拍了拍胸脯,“别看我只是个马马虎虎的猎人,我有个叫乔德一的兄弟,他比我大五岁,可是已经当上工会的执事了。”他骄傲地,“你知道执事吧?那可是个大官,他们每个人每次选拔的时候都会被分配三个特选名额。” 封漫云不仅知道执事,而且还亲眼见过莫林执事长并被他羞辱过。此时的少年并不想提及这个,他的心中都被眼前些微的希望所引领着,全神贯注地听着乔德三的话。 “特选名额就是执事亲自指定的,由他们亲自教导,工会的武备资源、情报资源都优先向你敞开,可以是拿到这个名额,以后在猎人中就是吃香喝辣,高枕无忧了。”乔德三憨厚的面孔上泛出激动的红晕。 “有这样的好事?”即使是心志坚定的封漫云,也被这番描述所动了。 “没错,我的哥哥他今年并不是猎人选拔的考官,所以三个名额一直没有机会动用,我去向他求求情,能不能把一个名额给兄弟你。” “那就太感谢了!”能够在绝处遇见这样古道热肠的猎人,少年的心中充满了奇异的柳暗花明的感觉。 二十八章 天真 看着封漫云的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乔德三满意地点点头,他双手一按,把封漫云按在原地:“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哥哥就在工会的内堂里办公,我去帮你问问,一会就回来。” “谢谢你……乔……叔叔。”少年有些腼腆地称呼道。 合金的盔甲迈着方步走进工会大厅侧面的一扇门,封漫云便在原地期待着。他的思绪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在自己还没有习惯长衫的下摆和太刀的重量的时候。他想到那个高大而英气的背影,那只伸到背后护住自己的右手,和那个果决的声音。今日的自己离那个背影仿佛更近了一步。 不多时,乔德三从那扇门后走出来,封漫云欣喜地追上去,刚想问什么,却现热心猎人憨厚的脸上浓浓的沮丧的神色。 “对不起……兄弟,让你失望了。” “怎么回事?叔叔您的兄弟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吗?”封漫云有些焦躁地问。 “不。”乔德三摇摇头,“我并没有见到我哥哥。”他沮丧的表情更浓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猎人工会……并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进的,”他一指那面侧门,”乔德一虽然是我的兄弟,但是他所办公的地方并不允许像我这样一般的猎人进去……我对那个守卫求了好长时间的情,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憨厚的猎人眉头紧皱,无奈地。 看着为难的乔德三,封漫云的心软了下来:“算了,乔叔叔,您你我非亲非故,肯帮我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工会的规定在这里,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被执事长亲自踢出了选拔队伍,想要求得特选名额又被工会的守卫百般刁难,也许整个猎人工会都在和这个瘦弱的少年过不去。封漫云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不让自己压抑着的感情喷出来。 “不行!”乔德三低吼了一声,“这样优秀的少年不该被埋没在猎人荣耀之外!”他弯下腰,平视着封漫云,“我听过这个守卫,他就是一个贪便宜又骄傲跋扈的讨厌鬼,我只要稍微贿赂他一点钱财,应该就能让我混进内堂。”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脸色突然黑了下来,“糟了,身上的钱都拿去交委托金了。” 面前憨厚的猎人手忙脚乱地为自己想着主意,封漫云的感动无以复加,此刻的猎人在他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再次出声阻止道:“算了,乔叔叔,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我付出这么多。” 听了这句话,乔德三面容中浮现了一丝愠色:“少年,我刚刚和你讲过那个考了四次都没有考中的倒霉蛋吗?来惭愧,那个人就是我,我知道无法被选中猎人的痛苦,也不想任何人再经历那种绝望,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年呢?”他语重心长地对封漫云:“放心吧,当上猎人的机会总是有的,当初那个屡考不中的悲戚少年,今不也穿上了合金盔甲,带上了猎人徽章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憨厚猎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堪比那个他仰慕已久的背影了。 “对了,我还有这副盔甲!”乔德三想起什么似的,用右手磕了磕左臂的护腕,“这套盔甲是高强度的合金制成的,当初为了打造它花了我三百银币,送给他一些部件应该就能喂饱那个讨厌鬼了吧。”憨厚的猎人这些话的时候悄悄地看了一眼封漫云,他一跺脚,作势要走。 “不要!乔叔叔!”终究是善良的少年拉住已经转身离开的乔德三,“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能再让您丢掉这身盔甲了。” 乔德三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但他依然扯着封漫云的胳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拦着我,是想把自己做猎人的路也拦住吗?” 封漫云笃定地:“不是这样的,如果您要拿去买通守卫的话……”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不过还是接着了下去,“就拿我的钱吧,我身上还有些银币,应该足够了。” 完,他怕乔德三反悔似的,从长衫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绸布的袋子,入手一阵叮当作响,分明是整整的一袋银币。 乔德三微不可查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不行,怎么能用兄弟你的钱呢?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我破费一些也是应该的,虽然有些心疼这身铠甲,不过能让兄弟你当上猎人再可惜也是值得的。” “乔叔叔!”封漫云的面色无比的严肃,“这些钱您拿去。这条猎人之路是我自己选的,当然要我自己来付出代价。” 憨厚的猎人无奈地摇摇头,手缓缓地伸向少年。封漫云将钱袋放进他的手里,刚一易手,便被乔德三紧紧地攥住。 老猎人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这些钱……给那讨厌鬼怕是不够,他的胃口太大,我担心他收了钱还是不让我进去。”他一咬牙,“算了,我再搭上一对护腕,就不信他不松口。” “不要!”封漫云再次拉住他,他在长衫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只琥珀色的球形挂饰。这是哈德在回归祭当送给村里的孩子的,封漫云的见识比其他的孩子多些,隐约知道这只挂饰并不是什么凡品。“如果不够的话,就把这个也送给那个守卫吧。” 看到这只如此大而浑圆的冰牙龙的牙,乔德三再也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精光,他连连点头,“不错,加上这件玩意,应该就够了。”着不待封漫云给他,便从他的手中夺过来,“你在这稍等,我去去就来。” 被收走了身上全部的钱财和贵重的挂饰的封漫云心中仍然无比的激动,他靠在角落的墙上,嘴角微笑着注视着乔叔叔的身影消失的地方。 这次老猎人离开的时间显然要长些,少年先是站在原地,而后嫌背后的太刀太重,解下来抱在了手里。 又过了一阵,封漫云实在累的不行,便很没形象地蹲在了地上,接着蹲到两腿麻了,便坐在角落里,伸直双腿。为了让回归的猎人能够一眼看到自己,他的太刀始终高高地立在面前。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了。约莫是晚饭时间,能听见猎人工会大厅外来了一群卖点心和吃食的贩。香味飘进大厅里,惹得少年口中津液四溢。偷渡而来的少年只在早上下船之前偷偷地吃了些干粮清水,连着三他都并不敢多吃多喝,恐怕被商船的人现,下船后凭着一股意志走到这里,又在乔德三的言语中精神几经起伏,此时已经是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出大厅,徘徊在卖各类吃的摊位前。 他在一个卖包子的手推车面前站定,商贩是一个梳着侧马尾的年轻女孩。 “我想买一个包子。”他的语气吞吐不定。 “一个包子三个铜币”年轻女孩的声音爽朗而动听。 封漫云坦率地摇摇头:“我没有钱,不过我就要当上猎人了,包子钱可不可以赊着,等我当上了猎人再还给你?” 二十九章 妄语 如果封尘能在城区里多流连一会,就能看到工会大厅外窘迫的封漫云了。 但是成璟花了十五个铜币,在起降坪里雇到了一头草食龙。这是生长在沙漠边缘的一种温驯的龙类,四肢粗壮,背脊高而陡,顶端的跨度正好适合人类跨坐,侧面也刚好用来捆绑货物,可以是6行的商队理想的交通工具。 封尘并没有要驮运的行李,他登上飞艇的时候只带了随身的刀,散碎的一些银币和哈德叔叔以及父亲送他的玩意。真正需要牲口搬运的是成璟的装备,年轻猎人虽然个头和体型都是中等水平,但却使一杆巨大无比的长枪,这只长枪并非雪林村那种手制的,细长的木杆和短而锋利的枪头组合而成的杆枪,而是大部分都由金属制成,枪头呈圆锥形,占去了长枪过一半的长度,由古老的骑士枪演变而来,配着能遮住半个身子的巨大方盾,一套加起来比封尘的体重还要更重些。 这套枪盾在狩猎中一般担负攻坚和防御的职责,优秀的枪手使用坚固的大盾能够防住身前过一百八十度的攻击,甚至连龙类的正面冲锋也能抵挡得住。不过在金羽城里,成璟显然不能抱着一个钢铁版的封尘赶路,这才让少年搭了便车。 草食龙尽管是以耐力和舒适度著称,但他的度相比人类的步行还是要稍快一些的,加上骑乘在草食龙脖子上的封尘兴奋地不住踢打它灰绿色的鳞片,二人在工会门前站定时太阳的角度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推门而入,放眼望去尽是穿着款式各异铠甲、背着各类武器的忙碌的猎人,柜台后的看板娘正在紧张地与猎人核对交纳任务的细节。不过这些景象全都被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场面的封尘选择性地无视了。 少年好像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他就站在大门口,对着厅内,张大嘴巴,半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呢?”察觉到少年的异样,成璟问道。 于是封尘面对着厅内的所有人,以一种极度惊讶和激动的语气,了一句石破惊的话。 “好多猫啊!” 艾露一族是大6上一个神奇的种族。他们身材矮,成年的艾露族人约莫有七十厘米到一米左右,浑身覆盖着柔软的毛。他们虽然是兽人族,却有着不输于人类的语言和学习赋。他们的体重虽然大约只有成年男子的三分之一重,却有着和体型不相符的强大力量,能搬动比自己身体还重的重物。他们有着尖尖的直立的耳朵,细长灵活的尾巴,根根分明的长须和四肢上便于减震和抓握的肉垫。 简而言之,艾露一族除了能够直立行走之外,在外表上和家养的宠物猫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经过了漫长的历史后,如今的艾露已经能够和人类融洽地相处了,不但如此,他们在许多职业上都表现出优于人类的特性。不过作为艾露一族,最理想的职业一定是成为猎人的随从,他们凭借自己敏锐的五感,娇的身材,不弱的力量,能够在委托中和猎人优势互补,互相扶持,一人一兽的简单队伍在经过大量的实践证明后,已经成为了猎人中最被认可的组合。 但是,生长在雪林村里的封尘,即使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将猎人工会和宠物猫结合到一起,从各种意义上讲,这一声惊叹都合情合理而且情有可原。 也正是随着少年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厅内此起彼伏的喧闹声骤然归于平静。 在场的几百名猎人中,大约有一半将随从艾露带在了身边,这百余只听觉敏锐的艾露不约而同地将颜色各异的瞳子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的封尘和成璟。 看着这群兽人族的瞳孔一个个缩成针尖大,封尘身上一凉,打了一个激灵,便不敢再动了,他悄悄地捅了一下身旁同样站着不动的成璟:“我是不是错什么了?” “对。”年轻的猎人眼睛瞟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你把那个词出来了。”他无奈地咧开嘴,“老哈德在飞船上就没有给你交代清楚吗?” 这件事情并不能怪哈德,在飞艇上紧迫的三两夜中,他对艾露一族的描述只能精简到“身材矮的兽人族”和“不要评价他们的外貌”。这两句话被淹没在更重要的知识中,并没有引起封尘太多的注意。哈德作为猎人,和随从艾露实在太过熟悉,以致于他并没有对少年做出具体的明。 那就是,“猫”这个字对于大部分的艾露一族来,都是像辱骂父母一般的恶语,是绝对禁止被当面提起的。尽管有些个别的部族认为被称作“猫”是一种赞美,但艾露的部族多如繁星,谁能在言谈之前就了解那个字是否会触怒面前这只可爱的东西呢? 就比如现在,大厅中的上百只艾露里,只有个别的仍然无动于衷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剩下的已然对封尘二人怒目而视,甚至有些已经在低声地叫骂了。 封尘无心的一句话,触怒了在场绝大多数的随从艾露,尽管他本人仍然不自知,却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场面上的紧张气氛。他偷偷地后撤了一步,手伸到背后去抓大门的把手,想要不动声色地从大厅退出去,却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抢先抓住了胳膊。 “兄弟,这个大厅的人并没有得罪你,为什么一进门就对我们大家的随从恶语相向呢?”话的是一个粗闷的声音,和抓住少年的手属于同一个主人。话虽然得客气,但言语和神色中却没有任何客气的意思。 “这位猎友……”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但作为莫林执事钦定的导游,成璟还是要替少年出这个不明不白的头,“我这位友封尘,他初来乍到,不懂得金羽城的规矩,希望您……” 问话的猎人伸出另一只手顶在成璟的肩窝上,阻止年轻的猎人更近一步。他就像没有听到成璟的斡旋一样,把头向一个方向扬了扬,“我的随从黑金,他是猎场上一把好手,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让他像现在这样受到一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子侮辱。” 封尘顺着进逼的猎人的朝向,看见了一只毛黑亮的艾露,他和眼前的猎人穿着同样是深蓝色的坚固盔甲,似乎是同一种怪物的素材打造的。黑金斜靠在墙面,眼神朝着他的方向阴翳不定。 “金展,他是‘站台’金展!”四周有猎人认出了这个沉着脸的猎人。 “今日之事,恐怕无法善了了。”更有猎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是为封尘担忧起来,“可怜的孩子。” 三十章 艾露(3000) 常驻在金羽城的猎人,包括工会下属和自由猎人共有一万余名,能在这个圈子中被人熟知,而且拥有自己绰号的家伙,无疑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金展就属于这样的人。 龙类的正面冲锋普遍都是它们威力最大的招数之一,因为度快,破坏力强,猎人将其称之为龙车。而“站台”无疑就是逢车必停之处。金展使一口厚重的大剑,挥动起来仅凭气浪就能折断周围的草木。他的战斗方式极为狂暴,喜欢正对着怪物的龙车大胆地蓄力斩击,当头挨了一记重剑的怪物即使不被从中劈开,也会被砸到地面上,硬生生地停住龙车。这种战斗方式十分危险,因为时机稍早或稍晚都会让面前这位彪形大汉在一瞬间被碾成肉泥。 金展停过南方雪山诡秘莫测的毒怪龙的龙车,硬抗过西南沼泽中土砂龙坚硬的头壳,甚至连大地女王雌火龙都被斩落在他的重剑下,然而他并没有被碾碎,而是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周围的猎人低声地互相交流着,就在刚刚,几只脾气暴躁几欲对封尘反辱相讥的随从艾露悄悄地撤回了脚,收敛了神色。并不是因为见到有人替自己出头而心下宽慰,而是因为此时出头的人是金展。 这个高大的猎人拥有和他的战斗方式一样的暴烈性格,和他的重剑一样的凌人气势。贸然前去能否出得眼前的一口恶气不,惹怒了金展这只大爆桶无疑是得不偿失的。 眼见封尘被“站台”高大的身躯堵在门板上,手被牢牢地抓住,成璟有些急了:“这位猎友,封尘的家乡比较偏远,没有见过艾露族,他刚刚一时惊讶,全是无心之言,并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 “那就是,这个子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喽?”金展睨着眼道。 “不……不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猎人,成璟还是太年轻了,再加上他一直都跟在莫林执事长身边,阅历并不多,对这样威慑性质的反问,他并没有能够下台的方法。不知该怎么办的成璟只好唤着封尘:“喂,子!你也道个歉啊。” “对……对不起。”尽管对金展盛气凌人的态度有些不忿,但封尘毕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纨绔公子,自己有错在先,他便老老实实地对厅内的众艾露道了歉。 “黑子,这个道歉你买账吗?”金展站直身体,双手抱胸,俯视着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封尘。 远处的毛色黑亮的艾露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声,那声音虽然充满了嚣张和不屑,但配上艾露族尖细而奶气的嗓音,竟然让封尘觉得有五分的可爱。 “我的随从不答应,这件事情可没法就这么算了。”高大的金展嘴角斜向一边,同样地给了二人一个冷笑,不过这个冷笑便只有嚣张和不屑了。 强忍到现在没有多一句话的封尘终于忍不住了:“你只是来挑事的吧?”他认得这种嘴脸,毛皮贩子在和老爹讲价的时候,也总是会摆出一副刻意挑刺的表情。 “封尘不是这个意思……他想的是像您这样强大的猎人,为什么要和他这样的孩子一般见识呢?”成璟还在试图缓和着场上的气氛。 金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少年,原本以为他就是一个没心没肺口不择言的蠢货,没想到他能够有胆量一边直视自己,一边对自己问出那句带着嘲讽的话。 “你看见这个了吗?”蓄意挑衅的猎人指着自己的胸口,蓝色的铠甲胸口处有一枚猎人工会的徽章,他指着徽章上的四颗金星,“他们叫我‘站台’金展,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能让那些敢撞我的龙统统吃我面前的土。猎人尊崇的是强者,我够强,所以我有资格在这里为任何人抱不平。” “所以呢?不管我了什么,你要在这里揍我吗?”少年反而没有先前那样紧张了,自己认错在先,继续死缠烂打的猎人便像那些毛皮贩子一样,恶心得令人生厌。 “猎人准则在上,我当然不会在这里揍你一顿,这么做对我没有什么好处。”话是这么,但是金展却愈地平静了,他的表情就像看着已经被自己一刀两断,但仍在不停地抽搐的怪物,“但是你要付出代价,否则的话,我的黑子不会答应,这里所有的随从艾露都不会答应,你们觉得如何?” 最后一个问句是他对身后的猎人和随从的,大厅里此起彼伏地一阵附和声,有一些是激愤和瞎起哄的随从,更多的则是迫于金展强大的压力不得不声。 “那你要让我付出什么代价呢?”封尘身高不够,但是气势上并不输给四星猎人。 “他什么都不用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大厅另一侧骤然响起。 初次听上去,女孩的声音更像是一只艾露族,声音尖尖的,嗲嗲的,带着家猫特有的慵懒和细腻。这也是封尘在大厅里的艾露中四处寻找,却并没有找到声源的原因。 接着,女孩挤开了人群,红色缀白的连衣裙就像艾露柔软的毛,高高扎起的羊角辫就像艾露尖尖的灵活的耳朵,背后的长柄锤随着走动晃来晃去,就像艾露灵活的尾巴。 一直到女孩蹦跳着来到事件的核心处,封尘的面前,少年才将那个奶声奶气的断喝和面前这个跳脱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女孩家家,怎么到这里来指手画脚?”金展有些不悦,先前他已经想要把自己的条件出来了,那是让年轻猎人成璟和封尘鬼双双出丑的好主意,此时却被不知哪里来的姑娘给破坏了气氛。 “你刚刚,猎人尊崇的是强者。”女孩慵懒而奶气的声音响起来,她一挺胸脯,把一枚巧的工会胸针显露出来,“我也是猎人,当然可以管。” 这个乳臭未干的姑娘也是猎人?金展定睛一看,却放心了下来,那徽章上和自己一样,分明是四颗闪闪的金星。高大的猎人轻轻地“嘁”了一声,女孩的年纪分明只有十五六岁,除非她打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开始狩猎,否则根本不可能获得这么高的等级评定。 “姑娘,光凭猎人徽章可吓不死人,把你爸爸妈妈的徽章收起来,弄丢了可要挨揍了。”金展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女孩走开。 “谁我不是猎人的?”女孩一歪头,嘴用力地撅起来,她拍拍手呼唤道:“猫猫?” 从封尘进门算起,红衣女孩是第二个在大厅中出“猫”这个字的,但不像封尘的突兀,女孩起来那么自然而然,甚至直到话音落下,连大多数敏感的艾露都没有萌生出被冒犯的感觉。 她并不是在对大厅中所有的艾露猫话,她喊的是一只特定的随从,准确地来,是她自己的随从。 “来了,主人!喵!”同样尖细而慵懒的声音从大厅另一侧传来,但几乎是话音刚落,一只身着红色短裙的的女性艾露便稳稳地停在了众人的面前。 大厅有百余米长,但女孩的随从艾露却只用了不足十秒就飞奔了过来,看她面色不变,气息稳定的样子,似乎还有余力。金展观察到被称作“猫猫”的随从眼神锐利,站稳后身体微屈,四肢随时准备力,背后短刃寒光隐现,似乎也并非凡品,这只随从分明是久经战场,深谙战斗要领的高级随从,但却被这个女孩随意地唤为“猫猫”。金展有些哑然的同时也心生警惕。 “这是你的随从?”高大猎人半信半疑地问。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对红衣的艾露:“猫猫,你告诉这个胖子,我是不是猎人?”金展当然不胖,他高大的身躯和健壮的肌肉正是他强大的表现,但他既不愿和这个忽然出现的姑娘多做口舌之争,又不想自己被这个牙齿还没长齐的女娃这般数落,言语吞吐之间,居然重重地咳了一下。 猫猫墨绿的眼睛望着主人,期待得到些暗示,却见到红衣女孩把头点成了啄米的眠鸟,羊角辫在两侧上下甩动,红色的头绳险些就要崩开。 得到了主人过于明显的指令,猫猫便面色安然地答道:“主人当然是强大的猎人了喵!”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成了一次串供。 “我就吧。”听见了肯定的回答,女孩眉开眼笑,她把背后背着的那把精致的长柄锤解下来,“砰”地一声放在地上,双手搭在锤柄上,站累了似的靠着锤柄支撑着自己的重量。 “砰”的一声是地面出的声音,就在红衣女孩将锤子轻轻地放在地上的同时,花岗岩铺成的大理石地板好像遭到了土砂龙的踩踏一般,沿着锤头的外檐深深地陷下去。不但如此,从锤痕的四周蔓延出道道裂痕,最长裂痕直接从一块近一平米的岩砖中间穿过,将坚硬的花岗岩一分为二。 “啊呀!”女孩惊叫道,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轻轻一放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她惊得往后一退,几乎就要放开了手中的重锤。不过她最终生生地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用一声清咳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女孩对金展翻了个白眼,示威似的大声着:“这是什么破地砖,这么脆?” 满厅的猎人和随从尽皆愕然。 三十一章 水谣 能够一击撞碎猎人工会大厅的地板,金展的大剑当然可以,成璟沉重的长枪也能行,哈德叔叔拼着太刀受损也许可以做到。但是这些都是大而重的武器,在使用上本身就借助了先的重量优势。 反观女孩的锤子,却好像专门为了照顾她娇的身材一般,锤头大约只有制式的大锤三分之一,锤柄虽然在比例上稍长些,但直立起来也才堪堪高过女孩的腹部。这样的锤子会很重吗?金展不清楚,锤子外表漆着一层银亮的漆,看不出内里的材质。大6上有太多密度极大的材料,光是金展知道的就不下十种,更有一些只要稍微在合金中掺上一丁点,就能让原本同样体积的金属重量成倍的增长。 片刻间,四星的高大猎人便想明白了。面前的无邪少女,无论是能够驱动一把沉重无比的精致锤,还是能够以轻锤造成沉重无比的一击,都不是他能觑的。这样想着,红衣少女真的是四星猎人的可能性在金展的心里悄悄地放大了。 “好重的锤子啊!”金展没有问出的问题,却被好奇的封尘嘴快地问了出来,“是什么材料做的?” 正在骄傲地摆姿势的少女听见封尘的捧问,更加心花怒放。她假装不在意地:“我怎么知道,这锤子是一个龙人老头造的,知道他用的什么材料!” 打造这把锤子的居然是龙人一族,金展对女孩的猎人身份已经有了八分相信。龙人族工匠是大6上最富盛名的职业,他们神秘的传承和漫长的生命,使得每一名匠人都拥有远人类的铸造经验。这也让他们手中出产的武器更加锋利、盔甲更加坚固耐用。即使他们之中平庸的匠手制成的武器,也比普通人族工匠要贵得多。 少女手中的银色锤显然不属于庸手的作品。骄傲的龙人只愿意将他们的武器,交给那些强大到足以驾驭它的人手中。如果少女所言非虚,那么单凭这把流光的锤就已经能够证明少女的身份了。 “这位猎友。”金展虽性格暴躁易怒,但却不缺少猎人应有的谨慎,面前的红衣女孩即使不是拥有远表象的强大力量,也至少拥有他需要重视的后台,此时的金展措辞变得谨慎了些。 “我不叫猎友,我叫秦水谣,是比我爹还厉害的猎人!”少女把头一扬,羊角辫随着这个动作又剧烈地抖了抖。 “这个……秦姑娘,刚刚是在下眼拙,看见秦姑娘如此年轻,便有些妄做菲薄。”高大的猎人语气再也不似方才那样凌厉。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秦水谣的头仍然保持上扬的状态,却悄悄地笑了起来。 姑娘的表情被金展看在眼里,这个年纪的她即使拥有再强的力量,也只不过是个心性未稳的孩子。金展斟酌了一下措辞,想要就此打走秦水谣。 “秦姑娘,方才这个子在大厅里对我和大家的随从恶语相向,我们正在协商处理,你没有看到事情的始末,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我都看到了,他们都没有话,只有你在欺负人。”从顾影自怜中脱离出来,秦姓姑娘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声是为了什么,她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着门口的三个人。 “你清楚,我哪里欺负人了?”金展并没有用他那一套强者的辞,盲目的威胁不定只能引来相反的结果。 “诺,那个子。”秦水谣第一次正面对封尘话,她的命令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你告诉这个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封尘指了指自己,“我叫封尘。” “不是这个名字啦。”女孩烦躁地摇摇头,“要全名啊。” “全名的话,尘·封布利,是这个吗?”封尘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被少女提起这件事。 令人意外的是,围观的猎人和随从中再一次滋生出私语的嗡嗡声,年长的猎人悄悄地以同情的眼神看着封尘,年轻的则有些炽热和艳慕,被冒犯了的艾露中,大部分眼神也已经缓和下来了。 封尘刹那间明白了这些眼神的含义,那是在自己上飞空艇之前,送行的村民们望着自己的复杂神情。 大雪山北侧的村庄里住着新大6的原住民,原住民中选出的猎人将会被工会优先送往西方雷鸣沙海的西戍部,成为抵御沙漠怪兽群的人形铁壁,这些情报在金羽城的猎人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拥有如此特殊姓氏的封尘,毫无疑问就是从雪山深处来,要往雷鸣沙海中去。 这个规定虽然是工会某些秘而不宣的政策指使,但猎人荣耀在上,能够以血肉之躯抵御无休止的兽潮,无论是自愿还是强迫,金羽城的猎人都愿意为原住民出身的同僚竖起大拇指。 而封尘在大厅内众人的眼中,已然是一个即将慷慨赴死的英雄了。金展再强大,也不能与众人的意志为敌。 “知道了吧,这个子就要去沙漠了,你什么时候有勇气去喂那些沙漠里的鲨鱼,什么时候再朝这个子要补偿吧。”姑娘又冷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无论怎么听都显得娇态毕露。 金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也未曾想过无意中的挑衅会生出这么多的枝节,眼见着已经没法再让封尘丢脸了,他便面色冷峻地交待道:“既然封尘友是这样前途无量的少年英才,我也就不再多什么了,只希望友下次能够管住自己的嘴巴,金羽城不比乡下,禁忌众多,下次不要再一不心触怒了某些人。”他虽然称着“前途无量”,但看封尘的眼神已然是看着一个死人了,和一个死人置气又有什么意思呢?他稍微平复了些,推开大厅的门,疾步离开。 封尘的心中有些古怪,他的本意是想,无论这个自己纠缠不放的四星猎人想要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不打算答应。大不了惊动了工会的管理者,也好过在金展面前委曲求全。但是自打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加入到场面中来,就好像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表演,先是用身份镇住了看着如此强大的四星猎人,接着又轻而易举地叫破了自己的底细,让封尘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无处可。 但是不管怎么,秦水谣总算是帮着自己解了围,他点头致意道:“秦姑娘,谢谢你。” “哼。”秦水谣依然拄着自己神秘的银色锤,“顺手而为罢了。”女孩摆出一副孤高的侠士神情。 被他这样一,封尘却不知应该怎样接下去才好了,“呃……这个……,我叫封尘。”出口后他才觉,自己刚刚已经对着众人介绍过自己了,这一句却是十足的废话。 “我知道。”秦水谣的眼睛忽闪着,她像是现了封尘的窘相,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叫秦水谣。” 相对而视的过程中,封尘一直盯着女孩的羊角辫,他心下想着“要多么结实的头绳,才能将这么粗大的头牢牢地竖在头顶呢?” 而秦水谣想的却是“这个人好呆,好像爹的随从‘木瓜’一样。” 三十二章 委派 封尘二人进入的大厅是专供猎人交纳任务用的,在选拔前后也接待考核通过的准猎人,将他们分配至相应的训练场。 金展离开后,围观二人的人群渐渐散去,大厅也重新回到平日里忙碌而有序的状态中。排在封尘前面的几个猎人,在察觉到身后站着的是准英雄时,悄悄地离开了队列,转而排到其他队伍的末尾。这让封尘一队以其他队伍几倍的度在前进着。 秦水谣大喇喇地排到了封尘的身后,享受着英雄效应带来的便利。她的锤子早已背在了身后,否则拖在地上不知又要对工会的地板造成多大的伤害。猫猫站在她的身侧,自顾自地梳理着毛。 “猎人注册。”成璟礼貌地交出莫林执事长手写的考核通过证书。 看见散着香气的纸上莫林的私章,看板娘面色变了变,不过随即恢复到自己职业的笑容。她唤来一名工作人员,把手书交给他,递进内堂里:“请二位在这里稍等一下,这位准猎人的训练场分配结果马上就送到。” 二人在队列外等候,秦水谣早已迫不及待地抢到服务台前。 女孩的身高刚刚过服务台一个头的高度,她把手高高伸到台面上,将一个纸卷递给看板娘:“猎人注册!”她软糯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你不是猎人?”封尘不禁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也不会去西戍部吗?”女孩偏过头来,“这就算扯平了吧。” 莫林执事和村长的交易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卢修也只是语焉不详地告诉了自己。这样轻易地被这个姑娘叫破,封尘觉得她愈地神秘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猎户不解地问。 “你刚刚交上去的可是执事长亲笔签名的考核证书哎!”少女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知道这样的考核证书一般都会签给谁吗?” “谁?” “要么你是走了狗-屎运的特选猎人,要么就是走了内幕交易的关系户。”秦水谣滔滔不绝地讲着,“不管你是哪一种,都不可能被分配到雷鸣沙海中喂鲨鱼的吧。”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封尘,“看你这副土包子样,八成不像是走关系上来的,想不到还是个运气不错的家伙。” 封尘并不是特选猎人,不过他也算是沾了特选猎人的光,勉强算是个关系户吧。但尽管如此,秦姑娘的猜测也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 “那刚刚的四星猎人为什么会被你骗住呢?” “你以为执事长的手书谁都见过吗?”秦水谣得意地。 “问题出在那边那个猎人喵!”猫猫抬起爪子指了指成璟。 执事长的从属猎人,胸前的徽章和一般的工会猎人略有不同。在他们进门的时候,金展就已经认出了成璟的身份。 猎人工会并不是完全团结和谐的组织,仅仅在金羽城这样一个不大不的分会中,就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而其中最大的两个,就是以副会长林敬然为,自由猎人为主力的集团,和以执事长莫林为,服役猎人为核心的集团。这两个集团在面对怪物和重大事件时虽然能够一致对外,但是平时却总是围绕着工会资源和权力而互相倾轧。 金展无疑就是林敬然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并不介意在任何时候让执事长的手下难堪。而成璟作为执事长的随行猎人,则险些成了权力斗争中,一个旋涡的牺牲品。 穿了来龙去脉,年轻的猎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在工会工作时间尚短,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这才让封尘平白无故地遭受了池鱼之殃。 在雪林村里终日与野兽和毫无心机的同龄人为伴,乍一知晓这些成人世界的规则暗涌,封尘不免感到好奇和新鲜,对这一人一兽的崇敬又多了几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少年问道,秦水谣看上去比封尘还要年少,却看上去拥有远同龄人的思辨能力和知识面。 “都是我爹告诉我的。”女孩,“他总是在我耳边絮叨这些事情。”女孩有些心虚,她的随从猫猫才是第一个认出执事长手书的人,也是她凭借敏锐的目力,第一个看到了被金展为难的封尘二人。她一边着,一边偷偷瞄着猫猫,见她还在悠然地梳理着毛,并不把自己的炫耀放在心上,才安心地完后半句,“烦都烦死了,想记不住都难。” “秦姑娘……令尊是这金羽城猎人工会的某位大人物吗?”一旁的成璟忍不住问道。 “不是。”女孩摇摇头,羊角辫一阵晃动,“我爹只是个普通的自由猎人罢了。” 普通的自由猎人,不可能让女儿随身带着贵重的武器和高阶猎人的徽章四处走动。这即使是涉世未深的成璟也知道的事情,想来女孩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家世。这个秦姑娘处处透着孩子气,但在关键问题上的处理却一点也不含糊。 年轻猎人的猜测几分钟后就被证实了,看板娘在核对了秦水谣的基本信息之后,便给她一张猎人训练委派书,在训练场一栏上赫然写着“自由历练”。这个代表着秦姑娘可以自行选择训练场地和委托,甚至即便她什么也不做,一年之后也可以顺利地进阶成为一星猎人。成璟颇有深意地看了女孩一眼,女孩浑然未觉,倒是猫猫抬起头来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封尘友是吗?”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从内堂匆匆走出来,问猎户。 “是我。”他点头道。 “在下是这个交纳厅的总管,我姓宋”,管事忙不迭地介绍了自己,似乎是走的很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手里的纸卷递给封尘,“这是你的训练委派书,请收好。” “宋管事,为什么封尘的委派书要您亲自送来?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成璟皱着眉头问。 “关系户。”秦水谣嘟囔了一句,似乎没有觉悟到她自己也动用了某些神秘的关系。 “不不不,封尘友的委派书绝对没有问题。”宋管事职业性地笑了笑,脸上现出对中年人来有些违和的两个酒窝,“只是考核通过证明上,执事长亲笔的命令,需要在下把这份委托亲手送到封尘友的手上。”他向初次见面的猎户点头致意,“在下个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毕竟是执事长的命令,我也不敢怠慢。” “早知道执事长和你关系这么好,刚刚就不救你了。”听到这番解释,秦水谣有些闷闷不乐,“不定大厅里有多少想要抱莫大人大腿的猎人,哭着喊着要帮你解围呢。” 封尘也是一头雾水,自己除了在考核中与执事长理论了一番,其余时间都没怎么见过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人,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区别对待呢?好奇之下,他解开纸卷上的绸绳,打开委派书。 “东卫城溪谷猎场。”他念道,“安菲尼斯教官,是个龙人吗?” 成璟睁大了眼睛。 猫猫舔着毛的舌头也停了下来。 宋总管一脸无奈地看着猎人。 “你不会是跟执事长有仇吧?”话的是秦水谣,女孩的埋怨此时已经变成了对封尘深深的同情。 三十三 流放 马车停在一个简陋的营地门口。 东卫城依河而建。大6北部的大部分河流都是从雪山流下来的,麟河却不是。晓暮山林深处延伸出的条条溪流,汇成了对金羽城和它周边的城市有如生命线般的麟河。这条河在东卫城附近拐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大弯,由向东流,转而向北。 大面积的水域,使得东卫以西的溪谷地区,即使更接近内6,气候却要比东边的某些区域更加湿润。夏雨水丰沛,道路泥泞不堪,草食龙沉重的身体在泥浆路上几乎是寸步难行。这也是封尘和成璟弃草食龙不用,而是雇了一辆马车的原因。 两人在工会的旅馆住了一夜便动身前往训练营,驾车的是常年来往于金羽城和东卫的老车夫。没有大宗的货物,目的地还是那样偏僻的溪谷营地,老汉起先不耐烦地打算回绝。不过看在成璟也还算是个猎人,安全总有保证,又加收了两成的费用,这才勉强让两个年轻人上了车。 马车在大路上疾走了六十余公里,又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地前行了四个时才到达营地门口。刚一下车,老汉就急急地赶去饮马,他告诉成璟在门口会合,让年轻猎人快些赶回车上,否则剩下的半不够他赶回金羽城。夜晚在野外滞留,不要山路上,即使官路上都是不安全的。 营地的门口铺了一层细细的石子,是门口,其实也就是一个简易的木拱和木制栅栏围成的门。从外面可以看见营地内半永久式的简易木屋,这样的斜顶方屋一眼望去有二十几所,整个型营地应该能容纳五十人上下的样子。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训练营的样子。虽然条件有些艰苦,但是封尘住惯了雪林村家中的木屋,到这里来也只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已。他想到工会大厅里的姑娘秦水谣,她还曾经用恐吓的语气提醒自己,这里是“恶魔的训练营”,更加靠谱一些的猫猫也没有否认这个法。夜里成璟隐晦地提及,这里“和别的训练营有很大不同”,但是至于为什么,三个人都不清楚。 既然来到这里了,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猎户给自己打了打气,推开简陋的栅栏门,走进了营地。 营地并没有哨卡,设在大门侧面充当门房的半露屋里也没有人。成璟在门房的桌面上找到了出入的记录,只有最近五的,用潦草的笔记写了日期,但并没有人出入。出于礼貌,年轻猎人还是在今日的表格里填上了自己和封尘的名字。 “有人吗?”封尘冲着营地里喊道,对于一个正在接纳新成员的训练营来,这里似乎太过安静了,“我叫封尘,是来报道的!” 没有人回应,这个训练营就像被废弃了一样。紧跟上来的成璟推开了眼前一间木屋的门,随着屋门被推开,室内的灰土被扬起来,封尘看到蜘蛛网已经挂满了墙角。 “这里不是真的给鬼怪训练的营地吧。”封尘咽了口唾沫,“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往深处走走。”成璟指了指营地深处,有些不确定地,“总不会连看守营地的人都没有吧。” 训练营并不大,没走多久,二人就在一堵矮墙头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封尘差不多大的少年,身穿黄色短猎装,坐在墙头无所事事。他比封漫云还要瘦些,但绝不是孱弱,反而让人觉得精致有力量。 “喂,你知道这个营地的教官在哪里吗?”成璟挥手道。 瘦削少年正含着一条糖棍,搭坐在墙头看着远方某处,听见有人叫喊,便朝着声音之处望去:“嘿!真的有人来了!”他含着糖棍,有些吐字不清 “那个……”封尘上前两步,仰起头看着他,“我是来报道的,你知道这个营地的教官在哪里吗?” 黄衣少年跳下墙头,两下将口中的糖嚼碎咽了下去:“这个营地的教官走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那这里现在是谁在负责?”成璟问,尽管有些奇怪教官的擅离职守,但他还是要以尘子的报道为最优先的考虑。 “硬要的话……”少年苦笑道,“现在是我在负责,委派书可以交给我,跟我来吧。”他对封尘招了招手,“我带你逛逛营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交接了手续,又嘱咐了封尘几句,猎人成璟就赶回马车上了。只剩下黄衣少年和封尘两个人站立在偌大的训练场上。 “你也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吧?”黄衣少年打开封尘的委派书,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只糖棒放进嘴里。 “‘流放’?”封尘摇摇头,“我不知道,执事长的考核通过证明上亲手写着要我来这里。” “执事长吗?”少年使劲地吮了吮口中的糖棒,“那你还真是把那帮家伙得罪的不轻啊。”他含糊不清地,“我叫贾晓,随你怎么称呼,来到这里之前朋友都叫我假子,但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的。” “我叫封尘。”猎户也礼貌地伸出了手,二人短暂地握了一下,“方才你,这里没有多少人了。”他问,“除了你之外,这个营地还有别人吗?” “有的,”他指了指营地的深处,“都是和我一样,以各种理由被‘流放’到这里来的见习猎人。这样的人,不算你我还有三个。” 听见自己在这个营地中并不孤单,封尘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西边尽头住着一个叫聂洋的,除了他报道的第一,几乎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出来过。”贾晓属于健谈的类型,他一面拉着封尘在营地里四处转着,一面向他介绍这里的情况。 “最高的那块坡地上的,是一个叫申屠妙玲的。” “女孩子?”封尘有些诧异,“女孩子也要来当猎人吗?” 到这里,贾晓的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并不是想要当的,在今年的全部候选猎人中,被分配到这个训练场的,统统都是以各种理由被遗弃了的孩子。” 这里并不是一般意义上见习猎人的训练场,这个溪谷虽然水草并不贫瘠,但由于地形狭窄,不适合大型的下位植食怪物奔跑和迁徙,只有少数的型草食种定居。而这也导致附近只有狗龙一类的型猎食种活动。虽然这里被划定为某只上位飞龙种的掠食场,但几乎从没有它来此地巡视的观测记录。 换句话,这个训练营附近,对于见习猎人来,并不危险,反而太过安逸了,那些寻求训练的学生来到这里,通常都学不到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因为这样,这个训练营在设立不久后就被废弃了,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它并没有从工会的训练营列表中被抹除,反而一直存在着。长久以来,某些犯了错误的工会猎人的子女,因为家族斗争而成为牺牲品的年轻一代,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不必要也不能够被培养的孩子统统都被送来这里,熬过一年的见习期,在得不到任何实战经验和狩猎知识的训练后,被潦草地给正式猎人的徽章,然后默默无闻地度过猎人的一生。这也逐渐成了猎人工会和大人物之间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三十四章 安顿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让那些孩子去参与猎人见习呢?”封尘有些不解,“干脆不要让他们当上猎人不就好了吗?” 贾晓苦涩一笑:“各大家族的后裔和上位者的孩子,有许多都有惊人的赋和不俗的智慧,对他们来,即使不当猎人,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出人头地。但若是套上了猎人的枷锁,我们就要在这个训练营无所事事地待上一年,然后在工会猎人的颐指气使下干上两年最脏最累的活。即使不算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会被抹去棱角,单这毫无收获的三年,又会对人的一生造成多大的损失呢?” 封尘沉默了,没想到猎人训练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流程,居然被玩出了这么多的花样。那些掌权者们着冠冕堂皇的话,做的却是近乎绝人后代的事。 “大概不明真相的外人,看到从这个训练营走出去的猎人整日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才猜测这里是不是经过了什么惨无人道的训练吧。”贾晓自嘲地笑着,口中的糖棒不知何时已经被吃掉一半了,“一年后我们走出这里,想必也会变成他们的样子。”封尘看来,假子应该是个爽朗而健谈的人,但仅仅在这个营地住了几,他的眉头上已经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卢大马的推测没有错,在这里,“死”确实是不可能的,但是白白地消耗青春,却是比死还要令人绝望的事情,这样来,秦姑娘所谓的“恶魔训练营”倒也是有几分应景。 “这里没有人管理的话,那我们的食宿要怎么办呢?”既来之,则安之,封尘强压下这份被遗弃的惆怅,把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问了出来。 “这里所有的空房间,你可以随便挑一个住。”假子手臂一挥,“每周会有补给车送来蔬菜干肉和粮食。”他的笑容变得自然了些,“按照营地满额配给的,吃一半扔一半都绰绰有余。水的话,营地南面有一条溪,可以去那里打。”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心翼翼地,“但是注意,一定要走到营地最西边再打水,南面住着一个大个子,我见过他在水边尿尿。” 南面住的人叫熊不二,是个狠角色,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家伙。用假子的话就是个少年版的人肉战车,是千万不能惹怒的对象。但是和其他被流放到这里的人一样,大暴熊也只是在报道的当和贾晓见过一面,接着就躲在自己的区域里,只有极少数时候才能看得见他。 拥有那样异于常人的身材,熊不二若是能够正常地训练,一定会成为强大的高级猎人。不仅是他,身边的贾晓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在营地无人管理的时候还能暂时客串管理者,显然也是聪慧异常。封尘虽然并没有太多的关于另两个人的了解,但想来那二人应当也有过人之处,四个资冠绝的见习猎人,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流放到这里,眼看着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封尘不免有些惋惜。 “贾晓,你为什么会被流放到这里来呢?”封尘问道。 一直都笑嘻嘻地给封尘解的假子突然严肃了起来:“封尘,这句话以后在营地里不要轻易地出来。”他郑重其事地,“被流放到这里来的原因,归结起来也算是我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随便问出来的话,惹人伤心还是次要,被人认为不礼貌甚至有敌意都是正常的。” “况且,有些人被流放来的原因,本身就是秘密,有些时候少问一些对大家都好。不多话,这是这个营地唯一的要求。” 看见封尘理解地点了点头,贾晓的神色缓和下来,他口中的糖棒再一次吃完了,又从腰后的口袋里拿出两个,递了一个给封尘。 “谢谢。”封尘也学着他的样子含在嘴里,这东西的口感好像年祭时卖的糖球一样,不过更硬,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不过我的话,”贾晓漫不经心地,“被流放到这里来,也许只是因为比较倒霉吧。” ………… 封尘并没有追问下去,假子向他隐晦地提起自己流放的原因,可以看做一种示好,也代表着应有的戒心。毕竟,少年精英们心中想的东西,总要比雪林村中常年嘻嘻哈哈的孩子更多些。 营地的木屋大和结构基本相似,因此封尘便选了一个北面地势较高的屋子,临水而居,高处不易受潮。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打扫房间,将蜘蛛网和灰尘清理干净,打了一缸水,去营地仓房领了些被褥和生活用具,好容易将毫无生气的木屋改造成了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结果还是自己熟悉的生活啊。”封尘感叹着,一边煮着自己的晚餐。配给的干肉都硬邦邦的,远不如新鲜的猎物。哪怕能打到一只兔子也好啊,猎户有些后悔临行前没有将父亲的猎弓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洗好的青菜倒进锅中翻炒。即使带了猎具,这里也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猎场了。溪谷训练营对现在的他来,就像是雪林对七岁的他一样,都是全新的。不同的是,自己来到这里是要当猎人,而不是干回老本行,做一个猎户。 贾晓的话适时地响在他的脑海中,想起他关于这个营地的辞,封尘慢慢放下手中的菜铲。 封尘和封漫云不一样,他并不是以做猎人为最终目标的。他的初衷只是帮助哈德叔叔,为村里同龄的孩子寻求一份属于他们的安全和平静。这个角度来,将他分配到这个安全的环境下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三年,莫林执事长反而合了他的心意。可是这个消息并没有给封尘太大的宽慰,反而让他更加纠结了。 即使流放之地是世外桃源,但流放就是流放,就是一个“你不能够做猎人”的标签,打上这个标签的人,就是不被认可,不被重视的。哪怕是在雪林中打猎,封尘都会想方设法地打一个比父亲的猎物还肥还重的,更何况是为此离家千余公里的猎人见习。 封尘不知道的是,执事长并不是刻意针对他。莫林只是在和麦格尼尼的交易中随口提了一下,又无意中想到了这个地方。既能安抚龙人村长,又不违背猎人工会中“不重用原住民”的规则,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死亡会带来恐惧,被视而不见带来的却是愤怒。现在,这个不经意的举措已经成功地激怒了少年封尘,即使在这里,他也不愿意庸庸碌碌地度过这三年,按照莫林的剧本走下去。 “不就是猎人吗,打猎的事情我七岁就学会了,还能对这些东西没辙?”他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哎呀!”封尘惊叫道,刚刚一阵出神,还没铲出锅来的菜,此刻已经焦糊了。 三十五章 夜袭 接下来的一周里,封尘都住在这间狭而简单的木屋中。他在这期间却做回了猎户的本职,每在营地附近的谷地中探索狩猎。 封尘并不是不想去找他的几个“邻居”,但是一来他不知道如何向陌生的少年们开口套近乎,二来他也有自己的计划和步调。保持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也许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每每路过假子的住地附近,封尘都能看见黄衣少年坐在矮墙的墙头,叼着他的糖棒,两人远远地挥挥手就算见过了,看着开朗少年的日渐消沉,封尘好几次都想去开导一下他。但是猎户自身难保,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踟蹰了几次,他最终还是作罢。 这个营地和贾晓讲的一模一样,树木很稀疏,地形也相对雪林更为平整,但是越往深处就越狭窄,被两侧的巨大悬崖遮住,谷底中心每日只有短短的一两个时可以看见太阳。几日的时间并没有见到大型的掠食种,这让封尘后来的探索更加大胆,也更加深入。 只有一次他遇见了两只结伴而行的狗龙,不过有着擂台上击败它们同类的经验,封尘并不害怕,凭借着对附近地形的模糊记忆,甩掉了两只怪物,可以是有惊无险。 营地中不缺各式武器,大多都是涂满了油的全新制式武器,可是它们大多太重,并不方便。封尘在武备库里还现了两张弓,虽然比老爹自制的弓多了一些不知用途的挂件,封尘还是试着射了一下。 弓的劲力很惊人,凭借少年在同龄人中不弱的力量只能拉开一半。但是他的准头却低的吓人,在门前竖了一块木板用作靶子,箭却一下子飞到了隔壁的房顶上。试了几次,也许是老爹从不教自己射箭的原因,也许是自己真的没有弓箭的赋,他便悻悻地放弃了。 最终,他还是拿了一套最为轻便的单手剑和盾作为狩猎的装备。武备库中武器花样繁多,可是陷阱工具却只有寥寥几种,只有一些巨大粗糙的藤网,成捆的麻绳和铁丝,大概用来修葺屋宇的机会要多过用来设置陷阱。 封尘割了些麻绳和铁丝,在谷底四处布了些型的陷阱。在经过多次的尝试之后,猎户摸清了溪谷里为数不多的几种动物的行动规律。一辈子没有见识过猎户手段的生灵们纷纷落网,他的收获也日渐多了起来。 “这倒是个新鲜玩意。”菜籽油加几块不知名的植物根茎,少年成功地吸引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长毛兔子上钩。封尘从兔笼里将东西抱出来,他在笼子里用铁丝弯成了些倒刺,把挣扎的兔子毛弄得一团糟。 “愿猎神与你同在。”他道,尽管已经远离了大雪山,封尘还是保持着对猎神的信仰和祭祀的传统。被安抚下来的兔子来回地在少年胸口上蹭着,精巧的红色鼻翼开合着,身躯慢慢无力地垂下来。 封尘抽出插在它脖子里的刀,利落地剖开肚子,掏出内脏,堆成一堆,算作给猎神的祭品。 他试着和猎物话是在很的时候,即使越过了杀生的那道坎,年幼的封尘还是不愿意见到猎物死前挣扎的一幕。他还记得那时自己用鼠筒捕了一只松鼠,那生灵虽然并没有多少肉,但却凶猛异常,在封尘的手上来回扭动,自己很难割到脖子。他割了几刀,只不过是给松鼠身上多了几条伤口,惹得它更加愤怒地挣扎。 封尘的声音里好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听到他的低语,松鼠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安然地引颈就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习惯于在收割猎物的生命前安慰它们几句,既是方便了自己动手,又能让猎物少受些痛苦。 这种能力,封尘窃喜地把它归结为自己的赋。 推开简陋的木门,封尘将猎来的野兔挂在墙上。色已经不早了,他打算即刻开始料理晚餐。 厨房里传来一股香味,类似蜂蜜或者花粉的味道,大概是他收集来的野草中,有哪一种是风干后会有香味的类型。在没有书籍和资料查找的情况下,他只能先保存一些草药的标本,等待什么时候可以回到金羽城,去买一些相关的书籍和情报。 忙碌中色已经黑了下来,也许是夏末将至的原因,营地周围的蟋蟀已经不叫了,这让整个营地安静的有些诡异。 封尘将码好的兔肉拨进锅里,一阵滋滋的响声,肉香缓缓溢出来。眼尖的封尘透过锅中的烟雾,看到棚顶好像有什么灰尘掉进了锅里,他皱皱眉头,舀出一勺肉汤,撇进堆放垃圾的角落。 可是突然,更多的灰尘从棚顶掉了下来,簌簌地掉到菜板上、锅里和封尘的头顶,木制的顶棚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封尘自言自语道,他放下锅铲,疑惑地走出门去。 就在他出门的瞬间,木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墙壁咯吱咯吱地乱晃,挂在墙上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掉到地上,拼凑的木板在这样有节律地晃动下慢慢解体。 “喂!谁在拆我的……”“房子”二字没有出口,封尘就见到了罪魁祸,那东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舌头在脸上乱舔了几下,慵懒地转过头来望着少年。 四目相对的一刻,猎户的冷汗瞬间打湿了皮衣背后的内襟。 这是一头熊。 封尘现它的时候,它正背靠着木屋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摇着封尘的窝。是现其实并不确切,因为这头熊仅仅是坐着,就已经快高过木屋的房檐了,木屋在它的眼里几乎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玩具一样。 封尘拼命地压抑住自己想要惊叫的本能,这么近的距离,不要激起怪物的杀心,就是让他好奇起来也许都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被自己摇晃的木头盒子里突然跑出一个生物,巨型熊不住地蹭着木屋的后背也停了下来,喉咙里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它打量着封尘,好像在判断这个东西能不能吃。 “你继续,我要走了……”少年讪讪地摆摆手,没想到连日来都没有见到过大型怪物,今一头熊就这么无厘头地到他的宿舍来串门了,“木屋留给你了,你想怎么拆就怎么拆吧。” 少年眼珠乱转,在寻求一个最优的逃跑路线,他面对着熊,脚下已经一步一步地向远处退去。封尘出门出得匆忙,并没有带上自己的单手剑和盾,但即使是手持武器的情况下,和这个大家伙正面战斗也是极为凶险的。此时他只祈祷这只怪物不对自己产生兴趣,让他顺利地赶去武备库,寻着些趁手的武器,无论是试着击杀它,还是驱赶走,自己都会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现实偏偏要和封尘抬杠,他刚退出几步,怪物就像决定了什么一般,后背猛地一用力,木屋就像被风吹过的纸牌屋一样,哗啦啦地变成了一堆凌乱的木板。借着这股力量,巨熊抬起了屁股,变成了四肢着地的站立姿势。 它起先是懒散地踱步,然后逐渐加快了步频,朝着封尘疾奔而来,四脚带起一堆尘土和木屑。 “救命啊!”封尘以平生最大的声音喊出来,他转过身,手脚并用地朝着背离怪物的方向跑去。 三十六章 逃亡 营地的布局很简单,除了明显大过周围建筑的仓库和武备库之外,其他的木屋都是棋盘式排列。换言之,封尘只要沿着直线奔跑,就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拦身后的怪物,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会从怪熊的四条腿下安然逃生。 封尘试过斜向奔跑,绕过一间木屋,据熊类转弯时会比直线奔跑要慢,或许会让他获得喘息之机。但是他刚刚闪过一个木屋,就听见身后木板爆碎的声音。 封尘匆忙回头一看,只见巨熊根本不屑于绕路而行,直接暴力地从当中穿过。庞大的身躯跑动中带着巨大的惯性,轻而易举地连续撞碎了两个木制的墙板。封尘的聪明不但没有拉开和巨熊的距离,反而让二者更加靠近了。 碎裂的木板四处乱飞,刮伤了封尘的脸颊。少年一咬牙,猛地一锤快要爆炸的肺部,没命地猛跑几步,终于脱离了熊爪能够到的距离。看到巨熊暴力穿墙的一幕,他暗暗放弃了进入武备库寻找武器的计划。 简陋的武备库根本抵挡不住这只破坏力强的熊,就算能挡得住一时半刻,武器上都涂满了防锈的滑腻的油,不经过擦洗根本难以使用,他并不觉得眼前的怪物会给他整饬武器的时间。 决计已定,封尘暗暗调转了方向,往南边跑去。营地南侧有一条溪,他虽然不知道这只熊会不会游泳,但是眼见他青黑色的浓密毛,一旦沾了水,度上肯定要降低不少。过了溪流就是树林,到了那里,凭借封尘对地形的认识,和怪物周旋一会还是有希望的。 想是这么想,但是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几百米的距离对于此时的少年来就像堑一样难以渡过。他已经用拼尽全力的度冲刺了几百米,在奔跑时还要不停地幅变相来控制巨熊的度。 作为一个猎户,封尘懂得如何在追逐猎物时保持体力。但此时身份反转,他变成了挣扎逃生的猎物。听着身后青熊的不断低啸,感受着他身上散的野草和粪便的味道,心知只要停下一秒,怪物尖利的爪子就会剖开自己的肚皮,连内脏都不会留给猎神,封尘便恨不得压榨出自己每一分体力,也许多跑一步,就是生和死的分别。 猎户的体力已经见底了。 远远地看见河道上的溪水映着点点星辉,封尘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已经听不到青熊四脚踏地的踢踏声了,因为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溪流近在咫尺,但更近的却是青熊带着破风声挥来的利爪。在经过近千米的追逃后,封还是体力不支地慢了下来。青熊兽的肉掌上,利爪根根弹出,随着向前的冲势自上而下重重地拍在封尘的后背上。 “啊!”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封尘腿一软,一个趔趄,狗啃泥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熊类的肉掌上似乎有倒钩,轻轻一拂便撕开了他的皮衣,利爪划过之处更是留下了三道寸长的伤痕。 不过现在不是查看伤势的时候。青熊一击得手,止住冲势,他微微抬起上半身,悬空的两个前肢大张开来,就要向封尘的身上抱去。 怪熊的两只前爪是他攻击的主要武器,不仅是那双肉掌具有极强的威胁性,它的双臂也拥有高的爆力。即使是大腿两倍粗的树干,在他的怀抱中也只有被抱碎的命运,更何况是少年的血肉之躯。 封尘顶着背上的剧痛爬起身来,却在回头时看见了青熊的下一轮攻击,他连滚带爬地逃离怪物的正面,在间不容之际躲开了它的一扑一抱。 亡魂皆冒的少年正欲进一步后退,身体却顶到了一堵坚硬冰冷的矮墙。慌不择路的封尘到底把自己逼到了墙角上。 扑空了的怪物追上了封尘的动作,夜色并未让怪物的视力有多少损失。在现愚蠢的少年将自己逼上了死路后,它兴奋地大吼了一声,一步一步地走向绝望的猎户。 得势的怪物并没有急着杀掉眼前的猎物,他眼神中带着戏谑,就像乐在其中的老猎人一样,调戏着已经志在必得的猎物。 走近封尘身前两米,大熊前爪一在地上撑,整个身体直立起来,靠着后腿支撑双脚站立。站直了的怪物已经有将近三米高,头甚至能从木屋的房顶上探出去。 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庞大的怪物,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充斥着封尘的全身,他的双腿还在因为疲劳过度而不停地打颤,背后的伤口也在汩汩地流血,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找不到能够突破这个怪物的方法。 “要回归猎神了吗?”封尘喃喃地。 青熊低头看着蜷缩在墙角的封尘,双腿又笨拙地向前走了两步。 “嗷呜!”它再次张开两只前臂,这次的吼声比以往都要大,像是一种胜利的宣言,又像是用餐前的祈祷。 紧接着,它的身体就像一座即将倒掉的山一样,趴向角落里的封尘。 少年闭上了眼睛。 “唔!”身前喷着热气的大熊突然怪异地叫了一下,向前倾斜的身体并没有如期地压在封尘的身上。 一杆枪,一杆粗重的骑士枪竖在了它的面前,枪尖撑住了它的下巴,勉强让它保持直立的姿势。 封尘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知道面前持着骑士枪的人叫熊不二。 他太高,太壮,就像卢大马和哈依的集合体一样。那人站在这里,封尘觉得自己正在面对第二个巨大的怪熊。 熊不二松开撑着怪物下巴的长枪,双手抡起骑士的巨型方盾,像一柄砍刀一样砍在巨熊的右后腿膝盖处。 制式的方盾沉重异常,怪熊就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似的,向后蹒跚了好几步。它的后腿吃痛,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不过熊不二的长枪也从怪物的下巴上解放出来,他交盾在左手,右手持枪,做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姿势。 “心啊!”看见面前的壮硕少年要正面对抗这个险些让自己魂归猎神的怪物,封尘担心地大喊了一声。 “碍事的躲远点!”熊不二头也不回,对封尘呵斥道。 眼看着猎物到手,却遭到了第三者的阻挠,青熊气恼地仰起头吼了一声。对面的人类所持的大型武器,在一个照面间就造成了让自己也感到惊讶的伤害。青熊感受着隐隐作痛的右腿和下巴,谨慎地趴了下来,后退了几步,准备冲锋。 “区区牙兽种……”熊不二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但他还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方盾,身体尽量缩在盾后,弓步站好,警惕地望着怪物。 “来吧。” 三十七章 独战 这只怪物叫做青熊兽,是牙兽种中生态位比较低级的怪物。虽然位阶不高,但却拥有一身惊人的蛮力和体重,成年的雄性青熊兽可以达到七八百公斤。眼前这只虽然是雌性的,但攻击性和破坏力也不遑多让。 真熊和假熊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一起,熊不二用高大的盾身死死地抵住暴冲而来的怪物。他切入战场的位置并不好,只在封尘身前一点点,稍有后退,便会像猎户一样,被堵在墙角,任由青熊蹂躏。他本来可以选择在怪物的身后动偷袭,但是眼看着大家伙就要用身体压垮这个同为见习猎人的少年了,熊不二不知为何,还是临时改变主意,选择了正面防御。这样的选择,让他丧失了次攻击的主动权,只能和怪物硬碰硬地战斗。但是好在封尘已经在二者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机灵地跑远了,熊不二暂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不二感觉到左手的盾牌上传来一股绵绵不绝的巨大推力,青熊把一张侧脸贴到冰凉的盾面上,四肢同时用力。它想要像推房子一样推倒这面盾牌,以及盾牌后的人。 熊不二再怎么壮硕,也无法和比自己重几倍的怪物正面角力。少年吐气开声,用肩膀使劲地顶了一下盾牌的左侧。正面扛着怪物厮打的盾牌突然侧过来,让出一个角度,少年的身体也随着这股力量偏到一旁。 与之对抗的力量乍一偏离,用错力的青熊兽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个趔趄。借着这个短暂的机会,熊不保持举盾在前的姿势,身体侧移几步,停在怪物的侧后方。他蓄力已久的长枪果断平刺而出,向着青熊兽厚实的皮毛狠狠地扎上去。 但怪物的转身却比熊不二预想的要灵巧得多,虽然没有完全转过身来,但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青熊已经从背对少年的状态转为侧对。它伸出一只前爪,准确地挡在少年要刺的部位上。长枪划过怪物坚固的腕甲,出刺耳的摩擦声,枪尖居然没有在腕甲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真是难缠……”熊不二抱怨道,但动作上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他抽枪回身,拉开和怪物的距离,挥盾荡开青熊兽迎面袭来的利爪,再次用力刺出一枪。 怪熊本能地用坚固的腕甲护住头和肚子的要害之处,后腿连连交错,不退反进,迎着锋利的枪头逼近少年的身前。 “啊呜!”青熊兽一声凄厉的大喊,少年一枪建功,在怪物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但怪物皮糙肉厚,这一枪并未伤到动脉,鲜血只是沿着肩头流下来,没有喷溅的迹象。 疼痛让青熊兽的愤怒又提高了一个等级,它双手抓住熊不二方盾的边缘,身体疯了似的左右扭动,想把盾牌从少年手中拉扯下来。少年持盾的左手苦苦支撑,奈何力量不济,还是被扯动着一起左右摇摆。 这么近的距离下,长枪的枪尖已经失去了命中的可能,熊不二只能用粗大的枪身不住地抽打着巨熊的侧身。可是巨大的怪熊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在意,它又向前凑了凑,咬上方盾的上沿。 这个姿势显然更加适合怪物力,头手并用,青熊拉扯的力量愈地强大了。熊不二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用足了十成力气,但却无异于以卵击石。怪物骤一用劲,将口中的方盾向侧上方一甩,足有一百六十斤重的熊不二连人带武器被高高地甩起,重重地落在几米外一个木屋的废墟中。 ………… “这东西是怎么进来的?”贾晓猫着腰,躲在一个木板堆的后面,夜色下隔着几十米远,他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张牙舞爪。 “我怎么知道,我还在做饭,它就开始拆我的房子。”封尘大口地喘着粗气,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现在不是问缘由的时候吧,怎么处理这个家伙才是最要紧的。” “确实,”假子又站高了一点,看了一眼不远处酣战着的一人一兽,“大个子在死撑,他顶不了多久的。” 这是几十秒前,封尘被熊不二救下来后并没有远远逃开。即使不是为了回报熊不二救了自己性命的事实,猎户也不能放任这只怪熊在营地里肆意破坏。 而且封尘背上伤口已经散出淡淡的血腥味,往坏处去想,如果大熊反而被真熊结果了,这只怪物有很大几率下一个就要回头找自己的麻烦。 贾晓就是这个时候寻着青熊兽破坏木屋的路线找来的。 两人一碰头,假子就注意到了封尘背上的伤势。他脱下封尘的皮衣,把还算完好的内襟撕成布条,给猎户做了简单的包扎,勉强止住了血。不过情况并没有好转,不远处的熊不二在青熊兽的利爪下险象环生,两个少年也在焦急地想着对策。 “怕火吗?” “在夜里反而是引怪物来攻击你的灯塔。” “听熊都喜欢吃鱼。” “拜托,有人把你戳了个窟窿,你还会想着吃饭吗?”贾晓翻了个白眼。 “我在溪水南边的树林里布了些捕猎的陷阱,把怪物引到那里应该还有机会。”封尘舔了舔嘴唇,“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贾晓终于知道,这些猎户都在做些什么了。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封尘,这子一定是无聊透了,才有心思把这荒郊野地当做打猎游戏的猎场。不过封尘的无心之举,可能成为今日三人活命的唯一转机。假子没再多什么,他观察了一下封尘的伤势:“还能跑吗?” 封尘点点头,经过短暂的休息,他的体力略微恢复了些。 贾晓将背上的双刀扔给他一把:“先上去,把大个子救下来再。” 两人从不同的方位直奔战场中心而去,此时熊不二刚刚被青熊兽甩落在废墟中,正在艰难地用长枪撑起身体。但怪熊显然更快,已经早早地冲到了少年的身边,故技重施地用后肢站立,想要凭体重压垮对手。 一片狭长的木板打着旋从青熊的背后飞来,狠狠地砸到它的后脑勺。刚要动攻击的怪物乍一遭受重击,头部向下猛地一低。 “来啊!大家伙!”身后是封尘挑衅般地叫喊,青熊蹒跚着回过头,现这个人类正是自己最初想要追逐的猎物。它朝两边来回张望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这个被自己揍得奄奄一息的壮硕少年结果了再。 趁着封尘短暂的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贾晓已经欺身近到了青熊的身旁,他拔出单手刀,对着它的跟腱处一阵猛砍。 后肢着力处留下了几条伤痕,青熊兽吃不住力,“咚”地一声趴在了地上。 “大个子,听我。”封尘一面在怪物的身边周旋着,一边扭头看向刚刚站起来的熊不二,“我们把它引进树林中,里面有我布下的陷阱。”他闪开青熊的一记爪击,“红布条指着的是拌索,蓝色指着的是陷坑……” “我哪里都不去,你们也不要跟上来”壮硕的少年冷哼道,“我要在这里一个人干掉它。”被怪物折腾得周身疼痛,熊不二的火气已经在爆的边缘,此时的他听不进任何建议。 “喂!”贾晓疾退两步,“不要死撑啊!你一个人搞不定的!” 熊不二没再什么,但是他摆出了长枪的步态冲锋姿势,枪尖朝前,方盾紧贴着身体,他低着头,我行我素地大步地向青熊冲去。 三十八章 杀熊(3000) 熊不二又一次被青熊甩飞出去。 少年的抗击打能力出乎意料地强,几次封尘都以为他已经爬不起来了,却又见他拄着长枪和盾牌执着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猎户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火焰。在大雪山的另一头,地主封漫云的眼睛里也燃烧过类似的火焰。 然而这股火焰并不能使营地中的三人摆脱危机。熊不二没有将两个对他而言太过瘦的帮手放在眼里。长枪挥动之间完全没有顾忌到有队友在一旁,感觉着那势大力沉的挥击和突刺,封尘有好几次都觉得这个人形的大熊想要将他们和青熊兽一起杀掉。 想要在运动中引导青熊撞人陷阱,没有这个能打能抗的熊不二必定会困难重重。更何况目前怪物的注意力完全在它的身上,这场战斗的节奏必然要以他为主。 但是大个子并不肯转移战场,也不愿让二人从旁协助。任凭他们破喉咙,在火气上涌的熊不二面前根本无计可施。贾晓和封尘在战团中几进几出,有一半以上的次数都是被熊不二的长枪逼退的。 “你要送死我们不拦着,不要搭上我们的性命好吗?”假子也怒了,他刚刚被利爪拍上了右边的身体,现在肋下已经留了一个不啻于封尘身上的爪痕了。他迫不得已将单手刀交到非惯用的左手,攻击力度再次下降。 “大个子,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封尘也焦急地,他的背后刚刚扎好的绷带,在剧烈的运动下又有血迹渗了出来。 “我不需要你们来指挥我!”熊不二仍然一意孤行,他那沉重而锋利的武器确实给怪物造成了最多的伤害,但是他自己也多次被击中,整个身体上都布满了爪痕和摔出的淤痕。 高大的熊不二再次将长枪横扫而出,直奔青熊兽的侧脸而去。封尘连忙躲闪,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不稳,就这么仰倒在地。 怪物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一面用厚实的腕甲抵挡住疾扫而来的长枪,一面转过身,两只前爪搭在猎户的肩头。 “封尘!”假子大喝着,左手利刃连连挥出,然而他的位置只能砍到怪物的屁股和尾巴,刀刃卡在肥厚的脂肪里,根本不能对青熊造成多少伤害。 怪物的两只爪子抓住猎户的肩膀,没命地使劲摇晃起来。封尘觉得整个世界都像碎了一般,眼前已经无法形成完整的图像。他全身的骨头在青熊兽的爪下摇摇欲坠,内腑一阵绞痛,口中“哇”地一声吐出些许白沫。 看到封尘在怪物身下几乎要支撑不住了,贾晓更加焦急地攻击着怪物,熊不二的长枪也连连刺出。可是已经抓到手里的猎物,青熊兽哪里会轻易放开? 它身体向左一靠,推开欺身而上的熊不二,尾巴一甩,又将后方的贾晓逼退好几步。封尘已经在剧烈的摇动下眼睛翻白了,可是两个少年须臾之间却无法将他从怪物手上救下来。 ………… “嘁,几个傻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夜风中穿着黑色大氅的猎人无奈地笑了一下。 “你去吧,再晚点他们之中就有人要重伤了。”话的是一个艾露族,同样是一袭黑色大氅,如果不是格外明亮的翠绿色眼睛,它几乎就要和夜幕融为一体 二人就站在几百米外一个木屋的屋顶,夜色中猎人的眼睛只能看到远处战团的轮廓,刚刚所有的战况都是他身旁的艾露族用口述的方式传达给他的。 黑衣猎人解下背后的巨锤,只听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原来锤柄上缠绕着拇指粗的铁链,一直连接到猎人臂铠甲的拉环上。 “想不到,我罗平阳有朝一日也要做这些替年轻人擦屁股的事情。”叫罗平阳的猎人摇了摇头,从屋顶纵身跳下。 他的双脚和地面乍一接触,竟然出“铮”的一声,好像金属击打在地面一样。 “你习惯就好了。”艾露的声音显得很笃定,让人猜不出只是队友间的玩笑,还是他真的这样认为。 罗平阳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一落到地面就急向战场赶去。他的大氅向后扬起来,露出腿部的铠甲,却有一条右腿自膝盖以下只有一只金属棍子作为支撑。 断腿的猎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的奔跑姿势极为奇特。每每右脚金属棍落地时,只是轻点地面,而左脚肉足落地,则骤然力,向前猛跳一大步。 他用这样交替蹦跳的方式奔跑,却也并不慢于一般人的度。随着他的前行,身后留下了一串“嗒铮、嗒铮”的,有节律的响动。 随着他离战场越来越近,封尘的险象也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他面前,可怜的孩子被青熊兽摇得七荤八素,早已晕厥过去。 “真是的,都这么危险了,才要我上来。”言语中,罗平阳抡圆了手中的锤子,他的锤柄比制式锤子略短些,锤头也更加沉重,抡起来嗡嗡作响。 蓄势已满,黑衣猎人右臂一甩,将武器朝着怪物的方向扔了出去。 锤子带着尖啸,拉着锤柄上的铁链,直直地朝着怪物的头部飞去。“咚”的一声闷响,正中怪物的面门。即使是晚上,又是在高跑动中,罗平阳这一记飞锤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并没有丝毫偏差。 看到有第四个人赶来,贾晓暗暗地松了口气。虽然这名高大的带着奇怪武器的人,并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见习猎人,也从未在营地里出现过,但是他赶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对青熊兽起攻击,想来正该是友非敌。 这记沉重的飞锤将怪物砸得晕乎乎的,它晃动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寻着锤子飞来的方向寻找着起攻击的人。 罗平阳早就离开了方才的位置,他用力一扯手中的铁链,重锤飞过七八米的距离,轻盈地落到黑衣猎人的手中。 猎人脚步不停,趁着青熊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跑到了他的身旁。怪熊抬起前肢,想要把手中的封尘当做肉锤,砸向进逼而来的猎人。但罗平阳显然更快,他把锤子自下而上紧贴着怪物的肚皮扔出,锤子从青熊的臂弯内侧飞上来,狠狠地砸在它的下巴上。 再遭重击的怪物头部向后一仰,双爪无力地松开昏迷的少年。锤子像是有灵性一般,在攻击了怪物后,主动地环绕上了正在下坠的少年。黑衣猎人大喝一声,用力一拉,将去势已尽的锤子和少年一并揽到怀里。 他三两下解开封尘身上的铁链,,将奄奄一息的少年平放在地上。 “把他带走!”黑衣猎人对两个仍在攻击的少年命令道。 贾晓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地挥出两刀,退出了青熊的攻击范围。 熊不二也恨恨地“哼”了一声,两记精妙的锤击已经证明了,来人的实力比自己要高出太多。尽管仍想和怪物分出胜负,但此时把它交给有能力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弃掉已经用钝了的长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远远地退开。 青熊两只前爪在身侧慌忙地挥动了好几下,这才止住要倒下的身体。它环身四顾,却现刚刚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少年,拿着长枪的少年和追着自己屁股的少年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猎人。 倒霉的怪物今夜三番两被莫名其妙地冲出来的人类打断,又平白地添了许多伤口,若是这样退去便显得太过吃亏。这里还剩一个人,抓到它至少还能弥补自己的损失。 怪物的利爪在思考完成前就已经拍了下来,尽管经过连番的战斗,体力充沛的青熊兽攻击力度仍然令人生怖。 “铛!”一声金铁交鸣的撞击声,却原来是罗平阳单手挥起了锤子,在利爪落到自己身上之前,抢先将其荡开。 “不要我欺负你啊。”黑衣猎人喃喃地道。 他放开锤柄,而是抓住一截铁链,用完好的左腿站定,金属的右腿连连点地,竟然就这么在原地转了起来。随着他的旋转,手中的重锤也飞转起来,二者互相带动,转越来越快。 须臾之间,一人一锤在运动中居然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猎人的周身卷起了阵阵罡风,青熊想要攻击,却找不到下手之处。 罗平阳操控着人肉陀螺不断靠近怪物,锤子终于结实地砸在了它的侧肋处,转带来的强大打击力让它痛呼一声。 锤子的旋转并没有停下来,更多的攻击雨点般地砸在怪物身体的一侧。青熊急忙用腕甲去抵挡,但重锤震击的力道却能够透过外壳,直透内部的肌肉和骨骼。 每一次锤击,怪物庞大的身体就猛地颤抖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攻击相反的方向趔趄一步,攻击连绵不断地到来,青熊兽也侧移的越来越频繁。后腿已经受伤了的怪物终于抵挡不住潮水般的锤击,朝着一侧砰然倒下。 黑衣猎人用力一拉,锤柄再次落到手中,他抬起右手,对着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青熊头部狠狠砸下去。铁肉相击,出打年糕一般的吧嗒声。 两下过后,怪物的口中吐出大股大股的血液,舌头软软地瘫在外面,已经不省人事了。 “死了?”罗平阳自言自语道,他蹲下身去,一只金属腿让这个动作变得比常人更加困难。他用手试了试怪物的呼吸,“只是晕过去了吗?” 他又站起来,抬起锤子,对着怪物的脑壳猛击了两下,见眼珠已经暴突出来了,方才停手。 三十九章 教官 “不合格,不合格,不合格”罗平阳的手从少年们身上逐一点过,他的食指最终停在熊不二面前,“熊家就是不缺你这样能打的猎人。” 听闻此言,踞坐在地上的大熊偏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但是,”罗平阳加重了语气,“不合格。” “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听到强大猎人的判断,熊不二有些不忿地道。 这是青熊兽一战的第二,经过了短暂的修养,封尘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他最大的伤势是罗平阳赶来前,被青熊兽摇伤了的内腑。在服了那只神秘的艾露赠给的几副汤药后已经明显地好转了。 但外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在场的五人中,参与战斗的三人个个都或多或少地敷着伤药。外伤最多的熊不二更是整个上半身都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营地中间的院里,五个少年次齐聚。大熊是被断腿的猎人抓住后襟拎出来的,封尘则是挣扎着想要看看救了自己性命的猎人,假子无所事事地跟了过来,或许是他觉得晒晒太阳能够加伤口的愈合。 另外两个素未谋面的一男一女,大概就是贾晓先前所的聂洋和申屠妙玲了。 男的比封尘要高些,脸缘瘦削,脸色黑,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女的人如其名,确是个美人,鹅蛋脸配上水蓝色的眸子,即使在简陋的营地中,也穿着干净的米黄色猎裙。 不过女孩也和其他人一样,自己在院子里寻了个角落,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猎人口中无情的“不合格”,也没有让她做出丝毫的反应。 “你是新来的教官吗?”贾晓问道。一个陌生的猎人,在这个时机出现在这个营地里,除了教官没有其它的可能。 “我才是你们的教官。”神秘的艾露从猎人身后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日的夜色中,半昏迷的封尘只依稀记得这只艾露的声音,声音有些苍老,话沉稳而有节奏,就像雪林村里讲起故事来的哈森大伯一样。 眼前的这只艾露确实已经很老了,除了本族特有的几根半透明的长须外,它的八字胡软软地垂下来,几乎要垂到脖根处,猫脸也皱巴巴的,不似普通的艾露族一般可爱。 “你们可以叫我安菲尼斯,我身边这位是罗平阳,我的助教。”安菲尼斯有节奏地着。 封尘的委托书上写着这个名字,但是当他来到这里,看见空空如也的营地时,他便以为这个名字奇怪的教官也和猎人工会的上位者一样,遗弃了这个训练营。 没想到时隔多日,封尘不但看见了自己的教官,还侥幸地为他所救。 “要一只随从猫来做我们的教官?”熊不二嘲讽着,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是否会触怒对面的艾露。 安菲尼斯似乎并不介意,“战场上错估敌我的力量,不听从队友的建议,一意孤行的家伙,从各种意义上来,甚至都不如最没有经验的艾露猫。” “而你,”苍老的艾露接着点评下去,他指着封尘道,“也不合格。” “我只是运气差而已吧。”封尘苦笑道,在整个战斗中,他主观上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失误,但是青熊兽最先攻击的就是他的住宅,最后时刻怪物突然转变目标也是毫无征兆的,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你错了。”安菲尼斯的胡子抖动着,“在战斗中,你曾经想要将怪物引入布满陷阱的密林,在当时来确实是不错的计划。”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熊不二,“但是计划并没有完成,不能有效地和队友沟通,在行动上达成一致,你这个战术的起者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心服口服的猎户知趣地低下了头。 “而你们两个,听见队友的呼救,不出手帮忙,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菲尼斯突然怒目一视,指着申屠妙玲和聂洋,“连最根本猎人荣耀都丢了吗?” “我在洗澡。”申屠妙玲朱唇轻启,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辩解,而后便继续望着远处,不再吭声。 “我不需要队友。”男生终于话了,“我连猎人都不是,为什么要顾忌猎人的荣耀?”他的手指向受伤的三个少年,封尘现聂洋的臂展比常人长些,手上的骨结也出奇地大。 “你们为什么不是猎人?”安菲尼斯反问道,“从踏进这个训练场的一刻,你就已经是见习猎人了。” “那又怎么样?等一年的训练结束了,去做工会大厅外扫地的猎人吗?”贾晓吮了下口中的糖棒,不无丧气地道。 “我知道这个营地的历史。”教官朗声,“我也知道你们在疑虑什么。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接受正规猎人的训练。”他的眼神逐一扫过面前的五个少年,“你们的目标是一年以后,带着比今更加强大的力量,有去接受真正的猎人的委托。” “喂,叫一只退了休的猫来教我们怎么当猎人,”聂洋不屑地,“和没有教官有什么两样?” “你不是来这里养老的吧?”熊不二罕见地附和了一句,对他来,让一个看着并不强大的艾露族来教授自己,是比虚度一年还要令他不爽的事情。 “我的退休福利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们来操心了。”安菲教官的声音依旧带着沉稳的节奏,“不过如果有人质疑我作为教官的能力,随便你们愿意怎么证实,我乐意奉陪。” 言语间,教官已经脱掉了自己的黑色大氅,接着是双手的护腕,胸甲,最后连内甲也脱了下来。茶褐色的毛和暗黄色的肚皮就赤在众人面前。显然,他已经帮助少年们选择好了“证实”的方式。 聂洋抢先一步走出了自己的角落,他有样学样,也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系在腰间。 “粗俗。”远处的申屠妙玲虽然并没有注视着场地中央,但却不悦地低声道。 “什么规则?”高瘦少年问。 “把我当成6行龙就好了。”艾露站直了身体,略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就像在太阳下晒够了的猫一样。 聂洋无论如何都没法把这副干瘦的身体和龙类联系起来,但能够放下如此大话的,想必也有些本事。聂洋不敢怠慢,把头一低,抢先攻了过去。 四十章 器量 聂洋的进攻动作很有意思,他的双手交叉在身前,并不是成拳,而是掌心朝外,手指微微弯曲,好像在抵挡着什么。凭借得独厚的臂展,他轻易地就能护住躯干和头部的要害。 艾露族比人类矮得多,聂洋在行进中一直警惕着不要被攻击到下盘。一人一兽乍一接触,他就急忙一腿扫向教官所站的位置。 安菲并没有如他所愿地跳起来,他将猫爪挡在胸前,硬吃了这一记鞭腿。在肉掌和腿接触的一瞬间,它抓住了聂洋的裤脚,攀上了少年的大腿。 一个回合间,灵活的艾露就爬上了少年的身体,他踩着聂洋的后背往脖子上爬去 少年怎能轻易让他得逞,他右臂绕过左肩向身后抓去,妄图抓住在自己身上肆虐的东西,远远地扔开。 安菲尼斯好像预见到了似的,他用两只猫爪环住聂洋的胳膊,用力一荡,像乘秋千一样,荡到了和少年面门一样的高度。 聂洋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连忙用空出的左手挡住自己的脸,可是已经晚了,精致的猫掌抢先一步拍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掌出乎意料地重,反震得安菲自己也倒飞出去。不过聂洋更惨,他的头骤然向后一仰,带着整个身体向后倒去。他只来得及用双手撑在背后的地面上,堪堪保证了没有让头先落地。他坐倒在地上,竟是摔了个屁墩儿。 “我告诉过你,把我当成6行龙就好了。”站稳了的安菲戏谑地看着狼狈的聂洋。 坐倒的少年感觉自己脸上流下了温热的液体,他用手掌一抹,血液沾了满手。教官拍在他脸上的时候顺带着用爪子挠了一下,三条爪痕留在脸上,已然是破相了。 聂洋的脸色更黑了,他沉默地站起身来,用干净的左手拍掉了裤子上的尘土。 “臭子,你行不行啊?不行退下去,让能打的上!”贾晓在一旁唯恐下不乱地叫嚷着。 聂洋不声不响地摆好了进攻姿势,这次他没有抢先冲上去,而是谨慎地缓步靠近悠然站着的安菲尼斯。 近到了一个冲刺就能面贴面的距离,两人几乎同时选择了加。艾露的脚猛蹬地面,一步竟然跨出了比聂洋更远的距离。 少年伸出双手向两个不同的位置擒抓而去,两臂挥动间封死了它所能攻击的所有方位。 面对聂洋志在必得的一抓,教官却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在二人即将撞上的一瞬间,身体猛地仰倒,双腿靠着惯性向前铲去。洋一步迈出,腿间露出一大块空隙,安菲教官竟然从空隙中滑了过去。 把后背露给强敌是战场上最自寻死路的选择。疾奔中的少年赶忙止住身形,但已经晚了,教官凭借一手漂亮的下铲顺利地来到了他的背后。顺利移形的安菲一个挺身,站直起来,他保持着和聂洋背对背的站位,纵身一跃。 干瘦而矮的教官跃起的力量如此之大,已然越过了聂洋头顶的高度,他在空中腰身一折,做出了一个凌空后翻的动作。 就像排练好了一般,此时的聂洋正欲回头,却看到了空中近在咫尺的,攻击动作已经做完了一大半的教官。 紧接着,一记重脚就落在了聂洋的后脑勺,少年身体一晃,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再也起不来了。 “你不需要这么认真的。”罗平阳脸色怪异地看着安菲。 教官抬起头,眯着眼睛:“这是军方的擒抱技术,我不果断一点,不好就被抓住了。” 严肃的罗平阳罕见地在心里数落了一下安菲尼斯,这个瘦的老头虽然看上去有些高手风范,但出手从来都不知轻重。初生的牛犊不知深浅想要挑战他,还不如挑战自己这个半残的猎人来得安全些。 一旁观看了全程的贾晓和封尘有些木然地对视了一眼,对打中教官的动作虽然马行空,不拘一格,但却极有效率。除了第一脚看似故意地被聂洋打中,剩下的全程中,少年的手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 “弱鸡。”一旁的熊不二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高瘦的少年几个回合就被他一半的艾露猫放倒了,虽然从教官的动作中能看出他有些身手,但熊不二的自傲不允许他还没有尝试就先认了输。 一声低喝,大熊站起身来,眼神阴鹜不定。他向前两步,走到安菲尼斯的身旁。 “你要和我打?”教官看着熊不二身上缠满的绷带,不确定地问。 少年用行动肯定了安菲尼斯的问话,他抡圆了拳头,拳风带着怒意打向只有熊不二肚挤高的艾露。 教官低头让过带着杀意的一拳,贴近大熊的身体,拳脚连连向他身体的几个部位点去。观战的众人看的真切,那些攻击都是奔着少年的伤口而去的,虽然攻击并不重,却足够让还没有完全合拢的伤口重新崩开了。 大熊连连地惨哼几声。腿上几个重要肌腱的伤势被引动,他骤然失去了行动的力量,被教官在膝盖上一扫,在众人面前软倒了下去。 “想跟我过招,伤养好了再吧。”安菲尼斯头也不回,从他身边走过去。 “教官。”观战良久,贾晓突然站了起来。 “贾家都是聪明人,看了一场半,你还没有明白吗?”站在一旁的罗平阳沉声提醒道,“凭你们几个子,是没办法动到安菲一根毫毛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贾晓尴尬一笑,他咬断了口中的糖棒,任由外面的一半掉到地上,“我想确认的是,你们能够教我什么?” 即使两个教官实力再怎么高强,猎人毕竟不是与人相斗的职业,想要在训练场中获得历练,就要有足够强大的怪物和足够危险的环境来供他们探索。不幸的是,溪谷训练场并没有这样的条件。 “这就是我和罗这些没有在训练场的原因。”教官将地上的甲胄一一捡起穿好,“我们去了西部砂原,猎了几窝彩鸟,把他们的蛋扔进了溪谷里。” “这片溪谷这么大,两窝彩鸟又有什么用?”封尘不解地问。 “如果是它们的话。”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申屠妙玲轻声,“此时的溪谷,应该已经成为方圆几百里内最危险的地方了吧。”她虚望着远处的眼神收拢回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与少年们相对的一人一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为我们的训练提供条件?你们不怕犯了工会的忌讳吗?” “这件事你不需要管。”这次是罗平阳在回答,“你们只要知道,安菲教官和我完全有能力教导你们。跟着我们,你们能得到最优质的训练,即使这样还不愿意留下的,可以和下次工会的补给车一起回到金羽城。” “只要在这个训练场,你们就会受到我的庇护,但也要以听从我的命令为交换条件。脱离了我能做主的范围,你们就只有自生自灭了,我想金羽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想找你们麻烦的人。”安菲尼斯适时地恐吓着,“就让我看看,你们器量的大吧。” 四十一章 守营 “锤子?”贾晓单手拾起地上的一个长柄重锤。 “不要。”封尘摇摇头,猎户从来不用打铁的工具来狩猎,重锤的攻击会砸碎骨头,砸坏毛皮,让猎物的肉和皮的成色都变差。即使不需要考虑售卖的问题,锤子也并没有一击致命的能力,猎物会在弥留中痛苦很久,这也是猎户不愿看到的。 “这个家伙呢?”假子用手中的糖棒指了指墙角竖着的一柄大剑。 “太粗笨了,我用不习惯。”封尘还是皱着眉头,大剑的长度堪堪达到自己的眉心,拿着这样一个巨大的武器,移动和攻击都会变得迟钝。 “你不要我就拿着了。”黄衣少年倒是非常钟意这柄巨剑,他整饬了一下剑上配套的搭锁,三两下系到自己身上,略一沉腰,将沉重的巨剑背了起来。 “我还是用我的单手剑吧。”猎户放下手中的一把太刀,他凭着记忆中哈德叔叔的姿势比划了一下,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力,刀刃太长,动作稍大就会碰到自己。 “你没有经过系统的武器训练吧?”假子试探着问,他观察到封尘挥刀的动作有些笨拙,持刀的手形也不正确。联想到前日并肩作战的情形,猎户拿着一把单手刀,只会毫无章法地乱劈乱砍。 “哪里有学过啊。我做猎户的时候都是下套子抓怪物,只有剥皮的时候才会用上刀。” “猎人的工作很多时候都要去探索未知的地区,没有那么多机会给你设陷阱的。”对于封尘的战斗方式,假子心里有些无奈,“更多的时候还是要真刀实枪地硬上。等有时间了,我教你一些基本的武器使用方法。这个营地整体的实力越强,我们守住的把握就越大。”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训练营中的五个少年要负责守护这座营地,这是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安菲尼斯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被放进溪谷中的彩鸟,本身虽然具有一定的攻击性,但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可是彩鸟有一个奇特的能力,他们会模仿龙吼。 彩鸟拥有强大的声腺和敏锐的对声音的感知能力,几乎被它听到过的每一种龙吼,它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孵卵期间的这种怪物,模仿的**比平时更加强烈。这些吼叫声虽然能震慑住生态位较低的龙种和蛇类,但也会引来更多的龙。 在雌鸟孵蛋期间,雄鸟最远会飞到几百公里外为其寻觅食物。也就是,在蛋还没有孵化的三个月间,以彩鸟巢穴为中心的几百公里内,将会有数不尽的龙类从自己的栖息地,被彩鸟的叫声引到中心来。 老艾露并没有透露巢穴的具体所在,但他能够肯定,彩鸟的巢穴就被他安置在训练营地的附近。 熊不二第一个答应留了下来,不过他执意要单独把守营地的一个方向。申屠妙玲只是淡淡地了一句“无所谓”,似乎并不把眼前的危机放在眼里。地上瘫痪的聂洋,教官私自地帮他做了“留下来”的决定,理由是“他会想要找机会向我报今日之仇的”。 看着安菲尼斯胡子抖动的样子,封尘突然觉得这个干瘦的老猫在高人风范之余,似乎还有腹黑的一面。 贾晓和封尘双双选择留下,前者称自己“出了训练营便无处可去”,后者本已经做好了“即使没有教官也要自己训练”的打算,此刻有了专业的教官和合适的训练环境,对他而言更是雪中送炭。 但即使并无一人缺席,要防守偌大的营地对于五个少年来还是太吃力了些。营地纵横千余米,从一侧巡视到另一侧都要十分钟的时间,五人分散到各个角落,互相之间的支援必定会受到掣肘。 单个的大型怪物入侵倒还可以勉强支撑,可若是成群的怪物四散跑到各处,对营地来不啻于一场灾难。 少年们经过简单的商议,划定了以仓库为中心的二十余间房子,外围的木屋在青熊兽一战的时候被损毁了不少,没有防守的必要。白里四个方位分别派一名少年驻守,夜间每个时辰轮流守夜。在聂洋醒来之前,封尘先代替看守他的方位,在长臂的少年恢复行动能力后,则让猎户和贾晓一起行动。 这套有些仓促的防守计划是贾晓制定的,对相互还不熟悉的见习猎人们来,分开行动比集体行动要好太多。且不互不熟悉的少年们无法完成有效的配合,在行动理念有冲突的时候不互相捅刀子已经是大善了。青熊一战就是鲜明的前车之鉴。 划定了各自的防守区域,少年们便开始装备自身,假子和封尘因为要将昏迷的聂洋抬进房间里,来到武备库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 “这件东西你穿上。”贾晓把一套皮衣交到封尘的手上。 借着武备库内黯淡的光线,封尘看到这是一套制式的猎人软铠,在胸口和四肢重要部分用金属的甲片进行了加固,关节处灵活自如,行动并不会受到限制。 “怎么有这么多口袋?”封尘问道,软铠的上身两侧胸前各有四个袋子,腰间两侧也满满地挂上了八个腰袋,就连腿两侧也各有两个长条形的皮袋子。 “打开看看。”贾晓一副你自便的眼神。 武备库的猎人装备都是已经整备好的,在十几个口袋中装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狩猎道具。封尘打开一个胸前的袋子,里面装着三个灰色的圆球。 “这个叫音爆弹。”贾晓解释道,“滞空一秒后会爆开,产生高频率的音波,这些音波人类是听不到的,可是对于一些听觉敏感的怪物来,不亚于在你耳边燃放一颗巨大的爆竹。” “这东西只要有正确的用法,或许比陷阱的效果还要好。”听到音爆弹效用的介绍,思维敏捷的封尘已经想到了各种使用的方法。 “这个又是什么?”好奇的猎户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颗金色的球。 “别!”看见封尘将它在手中轻轻抛起来,假子赶忙制止,可是已经晚了,两人之间爆出强烈的闪光,一瞬间将晦暗的武备库照耀得比室外还要亮几倍。 近距离地遭到剧烈闪光冲击的二人将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可是强光入眼,封尘觉得整个人都被照得晕乎乎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猎户不停地抹着眼泪,“整个世界都变成白色的了。” “这叫闪光弹,要闭上眼睛才能扔啊!”贾晓捂着眼睛,龇牙咧嘴地。 四十二章 莫林 “放松,不要被它的挑衅激怒。”莫林执事长声音沉着,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卢修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不带任何武器,就这样平视着对面的毒狗龙。 这只怪物比普通的狗龙要稍瘦一些,它的皮肤是橙色的,点缀着紫色的斑点,分明是沼泽区域特有的警示色。毒狗龙不但有着不输于狗龙的凶猛暴戾,还有能喷出使血液凝固的深紫色毒雾的强大能力,是沼泽中极难对付的群居动物。 但此时的毒狗龙已经不能喷毒了,它的毒腺被人用利刃割掉,喉咙处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口,这使整只怪物都显得暴躁异常。 但是卢修并不害怕,因为毒狗龙被关在拇指粗的铁钎围成的笼子里。 “龙人族的能力是由感情和意志触的,当一个龙人族工匠怀着对他所打造的兵器无限的热爱时,他便会拥有远人类工匠的技巧和状态。”莫林一边观察着少年的状态,一边给他讲述着,“同样,当你激动的时候,你身上的龙人血脉就会受到激,让你拥有部分龙类的能力。” 执事长抓着卢修的两个胳膊,这让他只能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毒狗龙。不知为何,看着笼内的毒狗龙不断地吼叫和挑衅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些烦躁。 “平静下来。”察觉到卢修的心跳的有些快,莫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单凭血脉激的力量并不稳定,也不完善,你要靠自己的意志去控制它,才能让它为你所用。” “我现在……很生气。”卢修讷讷地,他的视野渐渐地锁定了毒狗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想和它打一架。” “控制自己。”执事长教导道,“你们身上都有龙族的血,这种精神上的共鸣会非常的强烈,但如果任由他展,你就会变成只有战斗本能的野蛮怪物。” 卢修的呼吸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粗重,面对着毒狗龙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有一种想要钻进铁笼撕碎对方的冲动。 这种冲动越来越难以抑制,卢修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的喉咙咕噜咕噜地直响,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 “控制住!”莫林在大个子的身边大声喊道。 “嗷呜……赫!”卢修挣脱执事长的束缚,冲到铁笼的面前,他双手抓着铁笼的门,对着里面可憎的怪物晦涩地放声大吼。 随着这一声龙吼,毒狗龙就像遭受了什么重击一般,身体一缩,软倒下去。卢修也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扶着铁笼的栏杆跪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今就到这里吧。”看着少年萎靡了下去,莫林体谅地摸了摸他的头,吩咐随从猎人将他扶回房间休息,“按我的方法冥想恢复,你的意志还需要继续磨炼。” “莫大人,有人来访。”一位身披铜甲的随从猎人请示道。 早有人将装着毒狗龙的铁笼拉下去,地面上拖出一道细细的黄色痕迹,竟是晕厥前怪物吓出的排泄物。 莫林厌恶地捂着鼻子:“叫他到前厅去等我。” “我可不喜欢等人。”门外响起了一个漠然的女性的声音。 这里是莫林宅邸内部的训练场,平日里专供执事长和他的亲近随从训练所用,现在已经被划做教导卢修的地点。在莫林的整个宅邸中,这里是除了仓库和卧室之外最私密的地方。 然而女人并不顾忌这些,她既不在意执事长的威严,也不在意宅邸中的层层防守,就这样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没有人敢于拦住她,因为她胸前的猎人徽章上有五个闪闪亮的金星。 金羽城的五星猎人不过二十名,其中过一半都是工会的高级官员,凭借指挥大型清剿活动和处理大型危机的功劳,工会官员能够轻易地获得更高的猎人等级评定。 而自由猎人想要获得五星的等级,则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甚至要以生命为赌注。因此拥有五星等级的自由猎人,在整个金羽城少之又少,而其中的女性猎人,变更是只有一个。 这个人就是况大师。 “况姑娘别来无恙啊。”莫林的脸色看不出喜怒。 “我喝不惯莫大人待客的茶,就自作主张地走进来了。”女人的面色有些蜡黄,自由猎人常年在外奔波,却是没有多少时间来打理自己,“莫大人不会怪罪我吧?” “林敬然那老人精派你来的?”执事长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重新提了一个问题。 “莫大人和副会长的私交还真是不错。”况大师道,即使语义中含有反讽和揶揄,五星猎人的语气也还是那样坦荡,有一股自由猎人的英气。 “那老头也是手下没人了,居然派你来和我交涉。”好像从女人的表情中读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莫林自顾自地。 “林副会长觉得,我才是来交涉的最佳人选。”况大师正色道,“执事长不要忘了,我也算是宁和商会的半个股东,由我来质询的话,于情于理都是最合适的。” 莫林罕见地显出不悦的神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让他也有些头痛的事情,他强硬地:“那又怎么样?押送那三船矿石的并不只有工会所属的猎人,也有三分之一是自由猎人。”他眼神炯炯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如果责任的话,林敬然自己也要担三分之一的责任。” “我并不很在意你们的赔偿。”况大师分毫不让,“我只想问清楚,那三条丢失的货船里,除了配给矿石,还有什么?” 两人的眼神交汇到一起,训练场里弥漫着一触即的火药味。女人的态度便是林副会长的态度,二人在金羽城的公会里明争暗斗了多年,早已对彼此的出牌方式了然于胸。此时林敬然这样强硬地想讨一个法,除了给自己施压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想到这里,莫林的脸色缓和下来:“你回去告诉林敬然,飞空艇的事情我会给他一个答案。但我不希望下半年工会猎人的武备再出什么问题。” 况大师也放松了些,在装备经费上的适当宽松,换来一个对林大人而言非常重要的答案,这笔买卖也能勉强算得上童叟无欺了。 正事已了,况大师的架子也放了下来,她看似无意地问莫林道:“据东卫城溪谷训练场重新开启了,是您的意思吗?” 莫林点点头。 “执事长大人就不怕犯了众家的忌讳?”五星猎人有些疑惑。 “能够流放见习猎人的地方,在哪里都不缺,少了溪谷一个还可以开另一个。”莫林解释道,“比起那些浑身铜臭的商人的怒火,我更要担心的是一个危险的家伙。” “是谁?” “安菲尼斯。”执事长轻吐出一个人名。 “那头老猫?”况大师有些惊讶,“你把他派到那里去了?” “他是自愿去的。”莫林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很期待他能在那片废墟里玩出什么花样来。” 四十三章 难度 一连四,营地里都没有出现什么大型的怪物。 落单的野鹿和其它野兽撞进训练营的次数明显地增多了。分守其它方位的见习猎人从不在意这些迷路的野兽,所以这些肉味鲜美的野味也都成了封尘锅里的炒菜,和梁上晒着的干肉。 “食草动物的异常迁徙,就是大型掠食种到来的前兆。”贾晓凝重地这样对封尘。 聂洋早已醒了过来,免不了又在私下里对艾露教官一阵臭骂。他接替了没有战斗经验的封尘,独自把守了营地的西面。 四个有着不同家世背景的杰出少年不约而同地特殊对待着封尘,不知是对他刻意地照顾还是并不认可他的能力。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封尘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提升实力的紧迫感。 他并非对猎人这个职业充满热忱,而是单纯地想在这一年的训练中为大家出一份力。至少在这个训练营中,他不愿意拖其他人的后腿。 所以他对单手剑的练习格外卖力。贾晓将使剑的基本劈砍招式一股脑地传授给他,虽然假子并非专精片手,有些家传的精妙招式也不便传授,但对于几乎是一张白纸的封尘来这些基本的知识已经让他受益匪浅了。 “猎人的武器,但凡是近战的,大多数都是双手持握的重型武器,只有单手剑配轻圆盾的组合被保留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贾晓悠哉地坐在墙头,看着封尘在太阳下一下一下地做着旋身斩击的动作。 “是因为灵活吗?”封尘停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要论灵活的话,远程武器中的弓箭和轻弩才是最佳的选择。”贾晓摇摇头,“一击不中可以从容远退,一个弓箭大师在战斗中完全不被怪物近身的事例比比皆是。” 封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贾晓从容地把他最爱的零食塞进嘴里,“单手剑的最大优势在于他的安定性。”少年细数着,“笨重的大剑在针对灵活的怪物时容易疲于奔命,重锤在面对一些软体的怪物时也有心无力,若非特化了贯通能力的弓和弩,其他的远程武器全都害怕碰到肉质坚硬的怪物。” “单手剑什么都不怕吗?” “也不是这样的,只能,单手剑在面对各种怪物的时候,都能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挥,任何怪物和战况都不会让它的性能降低太多。”临时教官跳下墙,来到封尘面前,“除此之外,单手剑还是唯一一个可以方便地在拔刀状态下使用各种道具的武器。” 贾晓接过封尘手中的单手剑,“你看这里,这两个卡槽可以让剑柄固定在金属手套上,做一些抛甩的动作时可以保证武器不掉落。” 封尘仔细看了看,在剑柄的头尾两处确实各有一个凸起,猎户原本以为是起保护作用的,没想到猎人的装备上还有如此便利的机关。 “左手的盾牌也是如此,可以轻易地固定在左臂的铠甲上。”教官变戏法似的,将盾牌的抓手掰开,变成一对锁扣,固定在封尘的胳膊上,“这两个机关是制式的单手剑自带的,双手能够解放出来,关键时刻有可能就会救了你的命。” 乍一接受新鲜的知识,封尘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将双手的机关摆来摆去。雪林村中的猎户,打猎时大多都是用些传统的技术和器械。一副单手剑就有这么多学问,在封尘看来是精妙而新奇的事物。 “所有的猎人武器都是这样的吗?”少年问道。 “不是的,单手剑因为武器尺寸较,铸造方便,但威力不大,才有可能也有必要在上面加装各种机巧。”贾晓解释,“我曾经见到过在剑柄上加装了机关链,可以让剑身像飞刀一样飞出去的,也有在盾牌四围加装刃条的设计,让左手也可以进行攻击。” “盾牌也可以进行攻击?” “没错,”贾晓点点头,“即使是普通的盾牌,如果使用得当,也可以成为威力不俗的武器。”他再次接过封尘手中的圆盾,持在左手。 贾晓回身朝向矮墙的方向,稍稍后退两步,似乎在蓄势。他一矮身,将盾牌横在面前靠左的位置,接着猛地向前一踏步,左手顺势向前顶出。盾牌打在墙面上,四周的灰尘簌簌地落下来。 这一击并没有结束,假子借着反冲的力量后退了半步,盾牌在身前打横,左手猛地向左挥去,将盾牌的下沿当做砍刀一般砍在墙面上。 “嗡”地一声金属和石头碰撞的声音,似老钟敲响,盾牌竟然深深地嵌进石墙中。 “大概就是这样啦。”贾晓把盾牌拔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并不强壮的少年喜欢的却是大剑重锤一类的暴力武器,他的单手剑功夫只有架子而已,被封尘崇拜地看着未免有些心虚。 “这是什么情况?”猎户睁大了眼睛。 “这面墙也没有很结实啦。”贾晓腼腆一笑,“这种程度的攻击,如果不是打在要害,也不会造成多少伤害的。” 封尘使劲地摇了摇头,他问的并不是贾晓那一击的效果,而是远处走来的罗平阳。 顺着猎户的指向,贾晓看见一身黑色大氅的猎人扛着一件不规则的事物从远处走来,金属腿砸在地上出“铮铮”的声音。隔着百余米,二人就能闻到一股冲的血腥味。味道中隐隐有些骚臭,似乎正是从罗平阳肩膀上的事物里飘出来的。 走近了些,两个少年就现,助教身上扛着的是一个巨大的肉团。 这块肉看不出是什么怪物身上的,因为整个肉团就像被某只巨大的手揉成的一样,骨骼、肌肉和皮肤混乱地交缠在一起,大概走了一路,血液已经流干了,肉球上只剩下了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什么情况?”看清了罗平阳手中恶心的事物,假子连吃糖棒的胃口都没有了,他一脸嫌恶地看着逐渐走近的助教。 “这是一只雌性的狗龙。”有节奏的老猫的声音从猎人背后响起来,安菲尼斯攀在罗平阳的背后,好不惬意地,“至少刚刚还是一只雌狗龙。” 封尘看了一眼罗平阳右手上擎着的特制巨锤,锤子上的血迹还没有清洗干净,比肉团的恶心程度也不遑多让。 “你们做了什么?”贾晓有些惊慌地问。 “嘛,我觉得你们最近有些安逸了,想给训练增加一些难度。”安菲尼斯从黑色的大氅上爬下来,一只手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所以就在散步的路上,袭击了一伙狗龙。” 四十四章 首领 “我们现那群狗龙的时候,这只正在和狗龙王交尾。”安菲尼斯一本正经地,“想要激怒整群狗龙的话,这是最快的方法。”他揶揄地看向正在把那坨肉团扔到地上的罗平阳,“至于他为什么要做的这么过火,我就不知道了。” “打碎全身的肉,能让血腥味散得更快些,比较有效率。”黑氅猎人就像没有听到这个为老不尊的艾露话中隐含的意思,丝毫不为所动。 “喂!不要这么自作主张啊!”封尘喊道,他看着罗平阳将雌狗龙的尸体堆在地上,又用锤子把这坨肉摊得更开一些。 “对了,忘记和你们,那群狗龙是追着我们过来的,我们正聊的工夫,它们应该已经到了。”安菲得逞地一笑,“狩猎愉快,喵。”教官看起来很开心,言语末带上了艾露族特有的口癖。他重新跳回了罗平阳的肩膀上,指挥着大个子猎人拖着一只金属腿跑远了。 尽管教官如此血腥的狩猎方式让信奉猎神的封尘有些不快,但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对这个临时拉起的队伍来,成群的怪物反而比单个强大的怪物要好对付得多。面对兽群,起码每个少年可以自由地选择目标,不会再像青熊一战时互相妨害。在众人最基本的信任还没有建立之前,封尘会一直祈祷不要出现大型掠食种。 但是营地的地形并不适合防守,就近能取得的材料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防御工事,这也是封尘这些里并没有在营地内外布置陷阱,而是专注于提升自身实力的原因。如果狗龙群分散地攻过来,五个人根本无法照顾到整个营地。 防守失败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全员战斗不能”,第二个则是“营地建筑完好数量少于五个。”用教官的话就是“没有能打的了人,或是没有能住的地方。” 防守失败后会怎样,教官并没有明,但是在答应了他如同卖身契一般的条件后,封尘相信后果必定不会有多好。 “我们得把这块肉挪到营地外面去,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尘子提议道,“怪物是冲着尸体来的,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营地建筑的损失。” 贾晓附议地点点头 一声凄厉的哨声在营地的上空响起,骨哨是封尘的父亲临走前塞进他的手中的,在训练营里临时地充当了众人联络的工具。 ………… 熊不二离鸣哨地点最远,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六只狗龙在围攻众人了。 他看到唯一的女生申屠妙玲站在一间木屋的屋顶上,对着其中一只狗龙连续射出三支箭。武备库提供的制式长弓他也尝试着拉过,虽然能拉到满月,但却无法以这么快的度尾相接地射出三支箭,想必这也是沉默的女孩家族的特殊手段。 聂洋和封尘一样使用一套单手剑,不过那武器怎么看都不像制式的,剑身太长,配上高瘦少年的长臂展,竟然挥出了大半个太刀的攻击范围。他一人左挥右挡,竟是抗住了两条狗龙还显得游刃有余。 加入战团的大熊颇有默契地拉走一只没有对手,茫然地破坏着建筑物的狗龙。每个少年都专心地对抗着自己的猎物,没有人顾及别人的战况。 封尘不怕狗龙,因为这是他唯一一个曾经击败过的对手。在填鸭式地学习了四单手剑的使用后,他的信心更足了,猎户几个闪躲动作便绕到了狗龙的身后,轻而易举地将刀锋送进了它的尾巴底端。 学着贾晓的样子,他横盾于胸前,沉肩吐气,迎着拼死攻击的狗龙猛地向前一撞,凶猛的怪物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愿猎神与你同在。” 收割了怪物的性命,封尘抬起头来,现自己已经是最慢的一个了。 申屠妙玲的对手被一箭射进了喉咙,只有箭羽还留在口外,和贾晓放对的则是被他的那柄大剑腰斩为两折,聂洋身边的两只狗龙身上布满了大大的伤口,大概是流血力尽而死的,熊不二的猎物则是被暴力地一枪贯穿。 救援而来的三个少年都阴着脸。 “只有这几只杂鱼,为什么要叫我来?”聂洋第一个表示不满。 封尘指了指地上那一滩碎肉:“教官给营地里加了料,待会大概会有一个狗龙族群要来。” 一众少年都是心思活络之辈,闻到地面上泛起的血液的腥味,脸色不禁全都凝重了起来。 “这六只狗龙都是雄性的。”贾晓简单地查探了一下。 六只怪物是充当族群的斥候和先锋队被派到这里来的,族群由于战斗和繁衍的需要,雌狗龙总要比雄性多些,作为战斗主力的雄狗龙一般不会过族群怪物总数的三分之一,能被派遣为斥候的就更少了。 大致心算一下,熊不二得出了结论:“这个族群,如果集体出动的话,总数可能会过五十头。” 一听到这个数字,五人的心都凉了下来。单个的狗龙作为生态位最低的掠食种,击杀难度并不高,但这群怪物强大的资本就在配合和纪律性,拥有五十头狗龙的族群比五十头落单的狗龙要难对付几十倍。经验老道的猎人队伍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个数量的族群,何况是既没有配合也缺乏经验的五个见习猎人。 “如果只是守住营地的话,只要干掉狗龙的领就可以了。”申屠妙玲轻描淡写地着,看不出她的情绪。 “你是在那一只吗?”熊不二的长枪遥指营地外率领着众部族慢慢围拢而来的狗龙王。 “这也太犯规了吧!”封尘惊叫道。 一般的狗龙都只有一米多长,成年人的肚脐那么高,可是这只狗龙中的王者身长却已经过了五米,站立时身高也过了两米,站在部族中间,好像是家长在带着几十个孩子一样。与普通的狗龙不同的是,它的脖子上长着一圈围脖样的肉扇,上面布满了橙色的环状花纹,看起来甚是显眼。 “这倒是……有些大过头了。”贾晓的手心也冒出汗来。 嗅觉灵敏的狗龙王循着血腥气向前追踪着,那团碎肉离它越来越近。怪物左右闻了闻,辨识出血腥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当它意识到自己的爱妾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团奇形怪状的东西时,它悲怆地抬起头来,呜呜地吼叫着。 四周随行的大狗龙跟着他们的王者一起哀鸣起来,一时间整个营地遍响着怪物的鬼哭狼嚎。 吼够了的王者忽扇着自己的围脖,四下里寻找杀害他同族的罪魁祸,在不远处看见了严阵以待的封尘五人。 它轻嘶了一声,好像出了什么命令一般,身后的一众狗龙缓缓地四散分开,隐隐有将少年们合围的趋势。 四十五章 围攻 “不要让他们围上来”封尘高声警示着,雪林里被逼急了的精灵鹿群,都能够围成搏杀野狗和野猪的阵型,何况是个体战力本就不俗的狗龙。 “我们从狗龙王的方向突围。”看着高大强壮的狗龙王,熊不二的眼神里满是炽热的战意,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外伤还没有完全合拢。 众人的任务是守营,而不是从营地里逃生,直面包围圈的最强点或许会打得艰难,但确是破解眼前困境的有效手段。其他人没有反对,默默地跟上了奔跑在最前面的大熊。 “美女,在这个距离你能射杀那头领吗?”话一出口,贾晓就有些后悔,若是申屠妙玲能做到的话,先前狗龙王刚一出现的时候她必然已经做了,“或者能伤到它也行。” “制式的弓射程只有一百五十码,最佳攻击范围更是只有七十码不到。”女孩早已从房顶上跳下来,跟着大部队一起向前冲去,“这个营地配给的弓箭并没有经过贯通特化,不射进它的要害,就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只会激怒这个大家伙。” 听得真切的众人放弃了远程狙杀的计划,不过依靠他人本来也不是这些心高气傲的少年所希望的。 “大剑范围广,适合群攻,我和美女负责清理这些跟上来的狗龙,谁能负责这只大家伙?”假子宛然一个指挥者的样子。 “我去!” “我来!” 聂洋和熊不二几乎不分先后地要抢这个任务,奔跑中两人的眼神快地一个交锋,冷冷地看了一眼对方。 “一起去就好了啊,把握不是更大些吗。”不明就里的封尘建议道。 “我不要他帮忙。”两个音色不同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狗龙已经追上来了。”贾晓看了一眼背后,“一起去吧,注意站位,不要犯傻。” 聂洋恨恨地偏过头去,熊不二也一言不地向前急奔跑,看来是勉强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狗龙的包围圈已经合拢,放眼望去组成阵型的有大约三十个,大概是狗龙王将一部分老弱病残排除在这场战斗之外了。 不过余下的数量也已经足够使众人难以应付了,成群的狗龙有着完善的攻击方式,他们并不一拥而上,而是分批次地跳跃到对手面前,用自己的尖牙利爪在最短的时间给予对手最大的伤害。一击结束后,他们通常会退到后方,给同伴的下一轮攻击留出位置。 它们就是这样一波接一波地像潮水一样拖垮对手,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这种模式下狗龙能有效地轮番休息,保持体力,而包围圈中的猎物通常会疲于奔命,最终丧命在这些狡诈的东西的撕咬下。 贾晓将大剑一次又一次地在面前横挥着,剑身长的巨剑给了他优越的攻击范围。但集群的狗龙忌惮沉重的武器,根本不与他正面搏斗。几次横斩下,他只是斩落了一两只躲闪不及的狗龙,对大势没有什么影响。 封尘尽职尽责地守在申屠妙玲的面前,作为队伍里唯一的远程职业,她的生存对整个队伍都有战略性意义。 狗龙们很快现了这个站在后方上不断射杀自己同类的女人,包围圈里骤然分出四只狗龙快奔向两人的位置。 申屠妙玲正在不停地狙射稍远处的狗龙,那些狗龙挡在聂熊二人和狗龙领之间,为他们快接近狗龙王制造了不少麻烦。营地里谁也不服气谁,但在群战的场面下,简单的互相支援也是必不可少的。 封尘当仁不让地扛起了和四头狗龙周旋的任务。 他提盾挡住第一只狗龙迎面而来的扑击,怪物紧紧地抱在盾牌上,想要拖倒少年。但这只狗龙身材较,体重不够,是以无论如何也拉不动紧握盾牌的封尘。 猎户将右手的剑往怪物柔软的腹部刺去,但却被另一只从侧面扑来的狗龙咬住了胳膊。武备库的软铠在四肢处有精制的钢板作为防护,狗龙锋利的牙齿和钢铁摩擦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但钢板太滑,怪物的牙齿无处着力,被封尘用力一抖,抖掉了缠在身上的怪物。 这样一耽搁,先前封锁住封尘盾牌的狗龙便远远地退开,又有一只新的狗龙气势汹汹地甩动着尾巴扫向封尘的大腿。 猎户的单手剑在假子的调教下已经初见起色,他踏步拧肘,圆盾护住下盘,单手剑斜劈而出。 怪物的尾巴刚刚扫到盾牌上,封尘的剑锋已经落在了他的背上,猎户将剑刃向下一压一拉,怪物的背上出现了一道几寸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狗龙惨嚎一声,早有同伴急急地逼上两步,狠地撕咬了几下。封尘用盾牌连连挡开这些毫无章法的攻击,受伤的怪物已经被救了下去。 两只救援的狗龙护着一只伤者,在三米外和封尘对峙着,它们的眼神凶戾而狡诈,但却并没有急于动下一次攻击。 “糟糕,少了一个!”怪物的攻势太猛,他并没有注意另外一个去到了哪里,他下意识地向申屠妙玲的地方看去,但女孩周围并没有怪物攻上来的迹象。 “背后!”刚刚射出一支箭的女孩大声娇喝道。 已经晚了,封尘背后的狗龙有了充足的助跑时间,它就像罗平阳的飞锤一样迅而准确,高高地跳起来,重重地扑到了封尘的后背上。 这只狗龙似乎是四头中的领队,体重和力量都要更大些。封尘被骤然扑来的巨力压倒,他双手本能地向下一撑,这才避免了让额头撞在布满碎石和沙土的地面上。 对手已经倒下,四只狗龙乘胜追击,他们齐齐地围上来,对着地上的封尘乱踩乱咬。猎户抱头屈膝,盾牌在各个要害处不断游走,好容易避免了被这些猛畜分尸的命运。 不过被四只怪物挤在中间,狭的空间里封尘无处使力,一时半会再难站起来。 “簌簌簌簌”,猎户耳边传来四声弓箭破空的声音。 围攻封尘的四只狗龙里,有两只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还有两只齐齐地嚎叫一声,退开了好几步。 “自己起来。”这当然是申屠妙玲的手笔,在看到封尘遇险之后,她四箭连射出去,饶是以她的箭术,也只有两箭能勉强命中要害,剩下两只只是给狗龙造成了两个不大的创口。 不过这一波主要是为了让封尘脱离险境,是以逼退狗龙比造成杀伤要更加紧急。 封尘一个挺身便站起来,他遥遥地向美女点了点头:“谢谢。” “下次看好自己的背后,我不是来看孩子的。”申屠妙玲冷冷地。 自己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女孩子,但却反过来被她救了一次。封尘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加入战团中。 四十六章 失误 装满的箭壶能够盛放三十支箭,为了拿取方便和降低重量,申屠妙玲只装了二十四支。 先前的战斗中用掉的箭虽然已经被回收,但是狗龙大军出现以后,她一直在忙于为强攻狗龙王的二人打开通路,并没有机会补充弹药。再加上为了救封尘一次性地用掉了四枝,女孩的箭壶已经要见底了。 更重要的是,刚刚申屠妙玲撤出对聂洋和熊不二的支援,已经让围在狗龙王身边的士兵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狗龙王是一个族群行动的头脑和核心,怪物们不会让这两个人类接近自己的王者的。弓箭攻击只有短暂的停歇,狗龙们便一拥而上,想要阻止这两个已经冲到离领不足十米的人。 “逼退就好,不要浪费时间。”聂洋低声道。 “用你教。”熊不二在快的行进中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大熊止住冲势,举在身前的长枪猛地一推,将一个迎面扑来的狗龙洞穿。他把枪往身侧一甩,甩掉了狗龙的尸体,更多的怪物却扑了上来。 熊不二眼睛一瞪,额头青筋暴起,巨大的方盾紧紧地拢在身前,长枪平举,从右到左地横扫而出。粗大的枪身带着劲风向巨棍一样扫过眼前一干怪物,狗龙们被抽得四散飞出,甚至有一只被挂在枪身上,一直到少年力尽停招才向后倒飞出去。 聂洋单手剑攻击范围不够,在群战时有些吃亏,但这却难不住他。只见他双手剑盾相碰,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他仰身蓄势,左手猛一挥出,竟是把盾牌离手扔出。 如果熊不二稍稍注意一下,就能现,那扔出去的盾牌上有一根细细的金属线与洋的手臂相连,在离体之后仍然能接受少年的操控。 少年指挥着圆盾在身外横向飞行,路途上的狗龙被盾牌的边沿打中身体,竟然也控制不住地横飞出去。 聂洋的单手剑是家族特制的,不但有着能够令盾牌离体的机关,盾身也比一般的单手剑要重,大概就是为了应付眼前的这种情况。 两人齐齐威,三两下便逼退了挡在路上的狗龙,来到了龙王的身前。 近距离地观察狗龙王,更是有一种睥睨众人的压迫感,它只是随意地站着,就有一股自然而然的王者气息。 不过少年们却是没有时间观察狗龙王的体态,因为怪物早就现了近前的二人,它一声高吼,周围的跟班凑过来六只,包围在二人的身后。 “专心抵挡狗龙王!”贾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黄衣少年大剑横扫而出,追着二人的六只狗龙不得不疾跳退开,和贾晓缠斗在一起。 后顾之忧已经消失了,熊不二急急地一枪刺出,进行试探性的攻击,聂洋也用几个闪避的动作快地靠近狗龙王,想要找到一个便于他攻击的位置。 眼见暂时已经没有人能够帮它阻挡来敌,狗龙王只好亲自上阵。它身体一低,巨头向前探出,坚硬的头扫过的轨迹正好将两个少年都包含在里面。 熊不二赶忙停下攻击的动作,将盾牌高举,抗住这一击。聂洋却是身体向后一倾,双腿前铲,竟是现学现卖地用上了安菲尼斯的下铲动作。 聂洋靠着这一铲,成功地从狗龙的腿间来到怪物的后面。他从软铠的某个口袋里一掏,掏出了一个手掌大的圆形事物。 聂洋用右手剑在这个圆盘上一磕,那事物立刻出了滋滋的奇怪响声,少年看准一个空隙,将这个圆盘丢在了怪物的脚后跟处。 “大个子停手!”聂洋喊道。 可是晚了,熊不二在格开狗龙的头部重击时,右手的枪便已经蓄势刺出了。狗龙王为了避开这一枪,好巧不巧地一脚踩在那手掌大的圆盘上。 紧接着,那狗龙好像着了什么魔一样,踩在盘上的脚再也不肯松开。不但如此,它的肌肉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先是四肢,接着是躯干,然后连头部和尾巴都强烈地抖了起来。 熊不二的长枪刺入怪物的身体,他也像传染了一样,身体生了和狗龙一样的症状。大熊持着枪的手不断抖动着,头根根竖起,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健硕的少年却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攻击一般,脸上的肌肉极度扭曲变形。 “麻痹陷阱!”申屠妙玲在远处认出了聂洋安置在地上的事物。 “身体和武器都不要碰到他们,用木板把大个子推开!”贾晓临危不乱,快地出了解决的办法。 “我来!”危急关头,封尘将武器固定在胳膊上,他逼退围攻自己的两个狗龙,在周围的木屋废墟中寻了一个细长的木板。 申屠妙玲不再珍惜仅剩的箭枝,她左右开弓,撂倒了向猎户冲来的几只怪物,让他顺利地冲到熊不二跟前。 “啊哈!”封尘抄着木板将大个子推离狗龙的身躯,脆弱的木板在二人的力量下不堪重负地折断,可是熊不二也和狗龙分开,不再奇怪地颤抖了。大个子好像失去了全部的体力,身体一斜,倒在地上,汗水哗哗地向外流淌。 “你……是不是……故意的?”熊不二虚弱地喘着粗气,愤怒地看着眼前的罪魁祸。 “我提醒过你,”聂洋有些心虚地,“而且我以为你看到我的动作了。”他的本意只想限制住狗龙王的行动,队伍中有一个远程职业,或许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给怪物造成大量的伤害。 “这场战斗结束……我要……杀了你。”熊不二威胁了一句,便不再多言,此刻的他,恢复体力比什么都重要。 雷光虫带电的身体,经过一系列处理,可以形成高电压的电场。这种圆盘上携带着处理过的雷光虫,可以在电量耗光之前麻痹住怪物的身体,为攻击和捕捉创造机会。 但毕竟是高压的电,在限制住怪物的同时也会对接触的猎人产生伤害。好在狗龙王身体庞大,承受了大部分的电流,熊不二的抗打能力也出奇地强,这才没有在电流肆虐之下对大个子造成永久的损伤。 这一次配合的失误不但让队失去了进攻的先机,还暂时性地失去了熊不二这个攻坚的第一人选。眼见着狗龙王在众弟的护卫之下抗过了麻痹陷阱的效用时间。它的身体晃了几下,从陷阱中挣脱出来,虽然受到了不的损伤,但战力却没有消耗殆尽。 “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贾晓大声地喊着,可是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呢?随着几人6续地集中到一起,包围圈也越来越,先前杀掉的几只狗龙造成的缺口已经渐渐合拢。 几人终究还是被残存的狗龙,围进了一个以地上的熊不二为中心的,方圆十米的块区域,而且包围圈还在不断缩。 狗龙王加紧催促着,怪物们已经在这里丢下了太多的尸体,族群已经伤了元气,如果不能取得胜利的话,他领的地位恐怕不保。 四个还能战斗的少年在更加密集的攻势下苦苦支撑,然而身后是受伤的队友,少年们既不能向前冲,也不能向后退,处处掣肘之下,战力大打折扣,再加上体力的明显下降,情势已经岌岌可危。 “不想点什么办法的话,今就会死在这里!”申屠妙玲不甘心地,她的箭壶里只剩下了一支箭,她擎着箭根,用长弓和箭与怪物近身肉搏。 话音刚落,营地外的疏林中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隆声,像是战车碾碎沿途的树木在霸道地前进。 狗龙王仰起头,呜呜地叫了两声,部下们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次攻击,警惕地退到了包围圈中。 一只青灰色的鳌肢从树丛中探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 树丛边缘的几棵树被阴影中的怪物压倒,一颗而丑陋的头,跟着一个巨大的灰色的腹部从林后钻出来。 “我们……今绝对会死在这里了。”贾晓有些丧气地。 四十七章 乱入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罗平阳低声问道,安菲尼斯和他就站在几百米外的空地上看着这一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怪物注意到这里。 “咳咳。”干瘦的老艾露站的稍微靠前一些,他借着咳嗽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错,不这样怎么叫增加难度呢?” “这种规模的狗龙群已经是一星猎人的极限了吧。”断腿猎人指着远处的包围圈,“再加上一个这种体型的鬼狩蛛,就是一般的二星猎人想要抗住都要靠些运气。”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安菲故作轻松地,“他们怎么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能以正常猎人的眼光去对待。” 几百米外一人一兽的随意交流,就这样决定了见习猎人们接下来的命运。不到危急时刻,罗平阳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少年们只能在危机重重的营地中自生自灭。 “鬼狩蛛,甲壳种,食腐的。”贾晓快地介绍着远处慢慢走来的怪物。 怪物巨大的身体终于完全从树林后显露了出来。鬼狩蛛比狗龙王的体型还要大上一些,它的左右节肢之间的距离堪堪过了四米,巨大的腹部立起来也差不多有三米高。 最醒目的是它背上有两个幽紫色的水晶样花纹,看起来像是两个闪着邪光的眼睛。这眼睛和窄的头部组合起来,无异于一颗可怖的骷髅头。 “名字取的倒是应景。”聂洋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东西要是晚上出来,不知要吓哭多少孩子。 申屠妙玲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她的脸色却有些惨白,女孩子生就怕这样多节肢的动物,尤其是六个节肢上还长着细细的恶心的茸毛。 “你没关系吧?”封尘觉到女孩子的异样,关切地问。 “不要看我。”她正了正色,抓紧了手中的弓箭,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更多的勇气一样。 队伍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对于乱入到战场中间的鬼狩蛛,狗龙王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敌意。它指挥众弟紧紧围住圈内的众人,保持住场面优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大怪蛛,注意着它的一举一动。 浑然不觉的鬼狩蛛是闻着血液和死亡的味道赶来的,罗平阳的杰作不但引来了愤怒的狗龙王,也引来了贪食的大蜘蛛。随着战斗的不断展开,狗龙一方留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想要捡剩的蜘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驱使,冒险暴露在战场边。 它的六个节肢交替推动巨大的身体,奔跑的度竟是不慢,两个冲刺便来到了血猩味最浓的肉团跟前。 鬼狩蛛用两个巨盾似的鳌爪将肉团拢到自己面前,低下头,用它恶心的口器狼吞虎咽地吃着这块美味的肉。 “这只蜘蛛……也是……傻的可爱啊。”封尘不知道应该怎样评价这个看上去高大恐怖的怪物。 “我们可能还有机会,狗龙王应该很快会被它激怒的。”贾晓分析。 果然,没等大蜘蛛吃掉多少,狗龙王就坐不住了。先前有人在它的面前杀死了自己的妾,而现在鬼狩蛛又要在它面前吃掉它爱妾的尸体。它并不是多么喜欢这只已经变成肉团的同类,而是需要维护自己作为领的尊严,连自己的所有物都保管不好的龙王,怎么能号令众狗龙呢? 狗龙领许是有些歇斯底里了,它并没有指挥众部下,而是拔足疾奔,第一个冲到了鬼狩蛛的面前,二话不,与其缠斗起来。 “要不然,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吧。”封尘。 随着狗龙王的转移目标,部下们之中有一部分也跟着大王攻击起了蜘蛛,只剩下十只左右的狗龙还围着见习猎人们,看样子只要圈内的人没有异动,它们也不会主动出击。 狗龙王体型并不如鬼狩蛛大,黑蜘蛛一身厚厚的甲壳也给他们的攻击带来了不的难度。可是狡诈的狗龙总能从关节接缝处、甲壳的结合处找到柔软的地方,让鬼狩蛛应接不暇。一大众在见习猎人的旁边打得风生水起,难解难分。 “不行。”瘫坐了许久的熊不二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他用长枪撑着身体站起来,“一味地逃避战斗算什么本事。” “大个子的没错,”贾晓指着对面的战场,“我们是要守护这个营地的,任凭这两个怪物把这里当做战场的话,这些木屋不得过一会就要被拆光了。” 话音刚落,就像要应验假子的推断似的,鬼狩蛛扬起自己的盾爪,狠狠地拍击在狗龙王的身上。狗龙王惨嚎着飞了出去,砸中了一间房子,简陋的木屋应声而倒,木板和碎屑散落了满地。 熟谙防守失败的规则的众人不由得心头一紧,刚刚稳定下去的情绪又变得不安起来。 “我们要怎么同时对付这两个大家伙啊。”饶是不服输的聂洋,此时手心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我有个主意。”封尘低声。 ………… “尘子,你行吗?”聂洋不确定地问。 “你不需要干掉狗龙王,只要能成功拖住它一段时间就行了。”申屠妙玲也罕见地了句话。 “子有种。”熊不二面无表情地,但是他的眼神却是炽热的,大个子从软铠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麻痹陷阱,塞进猎户的手中。 “心些。”目前的局势容不得几人再做计议了,哪怕是拙劣的计划,也比在这里徒然地等着要多出一线生机。 “放心吧。”封尘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自信来,“我是个猎户,从很久之前,我捕猎就不会失手了。” 计划已定,贾晓看了一眼围着众人不断嘶吼的狗龙,它们也在焦急地看着另外一个战场,等待着自己的领布可以攻击的命令。 “我数三二一,大家就按计划行事。”封尘把右手放进裤腰上的一个口袋中,他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上了一整捆麻痹陷阱。 “三”众人纷纷把武器背在身后,空出一只手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样事物。 “二”人群分成了两组,除了封尘以外的众人,都向鬼狩蛛的方向悄悄地移动了几步 “一!”随着一声号令,众人将手中的圆球向不同的方向扔去,银灰色的圆球落到地上轰然爆开,从里面喷出大量的灰色雾气。 这是制式装备中提供的烟雾弹,落地后爆散出的雾气能够在三秒内充盈数平方米的地界,遮蔽其中所有人的视野。在雾气中,人类的可见度不过八十厘米,视觉敏锐的艾露也只能看见一米以外的事物。 “你看,他们要做什么了。”连续扔出的烟雾弹让战场周围笼罩上了一层阴翳的迷雾,这当然逃不过安菲尼斯的眼睛,他撸着自己的胡须,兴趣凛然地对罗平阳。 四十八章 计划 野生的怪物大多数都进化出了优秀的夜间视力,但身处迷雾中的狗龙王现,此刻的环境并不是黑夜剥夺了光线,而是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迷雾遮住了视野。 失去视野的领开始不断地摇头摆身,试图将面前遮蔽自己的迷雾打散。然而无迹无形的烟雾并不会顺从狗龙王的心意,它只能在浓重的雾气中茫然失措地来回乱转。 围着封尘五人的狗龙们身处雾气的中心,几乎已经到了低下头却看不见自己前爪的程度。狗龙们乱叫乱跳,对周围进行着无差别的攻击。 早已选定好行进路线的聂洋四人组成了一个简易的阵型,熊不二持着长枪巨盾在前面开路,拥有一定防御能力的聂洋居左。大剑厚重的剑身在关键时刻也能充当防御武器,贾晓便在阵型右侧临时充当了护卫的角色。三人从三个方向,保护着在这个场面下没有自保能力的申屠妙玲。 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鬼狩蛛和狗龙王的战场。 熊不二用蛮力推开面前阻挡着的狗龙,带着众人逃出了包围圈。那一块空地上所有的建筑,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损毁殆尽了。没有遮挡的平地上,众人随时都能遇见鬼狩蛛或是狂的狗龙王。 见习猎人们忐忑地前行,在黑暗中心翼翼地搜索着。他们还能听见狗龙王甩尾的呼呼声,和鬼狩蛛盾爪砸在地上的声音。 众人终于接近了巨兽们战斗的核心位置,面前的烟雾急流转,一条健壮的带着银色鳞片的腿骤然出现在左侧聂洋的身旁。 少年举剑就要刺去,却被申屠妙玲一把拉住了。女孩无言地摇摇头,他们四人的任务是击杀鬼狩蛛,贸然去惹狗龙王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数。 见习猎人们个个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连大气也不敢出。狗龙在迷雾中探寻着可以攻击的对象,却丝毫没有察觉一队少年刚刚从自己的脚边溜走。 “嗡”听觉敏锐的贾晓捕捉到了远处音爆玉的高亢声音。紧接着是两条后肢交替拍打地面的咚咚声,这声音越来越,朝着众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成功了!音爆玉的高频音波,对于黑暗中的狗龙王来无异于一盏灯塔,失去方向的怪物必定会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这是封尘的动作,看来他的准备已经完成了。 猎人和怪物在迷雾中悄悄地换了一下方位,将两个怪物从战场上分割开,是猎户计划的第一步。 “狗龙走了,我们快。”贾晓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众人朝着记忆中鬼狩蛛的方向大步跑去。 便携的烟雾弹虽然可以短时间制造出大量的烟雾,但是不如烧制的狼烟可以维持很久。在漫长的激斗之后,太阳已经落到了谷顶,山风吹拂下,雾气正在慢慢地散去。 加紧脚步的众人已经能看见鬼狩蛛骇人的鬼脸了,四个人朝着四个不同的方位向巨大蜘蛛包抄而去。 ………… “过来了吗?”封尘放下手中最后一个麻痹陷阱,那陷阱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细丝,一直延伸到迷雾中去。 “烟雾快散了。”他自言自语道,掏出口袋中的黄色圆球,紧紧地闭上眼睛,轻轻向空中抛去。 刹那间,剧烈的闪光在烟雾中爆散开来,在闪光中心的封尘尽管已经用左手紧紧捂住了眼睛,但还是被这光芒从指缝中刺进眼睛里。 “好亮!”猎户猛地摇摇头,将视野中的重影赶出去。 这一闪光无疑在还未散去的雾场里标明了封尘的位置。隔着近百米,狗龙王就借助强光,看到了呆立在远处的猎户的身影。离得较近的狗龙们更是一拥而上,向封尘围攻而去。 烟雾更加剧烈地翻卷起来,终于有一只狗龙急地出现在见习猎人的视野中。 他并没有提盾抵挡,或是持剑反击,而是用自己的脚狠狠地踩了一下身下的麻痹陷阱。 疾跑而来的狗龙就在距离封尘还有两三米的地方,突然停下了双腿的动作。尽管身体已经不动了,它还是靠着奔跑的惯性向前冲去,身体不协调地摔倒在地,用脸蹭着地面滑到封尘的身边。 紧接着,第二只狗龙从侧面冲过来,不知为何也在离封尘三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这只狗龙跑的较慢,并没有滑倒,而是站在原地不停地抽搐着。 烟雾渐渐散去,猎户的视野越来越开阔,更多的狗龙向封尘冲来,可却都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纷纷停下,身体筛糠般地抽搐起来。 狗龙领终于到了,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弟围着一个人类。人类看起来毫无反抗能力,但它们却或跪或站,没有一个愿意攻上去。 “吼!”狗龙王催促着自己的部族,然而它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暴躁的领亲自冲着封尘跑去,它把嘴巴大大地张开,好像要一口咬掉这个矮人类的脑袋。 但是高大的狗龙王并没有逃出和他同族一样的命运,就在距离封尘还有五米的地方,狗龙王也停了下来,全身抖动的程度更甚于它的部族。 “滋滋”猎户的周围,火花的爆散声不断响起,细看下去,地上布满了细密的铁丝,连接着分散在各处的麻痹陷阱,在封尘的周围形成了一个蛛巢般的铁丝网。 在迷雾中,封尘凭借着自己猎人的直觉,多次躲过了游荡的狗龙,在这一片地方布下了他从队友手中拿到的所有麻痹陷阱。他虽然并不懂麻痹陷阱的原理,但他却从先前聂洋的失误中观察到,金属物品能够传导陷阱带来的麻痹感。 猎户在武备库里带走了成卷的细铁丝,他掏空了全身最大的几个口袋,把这些细线装了进去。尽管制式的铠甲中都是些新鲜而好用的狩猎道具,但身上常备些他熟悉的陷阱工具,才能让封尘安心一些。 七八只陷阱连通成的巨大网络,比之单独使用的麻痹陷阱效果更佳。大多数的狗龙承受不住这股痛彻心扉的刺麻感,脚下一软,6续倒在地上。狗龙王也只能苦苦地支撑,眼中已经泛白。 “愿猎神与你同在。”封尘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块长条状的木板,他将单手剑的卡槽固定在木板上,用仅剩的一截铁丝固定住这段加长的剑柄,握着木棍,心翼翼地避开自己设下的陷阱,朝着狗龙走去。 “我们也真是有缘。”猎户喃喃道,狗龙作为他猎人选拔的启蒙怪物,它们之中的王者也将成为封尘猎人生涯中第一个击杀的龙类掠食种。 怪物看着走近的封尘,更加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但是成倍的麻痹感控制着它全身的肌肉,竟然无法从原地走出一步。 封尘双手持剑,从狗龙王颈跟刺下,一路划破它柔软的腹部,腹腔里的零碎一股脑地掉落下来。狗龙王伸长了脖颈,在麻痹陷阱的作用下又断断续续地哀嚎了两声,身子一斜,栽倒在地上。 四十九章 鏖战 在封尘的电网威的同时,另一个方向上的众人也对上了巨大的蜘蛛。 就算聂洋再怎么逞强,单手剑那单薄的圆盾也无法正面抵挡鬼狩蛛的鳌爪,所以正面的位置毫无疑问地给了熊不二。 壮硕的少年比其他人都要更早地到达指定位置,他携着前冲的势头,暴力地一枪刺出。 鬼狩蛛的视觉和听觉都不强,它的感觉靠的是六条节肢的对地面和空气颤动的敏锐感知。在狗龙王突然离开的时候,它本以为自己可以安然地享用还没有吃完的肉团,但是没过多久,它便感知到有四个而急的事物朝着自己赶来。 感受到熊不二重枪破空的颤动,它赶忙抬起自己的鳌爪来,用厚厚的盾爪壳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刺击。 “铛!”枪尖和盾爪相碰,出响亮的铁鸣声。盾爪壳又厚又硬,长枪竟然无法从中穿透。 反震的力量让熊不二向后疾退了几步,他的手臂一阵酸麻,竟然无法立刻回复到防御姿势。好在这一退,好巧不巧地躲开了怪物随之而来的扫击,鬼狩蛛的盾爪扫过地面,只是溅起了一地的血液和尸水,洒了少年一身。 “切,枪尖变钝了吗。”大个子眉头紧蹙。从开战到现在已经很久了,他的长枪不知刺出过多少次,此时枪尖已经不像初战时那样锋利了,“看来只能找些薄弱的地方进攻了。” 趁着鬼狩蛛收招未了,聂洋也已经到了侧面的攻击位置。他顶着圆盾冲到怪物的身前,单手剑用力地劈下。 洋长的臂展给了他进攻中无与伦比的优势,这一击从鳌爪的顶部划下来,划破了半个鳌爪。绿色的汁液从甲壳的裂缝中流出来,看得少年一阵反胃。 它只是来吃些腐肉的,却没想到在这里遭到了破开甲壳的攻击。鬼狩蛛又气又恼,它的六个节肢轮次移动,整只怪物在原地转了起来,腹部也高高地举起。 “心!它要吐丝了!”正欲绕后的贾晓还没有走到位置,只能高声地提醒。 怪物巨大的腹部随着身体的转动而急蠕动起来,从腹尖的圆孔里“扑扑”地喷出几摊偌大的乳白色粘液。这些粘液随着身体的旋转被甩出去,无规律地降落在它周围的地面上。 “心不要踩到!”聂洋一边躲避着头顶飞来的蛛网,一边提醒众人道。 “大个子,你能让它停下来吗?”贾晓被逼在圈子外,焦急地喊道。 熊不二没有话,他瞅准一个空子,欺身进到鬼狩蛛的怀抱中,方盾死死地顶在胸前,身体前倾,双脚力,想要停下怪物的乱转。 若是在平日里,大熊的力量虽不能硬抗怪物的正面冲击,但是阻挡住这种程度的自转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他在与狗龙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体力,又被聂洋的麻痹陷阱误伤,全身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他耗尽全力的一阻,居然只阻挡住了鬼狩蛛一瞬间。 下一个瞬间,高大的见习猎人便被悠转的鬼狩蛛甩飞出去。感觉到自己击中了什么,怪物却是主动地停了下来。它用巨大的腹部对准倒飞的熊不二,猛地向地面一砸,更多的粘液从腹尖喷出来,覆盖了面前一条直线的区域。 粘液毫无悬念地覆盖了熊不二的全身。不知是由什么成分构成的,粘液刚一上身,就迅地变硬,固定下来,将熊不二包裹得严严实实。 得手的怪物心中一喜,就要转身碾碎这个被蛛丝缠住的人类。在外围游荡,寻找机会的申屠妙玲再也不能无视大个子的危机,手中的箭枝匆匆出手。 利箭带着破风声直奔鬼狩蛛的眼睛而去,怪物虽然并不依靠视力,但眼睛毕竟是脆弱的。它只好用双爪护住头部,将身体缩进爪后。 利箭打在鳌爪上,只留下了一个白印,但这枝箭已经是女孩的最后一枝了,她恨恨地一跺脚,向着怪物暂时攻击不到的地方移动而去。 一攻一防之间,贾晓便有了充足的空间贴近怪物的身体。他早已抡圆了大剑,一记横斩挥砍在怪物一条节肢的关节处。 沉重的大剑光靠重量就能砸碎怪物腿部的关节,骤一遭受重击,鬼狩蛛失去了平衡,倒向另一侧。 假子正欲提剑再砍,却猝不及防地被头顶的巨大腹部拍击而下,他连忙横剑抵挡,但怪物的腹部几乎占去了它绝大部分体重,根本不容得少年抵抗,他便被无情地拍倒在腹下。 “聂洋,把你的剑给我!”眼见假子的拼死一击将怪物暂时控制住了,申屠妙玲心知机不可失。 一柄闪着银光的单手剑,从高瘦的少年手中划着圆润的弧线飞到半空中。 女孩判断好落点,急地调整了一下位置,她高高跃起,伸手准确地握住了单手剑的剑柄。 剑柄上还带着聂洋的汗水和点点绿色的体液,不过女孩此时再没有顾忌这些东西,她在空中完成了拧身搭箭开弓的一系列动作,一只俏目微闭,瞄准了远处还在挣扎起身的怪物的口器。 单手剑的重量、长度、形状都和弓箭相距甚远,申屠妙玲以剑为箭,还能准确地击中怪物的弱点吗? 她自己心中也没有底,只能把制式长弓的弓弦拉得暴满,直到弓身都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如果一箭不中,整个战场上就只剩下弹尽粮绝的自己,武器脱手的聂洋,生死不知的贾晓和蛛网加身的熊不二,就算另一个战场的封尘真的奇迹般地打败了狗龙王,赶来救援,他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如果不中,这场战斗他们便彻彻底底的输了。 时间在此刻仿佛减缓了流逝的度,申屠妙玲在努力地将这些想法赶出脑袋后,还有时间给自己做一个深呼吸。 “全身放松,感受弓箭的律动。”她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个温婉而可亲的声音。 申屠妙玲的脚触到了结实的地面。 单手剑循着一条微曲的轨迹飞入怪物丑陋的口器中,剑身整只没入,剑柄也只留下了短短一截在外面。 刚刚积攒了些力气正欲起身的鬼狩蛛,口腔内突然插入了一柄铁剑,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劲力全失,再次瘫倒在地上。 “啊啊!”熊不二的暴喝再次响起,失去了武器的聂洋并未退出战团,而是用自己可以离体的圆盾远远地给了缠绕着大熊的蛛网壳一击。 蛛网壳的内部坚韧难以挣脱,外部却酥脆易碎,受到聂洋的攻击便很快碎裂开。失去了束缚的熊不二丢弃了妨害度的方盾,只擎着长枪急地向奄奄一息的鬼狩蛛跑去。 少年反持着长枪,高高地跳起来,越过坚硬的盾爪,一枪刺进怪物的面门中。 “死吧!”伴随着泄似的怒吼,熊不二提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长枪死命地向下压去,枪头一点点没入怪物的头中,怪物的挣扎也一点点弱下去。 “它死了!”聂洋感觉自己只能再喊出这一句了,漫长而疯狂的战斗让他的全身不知被血水还是汗水浸透,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跪倒在地上。 熊不二的双手无力地松开长枪,身体从怪物的尸体上软软地滑下来。 申屠妙玲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她持弓的左手虎口已经开裂,右手拉弦的三指被一条深深的血线贯穿。 五十章 战后(3000) “还有一个人被压在下面!”疲惫的申屠妙玲并没有忘记做出关键一击的贾晓,她拖着双腿向怪物的巨大腹部走去。 聂洋也艰难地提起一口气,和女孩一起试图推开沉重的腹部,救出被压的少年。然而瘫死的怪物体重仿佛更甚生前,女孩和洋又并非以力量见长,是以尝试了好几次都差一点才能推开尸体。 就在二人焦急之间,第三双手覆上了鬼狩蛛冰冷的腹甲。 “假子在下面?”封尘的声音从申屠妙玲的身侧传来。 女孩抿紧了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合力终于将怪物的腹部推向另一边,将奄奄一息的贾晓拖出了怪物的身下。可怜的孩子早已不省人事,软铠着重保护的胸部,钢制的薄板也陷下去一块,只有微弱的呼吸还能证明他还活着。 封尘三两下脱下昏迷少年的上身铠甲,“快,我们把他送回房间去。” 聂洋突然想起了什么:“狗龙王呢?它有没有跟过来?” “猎神在上,我已经把他干掉了。”封尘背起气若游丝的贾晓,补充道,“那些狗龙也已经没有威胁了。” 申屠妙玲和聂洋互相对望了一眼,眼神中齐齐出现了些异样的神色。这个貌不惊人、实力在众人面前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毛头子,居然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干掉了狗龙领和他的大军。 但是目前最要紧的事并不是询问封尘的战况,而是救助伤者。眼见仍有余力的封尘背起了假子,另外二人只得一左一右扶住挣扎的熊不二,五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离战场最近的休息区。 贾晓的房间里,教官和黑氅猎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封尘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少年平放在床上,艾露早已跳上了床头,一双肉掌拂过他的脉搏、额头和鼻息,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外伤。 “断了两根肋骨,索性没有伤到肺部,体表的都是淤伤,这子也真是命大。”安菲叹了口气,“可怜前些青熊的抓伤还没有合拢,现在又崩开了。” 贾晓在被巨腹砸下来的时候堪堪用大剑抵挡住了第一波冲击,巨大的剑身卸去了一多半力量,这才没有让他全部的肋骨都碎裂掉。 “也许还有些隐伤,不过先保住命再。”安菲尼斯将罗平阳唤到身前,指挥他托起贾晓的上半身。艾露挽起袖子,露出干瘦的胳膊。也没见怎么用力,他的肉掌在贾晓的前胸不断地挤压推拂,只听咔咔几声,昏迷中的贾晓紧皱的眉毛却舒展开来。 女孩子申屠妙玲转过脸去,没有去看同伴青紫斑驳的裸露上身,不知是不忍还是有些羞涩。其他人也都一声不吭,兴许是是被安菲尼斯一手轻描淡写的正骨术震撼到了,更是因为实在是累了。 “这贴药外敷,这些煎了给他服下去。”安菲尼斯敏捷地跳下床,从罗平阳大氅的里面变戏法似的掏出成捆的纱布和两副药来。 见其他人都迟疑着不肯拿走教官给的伤药,封尘便坦然地伸手接过。这只老艾露虽然行事不算靠谱,但是自己用过他给的药,知道他起码并不会害人。 “还有你。”艾露猫抬爪指着靠在墙边熊不二,“鬼狩蛛的蛛丝是带毒的,你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他扔给大个子一个药瓶,“你还有伤,不能洗澡,一吃两粒,两之后,毒素带给你的虚弱感就会消散了。” 众人望着一旁萎靡的熊不二,现他的脸色确实有些不正常的潮红,难为他还能在身中蛛毒的前提下动那样爆烈的攻击,锁定了最终的胜局。 众人脸色各异。一场战斗下来,队里几乎是人人挂彩,不需要有三个月的期限,就是能不能撑住下一次怪物的进攻都难。 聂洋想要些什么,却被教官伸手挥停。高瘦少年被老猫打败过一次,他便不自觉地服从了教官的命令。 “狗龙王和鬼狩蛛都死了,这附近的怪物光是争夺地盘就要乱斗好一阵子。”安菲尼斯下意识地撸着自己的胡须,“大概最近营地里都不会出现大型掠食种了。” 他虽然没有明,但是言语中却含着再清晰不过的意思:最近都不会再有大型的战斗了,见习猎人们可以平静地养伤休息。 完这句话,安菲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屋。 黑氅猎人掀起门帘也准备离开,但他的脚步突然停在门槛附近,“你们几个……”他叹息了一声,“下次不要这么拼命,如果你们求援的话,我和安菲或许听得见。” 贾晓冲到鬼狩蛛面前的瞬间,教官便看见了。那子带着死志,浑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只求能够暂时控制住怪物的行动,给其他人创造最后一击的机会。怪物砸中他的时候,教官和罗平阳才堪堪跑到战场二百米之外,救援已然无望了。 这也是刚刚安菲尼斯为什么只是安静地做好了救援伤者的工作,而没有对这场战斗做任何评价的原因之一。 他有些愧疚。 让毫无经验的少年们一次对付两头大型怪物,终究还是太过勉强了。 ………… 教官们飘然而去,留下屋子里沉闷的一干人。 封尘拆开安菲尼斯给的外用药,扯开一卷纱布,细细地给贾晓缠着。他自打进入营地以来,一直都受到这个机敏而开朗的少年照顾,此刻已经将他当做自己营地中最好的朋友了。 “我受够了。”一场战斗中遭受了电击和蛛网的摧残,熊不二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我不想再参与这什么劳什子的守营任务了。” “哼,你不是还自诩不在任何战斗中退缩吗?”聂洋讥讽道。 “我当然不会害怕。”熊不二辩解着,“但我不想参加这种没头没尾的战斗。”他艰难地站起来,“这个教官既不教我们狩猎知识,又不教我们武器技巧,只把我们扔在这里等着喂野兽。”他唾了一口,“我看这只死猫没安什么好心。” 封尘给贾晓的绷带打了个结:“喂,安菲教官刚刚可是救了你的性命啊!” “那又怎么样?”熊不二更加气愤了,“如果不是他把狗龙引过来,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受伤。” “这不就是训练的一部分吗。”申屠妙玲朱唇轻启,虽然是问句,但是被她成了肯定的语气。 “对啊,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封尘附和道。 “下一次就死了。”熊不二眼神黯淡下去,好像这句话一定会变成事实一样。 “我看你是怕了吧。”聂洋叉着手,不屑地。 听到这句明显的挑衅,熊不二的怒气涌上来:“你有什么资格我?刚刚在面对狗龙王的时候,还不是你不敢正面攻击,用麻痹陷阱把我连累了?” “你呢?你又怎么样?”聂洋丝毫不让,“要不是你没有挡住那只该死的蜘蛛,床上那个子怎么能伤成这副模样?” 两个盛气凌人的少年互相数落着,壮硕少年熊不二拥有着营地最强猎人的傲气,而高瘦的聂洋却不喜欢和任何队友扯上关系,二人都是孤高而自傲的人物,从见面第一刻起就隐隐产生了敌意,在战斗结束后的现在终于有了爆的机会。 “够了!”大声的争吵不利于假子的休息,封尘不得不第一时间出声阻止。 三双眼睛同时移到他的身上,一个人干掉了狗龙王和它的族群,封尘给其他见习猎人的印象,相比青熊兽时候那个只会抱头鼠窜的狼狈少年有了太大的改观。 乍一被共同战斗的队友用严肃的目光看着,猎户意识到自己应该些什么了。 “贾晓告诉我,你们都是各家族的才,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有不俗的成就。”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就如雪林中的精灵鹿一样,“我不是什么家族的后代,我只是大雪山北面一个普通猎户的孩子,但是我也知道一些事情。” “我在蓝松林中狩猎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被逼上绝路的精灵鹿们组队搏杀野猪,也曾轻易地捕猎过一整群失去头领、互相之间战斗得伤痕累累的野狗。”猎户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的话表达得不是非常清楚,“我的意思是,重点不在于我们有多强,而是在于我们是不是一个队伍。” “无论大家愿不愿意,我们已经在这个营地中了,想要活下去,想要变强,就只能学着相互配合。”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刚刚的战斗,我们不都已经做到了吗?没有大家对计划的配合,我们现在大概已经成了怪物的晚餐了吧。” 是啊,正在进行的训练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无论众人各自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在这一刻他们都是训练营的成员,是队伍的一份子。想要生存下去,获得更多的历练,就只能抛弃嫌隙,相互扶持配合。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精英少年们并不是不懂这个浅显的道理,而是各自的骄傲让他们不愿意放下身段去配合他人。封尘作为此战的功臣,这番话只有由他出来,才能被这些崇敬强者的见习猎人们,真正地听到心中去。 “谢谢你。”半晌,申屠妙玲第一个开口,她的妙目注视着聂洋,“在最后一击的时候,能够相信我,把武器借给我用。” 被营地里唯一的女孩子感谢,饶是不近人情的少年,脸上也浮现出一阵绯红。 封尘的一番话,让屋内的气氛暂时平静下来,他见众人都安静了,便继续回头为贾晓擦拭身体。 大熊也想起自己被蛛网缠住的时候,是聂洋的飞盾及时让自己脱困的。但大个子脸皮却薄,刚刚和人吵得那么凶,此时却不好开口感谢。他只能转身拉开门帘,向外面走去。 “你去干什么?”聂洋问道。 “我去修房子。”熊不二低声,“那只老猫只要我们保住建筑,没不让我们动手修。” 五十一章 价格 正是晚饭时间。 灶台附近的炊烟还未完全散尽,几条鲜美的鱼已经被端上了餐桌。 王大妈在菜场幺了几尾鱼,女儿阿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每以包子果腹。大妈每日揉面的手做起鱼来也是鲜美异常,鲜味从桌子上一直飘到窗外。 “木头!来吃饭啦!”梳着侧马尾的女孩倚在门口,伸手招呼着正在费力地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的年轻伙子。 伙子穿着一身明显太过宽大的粗布衣服,白净的脸上灰尘混着汗水流下来,像被猫抓过一样。 看着这一幕,女孩噗嗤一下笑起来,“去洗洗脸和手啦,待会娘又要嫌弃你了。” “噢。”被叫做木头的少年下意识地擦了擦脸,却粘上了手掌上的泥土,显得更花了。 少年连忙从水缸中取了一瓢水,想要低头冲一冲脸和手,手上湿滑,瓢却失手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然而这个动作对他来却意外地费力。 因为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而直的太刀。 阿萍是在工会大厅外卖包子的时候遇见封漫云的。 女儿心地善良,王大妈总会看见她往家里带来些野猫野狗,用包子馅料好生喂着。然而被她带回来一个野孩子,还是个男孩,这倒真是头一次。 丈夫去世以后,王大妈便和女儿相依为命。两口人依靠卖包子的本事,总能在商业街和工会大厅门口混个温饱。眼瞅着这个不爱话的少年就要露宿街头,王大妈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毕竟一双筷子一床被褥,娘儿俩也还是供得起的。 少年虽然话不多,但也并不是好吃懒做之辈。他显然是受过些教育的,能够认字记账,帮了阿萍一家不少的忙。孩子力气不大,每次只能从井里挑半桶水,但却从没有嫌苦嫌累,每日都毫无怨言地承担着这项工作,是以大妈迟迟下不了将他赶走的决心。 热心的大妈给封漫云的饭碗里添了半条鱼,短短几日的寄住,让这个本来冷清的家里多了些人气。她叹了口气,还是把迟早要的话了出来。 “漫云啊。”她试探着,“下午的时候我问过邻居老马家,他家是行脚商,三后就会租一辆飞空艇去大雪山北面收些药材。” “他们可以花五枚银币在那艘船上租下个位置,”她观察着少年的反应,但封漫云只是低头闷声地吃饭,“你就能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封漫云起了反应,他停下碗筷,摇摇头:“我不回去。” 大妈尴尬地一笑:“没关系的,不用花你的钱,我们母子俩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五个银币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即使话并不多,封漫云也断断续续地将偷渡初日的事情讲给了阿萍母女俩,在市井生活了多年,姑娘第一时间就告诉犯傻的少年——他被骗了。封漫云还怔着不话,被娘儿俩有理有据地开导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娘。”阿萍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木头不是担心钱的事情,他在这里是想当猎人。” “可是猎人选拔早就结束了,你还在这里有什么用呢?”大妈皱着眉,“我看你的身板啊,也不是当猎人的料。早点回到家乡去,别让父母担心了。回去打熬一下身体,三年后不定就选上了呢。” “我不回去。”对于这个收留自己的大妈,少年的心中只有感激。封漫云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驳她的方法,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又重复了一遍。 王大妈的脸上有些愠色:“难道一辈子当不上猎人,你就一辈子住在这里?” 封漫云抬起头来,用清亮而执着的眼神看着这位母亲:“我知道一直寄住在这里,给大娘您添麻烦了,如果这里不欢迎我的话,我可以走,但是请您不要把我送回雪林村。” “傻木头。”阿萍用筷子背戳了封漫云一下,“娘是担心你在这里的安全,我们怎么会不欢迎你呢?” 在封漫云看不到的角度,王大妈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 “你不要往心里去,娘话就是那样。”阿萍心翼翼地对这个木然的少年。 “没有。”封漫云摇摇头。 金羽城的道路经过几百年的整饬变得坚硬而干净,像二人脚下这样坑洼不平的碎石路,已经只能出现在城郊附近了。 这对少男少女正是走在城郊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的布局极不规整,各式的简易砖房甚至还有木屋都杂乱地磊在巷旁边。巷最窄的地方甚至容不下两人并排行走。 “你知道吗,我爹也是个猎人。”阿萍走在前面,侧马尾在肩头一晃一晃的,“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猎人啦,他一辈子也没捕猎过什么高级的怪物,也没有钱置办豪华的装备。” 一听到猎人相关的事情,封漫云的精神便提了起来,他快步跟上阿萍的脚步,“你爹现在在哪里?” “他走了。”阿萍摇摇头,水灵的女孩眼神中现出一些失落,“我和娘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少年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 阿萍转过身来,后退着前行。她看见封漫云的窘相,又嘻嘻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啦,我和娘两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该习惯的早就习惯了。” “抱歉。”看见女孩开朗的笑容,封漫云的难过却更甚了,不知是为这对坚强而乐观的母女所动容,还是想起了远在雪林村的自己的亲人。 “哎,你也会些贴心的话嘛。”阿萍把脸凑到他的脸前,“我还以为你整个人都是木头做的呢。” “不要叫我木头。”被少女这么近地贴着面,他能闻到女孩清新的、混着刚出笼的包子味的体香,他羞赧地转过脸去。 “为什么啊?明明整背着一截木头,却不许别人。”阿萍嘟着嘴,她喜欢调笑这个木讷的男孩,看着他在自己的言语下露出窘态,是自己每日卖包子回来最开心的事情。 “这不是木头,是一把太刀,猎人用的。”封漫云纠正道。 “切,没劲。”老爹在走前最喜欢和他们母子讲关于猎人的事情,母子二人早就听烦了那一套,没想到这块木头是比老爹还痴迷猎人的怪物。 “我们……这是要去哪?”封漫云没有在意女孩的抱怨,转而问道。 “前面是‘市场’啦。”阿萍也严肃下来,“据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我在摆摊的时候听一个卖糖人的子过。” “这里……也可以卖见习猎人的资格吗?”封漫云的眼神炽热起来。 阿萍抿了一下嘴唇:“卖的,不过不会便宜。” 五十二章 交易 封漫云推开门。 门是用铁条和木板铆起来的,合叶处久疏打理,推开时出缺乏润滑的吱呀声。 这里并不算一个市场,而像是一个被废弃的仓库,从外面能听见室内人群三三两两的低语。 仓库很大,却没有开灯,里面的众人仿佛早已习惯了在这样幽暗封闭的地方活动。时值午后,骤然打开的门照亮了仓库门口的一块地方,也吸引了里面不少人的注意。 透过门口的光,封漫云二人看清了里面的情况。这样一间的仓库,却聚集了少年能想到的各种身份和地位的人。他们有的华衣鲜服,有的衣衫褴褛,但却这样诡异而平和地共处一室。室内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的人,将谈话的声音控制得很低,他们一面交谈着,一面斜着眼睛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两个不之客。 “姑娘,你们走错地方了吧。”看见门外骤然出现两个十几岁的孩童,门口附近一个浪人打扮的男子出言道。 “我们没有。”看见木头讷讷地不话,阿萍只好迎着屋内的人道,“我们是来买东西的。” 看见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离得近的人都纷纷地哈哈大笑起来,“要买菜的话去集市就行了,我们这里是‘市场’,不卖瓜果蔬菜,也不卖胭脂水粉。”一个刀疤脸痞里痞气地。 “我可不是这么听的。”到底是常年在工会门口卖包子,面相可憎的猎人阿萍也见过不少,她浑然不惧地,“我听市场里什么都有得卖。” 人群中钻出一个头油光的男子,大概在这市场中也得上话:“两位既然慕着市场的名气而来,要买的是什么东西可否告知在下?” “我要买一个资格。”封漫云哑声,“一个见习猎人的资格。”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封漫云,眼神中露出怪异的神色:“阿浩确实提过一个要买猎人资格的生意,不过没想到居然是两个这么年轻的孩子。”他对二人挥挥手,“跟我来吧。” 封漫云和阿萍对望了一眼,看到了女孩眼中鼓励的神色。他正了正背后的太刀,跟着管事向黑暗中走去。 ………… “这就是你们要的训练委派书。”管事将一个用绸带绑好的纸卷放在封漫云面前。 阿萍环顾着二人被带进的房间。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仓房,但跟着领路的油头男子在黑暗中左拐右拐,居然便走进了这样一个别有洞的侧室。 房间很干净,四周并没有见到窗户,只在头顶上有几个换气用的孔洞,墙壁被漆成柔和的米黄色,室内只有一套简陋的桌椅。是以封漫云和管事相对而坐,她这个女孩子只能站在一旁。 漫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桌子上的纸卷所吸引了,他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去打开它,却被油头男子抢先按住了手。 “这货我来给你验。”他扯开封着的绸带,摊开卷起的纸。 入眼是纸张光滑而泛黄的正面,上面烫着金色的的花纹。纸上以花体写着“考核合格,同意委托训练”的字样,也写清楚了训练的场地和教官,甚至还有一名执事的亲笔签名。只有在委托书的姓名一栏却是空着的。 “只要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就可以作为一个见习猎人去训练场报道了。”油光满面的男人显得有些得意,“放心,我以市场的信誉保证,这个委托书绝对没有作假。”他自觉风趣地,“但你要心,大概会被训练营的教官因为迟到而训斥一顿。” “我们买了。”不等封漫云话,旁边的阿萍抢先开口道,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巧的花布袋,里面叮当作响,竟然是一整袋银币。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封漫云偏过头看着女孩,惊讶地问。 女孩眨了眨眼睛:“别问了,你的愿望要紧,不是吗?”她俏皮地一笑,把口袋中的钱哗啦啦倒在桌子上,“一共五十银币,这是约定好的价钱。” “我以为……我们今只是来问问价格的。”封漫云有些木然,在外面的时候,阿萍就是这么跟他的。自从在工会大厅被骗走了全身的银币,封漫云对钱的事情就特别谨慎。 少年自己仍然还是身无分文的状态,今被女孩拉来,只是想碰一碰运气,看看这种地下黑市里会不会真的像传言一样,可以卖出猎人的名额。至于花多少钱,他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会在金羽城里找份短期的活计,赚出市场的要价。 “猎人名额这种东西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我只能提前和卖糖人的阿浩搭上线,今不买,以后可能就没有了。”阿萍看着封漫云皱起的眉头解释道。 “那个……二位能不能容我句话?”油面的管事拍了拍桌子,让对面的两个孩子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封漫云问。 “你们给的钱……不够。”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堆银币。 “怎么会?不是好了五十枚银币吗?”阿萍又惊又气。 “二位稍安勿躁,听我解释。”管事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里带着浓重的市侩臭味,“这个委托书,并不是普通的委托书。” 尽管市场里号称“任何事物都能买到”,但是黑市的手段毕竟有限,工会严格把控的见习猎人名额就是紧俏而难以入手的货物。委托书的效用虽然都相同,都是证明见习猎人的身份,和作为他们训练报到的凭证。然而它们价值的不同却体现在“训练场”这一栏。 在金羽城附近存在着大大上百个训练场,它们有的地处偏僻,有的过于危险,只有很少一部分既有方便的交通,又有难度适当的怪物,而那些怪物身上的素材更是对猎人有用的资源。 南卫城环城森林训练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片营地的周围大多都是金蓝商会的领地,只不过他们和猎人工会合作,同意以固定次数的无偿护送商船为交换,允许训练营的猎人在那里训练,当然,产出的怪物素材全部归见习猎人个人所有。 而那里,正是金眠鸟的亮金色尾羽的主要产地,只要少年们猎到一只,甚至只是从怪物身上侥幸地拔下一根羽毛,就能够换成和它一样重的金币。 “我们不要这个猎场,给我们换一个行不行?”阿萍噘着嘴。 “不行,搞到一张委托书已经够麻烦的了,”管事摇摇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帮你们弄另外一张。” “那这一张要多少钱?”封漫云试探着问。 “三个金币。”管事伸出三只鸡爪般的手指。 五十三章 西戍(3000) 伴着急的“吱嘎”一声,“市场”的门被急促地踢开。 隐约听见仓库里有些混乱的声音,接着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门后匆匆地逃出来。 封漫云刚刚露出“不买”的意向,油面管事的脸色就立刻沉了下去。市场虽然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场所,但他的买卖却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这其中对卖家的约束和对买家的约束效力同样强大。 试想一下,一样昂贵而少人问津的货物,若是买家在交易前突然反悔,将会给市场的主人带来多大的损失呢?是以市场主人豢养着一批打手,作为市场的武力威慑,替主人强制性地与买家达成交易。 这种行为在世人眼中有一个专有的名词用来形容,那就是强买强卖。 少年和少女正在被两个地痞模样的闲汉追赶。后者穿着歪歪扭扭的粗布衣服,头巾也只是半扎着,但手臂和腿处露出的肌肉分明就在标志着二人是久经巷斗的能手。 封漫云拉着阿萍从仓库中没命地往外跑,他的右手还攥着一整把银币。打手来的太突然,他并没有机会将阿萍的钱悉数带走。 “别跑!” “臭子,要了市场的东西敢不买?” 辱骂声不绝于耳,封漫云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回头看去。阿萍握着自己的手心也在不停地渗出汗水来。 不知在碎石路上跑了多久,前面的巷子越跑越窄,少年凭借着记忆要往大路上走,但还是被羊肠巷绕晕了方向。 “你死定了。”两个打手中,稍矮的那个不知何时已经从岔路里追到了二人的前面。他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眼神在封漫云和阿萍之间游走。 “堵住他们!”阿萍身后,略高些的打手也围了上来。 这一段巷子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行走,如果有人刻意围堵,便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的。阿萍握紧了封漫云的胳膊,然而前后都是坏人,她并不知道要躲到男孩的哪个方向才更加安全。 “对不起。”少年轻声道歉,他慢慢地挪动脚步,将吓得抖的女孩挪到墙边,自己用身体挡在她的身前。现在的境地是由他而起,若非他的执着,阿萍和自己也不会面临现在的困境。 “木头。”女孩呼唤道,“我害怕。”她有些后悔,如果不是自己轻易地听信了阿浩的怂恿,大概就不会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两个打手顶着一副凶相,一左一右地冲了上来。矮个的稍前一步,他抢先将手中的匕捅向封漫云。 少年的身后就是毫无战斗能力的女孩,他不能退,只能伸出手去阻挡疾刺而来的凶器。然而成人的力量比他大太多,他的双手虽然准确地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但是一股大力从对方的手臂上震来,握着匕的手冲破了封漫云脆弱的阻拦,直刺在少年的肩头。 “嘶……”封漫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面传来哗啦啦的响声,肩头穿刺了的封漫云再也拿不住手中的一把银币了,失手掉在地上。 市场的打手并不想杀了二人,只想让他们吃点苦头乖乖交钱拿货而已。是以匕没有选择要害刺下去,而是无关紧要的肩膀。即便如此,封漫云还是品尝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雪林村的猎人选拔擂台上,对面的狗龙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凶戾的眼睛。 他的面容扭曲起来,疼痛好像刺激到了这个少年心中的某根隐藏的神经。他双手抓住矮个子的肩膀,额头用力向对方的脑袋上撞去。 “哎哟!”没想到挨了一刀的孩子还能有这么大的反击力量,矮个子吃了一亏,他把匕留在对方的肩头,后退了几步,揉着被撞得青紫了的额头。 “你流血了!”阿萍更加害怕了,木头的身体素质她十分清楚,半桶水都要磨蹭半才能挑回来,怎么可能同时和两个大汉搏斗呢? 封漫云没有答话,甚至也许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他无言地将匕从肩头拔下来,虽然痛的浑身冷汗直冒,但脸色仍然苍白而坚定。 他抽出身后的木制太刀。 高个的打手也冲上来,他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是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显然是生死巷斗中练出的独特路数。这种搏斗术虽然不如猎人和军方间流传的那样精妙,但是胜在适应个人的习惯和素质。 封漫云并没有和人相搏的经验,所以他只能出刀。 太刀的刀刃打在打手结实的手臂上,高大的打手并不在意,一条木棍能给自己多大的伤害呢?手中握着锋利的匕不用,却用没有任何威力的木棍作为武器,这已经不是没有经验的问题了,而是傻的可爱。 太刀的刀刃从中间应声而断,竟然丝毫没有阻挡高个的打手的度。他贴近少年的身体,手肘在他的手腕上一磕,便让封漫云手上唯一一件对他有威胁的匕掉落下去。他双手抓住少年的肩膀,凭借身高的优势将他向上提起。 少年的双腿离开地面,不住地蹬踏着,而后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木头!”阿萍惊叫道,高大打手正欲继续猛击,被从后面闪身出来的阿萍抢先抱住了腿部。姑娘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这个可能伤害少年的男子上前一步。 封漫云蹒跚着爬起来,他提起手上仅剩的半截太刀,朝着高个男人的身下冲过去。 没冲两步,少年就被身后的一双大手牢牢地抱住。 “别管那个女孩了,这子有些虎劲,快把他收拾一顿,我们好回去交差。”矮个的打手招呼着同伴,双手费力地束缚着不断挣扎的封漫云。 高个子两手一提,将腿上抱死的阿萍扔到一边,大踏步向封漫云走来。 少年被抱起来的时候是背对着矮个子的,就算手中还有武器,却没有办法攻击到自己身后的人。 再迟几秒,自己有可能被这两个人杀掉的!封漫云这样想着,身体的挣扎突然停了下来。 他好像放弃抵抗了一般,双手软软地垂下来,只有因为奋力挣扎而疲累的肺部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高个子看见了少年的眼神。 如果平静和疯狂能同时存在于一个眼神中的话,那面前的瘦弱少年无疑拥有最平静而疯狂的眼神。 他不是放弃了抵抗,而是在积蓄力量做最骇人的反击。 然而高个猎人的反应已经慢了,就在两方相差不足两米的时候,封尘把手中的半截太刀反持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大腿处。 被折断的刀身有着尖而细的断口,反而比未断之前要锋利许多,但是木头的边缘粗糙而带有毛刺,不像是刀,更像是一柄磨钝了的锯子。 封漫云就将这柄锯子坚定而缓慢地送进了自己的血肉里,钝刀割肉最为疼痛,大个子还能看见伤口附近的皮肉在颤抖地蠕动着。 大腿后面是矮个男人的腹部,于是短锯也刺进了男人的腹中。 “啊!”意识到封漫云已如此残忍而决绝的行为攻击到了自己,矮个男人赶忙将少年脱手推出,木刀从腹部骤然抽出来,打手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高大的猎人被少年的举动惊得有些痴了,是以封漫云蹒跚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少年的身高只够到高个子的肚脐附近,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攻击。 “啊!”同样的一声惨呼,高个子像虾米一样弯下腰去,伏在墙上不动了。命门被攻击,即使是抗打能力强的无赖汉,也要有片刻失去战斗能力。 “木头!”被甩到一旁的阿萍显然也碰破了头部,她一面捂着自己的伤口,一面朝封漫云跑来,“快跑啊!” “我没事。”他第一次转身和阿萍话。如果刚刚没有女孩舍身抱住高大男子,现在的自己应该躺在地上被两个打手轮番踢打吧。 封漫云笑了笑,这笑容伴着周身的疼痛和四溅的血液显得有些诡异。 “我并不想惹麻烦。”少年低下头去,对两个打手,“我只是想当猎人而已。” “你是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矮个的打手咧着嘴,捂着自己的伤口道。 封漫云不疯,他只是不关心除了自己的信念以外的任何事物,包括自己的性命。 “你如果有这样的狠劲,为什么不去西戍部?”稍高些的打手也捂着自己的裆部, “西戍部?那是什么?”少年有些疑惑地问。 “那是给不怕死死的人去的地方。”矮个子的打手疼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要当猎人吗?那里全年都招猎人,没有条件限制的。” “有这样的事,你们为什么不早和我?”封漫云沉着脸,他腿间伤口上还留着一柄贯通而过的木刀,但少年却浑不在意。 “爷爷啊,我们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工会大厅,”高个子艰难地坐起来,想扎紧肋下的伤口,“再了,那地方全城的人都知道,谁成想你连那种给送死的人去的地方也感兴趣?” 封漫云回头看了一眼孩子啊后怕的阿萍,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那里是雷鸣沙海,只有死囚和……原住民才能去的,传中沙漠里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鲨鱼,去的人十个里最多有一个人能回来。” 姑娘水灵灵的眼神望着少年,不知为何,她忽然生怕少年出那句话。 “我要去。” 封漫云还是了出来。 五十四章 馈赠 “闪光!”封尘的声音在营地上空响起,少年的汗水和尘土搅成了泥浆一般,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听到少年的提醒,战场上的同伴们纷纷闭上了眼睛。熊不二将头缩在方盾后面,他的大盾前面有一些焦糊,似乎是被高温灼烧过;聂洋也用圆盾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没有遮挡的两人将身体背过去,用胳膊挡住视线。 闪光弹抛出一个弧线,直奔对面的怪物而去。 怪物是一只巨大而怪异的鸟类,这只怪鸟长着宽大的喙,和可以展开收拢的、围脖似的巨大耳朵。它的全身并没有一片羽毛,而是被细密的鳞片包裹,翅膀也是类似飞龙的两折肉翼。 比起一只鸟,它似乎更像一头疯癫的龙。 训练营众人已经和这头怪鸟鏖战了四有余,狡猾的怪物凭借着自己会飞的优势,总能在情势不对的时候逃之夭夭。大怪鸟会喷吐一种能够剧烈燃烧的火油,温度极高且难以扑灭。虽然喷吐度不快,少年们可以轻易躲开,但是对几乎全是木制建筑的营地来,无疑是一种灾难。 所以,今见习猎人们不能再让怪物逃掉了。 “糟了!”刚刚被引开注意力的大怪鸟不知为何又望向了封尘,它向少年身前凑了凑,却不偏不倚地让过了迎面而来的闪光玉。 道具在怪鸟耳后爆开,然的围脖为它遮蔽了大部分刺目的光线。怪物只是稍稍眯了下眼睛,视力就恢复了正常。 “快跑!”道具没有生效,贾晓高声提醒站在怪物面前的封尘道。 在远处游荡的申屠妙玲反应更快,她在闪光弹爆开的一瞬间就弯弓搭上了一支箭。 这支箭和普通的制式箭并无不同,但却在箭杆上绑了一个骨制的事物,细看下去,却是封尘随身携带的骨哨。 随着女孩一松手,利箭带着尖啸声射了出去。大怪鸟的巨大耳朵为它提供了更加敏感的听力,骨哨破风的响声在它的耳中清晰可闻。他停下扑向封尘的脚步,转头用肉翼抵挡飞来的箭矢。 精明的贾晓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他欺身上前,沉重的大剑横向挥出,斩击在大怪鸟鸡爪一样的脚上。 “嗷!”怪鸟出凄厉的叫喊,那只脚已经多次受过重击,假子的这一剑已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重剑斩势耗尽,怪鸟应声而倒,在一旁蓄势许久的熊不二擎着长枪对准怪物的脸部疾冲而去。 聂洋也扔出了手中的圆盾,盾牌拉着铁线缠绕在不停扑扇着的翅膀上。他双脚腾空,顺着铁线一荡,便迅靠近了躺倒在地的怪鸟。 熊不二的枪尖顺着怪物的眼眶刺进脑壳中的时候,聂洋的单手剑也刚好割断了大怪鸟的喉咙。 “收工了!”贾晓扛起拖在地上的心爱的大剑。 看着相斗了数日的怪物在面前咽了气,假子有些畅快也有些疲惫。这是他伤势养好以后的第一场战斗,那次的不幸重伤让他成为了训练营中实战次数最少的成员。 自那场惨烈的战斗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即使安菲尼斯带来的药材再好,断掉的骨头也要一点点修复。假子只能每日看着其他训练营的成员在营地附近巡逻和战斗,自己却只能在床上静养。 安菲教官和罗平阳时不时地会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带来营地,有时候是一截尾巴,有时是一把颜色奇异的毛,也有恶心的粪便和不出名字的野草,但无论他们带回来的是什么,总会有怒的大型怪物尾随而来,紧接着就是猎人们和怪物的一场大战。 少年们从最开始的愤愤不平,到后来便习以为常,甚至连巡逻都有些懒散了。一人一兽两个教官就像是开战的信号,只要诱饵被放到营地,便预示着和未知的怪物的另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这只大怪鸟便是如此,腹黑的教官当着它的面打碎了它大半窝的蛋,又带了一个回到营地,才让素来与世无争的食虫怪物和训练营的众人不依不饶地缠斗了好几。 “是我干掉的。”聂洋甩了甩单手剑上的血液。 “割喉并不会当即致命,”熊不二有些自傲地,“我的长枪捅破了它的大脑,我才是最先干掉它的。” “这个有那么重要吗?”申屠妙玲走近前来,想要找回刚刚射出的响箭,骨哨是封尘在战斗前借给她的,没想到在战斗中挥了奇效。 两个赌气的少年齐齐地望了一眼冷着脸的少女,又齐齐地偏过头去刻意不看对方。在先前的一个月中,他们二人一直都维持着一种微妙而平衡的关系,既作为队友互相扶持,又在任何可能竞争的地方像孩子一样争斗不休。 “不好意思。”远处走来的封尘挠了挠头,“闪光玉没有扔准。” “闪光玉要朝着怪物相反的方向扔啊。”假子俨然一副教官的模样,“这样不但可以用身体挡住刺目的光线,还能防止刚刚那种情况的生。” 尽管封尘奇思妙想的点子能给少年们的狩猎带来极大帮助,封尘仍然是营地中实力最差的见习猎人。这不光体现在他和众人比起来蹩脚的单手剑技能,还在于他缺乏最基本的狩猎技巧和常识。在过去的一个月中,猎户像干涸的海绵一样贪婪地吸收着从同伴身上学来的各种知识,但是相对于底蕴深厚的各家族子女来仍然有很大差距。 “没关系,讨伐成功不就万事大吉了嘛。”聂洋揉着封尘满是灰土的头,“洗个澡睡个好觉,又可以多休息几了。” 断断续续地力战了几日,营地里的众人都没有时间洗澡,即便是爱干净的女孩身上也粘上了一股汗臭味。这也是猎人生活的无奈之处,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生活习惯,在这个熔炉里都会被“猎人的习惯”所代替。 同伴们并无一人搭腔,聂洋向着众人目光所指看去。 “铛铛铛”,有节律的金属杆砸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来。 安菲教官和罗平阳并没有穿着他们标志性的黑色大氅,而是将它们拿在手中。 确切地,二人是用大氅当做包袱,装着一袋什么东西,向众人走来。 “又来?”熊不二有些无奈地道,尽管在大怪鸟的狩猎中众人并没有什么损伤,但是武器磨损和补给的损耗一定是有的,他们可不想在这种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和未知的怪物再战一场。 “这次又是什么?”贾晓从身上摸出一根糖棒,“蛋?尾巴?这么不规整的形状……你不会是把哪只怪物家里的幼崽砸碎了吧?” 猎神的教义里不允许猎杀幼崽,封尘的眉头有些紧皱起来。 “别紧张。”教官一个打挺,干瘪的猫身从罗平阳的背上跳下来。他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地上,出“叮叮当当”的金属声,“这次并不是诱饵,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 五十五章 想象 两个教官在少年们看不到的地方为他们做了太多的事情。 彩鸟的威力远比见习猎人们感受到的要强太多,溪谷附近经常会有远远过他们能力范围的强大龙类赶来,罗平阳和安菲尼斯便会负责将这些怪物驱赶到不会影响训练的地方。 不但如此,他们还要计划好何时引怪物来攻击,何时为少年们留出修养的时间,甚至连养伤的草药都是安菲尼斯从溪谷附近亲自采来配成的。 是以老艾露经常对罗平阳感叹道,做教官比做猎人还要辛苦。 见习猎人们在训练营中所猎的怪物,按照工会的规定,是归猎人自己所有的。然而安菲布了守营三个月的训练任务,任务中的众人既不能将猎得的怪物素材打造成装备,也无法将其贩卖给金羽城的商人,甚至连怪物的尸体都没有办法处理。 好在这些琐事也都被两个教官一手包办了。 “什么,这里是我们的新装备?”假子有些不相信安菲尼斯的大慈悲。 “打开看一看。”干瘦的艾露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封尘手快地打开包裹,里面琳琅满目的堆积着各式的铠甲部件和武器。罗平阳也放下自己身上的包裹,他的那份显然更大些,大件的胸甲和腿甲无序地堆在一起。 “这是……单手圆盾吗?”封尘眼前一亮,从装备堆中抓起一件。这面盾并不像是木头或铁制成的,入手冰凉,正面覆着一层致密的鳞片。最显眼的是六根尖爪五上一下地从盾牌正面探出来,仿佛和盾面融为一体似的,看不出任何加工的痕迹。 “狗龙的素材?”贾晓也来了精神,“这是尘子干掉的那头?” “没错。”罗平阳沉声道,“这些装备,都是用你们曾经狩猎过的怪物为素材制造而成的。”他指着封尘手中的盾牌,“狗龙的皮比一般的铁和木材有更大的韧性,对于穿刺伤害和撞击会有更强的抵挡能力。正面的爪刺是安菲的意思,盾击能造成更多的伤害。” 才看了一件装备,封尘已经是两眼放光了,将盾牌套在手上不住地把玩着,“洋用的也是单手剑,有没有他的份?” “我不需要。”聂洋却是兴趣缺缺,叉着手站在一旁。 “知道你有一把不错的武器。”老艾露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蹲下身子在装备堆里翻找着,“所以我们没有给你画蛇添足,而是造了一套这个。” 安菲尼斯抱起了一件青灰色的胸铠:“单手剑要贴近身体才能造成伤害,一只圆盾对你的防护是远远不够的,穿上这个试试。” 见习猎人迟疑地接过铠甲,却现这套能护住大半个躯干的胸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铠甲好像是由几块完整的甲壳拼成的,胸肺部更是着重地加厚了,却是鬼狩蛛身上的甲壳。聂洋抽出自己的单手剑铠甲上一划,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而且还在很快地褪去。 “我的单手剑可以划开鬼狩蛛的盾爪。”少年有些疑惑地道。 “打造是一门艺术。”安菲尼斯故作高深地,嘴角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副胸甲显然符合聂洋的期望,他心满意足地将装备放在身前,对包袱里的其它装备也提起了兴趣。 聂洋的圆盾与其是防御装备,倒不如是功能性和攻击性的道具。拥有飞出体外的功能的圆盾,在战场上能起到的作用远大于护在身前。 但在圆盾飞离身体的状态下,聂洋除了薄薄的软铠外便没有了任何防护,这让他在使用的时候要考虑诸多顾忌。有了这具安定的胸铠,他便能够更加自如地运用自己武器上的机关了。 “咔哒”一声,申屠妙玲张开了一只包裹里的折叠弓。营地里只有她在使用远程武器,这把弓无疑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弓身是由钢丝和钢片拼成的,比制式的要短一些,箭台却出奇地长,在箭台的上方还有一个用途不明的圆柱形容器。 “这是什么?”申屠妙玲疑惑地问。 “这个你稍后就会知道。”安菲尼斯撸着胡须,弓箭填充器是猎人用弓的特制配件,相信这个姑娘一定会喜欢上她,“弓把做得短了些,箭台也稍长,在连射的时候应该会比制式的长弓更加迅和安定。” 抛开那奇怪的部件,仅仅这两个改动就让申屠妙玲欣喜不已,她迫不及待地抄起箭囊中的一支箭,用新入手的弓射出去。利箭划出好看的弧线,斜插在极远处的地面上。 虽然没有多什么,但是女孩的眼中也满是看见了新鲜玩意的激动。 “弓里没有加入怪物的素材吗?”聂洋若有所思地问。 猎人中有这样的传言,用自己击败的怪物素材去制作装备,装备的主人会被怪物的灵魂所承认,进而挥出装备最大的能力。但教官二人显然不相信这一点,罗平阳的奇怪锤子便是用一种泛着银光的蓝色金属制成的,似乎也并没有掺入怪物的素材。 “有些资历的老猎人都不会相信狩猎之魂那一套。”罗平阳解释,“猎人之间约定不使用过自己能力太多的装备,并不是害怕那些装备不能挥自己最大的用途,而是担心它们会给自己提供太多的优势。” “没错,贸然使用太过优质的装备,就会在狩猎时迷失自己。”教官沉声道,“一味地追求更高等级的武器和防具,便有沉迷其中,失去猎人本心的危险。” 众人暗暗地点头,教官的这番话既是对见习猎人的一种提醒,也是对他们的肯定。放心地把更加强大的武器交到自己手中,就是安菲尼斯对众人实力的认可。 “有我的吗?”贾晓在包袱里翻找着,但大剑和长枪一类的事物却显然不会出现在包袱中。 “你们的在马车上。”安菲尼斯并没有忘记使用重武器的二人,“贾晓的大剑并没有比制式的增加锋利度,而是在剑身和剑背用青熊兽的腕甲做了加厚处理,我看你喜欢用剑身进行格挡,有此强化也算聊胜于无吧。” 众人偷偷地望了教官一眼,安菲尼斯虽然得轻描淡写,但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理。尽管一个月过去了,但鬼狩蛛一战带来的自责感还没有从教官心中抹去。 如果当时贾晓能够有这样一柄能抗住重压的大剑,是否便不会伤得这么重呢?众人不知道,但是安菲教官凭借此举为少年做的补偿,却让营地里的见习猎人都看在眼里。 “那我的呢?”看见伙伴们一个个地有了新的装备,熊不二的眼眶也有些炽热。 “绝对过你的想象。”安菲尼斯的胡须颤动着。 五十六章 饰品 戴上了半遮盖式的头盔,熊不二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半透明的角质护目片只是让视野变暗、变青了些,并没有遮挡住壮硕少年的视线。 “感觉不错。”他点点头,身上的铠甲随着动作出互相碰撞的闷响。 封尘以为大熊也和其他人一样,拿到的是一件武器或者防具,没想到安菲尼斯用鬼狩蛛身上的大部分甲壳给他做了一套整身的铠甲。 这套重铠包括双臂双腿、护腰和胸铠,还有大个子最后戴上的头盔。一套穿齐全,配上他雄伟身材,熊不二已经俨然一副人形妖兽的模样了。 女孩子申屠妙玲有些不适,这套铠甲的颜色和纹理与鬼狩蛛如出一辙,穿在身上就如同怪物附体一般,让她想起那日的鏖战和面目可憎的怪物。 男孩子们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包裹全身的铠甲、质感真实的纹理、青绿色散着冷酷气息的外缘和装饰性的甲质尖角,哪一个都是帅气和实力的象征。 “感觉怎么样?”封尘有些兴奋地问道。 “内衬很软和,行动没有什么影响。”熊不二活动着关节,“只是比制式的铠甲稍微重了些,需要时间去习惯。”他转头问教官道:“这内衬是什么制成的?滑滑的却有些温暖,不像一般的布料。” 艾露的翠绿色眼睛在护目片下变成了半蓝半灰的颜色,他戏谑地看了一眼大个子:“内衬的材料,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熊不二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头盔下的脸整个绿了下去。 “放心,是处理过的,已经没有毒了。”知道少年的担心,罗平阳出声提醒道,“来看一下你的新武器吧。” “连武器都有?”众人有些嫉妒了,这次换装的最大受益者非这头大熊莫属了。 入眼是一只风干了的巨角,底端是青绿色,尖上却是暗红的血色,这只角被打磨的圆润光滑,后半部分用镔铁又延长了一块,只在接近根部的地方加装了一个适宜单手持握的枪柄。 “这是……鬼狩蛛背部最长的那支角?我还以为是装饰用的。”聂洋有些怀疑地,“甲质的角,不是很脆的吗?怎么能用来做枪尖?” “风干就可以了。”罗平阳解释道,“这也是我们迟了一个月才将这套装备送给你们的原因,鬼狩蛛的角风干后拥有不输于钢铁的穿刺力,还很容易打磨保养。”他抬起立在马车边的方盾,“这具大盾也是从鬼狩蛛的背上完整地割下来的壳,经过打磨之后,扛撞击的能力相比制式的铁盾还要上升一个层次。” “大熊,你可要成为这个营地里的人形战车了。”贾晓羡慕地。 “不要着急,我和罗给你们每人都安排了最适合的装备。”艾露眯着眼睛道,他从包袱里捡起一颗圆润的水蓝色石头,扔向封尘,“这颗是给你的。” 石头比鹌鹑蛋还要一些,但是却在表面有着浑然成的美妙纹路,向内里看去,仿佛有一只熊爪和一条鳞片在珠内游荡。 “饰品珠!”这次是申屠妙玲抢先看出了端倪,“你居然请到了珠宝师!” “嗯哼,我也算是有几个朋友吧。”安菲尼斯撸着自己白色的胡须。 “这是什么东西?”封尘疑惑道,“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装饰品而已吧。” “不识货就不要乱。”申屠妙玲将弓箭背到身后,“这是只有‘珠宝师’才能制作的猎人装备饰品,这一颗鹌鹑蛋大的水光原珠,做成饰品大概会比大个子的全套装备还要贵上一些。” 珠宝师是大6上一种古老的职业,它们往往以纯净的水晶和矿石为材料,加入怪物素材中的精华部分,通过秘而不宣的手法引导出素材中隐含的力量。这些力量被封存在宝珠里,一旦被猎人佩戴在身上,就能挥出强大而独特的能力。 “骗人的吧,这么的珠子,能有什么力量?”封尘并不相信。 “试试看,镶在你的左臂臂甲上。”教官。 制式的臂甲上左右各有两个并列的凹槽,封尘从前并不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的,但此刻猎人福至心灵,咔哒一声将宝珠扣在上面,接合处严丝合缝,并没有丝毫晃动。 “这颗珠子的技能叫做‘气绝’,能够在打击属性的武器攻击怪物头部的时候,造成更大的震荡伤害,多攻击几次的话,甚至可以将怪物打晕过去。” “盾击吗?”封尘提起新入手的盾牌,摆了个准备姿势,冲着假想的怪物打击而去。攻击刚一出手,少年就感受到了珠子的不凡,从左臂上传来一股难以名状的震动,带动圆盾以一个奇特的韵律颤抖着。他一击打在空出,又收盾在胸,朝着地面砸下第二击。 “嗡”地一声,覆着毛皮的盾牌和大地居然交鸣出铜锣的响声,狗龙的尖爪在地面上刻出一大五的六个孔洞,在孔洞之外,地上的碎石和沙尘像波纹一样整齐地排列开来,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如此奇妙的效果让围观的众人都齐齐地吃了一惊,在残酷的竞争下,怪物进化出坚硬的外壳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一面能够透过外壳防御,直接对内部的组织造成震伤的圆盾,无疑会给队带来更多的战术空间。 明明没有人出来,但是训练营中的每个人,已经开始以队的视角来衡量各个成员实力的提升了。 “这种好事为什么只有尘子一个人享受得到啊。”贾晓有些艳慕地。 “这种饰品珠,我给你们每人都量身定做了一个。”安菲尼斯豪爽地,“贾晓你的已经镶嵌在武器上了,效果是直接增强武器的攻击力,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直接提升伤害效果的特效无疑讨到了贾晓这个暴力少年的欢心,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教官,自己去马车中翻找武器了。 只有青熊兽、狗龙王和鬼狩蛛三头怪物的素材,给五个少年打造武器和防具还是太紧张。因此教官便除了熊不二的全套装备外,优先给众人做了制式软铠防御不到的四肢甲胄,并直接镶嵌上了特制的饰品珠。 封尘的战斗方式有些奇特,或者他的猎人之路还未完全成型,对于这个需要各种狩猎道具做辅助的少年来,更多道具位的制式铠甲不定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成为他的标配。因此安菲便直接将饰品珠交给了他,并指导他安在了旧有的装备上。 “我呢?”熊不二有些疑惑,他的装备已经被悉数穿在身上了,但并没有见到类似装饰珠一样的东西。 “你的比较特殊。”罗平阳开口解释,“鬼狩蛛的体液有能够刺激龙类凶性的功能,作用于神经可以让怪物对你产生强烈的敌意。它的毒腺在死去后仍然能长时间地保持活力,制造微量的体液,我直接让人将它的能产生体液的脏器融入进了套装中。”他指着熊不二的铠甲,“所以你这副铠甲本身就有一种特效,我称他叫‘挑衅’。” 五十七章 阶段 入夜。 训练营中的五个少年围坐在篝火旁,没有一个人话。 大熊脱下了一身鬼狩蛛的套装,那身盔甲虽然防御力强,但是有些沉重,在没有战斗的时候让他的动作和休息都变得有些不方便。 申屠妙玲在不断地熟悉着她的新式折叠弓,她把武器折起来又打开。遭遇战斗的时候,能够更早一秒整备好身上的武器,便能多射出或许十分关键的一箭。 “我们要怎么做?”聂洋的眼睛阴晴不定地望着众人,篝火的光跳跃在他的面前,给他的脸上添了一层橙红色。 尽管都在悄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每个少年的脸上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凝重。 习惯了安菲尼斯的“教导”方式,众人觉得这个训练营和普通的营地没有什么区别。少年英才们早就摸透了罗平阳和教官的行动规律,这让历时一个半月的守营任务,变成了单纯的每隔几日便进行一次的实战训练。最初由对未知的‘兽潮’的恐惧和警惕,已经变成了习惯和自然,这当然不是教官想要的结果。 所以,老奸巨猾的安菲尼斯在白分配完装备后,便宣布了所谓的“第二阶段”训练。 “我们不需要被限制在这片营地中了,看起来还没有想象的那么坏。”贾晓把口中的糖棒咬得咯吱作响。 从字面条件上来看,第二阶段的训练比第一阶段更加简单,因为训练的任务只剩下了三个字,“活下去”。 不需要维护营地的建筑,不需要维持个人的战力,只要在训练期限结束时能够喘着气来到安菲尼斯的面前,任务就是成功的。 但是众人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过于宽松的达成条件而感到开心,因为安菲尼斯紧接着又了这样一个事实,“在这片溪谷里,我遇见过的上位掠食种不过十头。”他又更正道,“或许是二十头,而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插手你们的训练过程了。” 至此,少年们才了解到那几只彩鸟的真正威力。它们引来的并不只是附近栖息的型牙兽种和鸟龙种,而是将几百公里以内大部分的掠食场中的王者都吸引了过来。 一头6行的亚龙种,它的掠食场大概要绵延上百平方公里,拥有飞行能力的则要更大些。而此刻这些地盘的霸主尽数出现在窄的溪谷中,哪怕有一个碰巧注意到了见习猎人们,都会对整个队带来灾难性的打击。 因此,装备升级的喜悦还没有维持三分钟,队众人的心中就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之前的训练中,并没有出众人实力太多的怪物出现在训练营里,想必都是经过了教官的筛选,将过强的怪物亲自阻挡在了营地之外了吧。 安菲尼斯和瘸腿的罗平阳,只靠这一队组合,要在掠食种肆虐的环境下守护住整个营地似乎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封尘一面赞叹教官实力的强大,一面又开始怀念前些日子只需要安然地等待有怪物送上门来训练的安逸环境了。 “我们可以放弃这个营地,找一个偏僻的山洞,熬过这段时间不就好了吗?”封尘下意识地道。 “这种方法是最不可取的。”聂洋摇摇头,“暂且不被困在某个山洞里如何维持日常的食物和饮水补给问题,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教官的话?” 这次的任务和上一次不同,守营只有失败条件而没有成功目标,第二阶段却将成功目标和奖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众人。 在训练中,表现良好的猎人,可以在训练结束后直接获得二星猎人的勋章。 “重点是我们的‘表现’吗?”熊不二若有所思地。 “没错,如果是单纯的生存,我相信大家都会有自己的办法。”贾晓侃侃而谈,“在溪谷里就算是绝了补给,想要在避开大型怪物的前提下生存一个月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单纯的生存并不会得被认定为良好的表现,甚至这么做连“表现”都不会有。 “那要怎么样?要我们去干掉这个区域里所有的上位生物才算表现良好吗?”聂洋迟疑地问。 “应该也不会是这样。”申屠妙玲将箭矢整备好,装入新入手的箭囊中,“训练任务并不是送死任务,总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的。” “没错。”假子点点头,接话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现,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尽管十几头掠食种在我们营地附近徘徊,但我们甚至没有听到过一声近距离的龙吼?” 在教官的评价标准下,五个少年的实力加起来也远低于任何一头上位掠食种,甚至连让大型的龙类接近营地,对他们来都是很危险的事情,是以二人将能够威胁到营地的怪物,在距营地很远的地方已经解决掉了。 经过贾晓的提醒,众人都了然了。尽管自身的装备相比训练初期有很大改观,但是众人的实力仍不足以搏杀任何一头大型龙种。这是教官的判断,虽然那头死猫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有些惹人生厌,但在实力面前,他的判断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真实的情况。 “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得,这个任务究竟想让我们干什么?”熊不二有些焦虑。 “我懂了!”封尘一下子站起来,“是彩鸟。” 怪物的聚集是因彩鸟而起,破坏掉这个吸引源才是化解这次危机的正途。失去了它们模仿的吼叫声,所有的大型怪物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熟悉的掠食场。 在躲避大型掠食种的同时,搜索营地附近的溪谷,找到彩鸟的踪迹,根据具体的情况选择搏杀或者驱逐它们。这才是第二阶段任务的真实面貌。 除了熊不二,其他人的面上都泛起了微笑。经过一段交流,头脑聪慧的各个少年都想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只有心里只想着战斗的大熊反应稍慢了些。 “那就这么定了,明我们分头去找彩鸟,有几只就干掉几只。”熊不二一震枪身,长枪和地面撞击出一声闷响。 “不可以!”贾晓和聂洋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出了这句话。 “安菲尼斯曾经告诉过我们,彩鸟不止一窝,就算按照最低限度来算,也至少会有四只。如果它们的巢穴并没有在一起,光凭我们五个人不可能一下子就都找到,更不要短时间内驱逐或者击杀了。”贾晓冷静地分析着。 “彩鸟叫声的魅力那么强,只是这营地附近就有不知多少掠食种在徘徊,你以为它们的窝旁会很清静吗?”聂洋嘲讽地看了一眼熊不二,“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贸然钻进人家的大本营,只有蠢材才做得出这种事情。” “你!”熊不二站起来,眼睛狠狠地瞪着聂洋。 “好啦好啦,”封尘连忙圆着场,“都是为了大家好,就不要计较了,洋得对,我们要破解现在的困境,就必须有相应的情报。” “营地中也要有人留守。”申屠妙玲补充道,训练营的补给库和武备库是五个少年在溪谷中生存的最大依仗,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轻易放弃。 “那就这样吧,明派出三个人去溪谷中探探情况,剩下两个人留守在营中。”假子一锤定音。 “我去吧,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在附近打猎过几,对周围的地形有些了解。”封尘自告奋勇。 “我也要去!”熊不二也不想错过任何战斗。 “你算了吧,先不你那一身重甲能不能在树林中自由行动,穿着一身自带挑衅效果的套装,与其侦查,还不如是送死来的贴切。” 听着聂洋有理有据的嘲讽,纵然千般不愿,熊不二也只能悻悻地别过头去。 五十八章 心声 篝火渐渐熄灭,夜已经深了。 封尘还在众人围坐的地方打磨着自己的武器。和圆盾配套而成的单手剑同样也掺入了狗龙的素材,剑柄上缠绕着狗龙王围脖附近的皮,能起到防滑的作用。不知是怎么制作的,怪物的素材和精钢在剑身后端融为一体,封尘仔细看了又看,却找不到二者的接缝处,仿佛它们然就是长在一起似的。 新制成的武器当然不需要打磨,但这是尘子传自父亲的习惯。他仍能想起在雪林村中,老爹和大野猪王战斗的前一,他在柴房里不言不语地打磨了整整一的武器,几十根箭头被他磨的锃亮,手制的长弓也被他细细地涂上了一层松油。 在训练营中与各种强大的怪物交手了多次,封尘渐渐地体会到了,那一日父亲要多么侥幸,才能在野猪王的攻击下生还。至于击杀那头怪物,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做了半辈子猎人,老爹不可能不知道那次的凶险。然而在半村人的请求下,他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地抽了一袋烟,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想的呢?当时的封尘并不知道,但是明日自己也要离开想对安全的训练营,去溪谷深处探寻彩鸟的踪迹了,自己却和他一样开始下意识地整备起了武器。 少年把竹筒里的水股股地洒在石磨上,看着水花随着自己的动作溅起来。“刷刷”的磨刀声,仿佛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让他暂时忘记了凶险的环境和难知的前路。 “还不去休息吗?”贾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旁。 “你不也一样。”封尘拭去剑身上的水渍,插进腰间的剑鞘里。 “明我会留守营地,”见习猎人新式的铠甲已经穿上了,安菲尼斯为他准备了一双护臂和腿铠来弥补制式铠甲对肢体防卫的不足。似乎是用青熊兽的材料做的,青蓝色的铠甲上还带着装饰性的黄色毛皮,“晚睡一会无所谓,熊不二那个家伙大概早早的就会起来巡逻吧,他闲不住的。” 最终,队伍决定让封尘、聂洋和申屠妙玲三人组成搜索队伍,前两者由于武器的便利,能够在林地里拥有极强的机动性,无论是追踪还是撤退都会很灵活。熟悉重型武器的贾晓和熊不二则被留在了营地,应付随时可能攻来的怪物。 起先众人想要将申屠妙玲留在后方,但是女孩子却以熟悉新弓的性能为由,执意要进侦查一组。虽然大家有些不忍,但是能够在野外拥有一个靠谱的远程支援,确实能够给探索提供更高的安全保障。从未在众人面前表露过需要和请求的申屠妙玲,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和单手剑猎人们一起进了侦察分队。 “照我看啊,大熊巴不得明一早就碰见闯营的上位龙种呢。”封尘调侃道。 “你害怕吗?”假子在封尘的旁边坐下来,看着少年的侧脸。 “害怕?”黑夜中的封尘露出怪异的表情,“不,没有这样的事。我从七岁开始就打猎,又在这里训练了一个多月……” “我是。”贾晓打断了他的话,“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可以不用这么做。” 封尘安静下来,默默地接过少年递过来的零食,叼在嘴里等他的下文。 “我的父亲是一个行商,从沙漠中的洛克拉克到南部的沼泽和湖地,他都曾经去过。”贾晓望着远处,一边思索一边讲着,“他总是给我讲那些险地的事情,那些能用头部撞碎山岩的巨龙,翅膀可以卷起怪风的怪物,艳丽而有毒的各种植物。”他顿了顿,“但是我并不喜欢听。”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每次他离家去旅行,我都不知道这一次他会遇见什么险情。这个世界那么危险,我害怕他终究会有一次出了家门,把我和母亲永远地留在家里。” “所以我从就拼命地学习狩猎技巧,希望快些当上猎人,能够为父亲的商队提供护卫。” 仅仅借着月光和星辉,封尘也能看到贾晓深沉的眼睛。 “我、熊不二、聂洋和申屠妙玲,我们四个人都是从各自的家庭里被流放到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那只艾露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能够重新回到猎人平台上战斗和抗争的机会,让我们有能力完成流放前想要完成的事情。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在这里死撑下去,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挣扎了。”贾晓目光炯炯地望着封尘,“但是你不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有和我们不同的气质。” “你很开朗,很真诚,就像雪山深处自然融化的雪水一样,你是来自北方吧?” 封尘已经习惯了别人能一眼看出他的出身,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 “你不像我们这些苦大仇深的家族弃子一样,时时刻刻需要把自己包装得像聂洋一样浑身带刺,熊不二一样暴躁易怒,或者那个女孩一样冷若冰霜。不但如此,你还能试着将营地里的众人融合起来,现在整个训练营中,每个人的关系不是比最初要好了吗?” 封尘腼腆地低下头,他不知道在众人中实力最低的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你和我们背负的东西是不同的,或许你可以不必参与这次危险的行动。”贾晓真心地劝阻道,“我听过其他训练场的训练强度,上个月你们猎杀怪物的数量已经堪比别的猎场整年的数量了。这就是,即使你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也已经符合了一星猎人的标准。” “我不要。”封尘摇头否定道,“我一定会去的。”他解释,“谷地的地势虽然不复杂,但是河流周围有许多暗洞和隐流,我是唯一一个知道营地附近一片区域中大致地形的人。在这样的探索中,或许多一点情报就是生和死的区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们去往死地,而我在营地里袖手旁观。” 完这句话,封尘自己先愣了愣,他舔了一下嘴唇,糖棒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留在嘴边有阵阵的清香:“你和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他,“洋虽然初见时有些骇人,但却是讲义气的好队友;不二脾气是大了些,但是他救我性命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妙玲虽然话不多,在战场上却是值得托付的队友。还有你,贾晓,从我初进营地以来,你给过我的帮助和照顾是最多的,我们已经是一个团队了不是吗?即使不是为了猎人见习,而是为了我的朋友,我也要将这个搜索行动继续下去。” “你知道,我只是个猎户,没有大户人家祖传的猎技和知识,但是我想作为这个队伍的一部分,和大家一起完成这次训练。” 完这些,封尘将打磨好的单手剑插进剑鞘里,眼神真诚而坦然望着自己的亲密队友。 蝉鸣声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清晰可闻。 贾晓沉寂了良久,终究还是拍了拍封尘的肩膀:“去睡一会吧,明还要早起。” 五十九章 邀请 在经过教官和罗平阳的“改造”后,溪谷地区便成了附近最危险的地方。从那以后的工会补给都是由二人亲自护送的,一般的马车不要晚上,就是白也难以在通向训练营的路上通行。 所以在这样危险的深夜,这样尘土飞扬的路上,这辆马车才会显得这么突兀。 安菲尼斯看着马车缓慢地吱呀前进。马是劣马,是最穷困的行脚车夫才会购置的牲畜,车也是双轮的简易木车。车夫好像并不着急一样,或者是这马实在没有力气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鞭子,就在路上不疾不徐地前行。 断腿的猎人就在一处巨石上站着,教官安菲趴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慵懒而可爱的动作被干瘦的老猫做出来,反而毫无美感。一人一兽就像提前预知了什么似的,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马车从路的拐角上转出来,又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前行了将近十分钟,这才在罗平阳的面前停下来。 车夫将鞭子插在车架上,抬手掀开了车厢的帘子。他戴着能遮住眼睛的低沿帽,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孔,但是随着身体的移动,胸口却反映出了点点月辉,居然是猎人的徽章。 一只猫足从车厢中伸了出来。 吉勒仿佛生就带着贵族的血统,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具有优雅和从容的气质。他有能力在喝劣质的麦酒时,让人以为他在品尝最名贵的陈年佳酿。就好像此刻他从马车上走下来,分明给人一种这辆破旧的马车是斯卡莱特王国国君的座驾的感觉。 当然,安菲尼斯一般称这种气质为“臭屁”。 “老花脸,你还没有死吗?”教官趴在罗平阳的背上有气无力地。 直到吉勒用他缓慢而优雅的姿势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自己根本没乱的正装,他才抬起头来对安菲尼斯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老朋友。” 这副油盐不进的死相正是安菲最讨厌他的地方,慵懒地趴着的艾露拧出了一个混合着鄙视和清高的表情:“所以呢,你这次是代表谁来的?猎人工会的某个高级官员?林敬然?莫林还是会长大人?” “喂,我就不能是来见见老朋友的吗?”绅士猫露出一个对艾露族来十分标准的微笑。 “‘见老朋友’?”安菲抬起一只猫爪左右挥了挥,好像在驱赶苍蝇一样,“哈!信了你这套骗鬼的把戏的人,不是被卖了,就是被算计得一文不名了。我们还是跳过这套打哈哈的程序,直接奔向你的主题吧。”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吉勒有些困扰地道,艾露族的视觉让他能在这个距离上看清安菲尼斯的所有动作和表情。 “或者我也可以考虑在你的右眼上来一拳,让你两边的花纹显得对称一些。”完,苍老的艾露便龇了一下牙齿,“你知道我想这么干已经很久了。” “好吧好吧,见鬼。”来访的艾露皱了一下眉头,即使是这个动作也被他做得很有风度,“我是个客,你这样是会让我被同行取笑的。” “正事。”安菲尼斯举起了拳头,示意他刚才的提议依然有效。 “别!”吉勒似乎被这个动作吓到了,他急急地,“我是代表皇室来给你一个提议的。” “斯卡莱特皇室?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安菲尼斯的眼睛缩成针尖大,他示意罗平阳弯下腰,自己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站到地面上。 “那人想要提供给你一个工作。”到他的提案上,吉勒本人便回复到容光焕的状态,“工作很轻松,你只需要在王室每年的几次重大会议上露个脸,证明你还活着就行了。” “每年的开销,包括生活上和……各种开销,”吉勒瞟了一眼训练营的方向,“都会由皇室提供,你拥有除了皇帝、后妃和皇子的寝宫以外所有地方自由通行的权利,各大保护区的自由狩猎权,外交豁免权和一切你能想得到的优待权利。” “听起来不错。”安菲尼斯板着脸,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动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答应了?”吉勒微微地鞠了一躬,假装并没有听出教官没有兴趣的口气。 “我才不会去像看孩子一样整守着那帮脑满肠肥的贵族呢。”老猫叉起一双干瘦的胳膊,“所以就这么滚回马车上,回去舔你新主子的鼻子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的。”绅士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所以利诱的部分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威逼的部分。” “你以为你可以威胁到我?”这句挑衅反倒刺激了老艾露的神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表演着的臭屁猫,“试试看。” “皇室此举是为了给你一个庇护。”吉勒的声音变得很低,“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又怎么样?”安菲尼斯无所谓地道,“工会中有哪条规定,不允许自由猎人突奇想,想要体验做教官的快感了?” “得了吧,”吉勒扬起手,“你我都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你那套教书育人的鬼话,你现在插手的是工会内部的纷争,只有皇室才能让你从此间置身事外。” “然后呢?再插手到皇室和工会的纷争之中吗?”安菲尼斯有些不悦,“我是老了,但并不傻。” “像你这样的人物,永远都会成为各个势力争抢的对象,只要还没进棺材,就永远都不会有安生的一。” 安菲尼斯罕见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吉勒的话,但是他转而又,“可是我时日已经无多了,罗也不能再回到一线打拼了。”他的语气中有些沮丧,“我现在只希望自己你能做一些我从前想做,但是没有做成的事情。” “你这个身板,再苟延残喘个二十年都没有问题。”吉勒戏谑地,“况且想要再教出一个像你身边这位一样的学生,不但要花费和那时一样的资源,还要有一点点运气,我不觉得你在入土之前能够做到。” “不,我不想再造就另一个罗。”安菲尼斯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我不需要他们有多么出色,只要我的学生们还在这里就可以了。”他回头望着远处的训练营,“他们就是一种象征,一颗种子。种子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们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所以,你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果实,来接受王室的邀请吗?”夜色中,吉勒目光灼灼地问道。 ………… 仍然是那条路,简陋的双轮马车显得比来时更慢了。 断崖后、草丛里不时有各式各样的或低沉或尖利的兽啸声传出来,劣马被骇得有些瑟瑟抖。但是车上的一人一猫却恍若未闻,安然地赶车和休息。 警惕地望着马车的众掠食种就像着了什么魔一样,只是站在原地摆出攻击的姿势,却没有一个敢于率先冲上前去,踏碎那一方对他们来太过脆弱的木盒子。 “那个断腿的大个子。”车夫突然沉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他是对你有敌意吗?”车厢里传来吉勒疲惫的声音。 “我不知道……”看不清面孔的车夫苦笑了一下,“不过那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猎人,猎人荣耀在他面前或许什么都不是。我毫不怀疑,只要我稍有异动,他不介意用手中的那柄重锤瞬间锤杀我。” “是吗,那你真是幸运。”绅士猫并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他顿了顿,“我也是。” 六十章 炫耀 亮的时候,封尘带队的探索组已在离开营地五公里以外的地方了。 猎户钻了个教官的空子,安菲尼斯黎明的时候撤出对营地的保护,几个人便在还没亮的时候就出探索了。这样做一来可以保证队的成员在最初的几公里内不会遇到危险,也能够让他们在尽量远的地方现强大掠食种的踪迹。 近百平方公里的溪谷,三个人想要找到一只怪物的巢穴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别提要时刻躲避凶猛的怪物。封尘几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艰难而枯燥的工作,因此探索队的成员在搜索彩鸟踪迹的同时,要尽量地为守营的二人提供附近任何大型怪物的情报,减轻防守的压力。 “所以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封尘在不停地打着哈欠,昨夜睡得太晚,今又起的太早,就连林间清凉的晨雾都不能给他带来片刻的清醒。 “你你熟悉附近的地形,我以为你已经有了眉目。”申屠妙玲摊开双手。她今日穿着自己的米黄色猎装,腿部换成了安菲尼斯打造的狗龙长靴。美人如衣架,尽管这样混搭的风格,穿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这片溪谷底部是自西向东的狭长平地,南坡比较陡峭,北坡平缓得多,适合大多数6行怪物生存,如果算上两侧的山地和山间洞窟的话,我们要搜索的地方可能过一百平方公里。”封尘嘴角抽动着,“在不知道彩鸟习性的情况下,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鸟类的话,一般巢穴都是在树上吧。”聂洋。 “彩鸟是鸟龙种。”申屠妙玲更正道,“而且它的体型很大,这附近的树没有能支撑得住它巢穴重量的树枝。” “你了解这种怪物?”聂洋想起了在教官到来当,申屠妙玲的言论,她是第一个知道教官在做什么的人。 “称不上是了解。”女孩思索着,“只是模糊地看过一些记载。” 在众人两眼抹黑的时候,有些模糊的印象已经是非常好的了,封尘示意黄衣女孩继续下去。 “彩鸟比我们曾经狩猎过的大怪鸟还要大,翅膀强劲善于飞行。”几人一边循着一个方向前进,一边听着女孩的讲述,“它的毛色大多是黄绿色,胸前有巨大的达鸣袋,喙也是便于声的喇叭状,攻击性很强。” “习性呢?”封尘问道,“它吃什么?喜欢在什么地方筑巢?” “我不知道。”申屠妙玲带着些歉意。 “没关系。”猎户微笑道,“这样差不多就足够了。” 怪物的外形已经是很有价值的情报了,至少探索组知道了该去找什么样的怪物。不但如此,大致的外形还能让封尘推测出彩鸟的习性。 “体型很大,就不会在树上筑巢。它们的巢穴应该在平坦开阔的地面上。”封尘分析,“太过狭窄的平台不利于起飞和降落,出巢和回家都会很麻烦。” “那我们去着重地找开阔的平地就可以了吗?”聂洋问。 “这样也不行。”申屠妙玲指着四周的树木,“这些树木对大型怪物来都太过脆弱,随便一只中等体型的掠食种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轻易造出一片空地。”她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树海,“如果彩鸟隐藏在树林深处,随机开辟出一块空地的话,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那我们就去高处啊。”聂洋指了指溪谷顶部的高崖,“在那里总能看见了吧。” “然后就让我们三个人都成为飞龙种的晚餐吗?”封尘有些戏谑地。 一行人陷入了沉默,封尘带着一男一女转了个弯,向南搜索而去。 “你有主意了?”看着引路人不再漫无目的的前行,申屠妙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是的,我们不去找彩鸟,让它们来找我们。”封尘神秘地一笑。 ………… “你这是在做什么?”女孩有些不解地问。 营地的南侧是一条河流,沿着河流走了两公里,封尘在一处河道较窄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开始用单手剑在河边砍树上的枝条,把它们收集起来,堆成一堆。 “洋来帮忙啊,我一个人可搞不定这些树枝。”封尘招手道。 虽然并不知道猎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聂洋还是没多做思考就前去帮忙了。封尘狩猎的技术虽然在队伍里仍然是垫底的,但他的鬼点子却出奇地多,多少次艰难的狩猎都是在他花样百出的工具和陷阱下化险为夷的。 在这个时间点上,众人在密林中停留的时间越长,他们和留守营地的人的危险性也就相应的越多。无论尘子的方法好不好用,聂洋还是决定先试了再。 在两个人的合力之下,四周树木上人能够得到的树枝都被砍伐一空。两人又在封尘的指挥下将树枝堆推进河里。 “要拦住河水?”申屠妙玲还是看不懂。 溪谷里的原生树木是椴树和栎树,树枝细长,叶片宽阔,是典型的温带才有的树种。这些树枝虽然能够轻易地伸到河对岸去,但水却能轻易从木堤的缝隙中流走,简陋的布置并没有任何效果。 聂洋的眼睛却一亮,“是鱼!” 堆起来的树枝虽然有不少空隙,但却足够拦住水中个头较大的沙丁鱼和刺身鱼,只过了一会,木堤上游就堆积了不少鱼种,看得高个的洋已经想下水抓一些吃了。 “彩鸟的嘴巴是喇叭形的,不善于啄取昆虫,也没法夹碎果壳。”封尘看着他和聂洋的劳动成果,“如果硬要它们以大型动物为食,那就不会有‘召唤掠食种’这样一个古怪的习性。” “招来的怪物会和自己抢食物吗。”申屠妙玲若有所思地。 “所以你就断定它们是吃鱼的?”聂洋问。 “对,数量大、体积、来源稳定的食源,排除了刚刚那些,想来想去也只有鱼了。”猎户点点头。 “所以公鸟要飞行几百公里捕食,也是因为要追逐洄游的鱼群吧。”女孩子一点就透。 “就是这样。”猎户笑了起来,“我在这里制造了一个鱼群大量聚集的区域,不怕它不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申屠妙玲表情有些古怪,“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和我们讲清楚?” “得了吧,你们一个知道彩鸟的情报,一个会用神奇的盾牌机关,我如果不给自己留些神秘感,还怎么在你们面前炫耀?” 六十一章 帮忙 箭头指,弓弦一松,一支特制的箭就笔直地向林地上空飞去。加长的箭台稳定性比从前强太多,箭支飞到百余米的上空才堪堪失去后劲。 申屠妙玲收弓低头,两个男孩子也齐齐闭上了眼睛,一阵剧烈的闪光后,空中弥漫起了一片粉色的烟雾。 粉红色的粉末是染色玉的功劳。染色果是一种拥有强烈气味和浓郁颜色的果实,加工制成的染色玉一旦扔到怪物身上,便是泡进水里也不会掉色。显眼的粉色可以随着怪物的行进的踪迹,洒在沿途的地面和植被上,以便猎人追踪之用。 封尘将染色玉和闪光玉绑在一起,捆在了那支箭的箭头上,强烈的闪光和经久不散的红色烟雾就是伙伴们在临行前约定好的信号。 申屠妙玲每隔几个时就要朝放一箭,既是通报位置,又是报个平安。 “这就可以了吧。”女孩抬起头,看着烟雾渐渐散开。 “我在河边设置了些拌索触的染色陷阱。”封尘拍拍手上的灰尘,“只要有彩鸟来捕鱼,就能顺藤摸瓜寻到踪迹。” “我们不在这里蹲守吗?”申屠妙玲问。 “河边是森林中最危险的地方,遇到饮水的怪物免不了又是一场战斗。”封尘解释道,“在还没有找到彩鸟之前,我们还是尽量避免无意义的浪费体力吧。况且这个溪谷还有两个支流,我们不能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这样的话,触陷阱的如果是别的大型怪物怎么办?” 封尘指了指树枝上不知被他用什么办法架设上去的丝线;“能触我这个陷阱的,要么是飞行种,要么就是身高八米的大型怪物,如果有那样的怪物的话,我们还是找个山洞躲起来算了。” ………… 溪谷比想象的要大,尽管有大概记得住地形的封尘,可以直奔第二条支流,可是沿着河流找到一个河道相对较窄、可以架设木栏的地点时也已经是正午了。 两个男孩子如法炮制,砍掉了周围的树枝,申屠妙玲又担任起了警戒的工作。 几个人为了是否要生起篝火争吵了一番,尽管担心队安全的封尘据理力争,心馋烤鱼的申屠妙玲还是投了“是”一票。营地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只负责自己的饭菜,知道这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妙龄少女,在过往的一个月每吃的都是什么。 木栏一侧困住的鱼类便宜了嘴馋的少年,在猎户的坚持下,众人还是找了一个距离水边稍远的块空地升起了篝火。临时搭成的烤架上此时正穿着一条简易处理过刺身鱼,看着鱼肉在篝火的灼烧下滋滋作响,封尘也咽了咽口水,不再提刚刚禁止生火的事情了。 没有调料,聂洋将干粮和干肉捣成的粉末洒在烤鱼上。干肉很咸,干粮却有清甜的香味,再加上鱼肉本身的鲜嫩和外皮的焦香,让高个子在两人面前大涨面子。 三个人每人分了一条,架子上第四条也马上就熟了。申屠妙玲不顾矜持地坐在烤架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厨师用一根尖利的棍试探着各个部位的鱼肉的熟度。 “想要这条吗?”女孩在身边,聂洋将鱼肉翻动得异常勤快,好像这样做就能够让食物更加鲜美一样。 篝火的温度灼得眼睛有些痛,申屠妙玲闭上眼睛,却悄悄地睁开一条缝来观察着烤鱼的情况。 “你们砍了一上午的树枝。”她的言语依然平静而冷淡,“先给你们补充体力吧,这里也并不安全,我们随时要准备战斗。” 话之间,一股浓郁的鱼香携着升腾的热气钻进了鼻孔中,聂洋已经将烤好的鱼递到了女孩的面前。 申屠妙玲睁开眼睛,看着离自己鼻尖只有几公分的鲜美鱼肉,喉咙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 “吃吧,我们还有。”高个子微笑道,本来就黑的脸在经过了篝火的熏烤后更有甚之。 见到队友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女孩伸出了玉手,接过烤鱼,撕开表皮,口口地咀嚼着鲜嫩的鱼肉。 “你经常做这个吗?”申屠妙玲半掩着嘴巴,有些含糊地问道。 “嗯,我在军营长大。”聂洋拎起放在盾牌上的另一条鱼,麻利地穿到削好的树枝上,“不是猎人营地,是真正的王国的部队。” “父亲和叔叔驻扎在南部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每都会抽空钓些鱼烤来吃。”他有些怀念,“那是我度过的最美妙的一段时光了。” “为什么你会跟随军队生活?”女孩的妙目看着聂洋,“你的母亲呢?” “母亲早逝,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他摇摇头,“我的父亲是一个军官,还是比较有权力的那种……” 到这里他便不再下去,每个人的过往经历是这个营地中最大的秘密,无论对方是最亲密的朋友还是如申屠妙玲一般漂亮的女孩子,提及这个的时候都要有十二分的警惕。 “对不起。”女孩有些歉意,她并不是想要刻意提些伤心事,也不是要打探高个子的**。但是满齿都是令人惬意的鲜香,申屠妙玲心情大好之下,不自觉地就想和面前的这个少年多些话。 “没关系,都是些旧事情了。”少年把鱼肉翻了个面,均匀地撒上现制的调料。 “你还会做别的菜吗?”女孩心细如,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当然,父亲军务繁忙,军营里的伙夫又笨得要死。”聂洋有些得意,“在我来到这里之前,父亲的日常饮食都是我做的。”他憨然一笑,“毕竟,孩子做的菜是绝计不会难吃的。” 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口鱼肉,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下什么决定。 “怎么了?烤焦了吗?”聂洋问道。 申屠妙玲摇摇头,“没有。”她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大概是被有些烫的烤鱼熏红了的,“我在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洋?”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女孩的话,封尘擎着单手剑走过来,“我的烤鱼好了没有?快些吃完离开这里。”他严肃地,“鱼香味几百米外都能闻得见,我担心引来怪物。” 入眼是一个仍在燃着的篝火,烤架旁靠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有些羞涩地吃着烤熟的食物,男的则陪侍在一旁。看清楚了状况,封尘不觉地尴尬一笑:“那个,附近暂时没有现怪物的踪迹,我们还可以继续休息一会。这条鱼烤好了帮我留着,我去周围再探索一圈。” “多谢款待。”女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第二条烤鱼,表情也恢复了原来的冷若冰霜,“如果这次的战斗结束了,我们还活着的话,想要你帮忙的时候我自会来找你。” 着她站起了身,走到了另一颗树下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那个……随时恭候。”不知道自己如何突然惹得这个冰山美人态度大变,聂洋讷了许久才开口道。 六十二章 试探(3000) 如果有人能从上空观测一下溪谷地区的地貌,训练营便是其中而特殊的一个点。 附近的地表都被疏密有致的树冠所遮蔽,隐约可见三条河流从中间穿插而过,只有训练营附近是刺眼的土黄色,连缀着一条同样土黄色的山间路。 百无聊赖的贾晓正在修葺一间木屋的顶棚,这是熊不二传染给众人的习惯。在过去的一个月间,因为要保持训练营木屋的完好,每一个见习猎人都动手修了不少房子。 少年们并不是生的木匠,但是在生存的逼迫下也想出了不少办法。尽管被他们修过的房子就像打了补丁的百褶裙一样,从各个角度都看不出规整的形状了,但是毕竟还能住人,安菲尼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熊不二总是挑最厚最大的木板来修理所有他能看得见的破洞,尤其是会以“加固”为由在房顶上交错地铆上十几条木板。在他压塌了一间木屋后,假子再也不愿意让他修理屋顶了。营地里只剩下两个人,所以这活计他只能亲自来做。 “观测到探索队的信号了吗?”少年不知第几次问道。 熊不二把一块粗大的木板递给顶棚上忙碌的贾晓,“你烦不烦?午饭的时候才看到他们的信号箭,就在我们南边的坡地上。” “不要这个。”少年将木板接过来,在破洞上比量了一下,摇摇头又递下去,“拿个胳膊长的薄板来就好了。” 熊不二接回木板,双手把住两端,肌肉鼓动之下,只听“咔嚓”一声,厚重的木板应声断成两截。大熊闭上眼睛,挡住向脸上飞来的木屑碎片,随手扔出一截手臂大的:“给。” 贾晓扶了扶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只会用肌肉和战斗解决问题的怪物,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早上他们还在漫无目的的搜索,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有意识地向一个方向行进了,是有眉目了吗?” “这么快就找到了?”大熊将手中的另一块木板也扔上房顶去。 “封尘那子精明得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贾晓毫不担心地,“不定今晚他们就能带回来彩鸟巢穴的准确位置。” “切,早知道就直接一起出动了。”大熊有些不愿意,“讨伐了那一窝鸟,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是不可能的。”贾晓苦笑道,“就算我们第一时间解决了彩鸟的问题,这溪谷里的怪物也不见得马上就退去。时限不到,我们就随时可能处于危险中。”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无所事事吗?”大个子老不乐意地。 “不,我们还有五间被大怪鸟烧坏的房子要修理。”假子撇了撇嘴,“就当是用来泄你那过剩的精力吧。” 大个子耷拉着脸,搬起地上散落的用作修补材料的木板,一步一挪地往另一个木屋走去。他的力气是要用在战斗上的,可不是毫无意义的搬东搬西。 “假子?”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刮过来一阵冷风?” 着,熊不二就放下了手中的修补材料,提起竖在墙角的长枪,贾晓也敏捷地从房顶跳下来,从木屋的外梁上抽出大剑横在胸前。 这把大剑比起制式的要更大更厚重些,拿在贾晓手上有摇摇欲坠的感觉。重剑的刃口并没有做的很锋利,这种凶器只靠着沉重而坚硬的剑身就能造成足够的伤害了。 一股阴风从两人面前刮过,虽然风势不大,但却让见习猎人们汗毛根根竖立起来。经过了一个月不间断的实战训练,少年们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些许对危险的直觉。 “三点钟方向,营地外围的树林里。”熊不二深吸一口气。 “不是野鹿之类的东西吗?”贾晓怀着侥幸的心理问,安菲尼斯才撤出半的时间,这个营地就来了一名不之客,两个少年的运气也是背到极点了。 “没可能了,气势很足,附近的虫子都不叫了。”熊不二却是兴奋得有些颤抖,“几乎听不见脚步和呼吸声,隐藏的也很好。我知道他就在那里,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看见本尊。” 大熊的战斗直觉在队中是最出色的,否则他那横冲直撞的战斗风格早就将他杀死一百次了。在没有实际情报之前,相信这个头脑简单的大个子的推断无疑是正确的。贾晓将头部稍稍露出大剑,把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熊不二指着的方向。 “专业的捕猎者吗。”他暗道,顺便鄙夷了一下自己刚刚心中的“或许只是个型动物”的想法。 怪物随时可能从林地中攻过来,二人所站的位置虽然距离怪物隐藏的地方还有两排木屋,但是这段距离在体型和特性都未知的怪物面前,或许连个起码的屏障都算不上。 又一阵阴风吹来,营地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贾晓的脚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熊不二却在同时向前迈了一大步。 “喂!你要干什么?送死吗?”假子低声呵斥道。 “当然是和它打啊,这样对峙下去,我们的体力会先被耗干的。”熊不二没有回头。 “我们的目的是保证生存啊,能避免战斗的场合尽量不要打。”贾晓出声提醒,他怕身前这个大个子脑袋一热就冲进树林中去了。 “那怎么办?叫它过来一起聊喝茶吗?” “不要妄动,我试试能不能将它直接驱逐开。”着,贾晓放下横剑的架势,将大剑背在身后,从腰间掏出一颗土黄色的圆球。 “我扔的时候你要心,这个挑衅的动作可能会直接将它激怒,不定不但不会驱走,反而会引过来。”贾晓提醒道。 “正合我意。”大个子振了振盾牌。 圆球脱手而出,直奔熊不二所指的方向。 还不等球落地,树林中突然沙沙声大作,一蓬针样的事物“嗖”地从树叶间飞出来,像排练好了似的,准确地打在球上。 球“嘭”地爆开,散出同样是土黄色的烟雾。 “臭子,你扔大便玉之前为什么不一声!”两只手都持着武器,熊不二没有办法捂住口鼻,只好强行屏住呼吸,往后疾退了数步。 “我怎么知道这个怪物有远程攻击能力?”贾晓一脸无辜地。 大便玉是由大型怪物的粪便风干后制成的,龙类大多数都是凭借排泄物来确认自己的领地,异类的大便通常都会引起怪物的警觉和反感,从而起到驱赶怪物的目的。 不过掠食种的粪便通常都有股恶臭味,被近距离地扬了一脸粪便制成的灰尘,两个少年显得有些狼狈。 “是骨刺或者鳞片一类的东西,能够用这玩意来攻击的,怪物不定会有‘再生’的能力。”熊不二瞥了一眼斜插在地上的骨针,“本体在树上,我们怎么办?” “继续扔大便玉,怪物还没有冲上来,就证明道具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的。”贾晓当机立断,又掏出两个大便玉来。 两只圆球略有先后地飞了出去,树上的怪物又射出了一道骨刺,打爆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却越过两间木屋,飞到了营地外围。 大便玉在训练营边缘的空地上爆开,土黄色的烟雾散得到处都是。树上传来怪物的“呼噜”声,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树叶晃动得更厉害了,两个少年紧张地望着营地的对面,唯恐一眨眼睛就会有骇人的怪物从中间冲过来。 那棵树突然猛地一颤,一个巨大的流线型黑色身影从树枝间窜开。贾晓和熊不二赶忙提起各自的武器挡住头胸要害。 可是预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袭来,颤动忽地转移到了离二人更远的一棵树上,接着是更远的一棵。怪物在树枝间来回跳跃着,不一会便远离了见习猎人们。 两个少年又维持着举盾的动作好一会,才在贾晓的一声重叹下放松下来。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假子问道。 “如果是聂洋或者那个女孩的话可能会知道。”熊不二恨声,他的专长是战斗,记忆怪物的特征不是他的强项。 “黑色轻盈的身体,会射出强韧的刺,行动时几乎不会出声音的巨大怪物。”贾晓喃喃地,“被这种生的杀手盯上了,我们在营地的日子便再也不会好过了。” “怪物不是已经离开了吗?”熊不二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和方盾。 “没那么简单,”贾晓苦着脸,“高阶的怪物都有一定程度的智慧。它在我们三番两次的挑衅中都没有暴怒着冲上来,这么冷静的的怪物我不认为它会就这样放弃。” “回来最好,我倒是想和它真刀实抢地战一场。” “看它的战斗方式,不像是堂堂正正的类型。”假子思索着,随手将一根糖棒塞进自己的嘴里,“你只要祈祷他不会在你睡觉的时候,从窗外射一蓬刚刚那玩意进来就好了。” 熊不二颈后的毛根根竖起,好像真的从背后被偷袭了一下似的。 “假子,这怪物很强,比我之前遇到过的都强。”大熊严肃了起来,“我们得干掉它。” 他的逻辑太跳跃,不过吃着零食的少年清楚大个子的意思。 搜索队的工作才是最紧要的,无论营地里生什么,只要封尘三人不主动回来,他们便不能主动召回在外的队员。否则的话,大家都在营地里耗尽了体力和补给,只能使情况越来越差。更何况这只惊鸿一瞥的怪物,是极有可能造成队伍团灭的强大掠食种,守营二人即使不能将其讨伐或驱逐,也至少要拖住它的脚步,不给搜索队带来麻烦。 “我知道。”贾晓的目光深沉而坚定,“等它再回来,就真的是拼命的时候了。” 六十三章 洞穴 午后的密林中,气温感觉不到升高。高大的树冠遮蔽了阳光,也给林中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湿润。 封尘一行人已经在这里行进了大半了,除了中午短暂地休息过一会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警惕地一边搜索一边前进。 三条支流上都被封尘设置好了染色陷阱,洋曾提议就此打道回府,不过被剩下的两人齐齐否决了。再高明的陷阱想要捕获猎物也需要一定的运气,而实打实地稳步搜索则能给任务带来第二重保障。 北坡地势平缓,彩鸟在这一侧筑巢的几率要更大些,是以三人正在折返向北。越过了谷底后,树木变得越来越密集而高大,地上的杂草也开始逐渐高过膝盖。 聂洋不得不和封尘轮班用单手剑砍开挡路的杂草,在无人问津的山坡上开出一条道路来。 “我,这里真的会有怪物来吗?”聂洋抱怨道,“我们走了这么久,就连一只野鹿都没遇到过。” “如果有只随从艾露就好了。”封尘也感叹着,“这些开路和侦查的工作全都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等你有了猎人徽章再吧。”申屠妙玲不冷不热地道。 “不过,我们好像确实好久都没遇到动物了。”猎户皱起了眉头。 “是因为进到某个大型怪物的领地了吗?”聂洋劈开面前的几丛杂草,“我没有看到怪物留下的粪便标志啊。” “掠食种的领地很大,标志物之间可能会相距几百米远,我们不定是从中间穿过去了。”女孩子连谈论污秽之物的时候都带着淡定和冷然。 “注意警戒吧。”封尘聊胜于无地提醒道。 “你们看!”走在最前面的聂洋停下了不停劈砍的双手,“瀑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水幕,大概是三条支流中某一条的上游。水幕不高,只有四到五米,但在瀑布下也已经形成了一汪颇具规模的水潭。环绕水潭的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只有低矮的杂草生长,并没有树木,大概是由于盈水期这里会整个被淹没的缘故。 “彩鸟的巢穴会在这附近吗?”封尘四下里搜索着。 “不会的。”申屠妙玲摇摇头,“成年的彩鸟虽然不怕水,但也要一个温暖干燥的窝来孵卵和哺育幼崽,幼生期的怪物免疫力没有那么强,泡在水里是会得病的。” “把巢筑在那里面就没关系了吧。”聂洋指着瀑布的内部。 透过水帘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洞窟,看上去是地下暗流溶蚀而成,洞口被瀑布遮掩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进去看看。”封尘一挥手,哪怕有些微的希望,他都不能放过。 众人涉水而过,水潭比看上去要深,水位没过膝盖,见习猎人们互相搀扶着,才没有在水下光滑的岩石上滑倒。 穿过急流而下的水帘,便进入了里面的洞窟。洞穴似乎并不是封闭的,有风从深处吹来,扫在众人身上,有些阴冷的感觉。 “里面有光。”聂洋指着前面,他的声音刻意地压低了些。 三个少年调整了一下队形,将女孩子保护在身后,身体放低,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这一方然的洞穴遮风避雨,又靠近水源,是怪物筑巢的理想场所。即使不能在这里找到彩鸟,也难保不遭遇别的大型掠食种,一干人等都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缓缓向里探索。 洞穴可以轻易地容纳七八人并排行走,最初的几十米还有地下泉眼从洞顶渗下来的水滴声,越往里面就越干燥,连水洼也见不到了。 “我们已经走到山体深处了吧,为什么还能见到光亮?”封尘有些疑惑地。 “不定里面有个皮肤会光的巨大怪物在等着我们。”聂洋想调侃一下,却把自己也吓到了,他的步幅又不自觉地缩短了一些。 “狼类的眼睛在黑夜里是会光的。”封尘,“或许里面是几百头目光灼灼的狼也不定。” 聂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要吓唬我。”他的眼神瞥向持着弓悠然前行的申屠妙玲。 借着前方的微弱光亮,女孩看到了聂洋求助的表情,她把脸转向另一边:“这是自然光,前面只可能是出口。” “除非给这个出口配上几百米长的绳子,要不然我们没可能用得上了。”猎户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 “这样的山洞,我倒是第一次见。”聂洋也抬起头,他的话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产生了几个强弱不同的回音。 洞穴到这里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能容纳几百甚至上千人的大厅,地面上长满了青苔,甚至还有一些矮的灌木生长着。从洞顶透下来的大片阳光给了植物们生长必要的条件。 在洞穴的顶端,众人头顶几百米的上空,有一个巨大的圆洞,似乎是被一柄硕大无比的长枪捅破了山体。顶洞的圆壁虽然粗糙嶙峋,但大体上还是垂直向上的。抬起头,众人便能看到头顶的一丛空和直射下来的阳光,仿佛开了个窗一般。 “这……这是自然形成的吧。”聂洋不愿意往别的方向想,如果在这里居住的怪物真的有能够从山体内部打开“窗”的能力,那见习猎人们的运气也就到头了。 “起码不是新来的怪物造成的。”女孩指着地上的灌木和杂草,“这里的植被规模已经不了,一两个月没法长到这种地步。” “但是不能排除这里有大型怪物栖息。”封尘蹲下来,翻动着背阴处一具骨架,“这具兽骨还是新的,似乎刚被啃食过不久。” “如果有怪物的话,飞行种的可能性最大。”申屠妙玲阴着脸道,头顶的窗直径有几十米长,一般的飞龙都可以自由地降落到洞里。 “嘿!我找到了一窝蛋!”聂洋在远处招着手,“你们觉得是不是彩鸟的?” 几只巨蛋直接堆在了一片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与不知是什么怪物的碎骨、碎肉和毛皮堆放在一起。每只蛋有两三个头颅那么大,需要聂洋双手才能抱起来。 蛋是乳白色的,上面有古拙的不知是花纹还是裂痕的纹路。蛋堆四周的植物都被清空了,留出了一片清洁而干燥的区域,蛋主人想必是细心而称职的母亲。 “快回来!那不是鸟蛋!”看清了巨蛋的面目,申屠妙玲不禁花容失色,“那是火龙蛋啊!” 女孩言语的回音还没有消散,洞穴就瞬间暗了下来。 见习猎人们心中一沉,齐齐地向洞顶看去。 六十四章 女王 火龙是封尘离开雪林村后第一个遇见的大型怪物。在飞空艇上的惊鸿一瞥,让他对这种强大而高傲的怪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饶是封尘,也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么早就遇到这个飞龙种中的王者。 几乎是在那肉翼遮挡住洞顶的阳光的同时,猎户就喊出了“跑”字,三个人头也不回地退进了来路之中。 “彭”地一声,身体有数吨重的雌火龙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它将口中衔着的鹿肉扔到一旁,头颈前伸,对着远去的众人示威性地大吼了一声。 “赫——嗷!” 繁殖期的雌火龙性格会变得极为暴躁,任何接近龙卵的动物都会被无情地撕碎。雌火龙在这段时间不会主动觅食,它的食物来源一般都要靠雄火龙的供给,但即使是它的配偶,大地女王也不会让它轻易地靠近洞穴附近。 雌火龙就是在丈夫的呼唤下暂时地离开了洞穴,去远处领取雄火龙捕给自己的晚餐。结果就是这十几分钟之间,便有三只爬虫摸到了自己的老巢里。 示威过后,看着落荒而逃的三条虫,巨龙还是觉得有些不过瘾,它迈动双腿,朝着众人疾奔而来。 “它追过来了!”封尘百忙之中回过头,看见怪物下巴上的长棘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正左右摇摆着身体冲将过来。 三个人的队伍里缺乏能够正面抗住怪物冲击的重武器,仅凭两把单手剑和一把弓。这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拥有坚厚鳞片的怪物造成威胁的。更何况火龙一家是只有高阶猎人才敢对抗的物种,见习猎人们无论从装备上还是经验技术上都难以和它相抗衡,因此众人根本没有升起与之战斗的愿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 探索队来时的隧洞虽然比雌火龙栖息的大厅要太多,但也可以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行走,高度也堪堪过三米。站立的怪物如果收起两侧的肉翼,就能很轻松地钻进来。 地形完全无法限制住怪物的行动,封尘后悔没有在进来的时候布下些障碍陷阱。但是现在什么都晚了,眼下最好的对策就是玩命地跑,不定能撑到怪物改变主意的时候。 女孩嘴唇微张,努力地吸入每一口空气。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的温度好像在渐渐升高,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脊背中升起,她转身一看,冲刺中的怪物已然停下了脚步,口中火焰盈满将。 “糟了!”申屠妙玲暗道不好。怪物的头部正对着她,远程武器的装备中几乎没有能够正面抵挡怪物攻击的部件,她毫不怀疑,自己轻薄的铠甲在大地女王标志性的火球面前会顷刻间化为铁水和灰烬。 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她只好本能地交叉双臂当在胸前。 “死就死了吧,不要让我哥哥知道。”申屠妙玲美目微蹙,却像松了一口气一般。 忽然,一股大力从左侧传来,将她从火球的轨迹上击飞。女孩重重地撞在洞壁上,沿着壁面滑下来。 “洋!”跑在另一边的封尘高声叫喊着。聂洋在间不容之际改变了自己奔跑的方向,用臂膀把女孩推开,自己却挡在了火球的正面。 “嘭!”熊熊燃烧的橙色磷质火球在聂洋勉强举起的单手圆盾上爆开,强烈的气浪和冲击力让他向后倒飞出去。 封尘想要接住他,但是骤然爆开的气浪将他也远远地推开,根本有心无力。他只能看着少年飞了几米,横躺着落到地上,又斜着弹起来,反复两三次,终于散尽了撞势,成一个大字倒在前路。 尽管有圆盾作为阻挡,但是四散的火花和热浪并不是一般的物理防具就能抵挡得住的。倒在地上的高个少年,整个正面已经是焦黑一片,看着甚是可怖。 一只白皙的玉手急匆匆地伸到少年的面前,不顾灼人的温度,拂开铠甲表面的黑灰。女孩拂过聂洋的脸颊,少年的眉毛和一绺头已经被烧掉了,剩下的也在高温下卷曲着,好在并没有烧伤脸上的皮肤。 “伤到哪里了?”见聂洋没有失去意识,她出声问道。她的语气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那抹焦急和关心还是掩饰不住。 “啊哈……”少年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左臂大概是脱臼了,幸亏有这胸甲……” 鬼狩蛛的胸铠因为是甲质的,导热性并不好,这才能在高火掠过时没有烤焦聂洋的整个前胸。不过砸地时撞击力度太大,聂洋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打过的年糕一样,没有一处不疼。 没有受伤的右手默默拉住女孩的手,少年喘着粗气支撑着站起来。 “继续跑,别停下!”见聂洋并没有大碍,封尘暂时放下心来。 “命不是用在这里的。”申屠妙玲飞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向洞外跑去。 蓄势一击并没有干掉任何一个爬虫,雌火龙显得更加生气了,它深吸一口气,口中酝酿起了比先前更大的火焰。 这一击放出来,怪物前方的洞**的活物必将尽数湮没在火海当中,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热浪,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幕,封尘放声地喊出来“跳啊!” 雷鸣一般的声音在见习猎人们的耳后炸响,大地女王喷射出的这颗火球并没有凝成实心状,而是以极快的度向四周爆散开来。整个空间仿佛被火焰充塞了一般,满目尽是赤红色。 三人最后加了一大步,冲着水帘猛力一跳,在半空中便受到了爆炸产生的气浪袭击。这股气浪带着雷霆之势,居然将洞口的水帘也吹得整个向外飘散。 “扑通”“扑通”,几人借着爆炸的推力先后逃离了火海,掉进了洞外的水潭中。封尘准备不及,咕咚咕咚呛了两口水,狼狈地站起身来。申屠妙玲已经调整好了姿势,只是先后受到了火海和水幕的洗礼,她的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有些焦糊。聂洋用一只手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三人对望了一眼,趟着没过膝盖的水,向林中逃去。 面前的火光散去,雌火龙暂时失去了三个爬虫的身影,它迟疑地将头探出洞**的瀑布,冰凉的水珠打湿了它嘴里溢出的半燃的磷粉。它吐出口中没有燃掉的磷液,左右环顾寻找着猎人的踪迹。 巨龙的目光追寻到岸边的一道水渍,它的眼神阴厉,顺着水渍延伸的方向向远处看去,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准备下一轮火球。 六十五章 分兵 尽管被瀑布和水潭清洗了一次,三人的衣服上还都是满满的磷火烧过的味道。 聂洋的左臂软软地垂在身边,随着奔跑前后摆动着。他的伤势并不只有这些,圆盾未能护住的腿部,盔甲皮质的部分已经被烧黑了,铁片也被火球撞得变形。在奔跑中腿部烫坏的皮肤和铁甲来回摩擦,破裂的表皮渗出的血液从脚踝处流下来。 封尘架起大个子的右臂,撑着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这样不行啊。”洋苦着脸,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着急,“怪物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逃不远的。” “哈……”长时间的奔逃让封尘恨不得马上躺倒在地上,“这个状态下,你是要回头和它打一架吗?” “那你想想办法啊。”高个子又跑了两步,牵动了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信号给营地里的人呢?” “我们现在离开营地有大半的路程。”申屠妙玲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等他们找过来,就只能看见我们的尸体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封尘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们分头走吧。” “开玩笑,雌火龙虽然飞行能力不如雄性,但是机动性也比我们强太多了。它完全可以先干掉我们中的一队,再回头干掉另一队”申屠妙玲冷静地分析着,“更何况这子的伤势如果再不处理,就不能再跑了,分兵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分开啊,我们都按照洋的度的话,只会一起越来越慢,没有人能跑得掉。”封尘停下脚步,对两人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拖累你们的,”矛头指向了自己的身上,聂洋带着歉意无奈地“你们两个先走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不,我的意思是我和洋一路,妙玲你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猎户指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我不会一个人逃跑”申屠妙玲粉眉微蹙。 “不是叫你逃跑。”封尘指着自己所往的方向,言辞恳切地,“我认识这片区域,在那个向阳的坡面上长着一种草药,能暂时缓解外伤的疼痛,虽然不知道对烧伤有没有用,但也值得试一试,而且我们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给洋处理脱臼的手臂。” 安全的地方意味着没有怪物的追赶,女孩懂了,封尘是要用她来给聂洋做诱饵,争取治疗的时间。 洋也懂了,他面色焦急地看向封尘,刚想些什么,却被猎户在烧伤的腿上轻轻地按了一下,最后只能出“啊呀”的一声痛呼。聂洋瞪了封尘一眼,却被他冷峻地瞪了回来,高个子从没有看过封尘如此的表情,略一思索,便不再言语。 “为什么要让我去引开怪物?”女孩不悦地。本以为这项提议是封尘的好意,但没想到却被当做了诱饵。尽管心下知道这样做确实能够行得通,但是看着猎户将最危险的工作毫无愧色地交给自己,申屠妙玲不由得有些恼火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啊,你就不能帮我争取一点疗伤的时间吗?”聂洋插嘴道,他的伤口恶化程度越来越严重,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好吧,祝你好运。”间不容之际,不由得众人多做选择,女孩点点头,看向聂洋的目光却更冷了。 “染色玉的粉末撒到身后,可以盖过逸散的血腥味。”封尘戳破一颗染色玉,撒了一点在地上,“能引导怪物向你的方向追赶。”他郑重地,“引到怪物后就沿着水走,回营地,我处理好洋的伤口就会跟上。” 接过染色玉,女孩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林中钻去。 “不用等回到营地,她就会知道我们在骗他。”聂洋看着申屠妙玲远去的背影。 “到那个时候她也该差不多知道,即使返回来也没有什么用了吧。”封尘宽慰地一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怜香惜玉的。”,聂洋叹了口气道,“这次是我把你拖累了。” “不,这次受到连累的是你才对。”封尘很没形象地坐到地上。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找什么药吧。”高个子也用一只手辅助着,缓缓地坐倒在地上,“那边的那根树枝拿给我。” “对,这里离营地已经太远了,我也搞不清楚附近的地形。”封尘大有种豁出去了的架势,他捡起一根干树枝递给高个子。 “按住我的肩膀。”聂洋将树枝放到口中咬住。 聂洋脱臼的地方是肘部,大臂和臂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他用完好的右手握住臂,紧紧地闭上眼睛。 少年猛地一咬口中的树枝,嘴里出含混不清的喊声,他将左臂一提一按,只听一阵骨节摩擦的咔哒声,胳膊便回到了正常的位置。 “痛痛痛……”只这一下,少年的冷汗就呼呼地冒出来,额头和鼻尖上沾满了细密的水珠,“这一下真的应该让我父亲看一看。” 封尘解开聂洋的腿铠,铠甲皮制的部分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浸透了,内衬和皮肉粘连在一起,尽管猎户摘得十分心,但还是惹得聂洋连连痛呼。 “先把你的伤口处理好再。”封尘扔掉满是血和皮肉的腿铠,“伤口沾了水,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方法清洁,只能先用绷带扎起来。” 少年麻利地缠着绷带,不时向他们来路的方向看去。 “雌火龙马上就会过来,这点伤已经无关紧要了吧。”聂洋箕坐着,看着猎户在他身边忙前忙后。 “我在离开水潭的时候做了点手脚。”封尘给绷带打了个结,“怪物一时半会应该追不上来,我们还有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时间。” “十几分钟的时间能干什么?”高个子已经有些绝望了。 “最起码女孩子已经安全离开了,这就比我们三个全军覆没要好得多。”封尘的声音很平静。 “她身上可是带着染色玉的啊,你要怎么才能保证雌火龙不追过去?”聂洋有些好奇地问。 “很简单啊,我们不走,就在这里迎击怪物。”猎户轻描淡写地。 “你真是疯了!”三个人都没有把握的事情,就打算靠一个残废和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来完成,聂洋不知道他是胆大还是无知。 “你要跟我一起疯一次吗?”封尘看着目光惨然的聂洋。 “当然不要!”高个子连连摇头,“我还没活够呢!” “刚刚舍身救美的时候也没见你惜命。”封尘揶揄道,“少些话,把你身上的道具摆出来,我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六十六章 机关 “咔哒”封尘又卡上了一个木杆制作的简陋扳机,扳机连着细绳,后面跟着聂洋看不大懂的机关。 “要是有根韧性和强度都足够的金属丝就好了。”猎户喃喃自语道。 “别打我盾牌的主意!”看着封尘的目光在他的左手边游走,聂洋不禁把盾牌抱得紧紧的。 “借我用一下啦。”封尘请求道,“我已经在这里忙活了好久了,你除了会坐在这里,嘀咕着‘这不是猎人的战斗方式’,还会干什么?” “切,这副单手剑很贵的。”聂洋不情不愿地解下自己的盾牌,扔给猎户。他不是不想离开自己坐的位置,只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周围还有哪些地方是安全的了,“就这一次,心不要弄坏了。” 在聂洋的面前,封尘为他表演了一整套猎户的基本知识。他们落脚的这一片空地周围已经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陷阱。随手削制成的尖利木桩,被变戏法似的从封尘的口袋里掏出来的缆绳捆在一起。茂密的草堆下寒光闪动,不知道少年在其中布置了什么。 看着封尘毫不留情地将盾牌机关的锁扣打开,抽出里面十几米长的金属丝,聂洋肉痛得要命,只得别过头去装作眼不见为净:“我,这些玩意对付型怪物确实不错,但是雌火龙有将近二十米长,这些石头啊木棍的打到它的身上还不是像挠痒痒一样?” “我们的单手剑不也是短兵器?”封尘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反问道,“陷阱不在于威力有多大,用得好就可以了。” 聂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在军中学习了不少对抗人类和怪物的战斗法门,但将这种偏门左道运用到战斗中来,他却是头一次见。 布置完了最后的机关,猎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循着一个奇怪的路线隐藏到一片草丛的后面。 “喂!你就把我留在这里吗?”看着队友自顾自地跑了,聂洋有些慌乱地问。 “没关系,你就坐在那里吧!”草丛后一个稍显揶揄的声音传来,“不会有事的。” “你告诉我哪里不会踩到陷阱,我自己走还不行吗?”远处已经能听见怪物奔跑的脚步声和低吼的声音了,聂洋已经紧张得有些抓狂了。 “你也是陷阱的一部分,”封尘在远处探出头来,“就在那坐着不要动!” “谁允许你这样自作主张的?”高个的猎人瞪大了眼睛,赶紧抓起地上的圆盾和单手剑。左臂复位后已经可以正常地弯曲了,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可是仍然缠着绷带的一条腿吃不住力,又一下子坐倒回去。 雌火龙的头和翅尖的棘透过密匝匝的树林出现在二人的面前。巨龙循着水渍追了好一阵子,却在某个地方断掉了三只爬虫的行踪。在密林里起飞很困难,而且视野会被树叶遮住,不见得比在地面上搜索效率更高。雌火龙乱转了许久,终于闻到了聂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三个弱的人类居然花费了它这么多的时间,一边担心着巢穴中的孩子,大地女王的心里已经有些焦躁了。在看到坐在原地似乎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聂洋,它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赫——呜!”巨龙的吼叫声带着急切和愤怒,震得聂洋耳膜嗡嗡作响。 怪物的龙车带着骇人的声势向少年撞击而去,他只能用盾牌和单手剑护在胸前抵挡,一边含糊不清地骂着封尘的坏话。 冲势带来的巨大风压已经散去,但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袭来。聂洋睁开眼睛,现怪物的右腿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了一条粗大的绳子。 绳套挂在巨龙的脚踝上,另一端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封尘特意将本就结实的绳子三股搅在一起,即使是身长十几米,腿长接近两米的雌火龙也无法瞬间挣脱。 怪物正在龙车中,腿部乍一受到牵动,整头龙靠着惯性向前扑倒而去。但毕竟是习惯地面战斗的大地女王,怪物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就张开了双翼,用尖利的翼棘撑住地面,好险没有跌倒。 雌火龙修长的脖颈向后弯去,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了自己右脚的绳子。它使劲地拉扯,却只让绳套另一头的树干摇摆了几下,树叶簌簌地掉下来。 看见这番景象,地上坐着的少年放心了下来,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冲着挣扎不断的怪物做了几个鬼脸。 “吼!”雌火龙怒意更胜,它将双翼完全展开,猛地拍击了几下,地上卷起阵阵旋风,怪物的身体随着这几下拍击摇摇晃晃地向空飞去。 尽管火龙种里,雌性并不擅长空战,但是基本的身体素质和力量还是绰绰有余的。腾空而起的雌火龙拉拽着脚上的绳子,连带着粗壮的树干也咯咯作响,几欲折断。 这幅景象着实让封尘吃了一惊,他所挂靠的已经是四周之内最粗大的树了,可还是经不起雌火龙的蛮力。 不过好在二者并没有角力多久,怪物一个猛冲,头部向上探去,却是触动了一个悬在树梢高度的陷阱,机关运转之下,树冠里隐蔽处骤然弹出几根细长而尖锐的木杆,朝着怪物的肉翼飞刺而去。 木杆是封尘用单手剑临时削成的,虽然并不锋利,但是雌火龙的肉翼也并不像其它部位一样全部由厚厚的鳞甲覆盖。即使是这样,四根木枪中也有两根被风压吹变了方向,一根砸在了坚硬的翼棘上,只有一根戳在了翅膀柔软的肉膜上。 “嗷!”随着怪物凄厉的一声叫喊,它在空中把控不住,掉落到地上。 封尘本欲趁着雌火龙被限制住的大好机会攻上去,然而怪物翅膀造成的风压将他死死地压在原地,聂洋更是被风压吹得向后滑行了三五米,直到怪物趴倒在地上才恢复行动能力。 连续两次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攻击击中,雌火龙恼羞成怒,大地女王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它艰难地爬起来,齿间已经酝酿出和洞穴中类似的磷火。 “快做点什么,我不想变成烤肉!”聂洋往后挪动了两步,但是巨龙大概已经将面前这个坐倒的爬虫当做两次攻击的始作俑者了。它的眼睛阴狠地盯着聂洋,胸腔高高鼓起,就要喷出灼人的火焰。 六十七章 舍身 “等你很久了!”躲在草丛后的封尘眼睛一亮,他抬手扔出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远处的一个机关上。随着咔哒一声,一包被叶片包裹住的红色粉末从侧面飞出来,在火龙的身边散开。 那红色的粉末是一种蘑菇晒干后的产物。沙漠中产出的硝化蘑菇含有大量的硝化物,磨碎了后就是然的火药。这些爆药本来是安菲尼斯为申屠妙玲弓箭上的神秘机关准备的,不过在见识到了这些暗红色粉末的强大效果后,封尘腆着脸要来了一些。这些粉末被心地保存在胸铠的内衬里,好悬没有在刚刚入水的时候湿掉。 爆药在巨龙的头部附近逸散开来的时候,它口中的火球正值将未之际。巨口外飘散的火星轻易地便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的炸药。 “嘭”,一股火浪席卷了怪物头部周围方圆数尺的区域。怪物的脑袋猝不及防地遭到了热焰和气浪的双重袭击。 被自己的火焰烧到头部的感觉并不好受,雌火龙坚硬的头壳并没能完全防住这一击,它向后踉跄了几步,不住地摇着头,正面暴露在火药威力下的部分已经有些焦黑了。 “哇呜”,重击之下,女王再也含不住蓄势已久的磷火球,燃烧着的粘液软软地喷到了它面前几米的地方,落在地上徐徐燃烧着。 “呃……这样也行吧。”双脚还能感受到面前几米外火焰的热力,已经受足了惊吓的聂洋头脑彻底当机了。不止是怪物,他连队友的攻击方式都预知不到,好像自己正在参与另一个维度的战斗一样。 “现在要怎样?”他回头问着封尘,此时也只有听凭猎户的指示才能将这场无厘头的战斗继续下去。 “可以后退了!”封尘喊道,“顺便帮我激一下你右手边的麻痹陷阱。” 自狗龙一战以后,封尘便喜欢上了这个精致而威力惊人的东西。这样东西即使单独使用,也能将中等体型的怪物限制住十几秒的时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十几秒的喘息之机也许便能逆转战局。 到底是皮糙肉厚的巨龙,几秒钟之间就恢复了清醒。面前的爬虫已经在连连后退了,自己的脚还被拴在巨树上无法追击。怪物怒吼一声,再次腾空飞起来。 因为忌惮空中的木杆,火龙并没有完全张开翅膀,而是以一种近乎跳跃的姿势窜到了高空中。 在雌火龙到来前的短短十五分钟里,能够削制出四根粗大的木枪已经是极限了,否则封尘还能给怪物造成更大的麻烦。面对再次腾空的怪物,猎户已经没有手段可以限制了。安然飞起来的火龙巨尾垂吊在身下,猛地向上一甩,整头龙像是在空中做了一个后空翻一样,灵巧地翻转过去。 绑住怪物的树干猛地一颤,一侧崩裂开来,几乎要折断了,但率先承受不住怪物力量的却是绳子。粗绳从中间断开,留下半截毛糙的绳套挂在怪物的脚上。 聂洋正在用一只腿艰难地向后窜,突然现随着怪物的甩尾,几滴雨点般的液体向自己袭来。他赶紧向一旁避让开。透明的液体洒在地上,地面出腐蚀的滋滋声,隐隐有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那液体有毒!”封尘高声提醒道。雌火龙的毒腺在背部,毒液依靠离心力,随着它的甩尾攻击而流到尾尖,毒性虽未可知,但是见习猎人们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亲身体验一下。 聂洋连滚带爬地钻到封尘附近的草丛里:“你这些东西只会激怒它,你看,火龙还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封尘也有些焦急,他本以为自己的木枪是志在必得的,能够妥妥地破坏掉雌火龙的飞行能力,但效果却没有想象的好。 “我还有别的布置。”封尘低声,“看看效果吧,即使不能干掉它,我们至少还能跑得掉。” 话音刚落,空转完成的雌火龙便开始新一轮的攻势。它失去了躲在草丛中的聂洋的踪迹,便只能对着四周盲目地无差别攻击。 怪物的火球像不要钱一样朝着各个位置喷溅出来,雌火龙并不追求火球的威力,而是想要尽可能点燃更多的区域。 巨龙的喷火能力来自于它胸腔内的火炎袋,里面储存了大量的食物残渣转化的磷质粘液,随着进食才能得到补充。磷液接触到空气就会自行燃烧起来,怪物将股的火焰喷洒到它的四周,火焰很快点燃了地上的杂草和高处的树冠。 几根隐藏的丝线似乎遭到了火球的袭击,先后烧断了,从树枝的隐蔽之处掉下来几颗看上去就很重的石头,地上也弹起了一根锋利的金属丝。 “那个……这些就是你的布置吗?”聂洋指着这些失效的陷阱。 “呃……对。”封尘骇然地点点头。 “你还有别的机关吗?”高个少年质问道 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洋不禁以手覆面,既是心疼自己那段完全没起到作用的金属丝,又是在慨叹自己今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快跑吧……火就要烧到我们这里来了。”感受着越来越炎热的环境,聂洋无奈地一挥手。 两个少年猫着身子正要逃离怪物造成的狼藉中,半空中的怪物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它翅膀一扇,便从低空中直穿过来。 麻痹陷阱显然无法阻止空中的雌火龙,怪物跨过闪着电光的机关,直奔封尘而去。 雌火龙宽阔的翼展划过燃烧的树冠,擦出一片翻卷的火浪。飞行的度当然要远快过奔跑的度,几十米的距离顷刻间便化为乌有。怪物从齿间溢出的股火焰顺着飞行的路线点燃了身下的草地,形成了一道飞加长的火线。 封尘感受着身后逐渐增大的风压,眼神中出现了一抹狠厉之色,他一咬牙,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号的圆球来。 先前的机关中,他只用了随身所带的爆药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揉成了这个道具球,作为他最终的保命手段。 猎户用盾牌护住头脸,在疾奔中猛地一扭身,正对着暴冲而来的雌火龙。 “快躲开啊!”聂洋正在一瘸一拐地往另一个方向跑着,回过头来却看见封尘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听见洋的喊声,封尘回过头去,对着他做了一个真烂漫的微笑。 下一秒,猎户便一纵身,跃进了雌火龙滚着灼液的巨口之上。 六十八章 混乱 大号的圆球被封尘一手勉强抓住,举在肩膀的高度。随着少年奋力跃起,爆弹被猛地掷出。 这颗爆弹不像刚刚被树叶包裹住的弱化版一样,而是整个灌满了硝化蘑菇粉末。爆弹直砸到雌火龙的嘴里,砸在它龇起的尖牙上。 还未等怪物看清攻击自己的是什么武器,一阵比之前更剧烈的爆炸就在自己的眼前生。 “轰!”一声剧烈的爆鸣声响彻两人一兽的耳膜。 剧烈的爆炸迸出堪比闪光玉的光亮,火光后则是滚滚升起的浓烟。硝化蘑菇的粉末爆散出橘黄色带着黑烟的火焰,翻卷的气浪以怪物的头部为中心,甚至影响得方圆几十米的树木都摇晃得沙沙作响。 热浪在怪物猝不及防之下击中了雌火龙脆弱的眼睛和口腔,震得它的头部猛地向后一仰。怪物就像在前行中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双翼无力地扇动了几下,双爪在空气中抓挠不停,竟是从上就这样掉了下来。 并不只有雌火龙一个人承受了整个爆弹的全部威力,还在空中的猎户也处于爆炸中心的位置。本应跳势散尽落到地面的封尘,居然直接被爆炸的推力向后推了两米远,屁股着地坐在雌火龙面前的草地上。 爆鸣的响声还没有完全散尽,少年们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仿佛只剩下了奇异的嗡鸣声。聂洋想向封尘喊着什么,但是他连自己的声音都无法听见。他只能一边冲着猎户招手,一边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刀和怪物的身体。 封尘也被这一击炸得晕乎乎的,硝化蘑菇的威力增加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成倍的火药产生的效果也许等于三倍到五倍单独使用的威力。这显然也是用惯了简易机关的封尘所不了解的,而这种不了解让他付出了代价。 不在盾牌护卫范围内的右手,因为更加接近爆炸的中心,整个皮制手套和臂铠的皮制部分被炸烂,铁板也被炸得向外卷曲。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五个手指了,只知道它们在自己的眼前不住地颤抖,整个前臂火辣辣地疼,好像淋了一层岩浆一样。 封尘看懂了聂洋手舞足蹈的指示,他忍着疼痛,将固定在右腕上的单手剑解下来,持在左手上,艰难地站起身来,靠近雌火龙的身体。 怪物的嘴角和鼻孔不停地渗出大股的血液,头壳上的鳞片也被炸掉了部分,露出里面第二层乳白色的内鳞。趴倒在地上的怪物双脚不断蹬踏着,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封尘抢先欺近了头部。 少年反持着剑,向鳞片较薄的地方砍去,然而雌火龙的头部来回扭动,口中的磷液也四散喷溅,根本无法命中。眼见着怪物即将起身了,见习猎人不得不放弃击杀它的意图,转而来到了它一侧的肉翼旁。 精铁磨制的单手剑这次没有让封尘失望,刃尖轻易地刺入薄薄的翼膜之中,从翅膀另一侧突透出来。猎户腰身一转,一道长长的划痕便贯穿了整个翅膀。 “赫……嗷!”刚刚鼓起劲力准备站起来的雌火龙软肋受到伤害,整个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翅膀扑扇着,翅尖的利棘将想要进一步破坏的封尘逼退。 “它的脚!”聂洋在远处喊道,一边担心封尘仍然听不见,夸张地指着自己的腿部。 猎户弯下腰来,冲着它鸡爪般的腿上使劲砍去,然而非惯用手的力量毕竟要,况且擅长6战的雌火龙腿部更是无与伦比的强韧,这一刀不但没有割破它的腿部,反而让单手剑大力地弹起来,带着封尘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雌火龙在翅膀和长脖子的辅助下即将站起来,再也不由得见习猎人犹豫了,他大吼一声,单手剑重重地斩在火龙的一只脚趾上。 大概是运气使然,这一击正好打在怪物一根脚趾的关节脆弱处,刀锋入肉,竟然真的将一根脚趾头切了下来。一截手掌大的脚趾骨碌碌地滚落到一旁,伤口处还一下一下地喷出血液。 刚刚站起来的火龙猛地缩起了受伤的脚,同时头部扭过来,冲着封尘又大吼了一声。 然而猎户已经机灵地跑开了,在割破了怪物的翼膜、砍掉了它的脚趾之后,火龙的行动能力必然会大幅下降。封尘的特制爆弹终究还是给两个少年带来了喘息的机会。 看见封尘掉头就跑,聂洋也一瘸一拐地去与他会合:“尘子,有这样的大家伙,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用?” 封尘一边跑,一边苦笑着给他出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猎户在逃亡中终于有机会将臂铠解下来,他手臂的状况严重程度还要甚于洋被火球击中的左腿,看来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使用了。 “赫……呃!”雌火龙的吼声在身后变得有些异样,它本意是要惩罚三个闯入自己巢穴,威胁自己孩子的爬虫,顺便将他们撕碎了做晚餐。但是追击了数十公里,这些人类且战且逃,不但没有被踩碎在自己的爪下,反而伤到了自己的翅膀和爪子。 它的眼睛渐渐被怒血充满,整个变成了红色。大地女王的高傲不允许她在三个甚至还没有它大腿高的弱动物面前铩羽而归。怪物就像没有感觉到自己还在流血的翅膀和右爪一样,以比刚刚更强的爆力,向仓皇逃路的二人猛冲而来。 “糟糕,怪物怒了。”聂洋将左手搭在封尘的肩膀上,他一回头便看见了双眼血红的雌火龙,“看来是要跟我们不死不休了。你还有没有这样威力的道具,赶快拿出来用一下啊!” 二人双双受伤,一个丧失了机动能力,一个基本丧失了攻击力。像刚才那样利用道具做成的大威力攻击已经无法再用出来,短时间内也没有能够甩掉怪物布置机关的方法。 更重要的是在这样阴暗的密林中,不出半日伤口就会恶化,两人的体力会进一步下降,直到被紧追不舍的雌火龙咬碎脑壳,成为洞穴中的一堆枯骨,或者重伤疲累而死,倒在逃亡的路上。 破局的方式已经用光,封尘二人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然而怪物的实力远远越见习猎人的能力范围。刀砍不动、火烧不坏,又像是拥有无限的体能和精力的怪物,又要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龙吼从远处传来。 这声龙吼不是雌火龙那样的凶狠而暴戾的吼叫,而是更加清亮而悠远的,像是歌唱般的吼叫。 这吼叫好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响彻在见习猎人的耳边,响声振聋聩,又像是呢喃低语。 雌火龙听见了,它充血的眼睛逐渐回复到本来的橙黄色。 封尘听见了,他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聂洋听见了,他皱着眉头看向同样不明就里的猎户。 “这又是什么情况?” 六十九章 感应 “很好,已经过两个时了吧。”莫林显得很满意。 卢修的面前依然如往日一样,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已经是第三次被换成更大的了,里面关押的怪物也一次比一更加次巨大而凶狠。 大个子面沉如水,注视着笼子里的怪物。对方是一只鸟龙种,比起龙来更像是一只标准的鸟。橙色的羽毛、尖利的鸟喙,根根竖立的巨大尾羽,分明是金羽城的标志性怪物——眠鸟。 卢修学会了在面对怪物的时候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此刻他在数眠鸟右边翅膀上的羽毛,怪物在笼子里蹦来蹦去,让他的计数工作很难做下去。 卢修不禁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又放下来。这种无意义的工作本来就是为了缓解自己在怪物面前容易愤怒的情况而明的,能否数得清楚,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都是执事长您的教诲。”隔了几秒,卢修才反应到有人在对他话,他木讷地回头一鞠躬,却被莫林单手抬起了脑袋。 “我过了,在家里就不要叫我的职称了。”莫大人微微一笑,“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是,莫叔叔。”卢修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称呼。 “所以,最近感觉怎么样?”莫林关切地问,“眠鸟的性格虽然并不暴躁,但是它身上龙族的血脉却比金羽城周边能找得到的鸟龙种和地龙种都要浑厚一些。你若是能抗住它的气息,一般的低阶怪物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卢修摇摇头,“只是……有些无聊。” “无聊?” “嗯,和我同吃同住的其他人都已经在学习武器知识和狩猎技巧了,我还在这盯着各种怪物呆。”大个子木讷的表情中浮现出一丝沮丧,“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挑选自己的武器呢?” 听闻此言,莫林哈哈大笑道:“阿修啊,你现在不正在学习属于你的武器知识吗?龙的血脉就是你最大的武器,你若是能够自由控制你的身体和情绪,在战斗中便会爆出比其他猎人强大几倍的力量。到那个时候,何愁不会使用武器呢?” 卢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转身看回了笼中的眠鸟。 忽然,他心意一动,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变得赤红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卢修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离开铁笼,走到了训练场的另一端。 “怎么,血脉的控制上还有一些问题?”莫林执事长跟上少年的脚步。 “不是的。”卢修也有些一头雾水,“我没有被这怪物激怒。但就在刚刚,我却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他尽量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又好像……远处有什么东西醒了。” “你能感觉出那东西在哪里吗?”莫林沉声问。 卢修抬起手来,有些迟疑地指了指某个方向。 ………… “这是你的钥匙,”弯腰驼背的领路人露出一口被烟熏的焦黄的烂牙,“不过在这破地方钥匙用处不大。你的补给份额清单就在桌子上,可以凭单据去仓库里领。”他打开沙屋的门,一间破旧的内室出现在少年的眼前。 “谢谢。”少年的表情还像初见时一样平静,没有什么变化。 “我,你这样的俊后生,为什么要来这鬼地方送死?”领路猎人挠了挠油乎乎的头,“是被女人甩了?” 少年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远在金羽城的阿萍。 “那就是跟爹娘闹翻了?”猎人凑到近前来,盯着少年白皙的面庞,“我劝你一句,这里可不是玩猎人游戏的地方,每都是会死人的。” “我只是想来当猎人。”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唉。”听见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领路猎人叹惋了一声,这个营地里什么人都有,残废、走投无路的商人、逃犯、流浪汉、寻死者,可就是没有想要当猎人的人,“算了。”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看你面善,如果哪我死了,我床底下的六罐好酒都留给你,在这见鬼的沙海里你马上就会用到它们。” “那就谢谢了。” “你习惯的武器是太刀?”领路猎人指着少年背后的木刀。 “对,我只用这个。” “奉劝你改换一些长枪大剑一类的重型武器,虽然不知道你的身板能不能拿动它们。”猎人解释,“在沙海里要对付的可不是狗龙一类的怪物,而是鲨鱼,太刀又长又薄,还没有任何防御能力,陷在鲨群里马上就会被撕碎的。”他自嘲地一笑,一口黄牙展露无遗,“虽然到那种地步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死,但是能多活一秒也算是赚到了吧。” “我不会换的,我只用太刀。”少年摇摇头,这个孩子比看上去更加执着而固执。 “好吧,随你。”领路猎人摆摆手,关上了沙屋的木门,“这里没有‘见习’猎人,从明开始你就要工作了。你会和其他人一起去围剿怪物,早上自有队长来敲你的门。”门外传来猎人渐远的声音,“祝你好运吧,年轻人。” 离晚饭还早,封漫云打算在这间宿舍里休息一会,他摘下背后的太刀,一纵身躺在了坚硬的木床上。他抚摸着刀身中间一道刺目的断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偏头,他看见了白色的长衫肩膀上被刚刚的领路猎人拍过的油污。封漫云站起来,有些厌恶地解下身上的长衫,却现自己没有衣服可换。制式的猎装要到仓库去领取,还有必备的生活用品,这个下午马上就要忙碌起来了。 封漫云叹了口气,在阿萍家里他也试着做了些家务,但是一个人生活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知道还要遇到多少困难。 就在这个时候,他就像感召到了什么一样,身体一阵战栗,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一怔,抄起手中的太刀急地冲出了沙屋。 封漫云朝着四周警惕地环视了一圈,但是并没有现什么,放眼望去全是和他的宿舍一样的简陋沙屋,自己在营地中又能有什么危险呢?他茫然地看着远处的一个方向,那种让他战栗的呼唤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年轻的猎人放下侧握着的太刀,眉头皱了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惊讶而疑惑的少年一样。 在他的头顶上,上盘旋着的沙鹫仿佛被看不见的飞龙种所惊动,猛地向少年目光相反的方向飞逃了数百米。 七十章 回营 很久之后,当见习猎人们了解到当日事件的全貌,他们才纷纷心有余悸地感叹那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幸运。 身在动荡的中心,少年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信息去解读自己当下的状况。遇到怪物便战,打不过便跑,这就是见习猎人们简单而有效的思维方式。 恰恰是这种思维方式,让两个少年在雌火龙口中死里逃生。 当那声悠扬而怪异的龙吼响彻整个谷地时,雌火龙被它所吸引,短暂地呆在了原地。虽然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封尘和聂洋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两人互相搀扶着一口气跑出千余米,这才在洋疼痛的双腿的抗议下停了下来。 且停且跑之下,两个人的体力消耗得很快,再加上封尘还要时不时地花时间掩盖两人的踪迹,因此已经黑下来了,见习猎人们还在谷底的林中。 “好了,不用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看到封尘想再次离开队伍,打散身后的脚印,聂洋率先拉住了他,“怪物没有追上来,我们暂时安全了。” “在这里永远称不上是安全。”封尘环顾着四周,“夜间的溪谷才是怪物出没的高峰时期,即使没有雌火龙的追赶,我们也要防备住其它可能追来的野兽。”他拂掉粘在身上的树叶,“下一次可能就没有奇怪的吼声来救我们了。” “随你便吧,”聂洋自暴自弃一般坐在了地上,“我要歇一会了。”他解开纱布打理着自己的伤口,“不管怎么样,我们真得感谢那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龙。” 仅凭一条腿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聂洋早就累的不行了。更何况腿部的伤口本就没有清洁干净,过大的运动量让汗水从纱布外滑落进去,浸透了本就狼狈不堪的创面。少年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麻痒,不得是已经感染了。 “我倒是觉得那条龙有些蹊跷。”聂洋沉声道,“那个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那有什么稀奇。”聂洋浑不在意地,“我听过有一种叫轰龙的,吼声很大,千米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我是,那个声音可能是从溪谷以外的地方传过来的。”封尘这样着,就连自己也不相信。 “别扯了,金羽城附近如果有那样的怪物,这片土地早就变成无人区了。”聂洋讥讽道,“不管多么大声的咆哮,过去几十公里也早就散了。”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声音了些,“除非……只有古龙种才能做到这种越自然力量的事情。” 提到古龙种,封尘下意识地想起了大雪山深处那双幽蓝的眼睛,他用手抚摸了一下胸口挂着的灰色石片。这片石头自走出雪山以来就再也没离开过他的胸口,不定冥冥中真的有猎神的护佑,让他从今日雌火龙的口中死里逃生。 “色越来越晚了,”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聂洋有些浑身不自在,密林中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让他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秒。 远处,音量不同、声调各异的兽啸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这片区域的怪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从刚刚开始就变得躁动不安。即使没有直接的情报来源,但是见习猎人们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片溪谷的状态有些反常 “我们得回到营地去。”封尘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其它人应该都在那里。在不知道生了什么的前提下,聚在一起还能安全些。” “唉,希望营地里有人留了剩饭给我吃。”聂洋无精打采地站起来,一步一挨地向前走去。 ………… 黑夜中两人的度进一步下降,猎户不敢燃起火把,这在森林中无异于给怪物们指明了猎物的位置。再加上见习猎人还要提防着时刻出没的各种怪物,来到营地外围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营地……居然还亮着?”聂洋诧异地。 透过密林的缝隙,两个少年看见了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地,已经是深更了,这样大张旗鼓地亮着灯难免会引来夜行的怪物。封尘有些奇怪,假子在营地里,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对,不是亮着灯!”猎户猛地一瞪眼,抛下聂洋就向营地中跑去。 大部分起火的木屋已经燃尽了,只有零星的还在噼噼剥剥地燃烧,饶是如此,整个泛着刺眼的橙光的营地,在漆黑的夜色中也显得格格不入。 在上个月间被众人着力保护着的那部分房屋,五个少年的居所和行李都在里面,那里被破坏得最彻底,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这又是……什么鬼!”一瘸一拐地赶来的聂洋张大了嘴巴,火光照着他的面庞,脸上的汗珠闪着橙色的光。 “先去找找不二他们在哪里。”封尘当机立断。 “等等。”聂洋拉住他,“是怪物做的可能性很大,怪物也许还在里面,我们不能这样贸然进去。” “心一点就行了。”封尘心急如焚地看着营地内的火光,“我很担心他们。” 今夜没有风,烟尘都滚滚地向上方飘去,二人在营地的路上搜索着。 “这间训练营可能要一年才能重建好了。”封尘不无惋惜地。 “希望下一阶段的训练不是让我们来盖这些房子。”洋挥散面前的烟雾,营地内仍然有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热力。 封尘蹲下身子来,抚摸着地上一道焦黑的痕迹。这道痕迹有大腿粗细,笔直地向远处延伸,一直到一间烧塌了的房子上。 “看起来像是一条火柱倒在了地上。”聂洋也碾了一把地上的泥土。 “嘿!过来看看这个!”封尘像现了什么一样,指着几十米外的一个巨型的坑洞,“我们出之前,营地里有这样的东西吗?” “如果不是那头精力过剩的熊挖出来的,那就只能是怪物造成的了。”聂洋面色凝重,这是一个直径过六米的大坑,在黑夜中看不见坑洞的深浅,不过从翻卷上来的泥土看,深度大概会过十米。 这样的坑洞如果是被怪物的攻击造成的,那营地中的三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二人对望了一眼,猎户面色阴沉,他已经开始后悔在雌火龙追击的时候将女孩支开的决定。 “放心吧,贾晓和申屠妙玲都是聪明玲珑的人。”察觉到猎户眼中的黯然,聂洋安慰道,“见机不妙的话,他们总会跑的,或许这个时候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了。” 封尘默默地点点头,继续向前搜索着。 透过火光,他远远地看见了斜插在地上的一支箭。 七十一章 任务 尽管申屠妙玲的性格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她的箭法,营地中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自从那一次用聂洋的短剑射中了鬼狩蛛的口器之后,众人都将其认作了队伍攻击环节中最安定的一环。 至少在封尘的记忆中,女孩从未失手过。 但是这支箭却完全没有命中过怪物的迹象,肩头锋利平整,没有和怪物的甲胄接触过。封尘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能让沉稳如冰的申屠妙玲失手,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就是非常强大的怪物,他在心里又暗暗地提起了刚刚被自己压下去的念头。 放眼望去,营地中尽是被火柱烧过的焦黑的痕迹,像刚刚那样巨型的坑洞三三两两地遍布在营地的周围,看来怪物果真是在这里大肆破坏了一番。 “这里不止一只怪物来过。”聂洋捡起了一根插在地上的骨刺,借着火光能看到青黑色的光滑刺身和尖锐的针头,算上巨大的洞和地上的焦痕,已经是三种不同的攻击方式了,队友们真的能在三只怪物的利爪下存活吗?信誓旦旦的聂洋也心虚了起来。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毕竟同为沦落流放到这里的人,没有人会愿意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怪物的口中。 两个见习猎人笔直朝着仓库移动,他们迫切地需要补给,而且如果有人还活着,那么拥比普通木屋更加坚固,且有足量的狩猎和生存资源的仓库,无疑是他们最优的选择。 仓库的情况比二人想象的要好,并没有化作废墟,也没有着火。只是一侧的墙壁被什么东西打穿了,露出里面堆积的补给品。 现在显然不是修补建筑的时候,封尘试着在附近喊了喊队友的名字,然而并没有人回答。聂洋蹦跳着打开了仓库的门,里面的物资像是被人匆忙地翻动过,干粮和淡水被带走了一些,几套猎装内配给的狩猎道具也被拿走了。 “这应该是贾晓他们带走的。”大概是逃走前,守营的众人在这里进行过最后一次补给。洋宽心下来,无论在那之后三人的境遇如何,起码在那个时间点上他们还是安全的。 封尘从附近燃烧着的建筑里抽出了一根木棍,当做火把带进了黑暗的仓库。 “他们拿走了些铠甲的配件。”封尘将火光指着武备区域的某处,“大号的臂铠和胸铠,大个子可能受伤了。” “哼,他那种蛮打蛮干的风格,不受伤才有问题呢。”即使熊不二不在这里,聂洋也不放过任何一个鄙视他的机会,“受伤的不止他一个,纱布和伤药被拿走了很多。” “箭囊也被带走了两三个,”封尘数完地上散落的武器。 在逃走之前还有时间进行补给,明他们的撤退还算是有计划的,起码在控制范围之内。 “尘子,你来看!”聂洋有些兴奋地,“我敢打赌,他们绝对不会有事了!” 借着火把的光亮,封尘看到了地上的一排脚印。 脚印是赤足的,比人类的足迹了好几圈,只能看出三个圆形的脚趾和后面椭圆形的脚掌印,胖胖的很可爱。 “教官来过这里。”封尘彻底放下心来,猎户对这只艾露猫有一种奇特的信任感。他能够和罗平阳二人单枪匹马地守住营地一个月,那么在几头怪物肆虐的营地下带走三个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们是安全了,可我们呢?”封尘有些犯愁了,五个人可以是彻底地走散了,另外三个有着安菲尼斯的带领,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可是营地里受伤的两人就不同,二人的战力已经跌到了下限,还要随时担心去而复返的怪物。 “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吗?”聂洋试着提议道。 “这里被破坏成了这个样子,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回来的必要了。”封尘有些沮丧地。 “那头老猫如果救了剩下的三个人的话,应该也不会留下我们两个不管的吧。”聂洋思索了一下,“再不济也会在营地里给我们一些指示,让彼此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会合才是。” “可是我们已经在营地里走完一圈了,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标志物不是吗?”封尘,“唯一的迹象也许还是安菲尼斯不经意间留下来的。” 两个见习猎人又细细地在仓库里里外外寻找了一圈,确定了没有任何人为留下的记号。这个前一还算有些人气的训练营已经变成了空无一人的鬼营,再搜寻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如果是……教官根本就不想让我们追上大部队呢?”封尘一舔嘴唇。 “哈?”聂洋面露无奈,“那只死猫从来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不想让我们跟上去才是正常的吧。” 封尘摇摇头,“我是,这个阶段的训练或许还没有结束。” 这个阶段的训练当然还没有结束,甚至可以是刚刚开始。在重重怪物的干扰下找到彩鸟,驱逐或者讨伐才是他们任务的重点,眼下虽然生了意外,但是并没有人死去,任务也必将继续下去。 “那么……营地里被教官带走的三个人……”聂洋感觉口干舌燥。 “他们或许已经被认定为失败了。”猎户沉着脸,“或者是受到了必死的战斗威胁,或者是受到了极重的伤势,总之已经被认定为无法活到任务期限结束了。” 理应退出营地的教官亲自到来,带走了他的三个队友,大概没有比这更明显的失败宣言了吧。 “死猫!死艾露!”听闻此言,聂洋有气无力地叫了起来,“我们也认输了!过来救救我们吧!” “喂,你疯了,这么大喊大叫是会招来怪物的!”封尘只能用自己还未受伤的手捂住他的嘴巴。 聂洋劈手打掉封尘的手,“队伍减员一半以上,唯一的远程支援都没有了,只剩我们两个半残不残的伤员,还怎么把任务继续下去。” 他指着仓库外面,“这片溪谷中一定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你自己也感觉得出来吧。奇异的龙吼,过分躁动的怪物,甚至有三种以上的龙类集体出动,攻击了我们这样一个的训练营。”他越越颓丧,“这个任务还有没有意义现在都不知道,即使有也已经不是我们能做成的了,还不如把那头死猫叫过来,把我们一起带走算了。” “你不想要奖励了吗?”封尘问。 “二星猎人对我来并不是必要的。”洋解开临时绑住的纱布,借着火光细细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而且一味地想要继续任务的话,死的可能性比完成的可能性要大太多,我不想死。” “这个任务并不是我们自己单独的任务,而是整个训练营的。”封尘劝道,“现在只有我们还处于‘存活’状态,即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信任我们的同伴,我们也应该再试一试把它继续下去吧。” “想做的话你可以自己去啊。”聂洋有些厌烦了,“要我,这个营地根本没有什么‘队友’的概念,我们只不过是被同样的命运聚在一起的可怜人罢了。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还有什么心思去担心别人呢?” “那我就换个法。”封尘不以为然地,“我陪你在林中断了后,又把你拖回营地来,你应该不会介意陪我一起做完这个任务吧?” 七十二章 迅龙(3000) 如果想要知道训练营中究竟生了什么,我们要把时间线提早到几个时以前。 那声突兀而诡异的龙吼还没有响彻整个谷地,申屠妙玲也还没有察觉到两个少年的真正意图。 在这个训练营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而悲惨的故事,但是如果这里面有谁最特殊的话,那么,申屠妙玲无疑是排在第一位的。 这种特殊并不只是因为她是队伍中唯一一个女孩子,而是因为她只是“暂时”地被流放到这里来的。 “暂时”便意味着她会提前得到释放,获得真正的猎人,或者至少是普通平民的身份。但是这种恩赐不是免费的,她要在营地中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这个宝贵的释放机会。 因此,可以整个队伍都是女孩的竞争对手和敌人,申屠妙玲对队友怀着比其它人更深的防范,这也是她没有多做纠缠就相信了猎户的那一番辞的原因。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对聂洋产生的些微好感,并没有阻止她以最大的敌意揣测自己的同伴。要是让她知道是自己的不信任感救了自己,不知会如何作想。 不过,女孩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她在林中曲折着前进,沿途洒下带着强烈气味和颜色的染色玉粉末,照着封尘的话向营地跑去。 沿途之中,她穿越了两个型怪物族群的领地,狗龙之流虽然并不强,但女孩却也怕被众多怪物合围起来,自己的箭矢有限,不能浪费在这些杂鱼身上。是以她走得非常心,尽量避免任何无意义的战斗。 “奇怪,雌火龙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在悄无声息地放倒了两只游荡的狗龙后,女孩自言自语道。 染色玉并没有失效,以人类的鼻子都能闻到那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以雌火龙的脚力即使落后了二十分钟,此刻也应当追上来了才对。 她继续保持着警惕的状态向营地的方向追逃,一边思索着怪物追来后自己脱身的办法。 也就是在二十分钟后,她便和谷地里的其它人一样,听见了那声清亮的龙吼。 申屠妙玲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停了下来,在原地来回地踱步了几圈。冷静下来的女孩稍一动脑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原来是两个人全都这么傻吗?”她自嘲地一笑,此时少年们应当已经和火龙战斗上了,不定战场也已经转移走了,自己此刻返身回去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看来我也并不聪明。” 她盘算了一下,只能扔掉了手中的染色玉,无可奈何地顺着尘子的意思,一路跑回了营地。 ………… “我们真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熊不二低声。 此时两人的装束显得无比滑稽,他们拔光了一棵树的软枝,密密地将枝条缠在了身上,就连头上也戴上了一圈藤环,远远地看去就像两个成精的树人,又像两只双脚站立的垂皮龙。 熊不二的体格要大些,那些枝条根本环不住他的腰身,树叶从身体各个地方支棱出来,让他很难以一个固定的姿势趴在草丛里。 “当然了。”贾晓神秘兮兮地,“那怪物动作很快,攻击也很犀利,我们只有一次进攻的机会。” “如果那怪物是通过热量或者气味来锁定猎物的呢?”熊不二问,“我们这样伪装不就白费了吗?” “有备无患吧。”假子抬头看了看太阳,“马上就要黑了,之后才是危险的时候。” 话音刚落,远处的草丛里就响起了簌簌的声音。 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熊不二已经凭借自己过人的臂力,将一颗闪光玉甩进了草堆的方向。 应付袭击是假的,想要赶紧迎来怪物,扯开身上这些碍手碍脚的伪装才是大熊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一道剧烈的闪光划破际,两个少年睁开眼,却现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的是一个曼丽的倩影。 “你们在干什么啊?”冰山美人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意。 ………… “探索队上次的信号还在很远的地方,”熊不二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我以为你们很晚才能回来。” “我们遇到了火龙,和那两个蠢货走散了,就先回来了。”申屠妙玲捂着眼睛,刚刚猝不及防的闪光玉让她仍然目眩不已。 “雌火龙在哪?” “他们有没有事?” 两个少年的关注点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女孩组织了一下语言:“是封尘让我回来的,我离开的时候那个高个的笨蛋受了点伤,不过只要能在黑前回来,应该没有大碍。”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在洞穴中,聂洋为自己挡住火球的一幕,联想到两人合伙将自己骗回营地的经过,女孩的心中不禁有些异样。 “既然是他们的主意,想必那两个人至少有能够安全回来的办法吧。”贾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评论,“有现彩鸟的踪迹吗?” 女孩将探索队伍今的成果简要向守营队报告了一下,将陷阱设下的大致位置告诉给了二人。 “原来如此,接下来的时间只要等着就好了。”熊不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为队伍成员的分配感到心服口服,若是他参与探索的话,也许就会简单地找一个高处,在观测到彩鸟巢穴位置的同时,迎来无尽的飞龙种的追杀了吧。 “所以,你们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眩晕的感觉过去了,女孩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两个打扮怪异的同伴。 “我们……也遇到了强大的怪物。”贾晓苦笑着,“如果不是你回来,我们已经打算和它拼命了。” “是什么怪物?”申屠妙玲也警惕了起来,目光在营地的四周观察了一圈。 从二人口中传述出的支离破碎的情报好像触动了申屠妙玲的某种记忆,她端详着手中细长的骨刺,娥眉微蹙:“我认得这东西,你们被迅龙盯上了。” “是很强的怪物吧。”熊不二反倒眼冒精光。 “怎么呢……你们现在还活着已经算是幸运了。”女孩一摊手,向营地内走去,“去准备一下吧,如果那怪物真的会回来,我们晚上就要有一场恶战了。” ………… “我不相信她。”熊不二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看着不远处调试着弓箭的申屠妙玲。 “我以为整个训练营中,你最不喜欢的是聂洋。”贾晓回道。 “那不一样。”大熊摇摇头,“我只是不爽那个子一脸臭屁的样子。可是她总给我一种不能信任的感觉。” 三个人共同出探索,最终只有一个人回来,尽管她的情报看上去无懈可击,但一看见女孩一副万年不变的冷冰冰的样子,熊不二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毕竟是世家的子女,再怎么心思粗大也比普通人要警觉一些。 “在没有其他情报的前提下,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了不是吗?”假子对女孩也并不是毫无戒心的。 远处的申屠妙玲并没有听见这番简短的对话,她将填充液灌进钢弓的箭台上奇怪的瓶子里,搭上箭,朝着远处射出。 随着箭矢在瓶口处掠过,瓶内的液体也均匀地抹上了箭身。液体中浸泡了硝化蘑菇的粉末,随着箭矢和空气的高摩擦,硝化物被迅点燃,整根箭矢变得通红。 燃烧的箭身以比平时快一半的度飞掠出去,直插在百余码外的地面上。箭身前端三分之一都没入了地面以下。 “额……起码她有能够在战斗中帮助我们的实力。”眼力不差的贾晓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箭的不凡。 “飞行度和穿透力都有增强吗。”女孩低语道,在探索过程中,她一直想试验一下教官带来的所谓“强击瓶”的威力,不过面对雌火龙时她并没有机会开弓,不要进行这一系列繁琐的准备了。 硝化蘑菇简易加工后制成的液体被保存在一个个瓶中,战斗时要手动将其压入弓身的填充瓶里,这个动作要花六到八秒的时间,填充好的液体也只能涂满十枝箭。这样的武器只能用作精确攻击,不能消耗在持久战上。 “只是那把奇怪的弓的效果吧。”熊不二嗤之以鼻,他更信奉利用自己本身的力量来战斗。 “武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听见了大熊的话,女孩走近二人,有些倔强地道,“那只艾露就这么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贾晓反而问道,“这里只有你了解迅龙的习性,你已经有了对付它的计划了吧?” “迅龙的体色和习性都决定了它适合在夜间活动,如果真的杀回来,我们免不了要打一场夜战。”女孩也迅回复了冷静而专业的姿态。 夜战对猎人来劣势太大,一个不心三人也许在与怪物见面的瞬间就被秒杀。在营地中布置火把则是愚蠢而危险的行为,火光不但会惹怒怪物,还会在战斗被碰倒,烧掉整个营地。 “我们要将它引进营地来。”贾晓,“我看见过它的行动,迅龙在野外拥有无可比拟的度,在营地外围我们根本无法限制住它,更别提那家伙还有远程攻击的能力了。” “我们需要一个人能够在正面对抗中限制住它的移动。”申屠妙玲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熊不二,“接着由我来寻找它的弱点,争取一击毙命。” “这个我喜欢。”大熊露出期待的表情。 七十三章 前兆 训练营中,只有三人曾经见过罗平阳出手。 那还是在青熊兽之战的时候,或者那一场对于沉默的黑氅猎人来根本不算是战斗。他只出了三锤,就像饭后的散步、早起的懒腰那样简单而写意的,就将让三个少年陷入危机中的巨熊锤倒在地。 然而此时,这位实力莫测的猎人已经出了几十锤了。 集结起来的狗龙约莫有三个族群,这已经是整个溪谷地区能容纳的全部狗龙群了,自从封尘干掉了一只狗龙王后,原有的族群中很快地便产生了一名新的领。 这只领的体型明显比其它两只要,象征着王者的围脖上,花纹也并不明显。这样的族群在通常时期,都是极容易被别的部落吞并的。然而此时三族并举,却是异常和谐,怪物们好像受到了什么统一的指示一样,有条不紊地攻击着对面的人类。 自由猎人显然拥有丰富的面对群攻的经验,他持着重锤末端的铁链,将锤头像风车一样舞动起来。锤轮在身周三米的地方划着圆,怪物们则逡巡在外侧不敢冒进。 这种战斗方式无疑是低效而费力的,尽管罗平阳有一条腿行动不便,但这也不妨碍他能够控制着可近可远的锤子一一锤杀狗龙们。 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猎人的失误,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毫无意义地猎杀这些怪物。几十只狗龙组成的三个族群是这片溪谷生态链的重要一环,猎人虽然能简单地将其屠戮干净,但是由此造成的一系列问题便不是一两就能解决的。 草食类的动物在下一个繁殖季会过量存活,植被会被消耗干净,连带着附近的降水量会减少,甚至明年整个东卫城的地下水位都会降低。这是一个连锁的过程,也是所有高级猎人都熟谙的事实。罗平阳在安菲尼斯的授意下可以稍稍做得出格一些,但是他不愿意成为整个东卫城的罪人。 他在等人,准确地是在等安菲教官。 “不参与第二阶段训练”的命令在下达后不到一就被教官自己违背了。在那一声龙吼之后,敏锐的艾露比所有人都要迅地察觉到,整个谷地中所有的怪物都暴躁了起来。 狩猎场当下的环境已经不适合猎人的训练了,教官当机立断,想要在见习猎人之前找到并驱逐甚至讨伐彩鸟。否则的话,这些威力强大的鸟龙种会源源不断地带来更多的暴怒的怪物,让猎场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然而怪物也并不愚蠢,彩鸟们在被引至谷地后,又更换了一次筑巢的地点,一人一兽在林中搜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其中一窝。然而二者找到的时候,这窝彩鸟已经和狗龙一族缠斗了许久。 安菲尼斯用“艾露族并不适合群战”和“我是你的教官”为由,将罗平阳留在原地拖延狗龙们,自己则跑去猎杀两只受伤的鸟龙种。 “久等了!”就在黑氅猎人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安菲尼斯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罗平阳用余光瞄了一眼艾露,手中重锤朝着他的方向一甩,一条直线上的怪物都被击飞出去。猎人借着这短暂的空档逃出了包围圈,无视身后跟上的追兵,开口道:“解决掉了吗?” 艾露忙不迭地从背后摘下一只巨大的回旋镖,朝着猎人的身后扔出去。一米余高的四刃圆孔飞镖打着旋扫过了第一排追上来的狗龙:“这些怪物真的是疯了,有一只彩鸟居然想陪着我一起摔成肉渣,好在我还没有老得手脚不听使唤。” “怪物的攻击**变得更强了,”罗平阳的锤子不断在面前扫过。 “它们是有目的性的。”安菲尼斯,“我在回来的路上观察了几个族群的怪物,它们都在朝着谷口的方向行进,一边意图撕碎沿途能见到的所有生物。” “这绝对不是彩鸟能做到的事。”罗平阳沉声道,“它的鸣叫的效果是召集怪物,可不是统率它们。你确定我们当初引来的是两只普通的彩鸟,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亚种吗?” “我确实老了,但是眼力还不算差。”他,“而且即使是特异种的彩鸟,也不能违抗生态位的规则,驱使比自己高阶的怪物。” “我有一个猜想。”安菲尼斯低头避过一只怪物的扑击,“我在河边的时候,听见了远处疑似古龙的吼叫。”飞镖在空中划过一圈,又稳稳地飞回到了安菲的手上,“我觉得这场骚动也许是它造成的。” “古龙种?”罗平阳抬手击飞了一只想要靠上来的狗龙,“古龙观测局为什么没有反应?” “古龙观测局也不是万能的。”安菲苦笑道,“如果是一头新生的古龙,或者是从观测局建立前一直沉睡到现在的老家伙,局里都是不可能掌握关于它们的情报的。” 古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而神秘的龙种。它们行踪不定,能力未知,但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那就是它们都拥有“灾”级别的能力,在猎人工会仅有的资料中,就有描述过能够呼风唤雨,裂山开6能力的个体。 这些越了普通生态位阶的怪物,仅凭呼吸和吼叫就能给附近生态圈内的怪物带来恐慌,它们无意识的行动或许就能给周围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溪谷里,可就不是普通的‘骚动’了,而是一次‘兽潮’的前兆吧。” “没错。”安菲着便抬脚向远处跑去,“那几个孩子可能有危险,我们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我从刚刚就想问。”罗平阳也迈着一只金属脚跟上去,“彩鸟明明是往北逃跑的,你是怎么去了河边的?” “这个嘛,那怪物临死前溅了我一身黏糊糊的油,不洗个澡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老头理所当然地道。 “所以,我陷在狗龙群里的时候,你在优哉游哉地洗澡吗?” “对啊。”安菲寻了个机会,把住了奔跑中的罗的右腿,整个人攀到了他的身上,“人老了,就是变得洁癖了一点。”他像个将军一样稳坐在罗的肩头上“提问时间结束,快跑吧。” 七十四章 岩龙 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下面,营地的空将黒未黑。 贾晓和熊不二将身上用作伪装的树枝拆了下去,因为根据申屠妙玲所,迅龙并不只靠视觉来锁定猎物,它的全部五感都非常敏锐。与其傻傻地用伪装来限制自己的行动,还不如在战斗中多给自己创造些有利的条件。 随着一日将尽,三个少年的心情也愈地紧张起来。他们一方面希望耐不住性子的迅龙早早地出击,能够在黑夜之前快些开始战斗,一方面又祈祷着迅龙真的会就此一去不返。 用热水泡开了些干粮,三人简单地补充了些体力。贾晓不允许黑后点燃篝火,在对待关乎性命的问题上,他比所有人都要坚决。 “洋和封尘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贾晓看着远处的山峦,忧心忡忡地。 失去了可以朝空射信号的申屠妙玲,在外的二人已经丧失了和营地联系的方法,此刻的他们连和众人报个平安都做不到了。 “哼,这个时候他们不定已经干掉了一窝彩鸟了。”大熊也有些焦躁不安,只能在营地中守候的他,几乎已经算是放弃了完成“主要”任务的机会,若是没有一场像样的战斗,不知道自己的最终评价将会低到什么程度。 女孩子口地喝着干粮泡成的粥,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中午的那顿鲜美的烤鱼,聂洋在分开时还受着伤,两个人在危险重重的密林中不知还要经受多少考验。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远处的落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训练营的地面突兀地震颤了起来。 营地中的三个少年未曾想到的是,他们苦苦等待的战斗,迎来的却并不是意想之中的迅龙。 众少年分成了三个方位席地而坐,正在警惕地盯着营地的外围,一回头却现训练营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岩石整个是青黑色的,泛着银亮的光,形状像是草食龙宽厚而上凸的背脊。随着它从地面上顶出来,泥土也从岩块四周翻卷上来。 经历了一个月的实战训练,少年们的神经变得无比的大条。看到这番诡异的景象,没有人露出仓皇的表情。见习猎人们扔掉手中还未吃完的热粥,急地提起了身边的武器,三人成一个犄角地面对着营地内的异状。 岩块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大约到了三米有余的时候,从它较窄的两侧突然翻起了一对翅膀来,肉翼比其它地方的颜色更加红亮一些,不过翅骨和侧缘还是铁青的颜色。 “这东西……也是一种怪物吗?”假子暗暗打怵道,“看着就像一座缩版的山一样。” “女人,你知道这东西的底细吗?”熊不二问道。 “我又不是百科全书。”申屠妙玲摇摇头,“不过看上去是个飞龙种。”瞄了一眼已然展开的肉翼,女孩子断言道。 “飞龙种,却擅长挖洞吗,这怪物的进化方向还真是独特。”贾晓打量着这个仍在向上爬着的巨龙,它的翅膀外围长着一排粗大而坚硬的棘,看上去像是挖洞的绝好工具。 “我来试试它的防御力。”不等怪物的身体完全钻出地面,女孩抢先起了攻击。 浑身包裹着质感如同岩石一般的外壳,想必并不只有伪装的作用,申屠妙玲不敢托大,搭上一支箭,朝着它看起来较软的翼膜激射而去。 弓身上的强击瓶还没有卸下来,因此这支箭飞出不到十米就像包裹上了一层通红的外壳,打着旋刺入了怪物的翅膀上。 众人看得分明,增强了度和穿透力的箭也只射进了翅膀半个箭头的深度。怪物的翅膀扑棱了几下,箭居然就这么从它的身上掉了下来,伤口的肌肉微微蠕动,反复几次后便自行封上了,女孩的全力一击只让这个体型硕大的怪物不痛不痒地流了几滴血。 “远程攻击无效。”贾晓嘟囔着,“防御力和自愈力都很强,简直就像个乌龟一样嘛。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跑到我们的营地中来?” 怪物对刚刚的试探性攻击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地将整个身体从地下的洞中升了起来。站起来的怪物差不多有六米高,十二米长,如果不算曾经在雌火龙手上逃生过的申屠妙玲的话,这大概是众人正面对上的体型最大的怪物了。 “怪物攻击我们还需要理由吗?”趁着怪物立足未稳,熊不二提枪冲上前去,“我去给它点颜色看看。”此刻这条岩石龙已经升出地面四米有余,隐隐可以看到两只粗大的腿正在向上拔起。少年擎着枪柄,左手方盾护在身前,灌注全身的力量猛戳在了怪物的身侧。 “叮!”一股比冲势更强的反弹力作用在熊不二身上,鬼狩蛛的尖角虽然比普通的精钢更加锋锐,但是怪物身上的岩石甲壳却更是具有难以想象的坚硬和厚度。见习猎人像是用身体硬撼了一座山峰一样,吃不住力,向后连连退去。 “这是石头成精了吧。”见习猎人向后几步才稳住身体,握住枪柄的手微微颤抖,“刺击的力量穿透了它最表层的护甲就停下了。” 这一击虽然没有刺透怪物的身体,但是重击已经让这只岩石拼成的怪物感到了疼痛。它无意识地转了半圈,踏出了自己挖成的土坑,突然睁开了眼睛。 怪物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块普通的方形石头,此时那块石头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对黑豆般的眼睛,看上去甚是喜感。不过气氛并没有轻松起来,岩龙紧接着便张开大口,朝着见习猎人们猛地吼了一声。 “赫……嗷!” 这声吼叫就像卷过林海的飓风,带起阵阵呼啸。声音撕扯着周围的空气,甚至泛起了肉眼可见的音纹。持着武器的熊不二猝不及防,脸色在吼声中变成了酱紫色,脑袋像是遭受了重击一般,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 女孩和假子也有些狼狈,申屠妙玲的第二箭刚刚上弦,只能匆匆射出,收弓捂住耳朵。而那只带着强击液的箭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这声吼叫中气十足,过了五六秒才堪堪停下来,三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面色凝重地看着对面这个情报未知的怪物。 “头部也被那么坚硬的甲壳覆盖,这怪物到底有没有弱点啊。”申屠妙玲将手中的弓箭提起来又放下去,却没有找到下手的地方。 “我倒是觉得,这怪物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只是被熊不二的刺枪给激怒了。”贾晓面色怪异地。 “没错,这怪物费尽力气挖了一条通向这里的地道,并不是想把我们压扁。”熊不二重重地呼吸了几下,平复了被啸声影响得有些晕眩的脑袋,一边还不忘调侃一下有些走神的贾晓。他持在右手的枪一晃,整个人再次冲了出去,“别想多余的,趁着它还没有站稳,试探一下哪里是它的弱点吧。” 闻言,贾晓也提着重剑向怪物奔跑而去,厚重的剑身在冲刺中就划了一个巨大的圆,横着斩在怪物的大腿上。眼看着重剑落到自己的身上,怪物却无法第一时间避开,后腿挨了一记重击,身体失去平衡,向着攻击的方向轰然倒塌。 七十五章 实力 “只是外强中干而已嘛。”看到一击就被贾晓撂倒的怪物,大熊嗤之以鼻,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慢,长枪改换了一个方向,朝着怪物露出的腹部刺去。 “别过去!”远处的申屠妙玲高声提醒道。 不过已经晚了,包裹怪物腹部的岩石上敞开了几处缝隙,从里面骤然喷出几缕炽热的蒸汽,先是水雾状的,而后变成了燃烧着的火星。这些火雾氤氲在巨龙腹部的附近,向周围散开。 火星蔓散的度太快,等到熊不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躲不开它的攻击范围了。大熊没有想到怪物在倒地以后还能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一身的火焰。 “啊!”少年一声惨嚎。 正面的火焰被方盾抵挡了大部分,半覆盖式的头盔也护住了见习猎人的头和眉毛没有烧焦,但是骤然吸入了一口混着火星和灼热烟雾的空气,熊不二的鼻孔和嘴角已然渗出了点点鲜血。被正面熏中的部分铠甲,热力穿透入体,少年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大个子赶紧屏住呼吸,就地一个横滚,滚出火雾的范围,半跪在地上一阵咳嗽,唾出一口带着血的痰液。 “你怎么样?”贾晓关切地问道。 “没事,洗了个蒸汽浴,感觉还不赖。”大熊透过遮住大半边脸的头盔咧嘴一笑,不过那笑容却难看异常。 “你身上有‘挑衅’,接近的时候注意怪物的反击。”假子叮嘱了一句,他有些替大个子担心,同时也有些侥幸。刚刚接住这番攻击的若是他和申屠妙玲的话,便不可能付出这么少的代价就能脱身。全套重型铠甲的熊不二不但是队的攻坚手,也是在不清楚怪物情报的时候最有效的试探手段。 “我当然清楚。”熊不二哼声道。 经过这一番意外,被放倒的怪物已然挣扎着站了起来。贾晓大剑的重量确实打在它的腿弯上,但是剑锋仍然没有破开怪物的防御。 “这怪物动作不快,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就在这个当口,申屠妙玲已经叮叮当当地朝着怪物的身体各处射出了五六只箭,大多数的箭矢都在巨龙的岩壳外弹开了,只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印记。瓶内的强击液已经用掉了一大半,却还是没有找到怪物的弱点。 尽管战场上有一个让怪物看上去就抑制不住地想要攻击的重装人类,但有些愤怒的怪物却要先报复一下这个打倒它的少年。它调整好了身姿,以龙类标准的冲锋姿势向贾晓奔去。 “龙车!”熊不二一边回到战场,一边高声提醒道。 正面应对着怪物冲势的贾晓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拖着重剑飞地向冲刺路线的侧面移动着。龙车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且大多数都无法在高移动中调整身姿。然而不幸的是这只石头龙却并非如此,怪物粗壮而沉重的双脚给它带来了额外的抓地力,居然能够随着贾晓的移动而改变方向。 眼看着贾晓的身体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怪物,再过不久那只巨大而坚硬的方石形头壳就要撞到他的身上了,女孩在远处急急地射出两箭,直奔怪物脆弱的眼睛而去。 箭矢刚射出去,怪物便察觉到了远处的异样,它赶忙闭上眼睛,箭矢撞击在它厚重的眼皮上,并未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这一眨眼的工夫,贾晓便闪身来到了石头龙的侧面,再次睁开眼的怪物失去了人类的方向,停止了前冲。它的身体带着惯性又向前滑动了十几米,撞碎了一间木屋才停下来。 “这就是你的动作不快?”熊不二这才追上怪物。石龙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身体一转,巨石拼成的尾巴扫过身后的一大片区域。 大熊赶紧举起方盾,险之又险地扛住了尾尖的扫击,但是身体却被巨大的推力向后推移了数步。 偷袭不成,贾晓趁着怪物招式间隔的硬直时间欺身上前,就在他的重剑蓄力未满的时候,怪物却忽地一低头,双翼刨着身下的地面,想要挖坑遁走。 石头龙挖洞的动作出奇地块,一只翅膀插入地面,向外一拉,就能以翅侧的长棘带出许多松软的泥土,反复几次,怪物的上半个身子已经沉下了地面。 贾晓的大剑猛地斩下,砍到了怪物的尾根,厚重的剑身泛起一片晦暗的红光,那是镶嵌在剑身上的“攻击珠”起了作用。这个地方或许比较薄弱,攻击处岩石一阵崩裂,竟然隐约露出里面嫩红的肉来。少年再欲攻击,可是地面上已经失去了怪物的身影,只得收剑作罢。 “心脚下!”远处的女孩提醒道,“怪物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钻出来!” 能够遁地的怪物对于见习猎人们来无疑是最棘手的,石头龙仅靠对地形的破坏,就能让少年们狼狈不堪,更别提他们还要防备那高温的喷雾了。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实战,少年们对各种怪物的应对方法都有了初步的经验,听见提醒,贾晓和熊不二马上远离了怪物钻地的位置,并且开始无规律地移动。众人随时紧盯着地面,以防有任何异动。 石头龙并没有让少年们等太久,它仿佛是通过地面的震动来判断猎物的位置的,当它冒出头来的时候,正在申屠妙玲的正后方。 女孩听到了背后地面的响动,赶忙就地一滚,远离怪物的身边,对于使用远程武器的申屠妙玲来,时刻和怪物保持安全距离才是救命的第一准则。 不过怪物并未追击,也没有爬上来,它只是露出了方形的头和腹部,两只坚翼从土里伸展出来。怪物嘴巴一阵蠕动,忽地吐出了一块南瓜大的不规则灼热石头。 申屠妙玲刚刚站起身来,便看到了热岩凌空飞来,不得不再次滚倒。岩石险之又险地砸在了她身旁的空地上,灼得土地泛出一股焦糊味。 “这怪物平时都是吃这些东西吗。”假子有些无语。 教官给女孩的饰品珠被她安在了腿甲上,那是一颗名为“耐力回复”的珠子,能给申屠妙玲在范围的腾挪闪躲提供额外的动力。若不是这颗饰品在关键的时刻起了作用,她不见得能在这千钧一之际有余力两次翻滚出怪物的攻击范围。 一击不中的石头龙并未就此停留,而是身体在泥土中一翻,重新沉入了地面内,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离众人有十米远了。 “它去那里干什么?”熊不二拖枪在地,不解地问。 怪物仍是只露出一个头部,但是这次口中已经不再是滚烫的岩浆了,而是类似腹中喷出的赤红气体,从嘴角散溢的气体已经过刚刚的浓度了。 “所有人趴下!”贾晓喊道。 紧接着,一道大腿粗的火柱便从远处贯穿而来。 七十六章 增援 怪物喷出的火柱能量来源于它的食物,地底的岩石所含的矿物质在它的体内生反应,能够变化成可燃的微粒子。这些粒子组成的火柱不但拥有高温灼烧的能力,还有很强的切割性。 申屠妙玲和贾晓第一时间趴了下去,火柱从头顶上掠过,好悬没有切开两人的脖子。熊不二穿着重甲,持着长枪坚盾,仓促之间无法下蹲,只好举起盾牌咬牙硬顶。 然而大个子还是低估了火柱的破坏力,火焰扫过的一秒钟,整个鬼狩蛛的坚壳制成的方盾被烧裂,火焰从裂口处灼向熊不二的手臂,烧焦了他的臂甲,甲胄里面的皮肉也难以幸免。 剧烈的疼痛让熊不二的方盾脱手落地,他痛哼一声,扔下长枪,解开臂甲,里面的皮肤已经被烫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火焰肆虐之下,巨龙面前的扇形区域中所有的建筑无一幸免,从中间被火柱割断,断口处还燃着熊熊的火,已然成为一片废墟。 “喂!我们可是守了这里一个月啊!”趴在地上的贾晓抬起头来,看见崩毁在怪物强大破坏力下的训练营,露出无奈的神色。 众人的居所就在这片区域,这一击下去,不知他们之中谁的住地受了池鱼之殃。 石头龙好像对自己的攻击非常满意,半埋在土里兴奋地吼了一声。它的头向下一低,再次钻入了地下。 “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会被当成活靶子。”女孩有些焦急地。 怪物不断地从土里钻进钻出,每次出现必然带来一道火柱或是几颗烧得红亮的石头,众人在不间断的攻击下疲于奔命,几次险些没有躲开。 继续这样僵持下去,猎人的体力一定会比怪物先见底,贾晓恨恨地哼了一声,熊不二已经暂时无法持盾了,打破场面的任务只能由他来做。 又一次地,怪物破土而出,贾晓却没有闪身躲开,而是双手持着大剑,对着怪物疾跑而去。巨龙怎能容忍这样的挑衅,口中的火柱骤然喷出,落在贾晓横起的剑身上。 强大的推力让少年的双脚在地上犁出两条细长的沟壑,后退了两三米才停下来。顶住剑身的左手放下来,却是已经烫得红肿了。 一击得手,怪物转身钻入地下,但是眼疾手快的女孩从猎装的口袋里取出一颗音爆玉,划着一道弧线向怪物抛去。 “嗡!”一声高亢而尖锐的响声传入地表,挖洞的怪物就像遭受了雷击一样,猛地痉挛了一下,从地下升起来,半截身体露在外面,怔怔地呆。 少年们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熊不二早已单手持枪,对着怪物的腹部刺去,长枪几个直刺,将腹甲凿出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来。少年吐气开声,沉肩再刺,枪尖没入怪物身体半尺深,大股大股的血液从血槽中涌出来。 “嗷!”石头龙凄厉地一声叫喊,这是见习猎人们自战斗以来对怪物的第一次有效攻击,不但让他们找到了面对这只庞然大物的办法,也振奋了人心,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贾晓感激地看了一眼女孩,他也推测出了怪物在地下的行动是靠着对地表震动的感觉,但是音爆玉的卓群效果却是始料未及的。对众人威胁最大的钻地攻击此刻被破解,女孩居功至伟。 申屠妙玲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平常的事情一般,她弯弓搭箭,瞄准了怪物腹部的血洞。趁着石龙无法行动的关节,将涂着硝液的箭矢射进它的腹中,这场战斗不定就结束了。 木屋的废墟上还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映在女孩专注的脸上。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刚刚在巨龙火柱的扫击下不停地腾挪,已经耗费了女孩太多的体力。 就在箭矢将未之际,申屠妙玲的余光扫见了侧面的营地外,几棵异常地晃动着的树。 在感觉到异样的同时,女孩便力跃开原来的位置。一蓬尖锐的骨针准确地命中了申屠妙玲先前所站的地面,有几根针鳞擦着她的胸铠侧面划过去,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申屠妙玲在不远处站定,抽出一只手覆住骨针划过的地方,入手一阵温热,竟是被那样远处的攻击划破了上身铠甲,在左肋下开出一道几寸长的伤口。 场面有变,几人齐齐地看向骨针射来的方向,“切,这个时候来了吗?”熊不二恨声道,石头龙这样的怪物只要一个,就能逼得队成员疲于奔命了,再来一个实力只多不少的迅龙,三人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迅龙似乎已经在远处观察好了现场的状况,它略一迟疑,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整头龙从树冠里越出来,几次飞扑,便来到了战场一侧。 见习猎人们第一次看见了这个午前对营地骚扰了一番的强大怪物。基本上,迅龙就像是蝙蝠、豹子和蛇类的结合体,它有着蝙蝠一样的脑袋和肉翼,豹子的流线型身躯和强健的四肢,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过于长而柔韧的尾巴,尾尖的鳞片根根竖起,就像长在上面的一蓬针一样,大概它的远程攻击就是从那里动的。 迅龙的度比众人想象的还快,随着它的移动,赤红的眼睛在已经暗下去的色中留下了一条红色的残影,好像一颗流星划破际一般。 “先干掉那条石头龙!”贾晓当机立断,提剑就要向还未完全从坑中爬出来的石头龙斩去。 然而迅龙眼睛一虚,几乎有大半个身子长的尾巴猛地甩动,又一蓬骨刺从尾尖高甩出,射在贾晓的面前,阻止了他的攻击。面对这个示威性的举动,少年只得顿住脚步站在原地。 “它们……是一伙的?”申屠妙玲的脸色有些白。 得到了迅龙的增援,陷在泥土中的怪物一个挺身便爬了起来,只有肚子上的伤口还不停地流出鲜血,它看了一眼比自己体型还要大的迅龙,低低地吼了一声,迅龙则以同样的一声吼叫作为回应。 “它们在交流?”眼前的景象是熊不二从未见过的,不同的物种之间难道没有语言的障碍吗?或者这些仅靠本能行动的怪物,真的能做到交流这种行为吗? 但是石头龙好像确实听懂了什么一样,它黑色的眼睛骨碌地一转,口中再次酝酿出燃烧着的蒸汽。 正当少年们四散躲避新一轮的攻击时,一只木桶突兀地从远处飞过来。 红色的木桶打着旋,从远处飞向石头龙,砸在怪物的身上,又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刚一落地就轰然炸开。 这爆炸比封尘自制的大型爆弹还要狂暴,木板的碎屑和内里装着的钢珠四散射出,噼噼啪啪地打在巨龙的腿部和腹部。冲击力让怪物朝侧面歪倒,口中的劲力一泄,可燃蒸汽吐出来,并没有形成一条直线,而是软绵绵地在怪物的身周扩散开。 “训练任务已经结束了!跟我走!”安菲尼斯苍老而有节律的声音,此刻的众人听起来就像一般。 七十七章 逃脱 艾露族的战斗行装相比人类来简单很多,因为兽人族的四肢上都有厚厚的肉垫,且锋利的爪子本身就是有力的武器,因此他们普遍都没有四肢的防具。艾露一族通常只在战斗中佩戴遮住头面的护兜以及护住大半个身体的铠甲。 当然,像安菲尼斯这样喜欢在主要的防具之外穿着披风的也大有人在,娇的艾露猫体重较轻,或许大氅真的可以在它们从而降的时候带来额外的浮力。 安菲尼斯是被罗平阳的锤子甩进战场的。在二人仍在做自由猎人的时候,它就喜欢这么做。苍老的艾露对飞的感觉格外地上瘾,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了。他能够在空中自由地转体和行动,甚至能够在短暂的滞空时间内解下背后的爆桶,准确地扔到怪物的身上。 艾露猫翻了个跟头,落在少年和怪物的中间,没有出一点声音。贾晓看见他的大氅下面鼓鼓囊囊的,居然是两个爆桶的模样,看来像刚刚那样的攻击,安菲尼斯还能再动两次。 “死猫?”熊不二咧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溪谷里出了变故,你们暂时不用担心训练任务的事情了。”他略一回头,脸色沉重而严肃,“当务之急是跟着罗离开这里,剩下的等到安全了,我再给你们听。” “你要一个人……挡住这两只怪物吗?”申屠妙玲不确定地问,再怎么强大,安菲尼斯看上去也只是一个暮年的艾露族而已,它矮的身材或许连怪物的一击都承受不了。 “你们……只管跑就是了。”教官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他将手中的巨旋镖扔出去,飞向迅龙的蝙蝠脑袋。 听闻此言,贾晓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转身就跑,这两只怪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见习猎人们能够配合击败的,更何况“训练结束”的命令已经从教官口中确确实实地了出来。无论这片猎场生了什么,少年的要任务都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往溪谷内部的方向跑!”罗平阳从众人的身后追赶过来,指着营地中心的方向道。 看着猎人的增援接二连三地赶来,迅龙有些躁动不安,它低头避开飞来的巨镖,四肢一沉,纵身向前跃起。怪物的一跳有着宽大的翅膀做辅助,飞到了足有五米高的上空,轻松地越过了刚刚起步的见习猎人们,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迅龙的刃翼前端长有锋利的爪子,在落地的瞬间就插进了地面,整个怪物以右爪做轴,飞地转了半圈,正面对上了仓皇奔跑的少年们。 见习猎人急急地向两侧散开,然而迅龙却更快,它后腿力,猛地向前一冲,便来到众人的面前。再次一冲,嘴巴便敏锐地咬上了贾晓横着的大剑。 它咬着大剑左右晃动头部,持着剑的少年也不由自主地在空中被甩来甩去。怪物用力一扔,少年便像皮球一样被扔出好远。见况,罗平阳赶忙将链锤甩出去,锤子带着一股柔力挂上了贾晓的身体,锁链在他的身上环绕了几圈,又骤然收紧。 迅龙甩动的力气太大,让空中的贾晓带着链锤又飞出了几间房子的距离,黑氅猎人的金属脚摩擦力并不够,被带着滑动了几十米的距离。看见少年即将从空中摔落下来,罗平阳轻叹一声,猛地一个加,在空中接住了贾晓的身体。他的身体垫在见习猎人的身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两人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罗平阳的背脊撞进一间木屋的墙壁中。 迅龙的奋力一击,居然将二人打进了训练营中心的仓库里。黑魆魆的仓库里各种补给和备品乒乒乓乓地倒下,食物和药品砸了他们一身。 “安菲!”罗平阳大声喊道,“我们得交换一下对手!我跟不上迅龙的度,你也破不开岩龙的防御!” 乍一受到此番重击,壮硕的猎人却好像没事一般,他把贾晓从身上推开,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站了起来。 “是装备的特性吗?还是因为本身就有逆的抗击打能力?或者是兼而有之?”贾晓一边揉动着自己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身体,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在落地的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黑氅猎人的铠甲上散出几点黯淡的土黄色光芒。 在听到了远处安菲尼斯的回应后,罗平阳收起了锤子,从自己破开的洞中走出了仓库:“你就在这里等着,顺便拿上一些补给,我们要离开这里,也许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贾晓木讷地点点头,也不知道黑暗中罗平阳是否能看见,这个号称是安菲尼斯的助手,在某些时候比教官本人还要神秘。 高阶猎人回到战场中心的时候,熊不二正在被岩龙追赶。“挑衅”的技能在不恰当的时候挥了作用,大熊伤了左手,方盾也开裂了,单靠铠甲和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怪物的龙车,这个人形的凶兽也只能在怪物的追击下不断闪躲。 罗平阳抡圆了锤子,锁链向前一送,打在岩龙身侧坚硬的外壳上。浑身大部分都是由石头组成的怪物,这个体型下重量至少要有十几吨。但是在这一锤之下,岩龙却像是被飞来的山岳撞击了一样,整条龙都横飞出去,撞击点附近的甲壳寸寸爆裂,露出里面嫩红的肉。 相比之下,熊不二的长枪术就像是孩童的游戏一样,显得软绵无力。骤然看见猎人威,崇尚暴力美学的大熊竟然忘记了奔跑,呆呆地看着被击飞的岩龙摔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不要缠斗,把菜鸟们救走再!”安菲尼斯喊道,他手持着回旋镖,和正要切断申屠妙玲的迅龙硬拼了一记。回旋镖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正面对上迅龙的刃翼竟然没出现半点凹痕。 但是艾露的体重毕竟太轻了,反震的力量让它高高飞起。安菲在空中稳住了身体,回旋镖早已固定在身后,他从背上解下来一只比刚刚更大的紫色木桶,毫不迟疑地扔到了地上。 木桶在地上碎裂开来,爆出一串火花,威力远没有刚刚的红桶要大,但是从碎屑中不断涌出大股的浓烟,片刻间就充满了这片战场。 在烟雾中没头没尾地乱走的女孩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软甲的后襟,将自己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罗平阳一手抓住一个见习猎人,几个起落便冲出了浓烟的范围。 迅龙焦躁地大吼了一声,把两只巨大的肉翼来回扇动了几下,烟雾在翅膀卷起的风压中缓缓散去,然而训练营内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倒地不起的岩龙,却是失去了几个人类的踪迹。 七十八章 造化 罗平阳带着三个受伤的少年向谷内逃出了几公里的路途,女孩申屠妙玲先承受不住了。她左肋被迅龙划过的伤口在行进中撕裂开,此时已经有失血过多的势头。四人一兽不得不寻了个山洞,暂时停下了脚步。 贾晓在临走前胡乱地抓了些药品,好在营地中常备的药品大多数都是外伤和补血的,众人就在这里分了药品,各自处理着伤口。 女孩毕竟不方便,谢绝了教官的好意,一个人躲进山洞的角落中细细地缠着绷带。假子和熊不二则是干脆在洞内脱光了盔甲,只留下了贴身的内衣。二人在战斗中几经摔打,身上各处都有淤青和擦伤,处理起来相当麻烦。 “刚刚那头石头龙是什么鬼东西?”贾晓一边敷着伤药,一边龇牙咧嘴地问道。 “那只怪物叫岩龙,不是你们能击败的物种。”罗平阳也寻了一块地面坐下来,单脚的猎人抓着两个孩子跑了几公里,却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还真是恰当的名字。”熊不二心地给左臂套上一只臂铠,他原本的鬼狩蛛臂铠被火柱烧坏了,这只是贾晓在临行前在仓库里给他找的制式铠甲的配件。 “你们算是幸运的了,这只怪物只是幼生体,性格比较温和,也并不擅长战斗,这才让你们有了生还的机会。”安菲尼斯。 “这还是幼生体?”贾晓激动地咳出来,“这种怪物成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成年后的岩龙被称作铠龙。”黑氅猎人回忆着,“过百吨的体重,从气孔中喷出的灼雾能够毁灭附近所有的物体,基本上已经是一座微型火山了吧。” 想到岩龙那样的怪物,成年后体型还能再扩大个几圈,贾晓便暗暗腹诽猎人的世界真是危险。 “其实这场战斗根本没有必要生的。”安菲教官端坐在罗平阳的肩头上,“岩龙的食物是矿石和泥土,对人类没有什么兴趣。” “那它出现在训练营里,是来参观的吗?”熊不二哼地一声,他在岩龙的手上受的伤最重,咽喉被灼伤了,现在连呼吸和话都有些困难。 “岩龙在逃跑。”安菲尼斯沉声道,“它只是碰巧要在训练营的位置浮上来换个气。” 擅长挖洞的幼年怪物可以在地下连续不断地开挖半个时以上,这也是岩龙躲避敌的有效手段之一。然而怪物毕竟是要用肺部呼吸的,是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浮上来换个气。从这个角度来,营地中的众人只是单纯的运气差而已。 “它在躲避什么?后来出现的迅龙吗?”贾晓问,“我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它要逃离的并不是一只怪物,而是即将到来的怪物集群。”安菲尼斯解释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午后远处传来的不明龙类的吼叫,我怀疑是某只古龙种激了溪谷内怪物的凶性,现在已经有形成兽潮的趋势了。” “你什么?兽潮?”熊不二嚷嚷起来。 “没错,溪谷中的怪物受到了古龙种的影响。”安菲尼斯点点头,“不但变得比平时更加狂躁,而且有意识地朝着谷口进。”他苦笑一下,“彩鸟在谷地中活动了一个多月,给这里带来了太多的大型怪物,现在骤然出现了一股兽潮,谷地的形势已经脱离了我和罗的掌控范围。” 溪谷的训练营,在修建的时候并未考虑防守的问题,一来是因为这里原生的大型怪物本来就不多,二来则是溪谷地形狭窄,将营地设在谷口附近便于补给的运输。未曾想到这种设计在此时则变成了见习猎人们的催命符。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谷地中,有几百上千只激怒的怪物在游荡?”贾晓吞了一口唾沫,“那整个猎场中岂不是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你以为大型掠食种像牧场的牛羊一样,可以量产吗?”安菲尼斯道,“一般情况下,只要有十只以上的大型龙类或是领级别的怪物同时出现,就已经可以算是‘兽潮’了。” 猎人工会的编制中,一般四人为一队,领级别的怪物一般都要四人同时出动才可以起讨伐或驱逐,十只大型怪物大概要出动两到三个飞空艇,才能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尽数解决。而这个规模对于猎人工会来,已经算是比较大型的行动了。 “如果刚刚我们不马上离开营地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怪物跟上来。”罗平阳解释道,“要是再多一两只,就连我们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了。” “到底还不是你们擅自改变了溪谷的生态。”申屠妙玲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缓缓地朝着众人走来,大概是肋下还在痛个不停,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如果不是你们把彩鸟扔进这片猎场,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吧。” 被女孩指责了一通,罗平阳有些面红,他瞄了一眼肩头的安菲尼斯。教官倒是神色坦然地撸着自己的胡须:“我们改变生态当然是为了你们训练着想,更何况即便没有彩鸟,在听到了古龙种的命令后,怪物还是会聚集到一起。” “他们要往哪里去?”假子从胸铠里摸出半只糖棒,战斗中体力流失了太多,他急需补充养分。 “出谷,往东卫城的方向走。”安菲尼斯指着一个方向,“顺便撕碎沿途所有活着的动物。” 听到兽潮或许会去袭击东卫城,三个见习少年的心沉了下来,仅仅一只岩龙就能将训练营破坏得七零八落,更何况是十只以上的怪物组成的军团呢。 “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察觉到众少年凝重的表情,罗平阳道,“工会的观测机构应该已经对此地的兽潮有了反应,想必再过不久,专门应对突事件的猎人队伍就会来到这里处理残局,不会有怪物进入到人类居住的地区的。” 忽然之间,贾晓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匆匆地敷好身上的药,站起身来:“尘子和洋怎么办?他们还在密林中,既然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们不把他们找回来吗?” “你们让他们去了谷内?”罗平阳面色古怪。 “对,我和他们一起去探索彩鸟的踪迹,结果在午后受到了怪物的袭击,我和他们走散了,便一个人回到了营地。”女孩朗声。 罗平阳暗暗点头,能够在训练开始的第一晚便想通彩鸟的事情,这几个菜鸟的思维和行动能力都算得上是可圈可点。 一阵沉默后,教官摆摆手,“如果你们还没有注意到的话,我们现在是自身难保的状态。这个山洞里也并不安全,随时都可能有居住在谷地深处的大型怪物闯进来。我和罗再强大,也不可能在保护你们三个的同时去搜索另外两个人。” “那就这样把他们丢弃在溪谷里吗?”贾晓质问道。 “从明早上开始,我和罗会分时段地去营地周围巡查,若是现他们的踪迹,我会尽最大可能将他们带回来。”安菲尼斯松口道,“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安菲尼斯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两个见习生并没有回到营地,或者在溪谷中生了什么意外,便不是他能够顾及的了。 贾晓阴着脸点点头,其余二人都没有话。 “总而言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教官望着洞外的夜幕。 七十九章 踪迹 翌日,封尘和聂洋已经早早地带上了随身的补给品,离开了训练营这个是非之地。 回营的那晚,两个少年在武备库中和衣而睡。警惕的猎户在仓库周围的几百米内布置了报警的机关。怪物经过仓库周身几百米,就能带动少年耳边的两根钢丝出低沉的摩擦声。 这一夜两个孩子几乎没有睡着,因为警报被触动了足足有五次。在狩猎场中难得一见的各种大型掠食种,纷纷从训练营中心穿过,向着谷口走去。两个少年死死地收住自己的声音,才没有被过路的怪物现,有惊无险地呆到了亮。 怪物异常的迁徙让见习猎人们更加不知所措,封尘便决定舍弃这个无遮无挡的营地,在附近找一些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 因此,当安菲尼斯和罗平阳探寻至训练营附近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躲进了离开废墟五公里左右的一个的山洞内。这间山洞是猎户凭着记忆找到的,附近没有大型怪物的标志物,大概是地下暗河溶蚀形成的。洞内虽然湿气很重,但至少相对安全些。 营地内的伤药虽然不比安菲尼斯亲自调制的药材,但工会的配给药效果并不差。仅仅一夜下来,少年们身上被烧伤的皮肤就隐隐有了结痂的趋势。 有洋这个大厨在,封尘便推脱自己一只手无法动弹,省去了做饭的工作。高个少年就着洞内的篝火煮了一锅肉粥,粥糜熟烂,肉碎咸香,封尘吃得大呼过瘾,让聂洋实实在在地秀了一把厨艺。 “你在做什么?”洋放下手中的粥筒,两人没有盛水的容器,只能用装药膏的竹筒暂时客串一下碗。 封尘早早地吃完了饭,他靠着嘴巴和一只完好的手协助,将细铁丝弯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用麻绳在铁圈内来回地缠绕着。 “我在织网。”他口中含着麻绳,含糊不清地道,“网鸟用的。” “所以你真的要去猎杀彩鸟?”聂洋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过一会去河边的追踪陷阱那看一看。”封尘,“已经一一夜了,如果我们的办法可行的话,怪物应该已经上钩了。”他灵活地将麻绳在铁圈内外穿进穿出,绳子互相勾连成规律的菱形。 “外面怪物还在躁动,现在出去的话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洋有些忧心地。 封尘停下手中的工作:“现在的状况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出去外面。我们带来的补给并不够,也需要想办法联系其它人。若是不解决会时刻招来怪物的彩鸟,整个谷地中的情况继续恶化,我们就可能被困死在这里。” 口中讲述的虽然是无比严峻的形势,但是封尘的眼中并未有任何的焦虑或恐惧,反倒是有些兴奋和激动。 “遇到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队友,也算是我倒霉吧。”这样着,聂洋动手抠掉胸铠上的一颗青色饰品珠,装到了腿部的卡槽上。安菲尼斯给聂洋的是一颗名为“回复度”的饰品珠,这颗珠子能够刺激猎人本身的恢复能力,加伤口的愈合。原本的珠子被镶嵌在胸甲上,是为了能够照顾到全身的伤势,而此刻洋分明将全部的效用都放在了他受伤的大腿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聂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 两个少年循着前一的路线向三条支流的陷阱处搜索。然而其中的两条都已经被不知名的怪物毁掉了,拦鱼的木堤被粗暴地打碎,看来是某只贪吃的6行龙种做的好事。 见习猎人们终于在第三个陷阱处看见了被触的染色玉,地面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粉末,伴随着还未散去的染色果的香气。 “我们找到了,就是这个。”封尘欣喜地。 “能确定不是别的飞龙种吗?”聂洋仰头看着被碰断的线。 “只能去找找看了。”猎户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染色玉踪迹,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洋的腿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回复度”的饰品珠在将能力全部供给了一个部位后,它的强大作用便体现出来。少年被烧伤的皮肤逐渐坏死脱下来,露出里面新生的嫩皮。除了包裹在腿甲中有些不舒服外,行动已经自由如常了。 怪物的行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空中,这让见习猎人们的追踪变得异常地困难,他们甚至需要爬到树上去,从树冠中找到掉落的染色玉粉末,来确定怪物归巢的方向。不过就这样走走停停,两个少年还是在正午刚过的时候找到了怪物的踪迹。 地面上一滩显眼的粉末,预示着彩鸟曾经在这里降落过。封尘警惕地擎起单手剑,弓下身子缓缓地前进。 透过前面两棵树的间隙,见习猎人们看到了一片的空地。这里是被有意清理出来的,折断的树干凌乱地向四周倒下。两个少年第一时间躲到了树后,聂洋的手有些战栗,不知是因为警觉还是兴奋。 “是个鸟巢。”洋压抑着声音在封尘的耳边。 眼前的空地只有几十平方米上下,容纳两只大型怪物已经略显拥挤了。鸟巢是用树枝和干草铺成的,并不规整,但是很厚实,大概是彩鸟喇叭形的嘴巴很难做些精细的工作。 “怪物在那里。”聂洋下意识地又向树后藏了藏,“只有一只,应该是雌的。” 即使在树冠上密密麻麻的树叶间,彩鸟还是非常显眼。怪物比少年们曾经狩猎过的大怪鸟还要稍一些,浑身覆盖着亮绿色的羽毛,夹杂着部分紫色和蓝色的的羽毛做点缀,最醒目的是它胸前的红色巨大鸣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鼓起来的时候好像占满了整个脖颈一般。 “真有你的!”看着此次狩猎的目标就在面前,聂洋也露出了笑容。 “有些不对劲。”封尘皱着眉头,“我们在营地中看见了好几只怪物留下的痕迹,又在昨晚看见了众多怪物的迁徙。”他声,“我觉得这些大型怪物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都在向着谷口走。” “这里已经是谷地的深处了,为什么彩鸟一家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一样?”猎户指着枝头上四下张望的彩鸟。 聂洋无言地指了指鸟巢中,封尘转头看去,三只号的彩鸟正在窝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看起来煞是可爱。经过了一个月的孵化,彩鸟妈妈终于等到了儿女的出生。护崽是怪物的性,大概是做为母亲的责任压制住了它们野兽的本能。 封尘不禁为之侧目,猎神的准则中有“不猎母孕,不猎幼”的信条,面对这番景象,猎户忽地有些为难了。 八十章 驱逐 “什么?你怎么突然不想干掉它了?”聂洋又惊又怒,好在没有情绪失控地大声吼出来。 “这只彩鸟哺育着孩子呢。”封尘为难地道,“在我的祖地里,猎神有教诲,母亲和孩子不在捕猎的范围内。” 远处树梢上的彩鸟忽地张开艳绿色的翅膀,扑棱了两下便飞到鸟巢上空。少年们以为它现了二人藏身的树干,惊得向后疾退了一步。 不过怪物并没有朝着自己的方向来,而是缓缓地落到窝里,用它喇叭形的喙梳理着幼鸟的毛,显得甚是和谐。 看到自己暂时安全了,洋轻舒了一口气,又对封尘呵斥道,“我不想听你们雪山以北那些部落的习俗,不干掉这只怪物,我们都要玩完,这可是你自己的。” “可是……违反猎神准则的人会被神明唾弃,”封尘满脸无奈,“我可不想下辈子变成一只野兔什么的,然后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狐狸和野狗吃掉。” 聂洋用拳梢狠狠地钻了两下封尘的脑壳,“你还有心思想下辈子?再这么犹豫不决的话,我们连这辈子都没有了。” “那……”封尘眼珠一转,试探着问,“我们可以把它从溪谷里赶出去。” “赶到哪去?”聂洋有些焦急,雄鸟不知何时就会回来,若是让这两只大家伙聚到一起,夫妻同心之下,少年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只要赶出溪谷,到哪里都行。”猎户哀求道。 “不要想了,溪谷通向外界只有一条路。”聂洋看向谷口的方向,“你也看到了,现在那里充斥着各色的大型掠食种,不要将怪物引到那去了,就是我们自己去也只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封尘咬着嘴唇努力地思考着,尽管外界的怪物相比大雪山中的野物来,普遍地更大也更强,但是下的野兽都是猎神的子民,都受到狩猎法则的保护。即使自己离开了大雪山,也要遵从猎神的教诲,这是封尘在狩猎道路上最后的底线。 “我们朝谷内走,”他最终决定道,“彩鸟终究还是鸟类,我们带着它越过谷内的山崖,去到另一个地界,它就应该不会回来了。” “胡闹!”洋确实已经生气了,“昨日我们探索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溪谷越往中心处越狭窄,内里的断崖有三四百米高,我们赤手空拳怎么爬的上去?更别提后面还要有一只彩鸟在追着了。”他回绝道,“想做到这件事,除非我们有一个型的飞空艇,能够飞越整片溪谷。” “洋!”封尘严肃地,“这一窝彩鸟是教官掳来的,兽潮的形成并不关它们的事。它们只是想抚养自己的孩子,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使没有猎神的准则,我也不想没有理由地去主动猎杀怪物。” 望着猎户清亮而执着的眼睛,聂洋斟酌了一下,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吧,驱逐就驱逐,不过路线我来定,我们得以最快的度到达谷心,才能有时间爬上山崖。” “我们怎么引它出来?”计议已定,二人开始讨论细节部分。 “你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偷走它的一个孩子。”聂洋眼珠一转,“不怕它不跟上来。” “喂,猎神的法则里也不允许捕猎幼崽的啊!”封尘有些慌张地道。 “那就鸟蛋吧。”少年改口,“那只死猫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细细追究下去,鸟蛋也可以算是“幼崽”的一种,封尘仍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妥当。 “猎神的法则里没有过不允许绑架幼崽吧。”聂洋接着一笑,“况且你又不是没吃过鸡蛋。在大的方向上我听了你的话,到了具体的细节时你要听我的了。” 猎户再次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不情不愿地点头应道,“好吧,我回去营地找些布置陷阱的工具,我们跑不过怪物,得想办法不被它追上。” “我也去勘察一下附近的地形。两个时后在这里碰头。”洋打了个手势,二人就此分开。 ………… 常春藤叶搓成的麻绳柔韧性确实很强,但是重量却相比其它的材料要重了太多。封尘织成的一张能够网住彩鸟的大网,重量几乎等同于半个少年的体重。 见习猎人喘着粗气将陷阱工具拖到彩鸟巢穴周围时,聂洋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了。 “彩鸟还在巢里。”聂洋低声道,“我们往北面走,北面有一条相对宽敞的路,奔跑时不用顾忌被树木和杂草绊住手脚。” 封尘点头应允,放下手中的绳网问:“附近有能够设置这玩意的地方吗?” 洋回忆了一下,“这一片树木长得太过密集,彩鸟追击的时候必然要飞到树梢上面。不远处有一块稍的空地,应该是彩鸟降落的唯一机会了。” 两人一边交换着情报,一边做好了机关的布置工作。在以往的狩猎中,封尘很难遇到这种有充分的时间做捕猎安排的情况,是以准备得非常用心。 “你真的准备将怪物用这东西网住?”看见封尘将一张椭圆形的巨大藤网竖在了彩鸟的必经之路上,聂洋不禁迟疑地问道。 “这家伙大概能给我们赢得一到五分钟的时间。”猎户细细地将固定的绳子绑紧,“心一点,藤网上有我装的铁刺和倒钩,你如果陷进去不会比彩鸟更好过。” 洋赶紧缩回了抚摸着大网的手,向后倒退了几步:“所以,你真的是个猎户?” “没错。”封尘把一根挂在树上的绳子向下一拉,整张网便像变戏法似的收紧,湮没在茂密的树冠之中,“我七岁开始就和老爹学着打猎,后来有点心得了,便自己出猎,算起来也是八个年头的老猎户了。” “你和我见过的其它见习猎人不一样。”聂洋,“我自对猎人的印象,就是不断地磨练自己,让身体素质和狩猎技能变得更强,去对抗强大的怪物,我们把怪物看做敌人、对手、要摧毁的目标。”他望着仍在忙碌的封尘,“可是你却并非如此,你狩猎的方式、对待怪物的方式都和我们不同。相比于‘狩猎’,和你一起行动,感觉就像身处‘游戏’中一样。” “我来做猎人,只是因为雪林村需要一个猎人。”封尘转头对着他一笑,“至于怎么做——我还是习惯用在大雪山中学到的狩猎手段,毕竟我喜欢狩猎,更喜欢用自己习惯的方法去做。我并不理解猎人中那套信奉强者的辞,猎神的教诲中,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无论是猎人还是猎物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狩猎对于我来更像是一种生存方式,而不是比赛或者彰显实力的工具。” 聂洋还想些什么,但是自嘲地摇摇头,止住了自己的嘴巴。 “都布置好了。”封尘擦干脸上的汗水,“可以抓鸟了。” 八十一章 落网 彩鸟妈妈每日的工作单调而繁琐,每都要为孩子梳理毛,夜晚光照不足的时候用体温给还未出生的宝宝保暖,以及哄幼崽们睡觉和陪它们玩。在彩鸟爸爸捕鱼回来时,给孩子们喂食,还要不定期地去周围巡逻一圈,以防附近有潜在的威胁。 母亲的性格在哺育幼儿的期间会变得极端神经质,在现任何活物经过自己的巢穴时都会凶狠地主动出击。 所以当封尘主动从树后走出来,挥着双手和怪物打招呼的时候,彩鸟妈妈便立刻激动地冲了上去。 从近处看,彩鸟确实还存有一些飞龙种的特征——它的翅膀并非一般需要长时间飞行的鸟类所拥有的开扇结构,而是类似飞龙种的鞘膜形,翼爪进化成了奇怪的模样,并不清楚有什么用途。 怪物对着少年猎人鼓起了鸣袋,模仿龙吼是它常用的威慑手段,怪物在一生中会学会多种龙类的吼叫,而上龙种的怒吼大多数时候都能惊走下位的怪物。 “赫……呃!”彩鸟的声音暴戾而沙哑,不知道是哪只怪物吼叫的特性。这声音通过喇叭状的扩音器进一步放大,惊的周围的鸟雀扑棱棱地飞起了一片。然而人类当然不同于仅仅依靠本能行动的怪物,见此情况,封尘毫不迟疑,忍受着骇人的吼声,脱手扔出了一只银亮的球。 球出手不到两秒就在空中爆开,“嗡”地一声高亢的响动,空气中泛出了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波纹。 正在狂吼的彩鸟听到了音爆玉的嗡鸣,突然像是口中被糊了一团棉花一般,声音咽塞下去。怪物保持着脖子向前伸出的动作,身体无意识地晃来晃去,居然是被音爆玉的响声给震晕了。 封尘本来只是想用音爆玉的响声来盖过彩鸟的叫声,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怪物。没想到这一击的效果出奇地好,大概是因为习惯吼叫的鸟类听力也更加敏锐的缘故。远处伺机待的洋果断地抓住时机,从另一侧的林子里飞奔出来,直窜到怪物巢穴的旁边。 鸟窝里有五六只蛋和三只已经孵化出来,毛还没有长齐的雏鸟。凭鸟的心智还无法分辨得出爬进窝里的是妈妈还是敌人。三只东西听到响动齐齐地凑身过来,张开嘴巴朝着聂洋要吃的。 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举起自己的圆盾,在每一个的头上都重重地敲了一下,鸟娃娃一个个地昏死过去。聂洋将盾牌固定在手腕上,抬起一个有自己半个身子大的蛋,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巢穴。 聂洋还没有走远,从晕眩中苏醒过来的鸟妈妈就看到了偷自己孩子的窃贼。怪物怒吼一声,放弃了封尘,两只利足踢踏着奔向偷蛋的少年。 彩鸟的身长就有差不多十米,几十米的开阔地,它几个踏步就跟上了。感受着身后芒刺在背的感觉,洋果断地加两步,一个滑铲,抱着鸟蛋滑入了密林之中。彩鸟追到开阔地的边缘,鸟喙已经快碰到了见习猎人的后背,但却迟了一步,翅膀被两棵大树卡住,只能徒劳地冲刺了两下,退了回去。 怪物并不是不能弄断这两棵树,但是它不是伐木的专业工种,等到自己开出一条道路,贼早就跑丢了。它退回到开阔地中心,猛地一扇翅膀,和着一声清鸣飞到了树梢的高度,循着少年们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它上钩了!”封尘和洋在密林中碰了头,高个的少年虽然臂展很长,但也只能勉强环住巨大的鸟蛋。巨蛋遮住了面前的视野,也挡住了抬膝的动作,聂洋只能像孕妇一样迈着外八字,左右摇晃着滑稽地向前跑。 “我们去鸟网那里。”聂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透过树梢,封尘看见彩鸟艳红的鸣袋就飘在二人身后几米的上空,而且离猎人们越来越近。猎户不得不使劲拉扯着费力地奔跑的聂洋,期望能跑在快一点,不要被怪物抄了前路。 上的彩鸟轻易地就现了二人的踪迹,它将高度再放低了一些,几乎贴到了树梢上,喇叭形的口中咕噜一声吐出一大口黄绿色的粘液。 察觉到不妙的二人赶忙躲开粘液掉落的轨迹,然而粘液球洒落到地上便四散飞溅开,溅了见习猎人们满身。 “这是什么东西?”液滴散着臭烘烘的焦油味道,让封尘在奔行中捏起了鼻子。 “不知道,但是我不想粘上任何怪物喷出来的东西!”聂洋还在笨拙地跑着,他的双手腾不开,无法处理身上沾着的液体,只能厌恶地屏着鼻子,用嘴巴呼吸。 没有眩晕感,也没有恶心的症状,粘液挥出的气体似乎是无毒的,但这并不能让少年们掉以轻心。眼看着第二滩粘液又要喷下来了,洋和封尘赶紧加以躲避。 高个子猎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彩鸟喷出的诡异液体上,冷不防地被脚下的一段树枝绊倒在地。少年向前一扑,手中的巨蛋骨碌碌地滑落出去,聂洋在倒地的瞬间双手抱头,就势做了一个前滚翻,才化解了前冲的力道。 “不要把蛋打碎了!”封尘叫道。 鸟蛋顺着下坡向前滚去,好在厚重的蛋壳防护能力并不差,磕在地面凸起的岩石上也只是在蛋壳表面造成了一个浅浅的白印。翻滚着当然要比奔跑来得快,两个少年着力追赶,也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追上鸟蛋。 如果彩鸟的蛋被打碎了,那么怪物和自己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彩鸟大概会追赶自己到荒地老,不要驱逐了,想安全脱身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快到陷阱了!”聂洋遥遥地看到了封尘设立的陷阱标识。 彩鸟见到了一个可以降落的块空地,身体从空中猛地俯冲下来,就要抓住停在一棵树前的鸟蛋。洋眼疾手快,猛地一个前扑,抢先抓住巨蛋,向侧面一滚,便避开了彩鸟巨大的爪子。两个少年再向前奔了两步,齐齐地一低头,好像要躲过一条不存在的细线一般。 一击不中的彩鸟稍稍拉高身体,而后再次猛冲下来。怪物的两只翅膀在俯冲时迅合拢,两个奇形怪状的翼爪猛地撞击在一起。 “轰!” 从爪间迸出强烈的火光,剧烈的爆炸就生在见习猎人身后几米处。两个少年被气浪推得双脚离地,飞出几米远,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然而这一次的俯冲,怪物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彩鸟庞大的身体触了树枝之间的某条细线,机关崩断,一张巨大的绳网从它的面前收罗过来。 八十二章 歧途 “哦——嗷!”眼看着巨网就要罩过来,彩鸟急得现出了它原本的鸣叫声。不过鸟龙种不像飞龙种一样有能在空中急停的技术,怪物止不住冲势,狠狠地撞击在巨网之中。 封尘按照申屠妙玲的描述制作出的鸟网还是了些,网子只罩住了怪物的大半个身子,还有一只翅膀和一条腿露在外面。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随着彩鸟的挣扎,网子掉落在地上,麻绳中隐藏的倒钩和铁刺翻卷出来,刺破了怪物的皮肤,钩断了它的羽毛。怪物越是撕扯,网中的利器就刺得越疼,惹得彩鸟不住地噪鸣。 “申屠妙玲可没过这怪物还能制造爆炸……”封尘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先前的火光虽然没有直接炸到他的身体,但是爆炸的余波也震得他双腿麻。 “大概是它的两只翼爪进化出了类似打火石的功能吧。”聂洋也站起来,抓起了掉落的武器,一边牢骚道“不过为什么大型怪物都喜欢用火来攻击?” 猎户同样不解地摇摇头,回身看向陷入自己机关中的彩鸟。怪物挣扎得愈厉害了,不过在网中处处掣肘,有力使不出来,怪物的喙又不是能够钳断麻绳的类型,只能靠还算锋利的爪子一点一点地割着网兜。 聂洋缓缓地走近怪物,单手剑早已举在身前,就势欲砍。 “洋!”封尘喊道,“别忘了,我们是驱逐,不要杀掉它。” 高个子回头看了一眼封尘,瞄准脖颈的剑刃转而向翅膀划去。他在怪物的左右翼上各割开了一个数尺长的口子,血液汩汩地流出来,打湿了亮绿色的羽毛。怪物哀鸣了两声,蒲扇般散开的尾巴左右摆动,刮起了一阵强风。大风卷起沙尘,让聂洋连连后退,退到了封尘的身边。 “我们走吧。”猎户抱起鸟蛋,“这只网撑不住五分钟的。” ………… 聂洋坚持要接过封尘手中的鸟蛋,他作为引路的人,不想将负重的封尘拉下太远。两人的视野中早已失去了彩鸟的影子,怪物在伤了双翼后,飞行度进一步下降,已经比二人奔跑的度快不了多少了。 彩鸟并不擅长捕猎,出千米左右的距离后就有跟丢的危险。空出手来的猎户还要劳心劳力地给怪物设置一些浅显的标记,指引着怪物顺着自己的方向追来。 “我们不是要去溪谷的深处吗?”向北走了二十分钟,封尘终于忍不住问道。狩猎场的地形是东西走向的,二人的目的地在西边的谷内,此刻聂洋引路的方向虽然略微偏向西边,但绝对不是最近的走法。 “我刚刚过了,北边有一条较宽的路,从那里走的话会快一些,遮挡比较少,也不怕让怪物跟丢。”聂洋走在前面,猎户看不见他的表情。 尽管有些迟疑,封尘还是点点头跟着继续向前走。 又过了十分钟,两人的度再次降了下来,人的耐力是有限的,就连聂洋都已经开始粗重地喘着气了。 “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穿过几棵茂密的树,两人再次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封尘一面将染色玉洒在地上,一面提议道。 彩鸟的声音已经很久都没有在身后出现过了,聂洋搬着巨蛋的手也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从各种意义上,他们都需要暂停一会。 “不用了,马上就到了。”高个子放眼查看了一下前路,脚步却不停地向前走去。 猎户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正欲抬脚,却踩碎了地面上几根异常地搭在一起的树枝。封尘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远处几块堆叠的岩石和树枝看起来却是有些眼熟。 “你在往哪里去?”封尘察觉到有些不妙,“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儿。” “我已经探明路了,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聂洋仍然不咸不淡地。 不多时,两人绕过几棵树,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水流的声音吸引了封尘的注意力。入眼的是一条低矮的瀑布,在下游处冲击成了一片水潭。看到这番景象,封尘像被雷击了一般停下了脚步。 “快停下!你怎么把我们带到雌火龙的巢穴来了?”他伸手想要拉住在前面引路的聂洋。 高个子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抱着巨蛋灵活地闪开了封尘的拉扯,他不但没有站住,反而再次加快了脚步,“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不是好把怪物驱逐到溪谷的另一边吗?为什么要来招惹雌火龙?”猎户又惊又急地问。 “我只是找到了完成任务更快捷的办法。”聂洋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一会我把这只蛋放到雌火龙的巢穴附近,追来的彩鸟一定会和它战斗。彩鸟的生态位不如大地女王,它会死,我们就只剩下了外出未归的雄彩鸟需要狩猎……” “这和我们的计划不一样!”封尘叫嚷着阻止了聂洋的叙述,“你这样做和在网中亲手杀掉彩鸟有什么区别?” “你的计划就是纯粹的空想!”聂洋也吵起来,“你以为将怪物引到溪谷的另一边就算是‘驱逐’了吗?彩鸟的巢穴还在原来的位置,它终究还是会回去的,更别提我们怎么才能一边背着鸟蛋一边爬上三四百米高的山崖了!” 大个子阴沉的脸憋得通红,“即使我们真的能将怪物打成重伤遗弃在溪谷另一侧,捕猎回来失去妻子的雄鸟光凭叫声就能让整片猎场乱成一锅粥!连基本的狩猎常识都没有,我为什么要采用你的计划?” 封尘没有想到一路上都很平静的聂洋突然了这么大的火气,血气上涌的少年也不依不饶地,“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私自决定这么做?雌火龙的强大我们不是没有体会过,贸然地闯进去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只要你仍然在坚持你那愚蠢的狩猎准则,我们就没有办法达成一个一致的计划。”聂洋后退着远离了封尘,“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在不杀掉那两只蠢鸟的情况下,还能完成任务的办法。我之前和你讲过,你的狩猎就像游戏一样,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吗?” 封尘被梗得无话可,一种脱离掌控的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一直以来,猎户凭借着自己的奇思妙想和对于陷阱机关的赋,能够在队伍中取得一定的话语权。但是此刻洋的暴起让他手足无措,双脚逡巡着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现在彩鸟就要来了,”聂洋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是想和我一起继续这个计划,还是我现在就把这只蛋砸碎,让我们和彩鸟在雌火龙的领地上不死不休?” 八十三章 斗兽 封尘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请求猎神宽恕,还是苦着脸同意了聂洋的提议。 “嘿,不要这么低落。”洋抱着鸟蛋涉水而过,“这是我们训练任务的要求,况且又不是你动手去抹彩鸟的脖子。” 猎户失魂落魄地跟在高个子的身后,尽管心有不甘,他还是尽量地压低自己的身体。从这里开始就是雌火龙的老巢了,他不相信自己能幸运到两次闯进这里的时候都逢见怪物不在里面。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封尘,这个方案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将彩鸟的怒火引向雌火龙的身上,这一片都是开阔地,怪物来了两人将无所遁形。 “我们就守在瀑布口,等彩鸟一来,我就把鸟蛋扔进洞里去。”聂洋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我不相信怪物会放弃自己的孩子,而先来对付我们。” 彩鸟已经在雌火龙巢穴的外围犹豫很久了。 远在雌火龙的领地之外,野兽的本能就让彩鸟产生出了一种畏惧感,怪物的赋使它第一时间现了火龙族留在树下的粪便痕迹,不得不在领地外围驻足。 不同于人类的阶级,怪物的等阶制度是非常严格的。彩鸟可以从6行龙种的领地上空飞掠而过,但是飞龙种,它却只能望之兴叹。火龙一家对自己领空的维护力度还要更甚于领土,更别提这一片区域分明住着一对刚刚产卵的火龙夫妻了。 然而彩鸟一直追寻的染色玉味道确确实实地指往这个方向,这代表着它的还未出生的孩子也被偷到了雌火龙的领土上。怪物焦躁地鸣叫了一声,降落下来,收拢了翅膀,双翼上的伤口让它的这个动作显得格外艰难,不过它浑不在意,顺着树木的缝隙缓缓地向前搜索着。 眼前明朗起来,彩鸟的对面出现了一片水幕。视力极佳的怪物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狼狈地站在瀑布口,抬着怪物的蛋的两个少年。聂洋和封尘为了能准确地将巨蛋扔进洞里,不惜承受着水流的冲刷,站在了瀑布的前方。 “彩鸟来了!”聂洋喊道,他的声音几欲被轰隆隆的水声覆盖,“快扔!” 巨蛋划破水幕,滚落进未知的黑暗领域,见习猎人们作势欲跑,却现本应顺着隧道一路滚进火龙寝宫的巨蛋,却骨碌碌地滚出了洞口,顺着瀑布冲成的斜坡向水中滚去。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狰狞的鳞片的脑袋就从瀑布后面探出来,带着怒意望向用怪蛋砸中自己的两个始作俑者。 雌火龙认得这两个人类的气味,那是前一出现在自己洞内的三个爬虫中的两个。这两个人在躲避自己追击的路途中,用不明的方式炸伤了自己的脑袋,还让雌火龙第一次体会到了狩猎失败的滋味,这种感觉让它记忆犹新。 因此在几分钟前,火龙便寻着气味悄悄地顺着隧道踱了过来。生的猎手如果想要刻意地隐藏自己的行踪,仅凭两个人类是决计无法现的。骤然出现在见习猎人面前的火龙吓了他们一跳,计划中的让怪物自相残杀,此刻已经变成了对他们的两面夹击。 彩鸟也看见了出巢的火龙,两兽两人就在这一汪水潭前紧张而沉默地对峙着。少年们不敢跑,因为这样做会迎来两只怪物同时的攻击,彩鸟也不敢上前拿回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一定会被大地女王视作对它的挑衅。而雌火龙只是不知道应该先料理了这两条伤过自己的爬虫,还是先干掉这只擅自闯入自己领地的鸟龙种。 毕竟是血浓于水,彩鸟作为母亲的性还是打败了它对上位龙种的恐惧。它低鸣一声,缓缓地靠近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来的雌火龙。 鸟蛋就掉在火龙脚前的水中,漂在水面上,随着水流一起一伏。火龙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它没有想过低位的怪物看到了自己的本尊居然不会害怕,反而不断地接近自己的安全距离。它伸长了脖子,对着彩鸟威胁似地吼了一声。 “嗷……赫!” 乍一受到惊吓的绿色大鸟赶忙扑棱着翅膀向后倒退了几步,但是预想中大地女王的攻击并没有降临,怪物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又去而复返地向着自己的孩子走去。 “我们是不是该跑了?”封尘低声问道,他已经保持着作势欲跑的姿势很久了。 “不行,两只怪物还没有打起来。”聂洋苦涩地一笑,“这个时候突然跑掉,一定会遭到双方的同时攻击的。” “那怎么办?”封尘一只脚悄悄地向后迈了一步,“就在这里等着吗?” 话音未落,猎户无意中的一步便踩到了一块滑溜的石头。水中的鹅卵石长着嫩滑的青苔,封尘平衡不及,在两头强大的怪物面前就这样摔进了水中。 响声和水花将雌火龙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两只爬虫身上,怪物朝着少年们所处的位置迈了一大步,口中酝酿起了暴烈的火焰。 短暂而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彩鸟当机立断,飞扑出去,直奔雌火龙脚下的鸟蛋。怪物借着翅膀扇动的力量,在地面上蹦跳着前进,一步便跨出了十几米远。 这个动作当然逃不过雌火龙的眼睛,高傲的飞龙种将下位鸟龙的动作认定成了是对自己的挑衅,它在间不容之际将头转向疾奔的彩鸟,口中的火球喷吐而出。 彩鸟拼着受伤的翅膀用力一振,身体陡然升高了六七米,火球带着红亮的尾焰划过水潭的上方,打在远处一棵巨树上,不多时,树枝便噼噼剥剥地响起了烧灼的声音。 彩鸟去势不减,既然已经惹怒了领地的主人,它便一不做,二不休,誓要夺回自己的孩子。 受到挑衅的雌火龙双脚使劲一蹬,也伸展开硕大的翅膀,向着空中的彩鸟飞去。双翼拍击出的强烈风压吹起了瀑布上和水潭中的水,身处其中的见习猎人们就像淋了一场乍起乍落的暴雨一般。 空中的雌火龙和彩鸟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了一起,怪物之间的战斗格外简单,就是单纯的力量对拼。彩鸟也激出了自己的凶性,两只同为孩子的母亲,竟是谁也不相让地在半空中撕斗起来。 “趁现在,躲起来吧。”聂洋拉起浑身被潭水打湿的封尘,一步步向潭外走去,“留在这里的话早晚会被波及到的。” 八十四章 违律 上一次封尘见到怪物之间的战斗还是在营地中,狗龙王率领着众部族围攻鬼狩蛛的时候。不过那一次队伍身处战场中心,加之情况紧急,没过多时就将二者分开了。 彩鸟和雌火龙战斗的层次并不是两个少年能够参与的,尤其是大地女王的战斗力更是越了封尘的想象,两个少年只能寻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彩鸟一心惦记着想要尽快拿回自己的孩子,然而飞龙种的骄傲不允许怪物向自己的巢穴方向再进一步,无论彩鸟怎样腾挪,都固执地挡在它面前。空中的彩鸟收紧翅膀,翼爪上的两片打火石猛地碰撞到一起,一声剧烈的爆鸣,使得雌火龙不得不抽身出战团,躲开数米远。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彩鸟双翼一拨,身体在空中瞬间加,绕过火龙,直奔水中的鸟蛋。 然而雌火龙的反应更快,它收束了翅膀,靠着身体的重量直坠下去,两只巨钳般的利爪向下探出,就要在彩鸟的背上开出几个血洞。 绿色的大鸟暴鸣一声,不顾翅膀上开裂的伤口,双翼再一扭动,向侧方躲开这一记扑击。然而雌火龙落势已成,整只怪物直挺挺地坠在了水潭中,溅起了等身高的水花。 “你看水面!”聂洋脸上笑意涌出来,水花散去的潭中,不知何时散开了一层黄色和白色的液体,分明是破碎的蛋液。 或许雌火龙的落点正是彩鸟的蛋所在的位置,或许是激散的水花让鸟蛋触碰到了坚硬的石头,总之这颗从彩鸟的巢穴中偷出来的巨蛋终于不堪重负地在战场中央碎裂开来。 蛋壳中的生命已经大略地长出了彩鸟的模样,尽管仍在孵化中,雏鸟也已经有了少年们的手臂高,它的羽毛还没有长出来,整个身体都是粉嫩的,鸟喙也只有短短的一截。怪物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不过也永远不会睁开了,它就这样漂在水面上,随着青白的蛋液和碎片向下游漂去。 眼看着蛋壳的残渣和蛋液正从雌火龙的趾缝中溜过,彩鸟终于哀鸣一声,意识到自己辛苦照料的孩子已经被面前的上位飞龙种踩死了,它在半空中一个盘旋,落在漂浮的彩鸟的尸体边上,用嘴拱着自己夭折的孩子,口中出呜呜的低鸣。 “这都是你造成的。”封尘脸色阴沉着对高个子。 “这只鸟崽子在滚落斜坡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死了。”洋无甚所谓地,“滚得那么急,里面的蛋液早就散了,就算没有雌火龙这一下,被彩鸟带回去也孵不出来。” 封尘没有话,而是默默地给彩鸟祈祷着什么,不时地朝着洋的方向翻个白眼。 彩鸟并没有忘记自己还在雌火龙的猎场中,相反地,它对大地女王的恨意更深了。相比于偷偷地掳走自己的蛋的两个爬虫,这只在面前踩死了自己的孩子的火龙显然更加可恨。 雌火龙显然也愣了一下,这只擅自闯入自己领地的低阶鸟龙种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意图挑衅。不过它的智力显然还不足以明白当下的情况。面对着以决绝之势冲将过来的彩鸟,雌火龙也不能舍弃自己的高傲,后退哪怕半步。两只对冲的怪物终于又在水潭中央撞击到了一起。 冲的水势让躲在远处的见习猎人也要低头避过,漫的水雾在半空中居然隐隐形成了七色的虹光。 彩鸟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如身披重甲的雌火龙,况且翅膀受伤之后它的体能进一步下降。这番撞击让亮绿色的大鸟向后飞退了数步。 彩鸟不懂得什么叫以卵击石,它的全部意志此刻已经灌注到了“为孩子报仇”的信念上,怪物双目赤红,喙中热气升腾,连周身的空气都隐隐有燥热的趋势。在察觉到自己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和雌火龙的正面对抗后,彩鸟转变了攻击方式,抢先扇动翅膀,飞上了半空中,想要凭借高度的优势与雌火龙缠斗。但大地女王无论怎么也是个高阶的飞龙种,在彩鸟逃向高空的同时,自己也纵身一跃,悬停到了空中。 在七八米高的半空战斗是非常危险的,两只怪物需要不停地注意自己的升力,只要一个不心,掉落下来,便是连重新振翅爬升的余地都没有了。因此雌火龙和彩鸟不约而同地越升越高,在见习猎人的视界中渐渐变。 雌火龙的空战虽然不如6战来得顺手,但是火龙种拥有彩鸟不具备的空中悬停能力,在范围的腾挪转身上更加具有优势。彩鸟几次想用利爪抓破飞龙的鳞片,都被雌火龙灵活地闪开了,不但如此,它还瞅准机会从彩鸟的身上抓下了几大把羽毛。 位阶的差别就像堑一样,低阶的怪物仅凭仇恨和热血是永远无法打败同种类的高阶怪物的。彩鸟和雌火龙在空中盘旋往复,每一次交身而过都会在鸟龙身上带出一蓬血雾,几次交锋后,彩鸟身上已然是伤痕累累了。 彩鸟再次艰难地一闪身,躲过雌火龙撕咬而来的巨口。然而火龙却连续地朝着它喷出了三个火球,绿鸟挣扎着躲过了两个,却被第三个正正地打在了鸣袋上。鸣袋附近的羽毛立刻焦灼起来,冒出点点黑烟。彩鸟被火球的推力带着向后滑翔出数米,打着旋从百米高空中跌落下来。 雌火龙胜利宣言似的大吼一声,仿佛要再次向整个溪谷展示自己不容挑衅的威严。 “我们走吧,”聂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还有一只彩鸟,等到这里的事情都了了,我们就去找教官,我有种感觉,他们应该还在谷地中。” 封尘好像没有听见聂洋的话,他眼神直直地盯着从而降的彩鸟,看着它重重的跌落在水潭中,血液染红了一片潭水。怪物奄奄一息地软倒着,鸟龙种的骨骼大多空心,轻盈却并不坚固,这一跌恐怕会跌断全身大部分的骨头。 志得意满的雌火龙飞离了它所处的高空,怪物要在自己领地的上空绕场一周,用威势和咆哮来震慑周围的怪物,既是对胜利的一种宣泄,又是防止周围怪物过境的一种警告。 “它还活着。”看见雌火龙飞远了,封尘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拔出自己的利刃。 “还不快走?雌火龙就要回来了!” “我不能遵循猎神的准则,起码要将这份罪孽包揽下来。”封尘大踏步走向水潭中,彩鸟的眼睛微张着,口中还响着呢喃不清的鸣叫。 “愿猎神与你同在。”封尘用手覆着彩鸟的脸颊,怪物的挣扎渐弱,认命般地安静下来,它将眼睛尽量睁大,想要看清面前的男孩。 手起刀落,猎户还是割断了这位母亲的喉管。 聂洋眼神复杂地看了封尘一眼,把头偏向林地深处,“我们走吧。” 八十五章 救援 东卫城以南鲜有飞空艇出没,因为南面是崎岖的高山,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一千多公里。去南方采买的商团一般都会选择取道向西,有猎人公户庇护的商道不但危险较空中来的少,还有充足的补给。 不过今已经是东卫城上空掠过的第三只飞空艇了。这只是工会的制式飞空艇,没有莫林执事的弧光号那样夸张的金属外壳,整体是木制的,和普通的型商船差不多大,不过舍弃了大容量的货仓,而是在甲板和两舷上加装了拥有自卫反击能力的火炮和劲弩。 这种样式的飞空艇是专门为型紧急任务准备的,比商船的引擎要快三分之一,甚至还支持舱底的空降投放,几乎可以适应任何的作战条件。能出动这样的飞艇,证明工会判定要处理的事件已经对整个东卫城都有威胁了。 飞艇停在距离南侧溪谷十公里的路上,这里已经被先前投放的猎人和工作人员们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停机坪,在不远处还有手工架设的凉亭和一箱箱地码放好的补给品。 不等飞艇停稳,一只矮的身着全副甲胄的身体就从船舷上蹦了下来。个子平衡能力极强,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筋斗,稳稳地落在地上。重甲似乎比他的身体大了些,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互相磕碰。他伸出两只肉乎乎的手掌想要整理一下仪容,却是从甲胄的下面露出了一条短而直的尾巴。 “菜豆。”少顷,舷梯被打开,一名留着八字胡的面相老成的猎人不紧不慢地从飞空艇上走下来,“飞艇还没有停稳,这样跳是会出危险的。” “艾露一族的种族赋喵。”调皮的随从猫似乎并没有将雇主的话当回事,“从高处跳下来绝对不会受伤喵。” 猎人无奈地笑了笑,挥手让随从跟上自己。 “菜豆是第一次逛金羽城周边喵,”随行艾露有些兴奋,“来到金羽城后一直在四处做任务,没有时间在周边游历喵。” “我们这次也是做任务啊,不是来旅游的。”猎人嘴上着,但却带着些歉意,菜豆跟随自己做了比一般的工会猎人要多太多的任务,艾露性子开朗,喜欢四处游历,大好的时光却要消耗在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上。 “周围还算是平静喵。”提到了任务,随行猫也变得严肃而专业起来,“并没有什么大型动物的气息。” “兽潮被先遣的猎人限制在了溪谷出口处。”不远处一名瘦高个的男子向二人走来,“我们离战场中心还有几公里,在这里感受不到大型怪物的气息也是正常的。” “这位是……?”猎人疑惑地问。 “安德烈,这次委托的负责人。”男子友好地伸出手去,猎人看见了他胸前闪着金光的四星徽章,“你就是哈德吧?委托狂人的称号在整个工会都是有名的。” 哈德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略一点头,算是见过:“哪里哪里,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工会猎人罢了。” “能坚持在工会前线服役半辈子,你也算是我们大家的偶像了。”男子露出令人亲近的笑容,“这艘飞空艇是你在管事吗?” 哈德队的队长于半年前在工会中办理了伤退,这让整个队伍中最年长的他一跃成为了新任的队长。做了半辈子普通猎人的哈德还没有完全熟悉管事的工作,他的八字胡抖了抖,有些怪异地:“没错,但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工会指派的飞空艇操作人员,我能指挥的只有我手下的三名队友。” “这就足够了。”安德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哈德和菜豆鱼贯地跟上去,“这次并不是什么大型的兽潮,况且生地在地形狭窄的溪谷中,不适合飞空艇作战,到底还是要我们亲自上阵。” “兽潮的规模有多大?原因是什么?”到底还是久经实战的老猎人,刚一到场就直指最重要的情报。 “兽潮是昨日被工会观测艇察觉到的,初步划定为型兽潮,第一批到达谷口的怪物有十只以上。”安德烈介绍道,“有证据显示,这次兽潮的成因似乎是古龙种的活动。” “古龙种?古龙观测局没有反应吗?”哈德问出了和罗平阳一样的问题。 古龙观测局和工会的观测部门虽然看上去功能差不多,但却是工会中两个不同的部门,甚至如果追根溯源的话,古龙观测局更要先于工会成立。这是一个和古龙种同样神秘的组织,其情报储量、经费来源对于民众来统统是个谜。它的成员很少,仅在每个大型狩猎区内设置极少的观测员,在其总部旧大6邓德尔马也只有一间象征性的总部建筑。不过它的职能却极其重要,这个部门掌握着大部分已知古龙种的战力特性、活动规律等重要情报,也承担着在古龙种引起“灾”之前,预测并疏散当地群众的职能。 “那就是一帮书呆子和狂热分子。”安德烈露出满口白牙,“我们不能每次都依靠他们的情报不是吗?” 哈德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么,我们队的任务是什么呢?” “你们作为前两个队的替补,如果有伤员退下来,你们就跟上去,务必将怪物阻拦在溪谷之内。”安德烈面色严峻地。 “不好意思……”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是我战斗得太累了,还是我见到了传中的委托狂人?” 谈话的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背加长枪管的弩炮,头根根狂放不羁地竖起的年轻猎人正在打量着哈德。老猎人的眼神在他胸前的徽章上扫过,他并没有佩戴猎人工会的制式徽章,而是三根羽毛围成的奇特胸针。 “蓝金商会的徽标?”哈德问道。 “这位是成佶,金羽城成家的次子。”安德烈介绍道,“年轻有为的新人,此次任务他是第二梯队的负责人,比你们早来了三个时。” 被年轻人用阴得怕人的眼神注视着,哈德却仿若未觉,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便算作见过晚辈。 “所以,”成佶走上前来,猎装上装饰性的铁环一阵叮当作响,眼神不善地,“出于好奇,这是你本月的第几个任务了?” “工会猎人听命于工会,有几个任务都要做。”自己为雪林村做的事情在猎人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年轻人刚刚遇见自己就想以此进行攻诘,大家族的后辈这样无礼让哈德有些不快。 “你知道,我刚刚从前线下来。”成佶自来熟地贴到哈德面前,“你要去前面狩猎怪物的话,我给你一句建议。” “什么建议?” “这次的兽潮有些邪门,不要想着击伤或是将怪物赶回栖息地。”年轻猎人的眼神中凶光闪现,“遇到一头就杀掉一头,否则会没命的。” 八十六章 决死 “为什么喵?”一旁听着的菜豆有些疑惑。 哈德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和兽潮有关的任务,怪物的异常迁徙,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终究还是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某些存在给整片区域的怪物造成了恐惧,其二就是某些现象能够吸引整片区域的怪物。 对于后者来,只要抵抗住前几波兽潮,让怪物意识到自己难以跨过障碍去寻找吸引自己的东西,安抚好激动的怪物即可。前者则要麻烦一些,根据使怪物恐惧的原因不同,要按照现实情况选择将其赶回原地,或者驱逐至新的猎场。即便如此,有经验的猎人队也可以在不伤及任何怪物性命的前提下,解决掉大部分的兽潮。 “你是知道如果屠尽这片猎场的大型掠食种,会对这里的生态造成什么影响吧?”哈德面上已经有了些愠色。 “喂喂!”成佶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做大家族来的纨绔,我也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这次的兽潮确实不比平常,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啊。” “看什么?”浑身散着特立独行的气息,以及商人特有的奸狡,年轻猎人的话对哈德并没有什么服力,老猎人转头看向安德烈,想要在他身上求得答案。 负责人刚想什么,却被一阵巨大的轰隆声打断了。 距离三人不远处,哈德刚刚离开的飞空艇被一股大力猛地向上抬了一下,一颗方石形状的头颅破土而出,从船底探了出来。 “掩护!”哈德和年轻猎人成佶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号令。 飞空艇的船底是用厚重的铁板拼成的,这导致怪物岩石的头部无法穿破船底,而是在铁板上压出了一个南瓜大的凹痕,力大无穷的怪物将自己身体几倍大的飞空艇从地面顶起来,朝着一侧倾倒。船舷上正在维护的船员骤然觉身体的偏斜,控制不住平衡一个个摔落下来。 “抓稳船体!”哈德一面喊着,一面拔出身后的太刀向飞空艇冲过去,这艘战舰名义上还是他在负责的,船体和工人出了什么差错都要算到他的头上。 “让开视界!”成佶也在原地喊道,地面上忙碌的工人中大部分是随船人员,没有战斗经验,硕大的停机坪上只有还在船上的哈德队队员、哈德和自己具备战力。年轻猎人当仁不让,在跑动中就已经完成了拔弩上弹和瞄准的动作。 冲在前方的哈德向侧方让出两个身位,一枚咆哮着的重型弩弹擦着他的身体疾射出去。 在加长枪管的作用下,子弹准确地命中了百米之外怪物的头部,一声沉闷的“砰”声后,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爆鸣声。 “轰!” 子弹似乎有两段的伤害,加强了度和穿透力的外壳刺入了怪物的石质甲壳中,拥有强烈爆破性的内核在怪物体内爆散开来,这种复合式的弹种相比单一的穿透弹或爆裂弹,对这种拥有坚硬甲壳的怪物造成的伤害效果更好。 “彻甲榴弹!”躲在一旁的工人中有人认出了这子弹的来由,“成家真是底蕴深厚,子女甚至随身带着这种贵重的子弹吗?” 哈德在奔跑中意味深长地向身后正在装填第二颗子弹的年轻猎人看了看。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袭击了飞空艇的怪物是一只岩龙,老猎人和这类怪物打过不少次交道。对付岩龙的难点就在于它坚厚的外壳,暂且不论这位着装怪异的年轻猎人一次性射出了价值多少的子弹,单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最佳的应对方式,以及能够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准确地射中,便已堪安德烈评价的“年轻有为”。 岩龙的头部被卡在泥土和船底中间无法动弹,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记。它痛呼着将头使劲向下低,两只翅膀用力扒动,片刻间便沉入了地下。 飞空艇失去了怪物的支撑,又猛地回复了原来的姿势,船上的工人们再次一阵摇晃,甲板上一片狼藉。 “大家保持移动!怪物钻地了,心脚下!”负责人安德烈也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他的指挥得到了大部分地面人员的反应,工人们放弃了遮蔽自己的掩体,开始在场间无规律地跑动起来。 “菜豆,你能感觉到怪物在哪里吗?”哈德持着太刀全神戒备着。 随行猫将身体压得很低,几乎要贴到地面上,作为场间唯一一只艾露族,他从怪物钻地的一刻就开始监测岩龙的位置,“两点钟喵,正在向我们冲过来喵!” 艾露举起手中的短刃,瞳孔缩成针尖大,静静地听着地下隐隐约约的土石响动。 “就是现在!”菜豆大声地喊起来,手中的短刀也向下猛地一划。 哈德与艾露的搭档也已经有了些日子,两人间的默契在关键时刻显露出来。老猎人向右侧踏出一步,同时太刀向左挥出,正是一记袈裟斩。恰似排练好的一般,在刀锋所指之处,一颗硕大的头颅猛地破土而出,扬起漫的石子和灰尘。 太刀打在怪物的身上只出“叮”的一声脆响,然而哈德的刀上似乎有晦暗的白光闪过,这一击虽然未能给怪物造成伤害,却并没有反震得弹起来。 岩龙对这一击毫不在意,它张开巨口,口中的灼热蒸汽就要喷射而出。 哈德双眼圆睁,额头青筋暴起,居然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踏步的余力,返身用太刀的刀尖向怪物的口中刺去。 岩龙根本没有要躲避猎人招式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酝酿着口中的火柱。近距离地和岩龙对视,哈德现怪物的眼睛几乎是一片血红,甚至分辨不出瞳仁在哪里。太刀直插怪物的喉管,血雾随着逸散的热气从口中喷出来,怪物含混不清地吼了一声,顶着口中的利刃就要将火柱喷出来。 岩龙以矿石和泥土中的腐殖质为生,心性平和不喜争斗,哈德狩猎多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疯狂而决绝的岩龙。与其是异常迁徙,倒不如是但求一死来的直接。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哈德就这样让自己的躯体暴露在了怪物的决死一击之下。 饶是久经战阵的哈德,此刻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二者的距离太近了,即使他果断地弃刀,也无法躲过怪物近在咫尺的攻击。 “啊喵!”追及而来的菜豆终于在关键时刻出了自己的攻击,它双手持着短刀,弓身潜入到怪物的下巴处,用力向上一跳。体态矮的艾露猫拥有与自己的身体不相称的强大力量,刀虽然没有划破怪物下巴上的重甲,但一股大力却让怪物猛地闭上了嘴巴。 “噗” 一声闷响,怪物好容易聚集出的高温蒸汽被就这样被憋回了肚子里。 成佶的子弹姗姗来迟,两彻甲榴弹从怪物的眼窝中贯入,崩碎了它的整个颅骨,连续遭到重击的岩龙甚至没有出声音便半插在泥土中一命呜呼了。 “告诉过你,这些怪物只能杀死,否则会没命的。”年轻的猎人轻轻地挥散枪口上的浓烟。 哈德心有余悸地打量了怪物一眼,再有经验的老猎人从死神手上走了一遭也不会无动于衷的,“谢了,菜豆。” “等等,这只怪物好像受过伤?”安德烈追上来,他虽然也是一名猎人,但在后方担任着组织工作,并没有带上狩猎的装备。 菜豆用短刃掘开怪物身下的泥土,一道重型武器造成的伤口出现在众人眼前,伤口还未合拢,正在汩汩地流着血,这也是岩龙不愿意将全部身体暴露在土壤外面的原因之一。。 “从前线逃过来的吗?”哈德思索着,“或者是……溪谷中还有人?” 八十七章 天性 “你还在生气吗?”聂洋走在封尘的后面,手里拄着不知从哪里拾来的树枝。 封尘没有话,太阳即将落山,溪谷中又将迎来一个难熬的夜晚,只有回到两人暂时容身的山洞中才可能会稍微安全一些。 “行了吧,你又不是没杀过怪物。”洋强笑一下,“猎人的世界可不是什么打猎游戏,以后要碰到的难以抉择的情况太多了,别一个母亲了,如果形势需要的话,整个族群的怪物都需要屠戮干净,这就是我们猎人的职责不是吗?” “我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封尘站定回头,“我就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私自做出决定。我以为我们是队友,是一个团队,在做事前起码要互相知会一下。” 封尘走到聂洋的近前来,“而不是在队友毫无准备的时候把他带进雌火龙的老巢。” “起码我们现在是安全的,”高个子有些心虚,“而且彩鸟也死了一只,我的方法已经证明是可行的了,还要在意些什么呢?” 猎户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怒什么,在飞越大雪山的路上,自己明明已经做好了当猎人的各种心理准备,但是真的来到这个残忍而暴力的世界,封尘却现自己还是有诸多不喜欢和不适应的地方。 他突然怀念起雪林村的生活来,和这里相比,雪山就是一片净土。 “我也是为了我们的任务啊!”见封尘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下来,聂洋继续辩解道,“是你要继续我们阶段二的训练的,我只是在找最合适的方法完成它而已。” “我们仍在危险中,任务还没有完成。”封尘渐渐冷静下来,没有顺着聂洋的话继续这场无意义的争辩,沉声道,“你我不知道还要在这个鬼地方生存多少。我希望我们两个能像真正的伙伴一样,不向对方隐瞒任何事,你能做到吗?” 到最后,猎户目光灼灼地看着聂洋。这个队友确实惹得自己破了猎神的戒律,他的所作所为也让封尘有些气恼。但现在并不是清算的时候,这片猎场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危机,两个少年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度过这段难关。 聂洋默默地点了点头,朝着洞穴的方向走去。 “等等!”封尘叫住他。 “怎么?需要我‘对不起’吗?”聂洋脸色古怪地回过头来。 “不是的。”封尘走到一棵树前,解下树上缠着的一根细长的金属丝,“这是你的东西,现在可以安回到盾牌上了。” 聂洋盾牌上的机关线,在先前为申屠妙玲争取逃脱时间的时候,曾经借给猎户作为设置陷阱的工具。那时候逃脱的机会出现得太突然,两人谁都没有时间去带上这段细线,于是它便在这棵树上缠绕了一整。现在两人重返此地,居然就此失而复得。 高个猎人接过钢丝线,利索地缠绕到手肘上和盾牌的机关处,绞盘一转,盾牌滴溜溜地被拉回少年的手臂上,“铮”的一声卡在臂甲的凹槽中。 “狩猎道具就快用光了,”封尘清点着自己身上的工具,“我们得回去补给一下。” “你还要再织一张像之前一样的大网吗?”高个子拄着木棍迈过嶙峋的林间石缝。 “回到刚才布置陷阱的地方看看,兴许先前的网还没有破损到不能利用的程度。” 两个人另寻了一条路向彩鸟的巢穴进,来路上已经被封尘细细地撒上了染色玉粉末,有心的火龙一家或是其它怪物都很容易能够顺着气味追击过来。少年们在林中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赶在黑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绳网已经变成了一地焦黑的粉末,间还有古怪的绿色粘液在周围流淌。聂洋用指尖挑了些液体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他认得这种粘液,是彩鸟在追击的时候喷向见习猎人的。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途,不过稍微一联想,聪慧如聂洋便了然了。 “这玩意是焦油一类的东西,遇到一点明火就会剧烈地燃烧起来。若是被淋上一身粘液,再被彩鸟的火石正面打中,怕是不会太妙。” 怪物的进化路途千奇百怪,彩鸟并没有像大部分的飞龙种一样,进化出口中喷吐高温液体或气体的功能,而是将点火和喷吐液体的职能分开成了两部分。 “不止是这样,”封尘也碾了一撮被粘液浸透的泥土,“这东西有一定的腐蚀性,长时间糊在身上的话,铠甲是会变脆的。” 猎户赶忙在周围的土地上抹了抹手,仅这一会的工夫,他的指尖就有了些焦灼的感觉,在战斗中见习猎人们并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怕。 “幸好没过多久我们便在水潭中洗掉了身上大部分粘液。”聂洋用指尖按压了几下曾经粘上粘液的盔甲皮质部分,手上轻轻一用力,柔韧的皮子便从中间断裂开。 “这些怪物没有一个是善与之辈啊。”封尘感叹道,他们用自己当做诱饵去吸引怪物的做法,此刻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一般,如果不是有着惊的运气,二人在任何一个环节上都可能出现致命的失误。 “不过,这只彩鸟对自己也是够狠的。”聂洋踢散地上的绳灰,“这是用粘液打湿了整片网子,然后缠在身体上就烧掉了吗?” 怪物对这种软性的陷阱抵抗力并不强,仅凭蛮力和爪子并不能快地从网中脱身出来。于是救子心切的母亲便喷吐粘液粘在了身体周围,用打火石点燃了自己,也点燃了缠住自己的网。 “动物们有很多我们人类不具备的品质。”封尘道,“我听老爹过,精灵鹿在遇到大规模的鬣狗捕食的时候,群落中的老弱个体会主动留下来断后,留给青壮年和幼崽逃命的时间。” “怪物的本能中就包含着顽强的、团结的、无私的精神,有时候比我们人类要伟大得多。”猎户望向麻绳的灰烬,“更何况这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这就是性。”聂洋也附和道。 “所以猎神教诲我们,猎人和猎物是平等的,在捕猎的时候要尊重和保护你的猎物。”捕猎和保护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概念,但不知为什么,聂洋却轻易地听懂了封尘所讲的意思。 高个的猎人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回山洞去吧,缆绳不能用了,我得在明早之前织出一张更大的来。”封尘挥挥手,向远处走去。 八十八章 教导 有安菲尼斯在洞穴外守护,贾晓、熊不二和申屠妙玲都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三人在训练营中已经度过了一个多月的连续战斗,这两日又因为面对实力远于自己的怪物而身心俱疲,加上有伤在身,年轻人们一直睡到晌午才醒。 黑氅猎人耐心地将作为早餐的干粮热了又热,最终还是被当做午餐吃掉了。 一觉醒来的熊不二,精神显得振奋了些,大熊除了嗓子还有些嘶哑外,行动已经如常了。少年的恢复力总要强过中年人,更何况是这个野兽赋加身的大个子。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熊不二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沙哑地向罗平阳问道。 “做到什么?”助教面色沉郁,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就是昨的那一击啊。”能够近距离地向强大的猎人请教,熊不二有些激动地两眼放光,“你那只锤子只有几十公斤重吧?是怎么把数吨重的岩龙一锤击飞的?” 罗平阳放下手中的干粮,玩味地看了少年一眼,“你想学吗?” 少年果断地点头,一人一猫虽然名义上是众人的教官,可是除了意义不明而无休无止的实战训练之外,就再也没有给过少年们任何指导。这次的突状况,让学员有能够和老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有心的人当然要将其把握好。 罗平阳微微一笑,将背在身后的链锤解下来,铁链哗啦啦地响动,整个锤子轻巧地落到了高阶猎人的手上。 这是见习猎人第一次有意地观察这柄无往不利的链锤。锤子是古铜色的,锤头被严整地分割成八面,并没有加装扩大伤害用的锤钉或锯刺。整柄锤子洋溢着金属的气息,不似怪物素材拼合而成,只是一柄普通的定制铸锤。 “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嘛。”少年嘟囔道。 “试着拿一下。”罗平阳神秘地一笑,提议。 大熊毫不迟疑地接过猎人的锤子,锤柄大部分地方都很细,只有根部为了悬挂铁链,做粗了一倍,少年握着冰凉的锤柄,大臂肌肉鼓胀,猛地将锤子举到头顶。 “唉?”熊不二睁大了眼睛,满面疑惑。 “怎么了?”贾晓和申屠妙玲看到大个子和教官的交流,也不知什么时候围凑过来。 “这柄锤子……好轻啊。”熊不二又将链锤在手中掂了一掂,确认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出问题。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拿着重达几十上百斤的武器横冲直撞吗?”假子饶有兴致地讥讽。 “不是的。”大个子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不确定地向黑氅猎人问,“这柄锤子……似乎是空心的?” “这只是金羽城内任何铁匠都能做得出的普通铸锤,是我特意要人将锤头的内胆掏空的。” “这样做不会让武器很容易损坏吗?”申屠妙玲也较起了真,打击类武器受力面相较斩击类更大,大多数猎人都会选择将锤头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得更大更重,一个原因是这样能造成更大的破坏力,更重要的是增加武器的抗震性,不会轻易地在反震的力道下变形。 “我在铸造材料中加了些灵鹤石和辉龙石的粉末。”罗平阳解释道,“锤子的坚固性和能够承受的力量都大有加强,至少不会轻易坏掉。” “但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弄出一个空心的锤子呢?”熊不二问。 “看着。”老猎人将锤子握在手上,微一曲肘,向前一放,锤子打着旋朝洞穴的侧壁上飞去。铁链哗啦啦地被飞动的空心锤带动,眨眼间便砸在了石壁上。 预想中的铁石交鸣的声音并没有出现,锤子在碰到墙壁的瞬间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只是轻轻地靠在墙上,贴着洞壁滑落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贾晓不解,助教给少年们演示的分明是软弱无力的一记飞锤。 “不要着急。”老猎人拽住铁链,向后一拉,铁锤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轻巧地回到了猎人的手上。罗平阳故技重施,同样地一曲肘一力,这次飞锤却是锤头朝前,笔直地向洞壁飞去,“轰”地一声砸在墙上,自撞击点向外蔓散出可怖的龟裂。 女孩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熊不二还在云里雾里地看着,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猎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猎人再次拉回锤子,第三次用同样的手法将锤子扔出去,这次锤子却是锤柄朝前,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向墙壁上飞去,二者乍一接触,整个锤柄好似一把尖刀一般,没柄地插入到洞壁的土石之中。 “控制力!”贾晓恍然大悟。 “没错。”老猎人轻轻地点点头,他握着铁链的手一抖,整只链子像波浪一样舞动起来,将嵌入墙壁中的锤柄轻巧地拉了出来,“这就是高阶猎人和初阶猎人在战斗中的要区别。” 人类很弱,这是无论多么高级的猎人都必须承认的一点。无论我们人类的身体如何磨练,都比不上怪物们与生俱来的赋。怪物拥有坚固的甲壳、厚实的肌肉,甚至能够容许他们上入地,开山裂石。人类只有七尺之躯,不管再怎么强化肉身也都会有一个极限。 一把武器,若是无法增加它本身的杀伤力,就只能尽量地去精炼它的用法。 “通过引导和控制自己的肌肉,就能在同一个动作中附带不同的力劲,肌肉使用的效率和方式不同,攻击产生的效果和威力也就各异。”老猎人解释道。 “你们真的了解自己的能力吗?”罗平阳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你的一跃能跳多高、一剑能刺多重、一臂能承受多大的力量、一次攻击需要多久的蓄力?不知道这些的,在与怪物的战斗中,就和聋子瞎子无异。” “那有什么重要的,我只要能保证每次攻击都使出自己的全力不就好了吗?”熊不二心下觉得这番言论无疑是装神弄鬼。 “迅龙能以远人类的度滑翔,岩龙也拥有比人类大的多的力量,就算你在人类之中拥有最大的力气,通过训练可以和它们相抗衡……”罗平阳话锋一转,“但是沙漠之中还有过百米长、百吨重的峯山龙,你再强大,怎么和拥有地之力的怪物抗衡呢?猎人能做的,就只有熟悉自己,争取用最少的体力出最合适而有效率的攻击。” “我的枪术是习自我父亲,熊家人使枪就是需要正面对抗、一往无前。”熊不二有些得意地,“没有听过你那种斤斤计较的战斗方式。” “我记得你的父亲,”老猎人一笑,“那个家伙拥有在同辈人中最恐怖的战斗直觉,他并没有教给你观察和控制自己肉身的法门,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用。恰恰相反,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和控制已经被当成了他的本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见少年还是不以为然,老猎人继续解释道,“就比如刚才那一锤,我用同样的力道可以打出三种不同的效果,对于鳞质表皮的怪物,我可以用锤柄破开鳞甲的防御,对于甲质外衣的怪物,便能够用震击的劲力透过外壳直攻内腑,这比无论什么时候都只用同一种攻击方式有效得多。” “那你最开始演示的那种软绵绵的锤法,又有什么作用呢?”熊不二不忿地问。 八十九章 修行 老猎人收锤在手,轻飘飘地朝着熊不二扔了过去。饶是力量和度都很,但二者之间的距离毕竟太近了,乍一受到罗平阳的攻击,少年猛地站起来,一手护住头胸,另一只手前探去抵挡飞在空中的锤子。 然而这只锤子好像有了灵性一般,铁链刚一接触到少年的手臂就自动地围着他缠绕了起来。链锤好像一只长着硕大头颅和细长身体的毒蛇,顺着熊不二的手臂一直爬升到他的上身,给躲闪不及的大个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贾晓和申屠妙玲都面露惊讶之色,要知道他们两个就坐在熊不二身侧两三米的位置,在他们的感知中,飞舞的锤子甚至没有带起丝毫的劲风,也就是,这股绞缠的暗劲全都被熊不二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吃下了。 看见被捆成了粽子一般的熊不二,贾晓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着这个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个子吃瘪,假子心下一阵暗爽。 “总而言之,一个猎人能越大程度地了解自己,就越能在战斗中游刃有余。”罗平阳好像没有看见狼狈的熊不二,“如果能在一击之中精准地控制好全身的肌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力方式,那么即使像我这样的空心锤,造成一击将岩龙打至浮空的效果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们要怎么做呢?”申屠妙玲问。 “了解和控制自己的各个肌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要想让一个人短时间内迅了解自身的各项指标是很难的。”罗平阳侃侃而谈,“但只要着重留意自己的各项素质,尤其是和自己擅长的武器息息相关的数据,将它们熟悉了,你们的战力就会有巨大的提升。”猎人指着女孩,“比如你开弓的度,范围腾挪的距离,记住这些时间,就能在战斗中更加有效地分配进攻的时间,和更好地把握规避的时机。” 他又指了指贾晓,“特别是你,重型的近战武器中,大剑是比较特殊的一个,能够得心应手地引导自己的躯体在短时间内爆出强力的一击,是大剑必须要做的功课。” 两个少年已经陷入了深思,熊不二才从紧紧勒住自己的铁链中解脱出来,“那我呢?” 罗平阳的眼神带着戏谑:“你的话,先要学会在战斗中逃跑,我可不敢保证,你和你的父亲能有一样的运气。” 熊不二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是……”申屠妙玲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和你特意做轻的锤子有什么关系呢?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身体的话,什么样的武器都能拿来用的吧?” 老猎人面庞上沧桑尽显,他指着自己的那条金属杆制成的腿,“我确实也喜欢用有着大重量的锤子,但是如你所见,我只剩下了一条腿。” 用义肢行走的罗平阳,在追击和躲闪的度方面已经大不如前,因此,他需要依靠能够荡出和收回的链锤来增加自己的攻击范围和安全距离。然而链锤在飞出的时候有着强大的离心力,仅凭一条腿无法自如地将身体固定在原地。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牺牲了一些杀伤力,换来了稳定的操纵性。”老猎人的眼神有些黯然,“能够根据自身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武器,这也是熟悉自己身体的一种表现。” 即使如罗平阳般高不可攀的猎人,也有一朝失手丢掉一肢的时候。少年们在对黑氅猎人保持着崇敬的同时,心下也暗暗地将猎人世界的残酷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没有人敢去问罗平阳受伤的原因,高阶猎人有自己的高傲,也许不会轻易地将过去的失败诉诸众人。 “那么,是不是只要找到办法完全了解和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就有成为高阶猎人的资质了呢?”贾晓问,几人的见习训练堪堪走上了正轨,少年活络的心思早已从“生存”迈向了“展”,贾晓已经在提前盘算自己猎人的道路了。 “高阶猎人和你们见习生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一个苍老而有节律的声音从洞穴外面响起,“不要好高骛远,做好这一步的修行就可以了。” “教官!”贾晓有些兴奋地。 安菲尼斯迈着枯瘦的双脚缓缓走进洞穴中来,“在猎人的圈子中,我们把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境界称之为‘合意’,有多年经验的猎人几乎都能做到这一点,达到这一步才是修行的开始,在通往高阶猎人的道路上只能是入了个门,你们的路还长着呢。” “教官。”申屠妙玲跟了上来,“有在营地周围现那两个子的踪迹吗?” 已经一一夜了,少年们在安全的洞穴中都能时不时地听到外界混乱的兽啸龙吼,更别提两个失联了的子。 女孩再怎么也是被聂洋二人救过一次,在这件事情上不自觉地关注得有些勤了。 “是啊,封尘和聂洋还是找不到吗?”贾晓也附和着。 “还没有,”安菲摇摇头,“营地在我们离开以后又遭到了数次大型怪物的破坏,如果这两个孩子还活着,我也不觉得他们还会回到营地中去。” “他们铁定还活着的。”熊不二朗声,封尘的聪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熊不二和聂洋虽然并不对付,但是大熊却对其人的实力有着极高的评价。茫茫树海,遥遥猎场,两人的生存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安菲施令道,“大家收拾一下行装,明吃过早饭,我们就朝谷口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就这样了吗?”贾晓有些不悦,“封尘和洋的安全就不顾了吗?” 假子和封尘是训练营中最早交好的伙伴,也是最要好的一组,现在要他抛弃队友,和大部队逃跑,少年心中不免芥蒂丛生。 “溪谷外有工会的猎人接应,这次的兽潮处理后,我可以申请调动工会的救援队对整个溪谷加以搜索。”安菲尼斯丝毫没有顾忌少年的感受,“不过现在,你们几个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的倒是好听,只不过是想自己夹着尾巴逃跑吧?”熊不二冷嘲热讽地道,他并不非常担心失陷在林中的同伴,但是对教官这种只顾眼前的胆做法却甚是不齿。 教官幽绿色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迸出一股威势:“我是你们的教官,所有人的行程由我来定,如果你不服的话,我大可以将你打晕了抬走。”安菲尼斯向熊不二走了两步,矮的教官需要抬头才能和少年对视,“相信我,你在我眼里不比一只幼年的狗龙强多少。” 九十章 突围 罗平阳斜靠着洞壁,看着一众少年鸦雀无声地收拾行装。 “你大可不必这样。”老猎人低声道。 “那我要什么?”安菲尼斯也无聊地直转眼珠,“告诉他们实情?” 两个教官在营地中曾经搜索过一圈,在仓库里,他们看到了已经被触的警戒陷阱,也现了大量的补给品被带走的迹象。也就是,两个少年不仅回到过营地,甚至还在里面住了一夜。 这样明显的线索,精于猎人之道的两人不可能看不见。罗平阳甚至还推测,他们已经找到了可以避开躁动的怪物的暂时的落脚点。 “孩子们的脚程不会太快,昨一早,我们就应当扩大些搜索范围。”老猎人朝着少年们之间努了努嘴,“找到了其他人,这些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 “我一早出去,并不是为了去搜索那两个彩鸟。”安菲尼斯摇头道,“我去了谷口。” “谷口?那里不是兽潮的去路吗?” “没错,兽潮已经暂时被遏制了,工会来了三艘飞空艇,全都配备着满编的猎人。”教官的表情严肃,“重点是,他们在溪谷出口处拉了一条封锁线,那些猎人的行动意图非常明显——谷内的怪物不管不顾,但只要敢迈出封锁线半步,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怪物杀死或是驱赶回来。我想他们接到的命令应当是‘不让怪物出谷一步’。” 这种反应方式和以往处理兽潮的方式几乎是背道而驰,一味地压制兽群,反而会让怪物的怒气越积越多,最终形成规模和破坏力都远最初的强大兽潮。罗平阳有些不解,工会的组织者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老猎人有些不敢置信地,“工会的辈居然敢这么大胆?” “即使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也应当知道,就算整个溪谷的怪物都不眠不休地朝我们两个攻击,也没有办法置我们于死地。”这句话的时候,安菲尼斯的身上显露出强大的自信,这是只有技术和经验都臻于顶峰的强大猎人才能迸出的气势。 “不是借着这次机会向你下黑手,那他们的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他们。”安菲遥遥一指,正是嘟囔着收拾行李的少年们,“或者,是为了试探我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这些孩子都是特殊的,工会一方和自由猎人一方,在处理他们的问题上都显得束手束脚。而我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一个‘搅局者’,他们不能无视我的态度,便只能想办法测试我的意图。” “这方兽潮的规模日益增大,然而在工会猎人的控制之下已经稳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安菲尼斯解释,“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规模,如果我们两人从兽潮中冲出去,便是游刃有余,但若是携带一两只菜鸟,便有一定的危险,带走的学员越多,我们就越难全身而退。” 猎人工会的上位者,也许就在金羽城的总部中,静静地等着一人一兽的决定。如果安菲尼斯决定以任何方式舍弃一众见习猎人,独自逃出升,那就明了教官对少年们的问题并不十分在意,工会便可以自己的方式任意处置这些学员。 如果二人在兽潮期间对学生们不离不弃,那就相当于将自己的软肋交予了工会,工会的领导者便能够以此为掣肘,在其它方面让安菲二人做出更多的妥协。 “莫林执事长呢?你不是在跟他合作吗?”罗平阳就此想明白了其中的事理。 “那家伙的话,应该比其他任何人都想看到我的反应。”艾露抹了一把脸,遮住了自己的表情,“在吉勒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猎人工会有可能要针对我,只是未曾想过这种针对会来的这么快。” “所以,你要怎么办?” “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我不会按照工会的游戏规则来玩。”安菲抬起头来直视着罗平阳,“我要把菜鸟们带出溪谷去。” 不舍弃学员,是一种对他们在意和保护的表现,而不接受工会的救援,亲手将见习猎人们带出溪谷,则展示了安菲的实力和他强硬的态度。 也就是,安菲尼斯既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学生,又不愿意听凭工会的调遣,还能将自己的实力再次展示给工会的高层,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所以你才这样急着出谷吗?”罗平阳若有所思地。 “没错。”他停顿了好久,“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当然,”罗平阳毫不犹豫地回答,“您是我的老师,又救过我的性命,我可以跟随你做任何事。” 老猎人的金属腿在洞外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地出光亮,安菲尼斯有些内疚,罗是他最优秀的徒弟,二人在狩猎场上一起出生入死,早已经越了一般的师徒关系。他已经为自己贡献出了一肢,安菲不想再让罗付出更多。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艾露已经老了,很多事情不得不借助这个靠谱的大高个的力量。 “这才是我的学生。”老安菲颔道,“那么,就让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家伙再次见识一下我的能力吧。” “但是另外的两个子呢?你不打算带他们出去吗?”罗平阳问。 “他们在营地中露宿了一晚便自行离去了。”安菲尼斯分析,“一没有刻意寻找我们的痕迹,二没有给我们留下有关他们去向的信息,我觉得两个家伙这个时候也许并不想出谷。” “不想出谷?” “是的,从他们带走的道具看来,也许是在策划一次大型的狩猎。”安菲尼斯神秘一笑。 “他们不会想要自己去狩猎彩鸟吧?” “现在整个狩猎场中大部分的怪物都被召唤到了谷口,内里的环境反而会比较宽松。”老艾露浑不在意地,“这也是工会放心将我们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两个菜鸟只要不做得太出格,运气不太差的话,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工会总会派出救援飞艇,搜救的效率比两个猎人在山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要快得多。安菲尼斯打算在突破了兽潮的障壁后,第一时间便使用手中的权力为两个少年划拨一艘飞空艇,这才是营救两人的最快法门。 只是希望两个菜鸟不要埋怨自己才好,安菲尼斯心想。 九十一章 正面 “为什么教官和贾晓他们还不来找我们。”封尘抱怨道。 “我以为你不愿意被他们找到。”聂洋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是过吗,在这里遇到教官的话,几乎就可以当成更是‘任务失败’了。” “可是这鬼气……”猎户嘟囔着,“我宁愿在干燥的洞里待上一,也不想在树林中钻来钻去。” 狩猎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这也是封尘抱怨的主要原因。大雪山以北气候干燥,下雨的次数并不多,雨水会遮掩掉猎物的踪迹,在地面上形成难以过路的泥潭和水洼,碰上这样的气,自己和老爹都习惯待在家里,如果不是碰到实在没有余粮了,都决计不会外出打猎。 两人在营地那一晚并没有带雨具,更何况雨具没有什么用。宽大的乔木叶截留了大量的雨水,让细的雨滴结成大颗大颗的水珠从树叶上砸下来,水雾和跳跃的水珠从各个方向袭向见习猎人,并不是一把伞就能挡住的。 这是干掉雌彩鸟的第二,两个猎人已经在狩猎场中搜寻了一上午。 一大早,二人就循着昨的标记,来到了已经探明的彩鸟巢穴。但是除了一地的爬满蚂蚁和昆虫的鱼,以及饥饿的彩鸟外,他们一无所获。 雄彩鸟的活动并不以幼儿为中心,一家人的分工相当明确:妻子在家中当全职妈妈,而丈夫则辛苦外出打渔,将足量的食物带回给母亲和雏鸟。雄彩鸟的工作纯粹是出于义务的,是获得交配权所带来的责任。 因此丈夫在看见雌彩鸟不在巢穴中时,居然没有起疑心,自顾自地扔下了一的口粮,就这么离开了。 “鸟性凉薄啊。”聂洋感叹着,丝毫没有觉悟到是自己设计坑死了雌鸟。 猎户看着三只饿得吱吱叫的雏鸟,生出了恻隐之心,他将地上的鱼肉洗净切块,一块块地扔进了鸟巢中,让三个崽子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你总不能照顾它们到荒地老吧。”面对不知是愧疚还是依依不舍的封尘,聂洋只能规劝道。 见猎户还是无动于衷,洋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服了你了,先记下这里的位置,给这片区域设上标志物,等我们跟工会取得了联系,就可以请动野生物种保护的部门,他们自会处理这类无人照料的幼崽。” “那这些怎么办?”封尘依然固执地问。 “放心吧,雏鸟的生命力很强的,两三不吃饭不会饿死。”一边做着这些怪物的杀母愁人,一边想着如何保护它们,洋的心里未免怪怪的。 听到这番言辞,封尘才安心下来。他又谨慎地在巢穴附近设置了几个驱赶食蛋和袭崽类野兽的陷阱,才在聂洋的拉扯下离开了这片区域。 这么一耽搁,半的时间又过去了。两人原本已经循着雄鸟出巢的痕迹追寻到了它的行动路线,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抹消了线索,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雄鸟比雌鸟对生态的破坏还要更强。”聂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面上,有草皮覆盖的地方特别湿滑,裸露的地面则全是泥浆,二人走得甚是狼狈,“雄鸟要外出觅食,影响的范围比雌鸟要大太多。” 尽管见习猎人们解决了这一窝怪物中一半的战力,但是带来的效果却远低于一半,只要雄鸟还在谷地中活跃,这片猎场的危机就不算解决。虽然不知道这一上午以来,少年们为什么没有见到像样的大型怪物,但是淡淡的危机感还是在两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失去了怪物的踪迹,两个少年只能沿用最初的守株待兔之法,在河道上设置了多处拦坝和追踪陷阱。不过见习猎人也知道,这样做只是尽尽人事罢了。 “到底能不能找到怪物啊?”色渐晚,聂洋有些不耐烦了,拥有再强的技术,少年也毕竟只有少年的心性,“我们好像在兜圈子?” 在经过聂洋引路的风波后,封尘自觉地担任起了决定路线的责任。并不是因为猎户对同伴的不信任,而是聂洋愧疚之下,主动地走到了封尘的后面。 “没错,鸟类搜寻食物的时候,一般都是以巢穴为中心,用螺旋前进的方式进行搜索。”封尘点头道,“彩鸟追逐鱼群,这种螺旋也许会稍微不规则些,不过也只是大同异。” “所以,我们这样绕着圈走,就有可能碰巧遇到怪物的踪迹?” “不是碰巧,”封尘纠正,“每种野兽都有自己行动规律,我现在用的正是祖传的猎术,是寻找怪物的最快方式。” “第一日寻找彩鸟的时候也没见到你用过这样古怪的线路。”高个子嘟囔着。 “那当然是不同的啊。”猎户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同伴,“第一的时候,我们根本不清楚怪物的巢穴在哪里,没有出点,又何来路线呢?” “好啦好啦,就数你厉害。”聂洋举双手投降。 也许在战力上,封尘还要差聂洋一大截,但是在猎术和追踪上,洋则是两眼抹黑,远不如在大雪山中摸爬滚打多年的鬼灵精怪的封尘。 “等等,我好像现了什么。”封尘突然止住脚步,在地上的一滩颜色怪异的水洼上用手指蘸了蘸。 猎户将泥水放在鼻尖闻过,“这是血水,有鱼腥气。” 聂洋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这分明是彩鸟的锯齿状牙齿割开猎到的鱼肉,在地面上留下的。 “彩鸟的嘴巴不适合盛放大量的鱼肉。”封尘有些奇怪,“它是怎么一次性将那么多食物带回巢穴去的?” 聂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你忘了它的长脖子里有那么大的空间了吗?” 猎户脸色一黑,这些带回到巢穴的食物居然都是被怪物咽到了喉咙里,回到巢穴之后再呕出来的。联想到自己亲手摸了一上午的鱼,饶是封尘也觉得有些恶心了。彩鸟即使再漂亮,它的呕吐物也终究只是呕吐物。封尘赶忙抬起双手,就着雨水互相搓了搓,才缓解了自己心理上的不适。 寻到了蛛丝马迹,剩下的工作便不再困难,太阳刚刚落到谷顶,二人便找到了雄彩鸟的正身。 怪物已经捕到了足够的鱼,正在一条支流边做最后的修整。彩鸟对着水面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的飞行和捕猎,让这只漂亮的大鸟毛色有些暗淡。 少顷,它从喉咙中吐出一条血淋淋的鱼来,鱼摔在地上,又被怪物一口吞下去。 “这怪物,还学会偷吃了。”聂洋一声轻笑。彩鸟储存食物的器官和食道并不在一条线上,要想吃到自己储存的食物,就要先吐出来才行。 “我们怎么办?”寻到了正主,离完成任务只有一步之遥了,封尘声地询问着,在战斗方面,听听聂洋的想法无疑要更好一些。 “正面硬上吧。”高个子盘算了一下,“这怪物劳累了一,身上又带着重量不菲的食物,攻击力和耐力肯定都下降了不少,只要能够想办法让它不逃跑,凭我们两个就能妥妥地解决它。” 九十二章 突劲 就算是灵智未开的彩鸟,在兽潮开始后的两时间内也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怪物的本能虽然不会让它思考自己的配偶为什么会无端消失,但是紧张的气氛和异常活动的其它怪物使它也变得神经兮兮起来。他谨慎地开辟了一条新的狩猎路线,在每一个捕鱼地停留的时间也比平常要短。这使得它多花了比以往长三分之一的时间才能捕到足量的食物。 即使在休息和进食中,怪物也分出了部分警觉用以防备来自各处的攻击。 封尘二人虽然着力用树木和草地来隐藏自己的身形,但还是在五十米外就被怪物现了。彩鸟的眼睛大睁着,将口中还未嚼碎的鱼肉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它疑惑地看着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类,在怪物的词典中,其它种群的个体无非只有两种身份,要么是“猎物”,要么就是“敌”。人类的体型虽然比不上鸟龙种,但也远远过了它平日里捕食的猎物,它正在犹豫要将面前这两个家伙划分到哪个类别中去。 “现在怎么样?”虽然掩护已经暴露了,封尘还是弓着身子,两人匆匆决定的背后袭杀计划刚一落实就宣告破产,只能在前进的路上尴尬地停了下来。 “我去正面扛住怪物,你想办法控制住它的行动。”在军队中度过了少年的时光,聂洋也显露出了属于军人的果决的气质,他把单手剑在空中一挥,率先朝着彩鸟冲了上去。 人类是不会用“吼叫”或者“显露爪子与牙齿”来表明敌意的,但彩鸟也看懂了高个少年的意图。它猛地一吸气,伸长了脖子,张大喇叭形的巨口,一声兽啸从怪物口中迸出来。 “咴——吼!” 雄性彩鸟对龙类叫声的模仿,相比妻子来更多了一些霸气,这声音高亢雄浑,大概也是从某只上位地行龙的怒吼。不过猎户对于绿鸟的攻击方式早已驾轻就熟了,在吼叫声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扔出了蓄谋已久的音爆玉。 “锃——” 尖锐得几不可闻的爆鸣声盖过了彩鸟的吼叫,它的另一半声音被迫卡在喉咙里,身体和头部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 怪物的耳朵不但是听觉器官,在大多数时候也承担着平衡身体的作用,乍一遭受如此重击,只是站立不稳就已经算的上有极强的承受力了。 聂洋趁着这短暂的空隙疾奔过去,单手剑自下而上,朝着巨鸟的翅膀划过。然而晕眩中的怪物也没有完全失去保护自己的本能,它双翼大力一扇,卷起一股砂石飓风,让聂洋狼狈地闭上了眼睛。 “尘子?好了没有?”少年一边用盾牌抵挡着强大的风压,一边呼喊着队友。 “来了!”回应他的是一根简易的绳锤。 封尘在前日晚上并没有织出一张网来,一来带着一张又大又重的陷阱不便于行动,二来两人的目的是讨伐怪物,也不需要多强的限制力。所以封尘只盘了一条十米左右的绳子在腰间,堪堪不影响行动。 绳锤的灵感是来自于罗平阳的锁链大锤,少年在绳子的一端绑了一块大适中的石头。石头随着右手的奋力一甩,在麻绳的拉动下,划着圈飞向了怪物的脚。 彩鸟刚刚摆脱晕眩的感觉,就察觉到自己的右脚被一样东西缠住了。石头带着离心力在怪物的脚上环绕了好几圈,紧紧地勾连在上面。怪物嘶鸣一声,抬起脚来,向前一迈,想要摆脱身下的束缚。 封尘手中抓着绳子的另一端,乍一受到拉扯,便猛地向前趔趄了好几步,扑倒在地上。猎人和怪物角力,吃亏的总是自己。封尘本想用绳子锁住怪物,但却忽略了二者差地别的力量。 聂洋赶忙近身与怪物缠斗起来,但轻的单手剑不能精准地封锁住彩鸟所有的行动,怪物稍一躲闪,身后的封尘便被拽着向前滑去。彩鸟在地上不断范围地腾挪,身后的封尘也被拽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好在林地的泥土比较松软,见习猎人单手护住了头部,没有被碎石和树枝打到眼睛,但是脸上也划出了成片的擦伤。 “快松手啊!想死吗?”聂洋怒道。 不能防止怪物逃跑的情况下,给它造成再多的伤害都是没有意义的。彩鸟受伤之后不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老巢——事实上那个地方是雌鸟和雏鸟的巢穴,雄鸟本身就无权居住。一旦放跑一次,让怪物提高了警惕,再要寻找困难就更大了。 是以封尘宁愿自身受到些伤害,也不愿放弃手上的绳套。但就这样和怪物对耗着,只能白白消耗掉自己的战力,封尘心中无奈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腿部的重担突然消失了,彩鸟收力不及,向前踉跄了几步。聂洋正面迎上,死死地顶住怪物的攻击。 巨鸟被两个人类攻得烦了,两只翼爪相互一挫,火星从中间闪动出来。高个子早已熟稔了它的出招方式,向侧方一让,正好让过怪物迈开大步的向前一扑。 “轰!” 彩鸟的扑击和翼爪上的爆炎尽数打在空处,聂洋修长的臂展成了最大的优势,单手剑从怪物的翅下划过,造成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受伤的彩鸟有些惊慌失措地向前疾奔了几步,怪物的右脚将绳子带飞到空中,十余米长的绳子就像咬住脚腕的蛇,蜿蜒着不肯松口。 早已站起来的封尘猛追两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绳子的末端。 “让他后退!”在握住绳子另一端的同时,封尘就大喊道。 聂洋知道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他拧腰收刀,在彩鸟面前站成了一个马步。少年眼中精光闪烁,沉气于胸,就在怪物即将动下一轮攻击的时候,他猛地将盾牌向前一顶,左臂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鼓涨了一圈。 聂洋的圆盾本就很重,这一击更是集中了少年的全部力气。如果安菲尼斯在场的话,他一定会现,高个的少年的这一击,竟然短暂地达到了“合意”的境界。 在猎人的世界中,存在着以武器法门为界限的不同流派,其中军方的格斗术则是最特殊的一个。军队中讲求简单高效、杀伐果决,无论是对怪物还是对人都是这样。他们的战斗方式总是力求性价比更高,可以在很短的距离内迸出强大的力量。这种用力之道被称之为“突劲”,原理就是通过漫长而枯燥的训练,让训练者能够在瞬间之内调动全身的各大主要肌肉,将力劲集中在攻击的一点之上。 九十三章 乘鸟 “当!” 盾牌撞击在彩鸟角质的喙上出一声脆响。这已经是聂洋短时间内能打出的最强一击了,军方的训练虽然不能让他提前达到能够在战斗中维持的“合意”境界,但哪怕是瞬间的境界提升,对整个人的战力都是巨大的增强。 “嗷!”怪物一声惨叫。 彩鸟虽然没有像受到罗平阳重击的岩龙一样横飞而出,但也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头部向上仰起,似乎是被这一击震伤了大脑。 封尘就着这短暂的机会,将绳子系在了一颗粗大的树上,猎户的打结本事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一般,三两下便将麻绳固定住,奇异的绳结随着怪物的拉扯,居然越收越紧。 “搞定!”后顾之忧消失了,封尘也抽出单手剑来,加入到搏杀巨鸟的行列之中。 无论聂洋是如何通过训练掌握了“突劲”的能力的,这种用力法门也已经过了少年的身体能承受的范围。洋在蓄力一击后,已经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双手撑着膝盖,站在一旁不停地喘着粗气。 巨鸟使劲晃了晃头部,将眩晕的感觉驱赶出去,面前虚晃的重影合成一个,正是不知用什么古怪力量击伤了自己的人类。它鼓起鸣袋,又一声吼叫出来。 “赫……呼!” “打断它!”聂洋有气无力地喊道,然而他的声音轻易地被彩鸟的吼声盖住,没有传达到封尘的耳中。 和怪物打交道了一个多月,封尘也略微地懂了些怪物嚎叫的含义,这声吼并不似平常的愤怒或威慑,而是更加清亮,好像在呼唤着什么。这一声比二人听过的任何一声吼叫都要大,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怪物的啸声让见习猎人们觉得颅骨都受到了震动,不得不用双手使劲地捂住耳朵,无法抽出手来施放音爆玉。 “它在呼叫别的怪物!”忍者耳膜的疼痛,封尘对聂洋。彩鸟最大的威胁性并不在于它的战力,而在于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召唤来更加强大的怪物,让狩猎的环境变得更加复杂。 必须要战决了,聂洋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再次向彩鸟冲过去。 被限制住行动的彩鸟不断地用鸟爪拉扯着身后的绳子,但是怪物的力量远不如火龙种,短时间内还无法挣脱,只能把串联的大树拉得前后摇摆。感知到攻上来的二人,怪物暂时放弃了摆脱束缚的尝试,专心应对眼前的危机。 相比于只能在自己身上划开口的单手剑,彩鸟更加忌惮人类左手上的圆形武器。它一面抬起自己的头部,一面用翅膀挥舞着阻拦冲上来的人。 怪物的翅膀张开后过两米,舞在身周让两个少年近身不得,猎人们不是被巨大的羽翼扇飞,就是被翼间神出鬼没的爆炎逼退。拖的时间越久,其它怪物可能现这里的可能性就越大,封尘一咬牙,将单手剑卡在腕甲的槽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怪物挥动的翅膀,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少年看准时机,果断纵身一跃,便抓住了怪物左翼的羽毛,他双臂用力一拉,居然攀附到了怪物的身上。 “好子!”聂洋心中暗赞,看到同伴得手,他仿佛受到了什么激励,将手中的剑舞动得更迅了,在怪物的身前织成了一道剑光铸成的网。 高个猎人的短暂爆给了封尘绝佳的机会,少年四肢用力,身体一扭,骑到了怪物的背上。封尘抓住彩鸟后背的羽毛,伏在怪物的身上,无论它如何甩动身体都不下来。 感觉到背后的异物带来的危机,彩鸟开始癫狂地摇摆身体,它的脖子虽然长,但是没有反颈的功能,翼爪也够不到自己的后背,猎户误打误撞地胡来,居然找到了怪物的攻击死角。 封尘用一只手牢牢把住彩鸟的后背,空出另一只手来抽出单手剑,向怪物的背脊上刺去。锋利的短剑划开怪物背后的皮肉,直戳至没柄。封尘感觉到剑尖触及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大概是彩鸟的脊椎骨,少年想要割断这根骨头,他把另一只手也收回来,双手同时向下按去。 “啊呜!” 锋利的短剑从怪物的骨缝中插进去,割断了附近的大筋,插进骨缝中。钻心剜骨的痛苦即使彩鸟也难以承受,怪物痛嚎一声,双翼一震,就要向上飞逃而去。聂洋面对着怪物奋力地抵抗着风压和翅膀的拍击,在间不容之际察觉到了怪物的意图。 空中是鸟龙种的下,就算在绳子的牵绊下它只能飞到几米高,但封尘若是被甩下来铁定会摔得七荤八素。情急之下,聂洋用盾牌护住头脸,堪堪挡住怪物翅膀的几次拍击,欺身近到彩鸟的脚边,用单手剑直插进怪物的大腿上,想要阻止它的进一步动作。 但是事与愿违,痛楚让彩鸟的翅膀又加了一份力,尽管有一根缆绳和两个少年的重量做累赘,怪物还是摇摇晃晃地浮起来,一只脚被麻绳拉扯着向后伸出。 趴在怪物背上的封尘只觉得一阵旋地转,身体失去了支撑一般。他死死地抓着插在怪物体内的单手剑,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支撑点了,剑身卡在怪物的骨缝之中,不会轻易地掉下去,但也没法简单地抽出来。 聂洋臂力惊人,靠着一只手的牵引,爬到彩鸟的脚背上,他将圆盾打着旋扔出去,依靠失而复得的神秘金属丝,有样学样地缠住了怪物的身体。 两个少年已经打出了怒气,彩鸟虽然没有任何一种能够碾压猎人的招式,但是它的各项能力却都不低,近有坚硬的喙和宽大的翅膀,远也能吐出诡异的粘液以及扇动风压,甚至还能引起大威力的爆炸,再加上怪物的飞行能力和不弱的体能,以及随时能招来帮手的棘手能力,一场简单的狩猎却被生生地打成了如此惨烈的空战。 见习猎人们随着彩鸟翅膀的扇动,也渐渐地升到空中。在此之前,封尘只通过莫林执事的弧光号体验过一次飞行的感觉,那种神妙的感觉他至今记忆犹新。不过在愤怒的怪物背上,两人显然无暇欣赏周围的景色。鸟龙种飞行的时候,周身有无数块肌肉都要随着它的动作实时调整姿势,这让“驾驶席”上的猎户觉得颠簸异常,仅仅是在空中维持住自己的平衡就已经耗去了大部分体力。 九十四章 空战 洋拔出短剑,只有一根极细的金属丝将他挂在怪物的身侧,让人看得甚是惊心。稳住身形的封尘尝试着伸出一只手来,搭救还在怪物脚掌上摇摇欲坠的聂洋,“把手给我!” 聂洋努力地向上伸出握着片手剑的手,被封尘一把抓住了手腕。 “头部!”聂洋吼道,两个少年终于在彩鸟的身侧会合了,见习猎人们互相搀扶着,从怪物的背上和脚掌上分头爬到怪物的颈边。封尘的单手剑实在拔不出来,只能卡在原位,他抄起盾牌,朝着怪物的头上砸去。 一阵奇异的力量从左臂上涌入盾牌中,整只盾轻微地震颤了起来,猎户使出全力,狠狠地将盾牌砸在怪物的后脑处。 有着饰品珠的加成,这一击的气绝之力要远高于聂洋先前同样的盾击,晕眩的感觉已经让彩鸟无法思考了,它将鸣袋高高鼓起,一声惨烈而决绝的吼声从它的口中迸出来。 “绳子要断掉了!”封尘着急地在聂洋耳边大声地喊着。 聂洋舔了一下嘴唇,和怪物硬拼了多次,他的身体受到了太多的反震之力,再在空中一阵摇晃,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他一咬牙,将短剑反持,踩着怪物的身体高高跳起来。 高个子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骑到彩鸟的头上,他将片手剑猛地向身下刺出,直戳怪物殷红而巨大的鸣袋。 “吼……噗……”彩鸟由以自傲的吼叫声再也不出来了,鸣袋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干瘪下来,单手剑一路向里刺去,须臾间就割到了彩鸟的喉管之上。 头部和喉咙都受到了重击,怪物的意识一阵模糊,它徒然地呼吸了两下,无法控制翅膀的扇动,从空中掉落下来。 “啪”地一声,绳子不堪重负,悄然从中间断裂。 摇晃的感觉刚一消失,失重感就传遍了封尘的全身,怪物的高度不足十米,而且封尘还以一种类似八爪鱼的姿势趴在它的身上,少年根本无法在下坠的时候调整身姿。聂洋更惨,他几乎算是倒挂在怪物的脖子上,头朝地的向下坠落。 不足两秒的下坠时间,少年们只来得及将身体蜷缩起来,尽量贴紧怪物的身体,期望怪物会先于猎人落下去,成为两人的缓冲。 “扑”,落点处扬起了阵阵尘土和水花。怪物落到了水边上,半个身体泡在了水中。封尘靠着怪物作为庞大的肉垫,才免去了摔断胳膊腿的结局,不过五脏六腑还是遭到剧烈的冲击,一阵翻江倒海。聂洋在半空中就失手松开了怪物的脖子,索性掉在水中,又被怪物伸在水下的一只翅膀接住,不过饶是如此,从十米高的地方掉落下来,水面的撞击感也变得像坚硬的木板一样,让高个少年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封尘从彩鸟摔晕的身体上滑落下来,柔软的羽毛和脂肪减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试探着向四周喊道“洋?” 被远处的呼唤声和窒息的感觉惊醒,聂洋现自己已经沉到了水底,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四肢猛烈地挣扎划动。水底的鹅卵石分外地滑,他尝试了好几次才站起来,这才现水面其实只有没膝高。 “洋!”看到了河边的水花,封尘赶忙蹒跚着走过去。 “咳咳。”高个的猎人胃里一阵痉挛,吐出一大口水来,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要做什么,“彩鸟……彩鸟还没有死。” 猎户这才醒悟过来,怪物的胸膛还随着呼吸缓缓地起伏着,鸣袋虽然已经被戳裂了,但是声的功能还在,空气从裂口处灌进去,响起呜呜哇哇的奇异声音。封尘扶着怪物的身体慢慢摸到它的后背上,少年尝试着把自己的单手剑拔出来,但是剑刃已经被骨缝和肌肉夹住了,浑身酸痛的猎人实在使不出力气来。他又顺着彩鸟硕大的头部挨到脖子上,鸣袋上插着的片手是聂洋的武器,封尘再一用力,将这把剑拔出来。 “你可是……把我们害惨了。”封尘边摇头边喘着粗气,脸上疲态尽显,但他还是坚持着一口气将对猎神的祈祷清楚,“愿猎神与你同在。” 聂洋终于挣扎着爬上了岸,身上还湿答答地滴着水,也不顾及地上的沙土和草叶,一屁股就躺倒在地上,腹部剧烈地起伏着。 封尘的手搭在剑柄上,片手剑正中怪物的喉管,鲜红的血从武器的血槽中有节律地冒出来。他斜靠在怪物身上,坐倒下去,好像再也不愿意站起来。 “尘子。”聂洋很没形象地抹着脸上的水渍,“啊哈……本来以为就要死了。” “我感觉我……咳咳……有很久都不想再坐飞空艇了。”回想起刚刚在空中的感觉,猎户的腹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所以就这样了吗?”积攒了些力气,聂洋稍稍爬起来,看着比自己更狼狈的封尘,“我们算是做完这一阶段的任务了?” “还没有。”封尘果断地摇头,“在第一的时候,安菲教官就告诉我们,他放到猎场中的不止有一窝彩鸟。” “我可不想把这两的经历再重新回顾一遍了。”聂洋有些丧气地,彩鸟的战力比想象的更强,两个少年能顺利解决一窝就已经是占尽了时地利的结果,即使将步骤再重复一次,猎人也很难得到同样的回报了。 “洋,扶我起来。”封尘有气无力地,他坐着的地方正是怪物的伤口,不过几十秒钟,满溢出的血液就将他的衣裤淋了个遍,“到河里清洗一下盔甲,在这里穿着一身带血的衣服,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啊哈……你根本不怕死。”聂洋挨过来,托起封尘的一只胳膊。 “我只是怕的比较晚一些而已。”封尘辩解道,他的身体软软的不能动,但是思绪却格外地清醒,猎户忽然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偷爬大雪山的经历,自己也是在那之后过了好久才生出“害怕”的感觉,“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也跟着我一起爬上去了?” “战斗的事情,还用得着想吗?”高个少年用力一拉,将瘫软在地上的猎户拉起来。 “方才彩鸟像是……呼唤了什么东西过来。”封尘艰难地站起身,“要不是害怕也许会有乱入的怪物,我也不会用那么激进的打法……” “不要疑神疑鬼的。”高个子朝一指,“被你这么一,我总觉得上那只鸟好像是另一只彩鸟……你看那红色的像不像鸣袋的颜色?” 封尘向上一看,脸色骤变。 “那不是什么彩鸟,那是条龙啊!” 九十五章 火龙 雄火龙的样子是封尘永生难忘的。猎户在初出雪山的时候,就在飞空艇上和它打了个照面,在训练场里,又几次三番地和它的妻子雌火龙交手,也勉强算是结下了不解之缘了。 其实雌雄火龙本为同一种生物,但是二者的外貌和习性却有很大的不同,漫长的进化让雌雄体为了适应不一样的生活环境而逐渐有了差异。雌火龙浑身披着青绿色鳞片,而雄的却是赤红色;雌性更喜欢地面作战,雄性则是空战的王者,二者毒囊的位置和火球喷吐的机制也略有不同。 但是在封尘看来,二者在各种意义上都是相同的,因为无论哪一个出现在他的面前,除了逃跑,他便没有别的选项。 见习猎人们在这个阶段还没有任何一种有效的方法能够和飞龙种对抗,落荒而逃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懦弱,而是理性和睿智的表现。所以当封尘看到空中盘旋着的雄火龙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做出了“跑”的提议。 当聂洋反应过来的时候,火龙已经现了二人,准确地是闻到了地面上散的强烈血腥气。巨龙向下俯冲,在翅膀扇动的辅助下,度比自由落体还要快。怪物的身躯在猎人的眼里迅放大,双翼卷起的气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已经筋疲力尽的封尘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了些许力量,朝着来路疾奔退去。 “进树林去!”聂洋后先至,赶到了封尘的身前,两个少年前一刻还瘫痪在地,下一瞬间就开始拔足狂奔。 这怪物显然是被彩鸟引过来的。不知道猎人们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彩鸟的吼叫效果存续的范围内,刚好就有一只游荡的雄火龙。这只雄火龙在听到呼唤的时候距离战场还有着很远的距离,这给了洋和封尘足够的时间讨伐彩鸟。不过此时刚刚经历了艰苦一战的猎人们,力量和战意都到达谷底,想要逃生却是更加困难了。 这只雄龙是不是封尘之前遇到的雌火龙的丈夫,封尘还不得而知。不过遥想到前日两个少年带着一只彩鸟擅自闯入飞龙种的领地,被领地内的雌火龙击杀,这种行为大概已经引起了附近所有栖息着的飞龙种的反感。雄火龙作为妻儿的守卫者,巡逻的时间和范围都比前几日大有增加。 更或者,两个少年只是单纯的倒霉,碰上了独居觅食的雄火龙而已。 封尘和聂洋根本无力在逃亡的过程中回头看,二人双双突破自己的极限,从已经压榨干净的体能中尽力地挤出哪怕一丝一毫,用来驱动他们沉重的双腿。 火龙咆哮着冲下来,他早早地就现了逃跑的二人,不过人类在强大的飞龙种面前和爬虫无异,它并没有在二者身上耗去太多的注意力。相反,它的目的在彩鸟身上,怪物的周身弥漫着冲的血腥味,对于拥有敏锐嗅觉的雄火龙来,这只怪物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醒目。 巨龙在疾冲而下的过程中,双爪已经探了出来,刚一落地就抓住了彩鸟的背脊。飞龙种的后脚可以抓碎山岩和粗壮的树干,双翼也有可逾万斤的爬升力,他带着骇人威势冲下来,又像蜻蜓点水一样在地面上掠过,以同样的度反身飞上空中去。 尽管如同火龙一般的强大怪物,他的食物也大多是草食龙或丸鸟一类的草食种,偶尔抓一抓狗龙便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调剂了。更加大型的怪物它并不是无法击败,而是有可能会受到伤害。为了一顿饭而受伤,既丢面子又得不偿失。 重伤垂死的彩鸟并不是每都能看得见的,若是抓到一只,那么今后的三……不,甚至一周都可以安枕无忧地在巢穴门口晒太阳了。是以怪物兴奋得有些过度,抓起血淋淋的彩鸟便要飞回巢中。 刚刚越过树梢,火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彩鸟的身体虽然还温着,但却已经不再抵抗,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了。它一低头,看见了彩鸟已经散开的瞳仁和脖子上插着的人类武器。 “吼!”怪物愤怒地吼起来。 火龙是不吃死肉的,准确来讲是不吃不是自己猎到的活物。这种独居的高傲物种不允许自己接受别人的施舍,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猎物。雌火龙在孵蛋期间的补给都是雄火龙打成重伤后叼回来,再亲自咬死的。重伤的彩鸟对于火龙来是降美餐,但是已经死去的怪物就没有了享用的价值。 意兴阑珊之下,火龙就此松开了爪子,彩鸟的尸体再一次从空中摔落下来。 怒火无从泄的巨龙,就这样瞄上了还在奔逃的一高一矮两个猎人。 大概是觉得自己空欢喜了一场,需要有什么东西供给他泄泄愤,奔跑着的少年激起了火龙的凶性。火龙怒吼一声,再次从上俯冲下来,不过这一次,他的角度有些偏斜,隐隐和少年们的路线相合。 火龙将彩鸟扔下的瞬间,封尘忙里偷闲地回头看了看,现怪物已经朝着自己飞过来了,少年不禁亡魂皆冒:“它拿了彩鸟的尸体,为什么还不走?” “不知道……”聂洋几乎已经在手脚并用了,“可能是它觉得我们比较好吃吧。” 二人的主要武器还都插在彩鸟的尸体上,每人身上只留下了一只盾牌和些零散的狩猎道具。猎户心急如焚,这种状态下,想要脱身可就难如登了。 封尘眼珠一转,“洋,我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你替我将怪物引开一点,我去洗刷一下……” “你少来了……”高个的猎人的喘息声几乎已经盖过他话的声音,“你糊弄女孩的套路,还想拿来糊弄我?” 在面对雌火龙的时候,封尘和洋两人一起将申屠妙玲骗离了战场。事情还没有过去多少,少年的故技重施没有生效的可能,在面对强大的怪物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分兵保护队友的安全,聂洋不知道尘子是太过善良还是太过愚蠢。 心思被戳破,封尘苦笑了一下,“好吧,不过我的体力最多以这个度坚持三分钟,如果不能在这个范围之内找到藏身的地方,我们还不如回头去主动喂火龙。” 九十六章 潜逃 密林里严格来并不适合火龙的生活,火山上视野开阔,而且空气中还有大量的能够供给怪物生成火球的硫,那里才是独居的火龙最愿意停留的地方。 高大茂密的树木给了两个见习猎人不少的遮挡,怪物的翅膀在树间施展不开,只能在树顶低空飞掠,凭借气味追踪两个少年。但是飞行的度总是要快过奔跑,火龙很快便来到了两人的头顶之上。 “隐蔽!”感觉到头顶氤氲的火云,封尘赶紧抱头向侧方闪开。 雄火龙的火球如期而至,和雌性喷吐出的剧烈燃烧的磷液不同,它的火球是一个完美的球体,像一个缩版的太阳一样。火球从树冠上穿透下来,打在两人前进的方向上。 见习猎人向两侧滚开,让过来势汹汹的攻击,然而火球落地后并不只是安静的燃烧,反而更加暴烈地炸开。 “砰!” 地面被炸开一个直径三米有余的焦黑土坑,燃烧的草叶和土壤被无情地掀开,散成了漫的土雨。洋和封尘幸亏躲开得及时,两人就地一滚,爆炸擦着他们的衣角而过。 然而这样的攻击对火龙来只能算得上是试探,更多的火球接二连三地从少年们的头顶上撞击下来,如同包裹着硝化蘑菇粉末的外陨石一样。火力覆盖了他们藏身的整片区域,见习猎人们只能不断地来回翻滚躲闪。 “尘子?你身上没带着什么可以解围的道具吗?”抓住火球的间隙,聂洋问。 “怪物不到地面上来,大多数陷阱都起不了作用!”封尘声嘶力竭地道,连续的爆炸震得他的耳膜生疼。 “你的爆弹呢?” “上次抵挡雌火龙的时候已经用光了!”他指着头顶,“而且就算我有爆弹,要迎着这种规模的火球向上扔,还不如认命算了。” “那就认了吧,我感觉今就要栽在这里了。”尽管着丧气的话,见习猎人身体上的动作并没有任何懈怠,方才几次剧烈的躲避动作再次挑战了少年们体能的极限,他们必须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能不被自己疲惫的身体拖垮。 “轰!”又一枚火球炸裂开,封尘和洋再次躲到了一棵还未被烧焦的树下。火龙不需要瞄准,它的攻击范围太大了,只要保持着对附近地块的狂轰滥炸,猎物即使不会在火球下丧命,也会被无尽的攻击吓得绝望。 剧烈而连续的爆鸣将周围的鸟兽都赶跑了,连飞虫也刻意地远离了这块空地。附近的树冠已经有了多个着火点,烧脆的树枝一段接一段地掉下来,地面仿佛被犁过一样,深棕色的泥土被烧成焦红色,滋滋地冒着白烟。 “火龙好像打累了?”聂洋轻声,从刚刚那一击以后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火球的喷吐却奇异地停了下来。 “不对,连飞行的声音都没有了。”封尘竖着耳朵听,可是这一片丛林中,除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哪里还有别的声音? 聂洋的紧张感挥之不去,他四下望了望,“怪物应该还没走。” 可是在哪呢?火龙就像从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一样,就这么从封尘和洋的头顶消失了。色已经暗了下来,光线本就不强的树林中渐渐染上一层灰色的霾。落霞和太阳的余晖都被挡在山谷之外,这让火龙的踪迹更难被少年们寻到。 “上面?”封尘紧张地抬起头,可是树枝间和树梢上空无一物,更上方的空中也是一片静谧。聂洋和封尘无言地站起来,背对背靠在一起,用手中仅有的盾牌护住自己的头和胸部。 封尘的心脏在狂跳,不光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而是这种骤然压抑的安静比狂暴的火球更让他觉得战栗。 两人一边旋转着意图找出怪物的踪迹,一边悄悄地朝着火龙攻击范围的边缘走去。暗处的火龙一定是在酝酿着下一次的进攻,哪怕多跑出一分一厘的距离也许都能拯救性命。 头顶上的树叶一阵沙沙作响,惊得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把盾牌举到头顶。然而几片树叶掉下来,火龙并没有从树枝中间出现。 聂洋放下心来,掸掉身上的树叶,“我还以为它攻过来了呢,吓我一……” 突然,倒退中的聂洋后背碰上了一个坚硬而粗糙的物体,并不是树干,因为虽然这个物体很重,但是随着少年的后退,它也被推动着后退,就好像洋的背上趴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橡皮虫一样。 洋回头,看见了一条长着刺棘的,红色的鳞片清晰可见的尾巴。 头顶上,雄火龙露出一个戏谑的眼神。 下一秒,怪物从树冠上扑击而下,十几米长的身体向下压去,两只爪子抓着洋的肩头,利爪深深地扎进猎人的皮肉中去。 “啊!”洋放声大喊着,火龙滴着涎液的巨口正朝自己的头部咬下来,他赶忙忍着肩头的剧痛,将盾牌横在脸上,挡住火龙硕大的头颅。 怪物用自己坚硬的下颌一顶,便将聂洋的盾牌顶歪到一边,嘴巴张大,就要将洋的脑袋一口吞掉。间不容之际,少年迸出极限的求生意志,居然将被挡飞的盾牌重新举了回来,塞进了火龙的大口之中。 看到聂洋的危机,封尘马上做出了反应,他提盾重击在雄火龙的腮边,在带有气绝效果的饰品珠加持下,怪物的鳞片被撞的一阵颤动。封尘抽盾再次力,盾牌朝着火龙的脸啪啪地拍上去。 尽管遭受着一下又一下的盾击,火龙仍然不愿意放开即将到手的猎物。怪物的咬合力何止百斤,聂洋的圆盾在火龙上下牙的咬合下咯吱作响,几欲变形。 “铛”地一声,在封尘锲而不舍的拍击下,火龙终于出现了短暂的失神,他一阵恍惚,口中的力道稍稍松开了些。 “快把手抽出来!”封尘喊道,一面将火龙巨大的脑袋向另一边推开。 聂洋一个侧滚,从火龙的爪下滚出来,怪物的利爪从少年的肩头抽出来,又带起一蓬血雾,聂洋痛哼一声,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踉跄着向远处跑开。 “嗤嗤……”烟雾放出的声音从四面响起,封尘在短短的几秒内把身上所有的烟雾玉都扔了出去,扛着劫后余生的聂洋,寻了一个方向,远远地逃开。 九十七章 追踪 从晕眩中醒来的火龙,第一眼看到的只有一片浓重的黑雾。目不视物的焦躁让他大吼了两声,怪物猛地扇动了几下翅膀,遮蔽战场的灰色浓雾急地向四周散开。 看清了四周的雄火龙更加愤怒了,战场中早已失去了他追逐的两个爬虫的身影,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的焦黑的土地。它吐掉口中已经变形的圆盾,不知是崩断还是被拆下来的金属丝也被丢在一旁。它想寻找到人类的血腥味,但是那味道却被一种浓烈的奇异香气所掩盖。 染色玉的本职工作是追踪和定位怪物所用,但是封尘却每每将其用作逃命和吸引怪物的道具。那短暂的几秒钟内,随着烟雾弹扔出去的,还有四颗染色玉,浓香的果粉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飞去,让雄火龙着实迷惑了很久。 不过怪物的赋不会被这的道具所遮掩,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雄火龙便认准了两个少年逃跑的方向。火龙双翼一振,破开树冠的屏障,再次飞到林地的上空,他追逐的赫然是去往河道的方向。 几分钟的时间,雄火龙就回到了刚刚扔下彩鸟尸体的溪流边,它灵敏的嗅觉和眼睛能辨认出的踪迹都显示,两只猎物确实是在向着这个方向跑。它在河边降落下来,这里的血腥味更浓了,而且没有向四周散开的痕迹,也就是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雄火龙有些兴奋,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除了进食和睡觉外,捕猎的乐趣就是这只高傲的飞龙这辈子唯一的消遣了。它循着自己感知到的血腥味向前走,怪物的脚爪不但力量很大,控制力也很强,走在草石遍地的岸边居然不会出一点声音。这也是它先前为什么能绕过两个猎人的感知,出现在他们背后的原因。 火龙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它的面前,血腥味最浓的地方,正是刚刚自己弃之如敝履的彩鸟的尸体。就着几分钟的工夫,怪物尸体不知被什么食腐的怪物给剖开了,内脏从腹腔里被拖出来,像是被野兽撕扯过。热腾腾的内脏上飞满了蚊蝇,腔液和血水流了一地。 两只猎物到哪里去了?顺着他自己认定的道路,却并没有追上逃跑的少年,雄火龙第一次开始怀疑上了自己的嗅觉。它环顾四周,猎人们的踪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怪物围着彩鸟的尸体来回踱步,试图找到两只爬虫的去向,但是彩鸟身上的血腥气遮蔽了大多数的气味信息,火龙锐利的眼神也难以透过密匝匝的树林看到远处的迹象。 怪物气愤地用头部将彩鸟的尸体使劲一推,死尸翻了个身落到水中,还连在身上的鸟肠被踩在火龙的脚下,“啪”的一声崩断。 “吼!”火龙不满地怒吼了一声,今已经将尽了,怪物在飞往这方战场和捕猎两个人类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没有猎果的话,它今也许就要饿肚子了。怪物不甘心地将目力开到最大,瞳仁自动合拢成一条竖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怪物回转身体,顺着河道的一侧搜寻了下去,离开了这片空地。 “咳咳!”就在火龙奔离这片空地的同时,一颗脑袋就从彩鸟的腹腔里钻了出来,他三两下浮出水面,大口地喘着气。 留给少年们的时间太短,无论他们向哪里跑,都只能瞬间被火龙抓住。封尘在生死间生出一股急智,居然去而复返地回到了最初和火龙相遇的河边。 如何在嗅觉敏锐的怪物面前掩饰自己的血腥味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更大的血腥味盖过去。猎户毫不迟疑地剖开怪物的肚皮,掏出里面的内脏,和聂洋两个人钻进了还冒着热气的肚皮中。 彩鸟的肚子并没有想象的大,塞进两个人已经显得有些涨鼓了,见习猎人们不得不将身体蜷缩着,脸贴着脸胸贴着胸,相对而坐。猎人们用片手剑将彩鸟的肚皮固定住,只留一个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不出所料,火龙并没有对这个尸体起疑心,只是随意地拱了它一下。尸体滚入河中,被清空了的肚子灌进了大量的河水,和怪物肚中残留的体液和内脏搅成了一锅粥。藏在彩鸟腹中的两个少年几乎是泡在这袋内脏粥之中,一边忍受着钻进自己鼻子耳朵的血水,一边心脏狂跳着静待怪物的离去。 聂洋从怪物的肚皮内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来,他的双肩被火龙的利爪弄伤,没有办法推开彩鸟的重皮脱身出来。 “拉住我的手!”想起队友的伤势,猎户再次下沉到水中,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揪着他的后背,从怪物的腹中把他拔出来。 “咳咳……”溺水的感觉当然不会太好,更别提是包裹在怪物的肚皮中,一滩浑浊的血水,聂洋艰难地想抬起手来擦干脸上的秽物,却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出的好主意……”聂洋抱怨着。 “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封尘心有余悸地道,他将单手剑插回剑鞘中。主武器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猎人也有了些底气,“火龙看来是走远了。” 虽然两个少年都想停在这里休息,但是森林中显然并不安全,而且夜晚就要来了。两个少年互相搀扶着,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藏身的洞穴中蹭去。 封尘和聂洋无言地走着,今日的狩猎已经越了两人的极限,他们此刻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在回落脚点的道上碰见哪怕两只狗龙,少年们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聂洋的双肩上还汩汩地流着血,火龙的锐爪轻而易举地穿透胸铠,几乎要将少年的肩膀对穿。 封尘将洋腿上的“回复度”拆下来,装在破烂的胸铠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生命力顺着铠甲向伤口中弥散开去,刺激着出血点自动愈合。 “先等一下。”聂洋摆摆手,“让我休息一会,有些头晕。” “是失血过多了吗?”封尘一边关照着,一边警惕地望着附近,目之所及并没有大型怪物出没,少年将队友放到一棵树下,两人瘫坐下来。 “可能是在水中憋了太久的气,有些缺氧了吧。”聂洋晃了晃脑袋,想要驱走愈严重的旋地转的感觉。 “你的脸色好白啊。”借着太阳的最后一点余光,封尘看到了聂洋冷汗直冒的面孔。 高个少年好像没有听到封尘的话,他颓然地放开捂住伤口的手,一滩紫黑色的血液从指缝中流下来。 九十八章 中毒 雄火龙的毒囊在它的利爪上,空战的时候只有牙齿和爪子才是最有利的武器,这是从战斗和生存的需要中进化得来的。 毒液并不是类似蛇毒一类的剧毒,因为更剧烈的毒性便意味着,要耗去怪物更多的养分和体力去制造和保存它。雄火龙的毒液只有简单的麻痹神经和使人衰弱的作用,毒液随着血液传播,便会让猎物越来越疲惫和迟钝,凭借雄火龙的战斗本能,只要稍微衰弱一点点,原本势均力敌的对手就能被它轻易地踩在脚下。 洋中毒很深,肩头和怪物涂满毒液的爪子接触了好几秒,毒素在创面上大量地淤积。不过而后两人被推落水中,浮于表面的毒液阴差阳错地被河水冲刷干净了,再加上冰冷的水流降低了少年的血液循环,聂洋才能撑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倒下。 不过脱离险境后,见习猎人们又急急地走了好一阵路,气血上涌之下,聂洋也终于到了垮掉的时候。 感觉到身边的聂洋越来越衰弱,封尘心急火燎地将他平放在了地上。大雪山以北确实生活着不少毒蛇,但是蛇的解毒之法和火龙的解毒之法并不相同。林中的毒物讲究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但是雄火龙的猎场绵延几百公里,想要找到自然解药根本是不可能的。 “快把毒血放出来……”顶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的感觉,洋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封尘深吸一口气,拔出鞘中的片手剑,手起剑落,在少年左肩的伤口上又划开一个大口子。“回复度”的饰品珠效用确实强大,仅仅过了几十分钟,洋的肩窝上的爪痕已经有结痂的迹象了,但是没有驱毒能力的珠子并不能缓解洋目前的症状,毒肉和毒血仍然吸附在身体上,封尘这一刀将快要合拢的伤口再次割开。 “啊!”剧烈的痛苦让高个猎人更加清醒了一些,在他全身麻痹的同时,中毒的地方痛觉反倒要比平时更加敏感。 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来,封尘只是碰到了一点血液,指尖就传来一股麻痒,他心地抹掉手中的血迹,注意着不要让自己碰到这股毒血。 猎户从身周摸索着想找些伤药,不过药剂包和紧急绷带已经在河里湿透了,用这些包扎的话,感染的可能性比暴露在空气中还要大。他只能解开自己的胸铠,撕下内衬做成了简易的绷带。 “好些了吗?”猎户问道,语气中有些慌张。 “还没有……”聂洋苦笑着,失血和疲劳让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现中毒的时候已经晚了,毒素顺着血液散开了,该死……” “放心吧,火龙的毒,毒性看起来并不强。”封尘摸了摸高个的脑袋,并没有热的迹象,“到目前为止,你除了肌肉酸软和身体麻痹之外,并没有别的症状,看起来这是一个以限制猎物的行动为目的的毒液。” “没那么简单……”洋话也已经有些含糊了,“我感觉自己心跳和血流都在变慢——虽然没有那么快,但还是在减慢,毒素停留在身体里……”他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完后半句,“太长时间的话,还是会杀掉我的。” 聂洋艰难地睁开眼睛:“所以……” “别。”封尘止住队友的话,“别跟我来‘把我留下一个人走’那一套,我们不是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也还没有到那种生死攸关的境地,你只不过是受了点伤,我们想办法回到洞穴就安全了……” “尘子……”萎靡的大个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要这些……” “啊?是吗?”猎户在夜色中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你要什么?” 聂洋强撑着抬起头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觉得旋地转,他努力地把自己的意识放在队友的眼睛上,“我不想死,不要抛下我。” 封尘缠绕着绷带的手一滞,静静地看着意识模糊的聂洋。在毒素的作用下,少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干练,只剩下一股本能的求生意志。洋在害怕,自己还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胳膊和眼睑。 猎神的教诲,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追逐生命是所有猎人和猎物的本能。 “你不会死的。”封尘笃定地。 “是吗。”少年好像放下了什么心事,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嘿嘿!不要失去意识啊!”封尘摇着少年的脑袋。 “不要晃我!”聂洋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这是血液性的毒素,我减少活动能降低血流的度,阻止毒素的扩散,我要休息,离毒死还远着呢。” 看到队友暂时无虞了,封尘把注意力从伤势转移到两人的处境中来。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封尘果断地,他一边将包扎剩下的布条打成活结,套在聂洋的身上。 “你想干什么?”聂洋觉得自己腾空而起。 “背你走啊。”不待伤者做出反应,封尘就一蹲身把他背到了背后。因为要顾忌到肩膀的伤口,所以猎户将洋的双手绑在了胸前,以背靠背的姿势背着,又用一条布绳在两人的胸口和腰间各缠了一记。这个姿势下,聂洋的伤口朝上,不会随着行走而压迫流血。 浑身无力的聂洋只能任由封尘随意地折腾着自己,闭着眼睛尽量不去在意两个人的过于亲密的姿势。 猎户的体力消耗并不比聂洋差,但此刻却容不得他推脱,少年低喝一声,提起一股力气,背着聂洋朝洞穴走去。 “回去以后不要告诉别人。”封尘的铠甲上,柔软而保温的内衬已经被撕掉了,冰冷的皮革和铁板紧贴着皮肤,聂洋的体温透过铁板反馈到他的身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聂洋没有话,不知是昏睡过去了还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间的夜路特别难走,尤其是当你背着一个和自己的身体差不多重的人的时候。封尘的身体不算强壮,虽然在上一个月之中,通过不间断的实战训练,少年的身体素质得到了一定的改观,但是背着一个百余斤重,比自己还要高的男孩子,封尘还是憋得脸色紫。 松软的土壤难以承受两个人的体重,猎户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地陷进土里去,这让他的行动更加艰难了。 夜色如墨,密林和空组成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幽深隧道。 九十九章 探营 “痛痛痛……”被身边的光亮唤醒了的聂洋,第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浑身散架般的疼痛,他的意识花了三十秒,才将之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记起来。 “尘子?”他试着唤道,却现自己的声音在喉咙中打转,却怎么也不出去。 “不要话!”封尘正在拨弄柴火,看到洋醒了便赶忙凑过来,“你的喉咙肿了,是毒素的副作用,贸然话的话可能会弄破脆弱的喉管。” 听到这句话,洋马上便噤声了,只用口型对着封尘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回来大概有一个半时。”封尘笑道,“你这家伙从路上一直睡到现在。” 聂洋环视了一下周围,这里正是他们落脚的洞穴,封尘把他平放在了洞内一片干燥的地面上,下面铺了一层细密的干草。 猎户好不容易挨回落脚点,又忍着强烈的睡意给聂洋熬了一碗活血生肌的汤药,好在高个子的命大,中毒的症状已经稳定下来了,伤口也并没有炎。 封尘的眼窝已经深深地陷下去了,几公里的负重越野让他几近虚脱。少年的身上被擦伤了好些处,大概是在路上摔倒了造成的。 注意到聂洋盯着自己的伤痕不放,猎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黑路窄,摔了几跤,好在没把你丢了。” 洋这才知道自己周身各处的痛感是哪里来的了,饶是在路上摔打了多次,自己却并没有从沉睡中醒过来,少年暗暗心惊这毒素对人的麻痹作用,一边暗道自己能活着确实是万幸。现在自己能醒过来,应该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虽然连动一动手指都非常困难,但是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不过聂洋强打精神感知自己的身体,封尘将洞穴中仅剩的药物全都敷在了他的身上,两肩的伤口随着饰品珠和草药的双重的效用开始缓慢地愈合。除此之外,聂洋身上居然鲜有外伤。尘子在路上跌倒的时候,势必每每用他的身体做了自己的护垫,才能让自己毫无损至此。想到这里,洋暗暗把感激的心情压在心中,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其实现在的他想做些表情都难。 察觉到聂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封尘的面色有些古怪,他背过身去从锅中舀出一竹筒的肉汤来:“吃些东西吧。” 聂洋没有动。 “怎么了?没胃口吗?”封尘问。 高个子艰难地张口做着嘴型:“我不能动!” “噢,对,不好意思。”封尘把竹筒放下,拖着队友高大的身体侧靠在洞壁上,把竹筒放到他的唇边,一点一点喂他喝下去。 竹筒里是腊肉碎和米熬成的粥,带着些洞穴外就能找到的野菜,这样的汤对恢复体力是最有效的。洋的脖子肿大了一圈,吞咽变得无比困难,只能口口地嘬着粥饭。 刚喝了两口,聂洋就皱起了眉头,封尘的厨艺并不好,仅仅是“还能吃”的水平,猎户虽然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家中负责烧火做饭,但是他和老爹都不是那种愿意在吃喝上下功夫的人。肉粥虽然勉强做熟了,肉粒和米饭都没有夹生,但是野菜浓重的苦味却浸到了所有的食材中,并不像粥,反而像是汤药一般。 聂洋嫌弃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再吃了。伤者本来就没有多少胃口,遇到菜鸟厨师更是雪上加霜。 “不行。”封尘以为队友是因为受伤才不愿意进食,“你失了太多血,需要多吃些东西补充一下。”接着不由分地将竹筒内剩下的粥有节律地灌进了聂洋的食道中。 可怜的洋无法言语,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把“有苦不出”,无论他怎样摇头闭口,想尽任何办法,封尘都视若未睹,耐着性子缓慢而坚定地将整筒粥灌进口里。高个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但此时想要抗拒却力有未逮,更何况尘子也确实是为自己好。他只能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抵抗,双目紧闭,将苦涩的粥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吃过了饭,封尘去洞外布置报警的机关,聂洋便赌气似的闭着眼睛不再言语。粥里的苦味越回味就越觉得浓烈,少年强锁住自己的喉头,才没有让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 聂洋不理解的是,他亲眼看见封尘自己也喝了和自己一样的一筒粥,为什么他却活蹦乱跳地没有什么不适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做的菜,无论如何都吃得下去的缘故吧,高个子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食物的味道虽然不好,但却含有伤者急需的所有养分。经过了几个时的睡眠,洋已经恢复了些精神,眼睛也有了点神采。 不过,火龙的毒素还在他的身体中没有驱除,少年还是浑身酸软无力的状态。 “我记得营地的仓库中有一种药剂。”在查看了高个子的伤势后,封尘道,“可以将怪物的毒素暂时压制住,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是胜在它对大多数怪物产生的毒液都有不错的效果。” 聂洋张口欲呼,尘子这是要闯回营地中去的意思。那一夜在训练营里,两个人至少遇到了五波领级怪物的迁徙,他们正是因为彼处太过危险所以才寻到这里落脚的。从那以后经过了好几,仓库估计已经被路过的怪物破坏殆尽了,即使没有,在那里遇到大型怪物的几率也比别处要高,想要不被觉地从营地中进出,也许要冒着生命的危险。 “不用担心。”封尘宽慰地,“我去去就回,走之前会将洞口隐蔽起来,不会有大型怪物现这里的。” “营地……有……怪物。”聂洋摇摇头,肿大的咽喉强撑着出了这五个字。 “放心吧。”原来队友担心的是自己,猎户不禁一笑,“我会心的。” 见队友仍然直着眼睛盯住自己不放,封尘又解释道:“虽然毒素和免疫机制已经在你身体中保持了平衡,现在看来不会有生命之虞,但是火龙的毒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担心时间一长会出问题。”他把手放到聂洋的胸口上,“接下来的任务还需要你,我得让你好起来。” 高个猎人这才点点头,用口型了一声:“早去早回。” 一百章 闯谷 安菲尼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WwWCOM 三个少年虽然最终都妥协性地听从了教官的命令,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心悦诚服的。贾晓在担心,申屠妙玲则有些愧疚,两个人的心事都指向着溪谷深处生死未知的两个少年。而熊不二则是单纯地不爽安菲尼斯以强势压人的做法。 少年们的伤势并没有全好,尤其是女孩的恢复能力更差。为了不在行动中让伤口开裂,申屠妙玲提前将腰部用厚厚的纱布缠了起来,不但转身不方便,而且显得有些臃肿,因此一路上她不停地拉扯着猎装的下襟,想要遮住缠得难看的腰部。 “不是谷口是最危险的地方吗?”一路尴尬地行到近午,贾晓终于打破了沉默。 “确实有一定危险。”罗平阳叉着手为众人断后,“暴怒的怪物游荡在谷内靠近谷口不到两公里的一片区域,大概几百米就能看到一只领级别的怪物。” “我们要从怪物中间穿过去?”女孩仿佛嗅到了鏖战的味道。 “你害怕了?”熊不二冷哼一声。 “当然没有。”申屠妙玲冷着脸,“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前些里兽潮刚刚形成的时候,教官都没有叫我们出谷,反而要在今日动身。”她黛眉微蹙,“过了这么长时间,兽潮的规模一定会再次扩大,我们的行动肯定会更加困难吧。” “情况有变,”安菲尼斯开腔道,“我们等不到工会的救援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出溪谷。” “为什么?”贾晓隐隐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工会不是有专司救援的飞空艇吗?” “谷内外的联络被兽潮阻断了,”罗平阳解释道,“我们联系不到工会的猎人” 溪谷地区的训练场无论再怎么特殊,也是在工会注册过的,处理兽潮的猎人不可能不知道里面有人。无论是用飞空艇进行巡航,还是在谷外信号弹,甚至派遣专业的救援艾露,工会肯定有无数种方式联系到谷内的人。因此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人信服,贾晓意味深长地望着前面矮而枯瘦的艾露族背影,他一定在隐瞒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工会的猎人把我们抛弃了。”熊不二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树叶。 “你们不需要想这些多余的事情,”老艾露沉声道,“就算没有外界的帮助,仅凭我和罗也能将你们安全地送出谷地。” 贾晓微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其余的队友也是一脸凝重。四人一猫的队伍,其中还要包括三个身上带伤且战斗经验不足的菜鸟,这样的组合想要横穿兽潮活动的地带,怎么想都有些疯狂的意味。 “到了怪物肆虐的地带后,你们只管向前跑就行了,我和老师会将沿途的怪物解决掉。”这个大个子的猎人看起来比教官要靠谱得多,“跑出大约两公里的兽潮带,就会看到外围工会猎人设置的防线。到那里找到任何一个猎人,报出老师或者我的名字,就会有人为你们安排。” “不能联系到外界,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工会的调度?”女孩忍不住问。 “猎人工会比你想的要高效。”安菲尼斯不胜其烦,“它不会任由一次近城市的兽潮自行展四十八个时以上的,那些人也许很懒,但并不蠢。” 贾晓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两个教官的话,他是商人出身,从就耳濡目染了一些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心思比较细腻。工会的态度在他看来异常暧昧,虽然并不打算派遣人手来营救众人,但却不在乎对逃出去的猎人学员做必要的收容,看来安菲教官在这次行动的缘由上,并没有把全部的实情都透露出来。 少年从腰间摸出一只糖棒,细细地想着,权当在无聊的旅途中打时间。不过能在三日补给紧张的情况下还留着这些糖棒,知道他的猎装里带了多少类似的零食。 “最后一个问题。”熊不二咧开嘴,不知是怀疑还是在戏谑地笑,“你们只有两个……人,真正和兽潮交手的时候怎么能够保证照顾到我们每个人?” “菜鸟,”安菲尼斯转头站定,“你真的不知道你在质疑谁的能力。” 艾露猫着从铠甲中摸出一枚硬币般的事物,肉掌一翻便朝着熊不二扔去,少年敏捷地在空中接住,翻手一看,却是一个胸针。 “六颗星?”熊不二看出了问题,这是一个标准的铜制工会胸针,不过和普通的胸针不同的是,它的代表猎人等级的星星却分列在两边,左右各三个,“我以为猎人的最高等级只有五星。” “我和罗都是六星猎人,是‘五星’也可以。”安菲尼斯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见习猎人们曾经无数次地猜测过两个教官的猎人等级,今才得偿所愿。 “六星猎人……”罗平阳道,“严格来并不被纳入猎人的级别制度中,更像是一种荣誉,不过老师和我的实力,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贾晓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老艾露:“我以为艾露一族……呃……如果想参与狩猎的话,一般都会选择去做随从,或者飞空艇的乘务员。” “所有种族都有当猎人的权力。”安菲尼斯一笑,花白的胡子微微上扬,“只要你够强,留着那个胸针吧,见到工会猎人的时候不定会有点用处。” 女孩子不以为然,艾露在与聂洋交手的时候确实展现过不俗的搏击技巧,但是技巧并不等于实力,面对几十米长、几千斤重的巨型怪物,这只老猫恐怕难以自处。今番闯入兽潮中,也许就要靠罗平阳一个人来力挽狂澜了。 “所以,不要尝试和怪物交手。”黑氅猎人郑重地,“以最直接的方式向谷外跑,遇到怪物时自有我们来缠住,你们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们。” 几人边边向溪谷外侧走着,从刚刚开始已经能听到远处怪物含混不清的吼叫声了。带路的安菲尼斯刻意将行进度放慢,以便给众人回复体力和调整身体状态的空间。在真正进入战斗后,每一丝的体能都是拯救性命的筹码。 一阵风迎面吹来,艾露的鼻头微微抽动了两下,他回过头来对着罗平阳使了个颜色,黑氅猎人会意地将链锤握在了手上,另一只手伸进腰甲的口袋中,在准备着什么道具。 “准备战斗。”安菲尼斯轻声指示道,一边用肉掌将背后的巨型回旋镖拔出来,置于手中。 一百零一章 初遇袭 临近谷口,树木愈地稀少了,光凭眼睛就能探明周围近百米的情况。 Ww W COM少年们并未在范围内看见怪物的踪迹,但是艾露一族的赋却让它们能够凭借嗅觉和听觉,提前察觉到视线以外的怪物。即使众少年和教官有嫌隙,但这里却还是选择了听从他的指挥。 贾晓和熊不二一左一右,自觉地将申屠妙玲护在了中心,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少年们也自地形成了基本的战术素养。 “怪物在哪里?”女孩轻声问。 “兽潮地带中的怪物分布是没有规律的,我们刚刚进入这里。”老猎人用锤子在面前画了一个圈,“也许还没有被怪物注意到。” “要隐蔽身形吗?”贾晓谨慎地,和教官同队狩猎,对于他们来还是第一次。抛开此次行动的危险性不谈,这也是三个少年的绝佳的学习机会。 “没有必要。”安菲尼斯闭目感知者空气中属于怪物的气息,“许多怪物都能通过气味、震动甚至热量感知到它物的存在,如果你不能把自己变成石头,就不要浪费体力去做多余的事情。” 少年一撇嘴,心道在兽群中还是心些为妙,他暗暗地用脚拨散地上的脚印和草叶的方向,对众人的踪迹做了最低限度的遮掩。安菲尼斯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阻止。 约莫前行了三四百米,左侧方终于响起了一声尖利的鸟鸣。一只大怪鸟带着骇人的风压,癫狂地向众人疾奔而来。这只怪鸟相比见习猎人曾经狩猎过的要一些,但还是让少年们的心头一紧。随着队伍的深入,遇到怪物的频率会越来越高,第一只怪物来得比预计的要早,明谷口的凶兽密集程度还要高过教官最糟糕的预测。 不过从安菲尼斯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将巨大的回旋镖插在地上,硬扛过第一轮的风压,紧接着两只赤足踢踏着,冲向疯癫的怪物。 “这只交给我,其他人保持前进度。”安菲尼斯边冲锋边向众人出指令。 熊不二握住背后长枪的手又缓缓放开,在罗平阳的带领下保持着跑的度向谷外前进。他偏头看向教官,只见艾露猫在距离怪物还有几十米的地方骤然提。 教官黑色的披风在树林中好像化作了一团幽深的光,在大怪鸟的面前弹簧般跃起。艾露身材矮,想要击中怪物势必要借助跳跃的力量。安菲尼斯的力量比看起来要大得多,普通的随行猫都可以跳到自己身体的一到两倍高,但是教官这一跃竟然轻松地高过了三米,越过了怪鸟的头顶。 怪鸟早已看到朝自己挑衅的矮兽人族,它将肉翼舒展开,两只巨大的翼爪向空中的教官抓去。艾露族的尾巴和黑色的披风是空中绝佳的变向工具。老兽人一个空翻,四肢张开,背后的大氅猎猎鼓起,他像蝙蝠一样,在下坠过程中骤然减,身体一扭,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锋利的翼爪。 借助身体的微调,安菲尼斯准确地落在怪鸟的后颈上,巨大的回旋镖在手中滴溜溜地打转,狠狠地从怪物的鳞片中扎进去。 “噗”,入肉至骨的闷响声清晰可闻,怪物本已准备好了一口火球,却痛得大张开嘴,口中的硝液尽数掉在了脚前。 被艾露骑在了背上,大怪鸟显得更加癫狂了,它的身体在原地不停地左右打转,想要把安菲尼斯从脖子上甩下来,但是任凭怪物如何用力,教官都稳如金石,脚掌上的利爪根根弹起,插入怪物鳞片的缝隙中,像踩着然的马镫一样。 贾晓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因为透过怪鸟嶙峋的翅膀缝隙,他似乎看见了安菲尼斯空出一只手来,对着仍在奔跑的众人两指并拢,轻点额头,分明是流浪村落帕鲁帕雷的俏皮礼仪。 “为老不尊。”少年心里为之绝倒。 “不要玩了!”饶是安菲的亲传弟子罗平阳,此刻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高声提醒着自己的老师。 安菲尼斯的表情也严肃下来,他沉声力,将回旋镖更加狠地向怪物的颈中刺去。霎时间,老艾露须皆立,好像有一股风自下而上地吹起了艾露的胡须。 怪鸟仍然在地上不停地向四处撞去,仿佛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他的后颈被刺穿,一时之间再没法制造出可以燃烧的硝液。 艾露猫感觉到这一刺已经触到了怪物的颈椎,便从巨鸟的脖子上跳起来,然而回旋镖还插在怪物的颈肉中,教官整个人就以武器为支点,像荡秋千一样在怪物身上荡了一圈。 “噗噗——”,锋利的武器在大怪鸟的脖子上造成了一个环绕的伤口,血液从四处喷溅出来,形成了一个比怪鸟之耳还要巨大的红色“围巾”。瞬间失去了太多的血,怪物惨鸣一声,身体脱力,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头撞在一棵树上摔倒。 安菲尼斯淡定地走上前去,用回旋镖敲碎了怪物的颈椎,原本已经被斩掉了大半个头的怪物,此刻连最后一点连接处都断开了,巨大的鸟头骨碌碌地滚落到一旁,鸟嘴凭借肌肉的本能又开合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好强……”熊不二抑制不住地赞叹,和教官之间的嫌隙并不妨碍他对强者的仰望,矮的安菲尼斯和大怪鸟相斗的时候,自始至终只出了一刀,但是作为对手的怪物却几乎没有出过任何有效的攻击。不进行正面的对抗,不与怪兽硬碰硬,居然也能达到如此惊人的压制力,大熊若有所思。 这番相斗其实并没有花去多长时间,当教官斩下怪物的头颅的时候,众人才堪堪跑出二百余米。菜鸟们都想看一看艾露的狩猎技艺,是以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加快度。”安菲尼斯赶上了众人,面色和气息丝毫没有因战斗而变化,看来这种等级的怪物连与教官相斗的资格都没有。 再一次被他的实力震慑,少年们无意识地遵循了六星猎人的指令,脚下加,保持着队形朝着兽潮的中心走去。 一百零二章 尾锤龙 “兽潮带只有不到三公里吧。WwW COM”熊不二一边前行一边问道,“我们如果放开度的话,最多三十分钟就能跑到尽头。”几分钟都没有新的怪物袭来,大个子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谨慎呢?” “除非我们有四个三星以上的猎人组成的探索队。”申屠妙玲讥笑道,“我们大摇大摆地前进的话,周围的怪物都会被引来,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的。” “的没错。”罗平阳点头,“怪物在这里的分布情况更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每只怪物都可以看做一个网眼,如果不管不顾地直冲过去的话,最终一定会被怪物大军网住的。” “看起来……”走在前面的安菲尼斯停下了脚步,“我们已经被网住了。” 队的四周在同一时刻出现了怪物的踪迹。 正前方一个庞大的黑影挡住了众人的去路,背后的草地中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树冠的高度上,几只种属不明的飞行类怪物有序地悬停在空中,侧后方金芒和紫芒交错闪动,似乎也有怪物正在伺机待。 在贾晓的感知中,他们的周围出现了四种怪物,隐隐有将队伍合围的趋势。即使算上上一个月的实战,这也是见习猎人们遇到过的最大的怪物集群了。一股冷汗从少年的背后冒出来,他强自抑制住自己的胆怯,先前的实战训练至少让贾晓的抗压能力提高了一个档次。 “上的那一群是蛇龙。”申屠妙玲向队的成员介绍着怪物的情报,女孩拥有着比年龄更丰富的知识储量,尤其是在对怪物的认识上,“食腐的,一般不会参与正面战斗……但是这兽潮处处透着古怪,它们被激出凶性也不是不可能。” “我以为鬼狩蛛是独居的。”熊不二有些奇怪,侧后方的怪物缓缓走来,标志性的巨大腹部和盾爪在众人面前显现,居然是见习猎人们第一次集体实战时出现过的巨大蜘蛛。 “不是鬼狩蛛。”贾晓指着怪物身上金色的纹块,“这个是骇狩蛛,鬼狩蛛的亚种。” “有什么不同吗?”熊不二问,“长得更吓人一些?” “还记得当初让你吃过苦头的毒吗?”贾晓的脸色有些难看,“骇狩蛛的毒网更加猛烈——不但如此,它还具备另外一种毒网,虽然并不致命,但是可以让人瞬间麻痹。我敢打赌就算你能受得了被它的猛毒弄死,也不愿意在自己全身瘫软的情况下,享受被怪物的口器一点点消化掉骨头的感觉。” 当初熊不二不心被鬼狩蛛的毒网缠住,吃了教官的药后上吐下泻有几日才缓过劲来。强壮的少年不害怕受伤,但却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全身无力的感觉了。 “后面的那个……是刚刚干掉的大怪鸟的亲族来报仇了吗?”女孩低声道,她缓缓地将背后的折叠弓抽出来,优雅地一甩,长弓打开,“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不要做多余的事。”看见女孩摆出了战斗姿势,安菲尼斯呵道,几人被怪物围住了前后左右的全部道路,一时之间只能摆出防守队形,静待怪物的进攻。 “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吗?”假子像是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口中的零食瞬间被咬断,“我觉得我们真的卷进麻烦中了。” 像是在呼应少年的惊惧,队伍正面那个始终未曾看见全貌的巨大黑影缓缓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几个少年都在心里齐齐地骂了一声。 正面走来的这只怪物差不多有**米高,身宽也过五米,仅仅一个脑袋的大就和学员中体型最大的熊不二不遑多让。它长着野牛的头角,背后的两个驼峰高高鼓起,两只粗大的角质后蹄在地面上每每印出一个个又大又深的脚印。 怪物身周的甲壳上长着厚厚的苔藓,身体侧面更是垂下了不知是长毛还是寄生植物的藤,整只怪物像一个走动的山一样,一步一晃地向众人靠近。从远处看去,怪物绿色的苔甲像是和四周的景物仿佛融为一体,怪不得偌大一只怪物,直到靠近百米之后,众人才看清它的本来面目。 “我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书里都没有。”女孩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怪物的后半个身子还隐藏在树丛后面,不过只看已经露出的部分,整只怪物的体长也要过二十米,重量起码要有接近十吨。若是它开足马力向菜鸟们冲过来,毫无疑问便会像海啸之于蚁穴一样席卷而过,只命不留。 安菲尼斯和罗平阳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凝重。正面袭来的怪物叫尾锤龙,相比于东卫城附近的溪谷来,更加南方的水没林和沼泽才是它最适宜生活的地方。这种怪物虽然是素食种,但是对食物数量的要求很大,领地意识很强,性格又暴躁易怒,为了不让这个种族的活动影响到金羽城的展,工会早早地就组织猎人将其赶到了南方去。 在溪谷中遇见了本应在周边猎场中绝迹的强大物种,两个六星猎人对此行的危险程度又增高了几分。还有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对于自保能力不强的见习猎人来几乎就像堑。 尽管是草食种,但尾锤龙的生态位却要远高于后三者,这正是提前到达了围堵现场的一众掠食种和怪物族群选择按兵不动的原因。尽管兽潮让怪物变得更加狂暴,但是象征着自然秩序的生态压制规则仍然没有失效。 所以尾锤龙动了。 庞大的身躯像山岳般朝着林间的来客碾压过来,怪物的身体摇摆着,背后如同巨锤一般的大尾巴随着奔跑来回摆动。 “龙车!”贾晓高声预警道。 随着少年的一声大喝,对峙的一队猎人和怪物就像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怪物用声音各异的鸣叫和嘶吼声呼唤着彼此,一股脑地向人类一方冲去。谷地的出口在尾锤龙的后方,但要越过这座移动的肉山几乎是不可能的,顶着巨大的压迫力,少年们不得不朝侧面躲避开。 然而尾锤龙的冲锋比看上去要灵活得多,怪物在半路上还有余力微调方向,无论少年们腾挪了多远,两只金褐色的牛角总能以最快的方式调整过来,面对众人。 眼见着怪物越来越近,度也越来越快,贾晓下意识地举剑横档。就在这时,一束重锤化作的流光朝着巨大的怪物猛然袭去。 一百零三章 群兽乱 罗平阳没有选择挥锤硬挡怪物的攻击,即使是得到过工会特殊荣誉的六星猎人,在单纯的力量上也不是怪物的对手,否则的话,他便不是猎人,而是猎神了。 Ww W COM 事实上即使是巅峰时期的黑氅猎人,力量也不及怪物的十分之一,他能做的,只有将蓄力已久的重锤砸向怪物的侧脸,用横向的力道带偏尾锤龙冲锋的方向。 龙车擦着一众菜鸟的身体险而又险地飞掠而过,但只是侧面承受了龙车带起的劲风,体重较轻的申屠妙玲便不自觉地向后趔趄了几步。 “不要呆,向谷口跑!”安菲大喊道,“全!” 以尾锤龙的攻击为信号,众怪物也迫不及待地起了攻击,想要向这几个人类泄不知从何而起的怒火。骇狩蛛第一个到达了自己的进攻位置,它将巨大的腹部收紧,一股粘稠的毒网从下腹的腺体中挤压到口腔里,朝着众人喷射而去。 激射而出的毒网居然是金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好看的流光,不过熊不二知道,这大概就是贾晓口中的可以让人瞬间麻痹的猛毒了。他举盾格挡,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安菲尼斯横身挡在他面前,手中的回旋镖高地转动起来,将飞来的一滩毒网打散成了细碎的金色飞沫。 熊不二尴尬地收起盾牌,飞地跟上其他见习猎人。 见到有部分人类想要逃走,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蛇龙们放弃了自己把守的方位,纷纷嘶鸣着冲了上去。 这些怪物有着蛇一样细长的身体,长着和飞龙种无二的薄薄的肉翼。怪物的尾巴上似乎长着能够音的器官,飞行的时候能够扬起一片“沙沙”的铃声。 蛇龙虽然体型,却能喷射出深紫色的腐蚀性毒液,虽然度不快,但架不住数量太多。十几只怪物在空中不断地骚扰,加之身后的大怪鸟也紧追不舍地吐出了灼热的粘液,少年们在这样的交叉火力下不断腾挪,却是找不到脱出怪物堵截范围的好方法。 申屠妙玲弯弓搭箭,当空射下一只蛇龙,箭支正从腹部刺入,穿透了蛇龙单薄的肉身。但是此举并没有吓退怪物群,反而让蛇龙们更加疯狂地向众人飞掠过来。这些怪物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物种,爪子和牙齿都并不尖利,只能依靠数量和翅膀封锁住猎物的行动,遮蔽他们的视野,然后用唯一的武器毒液将猎物折磨至死。 笨重的大剑和长枪难以击中灵活的怪物,仅靠申屠妙玲的弓箭效率又太低。怪物在少年们身边不断穿梭迂回,让见习猎人们自顾不暇。远处的尾锤龙已经停住了前冲的势头,若是被他调转过来攻向众人,多面夹击之下,逃出生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安菲尼斯巨大的回旋镖此刻成了众人救命的利器,飞镖打着旋从蛇龙群中间掠过,所到之处割断了数头怪物的翅膀,七八只细长的身体无力地从空中坠落,余下的也受惊退却出十几米,给了菜鸟们宝贵的喘息时间。 “从东南方向突围!”罗平阳大喊,他一个人接下了大怪鸟和鬼狩蛛的所有远程攻击,受到一众学员掣肘,高大的猎人无法离开他们几米的范围内,更不能主动出击去干掉其中任何一只怪物。 见习猎人也现了教官们的窘境,但是安菲尼斯明令禁止他们参与战斗,只能在两人的护送下没命地向前逃。 尾锤龙花了很久才停止住自己龙车的冲势,它沉重的身体撞倒了沿途五六棵树,仅一击就在战场附近扫出了一片开阔地。这只怪物是逃亡队伍最大的威胁,尽管在应付着其它怪物的攻击,两个教官还是分别放了一半的注意力在它的身上。 一击不中的巨大牛兽转身回来,尾巴上的角质大锤被甩得鼓荡出去,它两只粗大的后腿在地上缓缓地旋转起来。怪物的身体和巨大的尾锤正如子母球的两端一样,却是越转越快,将周围的草木也卷入了进去。 尽管众人心有所知,怪物正在做着出招前的蓄势,等到这吨余的身体转达到最大后,势必是惊的一击,但眼下安菲尼斯正在和蛇龙纠缠,罗平阳也正在帮学员们抵挡着来自大怪鸟和骇狩蛛铺盖地的远程攻击,一时间竟然是空不出手来。 熊不二的长枪举起又放下,他并不是不想与尾锤龙战斗,事实上,这只庞然大物已经激起了他冲的战意。然而他若是停下来,全队的步调都要随之减缓,很有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险中。大熊虽然好战而自负,但并不傻。 尾锤龙的兽体旋风逐渐成型,草叶和砂土在他的周围卷起一股云流,周围较细的树干只是轻轻地擦到了甲壳锤的一点边缘,就从中间断裂开,稍粗的也只不过能多撑一到两击。 一只距离这辆旋转战车最近的蛇龙惨嚎着被卷入了尾锤龙的身边,只听一道滑稽的“噗叽”声,蛇龙的整个身体便被打碎成一坨肉泥,血雾四散迸飞。 战场中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怪物的凶性,猛兽们口中的毒液和火球像是不要钱一般朝着逃亡的众人飞射而去。罗平阳将链锤舞成一道风轮,高旋转的锁链形成的圆形盾牌堪堪挡住了又一波怪物的攻击,但是这种方式太消耗体力,只能作为权宜之计,不能靠它来守住每一波攻势。 众人依言向东南方边打边逃,方才跑出三四百米。身后的众怪物尽管联起手来,智能始终要比人类低下,不能把围堵的形势保持下去。怪物们被猎人寻到了突围的方向,在阵型拉扯之下,逐渐被甩在了身后。但几只凶兽的脚力都不弱:大怪鸟一边喷吐火球一边癫狂地奔跑着,骇狩蛛用盾爪戳地辅助着奔跑,空中残余的蛇龙更是在枝桠间穿行无阻。 更引人注目的是尾锤龙,牛与骆驼的变种兽边转边跑,居然没有落在最后面,反而是越走越快,在追击的队伍中间划出一大片地方,旁的怪物纷纷不敢近身。 眼见着猎人们再次被蛇龙群的一波不要命般的攻击所阻挡,尾锤龙和猎人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 一声低沉的龙吟伴随着碎石和木屑飞啸声出现在众人的耳畔。 “哞——”怪物不仅身体像牛,连叫声也与野牛别无二致,这叫声在旋转中出,飘忽不定,时远时近。 “都散开!大家伙要攻击了!”罗平阳第一个反应过来。 一百零四章 捍地击 山飞了起来。 WwWCOM 在场的每个见习猎人,都预感到那头庞然大物必将以雷霆之势出最酷烈的一击,但是没有一个猜得出来会是这种进攻方式。 尾锤龙将沉重的尾巴向空中甩去,巨大的惯性让它被自己的尾锤牵引着飞上了空中。几吨重的身体仿若无物般拔地而起,轻盈地冲破了树冠的屏障,飞掠到了毫无遮拦的高空。 怪物的身体如同无人操控的流星锤,划着弧线从空中呼啸而过,在越过了最高点后,巨大的尾锤直指奔逃的众猎人,就要将整个身体朝着他们砸过来。 尾锤龙的尾巴不仅充当着它飞行的动力,在空中还能当做舵。瘤状的尾巴在飞行中不断微调着方向,时时都指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菜鸟们尽管在第一时间就四散分开,但巨大的怪物身体有二十余米长,在无法判断落点的前提下,范围的躲闪几乎是徒劳的。在更大的圈子外又有一众飞龙和甲壳种在骚扰拦截,一时间竟是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 时间已经容不得少年们犹豫了,肉山携着风雷之声已经再次穿透了树冠的遮蔽,来到了众人的头顶。 贾晓在百忙中感觉到身后有金光闪过,骇狩蛛居然在此时从身后偷袭了一记麻痹毒丝过来。少年只得抽身回避,却冷不防站在了尾锤龙的落点上。 “轰!” 一记崩山裂石之声响彻众人的耳畔,巨大的牛兽先是尾锤落地,而后整个上身都砸在了地上。地面的尘土和草木瞬间飞溅起来近人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紧接着,地面就像不堪重负一般颤抖了起来。怪物的砸击造成的地震似乎在瞬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浪潮,让侥幸逃过一劫的少年站立不稳,熊不二在地上趔趄着几欲跌倒,女孩子更是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 “贾晓!” “假子!” 众人不待将自己的情况稳定住,就急忙地唤起了本来站在怪物下方的贾晓。 扬起的尘土又簌簌地落下,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这一击不但遏制了猎人队伍的逃跑度,同样也给怪物们的进攻造成了麻烦。身体单薄的蛇龙根本禁不住冲击带来的气浪,七扭八歪地四处飞散,大怪鸟和骇狩蛛也用翅膀和盾爪护住了自己,以防爆散的树枝和石块打中要害。 不过见习猎人中没有人靠着这短暂的机会逃跑,而是呆呆地望着尘土散尽的地方。 巨大的尾锤龙趴在地上,强大的冲击力让怪物也无法在落地时保持站立的身姿。少年们亲眼看到大剑少年消失在尾锤龙身下,湮没在尘海之中,然而此时怪物的身边空空旷旷的,哪里还有贾晓的影子。 难道在突围的道路还没有走完一半的时候,我们就要损失一个同伴了吗?幸存者的心已经降到了冰点。 教官安菲也放下了手中的回旋镖,眼睛睁大而有些失焦。 “咳咳……”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尾锤龙的身下传来,罗平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那里去,他的金属腿还压在怪物的肚皮下面,但是其它地方都完好无虞,只是受了些震动,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我没事。”听见了贾晓的声音,众人才算放下心来。少年却是坐在了远处一堆倒掉的树干中间,精神显得有些颓然,好在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就在尾锤龙即将落下的一刹那,罗平阳用手中的锤子卷上了少年的腰部,在空中将他甩了出去,但是反作力却让老猎人自己飞到了尾锤龙的脚下。好在经验丰富的黑氅猎人用抽回的铁链拴在了一棵树上,才勉强让大半个身子抽出来。 在一瞬间能做到这些事情的,也就只有实力深不可测的罗平阳了,贾晓暗叹一声,从木堆间脱身出来。 尾锤龙的这个大招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类型,无论有没有得到战果,自己都会被反震的力量击得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这样的招数一般都是决定胜负的终手。但是这方兽潮好像拥有一种魔力,让强如尾锤龙的怪物也失去了对局势的判断力,只是对闯入兽潮的异类尽己所能地疯狂攻击。 罗平阳的金属腿在尾锤龙的腹下被砸得有些弯折,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抽出来。但是实心的棍状腿已经弯成了一个弧度,黑氅猎人暂时却站不直了,他一瘸一拐地跑去拉住归队的贾晓。 “谢谢。”尽管猝不及防地被扔出去,摔在树木间着实有些痛,但是相比被锤成肉饼也已经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了。 “我过,我会护住你们的。” 经历了短暂的混乱,怪物们也重新稳住了阵脚。尾锤龙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背后的驼峰上雾气缭绕,分明是高温的汗液蒸出来了。 暂时不需要关心这个大块头,但是其余的怪物联合起来也已经非常棘手了。铺盖地的远程攻击再次袭来,见习猎人们且战且退地向谷口进。失去了尾锤龙的震慑,一众领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金紫色的骇狩蛛先难,用盾爪辅助着节肢向前高运动,向猎人队伍起了“虫车”。 “不能让他们自己打起来吗?”骇狩蛛虽然不是菜鸟们轻易能狩猎的类型,但是这种等级的冲锋他们要躲开还是很轻松的。熊不二一边闪身躲避,重新寻觅了一个逃遁路线,一边问道。 “不行的。”申屠妙玲心细如,“这里的怪物好像被什么组织起来了一样。不那只大个子龙刚刚干掉了蛇龙的族类,它的同伴并没有反应,只看在刚刚的攻击中,怪物之间互相误伤的情况数不胜数,却并没有一只怪物因此而愤怒地主动互相攻击。” “又是古龙种干的好事吗。”贾晓仍然心有余悸。神秘的古龙种据个个都有改变象,造成自然灾害的逆能力,可是在极远之外,仅凭一声吼叫便能让山谷中所有的怪物戮力合作,这已经不是龙能做到的了,是神还差不多。 “我来料理这些怪物吧。”罗平阳停下了脚步,“我的腿被打坏了,这样吊在队伍末尾还不如留下来断后。” 一百零五章 故友会 “不,你和他们一起走。WwWCOM”安菲尼斯也停了下来,他侧身让过一颗大怪鸟的火球,燃烧的硝液打在草丛中,燃起一堆火苗,“到了工会的地盘上,我需要你和他们交涉。” 战场上容不得众人争辩,安菲和罗平阳拥有队的最高话语权,而在二者之间,又属教官安菲为最。高大的猎人点头应着,没有丝毫犹豫地带着余下的众人向前跑去。 奔跑中的罗平阳向着教官打了个手势,两个默契无双的队友心领神会。安菲的回旋镖再度甩出,击中了骇狩蛛背甲上的装饰鬼眼。怪物的这个部位是雌性择偶的主要依据,鬼眼的亮度和大代表了一只骇狩蛛的生育能力,破坏此处是断子绝孙般的仇恨。骇狩蛛乍一受击,怪叫一声,放弃了追击逃跑的众人,朝着攻击的源头爬去。 前路受阻,大怪鸟也被挡在巨大蜘蛛的身后,不得通过。蛇龙悬浮的高度并不高,也迫不得已地想要绕开庞大的骇狩蛛,追击的队伍在这一刻被轻易地阻断。短暂的停顿让兽群和学员间的距离又拉远了几十米,不过教官可不仅满意于此。安菲尼斯眼疾手快,从背后抽出一只红色的爆桶,用武器一磕,高高地抛到空中。 抛起爆桶的一刻,艾露猫便蜷缩身体趴在了地上,巨大的回旋镖在背后乱转,自然成盾状。 “轰!” 木桶在空中炸开,气浪向四面八方翻卷。这只爆桶是教官为群战特意制作的,外壳上镶嵌了数以千计的细铁珠,随着一声轰鸣,铁珠高飞出,让围在附近的怪物淋了一场“铁雨”。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安菲尼斯还是被炸浪拍在了地上,背后的巨旋镖向下一压,榨得艾露干瘦的身体咯吱作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爆豆般的声音,是铁珠打在了飞镖的外侧。 细的颗粒打在怪物们的鳞甲上,噼噼啪啪地一阵响动,有一些击碎了怪物的外壳,直射进肉里去。几只怪物直接暴露在爆炸方向的部位全都血肉模糊。虽然伤势并不重,但是创口内异物滚动,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蛇龙中被直射到翅膀的,已经摇摇晃晃地飞不稳了。 怪物们不约而同地一声嚎叫,放弃了已经跑到百余米外的逃亡队伍,专心对付这个弱却手段频出的兽人族。 大怪鸟不待爆炸的烟雾散去,就急不可耐地向着艾露猫所处的位置喷出了一记火球。教官怎能被这样的攻击打中,他就地一滚让到旁边,猛地挺身站了起来。幸存的蛇龙在空中盘旋了半圈,口中紫色的毒液连绵不断地喷吐出来,身材细长,体态娇的怪物制造毒液的度快得出奇。 “噗滋——”骇狩蛛巨大的腹部一收缩,一滩金色的粘网喷薄而出。安菲尼斯正在躲避蛇龙的攒射,不意被这股粘液挡在了必经之路上。这股毒网已经在怪物的口器中被搅拌成了胶状,安菲用门板样的飞镖一挡,却是被击得后退了好几步。 “哎呀,果然还是被逼到这种境地了吗。”看着围攻上来的怪物群,老艾露自言自语道,“看来得拿出些本事来才行了。” 猛然间,教官觉得空似乎阴暗了几分,他一抬头,现自己的上方正悬着一颗巨大的角质重锤。尾锤龙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倒退着来到老猫身边,尾巴向下一扫,朝他拍去。 “教官!”刚刚爆桶的炸裂声吸引了远处猎人的注意,正在逃跑的菜鸟们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却正巧看见安菲尼斯张开双臂,被牛兽的大尾巴砸进了土里的场景。 “不要停下,继续跑。”罗平阳重重地,他的金属腿弯折着,只能一蹦一跳地向前跑,看着甚是滑稽。 “我们得去把他救回来啊!”贾晓焦急地。战前信誓旦旦地声称要保证众人的安全,而此刻却如此轻易地被击倒,这个教官纵然不靠谱,但少年也不愿意将他弃之不顾。 “老师不会有事的。”罗平阳笃定地。 “那只猫可是被砸扁了啊。”尽管和教官合不来,看到这番景象后,熊不二还是不愿意就此逃跑。 “我他不会有事的!”黑氅猎人再次提高了音量,这个沉默的猎人此时才显出了和安菲一样霸道的一面。罗平阳的任务是将众人送出谷地,无论如何都要以少年们的安全为准。 大熊这才萧萧地望了一眼远处的众怪物,心道“可不是我不想帮忙啊”,跟着罗平阳远远地逃开。 四人跑出近千米,再没有怪物追上来。大概附近的凶兽听见了彼处的响声,都跑到了安菲尼斯所在的战场附近。 “不需要处理一下你的……额……助行道具吗?”奔跑中贾晓心地提问道,罗平阳的跑步姿势变形得厉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那一跳一跳的动作颇费体力。 “不需要。”黑氅猎人不知是真的游刃有余还是在死撑。 “按照教官的法,我们最多还有一公里就会到达工会的防线上。”申屠妙玲道,刚刚看到教官受难,此刻的女孩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要再停留了,迟则生变。” 先前在林区才推进了不到两公里,就遇到了一队阵势庞大的兽群,经历了一次几欲减员的危机,再往前走不知道还要遇见什么。队伍中唯一的依仗罗平阳此时战力也有所减少,教官这样安排似乎并不担心安全上会出什么差池。 也许那只老猫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吧,联想到被重锤砸中头顶的安菲尼斯,熊不二打了一个激灵,将那个画面从脑海中挥走,专心地赶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个子背脊上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一股熟悉而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来。 “我们被跟踪了!”他警觉地提醒道。 “在哪里?”罗平阳开口问。 “不知道……”大个子一咧嘴,他的感觉并不来源于五感,而是自他恐怖的战斗直觉。少年暴烈的战斗风格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先前他就是冥冥中有了一种被带有敌意的家伙盯住的感觉。 在营地中已经体尝过熊不二敏感的探知能力,贾晓对他的直觉深信不疑,少年马上朝四周顾盼,期图能找到躲在暗处的怪物。 “八点钟方向,树上。”假子的面色有些惨白,“是我们遇见过的家伙。” 一百零六章 锁龙锤 六星猎人罗平阳在心中暗暗称赞了一下几个菜鸟。 Ww W COM他本人并不以探知能力见长,在和安菲尼斯结伴狩猎的时候,大多数的寻踪工作都是交给老师的。但是能够站在自由猎人的顶点,黑氅猎人也几乎没有什么太过致命的短板,也就是,他的寻踪能力相比一般的三星四星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刻,两个见习猎人却比自己还要率先现了怪物的行踪,对于初涉猎人之道的众人来,已经是可以自傲的事情了。 少年们却并不知道这些,他们的注意力全被隐藏着的怪物所吸引去了。不过菜鸟终究还是菜鸟,刚一现怪物,三个人的注意力就全都集结在了它的身上。对于五感敏锐的怪物来,些许的注意都会引起它们的警觉。见已经被埋伏的猎物现了,树上的神秘怪物低嚎一声,跳出隐藏的树冠,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迅龙……”怪物蝙蝠似的长翼带起一阵狂风,粗而长的尾巴在风中不断摆动,尾尖上密密麻麻的针样骨鳞唤起了贾晓和熊不二的记忆。 这只怪物战力如何暂且不论,但度绝对是同位阶的怪物中数一数二的。换言之,如果它不愿意让众人逃跑,那么直到它丧失战斗能力之前,没有人可以从怪物迅捷如风的行动中逃开。 迅龙已经开动了他的战斗状态,两只眼睛充血涨大,在光化日之下居然闪烁着令人目眩的红光。怪物似猫似蝠的脑袋正对着四个逃亡的猎人,青黑色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这只怪物在初见时就被六星猎人认定成“不是见习猎人能击败的怪物”,事实上一个四人的三星猎人队,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单独遇到了迅龙,都有极大的可能全军覆没。 迅龙这个物种似乎生就是为了战斗和暗杀而生的,它的巨大蝠翼可以让其在低空中自由地滑翔,强壮而带有厚厚的肉垫的腿则能在高移动时也保持无声,十米有余的柔韧尾巴无论是抽打还是绞缠都无往不利。被其盯上的猎物往往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就被无声无息地干掉了。 “要怎么办?”少年们紧张起来。 “保持移动。”罗平阳用身体护住少年,缓缓地带着众人向侧面移动。几个人的路线本来已经偏离了最短的方向,乍一改道,却是离目的地更远了。 队伍刚刚作出路线的选择,迅龙就马上作出了反应。巨大的龙影轻巧地腾空而起,落在少年们的必经之路上。 “不会让我们轻易地过去啊。”罗平阳喃喃道。 行动敏捷的怪物是黑氅猎人最不愿意应对的在断腿之后猎人的行动能力相比从前五不存一,若是单打独斗的话,老猎人有信心和迅龙战得旗鼓相当,但带着三个累赘,罗平阳便没有把握防住怪物突然对见习生的攻击。 “一直向前,跑!”现众学员减缓了前进度,老猎人督促道,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已经有了计议。 有了前次舍身救贾晓的铺垫,少年们没有任何犹豫地听从了黑氅猎人的话,三人在行动中骤然加,向着迅龙自杀式地冲上去。 老猎人的重锤后先至,越过跑在最前面的熊不二,直奔迅龙的头面。锤子在离怪物还有五米的时候,巨兽动了,它的尾巴化作一根粗大的黑色鞭子,向锤柄处抽去。 “铛!”尾鞭准确地打在锁链和锤柄的接缝处,那里正是猎人使力的关键点,失去了后劲的重锤在半空中失,软软地悬挂在怪物尾尖的骨刺上。 罗平阳好像料到了一样,在怪物甩尾的前一刻便将铁链向后振甩,锁链猛然绷直,将猎人和怪物连接起来。黑氅猎人毫不犹豫,顺着怪物尾巴回荡的力道,整个人飞越而起,就在少年们的身侧飞掠了过去,眨眼间已经被拉到了怪物的面前。 空中的罗平阳右臂肌肉鼓胀,锤子像是有灵性一般脱离了怪物的尾巴,回到了猎人的手上。六星猎人就借着下坠的力道,高举重锤,对着迅龙的头部猛地砸击了下去。 “轰!”单看这一锤的声势,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一柄被减轻了重量的空心锤。锤头似有千钧之力,让迅龙的颈部向下一低,脑袋砸在了地面上。 此一轮攻击借着怪物尾巴的力量,不但让猎人快地接近了十几米外的怪物,还趁势动了如此狂暴的一击,看到这番光景的熊不二几乎就要停下来拍手叫好了。 锤击减缓了落地的冲势,罗平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但右腿还是没有习惯变弯的金属棍,猎人上身微不可查地一晃,化解了身形不稳的尴尬局面。 老猎人双手握锤,不待怪物从地上爬起来,便再次抡出一击,大锤自右向左扫过面前的扇面,打在迅龙的侧脸上。 “嗷!”连续受到了两次重击,怪物痛嚎起来,本已爬起一半来的身姿又侧趴了下去。罗平阳对自己的战果看也不看,几乎不假思索地挥出了第三锤,这一锤又是接连着上一锤的终势,自左下向右上挑击出去。被连续击中的怪物本想将头颈向侧面偏移一个角度,避开正面的人类,却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锤面,被打中了下巴,头颈上扬,向后退了一大步。 这方狭窄的战场上由是出现了奇异的一幕,六星猎人罗平阳不假思索地挥动着每一锤,但每一锤击下去却都能轻易地砸中怪物。这些攻击大部分都落在了它的头上,少部分打在脖子上和挥动的翼爪上,迅龙硬生生地受了每一击,却好像四肢都冻结了一般,无法向远处退开。 “锤锁……”女孩跑在最后面,将这副场面尽收眼底。 仔细看去,老猎人的每一击都是卡在怪物击中失衡后调整身形的瞬间,每一击都能正好打在怪物或起身或后退时出力最大的部位。猎人或横扫或纵振,或迎击上挑,全都是修习锤法入门者都能掌握的攻击动作,然而这些动作遵循着一个美妙的节奏,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迅龙的动作。 “这就是……高阶猎人和我们的不同吗?”这场战斗已经上升到了见习猎人们无法企及的层次,罗平阳的动作少年们每一击都能看得明明白白,但却没有人看得懂这种对战场精密到纤毫的把控是如何造成的。 一百零七章 生死决 眼见罗平阳像打桩一样击打着迅龙的脑袋,锤子如同雨点一般落在怪物柔韧的鳞皮上,见习猎人们恍然间觉得似乎危险已然不大了。Ww W COM “继续走。”贾晓看出了些端倪,“助教的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的。” 罗平阳似乎在运用一种秘法,能够短时间内调动人全身的体力和精神,这种秘法和聂洋使出“突劲”的原理别无二致,不过效率和维持时间上都远远地过后者。 “锤锁”是用大锤连续击打怪物的某一部位,造成连续不断的硬直,从而获得类似“锁住怪物”的效果。这种攻击方式虽然不需要太过移动,偶尔在方寸之地调整一下自身的攻击位置就足矣,能够很好地弥补黑氅猎人行动不便的缺点。但是其最大的凭依则是猎人短时间内精气神的高度集中,需要以最快的度判断出迅龙调整身形的方式并加以反应。可以这短短几十秒的锤锁,融会了罗平阳大半生作为猎人的知识和经验,代表了他顶峰的反应力和判断力。 然而这种过度透支自身的锤法并不能持久,因为人不可能长时间地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也很难在长时间内维持高负荷的体力输出。重锤在挥动之间已经渐渐地滞慢下去,猎人的额头也已经见汗,攻势已经摇摇欲坠。 迅龙在这种连续的锤击下也不好过,巨兽的头颈连连受击,鳞片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头脸上也覆上了一层淤伤,眼睛更是高高肿起。不过更重的伤势还是在内里,罗平阳的每一锤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波动,更要甚于装配了“气绝”的封尘,震动透过表面直击怪物的脑部,迅龙已经晕乎乎的不辨东西了。身长二十余米的怪物拥有远人类的体力和庞大的生命力,即使在这种攻击下,却仍然没有失去战斗力。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罗平阳维持不住攻势,便会迎来怪物猛烈的反戈一击 这场战斗已经演变成了罗平阳和迅龙体力的对拼,谁先承受不住消耗,谁就倒下。即使在倒下前变招,也要遭受更多的损失。 迅龙第一个受不了了。再一次被罗平阳打倒,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缩起脖子,护住脑袋,直接趴在了地上。节奏骤然被破坏,猎人的一记迎击锤无功而返,迅龙就保持着趴地的姿势,以近乎不可能的方式扇动了两下翅膀,腾空而起。 低空是迅龙的下,它们的宽大蝠翼并不能飞太高,但是用来辅助跳跃和低空飞掠却是极好的利器。怪物鲜红光的眼睛瞟了一眼消失在林海尽头的见习猎人们——在大多数食草的怪物中,留下来抵御自己的都是老弱病残的将死之兽,而仓皇奔逃的才是鲜美肥嫩的食材。 怪物心计已定,他假意扑向罗平阳,惹得猎人举锤相扛,身体却在接触的前一刻突然变向,飞往见习猎人逃遁的方向。 六星猎人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将巨锤再次甩出,锤头旋转着勾向了迅龙的后腿。猎人吐气开声,居然用铁链将迅龙在空中拉得倒退回来。 异样的一声嚎叫,迅龙升力已尽,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封尘曾多次尝试过用绳子限制住飞行类怪物的逃跑,若是被他看见教官仅用一人之力,就能做到连粗大的树干都做不到的事情,不知又要如何唏嘘。 “再怎么失格,我好歹也是个高阶猎人吧。”罗平阳一步一跳地向怪物的落点跑去,“不会让你这么跑掉的。” ………… “所以……现在就是安全了吗?”贾晓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自迅龙的战场逃出来,见习猎人们又以冲刺的度狂奔了一公里,这才在贾晓的提议下停了下来。 “在遇到工会猎人之前,我们永远称不上是安全。”女孩警惕地用弓箭瞄着附近的巨石后和树冠上,托刚刚两次袭击的福,她现在觉得从哪里都有可能突然蹦出一只怪物。 “我就过,这个主意坏透了。”熊不二将枪尖向地上一戳,恨恨地。安菲尼斯生死不知,罗平阳也被棘手的迅龙拖在了原地,不知何时才能跟上来。队伍的两个依仗此刻接连离开,将三个对凶险的兽潮几乎毫无抵抗力的新手留在了兽潮的中心。 “所以,你们觉得,接下来要怎么行动?”贾晓一字一顿地。 “继续前进吧,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了。”熊不二沉声。 “走去送死吗?”申屠妙玲反驳道,“你们又不是没看到这些怪物的异状,没有教官的庇护,我们可能连五百米都走不出去。” “你就是害怕了吧。”熊不二讥笑道。 “我并不胆。”申屠妙玲有些不悦,“勇敢和没脑子是两回事。” 女孩和大个子相对怒目着,贾晓只得讪讪地伸出双手将二人隔开,“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决策,在这里耽搁的越久,我们的危险就越大。” 向前走吗?还是原地等罗平阳跟上来?一众少年心里没有任何的打算。此刻这个临时拉成的队最大的短板纤毫毕现地显露出来。 他们没有一个队长。 五个少年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背景,尽管一朝被打入了流放之地,但属于各自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在先前的一个月中,他们能够联合在一起,更多的是因为生命的威胁——安菲尼斯引去营地的怪物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能够单打独斗击败的。 然而战斗之外,每个人都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尽量避免和它人产生交集。这种脆弱而无序的联合形式虽然帮助他们渡过了最初的难关,但那段时间仅仅是单调的战斗——他们或许形成了不错的战斗默契,但是在决策上仍然是谁也不服谁。 “我们投票吧。”女孩目光灼灼地看着贾晓,二人的意见相左,贾晓的决定就至关重要了。 “我们留下来等罗教官。”少年,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大个子。 “我不会跟你们一起在这里耗时间的。”熊不二怒意上涌,两个队友都对他的建议视而不见,让他的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恨急地转身欲走。 假子敏锐地拉住他的胳膊,“不要耍脾气,在这里分开会死的更快。” 熊不二不屑地背过身去,“我不像你们,离开了教官的庇护就什么都不是。” 贾晓的语气软下来,“大熊,你这样就有些不合适了。我们好歹也是在训练营中日夜联手作战的伙伴,彼此的战力想必你我都清楚。你也看到这股兽潮中,我们平日拿来训练的强大怪物只能作为兽群的跟班,林中的危险乎我们所有人的能力。”他循循地,“我知道你在担心,每多在这里呆一秒,就会有遭遇强大怪物的可能,但是失去了强者的保护,我们一样会有危险。” “我们都是聪明人,每一个人的决定都有自己的道理。”假子看着熊不二的眼睛,“但是现在,我们要的不是正确的决策,而是统一的步调,我们要团结。” “十分钟。”一阵沉默后,熊不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等到与否,我们都离开。” 一百零八章 潜伏者 “果然还是老了啊。 Ww W COM”安菲尼斯自嘲地叹声道,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个挺身从地上站起来。 艾露裸露的茶褐色皮毛上被汗水和泥土抹污了不少,兽人族是生的洁癖,但安菲尼斯却并不以为意。 教官的黑色大氅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挂在身上比之粗鄙的破布还有不如,披风上有多处灼烧和腐蚀的痕迹,和会喷吐一些麻烦液体的怪物战斗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沾上一些。 不过安菲尼斯的精神还算不错,他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露出两只虎牙,这副姿态配上一副苍老的面孔却有种异样的萌感。如果学员们看到了他的样子,一定会以为这只老猫刚刚在旅游胜地结云村的温泉里泡了一整个上午。 如果忽略掉他所处的战场的话——或者曾经是战场的废墟的话。 这片树林已经彻底被毁了,再粗壮的树木也抵不住几只怪物的联手攻击。以安菲尼斯为中心的百余平米内已经变成了一片毫无遮拦的空地,碍事的树木要么就被扫出了范围,要么就被击碎成了木屑,还有一些被烧得脆了,在几只巨兽的脚下湮灭成了尘土。 地面上稀稀落落地分布着几个直径两三米的圆形大坑,这是尾锤龙的杰作,闪着金色和紫色的不明粘液是骇狩蛛的成果,而还在冒着黑烟的烧焦的树干则是大怪鸟的功劳。 这三种痕迹在战场上散布的数量由多到少,几乎可以还原出怪物被击败的大致顺序——大怪鸟作为那之中实力最弱的,第一个被他所击败,紧接着是甲壳坚固的骇狩蛛,而尾锤龙则与教官缠斗了很久,地面上甚至还留下了牛兽尾锤上的几片脱落的甲壳。 鏖战过后的安菲尼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体味刚刚的战斗心得。 “毒蛇之牙”他喃喃地道,“暗影猎人,王国守备军,……” 有风吹过,地上的草叶沙沙作响。 “古龙观测局,猎杀者……”艾露仍然在列举着什么,“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出这个组织的名称时,安菲尼斯的语气变得有些揶揄,“你们不会是这个组织的人吧?” 附近明明没有任何人,他却好像在对谁问着话。 “好啦好啦!”安菲尼斯一副相熟而不耐的表情,“如你所见,我刚刚可是一个人对付了四只领级别的怪物,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打不动啦,阁下就出来一叙吧。” 草丛和树木依旧响着被风吹过的沙沙声,过了少顷,一个阴沉而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从战场边缘的乱木堆中响起:“为什么最后你要放走所有的怪物?” “这些怪物不似普通的被携裹进兽潮的凶兽一样,显露出单一的情绪。他们的性情也没有被古龙所影响而生改变。”安菲尼斯解释道,“它们只是被另一股意志覆盖了本来的思想。” “你是,它们被催眠了?”神秘人将信将疑。 “我已经见过了百米长的巨大古龙,也见过了沉睡在海底的远古遗迹。”安菲尼斯嘴角略微上扬,“想要接受这些事情也不是办不到。” “那你是怎么将这些怪物复原的?”暗处的人有了些兴趣。 “我觉得一个连身形都不露的宵之辈,是没有资格听我讲述我战斗的秘密的。”安菲尼斯再度挑衅道,“你觉得呢?” 遮蔽物后的人长久地沉默了一阵,而后:“如你所愿。” 艾露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右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巨旋镖的抓手处。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木堆后面走出来。 这人穿着全套的特制猎装——全套的意思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一寸皮肤裸露在外面。这套猎装颇为奇特,铠甲本身似乎是无色的,或者至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它的外壳随着日光的照射和猎人的移动在缓缓地改变着自己的颜色,让猎人能够尽量融入到环境中。猎人从阴影中走出来,铠甲便稍微变亮了些,暗暗与地面的土青色相合,让神秘人看上去就像一块人形的巨石。 自然界有不少奇特的怪物,有相当多的物种可以通过改变自己皮肤的颜色来躲避敌的攻击。自然,这些怪物的素材所制成的装备便会自带一种名为“隐秘”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让猎人不易被怪物现,适合擅长潜行和追踪的猎人。 而面前的神秘人,想要追踪的自然是教官安菲尼斯。 “只有一个人吗?”安菲尼斯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潜伏出的声音太大了,我还以为来的是一队毛手毛脚的边境猎人呢。” 神秘人的隐匿功夫并不差,事实上是非常好。他在安菲尼斯和怪物们战斗期间就已经来到了选定的隐匿地点。在艾露的整个狩猎过程中,都没有一个怪物朝他的方向哪怕看了一眼。 不过被站在自由猎人顶点的大师如此评价,神秘人的心中也有些低落,他引以为傲的隐匿技术在安菲尼斯面前似乎不值一提。这种动摇持续了不到两秒,隐藏在流光盔甲中的神秘人就醒悟过来——安菲尼斯只是在用垃圾话震慑他的心防。 这就是强者的力量吧,仅凭语言就能让人不能自已,神秘人暗自收摄了心神,沉声道:“现在我可以听一听你的秘诀了吧。”神秘人保持着正面对准安菲尼斯的方向,他的声音——“它”的声音,因为仅靠音色,安菲连辨认这人的性别都做不到——平和而带着一丝淡漠,看起来丝毫没有自己盯梢被现了的觉悟。 “什么嘛,连‘你是怎么现我的?’和‘大6北部的黑星双子果然名不虚传!’都没有吗?”安菲尼斯又回到了他为老不尊的状态,他一边着垃圾话,一边用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况且……一个包得像粽子一样的人,算是哪门子‘现出身形’?” “我的装束对我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影响。”神秘人漠然地。 “你的猎人徽章呢?没带出来吗?”安菲尼斯试探着问,这人的站姿几如常人,手形也被手甲的自然姿势固定住,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师承,甚至看不出职业。 “不要想着套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与我有关的信息的。”神秘人摇摇头,头盔上一阵流光溢彩,“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恶意。” 一百零九章 表身份 “一个在我工作的时候鬼鬼祟祟地蹲在一旁的——对不起,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安菲尼斯摊开双手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近前,“在事后也不打算站出来和我正大光明地交流的人,我才不相信你是‘没有恶意’呢。 Ww W COM” “你可以相信我。”神秘人笃定地,“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 “嗖!” 话还没有完,安菲尼斯手中的回旋镖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射而出,直击对手的面门。正在话的神秘人始料未及,慌忙地侧身一让。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矮的艾露猫疾步欺身近前,高高跃起,一只肉掌拍在神秘人的头盔顶端。 安菲尼斯瘦的身体中爆出强大的力量,笼罩在盔甲中的猎人应声而倒,他即使再谨慎也想象不到,在猎人中久负盛名的双子之会做出这种偷袭暗算的事情。 艾露一只脚踏在神秘人的名贵盔甲上,伸手抓住飞旋回来的巨镖,手腕一翻,便搁在了神秘人的脖子上:“提问时间现在开始,我来问问题,你来回答,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敢杀我。”神秘人仍然是淡漠而平静的表情,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只是在强自镇定罢了,“你是个猎人,有猎人荣耀在上。” “狗屁猎人荣耀!”安菲尼斯大大咧咧地唾了一口,两绺胡子微微颤动着,“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活到今的?当模范老人吗?”老艾露颇有些得意地,“年轻的时候他们叫我二世祖,我可是个纨绔,这里又是荒山野岭之中——我觉得一个无名卒的性命远远比不上‘黑星双子’的名号,你觉得呢?” 见面不如闻名,神秘人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自由猎人居然是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角色,他暗叹一声:“罢了,今你若是想杀了我,就在这里动手吧。” “不,我才不想这么做。”安菲尼斯收起放在对方脖子上的巨旋镖,“我只是有一些问题,而我觉得,你似乎就有我想要的答案。” 神秘人闭口不言。 “不要想着跑掉。”安菲把踏在他身上的一只脚也抽回来,“也不要想着‘咬碎毒牙’那一套。”他戏谑地,“我有一些还未完成的狩猎道具,恰巧需要‘人’的素材才能做得出来。” 那人面罩下的脸苦涩地笑了一下,道:“放心吧,我还没有自信从您身边逃跑。”他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况且,我也不能死。我的脸和身份都是老板手上重要的资源,若是随便弄丢了,想必他也不会开心。”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安菲尼斯玩味地,“那么就按照约定回答我一些问题吧,我们先从‘你的老板是谁’开始,怎么样?” ………… “我们这算是已经走出兽潮的范围了吗?”拨开一片草丛,熊不二看到了出谷的路。 “不知道。”贾晓摊开手,“这里又没有‘兽潮尽头’的标语。” “我们还是一直向前,没有看到工会的防线就不能掉以轻心。”申屠妙玲。 十分钟的时间早就过去了,罗平阳却没有按照女孩的预期来接应他们。三个少年只好咬咬牙自己向外闯。好在教官们已经带领见习猎人们走完了大半的路程,最后一公里可以是有惊无险。 这条路是出谷的唯一通路,平日里往来的补给马车就是从这里走,所有的学员也都是从这条路上被送进来的。三个见习猎人见状不免一阵唏嘘,自他们被送进溪谷来已经过了一个月,而他们这才算是第二次见到这条通向文明世界的道路。 “希望这群畜生还没有突破工会的防线——如果猎人工会真的派来了人的话。”贾晓语气怪异地,他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好在还有两根糖棒,他刁起一根,旁若无人地咀嚼着。 “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射来了一枚细的事物,威力不大,打在了贾晓面前的土地上,只扬起一撮尘土。 骤然出现的攻击让少年条件反射般擎起了背上的大剑,他的嘴巴却惊得张了张,口中刚刚尝到味道的的糖棒掉到了地上。 同伴的反应要快得多,熊不二已经抄起了方形的巨盾,向攻击的方向举起,身体猫在护持的后面,警惕地向远处望着。 “不是怪物。”经历了最初两秒的紧张,女孩持弓的手却是放了下来,“是弩炮的子弹。” 怪物靠蛮力动的远程攻击要么是大而重的物体,要么本身带有灼烧和腐蚀的攻击效果,受限于力方式,野兽们几乎没可能以高的度投掷精的物体。 “工会猎人!我们安全了!”贾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迈开大步踩过自己掉到地上的糖棒,就要朝着攻击的方向走去。 “慢着!”熊不二畜声阻止道,在三个少年中只有他是自由猎人的子嗣,从父母身上了解了不少工会的规矩,“他们在示警,我们还没有被认定为‘无害’。” “什么啊?我们不是见习猎人吗?”贾晓摸不着头脑,但是脚却停了下来。 “无故持武器冲击兽潮防线,也是大罪一桩啊。”熊不二咧着嘴,手中的盾和长枪都背回到身上,“我们就在这里站着,等对方来排查吧。” 贾晓也心领神会,行商在四处奔波的时候,也会遇见猎人在商路上排查。大多数都是预防传染病或有威胁性的生物入境,间或有违禁品和管制物资的检查,一般来,只要商队在检查中没有什么异动,是不会横生枝节的。 “武器放到地上,手举起来!”远处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到众人的耳边,“报出你们的身份!” “什么嘛,就像受降一样。”贾晓嘟囔道,不过还是应言报出了身份,“东卫城溪谷训练营,见习猎人,贾晓。” “见习猎人,熊不二。” “见习猎人,申屠妙玲。”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过后,从荫地中走出三个猎人来,为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身背一把后托加长过的制式轻弩,刚刚示威用的子弹正是从这把弩炮中射出来的。 “前方两公里是兽潮地带,这一片是猎人工会奉命建立的封锁防线,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男子叱问道。 “从那里啊,”贾晓朝着溪谷中努了努嘴,“我们是从谷内出来的。” “你们三个孩子?”问话的猎人脸色怪异,“穿越了整个兽潮地带?” “差不多吧。”熊不二不置可否。 一百一十章 阴谋论 见习猎人们在为的中年男子带领下,缓缓地走过几道关卡。Ww WCOM把守关卡的大多数都是工会在编猎人,间或夹杂着一些接受了委托的自由猎人。 二者站在一起很好区分,服役猎人一般都身着一身毫无特色的制式猎装——半遮盖的头盔,皮革和钢板拼制而成的盔甲。近战武器使用者在前后胸口各有一道加厚层,四肢的防护也要稍微严密些。持弓箭或弩炮的,则在四肢上仅仅有棕黑色的皮革覆盖,大概是因为战斗位置比较安全,且需要更强的机动性,加之携带子弹和箭矢,所以要尽可能地减轻猎装的重量。 而自由猎人的装束就五花八门了,各式的定制武器和铠甲让见习生们大开眼界,心明眼亮的女孩甚至在某个巡逻的猎人身上看到了雌火龙素材的痕迹。 越往包围圈外面走,少年们便现带伤的猎人就越多,每个关卡大约有两个满员狩猎队,共计八人在把守,到第三个关卡时,已经减员了一半以上,而且剩下的人则是个个挂彩。 工会不是军队,这里也不是战场,人类的身体和怪物相比虽然占劣,但在智慧和技术上则要远远地过那些只会用牙齿和爪子的顽物。在情报和后援充足的情况下,猎人队即使不能顺利地狩猎怪物,保全自己也是没有问题的。此番兽潮要多么紧迫,才能将本应为了控制局势而来的狩猎队伍逼迫到如此境地? 每个猎人都是用大量的资源和实战机会堆砌出来的,无论是重伤还是遇难,都是猎人工会最不愿看到的事情。防线内外充斥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大概被分派到这个猎场的猎人们从未想过,他们要对付的是如此猛烈的兽潮。 “兽潮……是结束了吗?”贾晓问道,“我以为我们来到防线附近,还会看到与怪物战斗的场景。” 领头的猎人不话,倒是身后一名年轻人回答:“怎么可能?如果怪物每时每刻都在冲击着防线,那我们也许就要派十倍的猎人来把守这里了。”他进一步解释道,“怪物和我们一样,也是要休息的,它们一般在上午和深夜的某个时段有选择性地向这个方向进攻,若是被我们打退了,便会选择觅食休息到下一个时段。” “不要了。”领头的中年男人制止道,“我们不能把这次兽潮的情报透露给外来人员。” “我以为我们都是猎人。”贾晓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和领队套着近乎。 “我以为我们是成年人,没有闲心和你们玩猎人游戏。”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 熊不二被工会猎人的言语激起了熊性:“不要把我们当成孩子,我们三个是接受过训练的见习猎人,起码在这个营地中要给我们普通猎人的待遇吧。” “没错。”申屠妙玲接着,“我们要见这个营地的负责人。我们有同伴还在溪谷中,希望工会能够帮忙把他们救出来。” 几个人停在一个临时搭设的野营帐篷门前,使轻弩的男子转过身来面对着三人:“听好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你们。”他的眉心愠意更浓了,“这方兽潮处处透着古怪,负责人猜测也许并不是纯粹的自然原因。你们三个就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们做了任何事情。” “你以为我们引了兽潮?”熊不二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或者是让它比通常更糟糕了。”另一个随从猎人道,“我们已经损失了两成的猎人,半数以上都受了伤,同伴们都很低落,在这个当口上,我们有理由怀疑任何事。” “你们真是疯了。”假子被这无厘头的理由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刚刚还,我们三个只是孩子呢。” “孩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猎人掀开帐篷的门帘,“有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三人鱼贯而入,简陋的帐篷里除了供人休息的木板床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三个少年各觅了地方坐下,领头的猎人嘱咐道:“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外面会有两名工会猎人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要四处走动。” “所以,就这样了吗?”熊不二高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们被软禁在这里了?” 中年猎人刚想什么,却被申屠妙玲打断了话:“你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不想惹麻烦,但是我们的教官安菲尼斯和助教罗平阳还在兽潮地带,他们为我们拖住了怪物……” “黑星双子?”在一旁听着的年轻随从高声叫道,“啊,他们是你们的教官?” 虽然并不知道两个教官是为什么得到了这样一个诨号,不过对方对两个教官的反应越激烈,证明己方的话语就越有效,贾晓点点头,转向熊不二:“那徽章,你还带着吗?” “对,我们还有一个信物。”大熊在口袋中摸索着,少顷掏出一枚胸针。 六星猎人的徽章虽然不是安菲尼斯二人所独有,但是从三个毛头子手中能拿得出这样东西,就已经很明问题了。中年男子的脸色变了变,点了点头,将徽章扔回到高大少年的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去请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 “我们还有两个见习猎人仍然在溪谷中,已经与他们失联三了。”贾晓趁机。 “不要抱太大希望,如你所见,我们的人手也不充分。”中年猎人不冷不热地,不过措辞上已经缓和了许多,“还有,你们仍然不可以走出这间帐篷。” 目送着领队猎人离开帐篷,少年们压低了声音讨论起来。 “我就知道工会的收容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贾晓恨恨地。 “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那只艾露的这个玩意。”熊不二把徽章放在手里把玩着。 “我倒是觉得,工会对我们态度出离地奇怪,也许就是因为我们的两个教官。”贾晓沉声,一边观察了一下帐外的两个人影。 “怎么?”熊不二的思考方式直来直去,却是看不懂这些内情。 “这些队长级别的猎人,见到我们的时候那么惊讶,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谷内还有我们这些见习猎人。” “你是有什么大人物下了命令,将兽潮限制在谷地中,就是为了安菲教官?”申屠妙玲不相信什么阴谋论,但三个少年的猜测已经开始接近真相了,“那可真是大动干戈了。” “我一路上也觉得有些奇怪。”熊不二摸了摸脑袋,“这一方营地里处理兽潮的方式……不符合一般的规程,好像只要不出溪谷,就任由它们展一样。” 三个少年互相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和疑虑。 “我们怎么办?”贾晓问。 “等负责人来,静观其变吧。”女孩叹了口气。 111章 盗飞艇 对兽潮的疑虑,对工会行事方式的困惑,对教官和队友生命安全的担心,让三个少年根本无法好好休息。 WwWCOM他们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坚硬的床板上躺下又坐起,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大约过了一个时,营帐的门帘再一次被拉开了。 “三位友久等了,”进来的是一位瘦高个子的男子,“我是这次负责处理这次兽潮委托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叫我安德烈。” 这人是一个四星猎人,不过并没有常年混迹于怪物群众的杀伐果决的气息,反倒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 “我以为工会的猎人都像刚刚离开的那位一样,冷漠得像个机器。”熊不二讽道,作为自由猎人的后裔,他生对工会的在职猎人没有什么好感。 安德烈尴尬一笑:“听诸位是安菲尼斯和罗平阳两位的高足是吗?” “是的,教官嘱咐我们脱身后马上与工会联系。”贾晓回答。 “恕在下冒昧……”安德烈斟酌着言辞,“诸位是临时来到溪谷进行培训的……还是,你们本来就是这个训练营的学生?” 三个少年们的脸色齐齐地沉了下去,流放之地学员的身份是少年们的一块心病,此刻被四星猎人毫不犹豫地戳破,让众人对他的恶感又多了几分。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安菲尼斯的学生就好了。”申屠妙玲冷冷地。 东卫城溪谷训练营是猎人圈子中的传奇训练营,高阶猎人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它的真实消息,这个聚集了各家族不得志少年的训练营,此刻却让几乎是整个北方猎人世界最顶尖的教官——黑星双子来充当导师,这其中带有什么样的意味呢? 负责人从尴尬的气氛和女孩的语气中得到了答案,“不好意思,我不是要评价你们。我只是很好奇,若是从谷内出的话,单凭你们三个是如何纵穿整个兽潮的。” 少年们这才平复下来,将两个教官如何在兽潮中心为他们抵挡了怪物的事情,你一句我一句地又了一遍。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这样才穿越了兽潮地带的吗。”安德烈了然,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仅凭三个见习猎人要想做到这样的壮举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才是刚刚的中年猎人怀疑他们的最大依凭。 “现在教官和助教两个人还在兽潮中。”贾晓,“我们担心他们会有危险,如果可能的话,工会能不能派出一架飞空艇相救?” “如果是黑星双子的话,诸位大可放心。”负责人腼腆地一笑,“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熊不二皱着眉头,他可是亲眼见到了安菲尼斯被砸进了土地中,这个负责人和罗平阳口径一致,都声称艾露一定不会有危险,他觉得有些奇怪。 “那二位大人可是我的偶像。”安德烈挺直了身体,好像在向这两个名字致敬,“更何况,他们可是能够从古龙手上安然归还的,有什么危险比古龙还要致命呢?” 少年们一阵口舌干,安德烈的话再一次更新了见习猎人眼中对于两个教官“强大”的认识。古龙种是站在世界顶端的物种,原来训练他们的老猫居然拥有如此的能力。 “除了教官们之外,”申屠妙玲敲打着床上垫着的木板,“我们还有两个同伴,一个叫封尘,一个叫聂洋,两人在兽潮当就和我们失去联系,现在大概还在溪谷的某处。” “这就比较麻烦了。”安德烈皱起了眉头,“谷内地形狭窄,树木众多,本就不适合飞空艇的侦查和落脚,况且那里的情况还不明朗,我做为行动的负责人,不能把我的人送到死地去。” “我们就是从谷内逃出来的,如果是情报的话请尽管问。”申屠妙玲将指结握得白。 “那就再好不过了。”他解释道,“虽然我们已经和兽潮对抗了三,但是却并没有深入到溪谷内部,对里面的情况不甚了解,正需要这样的情报。” 三个少年将谷内目击到的怪物状况拼凑着回忆出来,把几场有惊无险的战斗原原本本地讲述给负责人听。 “如果那时听从了哈德先生的推测就好了。”这是当贾晓讲到营地中遇到了迅龙和岩龙的时候安德烈的反应。 哈德在击杀岩龙后之曾向负责人表示,怪物身上有人工造成的伤痕,不过安德烈在组织队伍时并没有接到谷内有训练人员的情况——现在看来不是上层遗漏了这条重要信息,就是有意将其隐瞒掉了,联想到见习生和教官的特殊身份,负责人暗暗觉得后者才是更有可能的情况。 “接着,我们便在教官的掩护下,离开了训练营,在一个山洞里落脚,等待工会的援救。”贾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负责人,见他神色坦然,却是不好再多些什么。 “有黑星双子护持着你们,在谷地中生存起码是无虞的,为什么突然要冒着如此危险闯出来?”安德烈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们也不知道。”对这个决定,熊不二至今还带着怒意,“就在昨中午,那只老猫突然告诉我们要闯出来。” 负责人沉吟了一阵,却是没有继续问下去。骄傲如安菲先生,大概不会向三个少年透露他做事的原因,何况安德烈最急需的情报并不是这些,“所以,在兽潮带内部,怪物活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三人用武器在床板上画开来,见习猎人逃跑的路线和所遇到的怪物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安德烈指着图上一个最大的圆圈:“按你们的描述,这只怪物应当是尾锤龙无疑了。” “很强吗?”熊不二问。 “非常强。”负责人肯定地,“在我们的防线上,还没有任何猎人和它接触过。可以这么,如果它出现在下一次冲击防线的队伍中,我们就要将还能战斗的所有人都投上前线去了。”安德烈苦笑了一下。 “教官可是一个人拦住了这片战场所有的怪物啊,你真的觉得他不会出问题吗?”贾晓有些忧心忡忡。负责人的胸前别着四星猎人的徽章,如果是被他评价为“极度危险”的话,无论如何都会给安菲尼斯造成些麻烦吧。 “我们得找到他。”安德烈笃定地,“如果这种位阶的怪物已经出现在兽潮之中了,难保不会有同样等级的强大怪物被携裹进来。对于已臻顶峰的黑星双子来虽然问题不大,但对整个猎人队伍来却是非常致命的。” 对兽潮的威力和规模判断不足,让此次队伍几乎是清一色的中低阶猎人,最高的战力已经站在了三个少年的面前。凭这样的阵容,对付先前出现的怪物也只能堪堪保证防线不崩溃而已,若是被尾锤龙之流冲击了防线本体,估计只有黑星双子能救得了众猎人了。 “多谢友们的情报,猎人工会不会亏待你们的。”安德烈眼中尽是感激,“检修飞空艇,我们准备入谷。” 后一句是对在外面守备的猎人的,早有人将命令报到停机坪处。 “我们的同伴——”贾晓提醒道。 “没问题,入谷的猎人会找到他们的。”负责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长官!”一个年轻的猎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营帐中,“飞空艇……飞空艇被开走了!” 112章 见习生 众人赶到停机坪的时候,那只飞空艇在视野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的黑点。 WwW COM哈德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众猎人和船员,趁着看护的猎人不注意,解开了缆绳,爬上了船,违规开走了属于自己的那辆战船。 在岩龙突入停机坪之后,哈德便向负责人进言,溪谷内可能还有生还者。安德烈顾虑到越来越疯狂的兽潮,没有让哈德实行分兵探索的计划。在三辆战船中,委托狂人能够开走的只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一辆,但那辆在岩龙的攻击下,侧底舷开了个洞,一船的工人修补了大半才勉强用木板补上破洞。 刚一修好,老猎人便心急火燎地“偷”走了战船,一起偷走的还有他的一众手下和兄弟。哈德叔叔对大半年前生在南部雪山中的事件记忆犹新——如果不是工会的救援船迟迟不来,尚猫便不会白白地死掉,自己也便不需要承受失去队友的愧疚和痛苦。 因此,在得知了溪谷中有生还者的可能后,老猎人便毫不犹豫地违反了规定,私自开走了战船,无论被困在溪谷中的倒霉家伙是谁,他都要尽自己的全力将其营救出来。 “溪谷的方向!”有猎人惊叫道,“他在往谷内飞行!” 安德烈当然知道飞空艇的目的地,老猎人曾经言辞恳切地寻求过他的帮助,但负责人要有自己的底线,和几个生死未知的遇难者相比,还是自己的猎人和飞空艇的安全比较重要。但如今,三个险死生还的家伙带回了谷内的重要情报,谷内还留有对兽潮防线而言至关重要的战力,能够联系上他们,关系到能否遏制住兽潮的进一步扩大。此时正是安德烈需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谷一探的时候,而哈德也是安德烈选定的探索队的不二人选。 “这个家伙!”温和如安德烈,此时也气得直跳脚。在没有任何情报的前提下,猎人进入溪谷中只能没头没脑地乱闯。虽然飞空艇上视野更加开阔,也专门配备了侦查用的远望镜,但在没有见习猎人活动区域的情报前,搜索的效率必然不会高,“哪怕他晚走一刻钟也好啊!” “这人是哈德,需要向工会报告吗?”周围的猎人声地向负责人。 “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高瘦猎人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按照前几日的规律,下一次的兽潮冲击迫在眉睫,防线上再也分不出另一队猎人和船员进入谷内,也就是,一切都要看这个私自违反规定的老猎人了。 但愿他能够将好消息带回来吧,安德烈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 “报告!”一位猎人脚步急促地跑过来,“兽潮维持区域有怪物集结的迹象!” 安德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阳,“这是……提前了吗?” ………… “事情就是这样的。”年轻的工会猎人已经是第三次给见习猎人们解释了,“我们在……额……你们到来之前就安排了一架飞空艇去谷内搜索,所以暂时派不出多余的人手。” “那个高高的负责人可不是这么的。”贾晓叉着手,一副大人的样子。 “我们虽然还没有结束见习猎人的训练,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已经是职业猎人了。”熊不二脸色阴沉着,“为什么我们合理的请求却得不到工会的回应?” “是这样的……”负责传讯的年轻猎人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即使是高阶猎人的要求,也要讲求实际情况,现在下一波兽潮冲击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是要以保护东卫城的安全为主。”他尽量地斡旋着,“等到击退了这次冲击,我们就马上就从防线中分拨人手,我替安德烈大人以猎人荣耀起誓。几位觉得怎么样?” “兽潮冲击就要来了?”熊不二的眼睛一亮。 三个少年对视了一眼,又转而向传话的年轻猎人。贾晓率先开口道:“如果我们帮助工会守住防线,可不可以提前派出飞空艇去?” “你们三个?见习猎人?”年轻的传话人诧异地望着少年们,“要帮助守卫兽潮?” 猎人被派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委婉地向少年们传达无法派出飞空艇的消息,另一个就是稳住三个孩子,不要让他们出现什么安全问题。 安德烈作为准高阶猎人,对东卫城溪谷狩猎场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每年被分派到这个训练营来的见习猎人是什么身份,这一番虽然是在工会中保密的,但毫无疑问,能在这里训练的都是各大世家、顶尖猎人、王室贵族的子弟。尽管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被流放此地,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各大家族的门脸,不是像安德烈这样的普通猎人能够惹得起的。 更何况他们是安菲尼斯的徒弟,如果想要在接下来的防守中顺利地得到两个高阶猎人的帮助,能够好好地伺候这三个孩子是重中之重。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防线负责人便嘱咐年轻猎人,尽量让他们安心地待在营地中,满足他们的需要,让几个少年不要因为落难的队友而横生枝节。 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们居然会想要参与作战。 “怎么,不可以吗?”贾晓抱着胳膊问。 “兽潮中携裹的怪物可是很凶猛的啊。”年轻的猎人劝道,“在防线的队伍中,好多个三星猎人都已经负伤退下了。你们三个……” “我们在这里训练了一个多月,已经熟悉了这片溪谷中可能出现的怪物。”申屠妙玲。 “我们会量力而行的,不会给防守猎人添麻烦。”贾晓也略一欠身。 “可是你们还负着伤!”传话人看到申屠妙玲腰间缠着的绷带,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女孩缓慢而坚定地解下身上的绷带,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已经无碍了。” “我……我去请示一下安德烈大人。”年轻的猎人有些慌神。 “不用请示了。”帘外一个声音响起来。 下一秒,帘子被拉开,高瘦的负责人先生走了进来,“你们不能去。” 113章 防守线 “我们猎人队伍,还没有废柴到需要三个见习猎人来帮助巩固防线。 Ww W COM”安德烈虽然还是温和而亲近的表情,但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至于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毕竟穿越了整个兽潮,劳累是在所难免的。我让还闲着的船员给你们做些肉汤,不要嫌弃,这是在这里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我们只是想帮忙,并没有别的意思。”贾晓解释,“能更快地解决这一波兽潮,我们也就能更早联系上还处在危险之中的队友。” “你们安全地待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安德烈还是打算实话实,“如果安菲大人闯出兽潮后,现你们在我的指挥下受伤……若是他心情低落之余,不愿意帮助我们抵御兽潮,这才是此间猎人们最大的损失。” 熊不二偷偷地笑了一下,这番做派确实像是那只老猫能够做出来的。不过他们这些见习生,在六星猎人们的心中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大个子却是不以为然。 “如果不能插手的话……”申屠妙玲道,“我们可以在远处观摩一下吗?毕竟我们是学生,这样能够直面兽潮的机会并不多。” 安德烈沉吟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众学员虽然纵穿了整个兽潮,但他们选择的时机正是怪物们冲锋的间歇期,猛兽们的凶性并没有那么大。能正面观摩到这罕见的景致对以后的猎人之路也有不的好处。能够给黑星双子的学生以便利,正是他所希望的。 “站在远处,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出手。”他叮嘱道,“我会为你们安排护卫。” “不用了。”贾晓摇头,“既然工会人手不足,就不要再额外分配人手给我们了。” “好吧。”安德烈也不犹豫,“你们先吃些东西,一刻钟之后第一道防线前见,我会通知守关的猎人为你们放行。” 少年们这才现一已经过半了,匆匆吃了些干粮和熬得糯烂的肉糜汤,三人便从方才进入防线本体的几道关卡处重返兽潮的方向。 把守关卡的猎人比之来时更少了,大概战力完整的猎人全部被抽调去了第一线,余下的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少年们在第一线的外围看到了换上了全套猎装的安德烈,作为队伍中猎人等级最高的人,又是队伍的领袖,安德烈必须要出现在最前线上。四星猎人的气势在定制盔甲背后更显威严,高瘦猎人的装备上布满了银色的鳞片,似乎是由某种稀少的飞龙种素材制成的。 “大剑!”贾晓眼前一亮,重型武器在这种正面战场上格外有效。安德烈的大剑也是特制的,剑锋只有一面开刃,与其是大剑,不如是巨大的菜刀,刀背上还装点着嶙峋的骨结,刀身是古朴的暗黄色,细看下去还有怪物身上特有的细密的皮纹,大概也是某种上位怪物的素材。 女孩暗自摇了摇头,这两种怪物的素材她都看不出门道,覆盖全身的铠甲似乎有着和雄火龙一样的纹理,但是这亮眼的银色则显得比一般的雄火龙更加高贵而不凡。大剑的剑脊似乎是某个怪物的脊椎骨的末端,然而骨质的材料是出了名的难以和金铁相合,看他的剑背和剑锋分明贴合如一的样子,不知是什么怪物的骨骼才有这样奇怪的特性。 “不愧是四星猎人。”熊不二有些羡意,他自己的鬼狩蛛套装已经丢了一个护腕,还在使用见习生制式的腕甲强撑门面,但即便是他的整套铠甲加武器,大概也比不上这一身甲胄的一个部件要强大和贵重。 安德烈遥遥地看到了三个见习生,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见过。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远处的稀树林地中,负责探查的猎人已经汇报了多次,再过几分钟,那里就会出现憧憧的巨大黑影,紧接着就会是新一波的冲锋。 猎人们把守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险要可以依凭,一个原因是谷口的路本来就没有险地,更重要的是对习惯了林间作战的怪物来,险要的地形——无论是优势还是劣势的,对常年混迹此间的凶兽,好处总要远远过人类。 参与守卫的有大约五十名猎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二星和三星,而这已经是讨伐队接近三分之二的战力了。众人就站在路边,每个狩猎队自成一阵,近战武器稍前,远程稍后。猎人的战斗都是以队为单位的,为了迎合他们熟悉的战斗方式,每个队伍会尽量将战斗限制在一个狭的场地中,以林地外几百米作为消解兽潮的第一条防线,如果有怪物突破了第一条,才将要面对后方的第二条防线。 也就是,面前这道纯粹由猎人的身体构成的阻隔带要抗住的是最大的压力——精力充沛,战力无损,气势汹汹的怪物,携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蓄势后,即将冲击而来。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树干倒地和树枝折断的咔嚓声。有些低阶的猎人已经开始色变了,还能神色如常的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猎人。在安德烈的指挥下,猎人们抓紧时间,在林地的外围百米之内埋了一排麻痹陷阱作为唯一的缓冲。众人退到陷阱后的百米,纷纷收拾心情,做好战斗姿势沉气等待。 “来了。”熊不二激声道,他的第六感——或者战斗直觉,就连极其微弱的怪物敌意都能感觉到。那种感觉就如芒刺在背一般,细弱却清晰,大熊就是靠着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预告出了多次怪物的袭击。 而现在,在他的感觉中,怪物们的敌意已经不是“犀利的针”了。 而是一片汪洋大海。 怪物与怪物之间的气息彼此炼成一片,虽然驳杂而混乱,却直冲着指向防线的方向。就好像拍击着高崖的海浪,无序地翻卷着,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拉着压向一众猎人。 感觉到那股带着滔怒意的虚无之浪,熊不二脸色骤变,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但自由猎人的后裔不容许自己在众人面前露怯,右腿刚刚抬起来便被自己强行压制回去。 另外两个少年虽然没有像大熊这样敏感的直觉,但林地间气机的变化也被他们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男孩女孩相视苦笑,兽潮之势未见其形已然有这等声势,如果再来一次,任凭安菲尼斯舌灿莲花,他们也决计不愿意从中穿过了。 “嗷!” 就在这时,一只兽突出林外,打破了防线上阴沉的气氛。 114章 狩猎笛 覆盖着坚实鳞甲的龙刚刚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个眨眼间就越过了近百米的位置。 WwW COM这只是一个普通的6行龙种,但奔跑时却习惯高高跳起。猎人们设置的麻痹陷阱被轻易地跳过去,怪物呼啸着向防线冲来。 早有一队的猎人在队长模样的长枪手带领下拦住了怪物的冲势,怪物巨大的头颅撞击在方盾上,出“铛”的一声。 这一声好像开战的号角一样,在这头先锋似的6行龙身后,更多的大怪物轰隆着跑出来,卷起一地的树叶和尘土。 麻痹陷阱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阻拦作用,怪物们巨大的身体踩上了陷阱,便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一样呆立不动了。后来的怪物收势不住,撞在前方的同伴身上,体型差距过大的,经这一撞便倒飞出去,力量相当的,便被随之而来的电击所控制,整个兽群的度为之一滞。 然而怪物毕竟还是太多了,放眼望去有过二十只位阶不同的怪物在咆哮着冲来,更后方的怪物尾相撞,硬生生地将踩入陷阱的同伴撞出了电击区域。受到影响的怪物踉跄着爬起来,紧接着龇起獠牙狂奔而来。 再次起动的怪物度已然没有那么快了,便给了一众猎人反应的时间。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使用远程武器的猎人纷纷搭上了弓箭,上好了弩弹。箭矢和子弹须臾间就脱离了猎人的掌控,飞向了各自所指的怪物。 申屠妙玲眼神微眯,她在出手的弓手中看到,大部分的猎人在弓上,都配备了和她的武器一样的弓箭填充器。不过在那些瓶子中装填的并不是赤红的硝化液体,而是淡蓝色的。 女孩正在疑惑着,这种新鲜的淡蓝色液体的效果便马上显现出来。弓箭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可见的蓝光,射中了为的怪物头部。箭头入肉两三寸,对巨大的怪物而言只能算是皮肉伤,但在女孩的眼中,那只中箭的怪物神色马上萎靡了下去,眼神也黯淡了不少。 “这是……有麻醉的作用吗?”她自言自语地道。 “不,应该只是让怪物变得疲劳而已吧。”贾晓。 队伍中唯一的弓手在战场不远处暗叫可惜。如果在雌火龙的追击中,申屠妙玲有这样的利器,和另外两个同伴一起甩掉怪物也不是不可能的。在那个时间点上,能够有效地控制住怪物,比能造成更大杀伤的强击瓶要有用的多。 这一波的攻击是约定好了的,刚刚起动的怪物们在远程攻击的阻拦下,身形又稍稍滞了一滞。这里就可以看出位阶和种属不同的怪物,在身体素质上的差别了。6行龙种和鸟龙种的6行体身体普遍较弱,中了一记带有疲劳效果的蓝色箭,身体便晃晃悠悠地立足不稳。而皮糙肉厚的甲壳种以及飞龙种的6行亚种们则要强一些,在晃荡了几下后便找回了平衡。 几只体型过十米的大型爬行种,每只都生生吃了三五支箭或子弹,却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自顾自地啸叫着向前冲击。 “有没有现,这里的怪物……全都是6行的品种。”熊不二疑惑道。 在溪谷内,见习生们至少遇见过迅龙这种会飞的上位龙种,大怪鸟也勉强具有飞行能力,还有岩龙这样带有钻地能力的特殊飞龙种。但是放眼望去,二十余只怪物全部只会在地上奔跑,个别长出翅膀的也只是还未退化完全的摆设。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筛子,将过于“麻烦”的怪物统统筛掉了一般。 “高空中有三架工会的战艇在巡逻,上位的飞龙种比这些杂碎要更惜命一些。”贾晓解释,“也许是因为战船的威慑,让飞龙种不会轻易升空吧。” 言语间,后续冲上来的怪物已经占满了这片方圆几百米的战场。工会的在编猎人们高喊着“猎人荣耀”,身先士卒地抵挡住了暴怒的怪物。服役猎人是工会掌握的最核心的战力,和自由猎人相比,他们拥有更好的待遇——衣食住行和日常开销都有工会的报销,如果没有特殊的武器装备要求的话,工会也可以提供制式的装备,并附带装备的保养和更新。 以此为代价的,服役猎人便要响应工会任命的所有委托号召,并且要积极地冲在一线,在战斗中退缩或失误的猎人,自有工会的惩罚措施,而相应地,表现良好的猎人也有不菲的奖励。 自由猎人则要无序得多,在场的大约只有十余名接受了自由委托来此防守的猎人。他们在战斗中则表现出了明显的倾向性——争着去攻击那些罕见的、素材价值大的怪物,而对那些危险却价值不大的怪物兴趣缺缺。 两方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却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片,每三到四人缠住一只怪物,战场呈现出短暂的胶着状态。 “你看那个!那是什么武器?”熊不二指着一门奇形武器问道。 场间一名穿着全身铠甲的中等身材猎人,手中不断挥击着一柄类似锤子的武器。是锤子,它的锤柄却比一般的制式锤子长了近一倍,几乎要赶上大剑的长度。在它的锤头上却分布着一个个大不同的孔洞,这些洞随着武器的不断挥击,气流倒灌进去,便出一阵阵奇怪的响声。 “这是狩猎笛!”贾晓定睛看,“这支队的配置可真豪华。” 狩猎笛也算在猎人的标配武器中,它柄长而沉重,可以当做大锤的特异体来用,打击的效果更甚于短柄的锤子。不过它的特点并不在此——既然是“笛”,便可以吹奏,狩猎笛熔铸着怪物的精髓,据可以通过笛音短暂地增强队友的能力。 “骗人的吧?靠声音就可以变强的话,我在战场上多喊几声,岂不是无敌了?”熊不二不屑地,大熊的父亲和他一样,是偏重正面进攻的猎人。老爹在他年少的时候,教给他的都是些长枪大剑之类的正面武器,至于这种具有辅助功能的狩猎笛,却是连提都没提过。 “虽然并不清楚个中的原理,”女孩开口道,“但是特定的音波也许会对人类有特殊的效果,我听闻某些族群的艾露,凭借种族的知识,可以用简单的角笛吹奏出奇特的乐曲,从而给猎人增加破坏力和防御力,甚至还能回复体力和精神。” “这么,这个队的续航能力不就无穷无尽了?”大个子一脸不可置信地。 “也不是这样的。”贾晓解释道,“笛手的体力也是有限的,而且作为一个近战武器,受到难以吹出曲谱的伤害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何在保持个人战力的同时,还能为队友进行辅助,一个好的笛手,学习难度并不比任何其他武器要简单。 “可是你看,这个队分明就是以这个远程攻击的弩手为主导的。”女孩抬起纤手一指,“前方两个近战的猎人,进攻意图都是为了限制住怪物的行动,好让他更精准地射出每一子弹。这样的战术对体力的消耗并不大,配置一个笛手就已经不是奢侈可以形容的了。” “我虽然看不懂这邪乎的笛子,但是这个队伍确实是有钱得可怕啊。”熊不二也看向那个弩手。远处被三个见习猎人关注的弩手浑然未觉,正专注地瞄准着对面的怪物,他的身上带着许多装饰性的铁环,每个动作都会让它们叮当作响,“这个家伙已经打出过三种不同的子弹了,能够暴烈燃烧的火炎弹,增强了穿透能力的贯通弹,还有能够二段爆炸的彻甲榴弹,这短短的几分钟,他打出去的子弹,比对面的怪物全身的本钱还要昂贵。” 115章 土砂龙 成佶再次沉默地装上另一颗子弹。 WwW COM 猎人的战斗狂暴而冷静,他的眼神中闪着狂热的光,手中的动作却一丝不苟。弩炮加长的枪管握在手中微微烫,这是需要静待三十秒才能射下一枪的征兆,在这段时间中他是没有任何作战能力的,猎人谨慎地横弩于胸,向后退到战圈之外。 年轻人带着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装备来此做实战历练,特制的可以兼容多种子弹的弩炮,加装了各种饰品珠的套装,甚至还有为他的战斗方式所打造的全套随从人员。临行前成佶已经拿到了关于这次兽潮的所有情报,这次的出行,与其是历练,还不如是旅游。 这也是年轻人在现兽潮的规模远过预期的时候,变得莫名兴奋的原因。家里的老家伙们希望他安全、平稳地度过前半生,但他却不想。 狩猎让他兴奋,这种危险的环境更能让他体验狩猎的乐趣——即使成佶手持的是长辈们为他选择的最“安全”的武器。 他的两名近战随从都具有不俗的实力,缠住一头低阶地行龙三十秒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年轻猎人将子弹压装进膛,他屏住呼吸,眼睛微眯,注视着开到高倍的瞄准镜。 这一击下去,这头地行龙气数就应当尽了吧,他这样想着。 就在成佶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战场周围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了一下。 在猎人的眼中,本已锁住怪物伤口的准星骤然偏转,打在了6行龙相对较厚的背甲上,这一榴弹虽然打碎了怪物的几根背棘,却并未对其造成预期的伤害。年轻猎人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并不缺购置弹药的钱,但却不能容忍这样无端的浪费。 不过成佶马上就怒不起来了。 第二次震动紧接着便蔓散到整个战场,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战场好像变成了武器的锻造台,被莫名的铁锤捶打着摇晃不停。 连续的震动让猝不及防的猎人们站立不稳,已然和怪物们胶着在一处的近战猎人攻击和移动受到了阻碍,武器乒乒乓乓地掉落,战场上一时间险象环生。 “怎么回事?”远处观战的见习猎人们也察觉到了强烈的震感。 “有大家伙来了……”熊不二面寒道,“这方战场,果真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 服役猎人们强自稳住身体的晃动,但怪物们可不会乖乖地让他们回复状态。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凶兽们的进攻力度比之先前更甚。一只头生独角的6行鸟龙种桀嚎着,将后肢踏在一名惊慌失措的二星猎人胸口上。怪物已经拍掉了男子左手的圆盾,进退失据之下,猎人慌乱中跌倒在地。队友们想要支援,但鸟龙种颀长的尾巴扫过,将剩下的三人齐齐逼退。 “队长救我!”二星猎人的眼中已经现出死意。 远处的熊不二已经迈开了步子,长枪不知何时握在了主战的右手上。但是他的后襟却被贾晓和女孩齐齐抓住,两个人幅度不同地朝他摇了摇头。战场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少年赶过去,危机中的猎人也许早就被戳穿了肚皮,他的举动不但不能拯救别人,反倒会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中。 在战场边缘的委托负责人安德烈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在猎人跌倒的瞬间便抽出了背后的大剑,和自己的一干护卫作为战场的最后一支预备队投入了和怪物的缠斗中。 “砰!”飞旋的大剑接触到怪物坚硬的头角时竟出钝器击打的闷声,鸟龙种被撞得松开了扣住猎人身体的脚,向侧面趔趄了几步。 二星猎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原地,向着安德烈的方向跑去,似乎在战场上只有这一处可以给自己万全的保护。 眼看着猎人双目涣散,虚汗盈面,似乎是失去了再战的勇气,四星猎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去休息吧,这里我来顶住。” 像得到了免死金牌一般,二星猎人飞也似地离开了战场,朝着第二段防线奔去。 “真是辱没猎人的荣耀。”熊不二鄙夷地道。 “那可不见得,这只鸟龙种怕是有三星猎人的实力,寻常低阶猎人能够从它口中逃生就不错了。”贾晓,“若是换成了我们,只怕那一脚就给踏碎了五脏六腑。” “就算是死,最起码我会死在战斗的过程中,而不是做像他一样的怂包蛋。”熊不二叉起手来,不再言语。 战场上的大危机随着这一批的生力军加入,6续得到解决。安德烈手中的护卫实力不凡,虽然里面有服役猎人,也有自由猎人,但瞧他们之间的配合,却好似有多年的共同作战经验一样。 地面的震动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地有节奏,幅度也越来越大。仿佛有不输于已然出现在战场中规模的兽潮大军在向战场进。 随着一长串树木折断倾倒的难听的咯吱声,战场上的怪物们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猎人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武器。 一只巨大无比的方形头颅从树林后冒出来。 怪物的头部是棕褐色的,从不仔细看便看不出眼睛在何处——与巨大的额头和横贯头部的嘴巴相比,它的眼睛就像是未成熟的黑豆粒。不过在场的没有人觉得这个比例太过滑稽,而是严肃而阴沉地看着闯入防线的怪物。 “兽龙种……土砂龙。”申屠妙玲轻声。 怪物的全部身体已经从树木的遮掩中暴露出来,它的头尾间距离过十五米,巨大的板状头部就占去了全长的四分之一。在生态系统中,能够进化出这样特化的器官,一定伴随着相当成熟且强力的攻击模式。 简而言之,就是它十分擅长冲撞。 “还好。”贾晓似乎也认识这个怪物,他轻舒了一口气,“虽然并不是溪谷中常驻的物种,但是个体力量并不太强,大概从战场中匀出三个三星猎人就能短时间搞定。” “不过,仅仅是这个体型的怪物,能制造出那样骇人的地震吗?”熊不二觉得很奇怪。 然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同样的第二只棕色的巨大额头从树林后探出来。 场间的猎人们已经睁大了眼睛。 接着是第三只。 第四只。 116章 龙人族 申屠妙玲敢以猎人荣耀起誓,土砂龙是不折不扣的独居动物。 WwWCOM 这种后肢达,前肢萎缩,靠着尾巴的重量平衡行动的身体,正是典型的6行兽龙种的进化方式。单看它的进化完成度,分明已经站在了生态位中较高的阶段。 土砂龙是栖息在沼泽或沙漠中块绿洲的独居动物,这种怪物喜欢将身体埋入厚厚的泥浆中,以抵御夏季和沙海中的炎热。这种怪物以昆虫和型动物为食,巨大的体型意味着庞大的食物摄取量,加之沼泽和沙原贫瘠的资源,土砂龙的领地不比一般的飞龙种多少。 因此场间一次出现四只土砂龙,于情于理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彩鸟的功劳吗?”贾晓喉结上下动了动。 “怎么可能?”女孩的俏脸阴沉着,“土砂龙短途冲锋能力还算优秀,但论起长途跋涉的话,还不如低阶的鸟龙种。再了,它的皮肤散热性能太差,身上需要时刻保持覆盖着一定量的泥浆,才不会被自己热死。从沙原到这里漫长的路途,怎么可能随时都能找到适宜的沼泽给他洗澡?” “那这些家伙是怎么过来的?”熊不二挠挠头,不知所然地问。 “这就是后话了,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料理这四个大家伙吧。” “它们……不是不算太强吗?”大熊仍然有些看不清形势。 训练营的诸位,面对过的最强怪物族群无非就是狗龙之流。经过了一个月的无师自通,就连封尘都能在三招之内放倒一个独行的狗龙,但这个数量如果上升到十只,那么他与之对抗的难度便不亚于对抗一只领级怪物了。 族群的力量永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在结队以后,怪物们通常都会得到比原本更加强大的破坏力。 如果是四只本身就有不俗战斗能力的领级怪物联手了呢? 四只土砂龙很快便在开阔地边缘结好了队,大致站成了一横排,脚掌不断摩擦着地面,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接着,其中最高大,也站得最靠前的一只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面前的战团嘶吼了起来。 这一声吼叫太过低沉,又太过响亮,在少年们的耳中炸开,嗡嗡地响着。紧接着其它三只土砂龙也吼了起来,三种低沉的声音混作一团,让人分不清数量,只能感到空气中充斥着的令人头晕而恶心的轰鸣声。 见习生和战场上过半数的猎人都捂住了耳朵,低分贝的响声对于人类,就像音爆玉对于怪物一样,是杀伤力极强的无形武器。 怪物们动了起来。 四只土砂龙以头抢地,将门板样的额头对准前方,齐刷刷地冲向战场的中心。大地再次颤动了起来,怪物的头部摩擦着地面,卷起人余高的尘土和草叶,四只怪物以最高最壮的那头为箭头,化作一辆战车带着风雷之势搅入战局。 最先遭殃的是一众距离土砂龙队伍最近的低阶鸟龙种,领们蹦跳着想要离开6行龙冲锋的路线,甚至连先前攻击自己的猎人都不顾了。但是它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褐色的巨大战车碾过战场的土地,也碾碎了鸟龙种脆弱的身躯。 “嗷!”领惨叫着飞到半空中,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刚刚与他们战做一团的低阶猎人。 眼见着无差别攻击的土砂龙给猎人们造成了越来越多的伤害,安德烈早已怒火中烧,他三两下将面前的怪物用大剑拍晕,急急地冲向了怪物冲锋的路线上。 “那个负责人是不是疯了……”贾晓一脸诧异地,他熟悉大剑的性能,重型武器的格挡能力可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抵挡怪物的正面龙车,更别他要阻挡的是一个怪物集群了。即使能够挡住,猎人单只震伤一项就要失去大半的战斗力。 但只见安德烈疾奔到最强壮的那头土砂龙冲锋的道路上,双手反握大剑,腰身一抬一沉,将整只大剑猛地插进土地中去。 锋利而沉重的大剑,剑身的三分之一都沉进了土壤中,猎人稍退一步,沉肩曲肘,静待这一击。 土砂龙的撞击毫无花巧地袭来,大剑的剑身与怪物坚硬的头部砰然相撞。怪物的冲势不减,将骨制的剑背撞得弯折了起来。 重剑显示出和外表不相称的强大柔韧性,剑身几乎要弯成了三十度角,可还是摇摇欲坠地不曾折断。弯曲的剑柄堪堪搭在了安德烈抬起的双手上。猎人双手成掌,撑住还在不断变弯的大剑,他深吸一口气,双臂抽回寸许,又猛击在自己的大剑之上。 “砰!” 这一击用肉掌使出的攻击竟然带着重型武器才有的声势,大剑在巨力之下猛然弹回笔直的状态,顶着剑身的怪物头颅被这推力和大剑回弹之力交叠的力道击中,猛然抬起来,脚下蹒跚着倒退了几步。 “这是龙族的武学……这人是龙人族!”久居军队的贾晓对各路门派的武道都有着起码的认识,他疑惑地看着远处负责人的耳朵和双手,却并没有现龙人族的特征,“混血的吗……” 出身为何并不重要,此刻整个狩猎队的最高战力已经将棘手的土砂龙龙车四去其一,怪物的势头顿时减弱了不少。然而安德烈毕竟只有一人一剑,在冲锋队伍出现了明显的空缺后,余下的三只怪物便主动贴合到一起,拼成了一个声势了些,但杀伤力依旧强大的战车。 被挡住的土砂龙头顶上喷出带着怒意的蒸汽,用强硬的头壳和神出鬼没的尾巴与安德烈战在一处。然而余下的猎人中,能够挡住三只土砂龙的并不多,偶有带盾的重型武器稍作抵抗,在没有龙人族身体素质的加持下却无异于螳臂当车。仅仅两分钟,又有两个整编队无奈地从前方退了下来,留下了几只无人抵挡的怪物和依旧横冲直撞的土砂龙群。 安德烈越是心急如焚,却越是无法立即放倒这只笨重的大怪物,剑锋几次试探,却都打在坚硬的头壳上,锋利度不低的剑刃虽能入肉,却无法伤到怪物的筋骨。 战场的另一侧两个一星猎人正在努力地压制着对面的六肢甲壳种,他们并没有猎杀这只怪物的能力,只不过队友已经负伤退下了,他们只能苦苦支撑着,想要等到其他队友们空出手来帮助他们解决。然而战场形势突变,他们两人也许短时间内都等不到援手了。 高强度的战斗让暂充队长的一星猎人精神有些涣散,手中的双刀渐渐慢了下来,被甲壳种探出一条节肢击中了腹部。猎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经意间露出一个破绽。 “心!”队友高声提醒道,然而甲壳种的巨大鳌爪已经落下来,直奔队长的脑袋而去。 117章 扭战局 “彭!”一声爆响,怪物的爪子就在一星猎人的头顶上爆碎开,甲壳碎片、汁液和肉糜淋了猎人一身,缓过神来的一星猎人抹了一把脸,疑惑地回头望去。 WwWCOM 不远处的成佶扬了扬手中的弩炮,略一点头表示接受了对方的谢意。在混乱的战场上,他也只能见机行事,能够救助一个猎人就救助一个。不良青年并不是不想拦住三只土砂龙,但他队伍中的两个近战猎人空不出手来,自己也无法透过弥散的尘土准确地打中怪物的弱点,尝试了几次后便只能无奈放弃了。 场外,两名负伤的猎人向着见习生的方向走去,他示意三人朝着第二防线的方向回退,眼神中带着焦急和浓浓的失望。 “要守不住了吗?”熊不二的表情无比地精彩,观战的十几分钟之内,他每时每刻都想要冲进战场,帮助那些可能受伤的猎人。然而,少年又不得不遗憾地承认,在场的每一个怪物都不是自己能搞的定的,在土砂龙进入战场后,他的战力更是连战场的水花都翻不起来了。 “我们回去吧,猎人们如果都退回到第二防线,在那里重整一下队伍,不定还能守住的。”贾晓拍了拍大个子的后背。 熊不二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三个少年半个时前才从第二防线的方向走过来,那里的猎人等级普遍更低,轻伤者更是占了近一半。这样的一队战力加入,并不能给战场带来多大的改观。更重要的是,四只土砂龙只有安德烈和少数三星猎人组成的队可以限制住,但高端的战力都去阻拦这四个家伙了,剩下的人想要挡住兽群的进攻就愈地困难了。 撤退的号令响起,猎人们的攻击动作的意图开始偏向逼退怪物,众人缓缓地向后撤步,怪物和猎人的界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场边推着板车的救援艾露早已6续钻入了战场中,将一个个重伤后动弹不得的猎人扛上担架,飞奔着向后退去。 从土砂龙群出现到撤退命令布后的短短几分钟,又有过十名猎人相继负伤,其中有好几个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有两个甚至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果然还是缺乏高端的战力啊,安德烈一边与土砂龙缠斗,一边观察着场上的形势。余下的三只横冲直撞的怪物平均每分钟都会击伤一名猎人,可以安德烈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让队伍的伤亡减少了四分之一。但这样还是不够,战场的平正在逐渐向怪物倾斜,当低阶的猎人6续退出后,独木难支的二星三星猎人的败退也只是时间问题。 “叮!”大剑的剑锋和怪物的头壳再次撞击到一起,龙人的血脉让瘦削的安德烈拥有远过外表的巨大力量,一柄沉重的大剑被挥舞得如臂使指,少年贾晓贪婪地想要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后退的脚步一再迟缓。 “快退!”土砂龙正欲甩开面前具有古怪力量的人类,去到败退的人群中大肆杀戮,但四星猎人却每每卡在他的前路上。防线本已岌岌可危,若是再让它和其他三只怪物汇合,后果不堪设想。 “咚,咚……”就在此时,一声声沉闷的触地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声音不大,但却逃不过感知敏锐的猎人们。正在奋力抵挡土砂龙的安德烈,手上的动作突然一滞。 这是新一轮的怪物吗?高瘦的负责人忍不住想道。余下的还未退出战团的猎人集结到一起,联手对抗着猛撕猛打的凶兽。然而猎人的战斗方式是队配合,并不适合大规模的结阵对抗,攻防之间没有什么章法,须臾间就左支右拙,节节败退。 在这个当口上,每一只新加入的怪物都会更快地加队伍的灭亡,安德烈一咬牙,更加猛烈地向面前的土砂龙攻去。但怪物的战斗意识也并不弱,结实的头壳像巨盾一样灵活地挡在龙人的身前,二人僵持不下,短时间难以分出结果。 “等一下!”熊不二突然对着见习猎人们惊叫道,“不要跑了。” “怎么了?”贾晓没好气地,“你还想要回去救援吗?” 大熊没有理会队友的嘲讽,指着远处的树林,“来的那个家伙,并没有杀意,它似乎是要帮助我们的。” 赶来的家伙当然没有杀意。 那家伙将手中的重锤远远地扔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洞。他拽着铁链,纵身一跃,便踩到了前方的坑洞中。 他的来路上遍布着自己制造的土坑,他就是靠这个方式从树海中一路走过来的。 罗平阳的金属腿已经在不知多么凶险的战斗中彻底坏掉了。与其带着一个没什么用的金属棒,还不如直接拆下来轻松些。六星猎人的右侧裤管此时已经是空空荡荡的,身上的猎装也蒙上了一层灰尘,不过见他用这种招摇的方式赶路而来,战力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教官!”贾晓心中一喜,高声喊道,“土砂龙!” 突破了兽潮的猎人第一眼便看见了战场上的狼藉,他四顾了一遍场间的状况,轻轻地点了点头。战场另一侧是三个他保护未及的见习猎人,看到三人无恙,黑氅的罗平阳心思便放下了一大半,专心解决眼前的危局。 老猎人用他灵机一动创造出的移动之法,几个腾挪间便来到了三个仍在肆虐的土砂龙面前。链锤在手边旋转了几圈,猛地朝着怪物的下盘挥出。 “嚓!”锤子撞击在一只怪物的膝盖上,将土砂龙的一条腿撞得瘫软掉,怪物在前进中骤然失,双脚一软,栽倒下去。横飞而出的锤子接着卷上了身侧另一只土砂龙的腿根,罗平阳双手一拉,仅剩的单腿一跺,伟岸的身躯飞腾起来,越过身下目瞪口呆的一众低阶猎人,落在土砂龙的后背上。 在猎人的手上已经玩出花样的链锤打着旋再次回到手上,罗平阳一手抓着土砂龙背上的鳞片,另一只手将链锤猛地扔出,砸在并排前行的第三只怪物头上。 “啪啦……”土砂龙坚实的头壳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震击透过外壳直透大脑,只一击就将这个肆无忌惮的怪物打翻在地。 收锤于手的罗平阳并没有罢休,他低低地喝了一声,抡起大锤,在怪物的侧脸上猛地一击,慌乱的土砂龙停下脚步,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好像要把猎人甩飞出去。 仅有一手一腿支撑,罗平阳竟似如履平地一般,他并不在意怪物的异动,锤子在怪物的右脸上猛砸了几记。土砂龙黑豆般的眼睛急地翻白,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些动作就生在须臾之间,在战场上的猎人们反应过来之前,土砂龙战车的部件就一个接一个地脱落下来。低阶猎人虽然没有机会认识到“黑星双子”的尊容,但是一个强大的援助战力骤然突入战场,斩了三只最为棘手的怪物于脚下,让低阶猎人被压抑的情感刹那间爆出来。 先是一声口哨,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呼喊声,在六星猎人神乎其技的锤法下,三只土砂龙相继失去了战斗能力。本已心如死灰的低阶猎人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后退的脚步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变成了反攻的冲锋。 还能战斗的猎人纷纷爆出了强的战斗意志,能和自由猎人的顶点并肩而战,本身就是一剂强效的“鬼人药”。失去了土砂龙的牵制,猎人们逐步恢复了自己的战斗节奏,形势正在一点点地逆转过来。 “猎人的实力做不得假……”熊不二叹道,“这位果然拥有独自一人改变战场形势的力量。” 看着自己的同类瞬间全部倒下去,还留在场上的土砂龙也是愈战愈怯,被安德烈寻了个破绽,斩断了一条腿,躺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你就是‘黑星双子’罗平阳大人吧。”穿过已然被控制住了的狩场,安德烈收起大剑,感激地向对方伸出了手。 “你们……有那种结实一点的金属管吗?”黑氅猎人摸了摸后脑勺。 “唉?” “我……可能……要一条腿。”老猎人恳切地加重了语气,“现在就要。” 118章 危机感 领级怪物的栖息自然遵循着一定的规则,同样位阶、同样种属、食物选择大体相同的怪物之间,领地会互相排斥,而且食物的等级越高,这种排斥性就愈地明显。 WwWCOM 雄火龙不会让另一只雄火龙在自己领空上掠过,这和挑衅并没有区别,而以蚁虫为食的赤甲兽,偶尔从别的同类领地上借道也不会引起什么争端。 除此之外,各个种类不同且互不为食的怪物,对领地的划分则没有这样的规矩——尾锤龙不会在乎自己的领地上有几只活跃的狗龙,也不在乎雄火龙在他的头上捕食兽。 但是人类,这个特殊的物种,对于所有的怪物而言都不适用这套简单而完善的规则。一旦现有人类进入自己的领地,所有怪物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能杀掉的则杀掉,不能的便躲得远远的。因为人类的实力在怪物面前是很奇怪的,他们没有锋利的爪牙和坚固的外壳,力量和度也的可怜,但有些人类就是能够以神奇的技巧杀掉怪物们的同类。未知的事物,对于灵智未开的怪物来,是比敌还要可怕的事情。 所以当封尘现,训练营的外围不知何时已经被注上了象征怪物领地的“标记”时,他才会一脸头痛地不知如何是好。 闯过了彩鸟和雌火龙的领地,猎户对这种事情已经驾轻就熟了。但从怪物的领地上“偷”走东西,和没头没脑地闯进去,难度却差地别。封尘不想自己将解药带回山洞时,背后却跟着一个随时可以杀掉自己的强大怪物。 他在远处侦查了半晌,训练营的附近都很宽敞,除了已经大半变成废墟的木屋以外就没有什么遮挡了。而能被高度仅有两米的木屋挡住的怪物,也不需要封尘为之警惕——只要没有什么特别棘手的能力,他有自信可以单人讨伐这个体型下的猛兽。 然而侦查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在连续换了三个高地后,他却现,训练营的旧址中并没有怪物存在的痕迹。这种难觅踪迹的怪物比盘踞在训练营中的高级飞龙种,更让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真是见鬼。” 山洞中的同伴,每在那里多待一分钟,便多一分钟的危险。万般无奈之下,少年只能硬着头皮闯进营地中。他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对营地的道路和地形都了熟于心,封尘一边遮掩着自己的动向,一边寻了个最短的路径奔向仓库之中。 值得安心的是,训练营的仓库并没有被毁坏掉,在兽潮大军的冲击下,这样一个无遮无掩的补给库还能幸存到今,已经算是一种不大不的奇迹了。 “吱呀——”打开仓库的大门,一股异样的烟尘味扑面而来。那日两只怪物在营地中肆虐了一番,打破了仓库的一面墙,有兽和老鼠之流顺着墙洞爬进来,叼走了些腊肉和干粮,也把包裹草药的袋子咬破了不少。猎户心疼地看着药性早已流失了的草药,将他们扔到一旁,在补给堆中翻找着。 遂人愿,少年终究还是找到了他印象中的解毒药剂。猎户在探营之前已经掏空了全身的口袋,他一不做二不休,抄起仓库中所有能带走的合用之物尽可能地往身上装起来。他就连圆盾也多带了一个,聂洋的护持武器被火龙的大嘴咬废了,解毒后的高个子一定会需要一把左手武器,即使制式的盾牌不那么合手,也总是聊胜于无。 带着大包裹的封尘美滋滋地离开了营地,他谨慎地从南部的溪流中涉水而过,阻断了身上的气味,这样即使有善于追踪的怪物,也不会轻易地现自己的行踪。 深入密林,封尘便长舒了一口气。他自便是在林间长大的,在这样野兽遍地的树林中,他就像回到了第二个家一样。少年确信自己能在其间游刃有余,他只是这样随意地跑着,周围的自然痕迹便本能地反馈到自己的脑海中。 两只狗龙曾经从前方慌张地横穿而过,压断的树枝和拨乱的草叶还没有回复原状;一队精灵鹿在更早些的时候曾在这里驻足过至少一个时——它们在此地进食过,这种无害的家伙几乎遍布了整个北方地区;一只怪物在几日前曾将此地划做了自己的领地,粪便和尿液的混合体还没有干透,散着若有若无的异臭,少年对大6上怪物的认知还仅限于战斗过的几种,并不能分辨出这是什么怪物。 封尘的脚步停了下来。 一路上他已经穿过了三个怪物的领地,还在其中一只的领地上拐了个九十度的大弯,加上将训练场划做活动区域的那一只,已经有四只之多。即使他遇见的都碰巧是无害的草食种,也起码要嚎叫两声,以示警界吧。 但少年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横亘在封尘的心头,猎户的本能让他就地找了个隐蔽之所。此处离他所栖息的山洞只有几百米了,若是有强大的怪物在此现他,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聂洋的位置。 林中的风丝渐渐地化为虚无,空气也变得湿重起来,这是要下雨的征兆。封尘在草堆中安静地躲了十五分钟,却并没有现任何异状。少年自嘲地一笑,在这处处危险且几无援助的猎场中生存的时间长了,连自己也变得神经质起来,怪物的领地那么大,怎么可能次次都倒霉地碰上怪物本体。 猎户拍拍尘土从地上站起来,虽然危险感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但他也只当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洋还等着我的解药呢。”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朝着山洞的方向跑去。 极高处,一个赤红的身影望着这一切,少年身上的猎装反射出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铁灰色。盘踞在空中的怪物辨认了一下爬虫的前行方向,挥动翅膀朝着不明所以的少年冲去。 119章 解毒药 “洋!”封尘挥剑斩断挂在洞口的一蓬蓬的藤蔓植物。 Ww W COM这是他临行前为洋做的掩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看不见的细机关,猎户没有时间一一拆除,便将两只盾牌分别投到两个角落里。 土制的机关乍一受到触动,便乒乒乓乓地射出些许木钎和南瓜大的石头,若真的有不开眼的型动物闯进这里,大概便会命陨于此吧。 封尘踏过已然失效了的陷阱,心急火燎地来到了洞内。聂洋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干草上几乎没有翻过身——他并不能翻身,除了面部肌肉和声带还能勉强活动外,剩下的全部肌肉都还在瘫软中。 “解药带回来了?”躺着的高个有气无力地问。 猎户略一点头,奋力地解开缠在洋伤口上的布条。然而布条被血水浸过,变得紧缩而滞涩,一时间难以打开,封尘便慌乱地用手拽了几下。 “啊……”高个子疼的皱起了眉头,“嘿!心点!我只是不能动了,可没感觉不到疼。” “不好意思。”封尘擦了一把汗,高个子这才现他整个人都汗涔涔的了,少年抽出背后的单手剑,在绳结上划了个口子,才将布条解开。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慌慌张张的?”聂洋不知所然地问。 高个子的伤口在“回复度”的调理下已经快要封口了,猎户在猎装上一摸索,抽出一个盛满浆糊似药膏的竹筒,他将筒内黑乎乎的事物全都倒出来,抹在洋的伤口上:“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怎么了?”紧张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大半都无法动弹的伤者来。 “把这些吃下去。”封尘从衣兜里抓起一捧干草样的散着苦味的草药,“那只袭击过我们的雄火龙——或者是一头新的,被我引过来了。” “喔……”草药被粗暴地塞进了病人的口中,苦味霎时间填满了整个口腔,聂洋忍着巨大的呕吐感和震惊,还是将药草嚼碎了咽下去,“咳咳……雄火龙……正在往这边来?” “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可能会更少,我的把戏对会飞的怪物用处不大。” 草茎入口,聂洋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冲刷着自己的食道,伤口上的黑色药膏也在刺痛着肌肉,瘫软了大半的身体逐渐有了些感觉。不过少年全部的精神都用在了封尘刚刚的话语上:“不是了要注意怪物吗?” “火龙什么时候追过来也不是我了算的。”收起了余下的药膏,封尘开始在病人的肩膀和手臂上揉捏拍打起来。这样做会加肌肉附近的血流,让药剂能更快地融入到血肉中,聂洋便能快递恢复行动能力,而现在二人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嘿嘿!不要乱拍我的肌肉啊。”高个子有些凌乱了,“那怪物现在在哪里?” “事急从权,忍耐一下吧。” 猎户在距离洞穴几百米的地方看见了飞来的火龙,情急之下也难以改变方向,只能将自己在大雪山中躲避野猪群的方法生搬硬套到了巨龙的身上。少年在树丛中几次略微地改变了方向,丢下了一面盾和项上的头盔才得以脱身。 “这一只大概从昨日跟丢了我们以后,就一直想要报仇来着。”在猎户的拍打下,聂洋的双臂开始有了些力量,不断屈伸着熟悉自己的身体,“看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也许在这附近已经找了一整晚了。” “我们两个还真是扫把星……”聂洋苦涩地一笑,他将肌肉鼓荡着,似乎是在用“突劲”的手法恢复肌肉的力气。 封尘开始拍打少年的双腿,当少年的手游走到病人的大腿上时,聂洋打了一个激灵:“不不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他的胳膊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洋推开队友的双手,有些怨念地捶打着自己腿部的肌肉。 少年尴尬地抽回手去,四下里忙碌着掩盖两人在山洞中存在的痕迹。这座山洞虽然不大,但容纳一整头火龙还是绰绰有余的。怪物若是在里面找到了二人逃跑方向的蛛丝马迹——封尘不觉得这一次还会有刚刚死去的新鲜彩鸟可以供他们躲藏。 尽管恢复了大半的力量,聂洋的步履还是有些蹒跚,他的双腿僵硬得好像两根木棍,只有靠意识去尽力驱动才能向前迈步。少年一只手搭在队友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远离了藏身数日的山洞。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洋六神无主地问,他曾艰难地在雄火龙的口中逃生过,对这种怪物有着过其它领级怪物的畏惧。 “回营地吧。”封尘寻了个方向,“那里似乎变成某个无害的怪物的领地了,我们在其间躲些时日,等你的症状都缓解了,就把另外的彩鸟干掉。” 大概是聂洋已经为封尘疯狂的决定而麻木了,或者是他还没有力气反驳队友的话,他只是点点头,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雄火龙一定不会想到,两个少年会藏身在怪物肆虐多日的训练营内——至少封尘是这么想的。 “逃出来了好些日子,反倒有些怀念训练营的起居了。”洋轻叹一声,他们住在山洞中也不过两日而已,但这两日间,他们计杀了雌彩鸟,正面搏杀了雄彩鸟,留下了一窝没爹没妈的雏鸟,还两次从火龙一家手上险死生还。这两日经历的事情太过惊险而劳累,给少年的感觉却是像已经度过了一个世纪一般。 “别想了,你的木屋也许早就化作齑粉了。”封尘将洋的胳膊挂靠在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我们就算回去,还是要在仓库中打地铺。” “那也总比露宿山洞要好一些不是吗?”洋无所谓地,“在军旅之中生活的人,其实对‘家’的定义很简单,遮风避雨,有吃有喝,就已经能够满足我的要求了。” 猎户的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 “你的脚力恢复了几成?”封尘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开始跑了。” 120章 十面伏 “不能想办法把它引开吗?”草叶窸窸窣窣地打在聂洋的后背上,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少年奔跑的度却是不弱于封尘。Ww W COM但见他额头已经浮起了细密的汗珠,这种高强度的指挥身体对现在的他来还是有些勉强,“用你染色玉的那些把戏?” “不行的!”封尘眯起眼睛,雄火龙就在身后不远的位置,双翼激起的风压已经有如实质般打在了二人的背上,“我刚刚才弄明白——怪物追的一直都不是我,而是你!” 前日二人在彩鸟腹中的行径,其实已经彻底甩开了雄火龙。两人的栖身之地距离彩鸟死亡的地点有接近十公里,这便意味着怪物要搜寻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面积才可能找到他们。这个数字对于飞龙种来已然不了,更何况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黑夜之中,即使雄火龙的目力也会受到一定的阻挡。 因此,猎户想到,怪物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够在接触过一次后,快地找到逃跑了的猎物。 “你是,它给我下的毒?”聂洋半信半疑地。 雄火龙的毒液不但具有抑制肌肉动作,使人疲惫的功能,大概还有一些方便怪物追踪的效果。或许是毒液自带着只有雄火龙才能闻到的气味,又或许是中毒后的机体会产生不为人知的变化,总之在万年的演化过程中,雄火龙想要对自己的猎物留下些追踪的后手当然是轻而易举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直到你身上的毒素都解掉以前,我们也许都将在怪物的注视之下了。” 封尘只是在单纯地分析形势,但是这句话听在聂洋的耳朵里却有些异样。自己的战力在训练营中本是数一数二的,远远高过尘子这个半路出家的吊车尾,但在几日的野外生存中,却是自己给两人的队伍处处拖累,时时掣肘,甚至关键时刻还要靠猎户的急智来转危为安。高个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此刻形势危急,他也没有多些什么闲话。 “按照我现在的状态……”聂洋仔细地感受着药剂带来的身体变化,“大概还需要一个时才能完全恢复行动能力,至于毒素到底什么时候会完全清除,我也不是很明白。” 在没有任何知识作为后盾的时候,两个人的分析都只能建立在主观臆测上。尘子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种毒素自带的远程标记也许会跟着猎物一辈子,即使解毒了也无法抵消掉这种无形的标记。 “那我们起码要在这一个时之内保持移动才行……”封尘若有所思地。 “话,你那些药,不能让我多吃一些吗?”洋问道,能够早些恢复战斗力,就能给自己和队友的生命多一分保障。 “药帖上只让中毒的人服用这么多……是药三分毒,我怕过多了会引起什么其他的症状。”封尘蹙着眉,将聂洋拉向另外一个方向。 空中的雄火龙猛地扇动了几下翅膀,从树梢上越过两人刚刚的位置,但预想中狼狈逃窜的两个猎人并没有出现在视野中。怪物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又选定了一个方向追击下去,这样一耽搁,一龙两人间的距离又被拉大了几十米。 雄火龙的追击度急缓不定,主要是它高大的身躯在树林中行动不便,翅膀每每会被树冠所阻挡,这让他在林地间奔跑的度堪堪比得上少年逃亡的度。而他若是飞翔起来,在树梢上方的半空中追击,虽然能够快地接近目标,但却会被树林挡住视野。 封尘敏锐地察觉到了怪物的窘境——当怪物降落在林中时,他们便直线向前奔行,若是雄火龙升空而起,两人便马上改变行进方向。这块地界方圆几十公里都是封尘再熟悉不过的猎场,猎户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掌握,在猎场中和雄火龙兜起了圈子。身后的大家伙怪叫连连,但每次都在即将抓到两个少年的时候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见习猎人们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样,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片刻的迟疑就会迎来被身后的尖牙利爪撕碎的结局。 在最初的时候,封尘和洋还尝试着在奔跑的间隙与彼此话,缓解一下生死线上给二人带来的紧张感。而不到半个时,体力的下降就让见习猎人们无暇言语了,封尘只是机械地指着转弯的方向,带着还未完全恢复的洋奔逃而去。 雄火龙捕猎的耐心是很足的,在遇到值得猎杀的野兽时,他能在空中追逐一日一夜也不会嫌累。但人类却并没有这样强大的耐力,两人本以为控制好度和节奏,便能支撑到洋体内的毒素被完全清除的一刻,然而地形的高低起伏、转弯带来的额外消耗,以及毒素对身体的侵蚀,让洋的体能飞地下降着,托着高个子半个身体重量的封尘也和他半斤八两,口中粗气直喘。 药膏的效力刺激着伤口,腹中的草茎也在奔跑中急消化,聂洋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越来越强。他开始逐渐摆脱封尘的扶持,双腿也能轻易地用上力气,但之前的体力消耗太大,是以二人度不升反降。 耳闻雄火龙再一次腾空而起,封尘随意地指了一个位置,这一片林地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光顾了,封尘尽量将二人的路线控制在训练营周围,再远些他便无法把握逃跑的路线了。 两人换了个方向又逃了几百米,便在聂洋一阵猛烈的咳嗽中停了下来。 “怪物好像没有跟上来?”尘子侧耳倾听,一边拍打着高个子的后背。 “大概还在附近吧……咳咳……”怪物的毒素无孔不入,让聂洋的消化系统也停工了半日,此刻胃部毒性已解,重新开始蠕动,却给少年带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 雄火龙钻上了高空,它观察不到两个猎人之余,少年们也无法现它的行踪——怪物双翼张开便可以滑翔的形式急飞行,且不出一点声音。封尘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期望在怪物再次现自己之前多积攒一点体力。 “我们得继续走了。”在原地休息了不到两分钟,少年就急急地催促高个子,这样宝贵的两分钟,他们不知还要奔逃多久才能赢回来。 树海中狂风突然飞卷起来。 赤红的身影就在少年们迈步的瞬间砸落下来,就像一颗冲破云层的陨石。 121章 雪滑梯 怪物的灵智再低,在捕猎方面也有着万年积累的经验和判断力。Ww WCOM 在封尘与聂洋围着训练营的外围环绕了一周半以后,雄火龙便轻易地判断出了他们二人的行为方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两个猎物不愿意离开这片林地太远。 随着体能的下降,封尘的大脑也越来越迟滞,难以在限定行动范围的过程中还保持着对怪物的迷惑性。在雄火龙的几次假意扑击后,两人还是转向了怪物预想的方向。 纵然是第三次看到这只面目可憎的邪龙,猎户还是会怕得要命,在紧张和疲累的双重作用下,心脏更是以前所未有的度狂跳起来。 两人二话不,转头就跑——即便靠近了些,怪物的平地行进度还是不如两个少年的,只要逼得他飞起来,见习猎人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他们忘记了,这样近的距离,已经在火龙的攻击范围之内了。 “轰!”一颗巨大的火球打在少年们背后的土地上,爆炸将背向逃跑的见习猎人们齐齐地掀了一个趔趄。 “有什么点子都用出来吧,”洋艰难地用仍然有些僵硬的双腿调整着自己的平衡,“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的话——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还不是时候!”尘子费力地担起半个队友的重量,两个人几乎是捆绑在一起,这让怪物的瞄准更加容易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到我们被做成人肉烧吗?” “我们得确定你身上的毒素已经失效,不能再引来怪物才行。”两人话的当口,更多的火球从背后呼啸过来,惊得他们抱头鼠窜,“我的道具只够使用一轮,若是再被它追上来,我就没有任何手段了!” “别管以后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聂洋几乎是吼出来的。 狩猎场上磨砺出的猎人总有过人的瞬间决断能力,封尘瞬间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他辨认了一下二人所处的位置,脚下猛然加力,更加不惜体力地向前跑去。 这样高地跑了几十秒后,他放开队友颀长的胳膊,在洋的惊愕中转过了身。 “闭眼睛!”一声号令下,少年的手中黄色的闪光玉骤然扔出,剧烈的闪光让狂轰滥炸的雄火龙短暂地停下了攻势。趁着怪物失去视野的时间,封尘大力地扑向队友,聂洋猝不及防,被猎户扑倒在地,骨碌碌地滚向一旁的草丛中。 这个时节溪谷中的草正是结籽的时候,一蓬蓬草籽在摇晃下撒了二人一头一身。聂洋没有丝毫准备地吸了一大口气,却正有几颗细的籽粒顺着鼻孔被吸了进去。 一阵旋地转之下,两人被阻在一棵大树前面,洋的腰部先撞上了树干,本就不舒服的胃部传来刀绞般的疼痛,少年想要惊叫,却被同样狼狈的同伴抢先捂住了口鼻。 “你坐过雪滑梯吗?”少年在他耳边问。 “什么?”雪滑梯是北方的孩童冬日里最喜欢的玩乐,他们把积雪堆成厚实的雪堆,在一头抹出光滑的斜坡,少年们爬到坡顶上,顺着冰冷而光滑的滑梯溜下来,并乐此不疲。聂洋长于军旅,自然没有孩童与之相伴,他虽然听过这般玩法,却没有真的实践过。但此时,少年不知道队友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双脚并拢,身体后仰,我们要上了。”尘子二话不,将洋高大的身体拖着绕过巨树。 “喂喂!不是要从这里下去吧!”洋惊出一身冷汗,就连毒素好像都被排出了不少。 面前是一个近百米高的斜坡,坡度极陡,几乎要大过六十度。不过斜坡上沙土细腻,且鲜有碎石和植被,从某种角度来,也确实相当于一个“雪滑梯”了。 “下面是一丛乱草,再往前就是水域了,从这里下去才是我们甩开怪物的最佳方法。”封尘用最快的语解释道。 “这样滑下去,不用火龙找到我们,咱俩就直接摔死了。”聂洋面色怪异地看着同伴。 “放心吧,我在大雪山中做过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事的。”猎户一边朝着怪物的方向警戒着,一边开口安慰道。 “这么高这么陡的斜坡,已经可以算是大半个悬崖了啊!”聂洋强压下想吐槽“你能长这么大也真是幸运”的**,“你真的能确定安全吗?” “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了!”猎户狠狠地拍了一下队友的后背,“你还想不想摆脱后面那个大家伙?” 聂洋使劲地咽了口唾沫,紧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你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喂!”还不等洋完话,封尘已经自顾自地跳下去了,他把双腿并直,上半个身子几乎躺在斜坡上。腰甲上铁铸的防御板被当成了滑车一般,载着他向坡底滑去。 “哦噢噢噢!”封尘口中呼号着含混不清的音节,似乎还很快意一样。 看着好像忘记了二人身处在危险之中的猎户,聂洋使劲地捏了一把拳头,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大概是落点并不是特别好,洋的身体并没有像预计的一样笔直地朝上,而是稍稍偏了些。在重力的作用下,他的脑袋不住地向侧面翻倒,就要在降落的过程中掉转过来。 雪滑梯确实是紧张刺激的玩意,但任何人乘坐的时候让头先触地都是不太妙的选择。感觉到身体即将失去平衡,少年的四肢像八爪鱼似的在坡面上死命地乱划。然而仅有泥土和细沙的高坡上没有能当做支点的地方,洋只能用双手的指甲抠着地面,须臾间指甲缝中就渗出了淋漓的鲜血。 可怜的少年便只能尽力用手脚勉强维持着头朝上的姿势,在坡地上晃晃悠悠地滑落下来。好在百米的距离下,几秒钟两人便触到了陡坡的底端。 “咚!”封尘的双脚漂亮地踏在了地面上,整个人就势一个前滚翻,抵消掉了落地的冲击力。而洋则要狼狈得多,最后的几秒钟,随着降落度越来越快,他也无法保持平衡了,整个人几乎是横着滚了下去,被一丛蒿草接住才停下来。 “封尘!”洋还没有清理干净头上和身上的草叶,便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从前真的这么干过吗?” “嗯……我在雪林中滑过不少的沙坡。”少年回忆道,“不过没有这么高,可能……大概也没有这么陡过吧。” “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从你那些劳什子的计划了。”揉着被撞击得酸痛的身体,高个少年抱怨着。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猎户的脸上洋溢着真而灿烂的笑,“真想再来一次啊……” 122章 狩猎场 无视了还在犯傻的封尘,聂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Ww WCOM经过一系列的奔跑和活动,他肢体的僵硬和麻木几乎消减干净了。少年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肩膀上的伤口还有些不适外,再没有什么阻碍行动的身体因素了。 “所以,我们这算是甩掉雄火龙了吗?”洋看着二人刚刚滑落下来的高坡,几块被猎人触动的地方还在簌簌地落下些许的沙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了,不要,尘子选择逃生的路线还真是有一套,如果忽略他方法的疯狂程度的话。 “不知道,”少年从兴奋当中回过神来,环视了一下周围和空。闪光玉的效力只有短短的几秒,自他们从路上躲开后已经过了一分多钟,如果怪物能追过来的话,应该早就追过来了,“不过并没有看到怪物的踪迹,大概是安全了吧。” 洋的脸色缓和下来,边和封尘寻了一个方向保持移动,一边用细的绷带缠着手指上的伤口。猎装的护手是方便抓握武器的半开放式,五个手指都暴露在外面,这个设计却让洋不大不地吃了点苦头。 “这是哪里?”少年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肚,“我们还在营地附近吗?” “没错,这附近起码有四个大型怪物的领地,即使是雄火龙也不会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封尘肯定地。 “什么?我们又闯进不明怪物的领地来了?”洋以手抚心,他的神经可经受不住这样连番的刺激。 “放心吧,早些时候我从这里走过,并没有看到怪物出没的痕迹,也没有领级别的物种出声示警过。”封尘反倒浑不在意,“我猜这里的怪物们要么是去领地外狩猎了,要么就是胆怕事的草食种,不足为惧。” 由于彩鸟的原因,溪谷中挤满了各个地方赶来的大型掠食种。经过了些许时日的地盘争夺后,领们似乎达成了脆弱的平衡。然而每头怪物分得的领地还是太了,难以满足怪物们的饮食要求,因此有大型怪物去远处捕食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三只掠食种全都出了状况而不在领地?这种情况可不常见。”聂洋深思道。 “是四只,训练营中也有一个。”封尘不以为然地,“只见到了领地标记,并没有怪物的身影,我觉得也许是因为我比较幸运吧。” 一次两次可以用“幸运”来搪塞,三次四次便不能简单地忽略了。事出反常必为妖,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猎户的主意虽然不少,但是缺乏最简单的狩猎常识,也许他忽略了此地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让二人陷入更大的危险而不自知。 行未多远,见习猎人们便看见了一滩怪物的粪便。排泄物呈现褐绿色,这是典型以食草为主的怪物留下的领地标记。 “不大对劲。”聂洋捂着鼻子靠近这块排泄地。 “不就是一坨屎吗?深究它做什么?”封尘不以为然地。 “因为这坨屎比较臭。”高个子表情认真地。 猎户抬起手来就给了队友一个爆栗,“废话,屎不臭还能香吗?” “这不一样。”聂洋解释道,“这里的素食怪物所吃的都是树上的叶子和地上的草茎,这些东西都比较难以消化——我曾经读过王立古生物书士队出版的科普书籍——它们的粪便一般都是未曾消化的植物纤维。总而言之,树叶和草叶是什么味道,它们的粪便就是什么味道。” 这也就是,一个常年的素食主义者,它们的粪便不但不会臭,反而会散出淡淡的土香味。 猎户一脸嫌弃地看着队友,在雪山中靠口耳相传获得狩猎知识的封尘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书士队”会专门去研究怪物的粪便,而面前的高个子更是奇葩地会买了他们的书来读。 “看什么啊?”洋有些摸不着头脑,“确实是一本书,而且还带着插图……时候父亲买给我当少儿读物的,当时的我觉得还蛮好看的。” 默默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童年,以及不修边幅的老爹,推及到高个子被奇怪的读物荼毒的经历,封尘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父亲是下最不擅长带孩子的物种。 但无论怎么,这个冷知识也确实挥了一点用处,让少年们察觉到了某些异常,两人忍着腥臭味不约而同地上前查看。巨大的怪物连排泄物都是无比巨大的一堆,团起来的褐绿色物体已经要大过人类的头颅了,聂洋折了根木棍朝粪堆上捅了捅,粪便很软,木棍可以直接戳进去。 “我誓自己是最后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高个子摇着头,他捏着自己的鼻子,话的声音有些怪声怪调的。 “虽然我也讨厌这么恶心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泡屎好像被另一泡尿浸泡过。”封尘指着木棍陷进去的地方,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神变得无比精彩。 “好像确实是这样,似乎有什么食肉的怪物掠夺了原主人的领地。”洋丢下了沾满秽物的木棍,“这坨粪便虽然……呃……味道独特,但是这附近却看不到蚊虫的栖息,看来这只新来的怪物等级不会太低。” “这是在炫耀或是警示吗?就像雌火龙守土得胜后绕场一周的行为一样。”猎户无师自通地联想起来。 在竞争激烈的地盘上,也不乏有低位阶的怪物无法存活时挑战高阶同种以求得领地的案例。上位怪物除了以自身的威压来震慑其它怪物外,有时候也会采用这种独特的标记。将自己的标志物覆盖在低阶怪物的标记之上,以显示自己是领地争夺战中的胜者。 也就是,这混合的排泄物可以看成是另外一种标识,它所表示的不光是这片土地新任主人的身份,还表示了新主人的爪下亡魂姓甚名谁,为后来的怪物做杀鸡儆猴之用。 “这里是火龙的地盘!我们仍然在火龙的地盘里!”洋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惊恐起来。 “它不是靠你身上的毒素来寻找我们的,我们其实始终在它的视野之下。”封尘的心头一凛,暗道不好。 123章 前路尽 “狩猎区域”一直是老爹给封尘强调的概念。WwW COM在自己的狩猎区域内,地形的走势、草木的分布、昆虫和鸟类的动向全都会在自己的掌握中。只要简单地将自己的思维代入到逃跑的怪物身上,便能轻易地得到它的路线。 这并不能算是“追踪”,顶多算是一种根据经验得来的“预判”。不过经过长期的训练,这种预判的能力却带给了封尘数不胜数的捕猎成果。 “捕猎野兽的时候,就要用到野兽的思维。”老爹是这样讲的,但是封尘一直都以为这是老猎户自己的土方法,和所谓“野兽的思维”并无关系。毕竟什么样的野兽能夜以继日地背诵一片猎场的各项细节呢——毕竟它们也许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 但是如今,雄火龙却给猎户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对于怪物来讲,地形的走向,水的流向,领地内各种动物的动向都是不需要记忆而自然会显化在脑中的,对这些事物的分析和判断包含在怪物的直觉和捕猎本能中。对于一个上位的怪物来,猎场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无论猎物在手上还是脚上,火龙的意识都会第一时间到达那里。 所以今日,火龙第三次出现在了两个少年的面前。 见习猎人的气势再衰三竭,已经失了方寸。火龙也许是附近居住的凶兽中位阶最高的品种,单看它将方圆几个怪物的领地都据为己有便可得知。失去了其它强大怪物的制约,巨龙的领地不知道有多宽多广,两个少年逃了半,连对方的领地边界都没有看到。 见习猎人们还能好运地逃出火龙的猎场吗?即便逃出去了,能保证怪物在猎场外就无法追踪到他们吗?他们没有任何底气,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弱者的算计都是徒劳的。 两个少年在多次被火龙碾压的经历中养成了拔腿就跑的本能,见习猎人们几乎是同时迈开了大步。这一次火龙出现的地点离他们更近了,兴许是怕爆散的火光会挡住自己的视野,又或许是火炎袋中已经没有了存储的炎液,火龙并没有动远程攻击,而是靠着自己强横的身体撞开挡路的树木,蛮不讲理地朝着二人冲锋而去。 见习猎人们相互使了一个眼色,脚下循着夸张的之字形路线朝远离训练场的反方向奔跑。若是能在怪物咬到自己的屁股前离开它领地的位置,那么二人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咔嚓!”火龙再次拦腰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木,洋拽着封尘向侧面一躲,堪堪躲开火龙的巨口。怪物不以为意,被自己追逐了两日的爬虫已然山穷水尽,几乎已经成为自己嘴边的肥肉了。 果然,两个学员的脚步在转向后就慢了下来,不是因为脚力下降,而是此地是一个近乎三十度的上坡。背阴坡上并不适合树木生长,这里的植被既稀疏又瘦,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怪物脚步的遮蔽物。 对于飞行种来,地面的坡度几乎可以视为无物了——翅膀的辅助能带来额外的升力,爬坡几乎就像是低空飞行一样简单。而对于6行的物种,无论你的肢体有多么强健,在上坡的时候度一定会略有下降。 平地上想要过火龙的度,就已经让他们费尽体力了,这额外的一丁点劣势,也许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躲过了火龙三番五次追击的两个猎人,却被这一条浅浅的坡道逼入了绝路。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火龙,前方是自然形成的减带,两个少年在坡底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逡巡着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的猎户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自己作为猎户的所有手段,雄火龙都了熟于胸——侦查、追击、包抄、欲擒故纵,他相信目前的局势一定不是偶然,而是怪物有意造成的结果。如果换做是封尘自己,除了行事的手段会加上一些人类的器具之外,没可能做得比这头畜生要好。 “不要停下!”洋率先从怔然中转醒,猛地拉了一把身边的队友,就在这须臾之间,两颗连珠火球就一前一后地朝着少年们飞射了过来。 攻击的落点太近了,四散的火花甚至灼到了少年们裸露的皮肤。尽管在间不容之际两人横移了几米,但还是被轻易地掀翻。 一击得手的火龙喜不自胜地扑了上来,单脚踩住正欲起身的封尘。少年的两条腿被压在怪物沉重的肉身下,骨头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正要站起来的聂洋也被怪物巨大的肉翼扇倒,火龙的翅膀像厚重的幕布,携着风压让高个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封尘痛喝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圆盾,但吃过一次亏的火龙并没有将头脸低下来啃咬,而是不停地摇晃着身体,好像要把身下的两个孱弱的人类摇碎一般。 猎户只能徒然地击打着怪物的脚趾,角质的脚爪内里根本没有软肉,即便有,这种以震动为主的攻击的收效也等同于无。封尘感觉到制式的腰甲和腿甲都在急地崩坏,腰部以下的骨骼几乎要寸寸断裂,整个下半身正在痛得麻木,渐渐失去知觉。 “啊啊!”聂洋喊着,身处绝境并没有让他失去战斗能力,反而更加激了少年的斗志。高个子失去了盾牌,只用左肘护住身体,挥动着手上的单手剑,顶着无处不在的翼风,朝怪物乳白的肚皮上刺去。 火龙并没有闪躲,而是抬起另一只脚,想把聂洋也踩在脚下。自己的一击或许能够伤到巨大怪物的皮肉,但怪物的一击却一定会直接让少年丧失战斗力。洋在愤怒中并没有丧失理智,他艰难地拧腰翻滚,避开火龙的一踏。 洋焦急地望着被控制在怪物身下痛苦呻吟着的封尘,在自己陷入同样境地的时候,是这个少年挺身而出把他救了出来,现今地位翻转,自己要怎么办呢? 急切中的少年眼神突然一亮。 和火龙的扭打中,封尘猎装的口袋被利爪撕裂震散,里面的大道具和瓶瓶罐罐全都倒了出来。成捆的解毒药草和盛着膏药的竹筒散落在地上,封尘害怕药效不够,用自己大半衣兜装了好几捆解毒药。 洋抓过其中一捆,艰难地爬到被怪物的火球引燃的草甸旁,晒干的草药遇火便疯狂地燃烧起来,少年奋力一掷,火引子打着旋落在雄火龙的脚下。 124章 生机断 干草在雄火龙双翼的鼓风下剧烈地燃烧起来,片刻间就将封尘所带的易燃物都点着了,草梗的燃烧伴随着剧烈的浓烟,在火龙的身下升起一片烟浪。Ww W COM 被制成球状的道具外壳都是易碎的薄膜,在火焰的灼烧下它们纷纷碎裂,各种用途不同的道具一个接一个地爆炸,闪光、音浪、拥有浓重香味的红色烟雾和腐臭的土黄色烟雾,以及混杂在其间的无色却有迷幻性质的粉末在这片狭的地界像放烟花一般连串爆开。 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惊爆声吓了一跳,人类虽然身体力量并不强,但这些玩意却很是有些难缠的效果,火龙眯起眼睛后退了两步,脚掌从封尘的大腿上暂时挪开。 然而仅仅一两秒的工夫,这片区域就被大片的灰色烟雾占满了,点燃的草药又引燃了地上湿润的新鲜草皮,让烟尘越聚越多。火龙猛烈地扇动了几下翅膀,却没有扇散这片烟尘。自然火所带来的雾障虽然不像烟雾玉一样黝黑,能够遮住全部视线,但其源源不绝却远胜过它,地面的火势没有扑灭,烟雾便不能散得干净,火龙再聪明,也无法像人一样懂得火焰的用法。 “嗷——赫!”怪物短促地怒吼了一声,庞大的身体钻入烟雾中,脚下乱踏,双翼狂扇,却再也没感觉到有像“人类”一样的物体。 ………… “咳咳……”封尘止不住地咳嗽着,他的整个脸上都沾满了烟尘的细屑,看起来倒是比聂洋还要黑了不少,“你是想……烧死我吗?” “你刚刚还想摔死我呢,看来我们是扯平了。”洋的身上也狼狈不堪,他冲进火焰中仅仅几秒钟,但是头和眉毛却都给烧掉了不少。 “腿怎么样了?”洋问。 “已经没感觉了。”封尘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透过黑色的烟尘,就能现猎户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没想到才背过你不足一,就这么……” “别……”洋阻止他继续下去,“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奇怪啊……” 经过火龙的肆虐,封尘的双腿已经变形而软软地垂下去。洋冲进火焰中时看到这副场景,便毫不犹豫地将队友背了起来。这个姿势虽然可能导致腿部的碎骨移位,给后续的治疗带来些不便,但命比腿重要得多,弃之不管的话怪物很快就会杀回来,他也没有什么选择。 高个子背着封尘还是蛮轻松的,先前的逃命过程中,洋的身体僵硬用不上劲,大半的重量都是由封尘来承担,这也变相为他节省了一些体力。 感受着腰部以下失去知觉的空虚感和髋骨处清晰可察的剧痛,封尘几乎将嘴唇咬破。猎户此前受过的最重的伤势不过是设置陷阱时不心被射绳套用的木制弹子崩伤,断了左臂的肘关节。而此刻他的双腿骨头几乎粉碎,能维持意识已经是莫大的坚强了。 “保持精神,不要睡着。”聂洋一边奔跑一边出言提醒道,“我马上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查看伤势。” “没用的……刚刚的混乱最多能给我们赢来一分钟的时间。”封尘头上虚汗直冒,“过不了多久火龙就会追上来。” “我们一定得跑掉,”洋坚定地,“要不然前些时间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 “我知道,你不想死。”封尘虚弱地一笑,“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无论我什么,你都不会把我丢下的对吧?” 短短的两日内,两个少年屡屡经历生死考验,不知不觉中早已越了“被分派到一起的流放猎人”的关系,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可靠队友了。 “不想死,也不能抛弃队友独活。”聂洋沉声道,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加了两次,已经没有多少余力话了,“聂家的困境,没想到这么早就加诸我的身上了。” 两人的背后,火龙再次怒吼起来,两个少年屡次三番地从自己手中逃掉,已经让它出离地愤怒了。见习猎人们战斗力并不强,但每次即将得手的时候都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生,这在号称能够掌控猎场的雄火龙身上是极少生的。它宁愿和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强大猎人酣畅淋漓地战一场,也不愿意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子戏耍。 “尘子,你还有余力讲话吗?”聂洋背在背后的手拍了一下封尘的背脊,“我不清楚此间的地形,需要你给我们指出离开怪物领地的路。” 身后传来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封尘的胸膛在他的背后一起一伏。 “喂喂!不是昏过去了吧?”高个少年着急地摇晃着队友的身体。 “向东,下坡。”封尘虚弱地道,“我腰部的伤口在流血,也许只能撑半个时了。” “还不赖,我的体力这个度下只能撑二十分钟了,要死的话也是我比你先死。”洋半真半假地着。 “混蛋,你如果倒下了的话,我们两个人不都成了怪物的晚餐了吗?”尘子的声音放大了些,但在他自己看来,这已经是在“喊”了。 “无论怎么想,都是抛下你来得比较划算啊。”聂洋感叹了一句,却是将封尘背得更紧了些。 雄火龙只在二人身后不足百米的地方奔行,这个距离怪物扇动两次翅膀便能赶得上。洋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追兵的位置,但却无奈地现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看来真的是不行了。”僵持不到十分钟,高个少年的意志便越来越消沉。他脚下还在跑着,眼神却已然失去了光泽。 “你已经尽力了……”封尘的状态越来越差,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悬崖给我跳的话,我绝对一万个愿意啊……”比起承受一点点地被怪物追上的心理压力,还是跳崖时瞬间决断出生死要来得爽利些。 话音未落,身后的雄火龙在树枝的阻拦下强行振翅,突入到半空中。怪物在树冠之间晃悠了几下,搅碎了大片的树叶,撞断了通路上的大树枝,度却逐渐加了上来。 “火球!”在风压的呼啸声中,封尘只来得及出一句话,“扔下我,否则你躲不开的!” 125章 敬荣耀 聂洋就像没听见一样,他一边脚下不停,一边判断着怪物的动向和火球的方向,在雄火龙口中氤氲的炎气将未之际,少年向前大步一跃。 WwW COM 封尘在背后看得真切,一意孤行的高个子绝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怪物的火球是范围性的伤害,只凭他自己的脚力是无法跳出火球的范围的——只要背着自己这个累赘的话。 猎户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垂在两侧的双手骤然用力,从洋环住自己的双臂上挣脱开,整个人像老式飞空艇的弃料舱一样从少年身上脱离下来。 感觉自己背后一轻,洋在跳跃中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落地后滚了两圈才解开过强的惯性,少年挺身从地上站起来:“封尘!”他大喊道,不意已经重伤的队友还有这等力气摆脱自己的束缚。 “轰!” 回答他的是震的一声爆鸣。 烟尘散去,封尘的猎装已然变得焦黑,他以一种奇异的扭曲姿势躺在地上,洋不顾火龙在侧的危险,手脚并用地跑回到队友的身边。 “封尘!”他摇晃着队友的身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洋不顾板甲滚烫的温度,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心跳声很微弱,但不是声音全无,胸膛也微微地起伏着。聂洋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幸运的猎户并没有殒命,但也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在。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火龙已经扑楞着降下了地面,正在戏谑地一步步走到二人的面前。两只爬虫重伤其一,已经不必担心有人会逃跑了。 “最终……还是变成这个样子吗。”聂洋深深地呼吸了一轮,半是遗憾半是释然地喃喃道,“帮你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少年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封尘,抽出背后的单手剑,默默地接过队友手中的盾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面对着高大的雄火龙:“来吧,大笨龙,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这番动作有些出乎怪物的意料,在他以往的捕猎史中,被逼到绝路的草食种无一不是蜷缩在地、瑟瑟抖,失去了求生的**,而这个人类却还有勇气站起来反抗自己。 就用那只对自己而言就像牙签一样的武器?雄火龙不以为然,但口中却嗷呜地吼了一声。对敢于和自己叫板的战士,无论再怎么弱,他都会给予最低限度的尊重。 “来啊!”洋抖了抖手中的剑,高声挑衅道。既然已经无法跑掉了,猎人决定至少要在雄火龙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才能抹平心头之恨。 “哒哒哒……”在更高的空中,奇异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对领空问题极度敏感的火龙暂时放下了对面前弱爬虫的关注,抬起头来,环视着空中可能闯入的异类。 聂洋也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从绝望而决绝变得欣喜——这个声音他认得。 “飞空艇……尘子,我们有救了,飞空艇来了……” ………… “对不起,我们来迟了。”老猎人诚恳地对聂洋。 战船在训练营的上空徘徊了一圈,并没有现人的踪迹,正当船长准备向溪谷深处进的时候,瞭望手却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看到了滚滚的浓烟。 烟雾正是聂洋烧掉了药茎和草皮制造出来的,飞空艇循着异常的踪迹追寻过去,现人类和怪物已经走远了。好在职业猎人个个都是追踪的好手,没有多绕远路便找到了危机中的两个少年。 “不……你们已经很及时了,真的万分感谢……”洋瘫坐在甲板上,骤然经历了大悲大喜,少年整个人脑袋都晕乎乎的,什么念头都没有,只能对别人的刺激做机械的反应。 面前这个中年男子穿着工会的制式猎装,不过防御力和精巧程度都比普通猎人的要好上一些,分明是身负队长一类的职务。见他指挥船员的样子,不得还是一船之长。 不过这样从猎多年,有权力的猎人,在看到受伤昏迷的尘子时也乱了方寸。 聂洋多看了这个老猎人一眼,他的脸上留着干净整洁的八字胡,除此之外的地方却都被风吹日晒得一塌糊涂。想到他在船下抱着昏迷的封尘不断呼喊着对方的名字,此刻回到飞艇上却已然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气质,聂洋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 “封尘……封尘怎么样了?”少年挣扎着站起来,朝着甲板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他还在昏迷。”老猎人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甲板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昏迷的孩子就被安放在里面,有船医照料着。战船的空间狭,船舱中尽是物资和武器,是以上得艇来的二人只能在甲板上休息。 “尘子……被火龙的火球正面击中,我以为他就要……”高个少年的眼睛迷蒙着,不知是疲惫还是难过。 “船医告诉我,封尘的最大伤势在腿部,两条腿的胫腓骨全都断了,不知多久才能够养好。”老猎人也显出忧虑的神色,不过并没有太过悲观,“至于他的昏迷,据只是因为失了些血,加上火球爆炸的余波,被震晕过去了。” “他没有被火球击中?”洋面色古怪。 “尘子的身上确实有一些烧过的磷灰,不过身体上并没有灼伤的痕迹。”他看着少年满是汗水和灰土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太过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恕我冒昧。”聂洋僵化了的大脑终于回复了些神智,“你和尘子……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了。”老猎人一笑,八字胡微微扬起,“我们来自同一个村庄,大雪山以北,雪林村。尘子……在某种意义上,我把他当做是我的孩子。”能在这里遇见熟悉的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能救下这孩子,自己的违规出艇也算是物有所值了,“你呢?和他是同一个训练营的学员吗?” “是朋友。”聂洋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是朋友。” 老猎人和蔼地一笑:“回到工会营地还要一会,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你们已经安全了。” “等一下,不好意思,能再一遍您的名字吗?”聂洋接过老猎人递给他的一杯温水,“父亲告诉我,这是对恩人的最基本的礼仪。” “哈德,我叫哈德。”猎人转身离开,飞艇上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不要感谢我,去感谢猎人荣耀吧。” 126章 问罪责 船医在稳定了封尘的状况后,也为聂洋做了一次身体检查,为他的伤口缠上了干净的绷带,给他的十指套上了防护性的指套。 Ww W COM 在得知少年的伤势是被火龙所抓伤的情况后,船医大叔惊得眼镜滑落了大半。他解释称营地里常备的解毒药只有暂时的压制效果,如果他们晚登上船些时候,毒素带来的全身麻痹的效果不定会复,且会带来永久性的伤害。 “你们还真是幸运。”大叔推了推眼镜,给少年开了一瓶深紫色的毒药,“把它喝下去,睡个好觉,你就会没事了。” 筋疲力尽的聂洋根本没能尝出那一大瓶怪异的液体是什么味道,就在草草地喝干之后大字倒在了战舰的甲板上。连续多日的极限狩猎,即使是高阶猎人也会体力尽失,何况是刚刚走上猎人之路的少年呢。没过两分钟,聂洋就在甲板上睡了过去,螺旋桨的轰鸣声和高空气流都无法叫醒这个侥幸生还的少年。 不知睡了多久,少年的意识从虚无一片逐渐有了些光影。 他梦见了自己熟悉的军营,父亲带着年少的自己打猎钓鱼,二人收获颇丰,细的鱼竿却在水洼中钓起了十几米长的大鱼。 怪鱼生着两只飞龙的翅膀,咬着鱼钩在半空中漂浮,突然鱼嘴中氤氲出火光,一颗巨大的火球即将成型。 “危险!”他喊道,然而父亲仍然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头顶上的异状。 就在这个时候,更高的空中急飞来一只巨大的飞空艇,战舰在调转船头的过程中,船舷侧忽地弹出几只巨大的弩机,机括瓮动,机用的巨大弩箭瞬间上弦,带着强烈的破风声飞射而来。 “嗖嗖——” 四指粗、半人高的粗大弩箭眨眼间就破开了怪鱼的翅膀,鱼口大张,居然出了龙类才有的痛吼声。大鱼哀嚎着从半空中落下,更多的弩箭射穿了它的鳞甲和鱼头,将其钉死在地。 “你安全了……”在不知名的远处有人道。 飞空艇的螺旋桨声逐渐盖过了悠远的人声,充斥了洋的整个世界,紧接着大地一阵晃动,梦境归于虚无。 “你醒了?我们到站了。”船医大叔似乎一直守在两个少年的身边,见到洋醒来便第一时间开口言道。 聂洋的身上不知是被谁盖了一条毯子,四周还被重物压住——甲板上风高旋急,毯子很容易被吹飞。不过粗手粗脚的猎人们并不会照顾同伴,压住的毛毯就像绳索一样将洋束缚得无法动弹。 看到尴尬的少年,船医大叔呵呵一笑,将压住毛毯的木桶砖石移走:“这些笨手笨脚的船员……你还能走吗?” 少年点点头,从甲板上站起来,才现飞空艇已经着6了,螺旋桨转也在缓缓地慢下来。 地面上忙碌的工人搭起了简易的撑台,舷梯打开,洋在船医大叔的搀扶下走下了舷梯。早有船工在哈德的指挥下抬起仍在昏迷不醒的封尘,从货运的通道上回到了地上。 临时建成的起降坪外站满了人,绝大多数是工会和自由猎人,不乏有轻伤者混杂在其间。工会建立起的防线上刚刚结束了一场艰苦的战斗,迎接飞艇的人倒比溪谷中探索了一圈的船员要显得更加风尘仆仆。 一个多月间,洋所见到的人便只有自己的队友和两个教官,骤然看见一大群猎人簇拥于此,少年觉得恍若隔世一般,对“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也有了深切的真实感。 “啊……”洋振胸仰头,像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起降坪中混杂着飞艇带起的烟土的空气。纵然封尘还没有醒来,自己的伤势也没有痊愈,还有三个跟随者教官的队友不知所踪,但是此刻他却只想享受单纯的生还的喜悦。 他想活着,所以他活了下来。 陶醉后的聂洋睁开眼睛,却现飞艇上下气氛很是怪异——船工在紧张地整修船体,来往的工人正在为飞空艇补充给养,侧舷的机弩在遭遇火龙的时候射出了十几枝箭,其中有七八根箭头损毁,已经成为了短暂遭遇战的消耗品,战舰在每次出任务后都要补给和整修一次,这是工会的规矩。 除了有事可做的工人外,其余的猎人都只是静静地站在船下,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话。人群分成两拨,以哈德为的随舰猎人站在飞空艇的下方,而前来“迎接”的则站在远处。两拨人之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没有胜利回归时的热情迎接,甚至没有例行的汇报和交接仪式,外围的人只是冷眼看着从飞艇上走下来的这批人马。 冰冷而尴尬的气氛维持了足有两分钟,围观的猎人们才分开一条缝隙,一个高个子身背大剑的中年男子从人群内走出来。 “哈德,我以这次兽潮委托总负责人的名义宣布,你和你的队伍已经被取消继续参与此次委托行动的资格。”高瘦的猎人开口道,声音不大,却含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嘿!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的队长?”话的是哈德身后的矮壮猎人,他虽然身穿工会的制服,但头上却带着一顶不伦不类的贝雷帽,“我们不就是把飞艇开走了一会吗?我们带回来两个孩子!如果不是队长的话,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被火龙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知道!”负责人温和的面容严肃起来却是不怒自威,“这已经是我最大程度的让步了,如果你们此行毫无成果的话,我也许就要向猎人工会申请,剥夺你们全部人的猎人资格,永不录用。” 这些话语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当然也被聂洋听见了。少年悄悄地捅了一下身边的船医大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大叔无奈地一笑,“我知道的只有猎人队长招呼了我们这些随船人员,私自开走了作战用的飞空艇——为了救你们两个。” 洋感激地望向远处的老猎人,虽然不知道他在谷外是如何得知自己二人的消息的,但能为救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起码在见面前认定为是素不相识的人,而违背工会律例私开飞空艇,洋的谢意就比在艇上时更加深了几分。 127章 偿债务 听完宣布的哈德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他挥停了身后还想辩驳什么的贝雷帽,大步走到安德烈的身边:“听我,我对我所做过的事情无话可。 Ww W COM我想要救人,在那个时候没有你的批准,我只有这一种方法。”他回身指着站在舷底的聂洋,“但是我现在救出两个孩子,他们是溪谷训练营的见习学员,有一个伤得很重,我不得不先撤回外围来。不过谷内一定还有其它人,你想让我退出这次行动?可以,但是先让我把这批学员都救出来……” “已经不需要了。”安德烈摇头道,“这个训练营一共只有五个学员,两名教官,你救出来的一定是聂洋和封尘,不知那里站着的是哪一个?” “你是怎么……” “就在你离开前不到二十分钟,谷内的三个少年穿越了兽潮闯进了我的防线。”安德烈目光灼灼,“他们带来了溪谷内的大量情报,还报告了他们所属队伍各个成员的大致位置,其中两名教官是极有可能成为补充防线战力的重要高阶猎人——你如果晚离开十分钟,这些情报都会原封不动地传到你的营帐里去。” 哈德哑然。 “什么?假子他们已经到这里了?”聂洋听得真切,似乎忘记了此间的尴尬气氛,朝着负责人做派的安德烈大声问道。 混血龙人在随从耳边轻声了几句话,队伍中走出两个服役猎人,越过哈德众人,一左一右地拱卫起不明就里的少年,“跟我们走吧,去见你的队友。” 目送着少年离开,安德烈继续道:“如果带着这批情报,你本可以在半个时之内——最多一个时,便结束这次搜索,并且带回两名高端战力和所有的被困学员,而你呢?带着整队船员和猎人,漫无目的地在溪谷中逛了一整个下午。当你们在空中欣赏猎场的风景时,防线上正在对抗兽潮以来最大的一次冲击!” “冲击提前了?” “怪物不是时钟,准点报时只不过是我们的想当然罢了,你和你的队伍中,应该不会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老猎人环顾四周,围观的一众猎人几乎都面有愠色,有一些还散出掩饰不住的怒意,大概是在防守过程中折损了队员和朋友,将火气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 分散防守战力,私自调动工会大型作战器械,擅离职守,目无法度,哈德此次行动已经违反了无数个工会的条例。就算是他带回了失踪的学员,兽潮的危机上也有高级猎人收拾了残局,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那他的所作所为也已经足够被剥夺几十遍猎人的资格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负责人安德烈已经算是非常心慈手软了。 “兽潮的情况如何?”哈德连最后的义理也失去了,老成持重的猎人只能服软下来问。 安德烈从鼻孔喷出一口气:“好在有人及时赶来,帮我们擦了屁股,否则工会划拨给我的这些猎人都要葬送在怪物的口中。”哈德一队四人均为三星猎人,若是投入战场,起码能抵挡得住一到两只土砂龙的攻击,防守的损失必将进一步减,这也是负责人怨气深重的原因之一。 “是谁来了?”老猎人有些诧异,在这荒郊野地中,不知是哪位游荡的自由猎人碰巧来到此地,听负责人的口气,似乎是那位神秘的帮手一人便控制了整个战局。 “‘黑星双子’之一的罗平阳,他似乎还是溪谷训练营中少年们的教官。”安德烈没好气地,“你还能带着胸前那块徽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他了。” 虽然规矩就是规矩,但是哈德感觉得出,面前的这个混血龙人已经在尽力为自己开脱了。猎人不单单要遵守工会的规矩,还有猎人荣耀在上,任何得知平民和同伴被困的猎人,在自己本心的驱使下做出此等事情,在情感上都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安德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也是他虽然义正言辞,但在做法上处处留有余地的原因。 “今次的事情……哈德感激不尽。”老猎人诚挚地。两个人的年龄差不多,哈德比龙人还要更大一些,不过想通了其中关节的老猎人也是做足了礼数。 “不要谢我什么,此间事了后,我会照实写你的委托报告,交到工会后自有上层的人来决定对你的进一步处罚。”安德烈不为所动,“你……就好自为之吧。” 罢龙人转身离开,自有随从猎人与飞艇驾驶员做了交接——哪怕是违规开船,出艇记录和行驶日志也要明明白白地写清楚,这就是工会的规矩。 “接下来的时间,负责人命令你在营地中整顿。”负责跟进后续事宜的随从猎人对哈德,“我们会尽快安排一次飞行,你就带着伤员和见习生回金羽城去吧。”宣读命令的猎人还想什么,却只叹息了一声,“我佩服你的决断……不过我们是工会猎人,不要忘记,制度和猎人荣耀同等重要。” 围观的猎人66续续地离开,起降坪上顷刻间便只剩下了哈德和队中其余的三个成员。队员们簇拥上来,观察着哈德的表情,菜豆也一蹦一跳地粘到老猎人的脚下。 “我没事。”哈德揉了揉艾露的脑袋,随行猫口中出满足的呜呜声,“私自动用战船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个后果,倒不如这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菜豆以为老大你一直会以委托为重呢喵。”艾露若有所思地。 “恕我直言,队长,”贝雷帽看着远去的众多猎人,“你这样做,是为了尚猫?” 这个体态丰腴的弩手是除了哈德外,队伍中唯一一个经历了当年雪山事件的猎人,也只有他能如此坦然地向队长提起当年的秘辛。 “也许吧。”老猎人不置可否。 “队长,我和老队长从来没有归咎过你,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让你坐上队长的位置。”贝雷帽心直口快,“你做委托,我老王风里来雨里去跟着你,你要开走飞空艇,我心甘情愿地当你的炮手,可是我不希望你一直执拗在过去的事情中。”他回头指了指队伍中的两个新面孔,“我和他们都指望着你呢,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懂你的意思。”哈德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但我还有没还清的债务,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菜豆乖巧地趴在哈德的脚下,蹭了蹭老猎人的裤腿。 128章 双归队 “你们三个真的在这里!”一掀开帐帘,聂洋就高叫道。 Ww W COM 贾晓、熊不二申屠妙玲三人在兽潮冲击结束后便被送回了营帐内。此时整个营地都在忙着救治伤者、统计收获和战损,以及整备人员和物资准备抵挡下一次冲击,没有人有闲工夫管理三个既无战力又无技术的孩。以至于申屠妙玲以女孩子不方便为由,想要申请一个单独的帐篷,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回应。 听到熟悉的声音,室内的三个少年齐齐地站了起来。 “洋!”贾晓一喜,“你是怎么回来的?” “被工会的飞空艇救了,看来是我命比较大。”少年憨憨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我们以为你已经死在溪谷里了。”熊不二的话语冰冷而生硬,但眼中却闪着些许的炽热。 “我和尘子干掉了两只彩鸟,又几次在火龙种的手中逃生。”聂洋不无炫耀地,“没把这些功绩显摆给你听过,我怎么舍得去死呢?” 大熊不以为然,两个少年在溪谷中能够勉强存活已经是奇迹了,若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搏杀两只彩鸟,那便是正职猎人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他们在溪谷中,满打满算只呆了三日。 高大的见习猎人叉着手坐回床板上,不再言语,聂洋只当他是无话可了,得意地朝另外两名队友使了个眼色。 他的眼睛触碰到了申屠妙玲的目光,女孩的注意力一触即收,冷冷地望向了别处:“你回来了。” “嘿嘿,回来了。”高个子点头致意,丝毫没有在意对方压根没有看他。 贾晓顺着门帘向外望去,却半晌没看到有第二个人进来:“洋,尘子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回归队伍的兴奋情绪被压抑了下来,聂洋低声:“封尘受伤了,为了保护我。他双腿被怪物的爪子踩断了,可能要修养一段时间才好,但好在并没有性命之忧,起码船医是这么的。” 室内的气氛也黯淡下来,在兽潮期间,队伍成员四散,能够五人全无损伤地站在工会的营地上,是只有话本中才会出现的奇迹。只是双腿受伤,并没有危及生命,已经是见习猎人们能够接受的最好情况之一了。 “他人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贾晓和封尘的关系最好,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急不可耐地想去看望。 “那子被雄火龙的火球震昏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船医希望他自然醒转,我们还是等到情况好些后再去看望吧。”聂洋解释。 “所以你们真的遇见了雄火龙?”熊不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对啊,我们被那头怪物追了一一夜,几次都以为已经不行了。”聂洋想向队友们炫耀一下,却一时间不愿意触及那段记忆,他提起的兴致缓缓回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封尘的话,我大概在遇见怪物的瞬间就会被秒杀吧。” 能被队伍中能力靠前的聂洋这样评判,众人便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半路出家的封尘了。他是队中公认的战力最低、能力最差的队员,却有着惊人的成长度和学习能力,再加上少年剑走偏锋的战斗方式和狩猎中的急智,其它人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这个奇葩的队友。 不过在这几日的高压战斗下,也许少年已经获得了脱胎换骨的成长。想到这里,贾晓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乡下来的少年,就知道他必定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 物以类聚,和精英们并肩的人只能是同样的精英。 “看来我们两边也算是平分秋色了。”熊不二嘴上不饶人,“我们三个也是勉强在上位怪物手下逃生的,在逃命的路上我们遇见过迅龙和尾锤龙——那些强大的怪物你可能一辈子都难得见到一次。” “这片溪谷中到底生了什么?”聂洋没有在意大熊的攀比和挑衅,对于一根筋的大个子来,无视他就是最好的攻击方式了,“为什么怪物的行动这样反常。” “噢,你还不知道吗?就在这几日间,溪谷里爆了一次兽潮。”贾晓指着营帐外,“这些猎人都是为了抗击兽潮的冲击,保护东卫城而集结到此地的。” 粗解此间状况的三人给洋大致讲了一遭兽潮的情况,也将教官带着三人如何脱离营地,如何在溪谷中藏身,最终如何突围出兽潮地带的事情予他听。 “原来是这样……”聂洋苦笑道,“我和尘子见你们几人没有在营地中留下记号,也没有来寻找我们的迹象,还以为你们三个被教官带走是因为‘任务失败’了呢。” “兽潮开始的时候,教官就宣布训练任务结束了。我们只是走得太急了,即便是像安菲教官和罗助教一样的高阶猎人,在保护我们的时候也很难分心给你们留下线索。”女孩开口解释道,“那以后两个教官曾在营地附近寻找你们二人多次,但一直都没有找到。” 申屠妙玲的脸有些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把这些缘由解释给面前这个脸色黝黑的少年听。也许是因为在密林中,他们也算是救过自己一次,因此自己对未能竭力搜寻他们而感到有些自责。 当聂洋描述出他们二人的藏身之地时,四个人一阵长久的唏嘘。安菲尼斯带着三个受伤的少年所在的山洞,与封尘找到的安全居所分别在训练营的南北两侧,直线距离甚至不足四公里。这短短的几公里,在谷内混乱的情况和失联的状态下,好像人永隔一般造就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经历。 “我们只在营地中住了一夜就离开了,那里变得很危险,一夜之间就有好些大型怪物路过,不容得我们在营地中多等。”聂洋摊开手,“更何况我们还要去替你们三个完成训练任务。” “你们真的去讨伐了彩鸟?”这下连熊不二都变得惊讶起来。 129章 叙前情 “我们只讨伐了两头——准确来只有一头是亲手干掉的。 WwWCOM”聂洋摇了摇头,好像还有些不满意一样,“如果不是后来被雄火龙追杀,时间充足的话,我觉得我们二人完全可以干掉剩余的几头。” “你不需要干掉其它的了。”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从帘外响起,“溪谷中一共只有两窝彩鸟,兽潮开始后,我和老师狩猎了其中的一窝。” “罗教官。”聂洋点头致意。 “你们做的很好。”黑氅猎人掀开门帘,进到营帐中来,“不单是因为你们二人按照老师设计的意图完成了训练,而且你们也间接地减了兽潮的规模和可能带来的影响。” 彩鸟的存在会吸引附近的怪物加前来,洋二人只是比兽潮形成迟了一击杀两只彩鸟,兽潮就已经从十几只的规模一跃而成了过三十只领级的中等水平。如果任由那一窝大嗓门的怪物在溪谷中活动的话,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形成过百只怪物的大型兽潮,后果不堪设想。 “我有那么厉害?”聂洋将信将疑。 “你们只是幸运罢了。”想到在分配任务的时候,自己被其余众人强硬地留下来守营,错过了如此精彩的战斗,熊不二的心头就堵得慌。 “得了吧,换成是你的话,恐怕连彩鸟的毛都找不到。”洋用鼻子哼了一声,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少年,罗平阳却是歉意地一笑:“洋,我要替安菲老师向你和封尘道个歉。” “在与他们三人会和之后,老师和我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你们,这才让你们二人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和安菲尼斯不同,黑氅猎人的心肠要软得多。无论是看在教官与学员的关系,还是两人的猎人等级差别上,罗平阳都有对此事只字不提的选择,但他就是心中过意不去,“狩猎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老师也是根据当时我们已有的情报来制定对策的,希望你不要责怪他才好。” “已经习惯了吧……”聂洋言语中带着揶揄,不过却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在整整一个月中,那头老猫让训练营的众人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战斗,已经吃尽了苦头,再坑害学员们几次已经无关痛痒了。 更何况在这几日的生死历练下,洋觉得自己狩猎的技艺又有了一定提升——起码在自保和逃命方面有了长足进步,相较之下,被教官遗弃的事情就不像罗平阳意想的那么重要。 “话那只……安菲教官在哪里?”高个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先回营地的三个少年相互对望了一眼,又将目光对准了罗平阳。 “我看到他被尾锤龙击倒,不过当时情势紧急,我们插不上手战斗,只能先行逃跑。”贾晓回答道。 “我看是凶多吉少了吧。”熊不二一耸肩,“那大绿牛单单是尾巴都比老猫的身体要大,被结结实实地砸进土里,还能活着就怪了。” 听到安菲尼斯吃了瘪,聂洋心头微微有些快意,不过却并不希望教官真的出什么事。即便不念在他为自己等人造就了训练环境和提供了一批装备的情分上,安菲也是这个特殊的训练营中盼星盼月才迎来的教官。若是他出了意外,训练营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便又要回到从前无人看管的混沌状态。 “放心吧,”罗平阳平静地,“我当时就过,如果是老师的话,是不会有事的。” 六星猎人是见习生难以想象的高度,徽章的颁只论能力而不论种族。若安菲尼斯没有什么保命的技术,工会中的任何猎人都不会相信。 安菲尼斯的猎装中带有能够在受到重击后短暂提高身体能力的高阶技能,称之为“火事场力”,再加上艾露自身还有着神秘的种族赋,想要脱身确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过一来安菲的战斗能力也算是个人的秘密,二来少年们现阶段了解高级的狩猎装备属性对他们的修行并无益处,因此罗平阳只是语焉不详地告知了他们艾露无恙。 “如果他还没有回来的话,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作为安菲最出色的弟子,师徒之间已经有了出一般的默契。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申屠妙玲问。训练营已经毁了,旧址被怪物占领,兽潮还在谷地内外猖獗,五个少年几乎人人带伤,最重的一个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这个状态下想要继续训练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溪谷的兽潮留给工会猎人就好了,我已经和工会的高层联系过,更多的援军不日便会赶来。”罗平阳的身上散着高阶猎人才有的运筹帷幄的气息,“至于你们几个家伙,要和我一起回金羽城。” “我们不训练了吗?”熊不二诧异地问。 “你以为其它训练营的人都会像疯子一样,与怪物们战斗整整一年吗?”聂洋回击道,“像我们这样连续一个月以上的训练期已经是相当长的例子了。” “没错,我们要回到城内进行修整,起码要把你们几个的伤势养好。”罗平阳点头应道,“见习期间养好每一次伤势尤其重要,若是留下什么暗伤,你们整个猎人生涯都会为之影响。” 女孩心神一动,面前的高大猎人是真心实意的在为他们未来的猎人之路做规划。回顾先前一个多月的训练历程,虽然荒诞了些,但是申屠妙玲却几次快要忘记了他们“流放者”的身份。想到安菲尼斯在见到众人第一所的话,现在看来,他或许真的能够带领众人摆脱这个身份的魔障。 “我要去看一看封尘了,”老猎人最后道,“他的伤势不能耽搁,我争取在今晚的兽潮冲击之前就将你们送回金羽城。飞空艇入夜便起飞,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罗教官,等一等。”聂洋在后面叫住黑氅猎人。 “还有什么事情吗?” “救了我和尘子的,是一个叫哈德的猎人。”洋,“现在……他也许有了些麻烦。载我们回来的工会战舰是他私自动用的,现在此间的负责人想要追究他的责任。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帮他在工会面前求个情?” “我看看我能做什么吧。”罗平阳点了点头。 130章 返金羽 飞艇在入夜的时候便已经起飞,装载众人的是一个大号的运输艇,除了溪谷见习猎人队伍和哈德队外,还搭乘了一些在先前的战斗中失去战力的重伤猎人。 WwWCOM返航的空路上几乎没有任何飞行种怪物出没,这也让安德烈放心大胆地将几乎没有自卫能力的货船单独放出去。事实上,前线已经分不出任何人手去护卫返程的飞艇了,因为还留在防线上的猎人,至少要抵挡住今夜到明早的一次冲击,才能迎到工会的进一步增援。 而根据中午的兽潮规模推测,今夜的冲击只会更加糟糕。 将伤员转移到艇上又费了一番手脚,昏迷中的封尘依然没有醒,这让队员们的担心程度又增加了不少。好在运输艇飞行的虽然慢,但要平稳得多,不至于让少年的伤情在颠簸中变得恶化。 四个少年和罗平阳走出封尘的房间后,休息室内只剩下了哈德一个人。孩子们和老猎人见面之前,聂洋就告诉了他们封尘和恩人有旧。通晓世故的罗平阳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便带着少年们离开了,给两个同乡以独处的空间。 船医给少年的双腿固定了简易的夹板,只待回到城镇便可以进一步的治疗。老猎人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了些活血化瘀兼带止痛的草药,昏迷中的封尘皱起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 借着壁上的火炎袋映出的橙色光亮,哈德仔细端详了一下封尘的脸。猎人的修行不是玩乐,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少年相比离开大雪山前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一些沉稳和可靠。老猎人亲手为少年换的衣服,在他的后背上,赫然有三道浅浅的爪痕。久伤成医的哈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是牙兽种的所为,老猎人有些心疼,却也带着些欣慰。 将少年送出雪林村的时候,哈德是怀着矛盾的心情的。在猎人这个头衔下打拼了大半生,没有谁比他更能知道这个职业的危险。现今封尘受伤昏迷,哈德既有些自责,又有些宽慰。村中的后辈本应在自己的羽翼下安稳地成长,远离凶险的猎人世界,但至今的状况,追究到底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不过转念一想,经历了此次的磨砺,面前这个安详地睡着的少年,终有一也将成为守护村子的强大猎人,这让老猎人也宽心了不少。 “愿猎神与你同在。”自打自己当上猎人之后,哈德就几乎没有称过猎神的名号,这一刻他福至心灵,自然而然地了出来。他用平日里执握着太刀的手抚了抚少年的额头,“我为你骄傲。” 老猎人站起身来转身欲走,他用黑纱罩上火炎袋,室内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突然,在这片黑暗中,哈德的眼睛捕捉到一抹微弱的光亮。他定睛寻找,那微光却是闪在少年的胸口。 哈德眉头微蹙,回到封尘的床头,掀开他被子的一角。透过少年的睡衣,他看见一个散着微弱白光的东西。 挂坠是一个水滴状的石片,看似是被粗糙地打磨过,在尖端开了个圆孔,穿了根绳子挂在少年的脖子上。哈德在给封尘换衣服的时候见到过它,不过并没有多做注意,此时才现,石片上有一道细的裂缝,白光就是从里面散出来的。老猎人的手指接触到白光,立刻有了一种酥麻而舒适的感觉,或许这是一种不知名的矿石所做,有着微弱的恢复能力也不定。 猎人的世界中,不乏有各种各样带着神奇特性的饰,其中有一些还能像饰品珠一样,单独给猎人提供增加战力的效果。相比之下,这个不起眼的挂饰只能算是末流了。不过哈德还是将其光的一面贴近了少年的胸口,些许的恢复效果权当聊胜于无。老猎人将封尘的被子重新盖上,掩上门,出了休息舱。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灰色的石片上的细裂口以微不可查的度扩张了些,更多的光线透过裂口散出来,滋润着少年的胸口。 ………… 当哈德来到甲板上的时候,现罗平阳正在倚着栏杆向外眺望。 对于“黑星双子之躯”,老猎人早有耳闻,不过见面还是第一次。罗平阳来到哈德所在的封尘营帐的一刻,他便心有所感——安德烈虽然并没有明中午时分消解了兽潮冲击的高人是谁,但来人黑氅铜锤,一足断佚,拥有如此特征的,整个北方只有那样一个传中的名字。 “罗先生,您还没有去休息吗?”老猎人走近他,在他所倚靠的栏杆旁站定。 “回到金羽城后,我还要和工会的上层进行交涉,五个家伙的安置问题,兽潮的后续增援,以及溪谷猎场的重建工作。”夜色很暗,哈德看不出对面的高阶猎人在看着自己还是自己身后的远方,“你知道,很多时候人比怪物还要难以打交道,不过老师将这些任务交给我,便只有我去做了。” 哈德一笑:“像您这样强大的六星猎人,原来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烦恼与否,和是不是强大并没有关系。”黑氅猎人摇摇头,“你是哈德,对吗?” “承蒙您还记得我。”老猎人,两人的年龄差距不大,不过当雪林村来客还挣扎在西戍部的防线上时,罗平阳已经是有名气的猎人了。这一刻哈德站在他面前,倒是有些诚惶诚恐。 “没记错的话你和封尘那子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六星猎人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原住民选择做猎人的并不多。” “大雪山以北选拔猎人的程序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高高在上的罗平阳很难知道偏远之地的秘辛,哈德也没有兴趣向他明。 “封尘那孩子和训练营中的其它人略有不同,不过我和老师都认为他的潜力和其他人一样出色。” “他的父亲如果听见这番话,一定会为他骄傲的。”老猎人浅鞠了一躬,“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您和安菲尼斯大人,真的是他们几个少年的教官?” “不可以吗?”罗平阳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哈德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听,东卫城的溪谷训练营……似乎和其它营地略有不同。” “你是在担心那孩子的安全吧。”罗平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放心吧,只要有老师和我在,即便他们几个的训练场是西戍营地,我们也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虞的。” 六星猎人的承诺比得上一艘战舰保驾护航,哈德的心又安下去不少,他接着问道:“恕我冒昧,如果您声称想要教导学生的话,大有王公贵族和高阶猎人的优秀子弟排着队要当您的学生,可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选择了这些孩子?” “啊,这就是老师的构想了。”罗平阳的表情变得庄重而肃穆,“现在我还没有办法给你听,不过他们被选中是有原因的。” 舱体臃肿、行动笨拙的运输艇缓缓驶入比披风更深黑幕中,黑幕的终点是沉睡中的金羽城。 当飞空艇降落时,也正当是夜色消褪的一刻。 就好像整座城镇都在等着这艘的飞艇来将其唤醒。 “用老师的话来,他们是即将改变世界的火种。”黑氅猎人看着北方的夜色。 (第一卷终未完待续) 131章 老友至 今年的秋来得比想象中的要早。Ww W COM 至少在少年的记忆中,他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到树叶从慢慢变黄,一直到枯萎掉落的全过程。毕竟大雪山以北尽是长着蓝青色针叶的蓝松,全年不落的叶子让除了冬以外的季节变换变得十分模糊。 秋日的寒风并不能带给少年一丝凉意,他掀开风衣的兜帽,露出略显木讷而稚嫩的脸庞。如果不看他明显年轻的脸的话,任谁也不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的身材太过高大,在专司正面防御的战场猎人中也已经算是中等水平。若是待到他成年前再长高一番,或许就要变成一座人形高塔了。 临行前他被嘱咐不要惹麻烦,但过高的身材在闹市中总是惹人注目的。少年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又将兜帽戴上,帽檐拉低了些。 “婆婆,您知道这个地址在哪里吗?”少年从衣兜里摸索出一张纸条,向路边一个卖枣子的老太问。 老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看不懂字,他又窘迫地将地址念了一遍。 “北渠胡同啊。”老人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反手一指,“就在那边。”她又提醒道,“看好你的鞋袜,那条路不好走的。” 北渠是民众们请愿了很久的引水渠,在前些年曾动工过一段时间,却虎头蛇尾地搁置了。城主府没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撑这样庞大的工程,而猎人工会则对这类不见回报的委托兴趣缺缺。 未竣工的水渠给居住在沿线的人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每当雨后,整个水渠连带着周围的土地都会变得泥泞不堪,难以落脚。少年只是转了几个弯,便把整个鞋子和裤脚都粘上了厚厚的泥浆。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声地抱怨了一句。低洼的蓄水槽就是良好的渗水口,这方胡同,甚至水渠周围方圆几公里内,所有的地基可能都要受到水流的侵蚀。少年走在路上,总觉得左右的院墙危如累卵,随时可能要塌下来。 他不怕被墙砸中,但是若被人认成是推倒院墙的始作俑者,总归是不太妙的。不过还好,这段糟糕的路程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少年的脚步停在一个冷清的院前,仔细地辨认着门上的牌号。 “咚咚咚。”他敲了敲薄薄的木门,“封尘?” “是谁?”院子的深处传来另一个少年慵懒的声音。 “我,卢修。”高个少年的眼眶有些湿热。 ………… 从几人飞回金羽城已经过了半个月,在工会义务的诊疗,和黑氅猎人不时带回来的奇妙药物作用下,少年们的伤势逐渐好转。 难以久静的大熊每日缠着罗平阳学习合意之法,老猎人一有空,他们便在工会的训练场中待一整。城内难以找到足够宽广的场地练箭,因此女孩申屠妙玲近日以来,每都在往城外跑,早出晚归,甚是勤奋。贾晓和聂洋每日都不知所踪,不过看在他们二人每闲逛后带回来的成袋零食,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少年心性在作祟。 哈德叔叔只在众人的居所停留了两三,期间艾露菜豆便摇身成了众人的伤病护理。不过老猎人还要回工会复命,不知还有何种惩罚措施在等着他,因此老哈德提出要走的时候,却也没人感到意外。 所以偌大个院房中,便只剩下了封尘一人。猎户的腿伤还没有好完全,平日里行动大多需要依靠轮椅。但工会医生嘱咐他,每都要抽出些时间来锻炼双腿,以加快愈合度,早日返回猎场。 但前些日子金羽城下了一场雨,这片区域因为废渠的缘故变得泥泞难行,在这样的道路上,就连腿脚灵便的人走路都要摔跤,更何况是像他一样重伤初愈的人呢?因此封尘决定偷得一日闲,便在院中躺在轮椅上晒太阳。少年被多日的伤患生活已经养得疲懒了,在这方院中,除了腿脚不便外,剩下的比之训练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但是这副表情看在卢修的眼里则变成了“萎靡不振”,面前的童伴仅仅一个月余未见,便已经落得个下肢瘫痪、心神萧索的下场,让大个子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他指着对方的轮椅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噢,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啦。”封尘一笑,挣扎着就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受了点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看着尘子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大个子赶紧扶住他,把他搀回了轮椅上:“不要逞强了,你还没有好利索。” “习惯了坐在这上面,腿上就没有力气了。”猎户讪笑道,“不过据工会的医生,我的骨头应该已经长好了才对。” 大个子自然地抓着少年的轮椅扶手,将他推回了院子中,在看到封尘恢复的还算不错后,卢修也从突如其来的惊慌逐渐回复到相见的喜悦中。 “吓了我一跳,没事就好。”大个子跟随着封尘的指示,将轮椅停在院子中的一张石桌旁。 破败的院子里没有什么能招待客人的东西,再者封尘这样一个伤者端茶倒水也并不方便。不过两人是自玩到大的伙伴,却是没有人提及这一茬。 “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封尘老神在在地将轮椅当成了摇椅一般躺倒。 “莫林叔叔是猎人工会的执事长,要在这金羽城内找一个人并不是很难。”卢修的言语中带着对那个矮而浮夸的大官由衷的尊崇,“更何况你们的飞空艇记录都要经过他的手,叔叔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你的居所。” “看来你在执事长那里混得不错。”封尘调笑道,“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有。”卢修又回到了猎户熟悉的木讷而寡言的状态,“他对我不错,教了我许多关于龙人的知识。” “他也是个龙人?”封尘一惊。 “并不是,但是莫林叔叔……懂的很多,也很会传授。”能坐到执事长这个位置的人,自身的积累一定是深不可测,莫林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到龙人族的核心传承。 132章 龙人瞳 “所以,你不会已经学会了怎么变成龙了吧?”封尘喜道,雪林村中三个顽劣的伙伴自就想看看麦格村长化身为龙的状景,不过一直未能如愿,若是早知道卢修有这等血脉的话,就不会再去做那舍近求远的事了。WwW COM “怎么可能……”卢修无奈地,“正统的龙人族也要等到成年以后才能获得化龙的能力,更不要提我这个半吊子了,我只是学了一些控制血脉能力的法门,即使是这些皮毛,对我来也已经非常困难了。”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封尘四仰八叉地躺在轮椅上,兴致已经全部被提起来了。 “算了吧……我对血脉的运用还不是非常熟练。”大个子摇摇头,“不一定控制得住。” “你就随便露一手嘛,”卢修认得这个眼神,在回归祭上偷酒喝的时候,猎户也是这样的眼神,不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高个子叹了口气,软声道:“那你可抓稳了啊。” “抓稳什……”不等封尘完一整句话,卢修便后退了一大步,两人四目相对,点点猩红的颜色从大个子的黑色瞳仁中散溢来。 在封尘的眼中,卢修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变了,大个子的身体虽然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但却好像瞬间变身成了一只伟岸的雄火龙。巨龙就站在自己面前几步外,巨大的肉翼和两只强壮有力的脚掌清晰可见,覆着坚实鳞片的脑袋几乎要贴到自己的面上。 “哇啊啊!”时隔多日,再次见到那个梦魇般的怪物,封尘心中有一根神经被触动,他手脚慌张地抵挡着火龙的威压,身体一歪,从轮椅上甩下来。 “尘子!”卢修双眼一闭,再张开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黑色,他赶忙扶起摔落的封尘,“你没事吧?” “这都是你做的?”颓然地坐倒于地的封尘脸上却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他左右张望,哪里有什么雄火龙的踪迹,“有你的啊!” 龙人的血脉和怪物们身上的龙血一本同源,可以参与到这个世界上的位阶法则中。莫林想办法引导少年稍稍显化了一些血脉气息,便能在与怪物相斗的时候形成位阶的压制。而对于人类来,龙族的血脉气息生就有压制作用,这也算是修行得来的副产品。 “那岂不是,以后你狩猎的时候,只靠身上散出的霸气就能让怪物乖乖地受死了?”封尘已经是满眼的星星了。 “没那么厉害的。”卢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据叔叔,目前为止我的血脉浓度还很稀薄,比之最低等的狗龙还略有不如。即便我学习了些运用之法,最多也只能让怪物有些不适罢了。” 不过这已经很了不得了,在狩猎只能依靠最简单的武器招式和粗陋的陷阱的封尘面前,卢修所展现出来的就像神乎其技的特异功能一般。 “这段时间你也一定狩猎过不少的怪物吧。”封尘不禁唏嘘不已。 “这个倒是没有。”卢修的嘴角耷拉下来,“从我接受莫叔叔的指导开始,他就从没有让我拿起过武器,每日只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修行,虽然能感觉到力量在不断上涨,但却一直没有应用的机会。你呢?我听你所在的猎场经历过怪物的暴动,你的伤就是这么来的吧?” “勉强逃命出来吧。”封尘一摊手,开始为卢修讲述他在训练营的时日。 “我回到金羽城后就想托人打听你的动向。”封尘没和大马提及自己昏迷了将近三的事情,“不过如你所见,我当时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没想到你却先一步找到了我这里。” “不过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样破败的院落里啊?”大马环视着四周,心里犯了嘀咕。院无人洒扫,落叶和干草遍地都是,仅有的几株藤蔓植物也扭曲枯败,不成气候。四间砖瓦房更是破败不堪,甚至比不上雪林村民自己盖的草木屋子来的整洁。 “这你就要问我们的教官了。”封尘苦笑道。罗平阳作为高阶猎人,身家却意外地单薄。工会并没有义务为失去训练场的众人寻找安身之所,因此囊中羞涩的教官便只能在平民区租了一间不大不的院房,供五人住下。老猎人四海为家,在哪里都能下榻,但却苦了五个还在伤病中的少年。 卢修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啊。”执事长的府邸是仅次于城主府和两个会长的金羽城大宅,想必不会在乎多加一双碗筷。 “不必了,我还在训练中,需要和我的队友们待在一起。”猎户似乎对这个环境没什么不满,“改日你可以见见他们,那些家伙虽然一个个骄傲得要死,不过全都是可靠的同伴。” “当然可以。”看见封尘在训练营中的事务也走上了正轨,卢修心里由衷地开心,“我的训练好不容易有了些成果,莫林叔叔允许我近些日子在城中自由活动。” “来到金羽城后,我就直接去了溪谷狩猎场,都没有好好地逛过这里。”封尘的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改日带上我的队友们一起,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美景,据城中有着羽毛是纯金色的眠鸟,你想去看看吗?” 卢修哑然,金眠鸟作为眠鸟的特异种,曾经被执事长抓来给他训练用,少年曾经面对着那家伙呆立了一整。在龙人族血脉的影响下,他只觉得满眼都是令人晕眩的金色光滑,却是暂时都不想见到那种怪物了。不过大个子没有立即泼封尘的冷水,而是微笑着颔不语。 “据城里的食物和乡下大不相同,正好我每日吃那些清淡的药膳早就吃腻了,你若是来,我们就寻个好去处,海搓一顿。”封尘越越兴奋,“假子是金羽城的商人子弟,他一定知道这城内有什么好吃的。” “还要有酒。”卢修补充。 133章 空白函 “嗖!”一枝利箭从半空中划过,和着夸张的弧度,准确地射进了百米之外平方在一个矮土堆后的木靶上。 Ww WCOM 女孩的呼吸平稳,步不变,在行进中又搭上了三枝箭。也未见她如何控弦,但三枝箭却以极快的度尾相衔地脱手而出。箭在半空中分出了三个方向,有两枝干净利落地插在了远处的两个箭靶上,另一枝却越飞越远,最终钉在了极远处一颗合抱粗的树干上。 这块平坦地虽然处于金羽城外,但由于有防护林和卫城做拱卫,并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出没。树木稀疏,土地平坦,正是练箭的好去处。 申屠妙玲在猎场中受到的林林总总的伤,在精心的调理和安逸的环境下几日便养好了。惜时的见习猎人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锻炼战力的机会,便自己寻了此地,花了两日改造成了简易的箭场,已经浸淫此地七八日了。 三支箭射失了其一,少女并不见任何沮丧之情,她从箭囊中再次抽出三枝箭,搭上弓,直直地指着远处插着箭头的树干,眼神冷厉而坚定。 “怕了怕了!”不待女孩松手放箭,那树后面就悠然地走出一个人影,“见鬼,你难道不要猎人荣耀了吗?” “我并没有看见那里有什么人,在我训练的时候躲在周围,死了只能怪你运气太差。”女孩的箭矢并没有放下来,而是保持着开弓的姿势站立着,“更何况,我如果能这样轻松地杀掉你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不要那么气势汹汹的啦,你还是个孩子,这样会嫁不出去的。”来人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是一个约莫二十余岁的华服青年。 青年银黑眼,面容俊俏,身着碧蓝色短袍,衣上缀饰着繁复的金色花纹,披散的头被金亮的箍扎住,那头箍样式简约古拙,似乎也并非寻常之品。就在这样不凡的穿着之下,他的举手投足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痞气,就像一个十足的爆户,或是世家的纨绔。 “嗖!”一支箭毫无征兆地离手而出,射在青年刚要抬起的左脚前,“再往前一步,我也不知道会生什么。” “啊呀啊呀。”受到了近距离的死亡威胁,男人却半点也不见动摇,他的脚步虽然停下了,但是口中还在挑衅着,“箭法精进了不少啊,不过这种程度想要击败我还早着呢。” “我并没有想过要击败你。”申屠妙玲冷冷地,她将弓弦松开,却擎了一支箭在手中,“这个距离的话,我可以轻易在你冲过来之前割断自己的喉咙。” 听闻此言,男子终于放下了玩味而轻佻的笑容,正色道:“有必要每次见到我都这样剑拔弩张的吗?我的妹妹?” 他把“妹妹”二字咬得很重,好像生怕对方注意不到一样。 “我姓申屠,你姓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女孩不动声色地将箭头移向自己的喉咙。 “有没有血缘关系,你一直都是我们庄家的人。”男子不温不火地,脚下却是不丁不八,像是随时都要力冲向对方一样,“而且,你总要成为我们庄家的人。”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现在的处境,也不需要你来操心我的婚事。”申屠妙玲冷哼了一声,“不要忘了,我和那个家伙的赌约没有完成之前,你们兄弟二人谁也不能碰我。” “老爹也是为了你着想嘛。”庄姓青年好言相劝,他的手却悄然地伸进衣兜里,“而且我不觉得你有机会赌赢他,既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这是我的战斗,”申屠妙玲不为所动,“赌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宁可死也不会让那个家伙如愿的。” “像你这样的女孩啊,动不动就生啊死啊的,”青年人颇为无奈地道,“这一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在这件事上揪住不放呢。” “庄暮!”女孩的怒意上涌,“我不想在这里和你白费唇舌,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的话,就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吧!” “好好,我现在就走。”叫庄暮的青年眯起眼睛,抬起一只脚正欲后退。突然,他的身体前倾,后撤的脚步骤然转为前冲,朝着申屠妙玲疾奔而来。 女孩毫不犹豫,将利箭的箭头朝着自己的喉管直戳下去,就在箭头距离粉颈只有不足三寸的时候,一颗灰扑扑的圆球不知何时打将过来。圆球打在女孩的肘关节处,让她直刺的胳膊瞬间失力,歪到一旁。 球应声而碎,薄壳散落成碎片,居然是制作狩猎道具用的素材玉。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庄暮已经来到了申屠妙玲的身前。他伸手抓住女孩的手臂,脚下一绊便让她向前扑倒。青年把她的双手倒剪着缚住,另一只手却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了女孩的喉咙。 “不要以为我是家里最的,你就可以用这种口气和我话。”庄暮彻底换了一副面孔,从刚刚的油里油气,变成个了毫不掩饰自己恶狠狠的语气,“庄家的荣耀不是你这样的女娃可以玷污的。” “咳咳……”申屠妙玲艰难地喘息着,不过口中仍是不饶人,“恃强凌弱也写在你们的家族荣耀里吗?”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庄暮放开箍住女孩喉咙的手,“我真是不懂,你现今的处境都是那个家族所为。而现在,你为什么宁可和仇人之后共处一个训练营中,也不愿意接受庄家的好意呢?” “你们以为自己的做法就要比他们更善良吗?”申屠妙玲扭过头来,眼中似要喷出烈火,“在我看来,你们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面对这个烈性的女孩,庄暮也没有办法,他一松手,申屠妙玲面朝下扑倒在地上。 “你连军队里的那个野子都比不过,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赢过所有人?”青年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屑,“赌约期限还有十个月,你好自为之吧。” 罢,他便抬脚从趴在地上的申屠妙玲身上跨过,头也不回地离开此间。 女孩静静地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一般缓缓站起来。她捡起地上散落的箭矢,一一插回到背后的箭囊中。突然,她在自己的箭囊里摸索了一下,抽出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信封。 雪白的纸张带着樟树的香气,上面烫着与庄暮身上类似的花纹。她揭开金色的火漆,里面却是空的。 信封上不写东西,是因为送信人知道它一定会送到指定的手中,而信件是一片空白,则是因为送信人相信,收到信的人一定会明白信的内容是什么。 申屠妙玲当然知道这封信的意义。 所以她很没形象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未完待续。) 匆匆写就的上架感言 啊庄的书居然也是上架了 在贴吧里看见过,是能上架的书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的同好,庄也终于变成那前百分之十了 新书的成绩并不好,只能算是匆匆上架,我也是今早六点才现的,以至于情节节奏都没有调整好,不过看到那括号里的VIp我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WwWCOM 从八月下旬开始写,虽然有一日一更的时候,不过请假就只有一次,对于每兼职一个班的班主任和两个班代课的实习老师来已经是个不大不的奇迹了。本来打算月初休息一,整理一下大纲,批个周测卷什么的,看来又要全月无休地拼下去了。 也算是痛并快乐着吧。 感受着两个月以来写书的动力从最初对h的喜爱,慢慢变成一种坚持和一种习惯,只想感叹这份工作真的是一个磨练人和改造人的工作。不管怎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庄都会把它一直更下去的。 感怀就到这里,接下来情节的事情,新一个大卷刚刚开始,主角队伍可能要轻松一下,休息休息,间或来几个情节调整一下,几支感情线和个人的背景线也就相应地要向前推进些。鉴于已经上架了,所以不会在这多做纠缠,下一个大情节已(hai)经(ei)酝酿好,这周过半差不多就会步入正轨,请大家对庄多些包容和耐心。 还有,对刚刚收藏的新朋友们,每更新时间是早上1点和下午6点,要问为什么是这两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我习惯了吧…… 最后,求月票,求推荐 134章 迎客来 金羽城是个年轻而古老的城市。 Ww W COM 他古老,是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有过二百年的历史了,城市中最有年头的建筑也许已经过了二百五十岁。依附在它身边的城市主人和各大家族已经有了足够深厚的底蕴,过三代的富庶家庭若是可以称之为豪门的话,那么金羽城内有能力独立组织起一次跨6行商的豪门已经过了五十家。 但对于一个城市的成长来,它却又太过年轻。和南方更早建起的港口城市和商业城市相比,这里少了些沉稳,多了一些浮华。就像还没有建立起自己价值观的年轻人,接纳任何外界的事物,却无法做出自己准确的判断。 就好比这座城市所有的知名酒馆和食肆,尽皆都是外来的食系——旧大6的和式菜品,东方的面食,南部大6的生猛海鲜,西北沙漠地带的烤肉和火锅,似乎只有用琳琅满目的舶来品充填耳目,才能让人忘记这座城市文化的空虚。 “我们到了!”贾晓跳下草食龙的后背。 少年总共租了五头草食龙,除了腿脚仍然不大方便的封尘与同乡卢修同乘一头之外,剩下的每人都享受到了独乘一兽的拉风待遇。沿路的街景倒还可圈可点,不过坐在高处被众人注目的感觉却不是那么舒服。 好在当酒馆的招牌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什么都忘记了。和这间“迎客来”门前停留着的草食龙数量相比,他们这几头的加入只能算是涓滴如海,丝毫不会引起任何注意。贾晓好似早就熟谙了这一点,在前排站定,对着少年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倒是个好去处。”女孩申屠妙玲第一次开口话。 又在院中休养了几日,按捺不住少年心性的封尘便向众人提议去城中逛一逛,顺便认识一下自己的同乡卢修。不过提出建议的人最没能想到的就是,申屠妙玲居然也会跟来。毕竟女孩视打磨猎人技艺为第一要务,她和这帮混子也没有能玩到一起去的地方。 不过女弓手却意外地欣然答应了。 看着她没有穿着平日的猎装,整个队都有些不习惯。但是俊俏的短裙搭配上劲装上衣,让她浑身洋溢着朝气和干练的美感,却也在一群少年面前不怯声威,让一路上跟在后面的聂洋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我预料到你会带我们去些贵的地方,却没想到竟然是这里。”熊不二下了座鞍,脸色古怪地,“我们知道你家是经商的,不过到底是多么有钱啊?” 每座城市总有那么一两间酒店,是专门供给城主府和工会的上层人士聚餐饮乐用的。上位者不需要多花心思,自有手下联合酒店的店主精细地操办。不论这里的菜品和服务如何,单看在这里吃喝有机会遇到工会的高官和王国的大臣,便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相应地,这里的消费价格也就水涨船高,洋偷偷地在封尘耳边语道,这间“迎客来”人均最低消费就要十个银币。 “什么?” 在回到金羽城后,封尘队每人便获得了一笔工会的猎人补助。二十枚银币的贴补让少年们可以安稳地在城市里生活一个月,不过一想到在这间酒店点一杯白水便要有半月的生活费归入商家的口袋,猎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大概在那个浮夸的矮子身边见多了奢靡之事,同是雪林村出身的卢修却镇定得多,如今大概已经连地板上铺满黑钻都不会让他有些许的动摇了。他下得驮兽的后背,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二层楼,只见楼宇造型古典,颇有东部城市飞檐雕栋的神韵。 “莫不是做面食的?”卢修声嘀咕道,面食鲜有配酒喝的,他此行最大的乐趣也许就要减了一半了。 “也可以这么吧。”贾晓听到了封尘带来的客人所言,“金羽城的食肆一波接一波,不过鲜有像它一样能够屹立五十年不倒的。此间的面点虽然取工自东6,但却也结合了南国的些许意味,这样的混合风味,也算是金羽城的一大特色了吧。” 几人边边往门内走去,贾晓已经轻车熟路了一般,转了几张桌台,忽地来到了一间喧闹的内厅中。 厅内座位拥挤错落,三三两两地坐着慕名而来的食客。不过这些大多都是布衣平民,也有部分的低阶猎人。虽然是正午时分,可也有不少人已经叫了成打的罐装水酒,觥筹交错,整个大厅中弥漫着冲的酒气和吵闹的人声。不乏有面红耳赤大行酒令的豪放猎人,场面乱作一团。 “假子,我以为你要带我们去楼上的雅间坐,怎么这里却像是普通的大排档一般。”聂洋皱起眉头来,队伍中有一个女生,不得是大家闺秀,大概不会喜欢这等下里巴人的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贾晓露出神秘的一笑,“这间迎客来分成上下两厅,上厅是给富商巨贾、高官贵爵所坐,这里却是食客老饕、平民和猎人的去处。” 达官贵人大概并不在意菜式和味道,他们外出饮食多是会谈交友之用,只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和舒心的服务,他们不在乎为偷工减料的菜色多花些银币。 “你是,上厅是给冤大头用的?”熊不二道。 “差不多吧,想要品尝这里的顶级菜色,反倒要来这下厅中。”贾晓点头,“况且在这里,同样的菜品还要便宜上不少。” 平民食客的口碑最是一间酒店的招牌,若是做坏了菜式,被口耳相传了去,这间迎客来也就不用在金羽城混下去了。贵人们随时可以换一间酒店做社交的据点,但民众的喜好却是稳定的,这也是这间食肆的立足根本。从这个角度来,这间下厅的厨工或许真的要比上面的更好。 “切,本来以为你要好好地破费一番,还有些过意不去呢。”聂洋嗤笑了一下,“原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做不得数。” “找位置坐下吧。”申屠妙玲轻启朱唇。 六人中,贾晓已是此间常客,熊不二巴不得吃饭的时候热闹一些,雪林村的兄弟俩随遇而安惯了,女孩一开口,众人便就势而坐。早有厮赶来招呼,被贾晓随意点了几个菜色点心,少顷便有盘盏端了上来。(未完待续。) 135章 注意力 特色菜式伴着喧闹的氛围,也真的吃出了些新奇的味道。 Ww WCOM贾晓的经验做不得假,他选择的都是些并不花哨,但极考验厨功的菜式。 蒸得酥烂的凤爪咸香味渗透进骨髓中,放在口里微微一吮,便要整个融化一般;晶莹玲珑的虾饺坚挺饱满,水晶皮内包裹的馅料竟然清晰可见。 “你绝对想不到这只虾仁的本体有多大。”贾晓举着一颗虾饺向众人炫耀道。当封尘终于得知玲珑的皮腔内包裹的只不过是半只虾足后,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点一整只虾仁来尝尝。“当然可以,不过我不觉得我们五个人能吃完一整只虾。”假子摊开手,南国的深水虾成年后最的也要过半米长,除非是过十人的大型宴会,否则没有人会点那种东西来吃。虾肉虽然鲜美,吃多了也是会不舒服的。 “除非我们在座的都是龙人族,还得是能化形成水龙的那一种。”聂洋戏谑地看着封尘,“要不然吃到黑也别想吃完它。” 提起了话茬,除了封尘外的四个少年全都看向了正在摆弄一勺蟹黄的卢修。 “所以,我们还不太了解你呢。”熊不二询问道,“尘子跟我们,你是龙人一族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自己的血脉确实有些特殊罢了。”卢修老实地回答,“我自就和封尘住在雪林村,是村长麦格尼尼将我养大,直到猎人选拔之前我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血脉。” 封尘趁机将大马在选拔擂台上的故事与众人听,讲到血脉爆的威力,饶是各有见闻的队友都啧啧称奇。 “一个野生的龙族?这可真是万中无一了。”申屠妙玲也来了兴趣,朝着卢修多看了几眼。 龙人族大多都是聚居在一起,间或与人类混居,但也有着严格的血脉传承。像卢修这样直到觉醒都还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族种的,却并没有人表示见过。 “莫叔叔我有龙族的血统,不过和普通的龙人族又不大一样。”大马夹了一块肥肉,放在嘴里含糊不清地。 “莫叔叔?是谁?”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熊不二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莫林执事长,大马是特选见习生,现今在莫林的府邸学习。”封尘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卢修,“没错吧?” “啪”熊不二将筷子骤然放下,脸色也变得铁青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握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抖。 “嘿嘿!”贾晓在一旁拉着他的袖子,“放轻松,我们是来放松的,没有必要将工会猎人和自由猎人的恩怨带到饭桌上来。” 尽管尽力维护着自己的身份,众人还是对他人的来历有了最粗浅的了解。贾晓是商贾出身,聂洋自随军,而熊不二则是不折不扣的自由猎人之后。除了申屠妙玲的身世至今成谜外,其他人的大致身份都已然是半公开的状态了。这可以看成众人在相处中的一种让步,毕竟让别人清楚你的底线在哪,才能不会无缘无故地触碰你的雷区。 自由猎人和工会猎人的矛盾不是一句话可以清楚的,但少年对其反应如此之大,大概却是和自己的故事有关。熊不二生仇视工会猎人一系,对这一脉的脑莫林当然也是不假辞色了。假子在他耳边好言相劝,总算没有在饭桌上拳脚相向。 “吃饭的时候喊打喊杀算什么本事。”申屠妙玲也有些看不下去,冷冷地道,“真的有什么仇怨的话,那些人随时都在工会里。” 熊不二尴尬一笑,莫林的名字对他来就是禁语,一听和那个家伙有关系,他便不自觉地带上了怒意。不过,见习猎人总要有一个教官,工会猎人一脉把持着大部分的猎人筛选渠道,有这样血脉赋的龙人族被召为特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更不如,能够让那个等级的猎人指导自己,该卢修幸运才是。 “失态了,失态了。”大熊挠挠头,“这样,我请一循酒,来给大家赔罪。” 早已按捺不住的封尘连连点头,催促着大熊呼酒来喝,自从村长地窖下偷尝了一壶,他就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匆匆赶来的厮在褡裢上抹着手,不住地打量着众人,踌躇着:“这个……给诸位上酒,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又不是不给你钱?”熊不二怒道,他急于找回些面子,却被这不识场面的厮又驳了一次。 “诸位还都未成年,按照酒店的规矩是不卖酒水的。”厮低眉顺眼地,,“本店的其它饮料和果品也是一绝,不如……” “谁要喝你的果汁!”大熊怒极反笑,“这么大个酒馆,连酒都不卖吗?” 他这一声气势极足,让周围的食客纷纷转目来看他,有一些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是这样的。”贾晓再次安抚下这个暴脾气的队友,“如你所见,我们几人正是附近的见习猎人,刚刚经历了一次凶险的历练,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稍微放纵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见厮还是犹豫不决,熊不二便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样事物,拍在桌面上,“子,认得这个东西吗?” 那人分明要比熊不二大,但常年点头哈腰的服务生在气质上却远远不如死亡线上走过一遭的熊不二。他吓得倒退一步,定睛望去。 那是一面猎人工会的徽章,不同的是代表等级的星星不是横排在下方,而是分列两侧,每边三颗,正是安菲尼斯的那只荣誉徽章。 “六……六星!”厮惊叫道,又强自压抑住了声音,不过只这一声,却已经引来了周围不少的食客。邻座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明显是出来找些乐子的猎人更是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遥遥地朝着这张桌子上望来。 贾晓眼疾手快,在桌子上伸手一抹,便把徽章收回了袖子中,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何,我们只是想喝点酒而已。” “既然各位这么了……请稍等,酒水马上就来。”在这鱼龙混杂的酒店中见得多了,厮也练出了些处变不惊的本事,他一深躬,倒退着从桌边离开了。 “那是什么东西?”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封尘和卢修面面相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还不知道那颗的徽章代表着什么。 “那头老猫借给我们的,是在金羽城中能有些用处,谁想到不二居然自己留下了,没有还给教官。”贾晓压低了声音。 “有什么不妥吗?”大熊嘿嘿一笑,“这不是给我们换来了酒水嘛。” “也给我们吸引了太多的注意。”申屠妙玲啜了一口羹汤,“看来我们是很难在这里安稳地待下去了。” “管它呢,有酒喝就好。”聂洋倒是毫不在意,军队中全是虎背熊腰的男人,即使被他们看上一,自己也能安心地吃下饭去。 少顷,酒盏端了上来,桌面上的气氛轻松了起来。熊不二带头给每个人倾了一杯酒,为卢修特意多倒了些。申屠妙玲摆摆手,自己斟了一杯凉茶,闭着眼睛不言不语,注意力却放在了周围仍然没有收回目光的食客上。(未完待续。) 136章 一星的 几人虽然在猎场上互相交托过性命,但真正坐下来共赴一餐还是头一次。 WwWCOM酒馆的精酿下肚,只觉得软糯醇厚,唇齿留香,让偷尝禁果的少年们大呼过瘾。封尘将此间的酒酿和麦格尼尼的私藏比了比,但觉得老村长家中的更烈一些,或许是厮为了照顾六个少年,偷换了些度数较低的酒。 不过有得喝已经不错了,再饮了一大杯,猎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雪林村中与好友偷进村长酒窖的那一日,那是三个玩伴最近的也是最美好的记忆。而如今,哈依还在村中,另外两人却已然机缘巧合地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金羽城。 此番举杯,也算遥敬友人了。 卢修的酒量显然比看上去要大些,熊不二专为他敬了三大杯,又和其他人林林总总地喝了大半壶,居然未变过一点颜色,话也还是和最初一样讷讷的。假子和洋见他木然得可爱,有心问了些龙人族和莫林执事的事情,但大个子在莫宅月余,除了无休止的训练就是吃喝睡,却是什么有用的事情都不记得。 “我听外面,莫林执事长家中有六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啊?”聂洋神秘兮兮地问。 “我不知道,我在莫叔叔的家中,除了训练区域、餐厅和我自己的院落外,哪里都不被允许去,除了做饭的阿娘外,没有见过其它的女人。”卢修打了个酒嗝,摇了摇头,“况且,他要那么多女人作什么?洗衣服吗?”他又想了想,“叔叔的家中确实有很多人,六个女人洗衣服倒是不一定够。” “噗嗤……”贾晓一口精酿喷了出来,“家中养了六个女人来洗衣服……还真是……暴殄物啊。” “粗俗。”申屠妙玲把头别过一边去,装作不认识这班男孩子一样。 “那应该做什么?”龙人的智力大部分都用在了锻炼上,却并不知道贾晓所指之物。 “好了好了,那两个子合伙在诓你呢。”熊不二嘿嘿一笑,几杯酒下肚,他与这个同样高大的卢修倒是率先熟络了起来,“不要听他们瞎。不过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养六个女人可以做什么的话,有机会我也可以告诉你。” 封尘被夹在中间闷声喝酒,低头不语。为父不尊的老爹老早就用男女之事来调笑过他,懵懂中的少年愣是被灌输了不少荤段子,这让他对此间的事情不熟稔,倒也还听得懂其它几人的言外之意。眼见着大马被一点点带坏,心中有些窃笑又有些后悔。 “各位客官,”正在众人酣酒畅乐之时,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是你们点的菜。” 被端上来这一盘叫“百鸟归巢”,是蛋花、兽肉和鱼肉混蒸的菜品,也是迎客来的招牌菜之一,刚一上桌,鲜香就溢满了所有人的鼻腔。 “假子眼光不错啊。”聂洋眼露精光,就要上前夹起一条摆成鸟形的鱼肉。 “等等。”贾晓挡住洋伸出的筷子,“这不是我点的菜式,你是不是记错了?” 第二句他是朝着厮的,上菜的服务员心知这一桌的不凡,低眉顺眼地答道,“是那边的猎人赠给你们的。” 众人朝着厮指着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桌子上,也坐着三个人。为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大叔,带着两个和封尘几人一般大的少年男女。男的披着过肩的黑,眼睛却是少见的碧色,女的系着单马尾,眉心有一颗红痣。三人均是猎人着装,狩猎武器就斜靠在饭桌的旁边。 “诸位过来一叙吧。”请客的是贾晓,他自然在众人中有了话事的权力,少年站起身来,略一点头,表示了感谢。 “这是我自作主张点给大家的。”单马尾的女孩率先站了起来,她一吐舌头,这个俏皮的动作被女孩做出来却显得不失庄重,“方才见到你们大家都是刚刚伤愈,点的却都是些激血气的菜肴,再加上成罐的饮酒……一时间没有忍住,希望不要唐突了才好。” “百鸟归巢”取的是怪鸟的蛋作为主材,对滋养肉身、补血弥亏特别有好处,虽然并非什么名贵的菜式,但女孩的细心却显露无疑。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受过伤?”封尘饶有兴致地问。 “那边的大个子,手上的皮肉还是新嫩的,那皮肉除了大姑娘家,就只能是烧伤初愈的手才能显出的。”女孩伸出纤手一指,“这位姑娘不肯多吃虾蟹,扭腰转身也有些不便,分明是腹侧有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怕激了血气……你们这些男孩子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众人互使了个颜色,贾晓更是尴尬地一笑,他只顾着点些色香俱全的特色菜,却并未想过众人中有谁会忌口。 “你就不用了吧。”女孩指回到封尘身上,“刚刚进门的时候,你一直被那个高个子搀着,怕是腿伤现在还没有好吧,还敢喝酒,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一番话有理有据,加上女孩解时俏皮的语言动作,让众人初见时带着的些许敌意在不经意间消融了干净。 “不好意思,”披的男孩子也站了起来,他走到封尘一桌旁边,宠溺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刚刚只是不心听到了诸位的谈话,家妹比较淘气,请大家见谅。” “哥!”女孩幽幽地回头一望,似乎是在埋怨他拆了自己的台。 贾晓这才反应过来,从远处的那一桌上,很难在人影绰绰之间看清这桌有什么饭食,这间下厅每分钟都要进出十几号人,除非是有意的,否则也极难在这么多人中间看到封尘和卢修的细节,那女孩分明是走近了众人之后才编排出这一番辞的。 不过女孩却真的是有一颗玲珑的心,能在靠近的瞬间便察觉到这么多的细节,这等做法反倒要更困难些。 做哥哥的似乎并没有看见妹妹的埋怨,“她行事无厘头了些,不过并没有恶意。能在迎客居迎见如此多的少年英才颇为不易,这一道菜,就当做我们兄妹二人送予诸位的见面礼了。” 不声不响地被拍了一个马屁,一众见习猎人都很是受用,脸上也逐渐有了些笑意。 “客气了。”贾晓点头回应道,“不知……两位也是金羽城间的见习猎人吗?” “噢,我叫尤达,家妹叫尤可,我们是驻扎在金羽城的自由猎人。”少年补充道,“一星的。”(未完待续。) 137章 狩猎祭 “什么?你们是正式猎人?”封尘强咽下一口蛋花,吃了一惊。 WwW COM 十四岁是猎人选拔的最年纪,最理想的状态下十五岁也才堪堪结束猎人的见习生活,能够摘掉“见习”的帽子,在工会中服役。表现出色的话不定能出些外勤,赚些薪水以外的零花钱。两个人要想十五岁就当上一星的自由猎人的话,除非他们不满十岁就接受了工会的征召,还要在同期生中脱颖而出才行。 “当然不是正规途径啦。”为刚刚兄长出面给自己拆台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尤可在一旁适时地插嘴道。 猎户想起了在工会大厅中偶遇的羊角辫女孩,她似乎也是走了关系,才混了个不设训练场,自由历练的证明。想到工会选拔的水或许比他所见到的还要深,封尘也便了然了。 “家师是高阶的自由猎人。”男孩子尤达丝毫不忌讳谈及这一层,“便走了些关系,省去了见习猎人的历练。” “省了这一部分,靠什么来积累猎人的经验呢?”军方出身的聂洋,是这其中对走后门最反感的人,即便并不相熟,但他也忍不住用言语试探一番。 “一般的猎场教官能教的东西,阿可和阿达有我就能学会了。”身后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跟着两个少年一起来到这一桌,孩子们的事情大人却是不便参与,但他却高声地回应了聂洋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感受到了背后的男人有些怒意,尤达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只不过是新一辈猎人互相的交流罢了,不用这么上纲上线的。” 申屠妙玲放下手中的红茶,略有深意地看了男人一眼。那人身材高大,眼神寒冷,双手随意地搭在饭桌上,却散出随时要和猛兽搏斗一样的气势。虽然是为了护犊而有些刻意地端起了架子,不过真实的实力应当也是可圈可点的。 “啊哈,的也是,我们自从当上见习猎人以来,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同辈。”贾晓边着,边从旁桌扯了两张椅子来,“每都是教官的那张死脸,烦都烦死了。” “哈哈,如你们所见,家师也是一般地不苟言笑。”尤达面上一笑,略一点头,便拉着妹妹自然地一同坐下,夹在贾晓和熊不二之间,“大概底下做老师的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年们找到了些共同语言,三两句间便熟络了起来。封尘向劝尤达喝两杯,不过披少年侧目视了一眼身后的师父,做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猎户便只好作罢。 “话,周边的各个训练猎场,师父都带我们去过,那里的实习生我也大概都能混个脸熟了。”男孩露出思索的神色,“但是诸位却面生得很啊,莫非是从别的城市赶来金羽的?” “我们……”熊不二刚要开口话,便被申屠妙玲用目光冷冷地打断了。 “我们确实是从别处赶来的,”女孩微笑着看向两个兄妹,“我们几人有些倒霉,被分配的猎场没有什么怪物可供猎杀,教官便指派我们来金羽城,看看有什么锻炼的机会。” 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女孩却不会无缘无故地谎,大概流放者的身份让她对陌生人的打探颇有防备之心。傻大个卢修刚要将自己的来历透出来,却被封尘塞了一嘴巴的鱼肉,呜呜地不出话来。 “莫非你们也是为了‘狩猎祭’而来?”女孩眼睛一眨,有些欣喜地问道。 “狩猎祭?”封尘眯起眼睛,“这是什么祭典?” 在猎户的概念中,祭典就应该像雪林村中的那样,全村的人聚集到广场上,拿出饭食和烟花,热热闹闹地玩上整个通宵。不过金羽城这么大,全城的人想要聚集到一起怕是就要占满整个中心城区,更何况是玩乐了。 “有吃的和酒吗?”卢修倒是耿直。 “不是那种家祭和族祭啦。”女孩连连摆着手,“狩猎祭是整个金羽城最大的一次祭典,当然要和那些普通的食祭不一样。” 简单来,狩猎祭就是城市中猎人专属的节日。 这个祭典是为了纪念金羽城建城以来最大的一次领土扩张,即四个卫城以及防护林带的设立而举办的,祭典时间横跨整个十一月份。 那么长时间,要吃掉多少美食,喝掉多少酒啊。猎户在心中嘀咕着,耳中却听着兄妹二人继续下去。 “与其是祭典,不如是猎人之间的竞赛。”尤达接着自己妹妹的话下去,“每年这个时候,城主府和猎人工会就会联起手来,组织起全城的猎人进行狩猎技艺的比拼。” “狩猎怪物,我喜欢。”熊不二呷了一大口酒。 “这个祭典确实是整个金羽城每年最大的盛事了,每到十一月的时候,全城的猎人和百姓都会为之兴奋的。”假子的父亲给他讲过不少的城市趣闻,年少的贾晓也曾亲眼目睹过几次狩猎祭的盛况,自然有所了解。 众人来了兴趣,便示意兄妹二人继续下去。 “暂且不不同等阶的猎人如何放到一起比拼狩猎技艺。全城的猎人那么多,每人狩猎一只怪物,恐怕金羽城附近的生态系统已经崩溃了吧。”聂洋出了自己的疑问。 “城市附近的危险种早在建城初期就已经清理干净了。”尤达侃侃而谈,“工会不会让猎人做出有伤生态的事情的,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猎人竞赛分成两大部分,十一月上旬被称作入印祭,有意愿的猎人按照不同的等阶报名参赛,赛事的内容每一届都略有不同,不过一定不包括斩杀作为对手的怪物。 “最近的几届狩技竞赛,甚至还制定了杀伤怪物的猎人取消比赛资格的规定。”女孩在一旁补充道。 “这倒是有意思的规则,猎人不能狩猎怪物,还比拼什么呢?”聂洋问。 “你绝对想不到策划比赛的人有什么样的花样,”尤达神秘一笑,“最简单的当然是捕猎怪物了,击晕或是束缚都可以,有一年甚至还出现了‘在怪物身上骑乘时间’的竞赛。” 众人哑然,让几米高的领级乖乖地俯给猎人乘坐,可比击杀一只怪物难多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种竞赛可非优秀的猎人不能参与了。聂洋更是想起了他和封尘二人在猎场上骑乘彩鸟的经历,不禁有些后怕地咧咧嘴。 猎户朝着卢修看了一眼,大个子的血脉神通既然能吓退自己,成长起来后便也可以吓退怪物,也许在座的众人中,只有他能够轻松地骑乘也不定。(未完待续。) 138章 决定了 众人听碧眼少年介绍了些许,却是对这即将到来的竞赛更感兴趣了。 WwWCOM “那,下半个赛季是什么形式呢?”聂洋被吊起了胃口。 “下半个祭典才是最有趣的!”女生尤达抢着回答,“在入印祭上获得优胜的各位阶的猎人们,将会被送到一个人迹罕至的猎场,在那里接受新一轮的挑战。” 这些挑战是以委托的形式出的,上百名各个位阶的优秀猎人将会在一个尚未开拓的猎场接受一个团组的大型任务。通过各人在任务中的表现,来确定最终各个等阶的猎人中的优胜者。 “高阶猎人和低阶猎人在一起出任务?”卢修咽下口中的鸡翅肉,“那低阶的猎人不是没有机会了?” “不是这样的。”尤达摇摇头,“组团的大型任务和队任务的形式并不相同。” 但凡是工会起的组织人员规模过五十人的大型任务,一定有着明确的细节分工。比如远境的探索中,就会有负责探路的先锋组,负责处理危险怪物的战斗组,负责保护随队书士和绘图官的后队,以及负责操纵狩猎机械、后援补给、传讯调度的各个领域的专门猎人组成的队,如此不一而足。在大型任务的布下,又有各种子任务和型任务,这些任务的难度不尽相同,在后方保证粮草和狩猎道具的运送,当然比冲杀在前方要容易得多,需求的猎人等级也相应地没那么高。 贾晓点点头,在溪谷外抗击兽潮的猎人团队中,分明也有着类似的任务划分,那些低阶的猎人和具有专长的猎人都被分配去了相应的岗位。想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为负责人的安德烈就要分配组织那么多事,贾晓就觉得大型任务的组织和运转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高阶猎人和低阶猎人在任务中的位置不同,当然也就无从比较了,参赛者要击败的,最终还是和自己星级相当的对手。 “奖品是什么?”尘子显然对回报更感兴趣。 “这样东西你们一定会喜欢的。”尤达也露出向往的神色,“每个位阶中产生的第一名,将会得到由龙人族的宗师级工匠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整套猎人装备。其它的优秀选手也将得到品质和稀有度不等的趁手装备,当然也是龙人族工匠的作品。”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狩猎装备在猎人的活动中是除了自身的实力以外,猎人最亲密的伙伴。顺手而可靠的装备在狩猎中可以让猎人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即便像罗平阳这样受了不可逆转伤害的猎人,在熟悉了链锤这个新奇的武器后,甚至能挥出不输于伤前的实力,猎装的重要性便可见一斑。 龙人族,量身打造,全套,每个词都重重地印在了在场所有见习猎人的心中——除了无甚所谓的卢修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在莫林执事长的教导下,卢修并不是非常在意狩猎的装备,若是将自己的能力挥出来,便已经堪比一套高级猎装了,更何况在那个用钱来装点门面的莫林手下,卢修恐怕在见习猎人甚至工会服役期间都不会缺乏趁手的猎具。 “不过奖励有多丰厚还在其次,想到自己能和几十上百名不同等级的猎人活跃在同一个狩猎场上,参与到一个庞大的狩猎任务中……”尤达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就觉得热血沸腾。不论成绩如何,参与一次这样的大型活动,能够增长的见识和经验都是无可论数的,对以后的猎人之路大有好处。” 亲身参与到大型的狩猎事件中,不但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且还有了和高阶猎人接触的渠道。试想一个一星猎人在比赛中帮助过高阶的猎人拿到了奖项,那么赛后不出意外的话,一星猎人也将从中得到大量的好处。 当然高阶猎人需要低阶猎人帮助的机会并不多,但是仅仅是有一个见面和相处的机会,得到些许的指点,也许就会对以后的猎人之路产生不的助益。 “见习猎人也能参加吗?”熊不二已经跃跃欲试了。 “见习猎人和一星猎人才是猎人比赛最主要的部分吧。”申屠妙玲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对于高阶猎人来,这场比赛也许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盛会,三十岁的顶峰时期的猎人大概已经参加了十余次这样的狩猎,若是想在赛场上名利双收的话,他们早就做到或者无望做到了。” “而我们这些后起之秀,才是在赛场上最引人注目的。”贾晓也懂了。 狩猎竞赛,既是新人们扬名立万的机会,也是猎人工会选拔骨干猎人,提升工会力量的大好时机。这个赛事的胜者,不但能够获得工会资源的倾斜,甚至一些大的猎团和狩猎队组织也会争相向他们伸出橄榄枝。 尤其是受限于每三年一度的猎人选拔,每隔两年才会有见习猎人参与到这场盛会中。能够在见习期间就得到工会和大型猎团的青睐,这些气盛的少年大概会为此拼尽性命吧。想要在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任哪个见习猎人都会觉得这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所以,下半个月的比赛,就叫‘挑战祭’。”尤达郑重地。 低阶猎人拥有无限可能,也就让这次机会对他们来格外重要。事实上,就在封尘养伤的半个月,便有大量的见习猎人和一星猎人从外地赶来,想要加入这场盛会中。这也是尤达开口便问及此事的原因。 “参赛的人一共会有多少?”聂洋问。 “不清楚,不过去年的一星猎人过五千。今年刚刚经历了一次猎人选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算上见习猎人和一星猎人,应该可以稳稳地过一万名。” “就这么定了,冲着全套的狩猎装备,我也要报名!”熊不二一拍桌子,大声道,“就算对手是一万个见习猎人,我也要拿到它。” “得了吧,你不是已经有一套鬼狩蛛的战甲了吗?”聂洋在一旁阴阳怪气地。 “那一套的手甲已经丢了。”大熊撇撇嘴,“再了,能多拿一套趁手的装备,谁不会想要呢?” “那得看你们能不能拿得到才行。”另一桌上,一个青年猎人高声反斥道。(未完待续。) 139章 生枝节 一众猎人循着声音找过去,却现隔座上坐着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那人身材矮而肥胖,颧骨却夸张地突出着,一双眼睛冷冷地望着这边。 Ww WCOM青年的肩膀上金光隐现,正是不折不扣的一星猎人的徽章。 封尘按下想要作的熊不二,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自从少年亮出了安菲尼斯的勋章后,周围的食客便有意无意地朝这个方向多了些注意,引来些许蚊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出行玩乐最重要的是开心,猎户不想大家在酒店中横生枝节。 “就算我们拿不到,那奖品也总轮不到坐在远处风言风语的人拿。”可是已经晚了,聂洋有着不输于大熊的火爆脾气,听见了那人的嘲讽便立刻言语回击。 “好个牙尖嘴利的子,怕是吃不着葡萄,倒葡萄酸了吧。”那猎人继续挑衅。 饭桌上的众人本已经回过头来,打算无视那句挑衅了。没想到那青年却是变本加厉,这下贾晓也忍不住了:“这位猎友,我们在这边吃饭聊,没有招惹到你,为什么对我的朋友恶语相向呢?” “谁跟你是猎友?”青年冷嘲热讽道,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来,正面对着封尘一桌,“乳臭未干的子,也想妄窥狩猎祭?” “狩猎祭是所有猎人的节日,有猎人资格的人当然全都可以参加。”尤达帮腔,“又有什么不对吗?” 眼见着两桌之间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周围的食客纷纷朝这边看去。若有若无的冷意弥漫在饭桌前的空气中。 “奥森!是‘一阶猎人’奥森……”早有同为猎人的食客认出了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 “一阶”是猎人的等级,也是奥森的诨号,名号为大家所知的猎人大多数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像“站台”金展便是长于正面对抗龙车,而“黑星双子”则是两个身披黑氅的六星猎人的尊称。但是奥森仅凭自己是一阶猎人,就足以获得专属的称号了,因为他是在金羽城的猎人当中,停留在一阶的时间最长的人。 猎人圈子里的人也许不知道他有什么擅长,但一定知道奥森是一个一星猎人。 这个男人已经在一星猎人的位阶上徘徊了六年,每次工会布的升阶任务他都故意不去做完。有人见过他甚至展现过和三星猎人相当的实力,不过他却固执地不愿升阶,一直以一星猎人无聊委托带来的微薄收入过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狩猎祭。 这个眼神阴冷的矮胖男子是按照龙人规则命名的,并不是因为他有龙族血统,而是因为他成功地央求到龙人收他做义子。奥森自就钟意龙人一族的技艺,他们打造武器和防具的手段神乎其技,让还是少年的奥森迷恋不已。 不过传授他猎人技艺的龙人族却以他实力和心性不足以担当龙人装备的理由,拒绝为他打造武具。恼羞成怒的奥森盯上了狩猎祭,他连续七年报名了狩猎竞赛,就是为了在其中拔得头筹,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全套武器,证明给自己的义父兼师长。 可不遂人愿,他第一次参赛的名次止步于一星猎人的第九名,这为他赢得了一双龙人工匠打造的具足。但他并不满意,在次年的时候推迟了自己晋升二星猎人的机会,以一星猎人的身份参与了第二届狩猎竞赛。 一星猎人的实力最弱,也就最容易在其中获得奖项,他的思路并没有错,但是运气却不好。尽管他个人的实力与日俱增,却没有一次能够在赛场上脱颖而出,甚至反不如第一年的成绩。岁月如梭,这已经是他准备参赛的第七个年头了,他精壮的身体虽然在痛苦和压抑之下日渐变形,但狩猎和比赛的技艺却没有丝毫生疏。 处在失意和阴霾中的人是最容易变得神经质的,更何况又是在新一年猎人竞赛的前夕。在听到了一众见习猎人的高声谈论后,他便忍不住出言嘲讽,聊解心头之恨。 “听着,子,我曾经参加过六届的猎人竞赛,积累过无数的经验,这样的我都不敢称可以拿到那最高的奖项,他有什么资格可以口出这种狂言?”奥森抬起一只手指,虚指着饭桌对面的众人。 “六届狩猎祭,丝毫没有斩获,那就不是经验的问题了,而是实力的问题。我倒觉得你这占着这个比赛资格太久了。”熊不二眼神不善地看着对方,“趁早让出来给我们新人,没准我赢了全套的猎装后,还能好心地借你耍两。” “你这个子,好生不知深浅!”奥森最恨别人拿他的参赛经历戳刺,他不知是真怒,还是早已期待这一桌的少年还口,“面对猎人前辈不但不尊重,反而还口出狂言,看我替你的家长教训教训你!” 青年刚要前进,身体却被尤达的肩膀挡住了。少年的体型比奥森要太多,阻挡的时候却丝毫没有犹豫。妹妹尤可抓住了哥哥的衣角,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奥森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从身侧传来,他睨眼一看,坐在那少年原本的桌边的中年男子,尤达口中的师父,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做了七年时间的一星猎人,不代表他的见识也停留在七年之前。那中年猎人虽然从始至终只过一句话,但身上散的声威却不是假的,奥森正眼看着尤达:“你有一个好师父,我们同为一阶猎人,他日可以在赛场上分个胜负,但今日这些不知哪来的野孩子,我作为前辈,却当要管教管教。” “哼”一声清丽的哼声传来,“话是你先的,火气却要冲着我们一干人等,我看你只是在比赛中失了面子,来冲着我们见习生找事情的吧。” “便是又怎样?”青年怒道,“猎人之中以实力为尊,正式猎人的话,见习猎人有什么资格反对?” “哈哈!”坐在一旁的封尘突然爆出了两句生硬的笑声来。 “有什么可笑的?” “不不,我没有在笑你。”猎户连连摆手道,“我刚刚碰巧想通了一件事。”(未完待续。) 140章 凭本事 “想清楚了什么事?”一星猎人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本欲作,却被这个适时出现的笑声给打断了情绪,心里不上不下,顺嘴就依着封尘的意思了下去。 WwWCOM “我终于知道鱼肉为什么会比鸡肉鲜美了。”封尘一笑。队友们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地听他有什么下文。 “在家中的时候,老爹教我如何判断鬣狗的肉是否鲜美。他在宰杀的时候,若那狗不声不响只是赴死的,就比那叫嚷不停的狗来的鲜嫩。”猎户饮了一口酒,款款道来,“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但后来现,那些不叫唤的狗攻击性要强些,便是在临死前也要想着反口咬我一下,肉就长得又厚又有嚼劲。而那些叫嚷的,虽然看着凶,但力气都花在没有用的地方了,却是不足为惧,肉也干得柴,味同嚼蜡。” “鱼不会叫唤,而那鸡整叫个不停,怪不得味道相差这么多,你是吧,前辈?”他故意将前辈二字得很重,完全没有看见奥森的脸色已然铁青了。 “你你你……”青年猎人何尝不知道封尘是在指桑骂槐?一番话虽然直白而粗陋,但却意外地应景。姑娘尤可憋着笑,已经坚持得肩膀乱颤了。 聂洋和卢修在桌下暗暗地向封尘伸出大拇指,这个队友不出声则已,一话便能驳得对方哑口无言。 “啪!”恼羞成怒的奥森一拍桌子,肥厚的手掌按在了桌面上,被这帮孩子三番五次地羞辱,他已经出了原本只想找些事端,显显威风的预期了,“不要以为你们有某个大人物撑腰,就可以在这里对前辈不敬,今日我定要教训教训你们!” 奥森看见了熊不二掏出的安菲尼斯的徽章,不过他并不以为意。若是少年们拿出一个四星五星的猎人徽章,青年或许要衡量一下触怒这些少年背后的人物会不会招致灾祸。但拥有那等无上荣耀的猎人尽皆是神一般的人物,除非危及到少年们的生命,否则高高在上的猎人们一般不会经手见习生们的打闹的。 “亏你还是猎人呢,想在这里动手。已经把猎人荣耀都丢掉了吗?”事已至此,假子也不怯声威地站了起来。尽管队伍内部还有诸多矛盾,但是在对外的事情上,他们当然要凝成一个整体。 吵闹声越来越大,还在饮食的客人们全部被这队人马所吸引,有几个厮已经悄悄地抹了手,进到后堂去禀报理事了。 “哼,就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不靠狩猎武器你们照样不是我的对手!”矮胖的猎人怒火攻心,欺身上前来,就打算揪住封尘的衣领。猎户一踢桌腿,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向后退了一大步,刚好避开这一抓。 见伙伴遭袭,闷声不语的卢修怎能容忍对方再进一步,他猛地站起来,十五岁的身高居然比奥森还要高出大半头。大马将封尘护在身后,也不见动手,却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卢修将自身的气息透出了些微的一点,只见眼神中的红意一闪即逝,大个子看也不看,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霎时间,奥森的背上冷汗如种豆般冒出来。在他的眼中,对面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角龙奔行而来。那是某一次的狩猎竞赛上,倒霉的奥森在执行任务期间便遇到了一只独行的角龙,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慑于怪物强大的实力和气息,只能落荒而逃。 而此刻,那时的记忆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不,甚至仿佛重演了一般。他似乎看见了怪物带着滚滚的沙尘冲将过来,两只巨大的弯曲角从自己身上透体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巨角插在自己腹腔中的冰冷而绞痛的感觉,死亡的气息几近可闻。 一星猎人强自忍住没有在众人面前叫喊出来,他没骨气地趔趄了一下,双脚不自觉地向后踏去,却踩到了桌腿,向一侧歪倒。 “咚!”奥森沉重的身体倒在尤达的手上。少年并不壮实,但却轻易地接住了比他自身还要重的奥森。 事情生得太快了,旁人并没有看到大个子是如何在没有接触对方的前提下,逼退这人的。知晓了卢修龙人身份的队员们全都略一偏头看向他,未曾见到尤达的碧眼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个貌不惊人的大个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 “是谁在这里闹事?”酒馆管事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并没有。”贾晓摇头道,“这个猎人前辈多喝了些酒,想来和我们亲近一下,不心摔倒了,好在没有伤到哪里。” “无事便可,迎客来迎的是客人,可不是妄图闹事的宵。”这间酒馆有着猎人工会和城主府的撑腰,就连管事的底气也足的很。出来的人看到此间的事情已了,便不再言语,转身回了内厅。 奥森厌恶地从尤达的搀扶下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手指从众人的脸前划过,道:“我不知道你们刚刚用的什么旁门左道,不过猎人竞赛比的可不是背景和把戏,若你们不参加狩猎祭还好,如果参加的话,即便不是对手,我也要将你们从赛场中逼退出去!” 一星猎人在多次参赛不第的经历后,心性已然变得有些扭曲了。一众见习生面宇不凡,应对不卑不亢,还有卢修这等有着神秘的能够令自己也心惊的手段,这些少年成长起来后一定会是自己强有力的对手,明年的狩猎竞赛不得自己的胜率又要降低了。 这样想着,奥森却并未觉,自己已经将“今年也不会赢得比赛”放进了潜意识中。 “前辈——我尊你一声前辈已经是过誉了,”聂洋拨开奥森的手指,冷冷地,“似你这般毫无道理地打压后辈,就不怕给过往猎人的在英灵蒙羞吗?” 奥森一怒,作势欲欺身上前,却再次被卢修挡住了身体,大个子眼中红意盎然,低声“怎么,你还想再摔一次?” 想到刚刚的一幕惊魂,一星猎人不禁有些后怕,他的气势弱下来,口中却并未放松,“好好好,我记住你们几个崽子了。你们也听好,赛场之上,各凭本事罢了。若是你们被我遇见,不慎退出比赛,那也只不过是实力不济而已。”肥胖的青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惺惺作罢,“记住了,猎场之中,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未完待续。) 141章 怪师徒 眼看着奥森挪动着肥重的身体向远处蹭去,一众见习猎人便有些意兴阑珊。 Ww W COM好好的宴席被一个不之客所打搅,就连封尘都没有再吃下去的兴致了。几人又聊了几句,便纷纷露出离场的意愿。 “感谢你能帮我们挡住那个大块头。”贾晓感激地对尤达,“我们这边没有正式猎人的话,气势上就要差太多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奥森最终悻悻地离去,最大的原因还是尤姓兄妹背后那个深浅不知的师父。少年帮定了一众见习生,最终还是会牵扯到那个深藏不露的男人身上去。 “只不过是一个蹉跎岁月的可怜虫罢了,不足为惧。”碧眼少年抿嘴一笑,却显得有些腼腆,他向众人简要地介绍了一下那个胖子的过往,惹得少年们一阵唏嘘,“况且,如果不是我们兄妹的话,你们也不会聊到狩猎祭上去,便不会被那人听了去,回过头来找你们的麻烦了。”尤达正色道,“该是我们向大家赔不是才对。” “哪里的话。”封尘三两下扒尽盘中的肉,“我看那个叫奥森的一肚子火气,即便没有你,他想要找到个理由来消遣我们也只是动动念头的事。” 众人深以为然,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出现一两个愤世嫉俗的讨厌鬼也是正常的事,或许少年们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所以,你们决定了要参加狩猎祭吗?”尤达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们当然……”熊不二想都不想,就要回应道。 “这场盛会,我们大概是无缘参加了。”申屠妙玲抢先回答道。 “唉?”不光是尤氏兄妹,就连队友们都有些疑惑。 “我们的猎场比较……偏远。”女孩将吐字咬得很重,“结束历练后就要马上回到训练营去,大概就赶不上入印祭了。” 同为溪谷训练营的队友立即懂得了女孩的言外之意,众人虽然身在金羽城中,但毕竟身份还是“流放之地”的流放猎人,猎人工会对这里的态度向来就是不管不问,但也不会愿意坐看这些少年们做出成绩。众人有没有资格参加这场狩猎祭还在其次,即便能够参加了,猎人工会也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们的一腔热血无疾而终。 本已豪情满溢的熊不二想到这一茬,便嗟叹一声,眼神黯淡下来。 “可是在临走之前,教官不是告诉我们,若是遇到合适的历练机会,可以推迟一些再回训练营吗?”聂洋问道,“我倒是觉得,狩猎祭就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洋将“教官”二字也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提醒队友们,安菲尼斯答应过大家,让他们能够像正常的猎人一样工作、历练和晋升。他们有六星的猎人在背后撑腰,能够以一般见习猎人的身份参与到狩猎祭中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女孩尤可眨巴着眼睛,她能感觉到见习猎人们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却并不知道怪在哪里,她给了自己的哥哥一个询问的眼神,尤达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却让女孩更加疑惑了。 “这件事情,我们回头再商量吧。”队友们眼神交流了多次,但却没有得到统一的答案,贾晓只得先让众人把这件事情按下不提。 少年呼来了厮,埋了单,便向门外走去,尤氏兄妹和他们沉默寡言的师父也跟了上来。两队人在酒馆门前站定,互通了姓名住址。尤达声称师父要带着自己办些私事,便和见习猎人一队就此分开。 “临走的时候,那个长头的子叫住你做什么?”也不知贾晓只是食癖还是没有吃饱,刚刚走出酒馆,他就将一根糖棒含在口中。 他问的是卢修,大个子刚刚露的一手并没有逃出尤达的眼睛,一星猎人在他的耳边低声了些什么,便被贾晓敏锐地看见了。 “没什么,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血脉,希望能在狩猎祭上见到我。”卢修讷讷地。 “你倒是没有问题啊。”封尘拍着大个子的后背。莫林的亲传,龙族的血脉,特选见习猎人,无论哪一个身份对于卢修来,想要参加狩猎祭都能迎来万众的瞩目,这是溪谷猎场的队友们万万羡慕不来的。如果执事长对卢修非常看重的话,能在比赛以外的地方为他开些绿灯,助他拿到些个更好的名次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卢修却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他一耸肩道:“我还要问过莫叔叔,不过若是尘子你也参加的话,我一定会尽量争取。” “这次狩猎祭对我们来不失为一个好时机。”贾晓沉声道,“若是能在比赛上展露拳脚,能够为自己正名,赢回一般猎人的待遇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个叫尤达的少年,还真是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啊。”熊不二已经彻底迷上了这个比赛,见他眼睛半眯的样子,分明是已经做起了技压群雄,拔得头筹的美梦了。 “这倒不见得……”女孩子停下脚步来,“我觉得这对兄妹似乎有些问题。” “都是和我们年纪一般的孩子,能有什么问题?”封尘不解。 “他们二人分明是被熊不二掏出的六星猎人徽章吸引过来的,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关于徽章的事情,颇有些欲盖弥彰之嫌。”申屠妙玲看向那三个人的神秘组合远去的方向,“况且,我一直觉得,那对师徒的关系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女含着糖棒的少年含糊不清地问。孩子心思细腻,或许看到了贾晓并未看到的事情也不定。 “那中年猎人从始至终只过一句话,在尤达透出一丝不快的反应后便闭口不言。”这一遭,就连申屠妙玲也不甚确定了,“就好像……就好像那深藏不露的猎人在怕这个少年一样。” “怎么可能?”大伙的面色都有些古怪,“那样高阶的猎人,怎么还会害怕一个孩子?” “假子,你熟通金羽城附近的门路,你有没有听过某个世家大族以‘尤’为姓的?”女孩反问。 “这……倒是没有。”少年搜肠刮肚,但在他的见闻和父亲的口述中,并没有哪一个大族符合这个特征。 “那个瞳色……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女孩摇摇头,轻叹一声。从那兄妹二人接近己方开始,申屠妙玲便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让她觉得很亲近,却有一种不出的嫌恶,是以整个接触的过程中,女孩一直都对他们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感。 “不要管那么多啦!”封尘快走两步,站到众人面前,“黑还早,大家还想去哪里玩?”(未完待续。) 142章 不太平 “少主。 Ww WCOM”走出几百米,中年男人便停下来,“方才那个一星猎人太过嚣张,要不要我去敲打一下他?” 若此刻申屠妙玲在旁观察的话,一定可以现些微的异常。男人的姿态和气场虽然还高昂着,以师长的态度走在两个少年的身侧,但是他的脚步却稍稍慢了尤达半步,让少年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没有必要,跳梁丑罢了。”披少年随意地着,对他口中的师长却没有做出半点谦敬的姿态。 “但正如他所的,你们都要参与到一星猎人的名次争夺中,若是被他在猎场中遇见……”中年男人了半句,却觉得有些不妥,又改口道,“我是,那个年轻人还是有些手段的,若是被他阻挠了您拔筹的脚步,却是不妥。” “无妨的,”尤达向身后摆了摆手,“我参与这次的比赛只是为了历练,狩猎祭中出现这样的异类,也自有它存在的道理,若是我连一个器量胆魄皆无的一星猎人都搞不定,我也没有必要被你称作少主了。” “不敢。”中年男人诚惶诚恐道,先前在酒馆中的气势此刻却已荡然无存。 “不过话回来,可儿的眼力却是越来越好了。”尤达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指给我看的那一队见习猎人,倒是有意思得紧。” 哥哥怀抱中的女孩俏皮地一笑,“我喜欢那一队人,除了那个女孩有些奇怪以外,剩下的人都让我觉得很开心,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一定可以的。”哥哥笃定地。 “我只看出,那一队中有一个讷讷的年轻人,似乎有着奇怪的龙人族血统。”中年男人试探着问。 “成叔啊,父亲跟我,看人的时候不能只看他的表面能力。”尤达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觉得那个队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何以见得?”中年人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尽心尽力地拍马。 “就在那个叫做熊不二的壮硕猎人想要上酒的时候,他们曾经过,这一队人马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历练,而我恰巧知道一件最近刚刚生过的,足以称作生死历练的大事。” “你是,溪谷猎场的兽潮?”这一次,被称作成叔的中年猎人却是真的有些惊骇了。 距离兽潮过去已经十余,有关那次冲击的各项情报也已经在猎人中间悄悄地流传开来。有人声称在那一次兽潮中,曾经见到过已经在附近绝迹了的大型怪物,更有多只独居的怪物集群出现,给处理兽潮的猎人队伍带来了大量的伤亡。还有人传言,这一次的兽潮是新生古龙种觉醒的前兆,一时间就连工会中布的‘探求古龙种’的委托也多了起来,闹得有些人心惶惶。 “怎么可能?一般的见习猎人怎么有资格参与到这样的大型活动中去?”成叔并不相信。 “如果他们是不得不参与的,这便得通了。”少年显出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老成,“训练中的自由猎人,被卷进大型的狩猎行动中,这也不是没有生过的事。”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对于一队见习猎人来,也许一队三十只的狗龙群,就已经能称之为生死历练了,在那样的战场上,见习猎人的实力再高,也只能是拖后腿的水平。”中年猎人摇头,“若他们经历了这些,还能活下来的话,几乎已经算是奇迹了。” “成叔,哥哥也曾做过见习啊,三十只的狗龙群对哥哥来才不算什么呢,是吧?”尤可一吐舌头道。 “那不一样的,少主怎么能与一般的见习猎人作比较呢?”青年猎人在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恭敬,也带着些自傲。 “我这样推断是有道理的。”尤达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流,“你们有没有看见那颗六星猎人的徽章?” “也许是那个壮硕少年有着高阶猎人的庇护吧,这并不能明什么。” “不,这不是某个六星猎人的徽章,而是‘那一个’六星猎人的徽章。”少年郑重地,“近日以来,整个金羽城,包括周围的四座卫城中,就只有一队那个等级的猎人出没过。” 那一队当然是黑星双子。 “我们这么巧就碰见了那两个异类的学生?”成叔当然知道安菲尼斯和罗平阳的名头,不过他却对他们二人没有多少敬慕之心,反倒有些抵触。 “若我所猜非假的话,那他们不但是两个猎王的学生,而且还有另一重身份。” “您的是……” “别忘了,兽潮生地是在哪里。”出这句话的时候,尤达也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中年猎人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道,“看来今年的狩猎祭,必将不会太平了啊。” ………… 高耸的白色塔楼上,时钟正指向四,太阳已经斜斜地落到了比塔楼只高一阶的地方。 猎人工会大厅正如每一个忙碌的日子一样挤满了人,这些靠着委托过活的猎人们从不因为即将到来的下班时间而休息。各式的自由猎人或散漫火急促地游动在大厅内外,间或有艾露蹦跳地跟上主人的步伐。 这里唯有一只艾露,穿梭在来往的众人之间,并未跟上任何一个看起来像是雇主的人类,而是心翼翼地避开每个可能看到他面容的人,拉低了兜帽的帽檐,低着头向厅内走去。 “不好意思。”仅有米余高的艾露迎面撞上一个身穿重甲的猎人,兽人族被撞了一个趔趄,他低声道了个歉,却将一绺花白的胡子从兜帽中露出来。 艾露警觉地左右看看,在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后便放心下来,他拉开大厅中一个不起眼的门,快地闪身进去,又将其反手掩上。 “猎人工会,终于还是要回来了。”苍老的艾露喃喃自语道,声音干涩而稳定,带着奇特的节律声。 面前是一个昏暗的甬道,仅有几个相隔极远的火炎袋维持着基本的光亮,大概是直通工会中某个高级管事办公之处的快通道。艾露绿色的瞳仁迅地适应了阴暗的光照,辨认了一下前路,抬脚向前走去。 “不要动!”黑暗中两个声音齐齐开口道。 艾露停下脚步,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从道旁的隐蔽之处闪身出来两个铁甲卫士。 “口令和手谕!”一个卫士出言,声音在甬道中传出很远。 “我什么都没有。”老猫声音干涩,他掀开兜帽,“但是我想见见办公室里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143章节 有内鬼 “您是……”卫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WwW COM 尽管艾露猫已然成功地融入了人类世界,但毕竟矮的身材和兽化的模样让它们在人类世界中地位并不尊贵。能被卫兵以这样尊敬的语气相称的,便只有那个传中的猎人了。 “我觉得这身披风应该可以代替我的口令和手谕了吧。”安菲尼斯缓缓地。 用作外套的风衣被他随意地扔进一个卫士的手中,六星艾露已然回复到了原本的装束,早已有一个卫兵转身去甬道内请示了一遭,再回来的时候姿态已经变得无比的恭敬:“执事长大人有请。” 安菲尼斯点了点头,跟着两个卫兵朝着甬道的深处走去。 “吱呀——”走廊尽头,古色古香的门被缓缓打开,炫目的光线从门缝中射出来,饶是视觉异于常人,艾露也被刺得眼睛一眯。 “见鬼,你这家伙,舍得用辉龙石板来做墙砖,为什么不舍得在甬道里多加几盏灯?”安菲尼斯对着门里那个端坐身影抱怨道。 “这条甬道是建城初期留下来的。”里面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当初的金羽城财力没有那么富足,技术也没有那么先进,我记得似乎还没有明火炎袋重复利用的技术,所以即便是这间办公室的陈设也格外地寒酸。每一届执事长都选择保留这个陈设,用来提醒自己当初的艰苦环境,我当然也不例外。” “哼,我看你只是单纯地不想把钱财用在你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吧。”安菲尼斯嘲讽。 “如果不喜欢的话,你可以自己待在那走廊里。这条甬道的设计很特殊,我坐在办公桌上就能听见你的话。”莫林就坐在房间的正座上,似乎在忙着批复什么文件,连头也未见得抬。 “还是算了,”安菲尼斯也并不生分,自顾自地穿过两个守卫,走进办公室内,自得地坐在一张软椅上。椅子是为适应人类的体型设计的,艾露坐上去双腿都悬在空中,他晃着双腿,玩味地注视着这间办公室的陈设。 莫林稍一抬头,向两个卫兵挥了挥手,铠卫便沉默地退了下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其实,我以为你会更早来见我。”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莫林执事长第一次正眼看了下安菲尼斯。 “恰恰相反,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这里呢。”安菲尼斯一仰身,躺在了座椅上,脑袋正好顶在椅背,“毕竟整个工会没有一人会欢迎我。” “我还是很欢迎你的嘛。”莫林道,但语气和表情却丝毫没有欢迎的意思。 “莫林,我了解你。”在整个工会中,除了正副会长外,便鲜有人敢直呼他的大名了,但苍老的艾露却并不在意,“比起坐在办公室里签签名字训训话的执事长,你更像是一个商人。我敢肯定,若不是我们之间还有未竟的交易,你会是第一个想要我去死的人。” “话不能这么……”莫林站起身来,即便是便装上也镶嵌着不知是什么制成的名贵珠宝,随着他的动作投出细碎的光斑,“因为我是我,所以无论如何,那个交易都将会如期进行的。好了,寒暄就到此为止,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吧?” 上一句刚落,安菲尼斯的脸上便迅地被寒意布满,他骤然跳起来道:“你却要来问我吗?当初我们是怎么好的?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你便放手让我在溪谷猎场施为。” “确实是这样。”莫林点点头,静待他的下文。 “那这个又是什么?”安菲尼斯突然怒道,他从猎装的衣兜里抽出一块不知从哪里脱落的金属碎片,“你要作何解释?” “这……是什么东西?”执事长看不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这铠甲的碎片,用的正是我为你提供的那一批矿石的材料。”安菲尼斯的瞳孔缩成针尖大,“我虽然老了,但却不傻。”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矮的人类凑上来,一把抢过艾露手中的碎片,“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不要在这里装傻充愣,那林中袭击我的无名猎人,你敢不是你派遣过去的?”艾露猫的须皆鼓。 莫林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次,却最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听我,老伙计,我知道你并不一定会相信我的话,但你可以外出打听一下,就在兽潮前,我刚刚有三艘运送配给品的飞空艇被人抢走了,而其中的一艘上,正装着你给我的那一箱矿石。” 丢失的矿石神奇地出现在溪谷猎场中,执事长的意思很明显,这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我才不相信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安菲尼斯把脸转过一边。 “林敬然早些时候派况家那个女人给我施压,那个老头子也在动自由猎人的资源详查三船货物的底细。”莫林叹了一口气,“若是被他查到执事长在用工会的飞艇夹带违禁品,那即便是我也要付出不的代价,你觉得我会在这件事情上和你谎吗?” 安菲尼斯沉默了三息,心中却是对此事信了七分,工会丢失飞艇的丑闻即便藏得再深,也能在街巷中找到一鳞半爪的消息,面前这个矮个子很难就此事诓骗自己。他抬起头来瞟了一眼莫林铁青的脸色:“你有没有将我们的事情透露给况大师?” “没有,绝对没有。”执事长沉声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家开玩笑。” 艾露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片刻间又黑脸道,“若那个神秘的刺客真的不是你派遣出来的,那我们要面对的就是更加可怕的敌人。” “一个不但知道你我之间的交易,还深谙工会的权力架构,和运输艇这类机密的情报,甚至对你的各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莫林蹙着眉头道。 “我身边只有罗跟着我,”艾露猫跳到莫林的办公桌上,两只肉掌在他的文件上踩来踩去,“这就是,你的身边,可能出了一个内鬼。” 执事长的眼神中凝起抹不开的寒意,他顿了顿,道:“这件事情,我自己能够处理。” “那就这样吧。”安菲尼斯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前,“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有什么人类的手段,能够引得怪物狂吗?” “你是……” “我怀疑,这一次的兽潮,或许是人类所为。”安菲尼斯撸了撸胡须,“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未完待续。) 144章 隐功劳 北方的十月上旬已经略有了些入冬的样子,若是有一条飞龙种从空中俯瞰,便会现环绕五个城区的巨大防护林带已经从墨绿色逐渐转为了暗黄色。Ww W COM等到这一条林带完全变成土灰色的时候,也就预示着旧的一年又要结束了。 早晨的风格外地凛冽,封尘的腿脚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气血两虚之下,他的身体也变得弱了些,是以不住地在院门口搓手跺脚。 熊不二的精神也是一般的颓然。昨日下午众人游览了一圈金羽城,但城中最重要的猎人竞技场和城主广场,因为在筹备狩猎祭的事宜,暂时关闭了。眼见色已晚,贾晓带着洋和女孩先行返回,剩余的三人却另寻了一家酒馆喝到月上梢头。 龙人族卢修体质特殊,灌了好些老酒却像没事人似的,但另外两个却都不行了。熊不二酒量并不似他的体型那么大,最终却是被封尘一步一摇地抬回住处,因此今早才显得这样萎靡。 “为什么一大早就把我们聚到这里?”贾晓揉着惺忪的睡眼。 “谁知道。”申屠妙玲靠在院墙上。无论什么时候看向女孩,她都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就好像北方的风和高强度的锻炼全都无法对她造成一丝影响一样,“或许是罗教官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吧。” “是有关狩猎竞赛的事情吗?”熊不二仍然对此念念不忘。 “看来你们已经得到关于狩猎祭的消息了啊。”阔别多日的苍老声音从墙头响起。 “安菲教官?”猎户抬头一望,惊喜地叫道。 艾露猫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一身黑色大氅披在身后,猎装整饬得闪闪光,除了没有带随身的巨大回旋镖外,剩下的和猎户的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真的没有死?”聂洋面色怪异地。 “猫有九条命,我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去死的。”安菲尼斯神秘一笑,从墙头上跳下来。 “那你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贾晓迫不及待地问,“还有,溪谷的兽潮怎么样了,我们还能回去训练吗?” 罗平阳自回金羽城后,就一直对兽潮的事情保持箴默。他一方面声称事情都解决了,艾露也安然无恙,另一方面却又不透露具体的细节,是一切都要等待安菲尼斯回来再。 溪谷的少年中,除了贾晓和洋偶尔去街市上逛一逛,带回来些道消息之外,众人几乎对那次大事件的后续没有任何了解。 “我去处理了一些私事,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都解决了。”安菲尼斯走到众人中间。 “溪谷的兽潮,你们离开后不足两就退却了,至于领级怪物的遣返和安置工作,或许要金羽城周围的猎人们忙碌两三个月——不过已经是些常规的工作了。此刻谷地中还堆积着相当数量的怪物,但是对城市和平民的威胁已经几近于无,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听到这句话,直面目睹了可怖的兽潮冲击的一众猎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贾晓好像懂了什么一般地问道:“是你做的吧?两日之内消弭整个兽潮,这可不是驻扎在谷外的那些猎人能够办到的。” “算是吧。”安菲尼斯没有否认,“不过鉴于猎人工会已经没有什么能奖励我的了,所以我将功劳都分给了驻守的猎人们。我记得他们的领队叫安德烈,是个不错的混血龙人。” 感觉到安菲尼斯这些话时云淡风轻的口气不似作伪,几个少年的心中升起了些许的异样。对抗整个兽潮,化解一个城市级别的危机,这份功劳换算成资源和荣誉,大概连六星猎人也不能不为之动容。然而面前这只艾露却转手将其分给了他人,若不是因为艾露族的价值观异于人类,那就是这个行事不拘一格的老叟真的有圣人的血脉了。 “不过到功劳,我要特别地提两个人。”艾露猫抬着头,一双肉掌分别搭在封尘和洋身上,“我读了那次任务的出艇报告,你们两个做的很好。” “嘿嘿——”聂洋炫耀似地看着一旁不住打哈欠的熊不二。 出艇报告上的记录大多数都是聂洋口述,由哈德的队员们转录在案的。根据少年的所,他们两个在三日之内讨伐了谷内的两头彩鸟,并且在火龙至少连续二十四时的攻击下存活下来,这对于见习生来不可谓不优秀。 “他们只是幸运而已吧。”熊不二将头偏过一边。 “猎人工会的记录中,最重要的是结果而并非过程。”罗平阳解释,“他们干掉的是谷内最后一窝彩鸟,阻止了兽潮的进一步扩大。并且牵制住了一头强大的飞行种整整一——以见习猎人的实力。”这样着,他的眼神中也浮现出深深的赞许,“换算下来的话,他们两个人将整个兽潮的威力减了整整三分之一,而若是兽潮一日不解决,他们的所做占据的功劳比例就会越来越大。” “猎人工会处理这次任务时,重伤了十二名星级不等的猎人,折损了两人。”安菲尼斯,“这样算下去,仅你们两个,就相当于让六名猎人免受伤患之苦,更是拯救了一名高贵猎人的性命。”他补充道,“猎人的生命是无价的,一般来,若是你们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值得执事级别的官员来亲自嘉奖了,甚至我们整个队伍在这次的任务的功劳薄上都要记上浓重的一笔。” 封尘和聂洋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他们并未想到,自己在溪谷中漫无目的的行动居然对整个事件有这么大的助益。遥想到那几日时刻在生死线上徘徊的自己,猎户觉得有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值得了。 “有没有觉得猎人荣耀在头顶上盘旋啊?”贾晓拍了一下封尘的后背,半开玩笑地。 “只是一般来?”申屠妙玲从教官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那现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你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艾露猫一摊手,“我虽然在努力地让你们重归普通猎人的队伍,但这件事情牵扯了太多关系,一时半刻却也急不来。所以,工会的意思是,这次的嘉奖留待合适的时机另行放。” 安菲尼斯的虽然隐晦,但在场的众人都并不傻,另行放就是不行放的意思,这已经是工会和猎人间心照不宣的托词了。 “所以,这两个子打生打死地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女孩脸上浮现出兔死狐悲的哀伤表情。(未完待续。) 145章 始训练 “事实上,你们的名字并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官方的嘉奖名单中。 WwWCOM”安???尼斯缓缓地,“不仅如此,训练记录、飞艇的出行记录、猎人的委托报告上都不会有你们存在。猎人工会不会允许你们有机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我们……就这么消失了?”聂洋冷哼一声,“这就是‘流放者’的待遇吗?” “你们的荣誉不被另外的世家子弟顶替,这就已经是工会对你们最大的仁慈了。”罗平阳沉声道。 流放这个词,封尘对其的感触并不深刻。自从他进入这个猎场以来,便有两个教官和一众队友与他一起狩猎和学习,这已经很符合少年对训练营的畅想了。有了比较才能看得出工会对待见习猎人的差异性。若是一般训练营的少年卷入这样的事件中,至少会得到执事级别的嘉奖,让猎人自己甚至家族都得到相应的荣耀。且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该训练营都会得到工会的资源倾斜。 然而到了他们这里,除了悉知内情的安菲尼斯为他们做了口头的表扬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安菲尼斯歉意地一笑,他在暗中虽然为众人做了不少工作,但是一个猎人,即便是拥有最高荣誉的自由猎人,也没有办法和整个工会做斗争,“我还是为你们争取到了一些东西。” “我们被允许参加狩猎祭了?”熊不二惊喜地叫道。 “不,‘你们’当然不可以参加这场竞赛。”安菲尼斯话锋一转,“不过,‘其它人’就可以了。” 见习猎人的竞赛报名和正式猎人稍有不同,因为考虑到年轻人不能很好地把握自己的实力,独自报名出自己能力的比赛有可能会对自己产生伤害。因此见习生只有在赢得该猎场的教官同意之后,才能以训练营为单位集体报名。 在六星猎人的施压下,工会与安菲尼斯都各自后退了一步——猎人工会同意溪谷的少年参与到狩猎祭当中,但前提是不能使用本猎场的名号。他们的名字要挂靠在别的训练营之下,以他们的名义参与比赛。 “还真是处处针对我们啊。”聂洋冷笑道。 不能以本训练营的名义参赛,便意味着即使取得了成绩,也不能为训练营带来任何好处,所有拼命取得的名次,最终都会变成别的猎场的资源。甚至在比赛中,或许还要听从别的猎场的分配安排,在猎场上揽下最苦累的工作,将成绩拱手让给别人。 “那还有什么意义吗?”即便是一心只想与强大怪物战斗的熊不二,此刻也犯起了脾气,“这样的比赛,还不如不参加。” “这已经是猎人工会对你们最大的让步了。”安菲尼斯解释道,“起码你们已经有了在大众和其他猎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参与了一次宝贵的历练。并且,我还会服猎人工会,对你们个人成绩的奖励,会酌情给你们一部分。” 没有名号,没有自主权,没有集体奖励,个人奖励也只能听凭工会的心情,这样的比赛还有什么意思呢?听完了这个消息,众人的心情反而更加低落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参加了,在这里歇息够了就回训练营。”聂洋猛地砸了一下墙面,“打熬一年的狩猎技艺,不怕找不到机会出人头地。” 他这样完,等了好一会,却没见有人附和,他四下一看,却现其余的众人都目光灼灼地望着安菲尼斯。 “喂,你们不会真的想要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比赛吧?” “我们还有的选吗?”女孩子艰难地。 “无论这个机会看上去有多糟糕,那也是我们的机会。”封尘一摊手,“不定我们能在比赛中大放异彩,让猎人工会改变观念,放宽一些对我们的压制。” 封尘的心态在众人中是最乐观的,对他而言能够拿到奖励是最好的,但即便是默默无闻地去比赛之中走一遭,他也并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猎户来到这里的初衷便是服役足够两年时间,帮哈德叔叔减轻负担而已,并没有想过获得什么荣誉。 “封尘的没错,不管这个机会有什么问题,只要它降临到你们头上了,你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抓住它。”安菲尼斯正色道,“这就是我们下一阶段的训练任务,参加狩猎竞赛,拿到尽可能高的名次。” “看来只有干了。”聂洋叹了一口气。 “总之,只要赢下这场比赛就好了吧。”熊不二一咧嘴,无视了荣誉和奖励的问题,将注意力重新回到比赛本身后,大个子又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来。 “但是,现在的你们是赢不了的。”安菲尼斯冷不防地泼下了一桶冷水。 “我们都是精英,这样的比赛有什么不能赢的?”聂洋不以为然道。 “即便你们是精英,也是锻炼不足的精英。”教官不容置疑地,“今年光是金羽城注册的见习猎人就有过三千名,从其它地区赶来参加这场盛会的起码也是这个数字。” “这里又会有多少世家大族的精英子女?他们不但和你们一样有着过人的赋,精习家传武技和猎技,还有着庞大的后援和充足的实践机会。” “我们不也在溪谷中狩猎了整整一个月的怪物吗?这些见习猎人和我们是同期,他们得到的训练应该不会比我们更多才对。”封尘不明所以地。 “太真了。”站在一旁的黑氅猎人,“大家族的孩子们,从**岁开始便可以随队观摩狩猎了,十一二岁或许就会在私聘教官甚至家长的监督下独立猎杀怪物。他们和你的差距并不是一两个月,而是以年为计的。你们在训练营中以这个强度的实战一个月就觉得很辛苦了吧?他们可是一年十二个月中,起码有六个月都在接受这样的锻炼。” 封尘哑口无言,来自雪林村的少年根本无法想象,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和怪物们泡在一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那样的训练,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参与过。”熊不二有些自傲地道。 “话是这么,但你自己细数一下,这个月之前,你上一次经历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又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下连大熊也沉默了,少年们被流放不是没有征兆的,早在他们能够报名见习猎人之前,家族和长辈分配给他们的资源就已经逐渐断绝了。私聘教官和训练场地都是要资金去雇佣和维护的,他们连日常的训练都无法保证,何来大动干戈的外出实战呢? 每一次足月的外出历练,所消耗的人力和资源都是庞大的数字,也只有世家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为后辈打磨猎人之道。从这个角度来讲,几个少年们能在疏于锻炼的时候将战力保持在相当的程度,已经能明他们的不凡。 “所以,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月。”安菲尼斯撸着胡须,“你们得开始训练了。”(未完待续。) 146章 玩游戏 “我以为我们要回到溪谷中去训练。Ww WCOM”聂洋嘟囔着,“在这里……算?1??么一回事啊?” 干就干,安菲尼斯和罗平阳两个人就此挪开了院子里大部分石桌和石椅,伐倒了两三棵树,居然在院中造出了一个简陋的练习场来,看样子这个艾露打算就地训练了。 “训练营中还盘踞着怪物,一时半会清理不出来,况且一来一回又要两三的时间,比赛之前的每一我们都不能浪费。”艾露解释道。 “又没有怪物给我们实战,在这种地方能练习什么呢?”熊不二不以为然地,“武器招式吗?那种东西我在孩童时期就已经练腻了。还不如把我们扔回到怪物林立的训练营里,我觉得实战对我的提升反而要更大一些。” “愚蠢。”安菲尼斯口中吐出两个字,“你以为上个月我给你们的任务就已经算是训练了吗?” “在没有悉知你们的特性前,盲目地制定训练计划是很不负责任的事情。”安菲尼斯端起了教官的架子,“那一整个月间,我和罗一直在观察你们,收集你们的战斗方式、行事习惯、生活规律、观念品行。” 没有什么比战斗更能读懂一个人的全部了,在连续一个月紧张而令人麻木的战斗里,每个人的特点都纤毫毕现地展露出来,成为了安菲尼斯指导众人训练的重要情报。 “你不会看过我们睡觉吧?”贾晓的脸色有些虚,一想到两个教官化身偷窥狂魔,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时刻盯着自己看,少年就感觉不寒而栗。 “我对你们的私生活并没有兴趣。”安菲尼斯一脸坦然,摆出一副“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的表情。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练的是什么?以你为对手吗?”洋急不可耐地问,自从他见到艾露第一被三招两式放倒之后,一直想报一次仇。尽管在知道了安菲尼斯六星猎人的高不可攀的身份后有些泄气,但若是能以教官为对手,他也是万分期待的。 “不,你们要一步一步地来。”安菲尼斯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兽潮当中你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养伤期间体力和战斗状态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下降——这是受伤必定会带来的结果,所以最初的几,就给我好好地做些恢复体能的训练吧。” 聂洋所代表的军方一脉,和熊不二的家传都有自己秘而不宣的锻体术。听闻此言,两人齐齐地端起了自己的架子,能够早些恢复状态,就代表着教官能够早些教导自己真正有用的东西。 “不不不……老师不是这个意思。”罗平阳在一旁阻止道,“见习猎人的话,还是简简单单地跑跑步吧。” ………… “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在院中跑到第十圈的时候,熊不二的性子已经差不多被磨光了,“照着这个度,我可以跑一整。” 院不大,房前屋后往返一周也不到二百米,安菲尼斯又刻意地让带头的贾晓放慢了度。就连没有经过系统锻炼,仅凭在林中狩猎玩耍的功底的封尘都觉得并不吃力,更何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人型凶兽的大熊了。尽管众人都带着各自全套的武器装备,但十圈下来体力下降的度却并不快,这样的强度根本达不到锻炼的目的。 “安菲尼斯自己也曾过,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他不会让我们做些无意义的事情的。”申屠妙玲跟在后面,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道,“继续观望吧。” 话音刚落,众人便感知到身后一颗素材玉大的圆球朝着他们暴射而来。少年们赶忙侧身躲避,那颗蓝色的圆球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打在反身不及的熊不二身上。 “啪!”圆球爆散开,浅蓝色的液体溅了大熊一身。 “这是什么东西?”少年慌张地抹着身上的不明蓝浆,抬头看向屋顶。在那里安菲尼斯正抓着两个和方才的暗器一模一样的圆球,不住地抛接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在奔跑的见习猎人们。 “不要担心,只是蓝色的染料而已。”教官朗声道,“不过刚刚若是换成怪物的远程攻击,你便已经死了一回了。” “切……是‘战场上随时要保持警觉’的那一套吗?”熊不二了然了,这类规则的训练他的父亲也曾对他用过,是以少年没有多什么,便将背后的方盾持在手中,斜扛在肩上继续向前跑去,一边警惕地望着屋顶的安菲尼斯。 “还要心另一个。”贾晓在身边低声提醒道。罗平阳就站在院子的另一角,众人的余光中,他似乎也拿着同样的圆球。 “单纯跑步的话,你们也差不多腻了。因此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游戏。”教官自自话道,“规则是这样的。”一边着,他一边毫不客气地将两颗圆球甩了过来,“我这里有三种不同颜色的球。” “啪啪!”熊不二挺身用盾牌挡住飞射过来的狩猎道具,盾牌上瞬间沾染了红蓝两种颜色的染料。 安菲尼斯准备好的道具球共有红色、浅蓝和深蓝三种。在教官的授意下,红色的球代表“威力巨大、难以抵挡的攻击”,浅蓝色则代表着“可以被防御武器阻挡的攻击”,只有极少数的深蓝色圆球代表着“怪物露出的弱点”。 “在我们奔跑的同时,用各种颜色的道具攻击我们,是反应度和应变能力的训练吧。”贾晓点头道,“总而言之,就是防住可以防的,躲开不能防的,同时要准确地击中弱点才行。” “只是这么简单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教官依然没有想要放过少年们的意思,“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人中,只有熊不二可以举盾防御,只有申屠妙玲可以射箭攻击,只有洋可以离开队伍,而贾晓必须要一直排在队伍最前面,任何队伍中的人度和位置都不可以过他。” 就在布规则的期间,教官的手中仍然一刻不停地朝着众人扔着圆球。还没有熟悉规则的见习猎人们片刻间身上就粘上了不少颜色各异的染料。 “那我呢?”封尘一边狼狈地躲避着,一边高声问道。 “你的话,试着躲开所有的彩蛋就好了。”安菲尼斯道。猎户这才现,教官的身边立着四五个与艾露几乎等高的大箩筐,里面放着的全是类似的圆球,“除了熊不二盾牌上的浅蓝色染料外,每被击中一次,你们就要多负上一块铅饼。申屠妙玲个每射失一个“弱点”,便要额外负上一块,这就是全部的规则。” “现在跑吧,猎人们!”老猫显得很兴奋的样子,“这个游戏我可以玩一整。”(未完待续。) 147章 显短板 仅仅五圈结束,众人身上便平均多了至少五次被“击中”的痕迹。 WwWCOM 1 安菲尼斯的惯用武器是回旋镖,他在投掷道具上的造诣不是见习猎人们能够比拟的,更何况圈外还有一个实力相当的罗平阳在虎视眈眈。艾露猫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双手左右开弓,轻的圆球打着旋每每从几不可能的方位飞射而来,每一角度都刁钻怪异,攻势也连绵不绝。 熊不二一路上甚是凄惨,他的巨盾面积太大,在防御的时候总会撞到紧跟而来的红色彩蛋,大个子虽有躲避的步法傍身,身上除了最开始的一蓝色染料外并没有其它伤害,但盾牌上已经是满满的红色了。 申屠妙玲虽然仅中了一蓝色彩蛋,但是她在两圈之内却射失了至少四枚“弱点”,深蓝色的圆球和浅蓝色的差别并不大,再加上彩蛋几乎是以铺盖地之势飞射而来的,没过多久女孩就已经是手忙脚乱,箭术失了准头。 聂洋也在过了半圈之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赋予了“离开队伍”的权利——申屠妙玲箭囊中的箭矢有限,在她射失了大部分弓箭后,箭囊便早早地空了。安菲尼斯贴心地在院子的各个角落中放置了散落的箭矢,只要洋顶着漫的彩蛋安全地跑过去并带回来,便能维持女孩的续航。当然,前提是他在无人为其阻挡攻击的情况下,不被击中更多次的话。 假子在队伍的最前排,却丝毫没有觉得压力减少。队友们在躲避攻击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朝着左右闪躲,更有甚者会穿插到他的侧面,意图越过自己。本着教官的原则,每当有这样的事情生时,少年便要加前进或是变换跑道。贾晓在队伍的前排,很难关注到身后的情况,是以不得不耗费精力回头观望。注意力多放在队友身上,他本人便疏于防范了,几次不心被击中了背部,苦不堪言。 然而最惨的还是封尘,从未学过任何躲闪腾挪的步法,少年只能凭借自己的观察力和本能来闪躲。然而自然的动作效率却并不高,他的体力下降得比任何人都快,但身上中的彩蛋却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队伍中的哀嚎惨叫大半都是出自他的口中。 “我们得合作起来!”一边躲闪着各色的彩蛋,贾晓一边朝着身后的众人喊道。 “你以为我连这么简单的意图都看不出来吗?”大熊吼道,“我已经在尽量帮你们抵挡了,但是这头老猫总是将红球和蓝球组团扔过来,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不只是协作的问题!”申屠妙玲重重地抿了一下嘴唇,她射箭的度太快,尽管洋已经拼了命去捡回箭枝,但仍然赶不上女孩的消耗,更是让高个男生无端地多中了好几彩蛋。 能力的不足并不是口中所称的协作就能补足的。教官设置的规则虽然看似简单,但是每一条都压在众人力所未及的地方,让少年们的力气好像打在棉花上一般,徒然地蹦跳躲闪却无力摆脱。随着反射神经的麻木和体能的下降,往后的五圈他们的失误越来越多。一轮结束后,不出所料地,见习猎人们的身上几乎沾满了各色的颜料,颓然地站到了安菲尼斯的面前。 “这个成绩还算不错。”教官兴致勃勃地,作为大部分攻击的始作俑者,他似乎玩得很尽兴。 “这样不公平!”熊不二叫道,“你总是把颜色不同的球放到一起投过来,我的盾牌这么宽大,怎么能防得住?” “火龙喷射的火球、树居怪物的甩尾、6行种的龙车。”安菲尼斯平静地出了三种不同怪物的常见攻击方式,“你觉得有什么特点?” 像土砂龙一样的6行种,龙车的正面破坏力惊人,但侧面承受冲撞的话却没有那么吃力;火龙的熔岩球,焰心的温度可以到达几千度,但只是被火球边缘刮擦到的话,普通的非防御性武器都可以轻松承担。 熊不二的脑子是直了些,但在对于战斗的思考上却并不比别人慢,他一边在四肢上绑着铅饼,一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要把同时飞射来的球们当成同一次攻击的不同侧面来对待吗?”壮硕少年喃喃道,看似毫无道理的彩蛋投掷,实则是无比贴近实战的模拟。 “那我呢?”洋也忿忿地,“为什么我一离开队伍,你们就马上开始针对我?”少年的身上像开了染色坊一样,在刚刚的十圈里面,他离队过十次,每一次都被教官以刻意密集的攻势打得狼狈不堪,还有两次因为实在无法前进,不得不退了回来。 “那你告诉我,短武器不接近怪物,要如何攻击呢?”安菲尼斯反问道,“在绕过队伍冲向怪物期间,被对方密集地反击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聂洋哑口无言,道理当然是这样,躲不开安菲尼斯的弹雨,只能是自己学艺不精罢了。 申屠妙玲脸色阴沉,她将六块铅饼全都系在了腿上,双手要持弓和射箭,捆绑住太多重物的话会失去准头,不得会陷入恶性循环,好在教官还算仁慈,铅饼的重量并不大,一只仅有手掌大,分量也很轻,否则的话不出几轮“游戏”,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失去行动能力。 女孩从来都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她缺乏弓箭手最需要的冷静。在时间宽裕的射击中,女孩能够从容地射中所有的目标,可一旦变成了战场之上,需要连射的时候,她的准头就会急地下降。 尤其是在大量的假目标充斥了整个视野,而真正的“弱点”却隐藏在中间的时候,视线的混乱更是进一步地加剧了她的慌乱,女孩的大部分射失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菲教官的眼光……还真是毒辣。”申屠妙玲只好摇摇头,整饬好弓弦和箭囊,教官的彩蛋还剩好几大筐,今日也许真的要训练到筋疲力尽才算结束了。 封尘紧紧地蹙着眉毛,他与其它人的脱节是最为严重的。其它的少年们仅仅一拧身或是一偏头就能躲得开的攻击,他却要夸张地飞跑好几步,若这里是真正的战场,此刻他已经不知道死掉多少回了。遥想在溪谷中自己还能险死生还,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实在是逆。 看见五个少年依次绑上重物,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跑道上,安菲尼斯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欣赏的神色:“这么快就已经有人现问题了吗?这些少年,还真是……”(未完待续。) 148章 偷学艺 尽管心有所感,但训练效果却不能立竿见影地表现出来。WwWCOM正相反,为了尝试新的攻守思路和步伐节奏,少年们在第二轮“游戏”之中遭受了更多的攻击。 申屠妙玲每一箭射出都变得谨慎了许多,只有在能够确定必中的前提下才会出手。尽管在变换了思路后,她已然能够做到箭无虚,射中每一个深蓝色的彩蛋了,但是从安菲尼斯提示的声音来算,女孩却漏掉了比上一轮更多的彩蛋。 “你不需要照顾我的。”聂洋擦着头脸,汗水和球中黏糊糊的染料混合在一起,经太阳一晒,从领口和袖口处渗进身体中,让少年觉得又麻又痒,“我的体力还很充沛,多冲出去几次不打紧。” 女孩在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副“不要自作多情”的表情,而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瞄准,“好啊,帮我多拿些箭矢回来,我正好有新的连射手法需要印证。” 洋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十几圈过去后安菲尼斯对他的针对显然更盛了,每次脱离队伍回来,身上都免不了多三到五击的命中。一想到这个杀的游戏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身上每多一个铅饼就会早一分钟倒下,少年便龇牙咧嘴地不愿出去。 “只是的漂亮吗?”女孩催促道。 “我去,我去!”高个子闪身躲开另外两个飞射而来的彩蛋,颠颠地朝着墙角跑去。 “还有余力话吗?”十几分钟下,安菲尼斯已经扔空了两个箩筐中的彩蛋了,整个院子里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惨烈的颜料大战,抑或是被当做了什么惊人的行为艺术的场地。见到少年们的潜力还没有完全被逼出来,安菲尼斯再次力,把两只肉爪舞动得像车轮一样。这样的度,若是用在投掷爆弹上的话,几乎已经能算是人形炮台了。 奔行中的少年们只觉得压力再次提升,熊不二本来已经稍稍找到了格挡的窍门,却在节奏的骤然上升后再次失了分寸,连续地被击中了好几下,甚至有一下正中地打在了脸上。 “死猫!”在这样的挑衅下,大个子怒意上涌,毫无顾忌地出了那个艾露族的禁忌词语。 “你可以冲过来啊。”安菲尼斯丝毫不为所动,站在屋顶上又跳又叫,嘴角的两绺胡子随着身体的动作不断飘扬着,“我敢保证,我用这些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彩蛋就足够把你打倒了。” “切……”熊不二唾了一口,教官的言语挑衅是万万不能应下的,知道冲到艾露身边又将有什么样的幺蛾子在等着自己。不定违背了规则的话,以安菲尼斯不按套路出牌的个性,扔过来的就是真正的爆弹了。 壮硕少年再次举盾,眼中精光闪烁,迎向面前品字形丢过来的三圆球。在攻击即将接近盾牌的时候,熊不二在跑动中将身体一侧,肩膀顶住盾牌的一头,整个盾面并没有直着迎向飞来的攻击,而是用盾牌侧面刮上了其中两只彩蛋。 “啪啪!”两只蓝色的彩蛋在盾牌侧面爆散开,独一颗红色的却贴着大熊的身体飞远了,少年再冲两步,让自己奔跑的度回到匀,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不愧是熊家的少年。”远处的罗平阳看的真切,能够将盾牌使出大剑的拆挡招式,用侧缘分化掉了同时攻来的三个球,也就只有战斗直觉乎常人的熊不二可以在这样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不过这样还不够啊。” 嘴上着,黑氅猎人便随手又扔了出去两颗彩蛋,暗器飞越了几十米,朝着少年盾牌和身体之间的缝隙插过去,阴险程度居然不逊色于艾露猫本人出手。 随着两声轻微的爆裂声,大熊的肩头和肋下又各自绽开了两朵红色的花。刚刚完美地避开了一轮攻击的少年嘴角马上便耷拉了下来:“真阴损,连气都不给人喘。” “到此为止!”安菲尼斯的声音从屋顶上响起来,他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打量着几乎变成了彩色画布的众人道:“这一轮你们觉得如何?” “再来!”熊不二不服气地。 封尘看着自己满身的染料暗暗苦笑,在绑上了七八个铅饼后,他的行动再一次变得迟钝,这十圈里又被砸了十余下,若是再背上十几个斤余重的配重,要不了几圈,少年也许就动弹不得了,更别还要躲避密集的攻击。 “假子……”猎户朝着队友耳语道,“你被攻击到的次数比我少那么多……是怎么做到的?” 贾晓一愣,随即也无奈地:“看来你比我们还要辛苦得多啊。”他撇撇嘴,“躲闪攻击的身法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得清楚的。” 安菲尼斯敢于让一众猎人越过了基本的步伐招式的练习,直接从贴近实战的方式去训练,是因为整个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有着从前的基础。分别以自己的渠道和方式经过了系统的训练,对遇袭时的判断,高效的躲闪动作,节省体力的窍门,这些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心得。但偏偏队伍中混入了封尘这个异类,相对于其他队员来,他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仅有的战斗经验还是在上月的随队实战中得到的,就好像刚出窝的雏龙却要勉强让它去迎战整个群落的狗龙,力有未逮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要怎么办?这样的训练再来一轮,我可能就成了第一个被铅饼累死的猎人了。”封尘看着身上捆绑的大大的配重,这些铅饼加起来大概有三四十斤重,尽管少年还扛得动,但已经极大地影响动作了。 “我只能给你个建议。”贾晓沉思了片刻,道,“这里除了你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身法,聂洋的军方步法,熊不二的家传步法,申屠妙玲的弓步术,我也有自己的移动方式。你即便无法短时间内学到这些套路的精髓,但可以在训练过程中记下他们的动作和力方式。这间院子里汇集了各种高的动作要领,你即便只能学到些皮毛也已经足够受用了。” “我试试吧。”封尘仍旧是苦着脸道。 “嘿,不要这样丧气着脸。”贾晓拍了拍队友的肩膀,“还记得你在溪谷的时候吗?仅仅学了我一些单手剑的入门招式,你就能在狩猎中表现得游刃有余了。这间院子中没有一个是庸人,你是我见过的学习能力最强的人,区区步法应该不在话下。”(未完待续。) 149章 不一样 第三次跑足十圈后,封尘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去躲避安菲尼斯的彩蛋了。 Ww W COM在教官暂停的口令出后,少年整个人便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上。 封尘紧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到随着空气在自己的肺部出入,眼前的金星也有节律地放大缩,好像在戏耍着自己一样。 不过,少年还是按照假子所的,尽量记住了队友们每个人尽可能多的动作。熊不二暴烈的力方式,申屠妙玲轻盈的转身和急停,聂洋在冲刺中的变向,以及贾晓朴实却稳定的节奏。他虽然没有办法将这些优点集中于一身,甚至连模仿其中一个都做不到,但少年隐隐约约中的明悟已经让他欣喜不已了。 强挨着身子吃过了午饭,少年们不得不回房洗了个澡,木桶中的脏水片刻间就变成了颜料混合的黑灰色,让刚刚吃饱却有些眩晕的猎户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午后的训练依然如故,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找了些披风蓑衣之类的挂在身上,远远看去却像逃难的一般。作为队伍中成绩最差的一个,封尘单独负上了上午获得的全部十八枚铅饼,而其他人却是轻装上阵的。 “成绩差就要多锻炼嘛。”安菲尼斯倒是一脸无所谓地。 教官的彩蛋储备好像无穷无尽一般,空置的箩筐叠在一起已经有六七个了,他还是能从身后变出新的一筐暗器来。尽管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少年们的体能却没有完全地恢复,午后的跑步度比之上午的第一圈还有不如。尽管这样,猎户跟在队伍的后面也是气喘吁吁,只能勉强保持不落在后。 尽管新换上的猎装内衬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封尘还是咬着牙跟住众人。眼看着新一轮的彩蛋袭来,少年瞅准冲着自己飞来的暗器,下意识地抬腿欲躲。 封尘的脚下怪异地垫了两步,身体就要从直面前进的方向改为侧身。不过他的两条腿上各绑了七八块铅饼,少年变向不及,又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肩胛上。 “不要用腿,用腰部力。”申屠妙玲出声道,她正回过头来欲射一只藏在漫蓝光中的“弱点”,余光便看到了封尘的动作。 这个动作女孩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的身法,不知何时已经被猎户揣摩了形态去,不过少年的力方式不对,看起来怪异无比,是以女孩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腰部是连通身体上下的中轴,是重心所在,这里率先移动后,整个身体的移动才会变得轻盈。”她再次抽出一支箭,射向另一个方向的深色圆球,“想要学我的话,不要学成半吊子啊。” “嗖!”利箭越过一簇飞射而来的圆球,准确地打爆了藏于后面的“弱点”。女孩拧身回位,身体却像轻盈的蝴蝶一样不着一丝痕迹。封尘艳慕地看了一眼申屠妙玲柔和的身段,在心中反复推演模仿着。 五人的队就像一架缓慢而笨拙的机器,围绕着房屋慢慢运行着,每一个部件都是质量并不合格的残次品,互相之间的磨合也做得不够好。即便是这样的机器,操纵者偏偏要每每以最大功率和最困难的动作来要求它,一直到机器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才肯罢手。 在安菲尼斯神出鬼没的彩蛋攻击下,少年们每一步都要付出几倍于奔跑本身的体力和精力,尽管这样,他们的躲避率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下滑,奔跑度更是一降再降。 “他们已经快要不行了吧。”又一轮的十圈结束,罗平阳低声对老师,“这一轮他们耗费的时间几乎已经是最初的两倍了。” “放心吧,这些孩子的极限我心中有数。”老艾露拨动了一下自己的胡须,“你有没有现,尽管时间已经加倍了,但他们受到的攻击却几乎没有多少增长了?” 罗平阳眼睛一亮。 “璞玉需要打磨,这种程度的训练并不算什么。”安菲尼斯道,“只有压力足够,他们才能做出些改变,不要忘了当初我是怎么训练你的。” 六星的黑氅猎人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寒颤,脚步也向安菲尼斯的反方向稍微挪了挪,他好像想要回避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顾左右而言他道:“您觉得,这些孩子里,哪一个会最先找到诀窍?” “他们都并非普通猎人,谁先获悉我的训练意图都是正常的。”老猫,“不过熊不二的盾术已经露出了些端倪,申屠妙玲的攻击节奏也在悄悄地改变,我觉得就现在而言,他们两个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安菲尼斯的嘴角微微一扬,“我们时间不多,这一阶段的训练不能拖延太长时间,从下一轮开始,投掷彩蛋的节奏就加倍吧。” “是。”黑氅猎人应道,心中却在腹诽不已。 ………… 在训练之初,少年们并未想过,这样奇葩的训练方式会持续整整三。 尽管院的地面一再洒扫,染料还是在地面上覆了一层又一层,将众人训练的地方涂得一塌糊涂,有些地方被颜料一再地覆盖,已经明显高出了地面。 众人的蓑衣和披风被迫换了一次又一次,但几乎每次换上新的,不出几圈就会被再次涂满颜料。但是在这样连番的彩蛋轰炸下,见习猎人们各自的技艺也在悄然地蜕变。 安菲尼斯身旁常备的装着彩蛋的箩筐,从最初的两个,变成了三个、四个。这就意味着,教官已经需要将攻击的密集程度增加一倍才能维持住少年们的“中弹量”了。高强度的训练下,一众猎人已经习惯了身负重物不停躲闪的节奏,尽管他们的行动方式和最初没有什么区别,但失误率却明显地下降了不少。 但这并不是安菲尼斯想要的,在第三的一早,教官再次向屋顶多抬了两筐彩蛋。 已经逼近极限了的少年们身上紧绷的弦似乎一下子根根崩裂了,在额外的攻击下叫苦不迭,就连范围腾挪之法最为优秀的申屠妙玲也在三圈之内狼狈地中了四五次攻击。 处在颜料雨之下的众人连互相指责和指挥的力气也没有了,院里只剩下了圆球的破空声,跑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给我察觉到啊!”安菲尼斯咬牙切齿地低声。 接着,就在这沉重的压力下,某个少年的眼神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150章 就连安菲尼斯都没有想到,第一个领悟了这次训练真髓的,居然是目标最高,难度最大的贾晓。 Ww WCOM 初见道贾晓这个孩子的时候,安菲教官便惊讶于这个并不壮硕的少年,居然将大剑这个沉重而暴力的武器做为选。中等偏下的体格决定了贾晓只能持握中尺寸的大剑,在攻击力上便无法做到极致,这和大剑这种讲求一击必杀的武器的战斗思路似乎背道而驰。 不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就连黑星双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拥有远同龄的思维能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什么,也懂得规划自己想要什么。 贾晓的体质有些奇特,少年的耐力并不强,但是瞬间爆力却高得惊人。理论上讲,若让他和熊不二积蓄力量用狩猎武器对拼一记,那么大约便是双方同时后退数步,不相上下的结果。但若是让二者比拼长时间的对攻,那么贾晓是绝对挡不住膀大腰圆的熊不二的。 贾晓的身体里藏着异乎寻常的爆力,但要使动它,却要消耗更多的体能,这也是少年平日里总会叼着糖类零食补充体力的原因。这份力量若是用在短兵器上,只会让明珠蒙尘,只有高爆,大范围的武器才是适合他的最好选择。 因此,为了在战斗中尽量节省体力做出致命一击,少年的移动和躲闪方式都选择了既不快也不灵巧,但却极为省力和耐久的手段,只为了节省每一点体力做出更多次数的爆攻击。总而言之,如果他的锻炼方式和展方向不是有经验的老教官为他量身拟定的,那就一定是少年对自己有着清醒而明晰的认识。 贾晓的道路几乎已经完美了,但却被老辣的安菲尼斯找到了致命的一点不足,而这一点不足在刚刚却被摸到了弥补的门径。 突然,场中的假子在匀的跑动中毫无征兆地骤然加,从所剩不多的体力中挤出了一些,向前冲刺了十余米。跟在身后的众队友不解其意,但却不愿意就此被落下,也只得纷纷加前冲。落在队尾的封尘只觉得身后劲风掠过,四五颗旋转着的球打在自己刚刚抬脚的方寸之地。若是以刚刚的度,身心俱疲的猎户是决计躲不开的,仅仅这几步的冲刺,便让少年稀里糊涂的少负了两块沉重的铅版。 贾晓的怪异动作还没有结束,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屋顶的安菲尼斯,在保持着前进度的同时,身体向侧方一让,向右跨了一个身位的距离。紧跟其后的洋和熊不二也立即向右让了一让,却只见有四枚飞射而来的圆球,两红两蓝,交错前进,正正地打在熊不二左侧的空地上。 大个子控盾的手段还没有熟练,如此众多的球无法分化接下。如果被这一轮击中了,至少两个红色彩蛋的攻击就要完整地吃下去了。这一下连洋和熊不二都已经现异样了,他们诧异地望着贾晓,却现后者的眼神中带着混杂着兴奋和若有所思的神色。 “跟上我!”行进中少年们只能进行简短的交流,不过队友似乎已经找到了什么能够惠及全体成员的诀窍,其他人没有理由不跟随他。 只见在彩蛋化成的暴雨中,贾晓好像能够预知攻击到来的路线一样,每每在攻击及身之前就能提前变向、加或减。尽管安菲尼斯的攻势依然密集,但是少年却灵犀加身似的,总能在风暴中找到承受攻击最少的路线。 “时机”,这是安菲尼斯为贾晓所定的训练主题。 强大的攻击力和差劲的耐力注定了贾晓在狩猎时只能做出极少次数的有效攻击,攻击次数用光后,贾晓也只不过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瘦弱少年而已。因此,何时近身、何时进攻对这个少年来拥有比其他人更重大的意义,挑错时机,也许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第一晚上,贾晓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安菲尼斯要他跑在排头,并不是为了让他受制于队友的方向和度,而是让他去利用自己的观察力,主动引导散作一团的队友们。在经过了一轮的仔细观察和收集情报后,少年终于开启了这样的尝试。 初次尝试的贾晓对如何引导队友还并不熟练,对攻击的判断上也多有失误,有几次甚至让队友平白无故地多吃了两记彩蛋。但是总体上来,有了贾晓的预判,这一轮剩下的圈数中,每个猎人所受到的攻击都显著地减少了。 随着贾晓在战机把握方面的不断成熟,其他人的压力也渐次缓解下来。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从训练中找到突破契机的人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熊不二的战斗本能虽然强大,但是欠缺了些将本能动作化为习惯和模式的思考,在训练量的堆积下,仅仅又过了一个下午,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诀窍。壮硕少年的盾牌从最初只能护住大体,逐渐精细到可以对攻击进行有选择地防御,甚至在护住自己的同时还能掩护洋和保护队友。一只硕大无比的盾牌在他的手上居然如同单手剑一般灵巧,总能在间不容之际插进彩蛋群的死角中,让过红色的圆球,挡下蓝色的攻击。 申屠妙玲的箭术在同龄人之间也算是佼佼者了,她缺乏的只是一颗冷静而坚韧的射手之心。安菲尼斯为她额外增加了惩罚条款,就是为了训练女孩在重压下还能随时保持沉着。随着负装的铅饼越来越多,女孩已经对射中与否并不那么看重了,因为多射失一箭,也只不过是在身上的几十斤重物上再加装一点点罢了。这样的心态反倒让她放松了许多,箭矢的准头居然不减反增,甚至已经开始尝试分目标的连射了。 “大家都变得不同了……”封尘自言自语,虽然他并不像黑星双子一样,能够从本质上看出见习猎人们的成长,但这种变化,从众人越来越少的击中数和越来越高昂的气势中就可见一斑。他看着刚刚返身回到队伍中的聂洋,少年这是第一次离开队伍获取补给而没有挨到安菲尼斯的任何一击。洋的身法在教官的训练下,已经隐隐地出了军方那套中规中矩的步法,而是在灵动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以往的洋若要接近怪物,几乎都要靠他盾牌上的钢丝机关,在武器损坏后,他不得不寻求最原始的冲锋方式,这样的训练让他的身法脱胎换骨,正好弥补上了少年的短板,不可谓不及时。 队友们一个个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而自己却只能背负着七八十斤的重物苦苦支撑,封尘哀叹了一声,压抑住自己烦躁的内心,大踏步跟上前去。 在这样的集体中,变强的观念会潜移默化地沾染到每个人的心中,封尘处在队伍里,难以名状的紧迫感却越来越清晰。(未完待续。) 151章 新思路 “咚咚咚……”少年敲打着封尘院的门,“尘子?” 一别三日,卢修再次来到封尘在金羽城的住所。Ww WCOM莫林执事长近来在为狩猎祭的准备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来指导他训练,再加上少年的龙人血脉训练已经陷入了瓶颈中,与其强行催动,不如多休息休息,散散心。或许在即将到来的狩猎祭中,通过战斗,少年的能力便能继续增长。 这是莫林执事长的意思,他这样出来,卢修便知晓了,叔叔这是在鼓励自己参与到狩猎竞赛中去。得到莫林的肯定,大个子便迫不及待地要来告知封尘。 半晌已过,并没有听见回应,龙人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倾听着,院子内有细碎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砸碎了的声音。卢修的听力在血脉觉醒后敏锐了不少,还能听见院内粗重的呼吸声,却唯独没有听到人话。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尘子?”卢修再拍了几次门板,却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后面,他将手抽回来,却感觉到一股冰冷而黏糊糊的液体顺着门缝流过来,涂满了自己的手。 液体殷红而刺眼,让不谙世事的大个子脑袋“嗡”地一下便大了起来。他双眼一闭,再睁开时却已经变得血红,少年后退几步,猛地向门内冲去。 “彭!”卢修的肩膀狠狠地撞在门板上,并不结实的门从锁契处被撞开了一个窟窿,向两侧颓然地打开。 “封尘!”卢修大喊道。 “大马,你这是做什么?”封尘满脸黑线地看着来人。 院内,少年们排成一排,身上披着红蓝相间的草衣,正吭哧吭哧地绕着房子跑圈。方才五人刚好跑到院子的另一侧,开门不及,没想到却被挂念友人心切的卢修自己撞开了大门。 “我……听你们脚步声、又有血,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大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这才现,方才经过了三四,整个院子已经被糟蹋得面目全非了,“你们……这是在装修吗?” “训练……而已。”封尘气喘吁吁着抹了一把身上的染料,“看……只是油漆罢了。” “什么样的训练能做到这种程度啊。”即便是习惯了讷讷的表情的卢修,此刻也疑惑地咧开了嘴。 “这你就要问我们教官了。”封尘抬手一指,艾露适时地从屋顶上跳下来。猎户互相介绍了一下,卢修向安菲尼斯行了一礼,算是见过,也算为刚刚的莽撞道了歉意。 训练被意外地打断,安菲尼斯就让少年们暂时休息了。六星艾露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闯入的少年,那一记撞击带着虎狼之势,即便是对方的身体比一般人壮实些也很难做到,少年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封尘简单地用身上裹着的破布擦了一下头脸,便靠在墙角坐下不起了,连解下身上负重的力气都不愿意花。卢修只得陪他呆坐了十余分钟,少年的精神才缓缓地恢复过来。 “你们这是在为狩猎祭做准备吗?”大个子靠在封尘的身边。 “没错,安菲教官我们可以参加祭典。”猎户有气无力地。 “那太好了,我也要去。”卢修的语气压抑着,但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想到能和自己的玩伴同台狩猎,大个子就兴奋不已,“我正有些关于比赛的消息想要告诉你。” “关于狩猎竞赛?”其它少年们听闻此言,也都凑过来,熊不二急不可耐地问道,“已经知道比赛形式了吗?” “不是的。”卢修否认道,“按照常理,比赛形式只有开赛前一才能确定。不过在莫林叔叔身边,我多少也是有些优势的。” 赛前的准备工作按照常理是城主府在筹备,毕竟工会猎人有极大一部分都会参与这次比赛,而不参赛的可能也会以各种形式向参赛者透露比赛相关信息。在这个关节上,只有利益无关的城主府才有资格揽下这个工作。 “但莫叔叔是执事长嘛,他总有门路得知一些消息。”卢修露出敬仰的神色,让在一旁的熊不二又低声地哼了一声。 “他对你了什么?” “叔叔他负责审核城主府上交的捕猎怪物的名录,”大个子低声道,“他无意中和我起,今年用作入印祭的怪物比往年要多出不少,或许每个参赛者要面对的不止一头怪物也不定。” “不止一头?”对比赛的事情了解过一些的贾晓惊呼,“在过往的比赛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如果这个情报属实的话,那么这一届就有可能是历史上最困难的一次比赛了。” “那有什么不同?”洋不以为然地,“不管比赛形式如何,最后要选拔出来参加挑战祭的人数是固定的。我们只要做的比别人好就可以了,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也许是因为今年参赛的人数比较多,所以入印祭的项目设置的困难了些。”申屠妙玲思索了半晌道,“但洋得对,我们的对手是其它的选手,而不是项目本身。不过还是感谢你带来的消息,这对我们调整后续训练的方向很有帮助。” 女孩诚恳地道了谢,众人丝毫没有因为从非正规渠道拿到了比赛内部消息而觉得有什么不妥。用毫不客气的话来,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他们已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了了,任何能够增加入选概率的信息都万分宝贵。 “到时候,我们可要和你竞争了!”猎户调笑着拍了一下大个子的胳膊。 “我们都会进入挑战祭的。”卢修腼腆地一笑,“话回来,你们的训练还真是奇特,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都以为这里已经被怪物糟蹋了。” 一提到训练,猎户的嘴角马上塌了下来:“不要提了,我现在还头疼呢,我的队友们一个个都找到了诀窍,只有我一个还在原地打转。” 封尘简要地将训练的要求叙述了一遍给卢修,却现龙人族有些不以为然:“这不就是我们的时候玩过的躲避球吗?” 针叶林中的棘草,收集起来编织成球,打在人身上隔着衣服都会很痛。少年们时候曾经以此为玩具,互相追打而乐此不疲。 “话是这么,但安菲教官可比当时的我们强大多了。”封尘依然有些沮丧,“尽管我已经在努力地学习队友们的身法,但却总是慢他一步,很难躲开攻击。” “嘿,”卢修安慰道,“训练的事情不能急的,我也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初步掌握了自己的血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度过去的。” 猎户点了点头,愁容却没有减少。 “不过,叔叔跟我过,在猎人之道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验和领悟,就好像龙人之中控制自己血脉的法门每个家族甚至每个人都不一样。”卢修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我是,如果你一直在尝试别人的动作和身法却没有结果的话,不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试着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在玩躲避球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学习别人的动作就能自然地躲开攻击。在对于躲避的训练上,换成自己习惯的方式会有奇效也不定。”(未完待续。) 152章 报名日 “咚!”是重剑砸到盾牌上的声音。 WwWCOM 贾晓手持的虽然只是配装了铅块的无锋木剑,但是当武器的重量过一定界限的时候,不需要锋刃也能造成极大的伤害。对面的熊不二脸色保持着凝重,手中的盾牌谨慎的偏斜着,用侧面化解着这一击的强劲力道。 自从假子不知道领悟了什么诀窍以后,与他战斗的大熊就变得十分难受。对手的武器总能在自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砸到盾牌边缘的薄弱之处,让他的抵挡变得困难无比。大概这就是少年所的对时机的把握了吧,安菲尼斯仅用三日的教导,就能将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变成对自己而言也无比棘手的对手。大个子后退两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低头观察了一下防具的情况。木制的盾牌已经被斩出了好几道白印,有些地方毛刺已经翻卷出来,再来个一两击也许就要崩碎了。 持着重剑的贾晓也并不好过,对手这个原本只会用蛮力直来直往的壮硕少年不知道成了什么精,只是一柄薄薄的方盾,却花费了自己十余击还没有破开防御。他每斩击一次,本来的目标是坚硬的方盾,却仿佛斩在了棉花上一样,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错了,剑刃的反馈也不清晰,让他像是在雾中打影一般茫然失措。 “啪!”熊不二抓住少年分神的时机,将方盾向上一挑,大剑在一股奇异的反作用力下脱手而出,与此同时,并不坚固的木盾也在不堪重负之下轰然断为两截。 “不打了,不打了。”熊不二弃下半截盾牌,“和你对打一点也不爽利,有劲都用不出来。” 贾晓也无奈地笑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也想对大熊这么。两人彼此对望一眼,却都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自己和队友的实力在以可感知的度向上增长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少年们兴奋的了。 今日已经是他们训练的第十二,训练也早就进行到了第二阶段。在上一个阶段中,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自己的短板,也清楚了自己的训练方向,剩下的时间就是给众人自己打磨和精进的过程。 在猎人荣耀的限制下,两个少年只能使用安菲尼斯供给的木制武器来对练,不过这并不能遏制两人间斗争的凶险程度。教官罗平阳一直在场边站在,随时准备入场施救,这才能让他们放开手脚进行对攻。 这已经是今日在大熊手中报废的第五面盾牌了,重剑为了保证它的手感,内里衬有镔铁,比方盾重了许多,否则的话,刚刚的一轮交手赢家还是熊不二。不过少年们并不以为意,看来这样的结果在两人的对练中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二人箕坐在地上休息,眼睛却望着另外一组还在对练的同伴。 “嗖嗖!”破空的利箭毫不留情地朝着聂洋的身上奔去,三支箭以三个不同的角度向少年笼罩而来。高个子的冷汗沿着脸缘流下,身子一矮,打着滚朝右侧翻去。其中的两根箭矢扑了空,却有另外一枝戳在了少年的屁股上。 “嗷!”聂洋痛得飞窜起来,木制的箭矢虽然在前方包裹了蜡丸,但由女孩手中的劲弓射出来还是力道十足,“非要把弓拉满吗?我可是在当人肉靶子啊!” “不拉满的话方向便不好控制。”女孩冷冷地解释道,“更何况教官告诉我们,攻击不要留手” “只有你一个人在出手吧。”聂洋嘟囔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申屠妙玲再次把弓举起来,弓弦在日光下泛着银亮的光芒。 “没有没有。”高个子却黑下脸来,连连摆手,“都是为了训练,随你喜欢吧。” 女孩借着取箭的姿势把头偏向一边,嘴角得意地微微扬起,并没有让聂洋看见:“那就下一轮咯。” 聂洋将身子一缩,堪堪做出一个准备姿势,眼神重新沉冷下来,盯着少女手中的弓箭。 “先暂停一下。”安菲尼斯好像尤其喜欢从角落中跳出来一样,“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少年们齐齐地朝着教官望去,但见艾露脚步轻盈,神色轻松,分明是想要些什么好事情。 “早就等着了。”大熊一力,从地上站起来,“是时候了吧?” “没错,今就是时候了。”安菲尼斯点头。 今是报名的日子。 “回去洗个澡,收拾一下自己,我们吃过午饭就动身。”教官看了一下日头。 “封尘呢?需要现在去通知他吗?”贾晓问道。 一众少年将目光放向院子中心的一间房子里,那里是封尘的住所。在第一阶段的训练过后,少年就被安菲尼斯单独圈进了房间中,每除了基本的体能、武器招式和身法锻炼以外,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里面。贾晓曾经问过他在里面做什么,尘子只是急匆匆地道:“在训练。”便搪塞了过去,钻回到屋里不知动向。 不过队伍中的人有目共睹的是,那少年正在进行着其他人都始料未及的蜕变——即便只看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封尘也已然是整个队伍中国进步最大的人了。 七前的猎户,根本就连基本的控身之法都不懂得,在安菲尼斯的攻势下像猴子一样狼狈不堪地来回乱窜。但自从那个龙人离开以后,封尘就好像顿悟了什么一般,在短短的一日之内,先后“学会”了申屠妙玲的短距离腾挪,聂洋的瞬间变向,熊不二的冲锋手段和贾晓的调息之法。不,不能是学会,因为这些队友身法中的元素和他们本人用出来的神韵格格不入,更像是猎户“借用”了他们的动作,创造出了一种属于自己的身法。 申屠妙玲依然记得封尘在跑完最后一轮“游戏”时,从容不迫地躲避着四下乱飞的彩蛋,脸不红气不喘的情景。要知道当时的两个教官已经丧心病狂地将攻击的频率增加到了最初的八倍,即便是各有所悟的其他少年也觉得并不轻松了。 在队友们看来,封尘自己的身法还欠缺系统性,在细节上也有所不足,特性更不如一众世家子弟的所学更加明晰而实用。但它毕竟是猎户在短短的几日内创造出来的,而且据罗平阳私下中称,这套步法还有着进一步展的潜力。它并非最好,但却是最适合封尘本人的。 “不要打扰他,临走前叫上他就好。”安菲尼斯摇头,“那孩子要做的功课可比你们多太多了。”老艾露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出门的时候穿着普通的猎装,不要太过惹人注目。” “我们连狩猎祭的报名都要鬼鬼祟祟的吗?”聂洋不忿地。 “不是这样的,只是……挂靠我们名字的训练营也有些特殊。”安菲尼斯面色古怪。(未完待续。) 153章 贿审查 金羽城的猎人竞技场就在中心城区的南端,尽管猎人工会已经明令禁止杀伤无害的怪物以维持生态平衡,但场内却常年开设着凶猛怪物和勇敢的猎人相搏的观赏项目。WwWCOM这类项目能为城市带来大量的财政收入,是以猎人工会和城主府都对此心照不宣地不闻不问。 抛开隐藏在其中的阴秽不谈,猎人竞技场却是除了城主府和工会本部外的,城内最壮观的建筑。整个竞技场是半露的,环形的看台中间围绕着被十字形分开的四个主擂台,主擂台中间则拱卫着非顶级赛事不能使用的中心擂台。竞技场占地十余公顷,主会场满座时能容纳过三万名观众,更不要提遍布在四周的大大的分会场了。 “和雪林村里的猎人选拔几乎一个样。”封尘挠挠脑袋,跟在安菲尼斯身后,“为什么比赛非要搭起一个台子来呢?直接在猎场里比不是更好吗?” “你以为耗财费力建设这么一个竞技场,只是为了选拔猎人用的吗?”贾晓戏谑地看着猎户,“这里每日来观看狩猎竞技的人,他们缴纳的门票钱,就足够你我安枕无忧地活上一年以上了。” “狩猎怪物有什么好看的。”封尘一咧嘴,“我在雪林村里每都打猎,也没见过有人花钱来看我。” 队伍中一阵嗤笑,少顷,聂洋半真半假地,“若是你能在狩猎竞赛中力压群雄,这全城的人啊,早晚有一会花钱来看你狩猎怪物。” 安菲尼斯没有选择人潮最盛的上午来报名,但即便是如此,整个竞技场外的广场上也已经挤满了各个等阶、来自各地的猎人。猎人工会负责报名的部门不得不将报名窗口一增再增,最后甚至从四个卫城的分会所调来了一大批看板娘,才保证了这片广场不会被蜂拥而至的猎人们挤爆。 “我们不是要去报名吗?”熊不二朝安菲尼斯问道。 教官带领众人穿梭在人潮之中,片刻就已经穿过了广场,却并非是报名窗口的方向,而是无人问津的广场另一侧。 “见习猎人的报名不需要通过窗口,我是在带你们去见一个人。”教官头也不回,“他是你们即将‘伪装’的训练营的教官。” ………… “见鬼!”少年们面前那人已经自言自语地痛骂了接近三分钟了,“上头分拨给我们一队见习猎人,没想到居然是你的学生!” “你早该想到的,除了我,也没人会提出这个请求。”黑氅艾露不为所动。 “该死!”这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差不多符合所有教官的平均年龄。男人额头很大,头蓬乱着,好像一棵刚刚成熟的萝卜,“早知道我宁可花重金去雇佣一星猎人,也不会托关系去工会联系所谓的‘精英队’了。” “听着,联。”安菲尼斯安抚着对方的情绪,“这不过就是互相帮忙罢了,你帮我一个忙,我也能帮你……” “算了吧!”被教官称作联的猎人用力地挠了挠他乱蓬蓬的头,“看看上一次你过要帮忙的时候生了什么?” “那件事情很复杂,而且这次不一样。”安菲尼斯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我只是要这些学生挂靠在你们训练营的名下,顶替你手下的那帮废柴们。我的人可以得到历练,你也可以拿到数据去交差,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萝卜头困惑地望了望站成一排的少年们,他似乎被安菲尼斯动了,但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只能徒然地点了点头,“好吧,见鬼,和你合作总觉得会出什么差错。” “那男的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封尘在贾晓的耳边道,“不会有问题吧。” “我以黑星双子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这句话是教官对对方青年猎人的。安菲尼斯伸出三根猫指,不觉已经在誓言中将罗平阳的份都算上了。 单名联字的猎人心翼翼地从怀中抽出一卷被绸布封住的纸:“给你,把名字写上吧。” “非常感谢。”罗平阳也开口回应。老艾露大笔一挥,将众少年的姓名写在了烫着金纹的委托令上。 “这就可以了。” 萝卜头劈手夺回那张纸,放在太阳下仔细地看着,在确定了安菲尼斯并没有耍什么花招后,他才稍稍放心下来,“话,你手下的学生,为什么会沦落到做这种挂靠身份才能参赛的境地啊?” “很简单啊,溪谷训练营听过吗?我现在在那里教学生。” “什么?”萝卜头受到惊吓,整个人跳了起来,乱蓬蓬的头也向上一纵,好像要离体而出一样,他好不容易回复了平静,压低声音对安菲尼斯,“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他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众少年,“你知道这些孩子都是不能碰的,若是在大比中出了什么变故,我可能连猎人都当不下去了。” “你大可以将那张委任状撕掉。”已经签好了名字,教官就变得有底气起来,“我们一拍两散,我这边大不了去找个别的队伍,我觉得凭我和罗的名头,能找个乐意承接我这些学生的训练营还是很轻松的。而你呢,就想办法和你的学生背后的那些家伙扯皮去吧。” “唉?别别别。”联使劲地挠了挠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来都来了……不过你要保证,你的学生在考试之中不要给我制造什么麻烦。” “他们不会的。”安菲尼斯对联,眼睛却向着众少年眨了眨。 ………… “所以,这就可以了?我们已经报上名了?”聂洋还在不住地回头看着原地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跺脚的神经质猎人。 “对啊,还要怎么样?”事情办成,安菲尼斯心情大好,“那张委托书是狩猎祭的团队参赛证明,只要名字写在上面的猎人都可以以委托书上的训练营的名义参赛。” “资格审查呢?”申屠妙玲也不相信事情只有这么简单,“若是在参赛选手中混入了意图捣乱的人,或是没有猎人资格的人怎么办?猎人工会不会去管这些猎人的身份吗?” “当然会啊。”安菲尼斯浑不在意地,“每年参赛的审查都是很严格的,要不然为什么会在开赛祭三前就要报名呢?” “那我们这么做……”聂洋咽了一口口水,“不会被抓进猎人监牢吧?” “问题就在于。”罗平阳沉声,“能够查出我们身份有误的官员,同样也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而这些人统统都会对这件事情视而不见。” “你买通了所有审查的成员?” “不,我只买通了一个人而已。”安菲尼斯神秘地一笑。(未完待续。) 154章 沙丘营 “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狩猎竞赛的时候我们要顶着哪个猎场的名号去比赛。Ww WCOM”贾晓给了两个教官一个询问的眼神。 “诺,给你们看看。”安菲尼斯随手冲着众人扔过来一张委托书的备份。 纸张比封尘初入训练营时携带的委托书要大很多,大概是因为这一纸文书要决定整个团队的比赛资格。聂洋接过纸卷,徐徐展开,却是安菲尼斯用嚣张的笔法写下的众人的名字。 “北卫城沙丘训练营?荀联教官?”几人定睛一看,在右下角找到了训练营的名号和教官的落款。 “这是什么地方?”封尘诧异地望着其他人,众人的表情就像猎人工会的大堂上,当周围的人第一次现封尘要去的地方是溪谷猎场一样,“是另一个流放之地吗?” “教官,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我们低调了。”聂洋苦笑了一下,“被人看到和这个训练营有来往的话,即使是我们,也会被传臭名声吧。” “我觉得,这一次我们挂名在这个训练营,好像反而是对方比较赚。”贾晓把纸卷还给安菲尼斯,眼神怪异地。 “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参赛,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罗平阳教官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一样,“能找到一个肯收留你们的训练营也不容易。” 虽然众人看得真切,安菲尼斯是连蒙带骗地让对方交出了委托书,不过罗教官已经这么了,便没有人再反驳什么。 像溪谷猎场这样带有特殊用途的训练营在工会的名录上并不少见。比如有一些家传狩技比较忌讳被人看见的孩子,就会选择在组织形式特殊的猎场活动,以做到保密;有些被内定为猎人职业中特殊分支的少年们,也会有专门的训练营供他们学习。而北卫城沙丘训练场则是分化的用途最为特殊的一个。 “简而言之,在里面学习的都是暴户的子女。”申屠妙玲一脸嫌弃地道。 金羽城是个开放的城市,作为北方的经济中心,它每时每刻都有着各种财的机遇。行商路上遇见怪物突袭,商队主不幸遇难,将全部财货交托给最信任的伙计者有之;冷门狩猎道具的商家因为新怪物种类的现而一夜暴富者有之;甚至贵族圈内只要盛行几十日的以精灵鹿的粪便入茶的风潮,便可以在金羽城造就十几个富翁。 富过三代者才能成为贵族,这些新兴的富翁没有底蕴也没有门路,他们的子女无法受到世家大族才有的精英式教育,却要承担着进一步打开富贵之路的责任。这些不谙世事的富二代被父母花费大价钱购置的猎装和武器装备起来,被工会统一送到了沙丘猎场。 在那些不懂得真正猎人训练的暴户眼中,那个训练场里有着最恶劣的环境、最繁多的训练项目、最优秀的后勤和补给,足以让自己的子女经历一番可以脱胎换骨的历练。而懂行的人却知道,那个因为地形原因偶然形成的沙丘中,并没有强大的怪物寄居——对于动辄需要几百平方公里为领地的沙行种来,那里太了,而对于温带常见的森林怪物和飞行种来,那里的自然条件又太过恶劣。没有适宜的怪物,纵使训练条件再优秀,也不可能造就出色的猎人。 因此,在当这些子女的老爹趁着狩猎竞赛之际,想要看见自己子女的“训练成绩”时,倒霉的荀联教官便只能求助旁门左道,找到了安菲尼斯手下的众人去陪同猎场的原班人马参赛,以求得更好的成绩。而基于那个萝卜头的表现来看,若是那些穷得只剩钱的大佬得不到自己想看的成绩,那他本人的后果不会比失去猎人资格和进入猎人监狱要好上多少。 当然了,这些秘辛就像溪谷训练营的内情一样,是猎人界秘而不宣的事情。而见习猎人们嫌弃的却是,若他们真的挂名在这个猎场当中,定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要和平日中自己嗤之以鼻的“没有教养的富二代”一起参与到挑战祭的比赛去,这是四个来自世族的少年所不能忍受的。 “嘛,你们都过了,这些人没有什么能力。”封尘无所谓地道,“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可能连入印祭都闯不过去,为什么要担心那么远的事呢?” “这是不同的。”熊不二的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了,“我们再落魄,也是有着名门望族的血统,不愿意和那些下里巴人共事。更何况这个训练营就是一个‘二世祖’的标签,我可不想在比赛的全程都被别人戳着后背指指点点。” “我也是乡下来的孩子啊。”猎户一耸肩,“你们定不会对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吧?”他环视着四周的少年道。 “你是我们的同伴,当然不同了。”聂洋,和封尘在溪谷中经历了许多,又近距离地见证了他的成长,少年已经将他视作地位平等的同伴了。 猎人世界以实力为尊,就连初入门径的见习生们也不例外。 出身不同,教育不同,价值观自然就不同,这些世家子们所担心的事情对于封尘来却并不算什么大问题,猎户撇撇嘴,便不再多做评论。 “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贾晓叹了一口气,“若是真的进入挑战祭,而且在祭典中遇到这个猎场的原生猎人,尽量不要和他们一起行动就好了。” “而且如非必要,不要去提及我们挂名的猎场。”女孩申屠妙玲一脸“丢不起这个人”的表情。 “还是先过了入印祭再吧。”熊不二望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猎人,“报名的见习猎人有几千名,我们得强过像广场上这么多的人,才能进入挑战祭中,真正出现在世人的视线里。” 尽管下午已经将尽了,竞技场前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已经有贩在广场边缘做起了生意,大概这也算是狩猎竞赛对城市展的一种贡献吧。直到刚刚,封尘都没有对狩猎祭产生多大的真实感。他唯一上过的擂台就是猎人选拔时莫林在村中搭起来的简易擂台,那时他也是有些侥幸,才能在一村的几十个少年中脱颖而出,被工会选中。而今,他被告知自己要赢过这整一个广场绝大多数的猎人,才能拿到挑战祭的资格,满打满算才有两个月狩猎经验的少年能够游刃有余吗? 封尘正想着,一个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猫猫?等等我啊!”那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孩的声音。 “猫猫”的当然是一只艾露,这只艾露的名字好像触动了封尘记忆里的某一根神经,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155章 萌教官 竞技场前的广场至少今日是用作报名的,秦水谣当然也就是来报名的。 Ww WCOM 女孩的羊角辫在封尘面前晃了几下,才恍然大悟似地想起来:“呀!你是那个被送去恶魔训练营的!你居然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封尘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而且大概没有人会用‘你还活着’当做见面的问候吧?” “嘿嘿……”女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一把将地上靠着自己的艾露拎起来,抱在胸前,“我还从没有见过真的从那个营地中出来的人呢,一时有点兴奋。” 封尘将女孩与见习猎人们互相介绍了一番,免不得要被追问一次二人是如何邂逅的,却被猎户三言两语简略地讲了过去,封尘记得女孩在工会中不是很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身边的这些队友们一个比一个精明,不得通过自己的三言两语便能猜出什么女孩力图保密的东西。 不过秦水谣却似没有察觉封尘的好意,她嫣然一笑,道:“果然还是有同伴比较有趣啊,话你那里都在训练什么?下油锅吗?”女孩的语言毫无禁忌。 已然进入到溪谷之中的少年当然知道,低阶猎人中疯传的“恶魔训练营”的传言只是无稽之谈罢了,不过溪谷之中真实的情况却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他含糊着:“没有的事情啦,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训练营,你们做什么训练,我当然就做什么训练了。”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秦姑娘挂了个“自由历练”,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训练营的生活了,他又改口道:“诺,这是我的教官,若你信不过我,可以问他们。” “唉?训练营的教官都喜欢带这么老的随从艾露吗?”女孩这才现封尘身边的一大一两个教官。她看了一眼高大的黑氅猎人,却是像现了新大6一般,突然蹲下身来。她将乖乖窝在臂弯里的猫猫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就这样自然地伸出去,抚摸着安菲尼斯毛茸茸的茶褐色毛。 这个动作让在场的所有猎人都始料未及,看着安菲尼斯的耳朵在秦水谣面前变换着各种形状,少年们觉得这可能是他们见过的最作死的事情了。 “呃……不好意思。”看到那头老猫被女孩子这样肆无忌惮地摸着头,聂洋毫不质疑教官可以瞬间将这个不明就里的姑娘撂倒,连忙出声阻止道,“这个艾露才是我们的教官。” “呀!”秦水谣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又反射性质地摸了摸安菲尼斯的脑袋,“还真是可爱的教官啊!” 平心而论,安菲尼斯艾露猫的身份,配上他老气横秋的面孔和刻意留出来的两绺下垂的胡子,确实有一种怪异的反差萌,就如同旧大6的传闻中一种名叫“雪纳瑞”的型犬类一样。不过从几人相见的第一起,安菲尼斯给众人的印象便是任性恣睢、为老不尊的怪异教官,顶多在后来的相处中多出了个高不可攀的六星猎人的印象。而他的外貌却没有人评论,或者是被众人选择性地遗忘了。此时被秦水谣刻意提起来,却是让见习猎人们暗觉好笑,但却不敢表露于外。 而处在女孩乱摸的手之下的安菲尼斯却并不自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比自己了不知多少岁的秦水谣,最终将目光放到了她身后背着的银色锤上。任什么样的人见到这一柄精致的锤背在女孩的背上都会多看两眼,封尘还记起上一次女孩给他解围,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靠了这柄锤子。 “是龙人的作品呐。”教官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平淡而有节律的音调,丝毫没有在意女孩正在拨弄他的胡子。 “对啊,是一个龙人老头造的,我想让他给我漆成粉色的,但是他怎么也不愿意。”女孩嘟起了嘴。 “我不知道你在金羽城还认识这样一个女孩。”趁着安菲尼斯和秦水谣交流的时候,贾晓对着封尘耳语道,“还挺可爱的,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吗?” “想认识她一下吗?”猎户微微一笑,“但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知道她叫秦水谣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两句话的工夫,女孩已经将背后的锤子解下来递给了安菲尼斯。封尘记得那似乎是一柄非常重的锤子,被教官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一般。安菲尼斯仔细地辨认着锤上独特的花纹,又将锤头在地面上轻轻磕了一下。教官一锤刚刚击下,撞击点周围就出现了细密的龟裂纹,正如当在工会大厅的情况一样。 “这附着的技能……是‘破坏王’,秦家的子还真是舍得给女儿下本钱。”安菲尼斯颇有深意地和罗平阳对望了一眼,却是将锤子无言地还给了女孩。他向后退了几步,竟是躲在黑氅猎人身后,不再言语。 “你是秦虎的女儿吧?”罗平阳低头开口问,女孩的身高仅仅到他的腰间高一点,“秦虎大哥在金羽城还过得习惯吗?” “你认识我爹吗?”女孩眼神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是啊,我们是老猎友了。”罗平阳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你有没有听他提过一个叫罗平阳的猎人?” “他有的!”秦水谣眼神中的兴奋更盛了,“他罗叔叔就像一头背甲龙一样,又强大又可靠,就是脚味大了些。” 见习猎人们纷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和秦水谣接触的这短短时间里,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的惊人之举所雷到了。索性罗平阳比安菲尼斯要和蔼太多,他哈哈一笑:“那你回去告诉你爹,我的脚味现在起码要减掉一半了。”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高大猎人的腿部,却现他的右边裤管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根金属棍撑着地面,她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得有些过头了:“对不起,我爹很敬佩你的,我的武器都是他仿照您武器的样子给做的……”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又嚅嗫下去,“不过我嫌黑色的漆太丑了,就让他给换了个颜色,您不会怪我吧。”(未完待续。) 156章 老队友 “这是你的武器,想漆成什么颜色就可以漆成什么颜色。Ww WCOM”老猎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自你出生以后,每次狩猎之时他都会向我们讲起你来。他最近还去狩猎吗?” “不不,我爹早就不出远门了。”女孩摇摇头,羊角辫在头顶上晃荡个不停,“最多只是出去一两,给我和娘打些野味回来吃。不过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我,还有时间教我锤法和猎人的知识。” 罗平阳沉默了半晌,喃喃地,“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也许这种生活才是虎哥所希望的吧。”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女孩的头,“你呢?姑娘是来报名猎人竞赛的吗?你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 “偷跑出来的。”秦姑娘吐了吐舌头。 “你没有训练营,怎么报名啊?”封尘问道。 “很简单啊。”女孩从猎装的衣兜里掏出一枚徽章,“我现在已经是一星猎人,可以去窗口报名了,厉害吧?” 看着女孩炫耀似的表情,一众少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崩溃。当见习猎人还在为自己见习猎人的权利而斗争的时候,有些人已经轻轻松松地拿到了正式猎人的徽章,不过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怎么看也不是能组建队外出任务的料,顶多只是拿着徽章四处玩耍罢了。 “你要参与到一星猎人的比赛中去?”封尘诧异道,“那可是正式猎人啊,你能行吗?”猎户比别人的感触更深一些,他依稀记得少女在两个月前连见习生都还不是,两个人算起来的话还是同期,众人还在为他们能否在见习生中拔得头筹时,秦水谣已经无甚所谓地报名了一星等级的比赛。若不是纯粹的玩乐心理,便是身怀某些秘而不宣的手段,能够有恃无恐地通过入印祭。 “也许只是来历练吧。”熊不二道,“这样的女娃怎么看也无法适应进入正式猎人的圈子里厮杀的残酷。” “不要看我!我可是很强的!”秦水谣鼓起了腮帮子,起了少女脾气,不过封尘怎么看都觉得没有一点气势,反倒是可爱得紧。 “更何况……”秦水谣回忆,“我爹了,今年的见习猎人比赛也许比一星猎人的都要困难,这也是他不愿让我参加狩猎祭的原因之一。” “怎么可能?”聂洋猛地摇了摇头,“见习猎人就算数量再多,和正式猎人也没办法相比。毕竟那些可是一群至少有了一年以上的实战经验,能够接到真正任务的猎人啊。” “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这么的。”女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因为据西部沙海中的一些训练营,也会派遣见习猎人来参赛。” “西戍部吗?”猎户对关于这个猎场的事尤其的敏感。 “沙海并不只有那一个猎场。”罗平阳沉声道,他知道封尘的来历,也懂得少年为什么会对这个猎场多加关注。毕竟他差一点就会去到那个人命如草菅的极险之地了——虽然在溪谷中,他的情况也没有好上多少,“不过那个猎场环境恶劣,训练严酷,从那里出来的见习生,或许真的会比正常环境中训练出来的猎人要强上一点。” “我们可不是‘正常’的见习猎人。”熊不二期待不已地,“从各种意义上都不是,我倒是期待和那些人比一比。” “不但如此,据斯卡莱特王国也会派遣几队贵族猎人来参赛。”姑娘又接着透出了一个重磅消息,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情。 申屠妙玲身体一紧,没有人看见的左手瞬间握成了拳头,再分开时手心已经多了几道深深的指甲痕:“这些人倒是还需要重视一下。”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皇家培养出的猎人可不像某些暴户的子嗣一样,是有真本事的。” “听你们的口气,好像并不觉得困难呢。”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吓几个见习生一跳,不过效果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萝莉有些疑惑,又有些沮丧地。 “那是因为我们也不是普通的见习生。”贾晓双手抱胸,神秘地一笑,“这么吧,我们也有必须赢得挑战祭机会的理由。” “好吧,我们之间并不是对手。”女孩扬了扬手中的徽章,“若是在挑战祭上见到了,不定还可以互相帮助呢。” “一定一定。”封尘口中着,却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一个比自己等人还要年轻的孩子,就算有了一星猎人的徽章,又能帮到自己什么呢?吓唬别的见习生吗?猎户不觉得女孩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可以吓到任何人,“我们挑战祭上见吧。” ………… “把你的行踪透露给那孩子真的可以吗?”安菲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罗平阳的肩膀。 “我们已经在金羽城出现过多次,对有心的人来,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罗平阳无所谓地。 “我是,你已经准备好再次面对昔日的队友了吗?”教官撸了一下被秦水谣摸乱了的胡须。 罗平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还没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了吧,对于现在的虎哥来,我们不再干扰他们的生活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罗教官,你和秦姑娘的长辈是队友吗?”封尘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可为什么她似乎并不认识你们呢?” “我和秦虎是旧日的队友。”罗平阳解释道,“大6上常见的狩猎队一般都是四人一组,我们也不例外,当年我们四个人横扫远境的怪物,甚至探明了多个古龙种的踪迹。不过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水谣这孩子应该还在襁褓之中吧。” 四个和罗平阳巅峰时期能力相当的猎人,已经完全可以算是整个大6第一梯队的战力了,甚至能挑战传中的猎人之巅也不定。少年们听闻此言,无一不露出向往的神色。毕竟强技傍身、队友在侧、汪洋恣肆、驰骋猎场是所有猎人的最终梦想。 “但为什么现在你恢复独行了呢?”聂洋问,“是因为伤病吗?” “不,那是更久以后的事情了。”罗平阳摇摇头,“若要为什么的话,也许只是因为人总要分离吧。” “快些走吧。”安菲尼斯打断了这段对话,“我们还有两日的时间,抓紧训练,也许还能多些进入挑战祭的把握。”(未完待续。) 157章 弃荣耀 哈德是被两个卫兵推搡进莫林执事长的办公室的。 Ww WCOM 在猎人这个职业上打拼了大半辈子,他在各种活动上见过这个矮的执事长无数次。在猎人选拔时,还是这个人亲自去往雪林村为孩子们考核的。然而,自己来到这个神秘的执事长办公室还是第一次。 穿过昏暗的甬道,哈德被两个卫兵粗暴地推进了门中。 脚步踢踏的响动似乎没有引起莫林的一丝注意,他依然专注于自己似乎永远批不完的文书中。 铁甲卫士向执事长遥行一礼,关门退下。房间中只剩下莫林和摸不着头脑的哈德二人。 “执事长……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老猎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紧张地在房间中站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 “我看了你的出艇报告,写得很详细。”莫林停下手中的笔,却没有抬头,“出艇路线、战损报告、目击情况、战斗详情,一个都没有落下。只有像你这样有经验的老猎人才会真正知道我们的报告上应当写些什么。”莫林笑了一下,不过眼中却没有笑意,“那些年轻的猎人们,巴不得将委托报告写成话本,把自己的功绩和战斗经过吹得花乱坠,却让我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执事长过奖了。”哈德一点头,“这是我们猎人的本职工作。” “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所以要找你来问一问。”执事长抬起头来,手在桌面上敲打着,哈德这才现自己的出艇报告正摞在他的手边,“大型任务中战舰出击需要委托总负责人的手谕,我并没有看到你把那份材料附在报告上,是在递交的时候弄丢了吗?” 老猎人须臾间就已经知道执事长见自己是所为何事了。 大半个月前,当哈德将那份不清不楚的出艇报告交付委托后,就一直忐忑着等待着处罚。不过奇怪的是,无论是负责管理委托的部门,还是负责服役猎人的纪检部门,都没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老猎人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自己的一次出格之举显然已经触怒了工会的上层,惹得执事长大人要来亲自处理此事。 主意已定,哈德向莫林鞠了一躬道:“执事长大人,这次出艇是我私自批准的,没有经过负责人的手。违反了工会的规定,清执事长处罚。” “你没有做错什么。”矮的男人挥停对方的话,“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当时的情况确实是紧急,像你这样的老猎人有便宜行事的资格。”他沉吟了片刻,“况且,你的飞空艇到达的时候,那两个孩子确实差一点死在火龙的口中。你也许不知道,他们两个见习生也算是这次委托的无名英雄了,工会正在想找一个合适的方式去奖励他们,你将他们救下来,也算是大功一件。” “尘子……立了功?”来不及品味莫林的话,哈德觉得心中一暖,仅仅在训练营内度过了一个月,那个封尘就已经展露出让执事长都能够记住的功绩了。虽然无论如何哈德都会救下少年,但是得知自己的后辈在猎人之路上有了些成绩,哈德自己也觉得莫大的自豪。 “没错,那两个孩子干掉了兽潮的吸引源,又牵制了谷内最有威胁的飞龙种直到你们的到来,以他们的年纪和经验来,确实已经算是有些本事了。”莫林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站起来走到哈德面前,“当初我和你们的龙人村长过,我会保护这个叫封尘的子不死掉。我将他安置进了这个猎场,虽然和一般的训练营比是差了些,但起码不会有性命之虞。现在他做出了些成绩,我也在考虑怎样奖赏他为好。” “多谢执事长挂心。”老猎人感激地道。 “不过哈德啊,”执事长话锋一转,“你知道,我虽然身为执事长,自己拥有着一间还算不错的办公室,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我一个人了算。” “参与这次委托的一共有战斗猎人四十二名,非战斗猎人和工作人员过一百五十名。”莫林历数着兽潮的细节,“其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在指责你私自挪用飞艇,导致对抗冲击时人心涣散、战力不足,直接增加了战斗损失。有几位战死猎人的猎友和重伤需退役的猎人正在工会中声讨你的过失,称你要为他们的损失负责。我作为执事长,也必须给他们一个交待。” “哈德甘愿受罚。”老猎人退后两步,诚惶诚恐地。 “受罚?”莫林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执事长的声威尽显,“你知道如果按照工会的律例,你的行为已经足够吊销徽章,打入猎人监牢了!” 眼见着执莫林的腔调突然变化,哈德心中虽然有惧,但却岿然不动地道:“哈德……不惧怕受刑罚。”老猎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当然不怕受刑罚,”执事长的气势一滞,声音柔和下来,“但是你还剩下五年多的服役期限,若是你入了监牢,余下的银星就要留到下一次猎人选拔时加诸雪林村的头上了。” “这……” “想象一下你想要守护的孩子们,或许三年后就要有额外的三个去到西戍部了。”执事长贴近哈德的身边,“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请执事长给哈德指一条明路。”老猎人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起来,他慌乱地道。 “我这里确实有一个提议。”莫林回过身去,在办公桌上翻找了一番,少顷,拿出一个牛皮制的文件袋来,“就要看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老猎人迟疑地接过,打开袋子,抽出其中的文件,仔细地阅读着。 数个优质的火炎袋笼照得如同太阳下一般的屋子里,哈德的眼睛逐渐瞪起来,双手的颤抖也越来越夸张。 “这……猎人工会之中还有这样的……”他惊恐地抬头看着莫林,却现执事长只是淡漠地望着自己,“不,不行,这是丧尽猎人荣耀的事情,我不能做!” “猎人荣耀?”执事长的声音中看不出任何感情,“猎人荣耀可不能保证你钟爱的村子,里面的少年能够安稳地长大。我清楚你,你当猎人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荣耀,如果能够使你的故乡中的子弟安然无恙,就算是魔鬼的侍从你也愿意去做不是吗?” “猎人工会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莫林解释道,“我们并不只需要能够遵守猎人荣耀的人,我们更需要有人能够承担这些工作,去‘代表’猎人荣耀。” “可是……为什么是我?”哈德的眼中现出一丝惘然。 “随你怎么想吧。”莫林躺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柔软的椅垫让他惬意地闭起了眼睛,“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选择罢了,虚无缥缈的荣耀,还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我能获得什么好处?”至此,哈德已经完全能够确认了,这个矮的家伙带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以他的过错为要挟,逼他接受手中的“工作”而已。不过形势所迫,哈德却是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老猎人眼中现出一抹狠厉之色,“我要你勾销雪林村拖欠的所有银星。”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这些事情对于权势彪柄的执事长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可以保证,在以后的十年……不,二十年中,雪林村的见习猎人都能获得在普通狩猎场自行选择训练营的权利,怎么样?” 哈德的额头上现出细密的水珠,他一咬牙,将头使劲一点:“成交。” “非常好。”莫林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那么,来看你的第一个任务吧。”(未完待续。) 158章 开幕式 三日时间长不长短不短,在训练中的少年们几乎没有察觉便过去了。WwW COM 有了报名日的景观当做演习,再回到人潮汹涌的竞技场门前时,封尘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紧张感了。不过今日的竞技场和报名日却大有不同——用作报名的会台被一一撤走,现场却多了成排的维持秩序的铁甲卫士。 “他们没带着猎人徽章,是城主府的人吧?”贾晓若有所思地。 “没错,会场外围的秩序都是城主府来管控的。”罗平阳带着众人朝会场内走去,“工会和城主府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会戮力合作了。” 狩猎祭就像金羽城两座相对而立的大型建筑一样,是斯卡莱特王国和猎人工会和平相处的标志,在这件事情上保持团结和合作,对整个北方地区的和平和展都能起到标杆性的作用。因此城主府不会心疼自己的武士,工会更不会吝惜任何资源。 贯穿整个十一月的狩猎祭又被分成一个个的型祭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初日的开赛祭、入印比赛最后一日颁挑战祭资格的授印祭,和整个赛程最后一日的猎人大会。今日显然是金羽城气氛的一个高峰,在人群中,封尘不但看到了络绎不绝的猎人,甚至连没有佩戴猎人勋章的普通人也是拖家带口满脸兴奋地游荡在广场上。纵然金羽城已经开始入冬了,气温的下降让少年们给猎装纷纷加装了冬季的内衬,然而群众的热情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少。 进入主会场是需要门票的,竞技场再大也无法容纳全部的参赛人员和观战者,不过安菲尼斯却不知如何拿到了七张票,让少年们罕见地将这只老艾露夸赞了一番。 “祭典都已经开始了,为什么我们还是不知道见习猎人的比赛的项目是什么?”封尘边走边问道,面前的铁甲武士确认了几人的身份,撤开了拦路的长枪,示意一行人进入。 “入印祭不是一就能比完的。为了每日比赛的观赏性,不同等阶猎人的比赛会穿插在每一日在各个会场上进行。”安菲尼斯将票根分给每个人,在通往场馆内部的半露式长廊上也挤满了人,“但是第一日的祭典为了拿足噱头,并没有安排见习猎人的比赛。等这场比赛结束了,我们大概就能知道见习生比赛的位次和形式了。” “所以,我们今就只是轻松地观看比赛吧。”聂洋将双手抱在脑后,“连续训练了半个月,也是时候调整一下状态了。” 来到走廊尽头,众人的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偌大的露场地,四个主竞技台和一个中心竞技台的四周环绕着高耸的看台。看台被栏杆和梯阶划分成了几十个区域,目力所及,每个区域都可以容纳千人以上。看台上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热烈和激昂的氛围。 “喂!这个竞技台不是比我们的训练营都要大了吗?”熊不二惊奇地叫道,“在上面狩猎的话,和猎场里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当然有区别了。”申屠妙玲环视着四周,“猎场里可没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在竞技场上,观众才是影响猎人的最大因素。当你势不可挡的时候,观众的呼声会让你气势倍增,而当你狩猎不利的时候,周围的嘘声也能让你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几百倍的增长。能够在猎场上自由狩猎的猎人,到了竞技场上若是无法把控自己和观众的情绪,也不一定能挥出应有的水平。 “有这么多人看着我狩猎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嘞。”这个除了战斗赋以外,其他的思维都很简单的少年,估计是无法体会到赛场和猎场中的不同了。大熊憨憨一笑,朝着安菲尼斯所指的座位坐下来。 几人刚一落座,四周的观众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封尘左右看去,现观众们都望着头顶的空。他也抬头望去,在晨日的照耀下,依稀可以看见空中一抹亮橙色飘过。 “彩……彩鸟!”当看清了那只飞过的物体后,猎户不自觉地大声叫起来。这声喊叫将周围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一众男女老少看着神经过敏的封尘不住地窃窃私语。 “点声!”贾晓捂住了少年的嘴巴,“看清楚,那不是怪物,是飞空艇来着。” “早就听金羽城猎人工会会长的座驾‘金羽号’是用眠鸟的素材组装的,今日才得偿所见。”聂洋感叹道。 能以城市的名字作为自己战舰的名号的,放眼全城也就只有城主和猎人工会会长两人了。不过鉴于城主深居简出,并不参与狩猎活动,因此会长独自占用这个名号也就顺理成章了。 空中飞行的是一艘巨大无比的飞空艇,艇身大部分都是橙色的,只在尾翼处有着一蓬金色的羽毛。封尘记得真切,那是金眠鸟的毛,和黄金等值,不知道那么大的一簇要花掉工会会长的多少金币。而整个飞空艇最显眼的则是正面的一颗栩栩如生的鸟头和两侧展开的巨大鸟翼。虽然飞空艇的尺寸严格来讲只能算是中型,但在外观装饰的加持下,整个战舰就像一只真正的眠鸟怪物一样,昂挺胸,睥睨宇下。这也是封尘在看清了这只战舰身姿的第一瞬间,便惊叫以为怪物来袭的原因了。 “猎人工会的会长现在里面?”认清了空中的形势,封尘的紧张感也蓦地成为了兴奋,他就像周围所有的观众一样,将头仰的老高,使劲向空中的战舰里凑,“在哪里?” “不要看了,那老家伙无聊得很。”安菲尼斯打了个哈欠,“他的开幕词已经有十年都没有大的变动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忍受每年念一遍相同的讲稿的。” 金羽号缓缓悬停在竞技场中央的上空,少顷便有老者的声音从中传来,笼罩了整个看台和广场。封尘仔细辨认,却现声音似乎是从巨大的鸟嘴中传出的。猎户正疑惑着,贾晓便在耳边低声解释道:“某些怪物的鸣袋可以起到增强音量的作用,如果连接的鸣袋足够多,让整个金羽城都听见也不是不行。” 尽管会长的声音在扬声器的作用下变形得有些过于尖利,但还是不能抑制封尘对这种他从未见过的科技的敬仰之情,猎人的世界中有太多事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了,短短两个月的经历,已然比从前的十几年的生活还要精彩得多。(未完待续。) 159章 白兔兽 猎人工会会长的讲果真并不有趣,和华丽的出场方式相比,他的讲话只能算是中规中矩。WwW COM好在十几分钟后,就在封尘快要睡着的当口,声音太过高亢的老人停止了演讲,将扬声器还给了竞技场的主持人。 金羽号飞空艇只在场地上空亮了个相便蹒跚着飞远了,留下一众热情满满的观众和跃跃欲试的猎人。主持人兼解是个女孩子,大概没有人愿意在欣赏热血澎湃的角斗时会喜欢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为自己解,那人站在中心擂台的正中间,从封尘的角度看不清面孔,不过声音倒是软糯可人。 女孩子向众人款款地介绍着今日比赛的日程和形式,几乎每一句话都能引起看台上的观众们热烈的呼声。 “奇怪,为什么是从三星猎人开始比赛?就算没有见习猎人,不是还有大量的一星猎人吗?”熊不二听了一会,不解地问。 “今是开幕式啊,比赛的日程当然要安排的有趣一些了。”贾晓回答道。 “那样的话,为什么不安排五星猎人来打第一场呢?”熊不二眼神中炽热尽显,“他们的狩猎才应该是最好看的吧?” “哈哈”聂洋讥讽地一笑,“要你来开办这个竞技场的话,大概不出三就能破产吧。民众们若是在第一就看完了五星猎人的狩猎,那让他们还怎么有兴趣关心后续的比赛呢?” “事实上五星猎人也大多不会参与这样的活动。”罗平阳,“这个舞台更多的还是给后辈的,按照惯例,五星猎人将会在入印祭最后一日里选出两个代表来进行一场表演赛,胜者将会成为挑战祭委托的领队,组织和管理整个挑战祭的赛程,同时也象征性地参与比赛。” “来了来了!竞技开始了!”封尘兴奋地指着赛场。随着观众席上又一阵惊雷般的呼声,中心擂台上备着的巨型铜锣也被敲响,环绕在中心擂台四周的四个擂台边缘,释放怪物的闸门缓缓打开。 早有四个整装待的猎人站立在了每个擂台的中央,两男两女,各个都是英姿飒爽,分别摆好了战斗的姿势,警惕地望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怪物。 “这是……兔子?”猎户的眼神马上就从兴奋转为了惊愕,“居然有这么大的兔子?” 从樊笼中挣脱出来的正是四只巨大无比的兔子,长耳短尾,肥肢胖肚,毛色雪白,肚皮和耳朵却是黝黑的。怪物们不分先后地朝着光亮处怒吼了一声,便趴下身来,以惊人的度向各自的对手暴冲过去。 “各位观众,你们现在看到的怪物名为白兔兽,是雪山生态中特有的怪物。”解的声音透过场馆内散布的扩音鸣袋适时响起,“虽然竞技场上很难模拟他们的生态环境,不过鉴于金羽城已经入冬了,气温对于常年混迹雪山的大白兔也只是稍暖一些而已,我们可以看到四只怪物都很活跃……” “虽然攻击性很强,但看上去却是一种可爱的怪物啊。”申屠妙玲轻声道,只在看台上的话,女孩子对这种毛茸茸的怪物没有一点抵抗力。 “倒是符合这场比赛的形式。”封尘不禁失笑。三星猎人的任务不是讨伐怪物,而是“拔牙”,在每只怪物的某一颗牙齿内侧,都被工作人员贴上了一枚标记物,猎人需要在尽量不伤及怪物的同时,将那枚标记从怪物的口中取出来。而这只巨大化的兔子怪,两只门牙长长地伸出兔唇来,猎人的目标却是明显无比。 “三星猎人的话,狩猎这种程度的怪物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但是在保证不伤害到对方,却要控制住它们,确实还有些难度。”安菲尼斯在一旁解释称,“嘿,现在的工会里设计比赛的那些家伙,还真是会想些馊主意。” “这些猎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吧。”贾晓饶有兴致地看着已经有所行动了的众猎人。金羽城中的三星猎人有近千名,参与竞赛的也起码有五百余名。但能够占用主擂台进行比赛的,全都是被竞技场私下认定了的“种子选手”,在三星猎人中必然是佼佼者。毕竟花了最多的票价来到主会场看台的观众,绝对不会想看无聊的比赛。 “嗡!”一声微不可查的高鸣声传入了封尘的耳膜,那是一名使着双刀的精壮猎人率先起的攻击,足够大的竞技场让范围性质的道具不会波及到旁边的狩猎,但猎人面对的白兔兽却立即从暴冲之中停了下来。 怪物就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似的,猛地仰起头来,后脚站立着,上身微微摇晃着仿佛喝醉了一般。站起身来的怪物有五米多高,比少年们在营地中遇见过的青熊兽还要高上一头。封尘看着怪物长而黝黑的耳朵:“原来如此,听觉敏锐的副作用吗?” 解上称,这位叫殷毅的猎人是双刀“疾风流”的传人,这个流派以攻著称,一柄双刀可以在须臾之间打出十几道攻击,在短兵相接时擅长以连绵不断的攻击和灵敏的步伐耗尽怪物的生命力。不过这名传人在不能过多地伤到怪物的时候,却只能第一时间选择用道具控制住怪物,期望在白兔兽醒来之前拿到自己想要的标记。 “束手束脚,反而会成事不足。”女孩摇头道,却是将眼神移开,看向别的赛场了。 果然,在殷毅还没有接近怪物时,白兔兽凭借强悍的体质已经从音爆玉的效果中醒来了。看到朝自己冲来的猎人,它果断趴下身来,两只强劲的后腿一蹬地,居然靠着肚皮在地面上向前滑行而去。 面对着高移动的“兔车”,殷毅也只能急促地停下了脚步,朝着冲击的侧面翻滚而去,躲开了怪物的攻击。但这一番攻防交换,却是让猎人失去了先手。怪物一击不中,一只前肢成爪狠狠地插进了面前的土地中,以单手为轴,高运动的身体骤然转了半圈,又朝着改变了方向的猎人冲去。 猎人再次改换行迹,但怪物却故技重施,度在变向中不减反增,如影随形地跟在猎人的身后。 “这种行动方式也是颇为奇特啊。”聂洋赞叹了一句,却是在心中思索着应对之法,他和场上的猎人全都是短武器的使用者,如果遇到同样的状况,自己一时间却没有什么办法。 “用盾牌挡住,还不是很简单?”熊不二不以为然地。 “的倒是轻松。”聂洋讥讽道,“那怪物的生存环境是雪地,在光滑的雪面上,它的冲锋度可要比现在还快上三分。就算你在使盾上有了些新的感悟,也没有办法正面顶住它的冲击的。”(未完待续。) 160章 道具流 大熊再定睛看了一眼怪物的行动,不再言语,若这个度再快上几分,自己却是决计无法用盾牌轻松挡住的。 WwWCOM人类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如猎人,和怪物比蛮力即便是熊不二这个异类也只能是以卵击石。 场间的猎人和怪物的第一个回合已经交手完毕,但却没有一个能在怪物面前赚得好处,一名女猎人虽然装备着长枪重盾,但是她只做了一次用身体挡住怪物的尝试,便也放弃了,那一次不但没有伤到怪物,还让猎人被撞飞了三五米远,险些就要退出比赛了。 四个猎人中的三个都尝试了用音爆玉等道具来限制怪物,但白兔兽对道具的抗性可不是一般的低阶领级怪物能够比拟的,尝试过的人都没有在道具失效前接近白兔兽,场面上一时陷入了僵局。 “他们好傻啊。”封尘摇头道,他的目力所及,一个女猎人凭借着身法的优势已经几次欺身到怪物面前了,手中的太刀几乎都贴在了白兔兽的尾巴上。但是由于方向相反,要绕到怪物的正面还得花费一段时间,所以只能在怪物的攻击下无奈地退开。“为什么不攻击一下怪物的四肢呢?它不会冲来冲去的话,拿到标记也会轻松许多吧。” “你没有听比赛规则吗?是分数的原因啦。”贾晓,“狩猎时间和怪物损伤情况都是计分的重要组成部分。时间越短、怪物损伤越少分数就越高。” “不但如此,若是在狩猎中没有伤害到怪物的话,还能拿到大量额外的分数。”申屠妙玲,“这个要求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鉴于怪物的实力要稍低于猎人,所以场上的四个人谁也不想放弃这笔分数。” 狩猎的规定时间是二十分钟,达成目标的时间每短一分钟,便能在总成绩上加上一分,但无伤达成挑战,却能直接加上二十分。稍弱的怪物、山呼海啸般的观众的呼声让场间的猎人们有些头脑热。是稳妥地击伤怪物的四肢,拿到一个保守的分数,还是用剩余的时间赌一把,用无伤来一锤定音?想必场上的参赛者现在正在经历着煎熬。 “这才有意思,不是吗?”聂洋兴致勃勃地看着赛场上的情况,“技术上的搏斗和精神上的博弈同时进行,这才是狩猎的精髓。” “教官,若是您在场上的话,要怎么办呢?”贾晓目光灼灼地看着安菲尼斯。 “开玩笑,安菲教官再不济,起码也有几十种方式能够不伤及怪物的身体就撂倒他的方式吧?”聂洋道。 艾露猫倒是懂了假子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道:“那便不能吝惜自己了,若我处在和他们一样的狩猎水平的话,只能强行冲到怪物身边,拼着受伤拿下口中的标记。这等情况下,想要两方都不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那个远程职业的猎人岂不是很吃亏?”封尘反手一指,场间有一名持弓的男猎人,自始至终一直都在怪物身边游走,手中的弓提起来又放下去。远程职业配备的甲胄都较薄,和怪物拼近身的话要更加吃亏。 “不,我倒是觉得,那个男人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申屠妙玲目光如炬,“你看,他动了!” 话音未落,场间的持弓男子就几个撤步退到了擂台边缘,和怪物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他从箭囊中抽出两枝箭,干净利落地上弦射。两根箭矢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射而去,却是从白兔兽的一左一右越过去了,没有伤到对方。 “射偏了?”封尘惊呼道,几十米的距离射偏目标,可不是三星猎人的水准。 “没有,你看!”聂洋猛地站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 箭矢在怪物的斜后方落下,半个箭身都插进了土地中。后脚着地想要朝着猎人搂抱过来的白兔兽突然再难前进一步了——一条极细而坚韧的钢丝从它的左肩头横亘到右肋下,将怪物固定在了原地。 白兔兽感觉到身前的阻滞,怒吼一声,便想要冲破这一根细线的束缚,但猎人却弓弦连拨,更多的绳箭射出来,将它的脖颈、一对前肢和一对后肢都分别束缚了起来。猎人收弓疾奔,来到自己作为固定物的箭枝前,钢弦似乎被结成了单向的活套,只见他几个拉扯,收紧了所有的丝线,怪物吃力不住,仰面朝倒了下来。 “好!”封尘情不自禁地跟随者激动的观众们一起欢呼起来。场面反转的太快了,从猎人射出第一箭直到控住怪物才过了短短的十几秒钟,有人醒过神来已经现有一个场地的怪物已经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扬声器上的解这才姗姗来迟,二号场地的持弓猎人叫源海明,是新晋三星的中阶猎人,此次赛前被竞技场点名为四个种子选手之一,此次比赛显然是有备而来。特殊的狩猎道具让他占了赛场上的先机,更是力压三名老前辈,第一个在白兔兽身上得手。 “这位源海明猎人……是特雷索尔大师的弟子。”尽管是在扬声器变换的声调下,封尘还是能感觉到背后的解员话语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语气也奇怪起来。 这一句介绍结束以后,解员和在场的观众突然都变得安静下来,少顷,看台上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方才山呼海啸的叫好声却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嘘声 “怎么了?”感觉到气氛不对,封尘回头问队友道。 “有没有听过‘道具流’?”在猎人的秘辛方面,反倒是熊不二知道的比较清楚。 “那是什么?” “特雷索尔大师,是金羽城里一个比较……另类的龙人。”大熊脑子比较直,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简单来讲,那个匠人喜欢研究有助于狩猎的各种旁门左道的机关,类似那种凭很的力量就可以驱动的、可以抓住怪物的巨大机关臂,轻巧的可以自己飞行的弩具之类的,不一而足。” “弩炮可以自己飞到上?”这番奇怪的言论让洋也把持不住了,“骗人的吧?” “我怎么知道?都是猎人之中的传言。”大熊一摊手,“总之这个龙人不走精进武器和防具的锻造一路,反而专注于这些偏门,因此在龙人族内和猎人圈子里名声都不是太好。”(未完待续。) 161章 怪项目 “只是自己的爱好罢了,为什么会这样不招人待见呢?”猎户不解,这个素未谋面的龙人所做的事情暗暗合乎自己的内心,是以封尘听见他并不受人待见,心中有些不喜。 Ww WCOM “据是猎人工会的副会长曾经亲口斥责过,称他的玩意有辱猎人荣耀。”这个世界上的猎人信奉的是强者,只有本身实力过人,才能在猎人中得到认可。这些左道制成的道具显然不被沿袭了古老传统的猎人们视作实力的一部分,反而被认为是投机取巧,会污了猎人的名声。 “是了,我也现了,那个叫源海明的猎人刚刚射出去的丝线,似乎比军方配给的装备还要精良,显然是宗师级别的工匠改造过的。”聂洋从前的装备中就有一条那样的钢丝,自然知道这种丝线的性能如何。 “可是,道具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封尘的脑子仍然没有转过弯来,“况且这个猎人刚刚所使的箭术又强大又准确,没有这样的箭术支撑,再精良的道具也很难挥作用吧?” “在这种事情上无需辩驳的。”安菲尼斯开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猎人之路,而狩猎祭就是给大家展示它们的机会,多观察别人的道路,从中为自己吸取养分,这也是我带你们来观赛的目的之一。” 言语间,源海明已经从怪物口中拿到了标志物,那是一个亮黄色的徽记,在远处却是看不大清楚细节。猎人无视了满场观众的嘘声,自顾自地站到了擂台边缘不动了。不多时,扬声器上播报了他完成挑战的消息,七分十五秒,成绩有效。 眼见着二号场地已经有工作人员在进行白兔兽的麻醉和回收工作了,其他场地的猎人们明显有些慌了神,已经有两人放弃了无伤拿下挑战的想法,正在积极地攻击怪物的躯体,另一个的动作也变得大胆了起来,看似是在尝试安菲尼斯以伤换成绩的路子。 不过种子选手的实力并不是盖的,在舍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后,三个猎人便6续拿到了挑战的徽标。持双刀的殷毅和持太刀的女猎人分别割伤了对应怪物的后腿跟腱,另一个拿着重型武器的女猎人在靠着方盾的优势和怪物对拼了一记后,也打碎了白兔兽的门牙,让徽记从它的口中掉了出来。**迭起的战斗让观众们很快忘记了刚刚的不快,但是在封尘看来,这三场战斗和刚刚神妙的丝线束缚相比却是那样的索然无味。 “就算是最传统的猎人,他狩猎也要依靠武器和防具吧。”回去的路上,封尘依然在嘟囔着,“没有了外物,猎人也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习惯了在雪林村依靠陷阱和机关捕猎野兽的少年,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纯靠身体和怪物战斗的情怀,“能帮到自己的,就可以算作自己的力量,为什么那些狩猎了半生的猎人连这个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每个人对力量的理解是不同的。”贾晓,“这不是懂与不懂的问题,而是信仰的不同。你不也是信仰猎神吗?若是有人告诉你,野兽死去后不会回归猎神的怀抱,只会化作腐肉和尘土,你能够接受吗?” 猎户的言语梗在喉咙里,一时不再作声。 “对力量的理解是你作为猎人的一生都要去探寻的事情。”安菲尼斯从罗平阳的背上回头过来,“不急于一时,而现在,你们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关注了。” 比赛的形式和日程已经通过工作人员放到了众人的手中。 回到住所,众人齐聚在院落中。聂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上的册子,上面虽然仅仅有几百字,标述着见习猎人们挑战的日期和场次,以及比赛形式的简述,但这几百字已经被众人传阅了好几遍了。 “基本上,这就是让我们给怪物劝架吧?”沉稳如贾晓此刻也是满脸黑线。 “早就听大马过,见习生的比赛也许会面对多个怪物,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封尘也不知道什么好。 简单来讲,参赛的学员们会被放进一个已然有两头怪物存在的场地,两头怪物正在互相攻击。而猎人的工作,便是各使手段,让怪物停止互斗。 “从停止互斗开始九十秒以上没有重新起攻击的,成绩就有效。”申屠妙玲指着纸上的条款,“这里就有些门道。” “也就是,这本质上也是无伤控制怪物的挑战吧,只要能想办法限制住两只怪物的行动过一分半钟就行了。” “把两只怪物都打晕不就好了。”大熊不以为然地。 “这个比赛项目同样是要求减少怪物的损伤的。”聂洋回驳道,“越越好,你用盾牌拍上去,若是头骨孱弱一点的怪物,兴许就开瓢了。嘛——死了的怪物不管过多久都是不会互斗的。” “不仅如此,”申屠妙玲好像现了什么,“这次比赛还有一个隐性的‘时间限制’。” 规则中的“损伤”并没有特指猎人造成的伤害,这样看来,怪物互相争斗造成的损伤也应该算在内。想打着坐山观虎斗主意的猎人,期望两只怪物打累了而自行停下来的,或许一分都拿不到。场上的猎人不但要分开怪物,而且是越快越好,时间拖得越久,不但度分数会下降,而且伤害得分也会随之下滑。 “但愿不要是今日白兔兽级别的怪物就好。”封尘若有所思。 “不会的,见习猎人的比赛,或许连领级别的怪物都不会出现。”贾晓安慰道,“最多也就比狗龙强一点点,毕竟这不是击杀而是控制,见习猎人的实力再怎么高强也强的有限,况且参赛人数太多,工会也没处去找那么多大型怪物。” 这个分析虽然在理,但却没有给众人降低难度预期。见习猎人们心知肚明,分开争斗着的型怪物,不比领级的怪物轻松。越是在族群中等级低下的物种,智力和意识的展就越滞后,工会若是想办法挑起了两头怪物之间的争斗,那么一根筋的型怪物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我们的比赛是在后,要准备的东西很多,看来这两有的忙了。”聂洋叹了一口气道。(未完待续。) 162章 赴赛场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Ww WCOM 两日来见习猎人们依旧窝在自己的院内进行着比赛前最后的准备,他们的训练仍然是紧张的对练,不过在得知了自己要面对复数个怪物后,两两的对打就自动变成了四人之间的混战。而猎户封尘还是独自一人神秘兮兮地躲在自己的房间中,除了吃饭和教官训话的时候以外,鲜有能在其他人面前出现一次的。 安菲尼斯在比赛前一日晚雇了两只草食龙,驼来了满满的两驮狩猎道具。老艾露站在道具堆成的山上豪气地告诉学员们:随意拿,敞开了配备,这是猎人工会给他们的配给,不用白不用。一场十几分钟的狩猎当然用不了这么多道具,学员们心中清楚,这只是安菲尼斯在用另类的方法给自己等人加油打气罢了。 所以比赛当,当周围的路人看到这队奇葩的见习猎人时候,不禁纷纷哑然失笑。上场的每个人都带了额的战斗用道具,仅能装下三投掷用玉的口袋中被装进了四个甚至五个,麻痹陷阱也每人多带了一个。大熊的鬼狩蛛套装口袋不够,却将一个麻痹陷阱塞在了腰铠的腰带里。 矜持如申屠妙玲,也在箭囊中插入了满满的箭矢,身上挂了七八个颜色各异的瓶——在教官的指导下,女孩很快便学会了用除强击瓶以外的填充液。最夸张的是封尘,他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暴户”的设定之中,再加上工会制式的猎装本就是以收纳道具量大而著称的,少年整个人已然臃肿了一大圈。猎装的口袋中,被束紧的袖子里,甚至胸铠的内衬里面都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狩猎道具。 “我,塞进内衬的道具,在狩猎的时候你要怎么拿出来啊?”这副样子就连贾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少年低声提醒队友要收敛一些。 “万一怪物将我的铠甲划破了,这些装备不就能用上了吗?”封尘浑不自知,在溪谷中,他有好几次危险都是因为携带的狩猎道具不够或是不适用而造成的,是以少年一狠心,将可能在狩猎中使用的各种道具都带上了。 “带这么多负重,对度的影响比这些道具的作用都大了吧。”假子捂着脸不忍直视,“喂喂,那是弩炮的子弹啊,你又不用远程武器,带这些做什么?” 封尘在脖子上挂了一联弹链,银亮的子弹像围巾一样晃荡在胸前:“万一对手是能够喷火的怪物的话,我可以用这东西来给他们一下狠的。”封尘得意地。 还好这副光景并没有让太多的人看见,因为按照比赛日程上的安排,少年们的赛场在距离主会场最远的一个边缘擂台上。擂台比之封尘参与的猎人考核擂台并没有多大改进,赛场是露的,台子一看就是临时搭建而成,旁边的观众席也是草草架起来的。显然见习猎人的比赛关注度不高,更何况竞技场上同时进行着上百场的比赛,来到这个偏远的赛场的除了寥寥几队报名参赛的猎人外,就只有为数不多的选手家属和教官,以及忙碌的工作人员了。 见习生的比赛,安菲教官和黑氅猎人却意外地缺席了,不知是两个教官对他们有足够的信心,还是见习生的打闹难以引起两个传级别猎人的兴趣,总之五个少年辗转找到赛场之时,检录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了。 “连个解员都没有啊。”大熊有些失落,在初日时看到了万人观摩的壮观竞猎,乍一来到这个无人问津的擂台,他的心中未免有些落差。 “算了吧,就你这两下子,就不要放到解那里去丢人了。”洋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打击熊不二的机会。 “你们看!是沙丘猎场的人,他们也在这里比赛吗?”眼尖的封尘看到了和自己带着一样的训练营徽章的一伙少年。出前安菲尼斯没有忘记给众人戴上沙丘训练营的徽记,见习猎人之中除了最为特殊的溪谷不便将身份显露出来外,其余的训练营都有自己的标志。他们毕竟是伪造了身份前来比赛的,至少表面工作要做足才行。 “不如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比赛,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边吧。”贾晓也朝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要过去搭个话吗?” “不要!”大熊洋和女孩齐声道,三个身份显赫的世家子弟对于这些二世祖有一种生的厌恶感。 但事与愿违,少年们大声的呼喝却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对方六人四男二女各向这边看过来,低声交谈了几句,不多时,看似是领头的见习生带着呼拥的同伴便朝着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你们是荀教官所的在我们训练营挂名的那批见习生吗?”不待领头的男子开口,旁边一个莫西干头的少年便抢先道。他的用语虽然还算礼貌,但口气中却带着一股不言自明的趾高气昂。 “那你们就是安菲教官所的,需要我们来当枪手挽回面子的那批见习生了吧。”熊不二挤开身前的两个队友,插着手回敬道。 刚言了两句话,双方的面前火药味就渐浓了起来。大个子本就看不上这队暴户的子女,对方却又语带不善,他胸中的闷气却要一吐为快。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为我们当枪手。”领头的男子慢条斯理地,“沙丘训练场的学员有能力自己打入挑战祭。”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头,好像这一批学员都要造一个怪异的型才满足一样,“倒是你们,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的人,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实力吧。” “有没有实力,试试不就知道了?”熊不二摩拳擦掌地。 “嘿嘿!”贾晓无奈,只得站出来打圆场。队伍中女孩永远都是一副冷相,洋又巴不得看熊不二和人火拼,猎户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每次这样的工作都是他来做的,“即便不是同一个猎场的学员,但大家起码带着一样的徽标不是?若是有缘在挑战祭上相见了,不得还有互相帮助的机会,不要把气氛闹得这么僵嘛。” “哼,唐家的子女,不屑于和其它训练营的人合作。”姓唐的领别过头去,背起的头一甩一甩的,“更何况是像你们这样装备得不伦不类,完全不像是猎人的半桶水。” 假子讪讪一笑:“既然这样,那便算了。不过入印祭是个人的比赛,等一会赛场上各凭本事吧,我们也对贵营中人的实力拭目以待。” “记住了,我叫唐求,是注定要夺得狩猎祭第一的男人。”那人似乎完全没有想要知道封尘一队人名号的意思,他自顾自地留下了姓名,转身飘然离开了。 猎户没有忍住,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洋低声问。 “你看他们的头,染成红黄蓝银色的都有,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组齐全的狩猎道具。”(未完待续。) 163章 头甲龙 并不是所有参赛的选手都有能力挑战工会给出的难题的,否则的话,比赛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Ww W COM 正如少年们猜测的那样,工会给出的怪物并非领级别的,但也都是些难缠族群的随从怪。赛事的组委会不知用了什么秘而不宣的方法,让两头怪物见了面后便疯狂地攻向了对方。前三个进入赛场的猎人都没有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找到生存的间隙,其中还有一人不慎中了毒狗龙的毒液,口吐白沫地被艾露救援队扛了下去,但这并不妨碍后续的选手接二连三地上去试法。 “看出些门道了吗?”封尘问假子道。在观看了几场挑战后,猎户明智地现,随身带着大量的道具用处的确不大,是以早就将脖子上挂着的弹链拆了下来,道具也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适用量。 “要我猜的话,这些怪物是被下了药的。”少年嘴巴抿着,不大确定地,“毒狗龙和狗龙一样,也是一个对外排斥,对内团结的物种,能让两个同族这样生死相向,不是一般的挑衅手法能够做到的。” 也就是,用闪光玉和音爆玉制造出的强光强声吓退怪物,或者用大便玉制造出领级怪物的气息惊走怪物的方法也就没有什么可行性了。场上的毒狗龙短时间内也许除了撕碎眼前的一切,什么常理都会忘记。 “看来工会还真是不给我们一点取巧的机会啊。”熊不二叹了一声,不过随即又兴奋起来,“待我先上去试试深浅!” 大熊的排号是在队伍中的最前面,紧挨着场上正在狼狈逃窜的少年的下一位,眼看着擂台上的少年差不多该喊放弃了,大个子整了整猎装,将枪盾置于手上,大步流星地走向擂台边缘。 果然,还不等大个子在擂台外准备停当,场上的学员已经嚎叫着朝工作人员求援了,两头怪物一边互相攻击着,一边还不忘给场上这个打扰他们战斗的不之客点颜色看看。学艺不精的猎人只能在怪物们的攻击下勉强自保,已然疲于奔命了。 “真是丢猎人的脸。”大熊傲然地轻唾一口,壮硕的身体带着沉重的武器纵身一跃,便飞身到了擂台上。 “头甲龙?”封尘在场下叫道,“这不是沙漠中的物种吗?” 被拉上擂台的怪物是一种型的6行龙,四肢粗壮,身披甲胄,最醒目的则是怪物的头部有几只板状的坚厚甲壳,这些甲壳像伞一样张开在头部的正面,护住了大部分的面孔。头甲上有着短而粗的尖角,大概就是这种怪物的主要攻击方式了。 “你居然认得?”贾晓有些惊异地,“工会有那么多的飞空艇,从沙海中带过来几只怪物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哼,这两头怪物,倒是符合那个只会蛮干的大个子的胃口。”聂洋板着脸。 怪物的抽取都是随机的,但两头怪物必定是同族,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对抗双方的势均力敌。否则,若是一只怪物对它的对手形成了碾压之势力,不等猎人出手对攻就结束了,挑战也就失去了意义。 缆绳刚一松开,两只头甲龙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夺妻仇人一般,低吼一声便朝着对方冲去。两片头甲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让双方都向后退了数步,但不等他们将身体停稳,二者又急急地返身回来,头部再次相撞。 “这战斗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猎户舔了舔嘴唇。 未曾多想,站稳了的熊不二挥枪便冲入了怪物的战团之中。 鬼狩蛛制作的全身套装,虽然少了一只护腕,但“挑衅”的效果依旧立竿见影。距离怪物还有不足十米的时候,两只头甲龙便现了来势汹汹的猎人。它们互相顶撞着的头角向后一撤,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冲上前来的少年。 “来啊,来攻击我啊!”大熊挥动着手上的长枪,做着毫无掩饰的挑衅动作。 “这家伙想要吸引怪物攻击自己啊,居然还可以这样做。”聂洋看得真切。规则上只要互殴的怪物停止攻击对方,便算作有效的时间。至于它们在那九十秒之内是否在攻击猎人,那本册子上却没有明,这也算是挑战条款中一个不大不的空子,“看着像是一根筋的大熊,没想到心思还挺活络的。” 不过这也只有场上的大个子能够做到了,“挑衅”的套装效果给了他吸引怪物的方式,而重型方盾则能保证少年在接下来的九十秒内不被攻击出局——头甲龙的攻击力在场的众人都有目共睹,被撞到一下也许只有厚重的枪盾能够抵挡了。 眼见着两只怪物笨拙地不分先后转过身来,朝着自己冲去,熊不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在前些日子中,他一直在磨练自己的盾技,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 “咚!”躯体相撞的声音从场上传来,却不是任何一条龙撞上了大熊的盾牌。转身稍慢了一些的头甲龙并没有直追熊不二而来,而是阴险地用头角顶在了前方同族的屁股上。这一击让少年和前龙都始料未及,没想到这等智力低下的怪物还会使如此阴招。 前方的怪物吃痛,猛地向前趔趄了两下,本来被熊不二吸引去了的战意瞬间回到了身后的对手上。大好的形势终究功亏一篑,观众席上出了一阵惋惜的叹声。但处在战场中心的熊不二却没时间懊恼,他猛地冲刺两步,身体横档在两头怪物的中间。 大熊的盾牌高举,眼神认真而狂热,努力观察着两侧头甲龙的一举一动。少年的身体虽然比之背甲龙的身高仅略矮一点,但在怪物看来,他的动作无异于以卵击石。怪物不会在乎自己的攻击路线上有蚂蚁飞虫,直接碾过去就是,两只6行龙分别低吼一声,四蹄攒动,朝着中间的熊不二撞击而去。 “危险!”封尘在场边叫出声来。 看着度已然加了起来的高大龙身朝着自己的位置撞来,熊不二的瞳孔骤然缩,他深吸了一口气,膝盖缓缓弯曲下去。腹背受敌之下,少年却要如何挡住这两同样沉重的攻击呢? “彭!”预料之中的撞击还是来临了。(未完待续。) 164章 争分秒 就在撞击来临的前一刻,少年朝着其中一头龙的身边侧移了几步。WwWCOM短短几步距离便错开了两只怪物攻到自己的时机。大熊横盾格挡,沉重的方盾在半个月的训练中已然如臂使指一般灵活。 距离少年较近的怪物头甲还是撞击到了他鬼狩蛛材料制成的盾牌上,出沉闷的响声。然而熊不二却没有被这一次撞击震得后退出去,他在二者相撞的瞬间,将盾牌向外偏斜了一个角度,头甲龙的短角在盾牌上划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贴着少年的身体向一侧滑去。 短暂的训练后,熊不二已经彻底摒弃了毫无意义的正面对抗思想,化力借力的防御手段几乎变成了本能一般,此刻在擂台上用处来几乎是行云流水,浑然成。 用错力了的怪物朝着大熊盾牌所指的方向蹒跚了两步,但即便是力量已经被卸去了大半,剩余的反震力还是让少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出去。大熊在后退中拧身向背,又迎上了另外一只冲来的怪物。 “彭!”少年如法炮制,又将第二只从冲锋路线上带得偏离到一边,气势汹汹的两头甲壳巨兽终究还是没能第一时间战在一起。 连续承受了两记重击,尽管都不是正面冲撞,但6行龙浑身的蛮力也让熊不二的身体为之一滞,他将长枪反插在地面,胸膛不住地起伏着。 “刚刚那一击应该不会被判定为怪物之间的对攻吧。”贾晓看了一眼场边计时的几名裁判,工作人员手中的计时器并没有按下去,大概是认同了这种阻挡的方式。 话语间,两只错身而过的头甲龙现自己的脑袋并没有撞到既定的目标,便笨拙地再次转过身来。两只怪兽遥遥地相对呼喝了一声,似乎是现了,阻拦他们对打的始作俑者就是面前这个穿着奇怪铠甲的少年。它们稍稍调转了一下头部的方向,避开了熊不二所在的位置,再一次对冲而去。 “打架的事,居然还可以商量……”封尘心中满是感慨,“怪物的心智可不低啊。” “为了争夺胜利,在不甚重要的地方达成和解也不是不可能。”女孩半眯着眼,“这两只怪物还保留着相当的神智,应该不是被药物控制的。” 回过气来的大熊怎能让自己刚刚十几秒的苦工这样半途而废,他擎起盾牌,再次朝着怪物战斗位置的中点跑去,一手持枪,格住怪物的尖角,另一手拦盾,挡住另一只怪物的冲击。他的身体猛地一扭转,双手的武器分错而过,两只怪物的冲势再次被分到两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贾晓蹙着眉毛,“尽管这怪物的攻击模式单调,想要挡住一次两次很容易,但大个子只有一人一盾,体力毕竟是有限的,他能阻挡两只头甲龙多久呢?” “能以这个强度,挡下剩下的几十秒就够了吧。”聂洋的脸上也现出严肃的神情,“这个死脑筋,我看他也许真的会用这种傻气的方式扛过挑战。” 场地中央,熊不二强壮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堵格开两头巨兽的坚壁,无论头甲龙们如何躲避,少年总能出现在他们互相攻击的中心位置,在千钧一之际同时承受住两个怪物的撞击,再用巧妙的卸力之术将两个怪物分开。 又过去了二十余秒,场间的见习猎人再次承受了两头6行龙的十余次攻击,冲锋和举盾的度已经明显地慢了下来。目力出众的申屠妙玲轻声对队友:“大个子的腿已经开始抖了。” “砰砰!”又是两记打夯机般的重重的攻击,头甲龙在进攻中慢慢地找到了些窍门。怪物感觉到熊不二总会在攻击到来前朝二者其一的位置移动一两个身位,以错开攻击的时机,因此在后来的攻击时,两头龙便默契地调整了冲击的度,以求撞击到这个人类身上的时间尽可能地同步。 怪物即使灵智再低,它们也知道,这个阻拦在自己面前的人类,已经成为了遏制他们争斗的直接阻力,不打破这堵墙,它们是无法酣畅淋漓地战斗的。 这样的调整,让熊不二的压力再次增大,头甲龙的攻击势大力沉,同时撞击到身上产生的效果更甚,留给他的卸力和闪躲的空间也更。不多时,饶是以身体强度和战斗意志著称的熊不二也已经变得左支右拙,体力和精力正在以可感知的度下滑着。 场边正在准备比赛的众多猎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到了擂台的边缘,对于涉世未深的见习猎人来,这样正面相抗的简单粗暴的战斗是极难见到,而最能让观众们血脉喷张的。一些看客已然屏住了呼吸,嘴巴随着场上激烈的碰撞而下意识地开合着。 又经过了短暂而漫长的三十秒钟,熊不二的身体摇晃得更厉害了,少年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在多次的撞击和震荡后变得恶心而绞痛起来,他吐掉一口淤痰,落到地上却是一片殷红,大熊用手肘抹掉嘴角的血迹,固执地在两只怪物的中间摆好了防御姿势。 盾牌不管怎么也只是防御武器,而大熊无论遇到什么危机都固执地不愿用枪尖伤到怪物一点,是以两只怪物损耗的体力几近于无,而夹在中间的少年却像是耗尽了全部的精力一般。 “大熊这是在被他们当成沙包打啊!”猎户急不可耐地,距离判定结束还有最后不足三十秒,但少年的状态几乎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一击了,“这个死脑筋,不会想些别的方法吗?” “没用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还有别的方法,他也不会愿意用了。”贾晓轻轻地摇摇头,少年距离擂台最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大熊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战意有如实质一般氤氲在这个强壮少年的周围——这是他认定的战斗方式,如果是这个大个子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的。 “加油啊!”声音从擂台的另一边传来,并不是封尘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队友们遥遥地看去,只见对面的一个稚气的见习猎人双手拱成喇叭状,正用力地朝着赛场中心声援着。随着这一声嘹亮的声援,看客们的支援和叫好声也越来越大,这个坚强而固执的大个子在短短的几十秒间就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 “咚!”不过场上的大熊却几乎感觉不到这一切。熊不二的度已经赶不上头甲龙的冲锋了,冲刺过来的怪物甚至有时间好整以暇地抬起两只前肢,用大半身的力量朝少年压下去。熊不二勉强将盾牌举过头顶,也只能艰难地抗住怪物的重蹄,狼狈地从它的身下滚开。 这一滚来的太过仓促,熊不二不得已只能把手中的盾牌弃掉了。饶是如此,正面承受了几百斤的怪物正面的一压,熊不二的双臂也咯吱一声,似是脱臼了。他躺在地上抬头一望,只见两只头甲龙已经重新面向了对方,摩拳擦掌地准备着新一轮的冲击。 “只有十秒了!”封尘大喊道,然而盾牌离手,大熊躺在离两只怪物几米远的地上,战斗力也几近于无,想要抗住怪物一秒也许都做不到了。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就要这样功亏一篑了吗?看台上,一众队友都屏住了呼吸。(未完待续。) 165章 燃狩魂 “来啊!来打我啊!”蹒跚着想要爬起来的熊不二眼神中的战意好像永远不会耗尽一样。Ww WCOM他的双臂都使不上力气,只能让腰部用力,一个打挺,从地上站起来。这一下又牵动了内脏的伤势,他一口浊痰吐出,秽物中的血丝更浓了。 已然齐齐地迈出了冲锋第一步的两头怪物,前蹄却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中。两只覆着伞状头甲的面孔朝熊不二的方向扭头看来。它们看到了一个强壮而斑驳残破的躯体,少年的双臂还软软地垂在身侧,覆盖全身的甲胄也因为刚刚的几十次冲击而显出细密的裂纹。大个子粗重地喘息着,支撑身体的双腿摇摇晃晃,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来一样。 “呜呜——”一只怪物高吼了一声,却骤然放弃了自己急切地想要打倒的同类,蹒跚着朝熊不二奔来。另一只见状也调转了身体,跟在前一只的身后,低着头,步伐稳定而缓慢地走过去。 “还有几秒了,这怪物想要干什么?”这个行为看台上的众人却是无法理解,不过两只6行龙每拖延一秒钟,熊不二的胜机便大一分,因此少年们也不急,巴不得对方走得更慢一些。 然而十几米的路程对于高大的头甲龙来还是太短了,没过几步,领头的便来到了熊不二的身边。 四目相对,伤痕累累的少年眼光却狠厉而执着地望着对方,从怪物低智的眼睛中看不见感情,但那一刻熊不二却仿佛看懂了怪物的意思。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咚!”随着一声甲壳与躯体的撞击声,熊不二高大的身体被狠狠地撞飞了出去,少年的身体在离地面两三米高的地方向后急地退去,不多时便飞到了看台的边缘。 “当!”大熊的身体撞击在金属的围栏上,从栏杆上滑落下来,姿势怪异地躺在了擂台的地面上。 “呜呜——” “呜呜——” 见少年被给予了最后一击,两只头甲龙不分先后地嚎叫了起来,这个在他们狂暴的攻击下撑足了九十秒的硬汉猎人,即便是心智低下的6行龙也本能地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它们的尊敬。 “叮叮!”表示时间已到的铃声在擂台上响起,这是这个赛场上第一次有人通过挑战,却没人预料到是这种惨烈的胜利。 “熊不二!” “大熊!” “大个子!” 四个观战的少年不等擂台开门便陡然冲上前去,早有工作人员将两个几乎没有受伤的头甲龙一左一右地拉回到各自的笼子里。洋的度最快,率先跑到了大个子的身边,站在奄奄一息的熊不二面前却不知如何是好。 大熊已经昏迷过去了,嘴角还在汩汩地喷着血,看来最后的一击让他伤得很重,再加上铠甲本就已经破烂不堪了,能够维持一口气不散已经非常幸运了。 “大熊!”贾晓和封尘一前一后地将少年翻过身来,变成平躺的姿势,这才现伤者的肚子被怪物的角捅破了一大两三个圆洞。假子晃着他的脑袋,试图将其唤醒,大个子的脑袋在少年的怀中却怎么摇晃也没有反应。 “让我来。”洋推开贾晓,单手成拳,朝着熊不二的额头上猛击了一记。 “痛痛痛……”见习猎人眉头狰狞着醒过神来。方才他只是被金属栏杆撞到了后脑,撞晕了过去,乍一醒来,脱臼的双臂和开了洞的肚皮疼痛便向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少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队友:“我赢了吗?” “赢了,赢了。”聂洋的拳头还悬在少年的头顶上,只得慌乱地快藏到身后去。 熊不二这才放心下来,精神也变得更加萎靡了,他有气无力地:“子,若是你不能过我的挑战记录的话,那训练营第一的名头,我可就拿走了。” “哼,你等着,这种无聊的挑战,我分分钟就做成它。”聂洋别过头去,“养你的伤去吧,等你再醒过来,就该是你叫我老大的时候了。” 熊不二并没有听见队友的话——完自己的最后一句,他又闭上了眼睛,疲惫地睡过去了。 两只穿着白衣的艾露姗姗来迟,将大个子抬上了板车,推拉着走远了。 “为了一场比赛,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封尘声道。 “这或许是最适合大熊的战斗方式也不定。”贾晓带着众人在观众们的注视下走下擂台。 这场战斗的过程是无法复制的,熊不二过人的战斗意识让他能够准确地观察出头甲龙每一次的冲锋中心,而他经过锤炼的用盾技巧则让他得以挡住怪物暴烈的攻击,也只有像他一样逆的身体素质,才能在连续九十秒如同打桩一般的强大冲撞下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而最后的几秒钟,不管是因为智力低下的头甲龙们想要以完成战斗的方式表达对大熊的尊敬,还是因为屡次被少年阻挡,愤怒地补上了最后一击,总之两头怪物在失去了熊不二限制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战在一处,而是攻向了已然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熊不二。这十秒钟的奇异行为才是少年能够赢得比赛的直接原因。 “这家伙战斗,从来只管输赢,代价什么的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呢。”聂洋望着远去的救援板车,“不过……他很强。” “有这样的队友,我们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啊。”申屠妙玲嫣然一笑,“下一个就是我了,来看看我这些日子的训练让我成长了多少吧。” ………… 不知是竞技场压低了后几日比赛的票价,还是金羽城的民众对猎人竞赛的热情不减反增,这日来场中观赏猎人竞技的群众比之开赛日也不遑多让。主会场外熙熙攘攘,一片热火朝的景象。 上一个委托耗费了比预计更长的时间,这让战斗归来的猎人大叔没有赶上开赛日的竞技,文书和委托的交付工作又浪费了他大半的时间。等到这个大叔忙完了手头的一切事物,终于来到竞技场的时候,已经是一过半了。 “嘿,今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大家都在往场外走?”大叔拉住了一个路人问道,他拿着从黄牛身上买的票,却是哭笑不得地迎上了与他逆向而行的人群。 “你还不知道?”路人一脸诧异地望着他,“我们当然是去看比赛啊。” 大叔朝着人潮水涌动的方向看去,那个路线正对着一片竞技场临时搭起来的为见习猎人准备的擂台,大部分都是给那些准备在比赛中碰运气的年轻人设立的。这样的比赛大多没有什么观赏价值,但不知为什么,攒动的人流却如同将要去看精英猎人比赛一般,激动而狂热。 “不就是一帮只会哭鼻子的娃们的挑战吗,有什么好看的。”猎人大叔摸不着头脑。 “不要瞧那些场地上的见习猎人。”路人语气夸张地,“你知道,战报上,在那片擂台上有一个队,已经连续有三个见习猎人用极短的时间便通过挑战了。”(未完待续。) 166章 奇队伍 “有多短?”狩猎归来的大叔也来了兴趣。WwW COM “你知道现在在主会场中比赛的是哪家的猎人吗?”路人哥侃侃而谈,看样子也是一个对狩猎祭颇有研究的热心群众。 “知道啊,是斯卡莱特的皇家子弟。”老猎人向竞技场中望去,“我就是想看看皇家的后辈有多出色,才临时买了这张票的。” “那你大可以不用去看了。”路人一耸肩,“主会场中的全场最高纪录确实是从皇家的那帮妖孽中产生的,六分十四秒,那两头大家伙从那孩子出手之后就再也没有从原地挪动过一步。” 老猎人点头,他清楚见习猎人比赛的规则,这个成绩对于十几岁的学员来已经是颇为难得了,至少在他还是见习生的时候,是绝对无法做到的,甚至能否安全地分开怪物的争斗都要另论。 “但是这个成绩,却被那个偏远竞技台上的猎人轻易地过了。”路人哥已经满是兴奋之色了,他一边着,一边向老猎人伸出三根手指,“三次!” “等等!”老猎人伸手止住路人哥朝人流中行进的脚步,“那些你口中的才的少年完成挑战到底用了多长时间?” “不到五分钟!”哥满是艳慕地强调了一遍,“每个人!” “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老猎人丢下手中的黄牛票——在临时擂台观战是不需要门票的。 ………… 一老一两个人来到那个传言中的擂台边时,这里已经围了满满当当的人了。临时擂台原本的设计意图只是可以容纳最多二百人的观看,而看到周围攒动的人头,老猎人却觉得这其间有千人都不止了,多出来的人只能拥挤地站在座椅的过道上和最后一排的后面,仰着脖子想要看清赛场中心的情况。 不过在拥挤的人群里,有一片空地上却显得很空旷——那里只站着三个人,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生,好像是被观众们故意留出了一片领地一般,大概就是那个引爆了众人关注度的见习猎人队成员了。 “老兄,现在是什么情况?”路人哥拉过一个早已在场边驻足的人问道。 “那个队一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受了伤被救援队抬下去了,他们的第四个成员刚刚上场。”回答他的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大汉,“场上使大剑的那个就是。那孩子唤作贾晓,能出现在那样的队伍中,想必实力也是不凡。” 老猎人心生疑惑,他观了半辈子的狩猎祭,对这赛程清楚无比,每年的比赛项目都是经过了严格的审核才决定的,通过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在淘汰了大部分无法完成项目的猎人后,才会以度和其他指标作为评判的标准,这不但会大大减少工会的工作量,也能体现出猎人荣耀中的竞争精神。 也就是,一般十人的参赛队伍,最多只会有三个人能够完成挑战,这其中还至少会有两个因为其它各项指标达不到标准而无缘挑战祭。五人的队中有三人高通过了任务已经是顶尖的参赛队伍才有的事情了,他不相信这第四个也有这么好的运气。 老猎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场边的三个学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女孩,五官精致,体态修美,若不是她身着猎装,猎人都要觉得这人是见习的看板娘了。大胡子在两人的耳畔介绍道,就是这个女孩子,面对着两个鸟龙种,几乎是以暴风骤雨之势结束的战斗。女孩身上的弓箭就像连的轻弩一样,从比赛开始之时就没有停过,让两只怪物阻在原地不住地抵挡着雨点般砸到身上的箭头,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更别提互斗了。 “这比赛用的箭头……应该不会有箭锋才对吧。”路人哥疑惑道,“那怎么让两只怪物如此忌讳呢?” “没错,虽然是蜡丸包裹的箭头,但架不住任何怪物身上都有弱点。”大胡子咂咂嘴,“那孩子射出的箭矢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不论怪物怎么躲闪回避,箭头都能第一时间直奔眼睛和嘴巴这等脆弱之处而去。九十秒钟之内,她射空了两个箭囊,第三个也空了一半,愣是没有一箭偏离弱点。” “这样的箭术也算是耳目一新了。”老猎人口中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三个箭囊七八十枝箭,九十秒射光,几乎一秒一次的出手已经快要接近见习猎人阶段手的极限了,甚至连一般的一星和二星猎人也要自愧不如。更何况擂台虽然只有方圆几十米,需要的准度不高,但一靶不脱却也有些神得夸张。 “还有那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男孩”,大胡子指着女孩身边臂展极长,几乎垂过了膝盖的少年,“我见他使着一柄单手剑,以为走的是灵巧一类的路子。” “但事实上呢?”路人哥努力地收集着比赛的实料,好像要留待下次和狐朋狗友喝酒时作为谈资。 “你都想象不到,”大胡子闭着眼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些蹦跳着的吐着酸液的怪物——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物种,没有一滩酸液能命中那个高个的少年。那孩子就像散步一样,看着像是很慢,眨眼间却就来到了怪物的身边,而这还不是全部!” 大胡子环视着周遭围上来的听客,故意吊了一下众人的胃口,停顿了足足三秒,才继续道:“他就用手上的那面盾牌,一击!只有一击,就将其中一只怪物打飞出去了。” “体型的怪物的话,被打击类的武器击飞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老猎人插嘴道。 “如果是从那里飞出去的话,就不正常了吧。”大胡子遥遥一指,指尖正对着擂台。 “你是……”路人哥睁大了眼睛,“他把怪物从擂台的栏杆上打飞出去了?” 那擂台足有三米余高,防备的就是跳跃力强的怪物跃出场地,给看台上的观众造成伤害。低阶的怪物即便体型再轻,最起码也要比人类重上一倍,这样年轻的少年,居然有瞬间将比自己还重的怪物一口气击飞到三四米高的上空的能力。据老猎人的见闻,资深的猎人有合适的锻体方法和装备的加成后,做到这种程度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这队的少年怎么看也只有十五六岁,这些高级的猎技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已经很能明问题了。 “没错,这个高个子少年的用时是目前来讲他们队伍中最快的一个。”大胡子撸了一下自己乱蓬蓬的胡子,“在第一只怪物被击出场外之后,裁判马上就判定他通过了。” 被栏杆隔开的两个怪物无论如何也无法争斗,而裁判也急于让工作人员解决掉在观众席上乱窜的怪物。这种获胜方式也许能算得上是整个入印祭中最奇葩的了。 “嘛,看来这些孩子确实非常不凡啊。”老猎人带着三分惊诧和三分赞许地道,“就看看台上的这个少年会带来什么惊喜吧。”(未完待续。) 167章 毒狗龙 贾晓的战斗不需要惊喜。 Ww W COM 他给自己拟定的获胜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出剑,又快又准地出剑。 为了节省体力,他甚至将身上的狩猎道具全都扔下来了,上场时只带了一柄随身的大剑。 少年的对手是毒狗龙,这是狗龙的近亲,拥有比普通狗龙稍强但强的有限的攻击力,只有口中能够喷吐的神经毒雾有些威胁性。尽管它很难对猎人造成伤害,但是这种怪物是跳跃的好手,行动极为灵活,想要控制它甚至阻止它比之击杀的难度要高上一个层级。 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这个擂台边却多出了几百上千名观众。不过这些人并未给这个瘦弱的少年太多的压力,毕竟贾晓是商人出身,自便见过不少大型的场面,此时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更何况一进入战斗状态,少年整个人都专注了起来,已然将外部的世界置于脑后了。 他持剑在手,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眼神却专注地望着对面两个刚刚碰面的毒狗龙。少年的表情平静如水,但战意却有如实质一般地散出来,有经验的老猎人都知道,这是集中力高度集结的表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只怪物就像没有看见场地另一侧的贾晓一样,刚一见面便互相吼了一声便战在一处。就在两只跳跃着的怪物接触的第一瞬间,假子便拖剑迎上,用他并不快但简洁而省力的步伐靠近了怪物。 行进之中,贾晓将大剑高举,在运动中便完成了进攻的蓄势,左脚刚一迈入两只毒狗龙的战斗区域,手上的重剑便狠狠地落下来。 “他要击伤怪物?”观战的路人哥惊叫起来,这一剑下去,打在怪物身上是绝对不能毫无损的。毒狗龙橙黄色的皮并不以防御力见长,相比先前的头甲龙只能算是纸糊布蒙的一般。大剑类的重型武器不中则已,一中必然会给参赛者降掉大量的分数。 “彭!”沉重的剑锋砸到了地面,预想之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就像心有灵犀一般,在剑锋落下的前一刹那,两只狗龙正是一次跳跃攻击结束,后退蓄势的动作刚刚做完的时候。这一剑斩在两只怪物战场的正中间,并没有打在任何一只怪物的身上。 “打偏了?”路人哥声疑问着,用眼睛瞟着看着像是懂行的老猎人,试图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原来是这么弱的猎人吗?” “不要话,继续看。”老猎人瞪了哥一眼,头快地转回了战场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 一击不中的贾晓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个效果一般,他将腰身一拧,带动着手臂和大剑在身体周围划了半圈,正是大剑招式中基础的横斩。 两只怪物中距他最近的一个也过了两米,大剑再长也不可能过少年的身高,这一击横斩不出意料地又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只是徒然地在空气中挥动了一下,便收回了身边。 “那孩子在干什么?”看到老猎人观察得如此审慎,路人哥只好去求助另一个方向上的大胡子。然而方才侃侃而谈的看客此时却也连连摇头,不知道看出了什么门道。 少年上步提膝,在横斩的去势未尽之时突然将剑柄一抬,好像要从地面上捞起什么东西一样,剑身从身体上方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重重地砸在对面方向的地面上。 “这孩子不是在台上跳舞吧……”大胡子咧开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周围的观众都向着看得聚精会神的老猎人望去,这里只有他佩戴着猎人工会的徽章,这个年纪的猎人即便没有什么实力,但眼力一定是有的。 感受到了身边询问的目光,老猎人开口道:“你们有没有现,那两头毒狗龙……从那孩子攻击开始,就没有移动过位置?” 是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持剑的少年已经在怪物面前张牙舞爪地攻击了三次了,即便没有任何一击打中,但这样的挑衅动作换到以往,早就引来毒狗龙的疯狂攻击了。但是这两个橙色毛皮的鸟龙种在后退到少年攻击范围以外后,却像是盲了聋了一般,没有丝毫上前攻击的意思。 “这两只怪物是有病的?”路人哥虽然知道不少猎人中的风闻,但他并不是猎人,对狩技中的门道也只能一抹黑。 “他们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吧。”大胡子被老猎人稍加点拨,便明白了个中秘密。 无论是何种动物,在运动之前都要有一个蓄势力的过程,进攻时使出全力的动作尤甚。就好像人类无法在不屈膝的前提下起跳一样,怪物的各种攻击动作也有自己的前置环节,而这些都可以作为贾晓在擂台上分析和反应的信息来源。 少年的攻击动作尽皆是跟随者怪物的蓄势动作而出的,每当毒狗龙即将有所行动时,贾晓便抢先挥出一剑。蓄力将满的怪物若是按照自己的意图起攻击,那么便会自己撞到少年的剑刃之上。 十几日的训练成果,在这短短的几击之内尽显出来。贾晓凭借对战斗形势的把握,和挥剑时机的控制,成功地用几无伤害性的攻击,将两只毒狗龙的动作限制在了原地。 “你看这一记拍击并不重,但对面的毒狗龙却明显地向后趔趄了一步。”老猎人眼光毒辣地指着战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畜生本来是想侧移一步,绕开他的身体,没成想剑锋却正巧送到了他的前路上。毒狗龙强行停住自己的身体,才会那样狼狈地撅了两步。” “照你这么,那孩子不是神了?”路人哥仍然摸不着头脑,“能预知怪物的动作,那还有什么怪物是打不过的?” “专注于某一狩猎区域的老猎骨,在积攒了一定的经验后也能做到这些。”老猎人舔了一下嘴唇,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将这群十几岁的见习少年和自己这些老猎人等量齐观了,“这种预判能力确实可以在狩猎时减少被击中的次数,很大程度上避免伤亡。但预判并不是一切——看得懂怪物的动作,也要能跟得上才行。就我看,这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并不高,才逼得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维系战斗。” 但这种方式无疑是直接而有效的,贾晓挥动大剑只提供一个威胁和阻拦的作用,无需灌注太强的力量,这让他的消耗变得比一般战斗来的。更何况这战斗只需要短短的九十秒便可结束,从场面上来看几乎不会生任何危险。 “那孩子的威胁只在怪物的正面,整片擂台这么宽敞,它们如果放弃这块场地,转到别的地方再战的话,他又要怎么办呢?”路人哥还是不很理解。(未完待续。) 168章 十五分 “你以为那些怪物就笨到这种程度吗?”老猎人不屑地,“这两只怪物已经尝试过了,不过连那也做不到。Ww WCOM” “你看他们现在的位置。”大胡子和猎人同时道。 最初贾晓是从擂台的一侧上的场,而两只狗龙在场地的中心,一人两兽汇合的地方大约在整个擂台正中的位置,然而标志挑战的计时刚刚过去了一半,战场的中心却已经转移到了距离路人哥所在的看台一侧更近的角落了。 怪物们每后退一步,那孩子就会迎步跟上,如同附骨之躯一般,不让手足无措的毒狗龙有一点逃脱的机会。两只怪物左冲右突,不断地想要摆脱面前的少年,但却像是落进了无形的樊笼中一样,无论如何都难以冲破。 不但如此,怪物喷吐毒液也需要吸气和积蓄,这些动作也被贾晓明明白白地看在眼中。也就是这两只怪物处在现在的状态下,除了在原地傻站和偶尔后退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猎人原来还可以这样战斗啊。”路人哥感叹道,在两个资深者的解下,面前这个只是平淡无奇地挥动着大剑的少年已然被他刮目相看了。 其实最初的十几秒内,少年的攻击还很生涩,经过了十几日的训练,贾晓对狩猎中出剑时机的把握只有一个初步的认识。半个月没有与真正的怪物交手,他的理论全部建立在与熊不二这个伪怪物战斗的经验之上?。乍一接触真正的野兽,还是一次性要展开这样高难度的战斗,就连贾晓也有些力有未逮。 不过在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少年的攻击和移动就变得越来越灵活圆润了。随着与毒狗龙战斗时间的增长,他对对方的行为方式了解程度也在不断地加深,甚至能偶尔不靠肌肉的动作,单凭揣摩这些低智怪物的思想就能得知它们下一步的动向。而在这个过程中,少年的攻击也变得更加轻松写意,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中。 而在外人看来,怪物最初还能在台上少年的攻击下勉强后退两步,左右动一动,到了后来,却是连最简单的抬腿低头都做不到了。大剑形成的剑影虽然距离两个怪物的身体还有几十厘米的距离,但却有如实实在在的罩子一样,剑刃的反光和剑身的残影将两个怪物包裹得严严实实。 “最后十秒钟了。”老猎人闭上了眼睛,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也已经确认无疑了吧,“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他感叹道。 “叮叮!”象征结束的铃声从场边响起,工作人员手持喂着麻药的武器和绳索大步走进擂台中。 “假子,下来吧,比赛结束了!”站在擂台边缘的封尘朝着战场中央喊道。 “砰!”虚空中横拍了一记后又朝着背后纵斩而去,两只橙色的怪物再次被打断了逃跑的动作。贾晓手上的攻击不停,看样子还想将战斗继续下去。 “他这是怎么了?”眼看着队友并没有要结束战斗的意思,封尘疑惑地向周围的同伴问。 “那家伙精神太集中了,好像没有听到铃声和你的喊声。”聂洋遥遥望去,看到场上少年虽然已是汗流浃背,但精神亢奋而专注,挥动武器毫不迟疑,脚下步伐也一步不错,战斗的体力和意志都还很充裕,“他这是……还想继续打下去?” “要不要把他叫下来?”封尘着就要朝擂台上走去,战斗已经结束了,还在台上白白地浪费体力总归是毫无意义的。 “不要去。”申屠妙玲一把拉住急切的封尘,“他是在领悟什么东西,这是贾晓的机缘,不要破坏掉。” 贾晓此时正处于一个神奇的状态中,熊不二的防御方式给了他这种战术以灵感,大熊依靠自己的防御力,不需要切切实实地控制住怪物就能阻挡他们的对攻,而自己可以换一种方式,用攻击代替防御,同样可以做到他所做的事。 而他的以攻代守的方式,虽然对体力和防御力要求较低,但是对注意力和精力的要求却又远远地高出前者。他必须每时每刻判断怪物的动向、选择最恰当的时机挥出大剑。早一些,则怪物的行为便不会受到影响,而晚一些,收招不及的话,它们便会被自己所伤。在这种无时无刻的判断和预测中,贾晓能感觉到自己的战斗意识在不断地增强,自己的注意力变得越来越集中,与战斗无关的周围的景物、观众的呼声、太阳和云投射在场地上的光影变换、比赛结束的铃声全都一点点地被排除在他的意识之外了。少年的整个世界中就只剩下了两头蹦跳的鸟龙种、手中沉甸甸的重剑和不断攻击着的自己。 而与之相对的,和战斗相关的各个因素,在他的意识中却变得越来越清晰,毒狗龙身上肌肉的颤动,自己的呼吸和武器挥动间的反馈,不需要多么刻意便能得到对它们清晰的认知。贾晓觉得从踏上猎人之路以来,自己的战斗从未这样酣畅淋漓过,仿佛他有着另一个视角正站在云端,以高屋建瓴的眼光看着这一场战斗,并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自己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这个状态下一直战斗下去啊。”贾晓在心中感叹道,他的战斗意识已经接管了整个身体,这让他甚至能空出一部分精力跳出这场战斗,出这样一声感慨。 “叱!”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啸声闯入了贾晓的战斗区域之中。少年本欲使出一记捞斩,但却被什么东西打在了剑背上。那东西虽然不大,但是力道十足,让贾晓的虎口一麻,大剑咣当一声脱手而出。 “干什么?”贾晓这才停下攻击,环视着擂台四周,却现裁判席上一名猎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穿着制式猎装,看不清年龄的裁判朗声道,“不过还是要学会循序渐进。对于见习猎人来,这种状态维持久了是会伤身的,十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下去休息一会吧。” 从战斗状态中退出来的贾晓这才警觉,自己的体力不知何时已经见底了,从几十米外投掷过来的狩猎用投掷刀轻易地便让大剑脱手,可见当时自己的手臂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一点多余的力量了。 “那个状态,我持续了十五分钟吗……”少年感受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四肢和急涌上来的倦意自言自语道。(未完待续。) 169章 背图鉴 沉浸在那种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少年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忽略了自身状态的种种变化。WwW COM那种无名的状态虽然能够集中精力、让身体随时保持高效而准确,但却是以透支体力和精神作为代价的。 在见习猎人阶段,能够触及到那样的境界尤其难能可贵,因此几个裁判互一点头,便放任了这个幸运的子在场上任意施为,而这一放任就是整整一刻钟。在这十五分钟里,除了不自觉的贾晓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少年以和最初没什么差别的攻击频率和准确性,连续不断地以那种奇异的方式从始至终地压制着那两头毒狗龙。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那枯燥无味的挥剑动作却是越来越燃起了观众的热情。 几乎每隔一分钟,场边就会响起一阵强烈的欢呼和应援声,而封尘一队的焦急也就更深一分。他们并不想打断贾晓在战斗中的领悟,但又怕少年最终真的会战斗到体力耗尽,好在裁判的及时出手,保证了假子能凭自己的双腿走下擂台,队友们才安心下来。 “两分四十秒,成绩有效。”出手的裁判施施然坐下去,不带任何感情地,这个成绩是铃声响起时的时间,也是这个赛场上最好的成绩。 “谢谢。”贾晓坚持着向裁判席上鞠了一躬,艰难地一步一挨着走下了擂台。 “你的大剑还留在上面呢。”聂洋在擂台出口处急忙搀住筋疲力尽的贾晓。 “我知道……”少年苦笑着,“只是我已经没力气了,想拿也拿不起来——帮我个忙,上去一遭,把我的剑拿下来。” ………… 唐求验明了身份,正要上擂台的时候,便看到了如同拖尸体一般拖着贾晓的大剑从擂台上退下来的封尘。 少年的脸色有些尴尬,因为你在不久之前,他还对这一波无缘无故“混进”自己营地中的见习生放过场面话。可一转眼,他们五个人中已经有四个可以稳稳地拿到了挑战祭资格。而反观自己这方,他们六人中已经上去了三个,却泯然众人,成绩最好的一个甚至没有撑足比赛规定的二十分钟,更别提完成挑战了。 自己这伙人特立独行的色在观众中分外显眼,观看比赛的人中不乏有人能认得出沙丘猎场徽标的,因此在封尘一队人马中第三个上场的聂洋获胜了之后,“正版”的沙丘训练营少年们便鬼使神差地相继取下了自己的猎人徽章。他们自认为还有机会能够取得挑战祭的名额,但做到对方那种程度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啊?用身体抗住头甲龙的不断攻击、高频连续射箭却没有放空一击、一拳打飞比自己还重的怪物,甚至可以和毒狗龙连续缠斗十五分钟,却没有让它沾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如果不是封尘一伙人顶着和他们一样稚嫩的脸庞,唐求便要觉得这是不是正式猎人伪装了身份,想要在见习猎人的比赛中分一杯羹了。 尽管腹诽不已,他还是要完成自己的比赛。少年怀着奇异的心情上了擂台,却是有眼尖的观众认出了他的面目。 “嘿,我认得他,那孩子刚刚坐在离我不远的位置,似乎和那一队神秘的队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看客和左右的人道。 “怎么没见到他佩戴徽章?”周围的人问。 “谁知道呢,这个队的人来历不凡,兴许是不喜欢戴徽章也不定。”有才能的人一般脾气都比较大,有些怪癖也是无可厚非的,四周的看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我记得那个徽章的样式。” 着,这个起事的看客便用手指蘸了壶中的酒,在座椅上画起了那标志着训练营的徽标。 “这不是那个沙丘训练营吗?”围观的人中有略通此事的猎人,“在这个猎场里训练的……好像都是最近迹的暴户的子女。” 四周的人一阵窃窃私语,其间有人道:“原来那些土鳖也有这么优秀的后代,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完,便迎来了周围的一阵附和。 台上的唐求将下面观众的讨论听得真切,脸色却紧跟着绿下去。不悉真相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赞扬的只是挂靠在自己训练场中的一群来路不明的人,而贬损的却是真材实料的“暴户”子女。 唐家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双刀,指节因为用力而白,他深吸一口气,打量着刚刚从笼子中放出的两只型怪物。嫉妒和羞愤混杂的心情让他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唐求是他们公认的实力最高的成员,在同伴们纷纷在擂台上败北之后,其它队员都指望着他挽回些颜面,而自己现在这个心态,显然无法挥出最好的水平。 比赛所用的怪物来自于金羽城附近的各个生态圈,以随机的形式被放到擂台之上。这种方式虽然可能遇到猎人对不熟悉的生态圈怪物经验不足、难以挥全部实力的弊端,但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况且做为一个猎人,总要有能够适应全生态怪物的能力。 唐求面前的这两只东西,他便从未见到过。这是两只比他稍矮一些的甲壳种,四足两鳌,通体幽蓝,背后覆盖着灰白色的背壳,依稀可辨的头上生着尖锐的利角。 “镰蟹……我以为这是只有极南部的沼泽和旧大6才有。”远处看台上的封尘舔了舔嘴唇,“也是空运过来的吗?城主府真是有钱。” “尘子,你这是怎么了?”瘫坐在位置上的贾晓还未缓过劲来,声音虚虚地,“从前的你可是叫不出这么多怪物的名字的,更别提知道它们的生态了。你不会是猎人英灵附体了吧?” 贾晓依稀地记得猎户叫出了熊不二面对的怪物,其它的队友也见证了他几乎认得每一个出场过的野兽的种类。这种活计在队伍中一般都是见多识广的申屠妙玲所做的。猎户的战术思路在队伍中确实别具一格,但在对怪物的知识储备上却是整个队伍中最匮乏的,因此队友们纷纷为少年显出的特异而称奇。 “要附体也是猎神附体。”猎户咧嘴一笑,“你以为训练第二阶段我每日都在做什么?” 在安菲尼斯的观察中,封尘于他人最大的优势并不是懂得些奇怪的捕猎陷阱,以及在狩猎中无拘无束马行空的思维方式,而是他出众的学习能力。 四日便可学会单手剑的基本招式,不到三日便能在压力下自创一身粗浅的步法,只要给他足够的学习资源,封尘的成长度一定会是众人中最快的。因此在院里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以后,老艾露便私自拉了一个大筐——装着满满的书的大筐,放到了封尘的面前。 这些书籍大多都是关于狩猎道具的粗浅介绍、新大6生态环境的探源、不同地区怪物的图鉴,以及猎人前辈的狩猎传记。若是放在金羽城中,这些书籍大约只能算是猎人世界的科普读物,立志要做猎人的少年也许在十岁以前就读了个七七八八,但对于对这个大6缺乏理解的封尘来,这些书籍却是他提升自己的最快方法。 “所以,那些日子里,你窝在自己的屋里,一直在看书?”聂洋神色怪异。 “不是‘看’书,”封尘露出不堪回的表情,“我可是背了整整十的书啊。”(未完待续。) 170章 鬼人药 听闻此言,众人皆做出了一副可怜见的表情。Ww WCOM在大多数猎人的意识中,有关怪物和地理环境的知识,甚至狩猎道具的使用都是通过不断的实战得来的,纸面上的知识虽然可以作为辅助,但是将它们视作增长实力的手段还是第一次。 “这些东西,除了能让你多认识些怪物,做成向申屠妙玲一样的百科全书之外,还有什么用呢?”聂洋不理解,“那只死猫不是在诓你吧?” “是啊。”申屠妙玲罕见地帮腔了一次,“我识得多种怪物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时候很清闲,没什么事可做,家里人又不允许我过早地练习狩猎技巧,便只能一遍一遍地翻看家中那些无聊的读物了。”女孩一摊手,“但在实战狩猎中,分析当下的战场形势、判断怪物个体的攻击模式和弱点,比死记硬背图鉴上的知识要直观和准确得多。” “你那一条路子并不是没有前人走过,甚至有一段时间各大城市还竞相开设过私立的猎人学院,用以在实战历练前为见习生们储备足够的理论知识,不过事实证明,那些从故纸堆里走出来的猎人,大大不如在训练营中成长起来的见习生有战斗力。”女孩颇有深意地看了封尘一眼,“借鉴知识是好事,不要误入歧途就好。” 大千世界这么大,囿于已经现了的怪物和生态只能让猎人们固步自封,猎人的成长还是要依靠实战训练。猎户感激地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女孩确实在为他的猎人之路着想,不过随即他又无奈道:“这可是安菲教官的主意,不是我一个人能了算的。” “也许,教官安排这样的训练有他自己的深意吧。”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贾晓恢复了些精神,他不住地将衣兜里的糖棒放进嘴里咀嚼着,“或许并不只是要封尘学会这些知识。” “喔!”观众之中出一阵叫嚷声,就在四人交谈之时,擂台上的形势却生了变化。 即便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唐求能被沙丘训练营的众人尊为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双刀技术并不差,甚至可以是过一般见习生的水准了,看他的架势和进退的法度,完全不像是才碰了两个月武器的孩子所拥有的。看来他的父母家族也为此下了不少工夫,虽然比不上世家大族的传承教育,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但很不幸的是,唐求的运气并不好,分配给他的蓝色镰蟹正好克制着这类短的打击类武器。镰蟹兽如其名,两只鳌爪成镰刀状,伸展开去有接近两米长,镰锋处寒光隐现,似乎连钢铁都能无情地割断。俗话一寸长一寸强,两只怪物与之猎人正像是四把加长的太刀在对抗短的双刀一般。 少年已经和怪物们周旋了三五分钟了,两头甲壳种不用如何管顾身边这只烦人的苍蝇,单凭战斗时镰爪挥动的余波就能逼得他上蹿下跳,无法近身。比赛的时间限制是二十分钟,但唐求心中却有着另一个倒计时——那个神秘的队,他们的队员最慢的也仅仅用了四分多钟就完成了比赛,攀比心作祟的唐求不愿意自己落后于那些鬼鬼祟祟的少年,是以越是周旋,就越是心急如焚。 他终于一咬牙,猛地后退了两步,站在安全的地方,将双刀背于后背上。 “当啷——”一个红色的药瓶从他手中脱出,仅剩的几滴液体从瓶口飞溅出来。少年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腮帮子高高鼓起,像是醉酒之人急于舒缓胸口的火辣一样,重重地喷吐出一口气。 “他好像……喝掉了什么东西?”聂洋抬头时,唐求已经喝掉了瓶中的液体。 “那是鬼人药吧,”猎人配给的药剂都有自己独特的封装颜色,封尘辨认了一下,脸色凝重问,“这种东西比赛中可以使用吗?” “各种增幅药剂也算在标配的狩猎道具中,只要不是对猎人的身体有永久损伤的药剂,应该都不算违禁的。”申屠妙玲道,“不过鬼人药这种东西一般只有正规猎人才会配备,用在见习猎人身上……” “它副作用很大吗?”封尘问道,他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药剂,上面只这是一种短时间内刺激人的肌肉活性,促进精神集中的药品,并没有提它具有什么副作用,但想来这种直接提升战斗力的药物,必然是以透支精气神为代价的,效果越卓群的,也许事后的代价就会越大。 “倒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啦。”聂洋摊手道,“只不过……它很贵。” 鬼人药一般都是供给精英队使用的,一瓶装的药品能够给猎人大约十分钟的基本体力以及精神力的增强。但是强效的鬼人药,都是以雪山中一种名叫毒怪龙的体液作为主要素材,那种怪物神出鬼没且异常凶猛,平日里三星的猎人组队也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狩猎一只。所以它的售价也相对的贵了些。 “有多贵?” 聂洋伸出四根手指。 “四个银币?”猎户淡定下来,“还算可以接受的吧。” 高个子摇摇头。 “居然有四十银币啊……”封尘对这群暴户的奢侈程度刷新了认识,一场比赛下来眼睛都不眨就可以喝掉自己大半个月的伙食费。 “金币。”少年吐出两个字来。 “你若是接到了三星以下的任务,而且喝了一瓶这个,那基本上就是血本无归了。”申屠妙玲从旁补充。 封尘张大嘴巴不出话来。 鬼人药虽然昂贵,但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药水刚刚入腹不到一分钟,唐求就已经显著地变强了。他的度变得比刚刚快了将近三分之一,躲避攻击的准确性也有所提高,几个闪身便欺近了怪物的身前。 “叮!”双刀和镰爪一次碰撞,冲锋上去的唐求就以比进攻更快的度退了回来,镰蟹的鳌爪有比看上去纤细的形状更加强大的力量。少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刀锋,却现上面被磕开了一个明显的缺口。唐家少年的一身猎装已经是在他能力范围内能够穿戴的最强装备了,手中的双刀更是略已过了他的使用能力。即便这样,它也轻易地被怪物撞裂了,这让少年对这两个怪物又重视了几分。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怪我了。”少年再次退开几步,双刀收于身后,撩了一下被刚刚的动作弄乱了的背头,“希望祭典的奖励能补偿的来吧,否则的话,还真是有点心疼啊。”(未完待续。) 171章 擦边球 远处的封尘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却在下一秒陷入了更大的震惊中。 Ww WCOM 因为场上的少年又喝了一瓶药水。 这一瓶药水是土黄色的,散着令人安定的香气。猎户认出来那是强效硬化药的装瓶。和鬼人药一样,这也是一种短暂提升个体战力的药剂,不同的是,它会稍稍阻断人的痛觉反应,短时间内增加身体的活性,提高猎人的抗击打能力。通俗地,这就是一瓶让猎人变“硬”的药水。 同样的,这一瓶与先前的鬼人药价格几乎相当。 紧接着他又喝了一瓶。 就在场下的众人目瞪口呆之时,唐求已经喝掉了四五瓶颜色不同的液体。少年们辨认出其中有强走药、提神剂和活力剂,甚至连这种战斗下用处不大的营养剂也灌下了一瓶。然后他又从衣兜里摸索出两粒不知是什么成分的药丸,借着药水将它们送服了下去。 “好家伙,这几秒钟的时间,他大概吃喝下去了金羽城中等人家大半年的用度。”贾晓的喉结上下动着,即便他本就出身于富庶的商家,也没有见过这样挥霍钱财的举动。 “话,喝了这么多东西,他不觉得撑吗?”封尘的关注点和别人却不一样。 “喝!”感觉到一股混杂的力量从体内涌上来,唐求不由自主地高喝了一声。对面的两个怪物还在专心致志地对打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少年整个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了,肌肉也在多余的力量下不停地颤抖着,想要一泄而快。 “这也不会违规?”聂洋嘁了一声,却不解道,“被药物将战力堆到这种程度的话,单凭身体素质已经快赶上一星猎人了吧。” “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贾晓,“只要是工会规则内的行为,都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硬要的话,也只能是打打擦边球吧。只不过这种取巧代价太大,得不偿失。喝掉了这么多药水,最多也只能博得一个挑战祭的门票。若是在后续的比赛中输掉了,那就什么都拿不回来了。除了这些冤大头以外,我觉得没有谁会这样做的。” 但是唐求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他光是每月的用度就出四个观战的见习猎人想象,狩猎道具更是被家里敞开了供应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狩猎祭的机会消失了却不会再来了。 被大把的药水和药丸全面地提升了战力,少年再次冲锋上前,他的脚步虽然笨拙而直白,但在强化了度后却轻易地躲开了四只镰爪的大范围扫击。它欺身贴近其中一只怪物的节肢下,双刀反转,刀背向外,猛力一磕。受到重击的怪物脚下一缩,连续后退了数步,两只怪物之间的距离次被拉开。 “这么夸张!”封尘不得不佩服药剂的作用,正面战场上,就连熊不二也无法硬碰硬地逼退怪物,这个背头的浮夸少年居然做到了。 “沼泽生的怪物在泥地里移动占优,到了光滑的赛场上脚下打滑也是正常的。”贾晓,在场下的见习生们评论期间,唐求又连连动攻击,让被针对的那一只镰蟹不断地后退。 蟹类的甲壳种怪物因为关节构造的原因,前后奔行不如左右灵活,唐求背后的镰蟹见自己的对手被阻挡在前,情急之下追击不及,让距离越拉越远了。 少年双刀的刀背不断地击打在锁定的怪物腿脚上,每一击都让它向后大步踉跄着,在他的刻意引导下,镰蟹正步步后退,贴着擂台的边缘转圈圈。若是战斗以这个节奏持续下去,两只怪物一直无法接触的话,那么背头少年赢得挑战便是迟早的事了。 不过事与愿违,身后追击的镰蟹终于醒悟了过来,停下了脚步,原地转了个身,让身体变为侧对着唐求。怪物的度在转身之后陡然加快,片刻间就追上了还在硬抗前只怪物的唐家子。 身后的镰蟹就在接近了少年背后不足两米的时候,它便无声无息地扬起了锋利的镰爪。强制集中注意力的药水效用太强,让唐求几乎忽略了身后步足的踢踏声,待到利爪破空的风声临近背后时,他已经难以躲开了。 “喝啊!”听到了背后令人毛悚的声音,危急时刻,少年的心脏猛地泵动几下,血液加流转,各种药物的增强作用也瞬间遍布全身。他拧身撤步,双刀横档在胸前,想要正面接下偷袭来的怪物鳌爪。 “滋拉——”一声布帛和皮质的撕裂声,紧接着就是血光崩散的场面。少年虽然避开了被背后击中的结果,却也没有完全做好防御姿态,鳌爪贴着一只刀柄划过,斩在少年的肩膀上,让他痛苦地垂下了腰。镰蟹乘胜追击,另一只鳌爪紧跟而上,朝着他的脑袋斩去。 慌乱中唐求一低头,顺势就地一滚,贴着场地的边缘滚开了,甲质刀锋从他的头顶上险之又险地掠过,好悬没有劈碎他的头盖骨。但好景不长,先前被逼退了数步的镰蟹追着后者近前来,四只鳌爪眼看着就要再次交汇到一起。 已然熬过了数十秒的计时,唐求怎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战斗成果,他一咬牙,拼着受伤的臂膀再次挥刀而出,强效的鬼人药让他的力量如蛮牛一般释放出来,将后者逼退了两米有余,但怪物刚一退却便又挣扎着冲了上来。 “这乱糟糟的战斗……”女孩有些看不下去了,乍一比较之下,唐求作为猎人,面对两只智力低下的怪物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就算不论他灌下去的大把金币,只他一身猎装和武器就比溪谷众人的低阶材料制作的装备强大了不止一荀。然而在场面上,少年虽然在短暂的对拼中能够获得一些优势,但总体的形势却是被两个一心互殴的镰蟹压着打,“连最基本的‘节奏’都掌握不到吗。” “本以为这个训练营中的人起码会比普通的见习生要强一点呢……”聂洋也摇头道,“这种优势下还打成这副德行,我看随便一个见习生都要强过他吧。” 不止封尘一众,在场的观众也都有些侧目了,虽外行看热闹,但无论是贾晓的剑幕控制、女孩的暴雨箭法还是聂洋的暴力一击都有极强的观赏性,反观这个顶着沙丘名头的少年,却在多次强化了自身后,仅仅嚣张了几十秒,便在怪物的一次反击后狼狈不堪了。 场下的嘘声让唐求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全力爆不但没有在观众中讨到喜,反而暴露了训练不足的最大短板,他恼羞成怒,不顾肩膀的剧痛,更加拼命地朝着怪物攻过去。(未完待续。) 172章 好运气 “裁判也该出手了吧。 Ww W COM”此时就连在猎技上只是半吊子的封尘都能看得出来,场上的唐求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的脚下步伐散乱,冲锋空有气势而没有章法。这样下去,被镰蟹战斗的余波所伤只是时间的问题。 果然,没冲出两米,少年的脚下便是一个趔趄,面部痛苦的表情尽显,大概是行进之中牵动了伤势的缘故。镰蟹虽然智力低下,但战斗本能却不弱,大螃蟹不在乎自己在与对手作战时顺手清理掉身边的麻烦,因此其中一只怪物暂时放弃了和同族的竞争,稍稍后退一步,四肢猛地弹起,双镰张开,像剪刀一样朝着少年剪过去。 “危险!”尽管刚刚见面时有些剑拔弩张,但洋等人也不愿意见到一个猎人之路刚刚开始的少年就这样陨落在擂台上,由是出声提醒道。但见唐求就地一滚,从腾空而起的螃蟹裆下就这么滚了过去,镰蟹扑了空,身体继续向前飞去,直撞到了擂台的栏杆。 这一下出奇地重,镰蟹的尖角直撞在了金属的栏杆上,让大家伙一阵眩晕,它欲转身回击,但四足蹬地,却怎么也走不动了。 “这……倒是运气不错。”封尘在台下也为唐求捏了一把汗,但电光火石的一击过去后,猎户定睛一看,怪物两只锋利的鳌爪居然卡在了栏杆上。 擂台的围墙由坚固的金属所做,可以防御大部分低阶怪物的冲撞攻击,但是像镰蟹这样以斩击作为攻击手段的怪物在整个自然界都不多见,是以围墙的栏杆防御刀砍斧凿的能力就要稍有不足。镰蟹的利刃在猛击之下深深地嵌进了围栏之中,半只鳌爪透出擂台去,惊走了那附近的看客,也让它自己被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机会!”唐求调整了身形,身体拦在两只镰蟹之间,用尽全力阻挡着另一只未受束缚的怪物,不让它们接触,距离判定挑战成功还有大约四十秒,只要能撑住这段时间,他便会是沙丘训练营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挑战成功的学员了。 少年从未觉得自己距离奖励这样近过,一对双刀在狂喜之下竟然再有精进,使得虎虎生风。在硬化药剂和恢复性药剂的作用下,他左肩的伤口早已不觉得痛了,肌肉的力量也勉强回到了伤前的水平,更何况对付一只怪物总要比两只来的简单,场面居然就这么奇迹般地被控制住了。 那只悲催的镰蟹还在场地边缘努力拔着自己的鳌爪,但是限于先的劣势,它的另一只刃爪太长,没法辅助陷入栏杆的那只,怪物只能艰难地挪动着四只步足,一点一点地爬到栏杆上,再用四肢的力量一点点将爪子拔出来,但栏杆和鳌爪就像粘死了一样,什么也无法抽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幸运的子完成挑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场外的嘘声又渐渐大了起来。在狩猎技巧上不如“同队伍”的前些成员,即使用了那么多的药物也无法掩盖能力的不足,最后还需要靠着“运气”来完成比赛,这个唐求已然获得了整个场地外大部分观众的恶感。甚至一些对猎人荣耀抱有偏执追求的年轻人奔向了裁判席,强烈要求裁判重置那个九十秒计时的秒表。 “叮!”在一片嘘声中,裁判按下了比赛结束的铃铛,那只倒霉的镰蟹也猛地四肢一震,抽出了手臂,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当他回过头来望向那个让自己如此狼狈的少年时,却现他早已几个闪身,退到了擂台的另一端——唐求可不是贾晓,比赛结束后继续留在台上,那是无意义且危险的行为。 “九分二十四秒,成绩有效。”裁判按照惯例宣读了唐求的比赛成绩。 “为什么让他通过挑战?”一个年轻的猎人观众坐不住了,在看台上高声叫道,“服用了那么多的增强药物,最后还生了意外,才让他撑过了九十秒不是吗?” “狩猎用药品是猎人战斗道具的一部分。”裁判破荒地为观众解释,“而且运气也是包含在战斗的过程中的,只要这个少年的比试没有违反入印祭的规则,我们就会判定他的成绩有效。” “猎人荣耀呢?”年轻的猎人仍然不依不饶,“这样的判断符合猎人荣耀吗?” “公平也是猎人荣耀的准则之一。”裁判看了场边起哄的观众们一眼,扬起头,不再言语。 一见裁判的决定无法更改了,观众们便将愤懑泄到了唐求的身上。 “你没有资格拿到挑战印!” “下作的胜利手段!” “滚回你的训练营吧,和你那些优秀的同伴在一起狩猎不觉得羞耻吗?” 此起彼伏的倒彩声传入了唐求的耳朵,少年在擂台上脸色忽青忽白。他顶着药剂消退带来的虚弱感,快步走到擂台的边缘,双手撑着栏杆,朝着场外大声喊道:“那又怎么样?我赢了不是吗?” “猎人的战斗从来都只看重结果,若是你们觉得不爽可以自己上来打啊!”他砰砰地敲打着围栏,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一个人的声音怎能盖过几千观众的嘘声,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中,仅有距离最近的封尘队听清了。 “够了,不要在擂台上逗留。”裁判高声提醒道,“后面还有选手要比赛呢。” 唐家子这才一步一顿地离开了擂台,他没有朝着自己队伍的方向去,而是径直走到封尘这边来,从猎户一众的旁边擦身而过。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荀教官也没有打算告诉我们。”少年故意放慢了脚步,“我不管你们在擂台上用了什么鬼把戏,但挑战祭是真刀实枪的狩猎。到了那里,我会凭借自己的实力拔得头筹,然后把你们的动作一个个地拆穿的。” 聂洋气不过地想要前去理论,却被贾晓和封尘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不要惹麻烦。” “我们只是在正常的比赛罢了,并没有惹到这个家伙吧?”洋看着唐家少年远去的背影嘀咕道。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喜欢嫉妒别人的成就,”申屠妙玲见怪不怪地,“我们被这些人所烦扰,也许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强而已。” “就是想低调地参加个比赛,第一轮还没有结束,就惹到了两拨人了吗……”猎户有些头痛,他想起了在酒馆中大放厥词的一星猎人。无论怎么,到了挑战祭上被有心人针对,总归是麻烦的事情。 “现在不要管以后了。”贾晓安慰道,“先尽量争取全员进入挑战祭才是正途,话下一个就该是尘子了吧?”(未完待续。) 173章 水生兽 自从封尘在火龙的口下死里逃生以后,少年的神经变得比以前粗大了很多,起码他再也不会因为低阶的怪物而感到害怕了。WwWCOM甚至在上台之前,他都有种即便比赛中拉给他两只领级的怪物,远过他的能力范围,少年至少在心理上也能沉着应对的感觉。 猎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他的武器技能止步于一个半月以前的水平,身体素质也只是在安菲尼斯的训练下稍有提升,刚刚自创的半吊子步法甚至不能拿出来见人。而背了十的怪物图鉴,唯一的用处就是,在封尘踏上擂台的第一瞬间,他就将身上两个最重的麻痹陷阱扔到了身后的角落里。 台上的怪物他认得,这东西叫水生兽,是金羽城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免疫麻痹陷阱的怪物。 对面的两只怪物像是两条黄绿色的蛇,又像是育出了利爪和尖牙的鼻涕虫,但封尘知道,这是6地上罕有能见的鱼龙种。 并不是这种被称之为“水生兽”的怪物本身比较罕见,而是鱼龙这个种类大多数都生活在海洋当中,能够进化出6地呼吸的肺和用于爬行的四肢,在鱼龙当中也算是异类了。 这种怪物基本上就像是长出了四肢的蛇,头颈修长,尾巴蜿蜒,头尾之间大约有两米左右。虽然比起在水中游,它的爬行度要更快一些,但是在肺之外还生长着用于水中呼吸的腮和细密的鱼类鳞片都显示出它们的水生特性。 这怪物不怕电,在它们的鳞片下长有减轻体重的海绵状组织,完全绝缘的。在图鉴中封尘还看到过,这种怪物成长为领级别后,那种海绵状物质会暴增,在颈部附近形成一圈骇人的海绵围脖。不过看面前这两只的脖颈,要么就是它们还未成年,要么就是工会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饲养环境,它们的海绵组织已经缺水而干瘪下去了,看着就像没充满气的气球。 “好吧……这种东西要怎么对付呢?”猎户自言自语,他狩猎时最大的依仗就是麻痹陷阱和爆弹,而今两只怪物的绝缘部分虽然萎缩了,但基本功能想必并没有丧失,陷阱就失去了作用。在这样限制怪物受伤的规则下,他也无法动用爆弹来给怪物造成伤害。思前想后,封尘觉得这一次只能亲自上前对拼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嘿,你们两个大个子!”封尘抽出身上的单手剑,在头顶上挥动道,“看这边!” 两只怪物刚刚把脖子缠绕到一起,开始互相角力,便听见了不远处猎人的叫声。它们各自后退了两步,扭过脖子来看向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 “你们为什么要互相打啊?”见习猎人傻气地问道。 安静地等待着封尘下一步动作的台下观众不禁为之绝倒,三个队友更是把头扭过去不看封尘。 “刚刚他就告诉我,想要在台上确认一下怪物们不计后果互相对打的原因。”贾晓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下意识地往嘴里塞了一把糖棒,“但没想到他要这样确认。” 从战略上来,能够知晓怪物们对打的原因,就有极大的可能从根本上抚平它们的怒意,永久性地制止怪物的争斗,这个思路并没有错。但是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去“问”怪物,除了傻的可爱便没有别的形容了。 两只绿色的大蛇一愣,像是听懂了,更像是对这个人类孩童奇怪的举动感到诧异。它们扭回头去,互相刺耳地叫嚷了几声,便重新战做一团。 “它们不准备告诉尘子吗……”聂洋若有所思地。 “当然不会啦!”贾晓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个被封尘幼稚思维带偏了的高个子,“就算它们想要告诉你原因,你也听不懂啊……” “看来只有自己去找出来了。”封尘摇摇头,打消掉脑袋里奇怪的念头。 干就干,见习猎人拔出盾牌,脚下力,保持着一个不紧不慢的度朝着两只刚刚见面的水生兽袭去。 “这子……”贾晓微微地摇了摇头,他的步法本是为大剑设计的,背负武器时双肩下沉,重心下降,大腿力,而手持武器时身体前倾,向大剑指向的反方向倾斜,这是为了更好地让身体各部分分摊大剑的重量,而无论怎么看这个姿势硬套到单手剑中都有些生硬。 好在封尘对这个动作进行了改良,身体改向盾牌一侧倾斜,让尽可能多的要害都被护在轻巧的圆盾之内,也还算是实用,只不过肩膀沉着像是驮着一个无比沉重的东西一样,看着甚是违和。 近到两只水生兽的几米之内,猎户的姿势骤然变化,重心降低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几乎是半蹲在地上跑了,双腿夸张地向左右两侧摆出,变成了之字形的无规律运动。 “啊……看到被尘子学会了自己的步法,感觉像是被偷窥了一样。”洋以掌覆面道。 台上的封尘可听不见队友的牢骚,他一个挺身,盾牌砸在了其中一只鱼龙的脖子上,手腕上光芒隐现,一股若有若无的震荡之力顺着盾牌传递出去。然而水生兽的鳞甲上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凹痕,却是转眼之间就回复了原状,封尘的盾击也像砸在了棉花糖上,丝毫没有感觉到反馈。 “海绵质的内皮,不但绝缘,而且连打击武器的震动都可以吸收掉吗。”猎户一击无果,抽身退出,无奈地咧嘴道。他的本意只是想侦查一下怪物的攻击和躲闪方式,但重重顾忌之下,却是没法用单手剑去划刺,只能用攻击力相对较弱的盾牌来试探,却没想到只得出这样一个结果。 “这就有些伤脑筋了。”少年打量着水生兽的脑袋,怪物的嘴角是上扬的构造,这让它们看起来每时每刻都在诡异地微笑着,像是在嘲讽猎户的无力。 “唉?他怎么连剑都不用了?”聂洋在台下疑惑地问。封尘拉开距离,却直接将单手剑插回了背后的剑鞘中,交盾于右手,看样子好像只想用盾牌和怪物战斗了。 “拿着也是浪费体力。”贾晓,“两只怪物不能磕不能碰,战斗中随便划到一下都有可能降低评分,还不如用盾牌稳妥些。而且,我觉得在这里只用盾牌的话,反而要更恰当。” 话音刚落,封尘就再次冲上了怪物的身边,他几个闪避动作,欺近了其中一只正在大力甩尾的水生兽身边。见习猎人扬起手中的盾牌,朝着怪物的脑袋挥出。(未完待续。) 174章 不打了 “噗……”一声沉闷的响动,饰品珠产生的神秘震动力穿过海绵质的外壳透进了怪物柔软的脑腔中,受到攻击的水生兽突然有了一种旋地转的感觉,它的尾巴猛然摆动着想要找回平衡,四肢也在地面上徒然地划动了好几下,将擂台的地面打得啪啪作响。WwWCOM怪物慌乱中的攻击威力太大,封尘不得不再次拧身而退,站在安全之处观察这一击的效果。 受击的水生兽终于站稳了身体,它左右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晕眩的感觉从头部赶出去,原本四平八稳的腿脚也在这一击之后蹒跚起来。 “有用!可以啊!”贾晓眼睛一亮,打击武器的眩晕效果似乎是无视种族和属性的,毕竟任何怪物的脑子总是身上最精密和复杂的器官,而越是复杂和精密,在物理上就越是脆弱。 “早知道入印祭上尘子会遇到这样的怪物,还不如在前些日子训练的时候教他学些大锤的招式呢。”洋有些惋惜地,眼看着台上的少年摸索出了正确的进攻路子,但单手剑盾牌的威力却是弱了些,不一定能凭借这面盾压制住两只水生兽。 “事情不是这么算的。”申屠妙玲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他在进入训练营之初将单手剑作为主武器是最恰当的。否则的话,今日他若是遇见了橡胶质外皮的鸟龙种,仅凭半吊子的锤技更是无计可施。” 安定、灵活而适应各种狩猎形势,这才是单手剑最大的优点。 摸通了门路的封尘很快便稳住了形势,一只圆盾左右开弓,在两条水生兽的头上脸上狂轰滥炸。猎户很讲究分寸,盾牌在对方的脑袋上一触即收,既能够将震荡之力传递到脑壳内,又不将打击的效果显露于外。几个回合下来以后,两只鱼龙种已经神志不清地在原地打转了。 “这样攻击不会判定为伤害怪物吧?”洋有些担心地问。 “气绝的效果是暂时性的,和麻痹陷阱的麻痹效果一样,只能短时间内控制住怪物。”贾晓解释,“过了这段时间,怪物自然会恢复的,即便算作伤害,扣除的分数也不会很多。” 台上的封尘仿佛知道这一点似的,手中的盾牌挥动得更勤了。申屠妙玲的短距离闪躲步法被他用得行云流水,女孩的步法是给弓箭手行进中射击用的,稳定为先,灵动在次,无论脚下的度有多高,都能保证上身的稳定。这种步法给输出环境不那么苛刻的单手剑,也算是大材用了,在这种步法的驱动下,猎户感觉身前的两个大绿蛇就像木桩一样任由自己宰割。 水生兽具备拉开距离远程攻击的手段,但它喷吐水球的攻击需要充足的水源,怪物身上连海绵质都干瘪下去了,更别提储存用以攻击的水了。因此两只怪物毫无办法,只能像教训孩子一样被封尘噼里啪啦地打着脑袋。 在自己的生态中跋扈惯了的鱼龙种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它们先后哀鸣一声,把个身体拧成麻花一般,往地上一趴,四肢缩回肚皮边,靠着身侧各种无名肌肉的力量,在地上滚了起来。 两米余长几百斤的面团在地上滚起来都有些声势,何况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怪物。这动作让还在水生兽身边游走的封尘始料未及,仓促间猎户却难以躲开它们翻滚的范围。翻滚的两只肉虫带着扑扑的声音和扬起的尘土追着封尘而来,一前一后形成了合围的趋势。 “要糟!”场上的见习猎人和场下的队友心中同时现出了这样一声惊叹。封尘危机中也顾不得许多,助跑两步,朝着一只水生兽的方向纵身跃去。 躺倒下来的水生兽高不到一米,宽也只有一米多,猎户就像跨越山间的障碍物一样从上方飞跃了过去。然而水生兽可不会放他轻易地离开,怪物在翻滚之中伸出一只前爪,在空中大力一捞,当胸击中了封尘的铠甲。猎户被一股蛮力倒卷回来,给两只怪物死死地围在中间。 “咳咳”,封尘吐出咽喉内的淤血,少年的胸口一阵火辣,低头一看,却是制式铠甲的正面被水生兽的利爪给撕烂了,内衬和胸前的伤口隐隐约约地透出来,“还真是一刻也不能轻心啊……” 身处进退维谷之境,封尘却岿然不动,他看着越来越近的两只水生兽,一种压抑而玄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跟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先让我出去,再重新打过?”封尘半开玩笑地问。 封尘忍着当胸的疼痛深吸一口气,趁着怪物还没有挤压到身前,猛然助跑起来,连续闪过三只攻来的爪子,按着前只水兽的背脊跨越了过去,双腿像跳马一样张开,轻巧地跳出了包围圈。 “尘子的反应越来越快了。”聂洋感叹道,安菲尼斯暴风骤雨般的彩蛋训练总算没有白费。 “不是这样的……”申屠妙玲,“我觉得刚刚这两只怪物好像放水了。” 弓箭手的眼神最容易现细节,方才两只翻滚的肉虫,在猎户的面前陡然毫无道理地一滞,似是顾忌着对面的同类,又像是在警惕着封尘的后手,或者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总之换成你我,那两头怪物组成的包围圈也没那么容易突破。”申屠妙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跳过那两条大蛇倒是很容易,但是怪物的战斗本能不是摆设,一旦腾空,那些利爪和韧尾都会把我们当成靶子。” 疑惑间,封尘已经龇牙咧嘴地跑到了战圈外,两只怪物见阻拦自己的人类走掉了,又自顾自地战做一团,两条脖子交缠着,尾巴互相抽打在对方的身侧。 见习猎人再咳几声,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口郁结着什么,不是伤势的原因,也不是体力的下降。他下意识地朝胸口一摸,却在其间摸到了被血水浸透的灰色石片。本是冰凉的石头也在热血的浸染下变得有些温和了。 看见两头争斗不休的怪物,封尘突然有了种厌恶和疲倦感。 “我,你们能不打了吗?”他轻声,声音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得清。(未完待续。) 175章 通兽语 “我的意思是……”封尘将左手的盾牌插在后腰上,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挠着脑袋,“我的体力还剩下不少,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我还得像刚刚那样料理你们。 WwW COM” “我并不把你们看做猎物,比赛的规则也不让我伤害你们,只要你们两个大家伙停下争斗,不用多久,两分钟就好,我们就相安无事,你回到自己的生态中,我回到自己的老房子里,各自过活,谁也不打搅谁。” “封尘在干什么?”贾晓抬起身子来,他能看到场上的猎户口中喃喃地着什么,但却无法听清也无法看清,“怎么不动了,是放弃了吗?” “看不清……是在自言自语吧。”聂洋想当然地,“制定战术吗?” “你们为什么要打起来呢……抢配偶吗?”封尘放弃了维持进攻姿势,而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态站好,看着对面的两个搏斗不休的水生兽,“我曾经见到过雪林中的鬣狗争抢配偶,一群野兽不停地乱战,都分不清谁在打谁,有什么意义呢?”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不管为什么,在这个擂台上你们都没有争斗的理由吧……这上面没有异性,也没有食物,不论你们在互相生什么气,那应该都是猎人工会使的手段,你们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吧。” “尘子……好像在跟那两只怪物话?”申屠妙玲也不确定她的所见了,“不会是因为晋级无望而自暴自弃了吧?” “狩猎之神的教诲中,这个世界上除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之外,便都是朋友的关系。我并不想吃你们,我想你们也是一样的,那么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喂,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感觉水生兽互相攻击的频率好像慢下来了。”聂洋使劲揉了揉眼睛,“封尘他做了什么?” 事实上,就连猎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一边继续着自己毫无意义的话语,思绪却早已飞回到了生养他的大雪山和雪林村之中。在那里他曾劝阻麻雀不要在自家屋顶上筑巢,也曾无数次地安抚过即将丧命的大野兽——封尘深以为那些怪物能听懂自己的话,因为猎神是慷慨的,他在赋予众生身份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们能够互相交流的能力。 至少封尘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台下观众的骚动慢慢地大了起来,大概是被前几个参赛选手精妙的比赛养刁了胃口。赛场上的这个少年和怪物打了几个回合后便怪异地不打了,站在一旁不进攻也不认输,看样子只是想单纯地耗费完剩余的时间而已。看客们本就沉浸在上一场的愤懑中没有回过神来,此时看到这样胆鬼般的举动便更加不满了。 “啪!”一只水生兽将尾巴狠狠地抽在了另一只的前肢上,怪物痛嚎一声,本已现出些清明的眼神又缓缓地浑浊回去。 “停下来吧。”封尘请求道,好像这样就能让怪物听从自己的话一样。 “喂,已经六七分钟了吧?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挑战时间就要过去了啊!”聂洋在台下焦急地。 台上的封尘也皱起了眉头,随着与怪物对峙的时间增长,他的胸中也郁结了越来越多难以言的气结。就好像重伤时分喝下的一口安菲尼斯的药汤一样,堵在胸口上不上不下,咕噜噜地打转。 面对着这两个不要命般对攻的水生兽,他恍惚中觉得自己有什么方法可以停下它们,却又忘记了应该怎么做。 于是他打定主意,要再尝试一次,对这两只还未开化的怪物劝阻一番。 就像几年以前,他对着自家的屋檐上的麻雀用稚嫩的语气:“不好意思,能换个地方筑巢吗?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就像几个月前,他对着濒死的精灵鹿用安慰的语气:“结束了,都结束了。” 就像每一次,他在猎物的尸体前祷告:“愿猎神与你同在。” 现在,擂台上,他紧闭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再打了!” “不要再打了!” 空旷的擂台上,仿佛传出了若有若无的回声。 一句话出口,猎户自战斗始便郁结在胸口的压抑而神妙的感觉就此消失了,整个人感觉身心一轻。他保持着紧闭眼睛的状态,默默地回味着刚刚的感觉。如果他一直坚持的与怪物对话,是因为觉得怪物们“也许”会听懂自己的语言,那么在刚刚的一瞬间,封尘却产生了一种它们“一定”会听懂自己话的感觉。 没有任何道理地,他坚信自己的意志能够传达到怪物的心中,在那些智力低下的野兽的脑海中形成清晰的意识。他坚信那些怪物会将自己的语言当做切实的信息来思考,而不是当做无意义的嚎叫和挑衅。 他这样坚信着,如同坚信狩猎之神一定会庇护大雪山的子民一样。 于是他做到了。 两只怪物做出了战斗以来最长的一次对峙,紧接着在同一时间,它们互相缠绕的颈部缓缓地分开,四肢倒退着相互退出四五米的位置。水生兽们将后肢弯曲,尾巴盘旋着坐下来,在擂台上和封尘成三角的分布,不再移动。 “他做了什么?” “骗人的吧?” “怪物停下来了!” “也许只是打累了吧。” 群众窃窃私语的声音最终变成了哄然的浪潮,尽管看过了那么多场比赛,这一场却是最莫名其妙的。少年在先前的比试中没能将两头怪物分开丝毫,但却在一阵嘟嘟囔囔的话语和一声吼叫后,让它们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坐定了的水生兽们脑袋四下转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偶尔地,它们也会互相对望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和警觉。这种湿地栖息的怪物本性凶恶而狂暴,能够在擂台上将本性压制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算的上是神迹了。 “尘子……”聂洋在心中搜罗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合适加诸他身上的词汇,“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只用霸气就镇住了怪物吗……这还真像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申屠妙玲的惊讶程度没比其余众人轻多少。 “叮!”挑战成功的铃声再次敲响,与从前不同的是,观众既没有像面对“沙丘训练营”来的优秀猎人一样爆出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也没有像面对唐求一样出纷乱而愤怒的嘘声。大部分人都左右顾盼着,不明就里地朝周围的看客询问,试图能找到一个人来帮忙解释当下的情景。 “猎人荣耀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176章 作弊者 一人两兽在擂台上大眼瞪眼,呆呆地对视了接近两分钟。 WwWCOM两只水生兽最初还表现得有些焦躁不安,但随着在原地坐立的时间变长,它们也就慢慢地安静下来,甚至还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入冬以来为数不多的暖和的阳光。 这个诡异的氛围就连裁判都没有反应过来,负责记录战斗数据的副裁判用笔端捅了一下主裁的胳膊,这才让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按响了代表挑战成功的铃铛。 “裁判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率先起事的居然是“同为”沙丘训练营的一众同僚们。这些少年顶着各种样式的型一拥来到裁判席边上,想要为此讨个法。 只凭一声喊就可以控制住怪物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相信的。那不是梁上的飞鸟爬虫,也不是家养的牲畜,而是实实在在的野生凶兽,是猎人存在的根本意义。若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毛头子就能靠一些所谓的霸气让怪物屈服,那猎人竞赛干脆改叫“吼声竞赛”就好了。 人对不了解的事物总是带着极端的排斥,更别提这种未知是出现在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的猎人荣耀上了。随着见习猎人们的抗议,更多的观众也跟着激愤了起来,纷纷向裁判讨要一个法。 主裁是个老资历的判长,见证过十余届入印祭的比赛,然而他也对眼前见到的事物不知作何裁定。封尘用了什么暗器机关吗?裁判席就在擂台边缘不远处,场上生的任何事三个裁判都能分毫不差地看见,更何况还有赛场边上的两个守卫猎人和一众救援艾露,如果这么多双眼睛都不能看清参赛者的动作的话,那这孩子的手法也已经登堂入室了。 是某种无色无味的药品或异疆秘传的驱兽术吗?也不像。裁判看着两个正在被拉进笼子中的水生兽,怪物的眼神清明,行动灵活,在守卫猎人的驱赶下仍时不时地想要反戈一击,凶性也很好地保留了下来。药物会给怪物残留影响,驱兽术则需要提前对怪物进行施为,裁判不觉得这个满脸真的少年有胆量挨过赛后的伤势检查,或者在工会不注意的时候给全城参与比赛的怪物种上驱兽的机关。 “这个少年的成绩有效,大家不要在裁判席前逗留了。”在主裁的示意下,两个助理裁判站起身来维持赛场的秩序。尽管他们二人对今日的赛事也腹诽不已,但是主裁判的言行就代表了猎人工会的意志,工会的权威不容有失。 “那您能解释一下,场上那个子是怎么让怪物停下来的吗?”一个看客问道,“不清楚的话,我们不会甘心这个判定的!”看来这个人也是赛事的利益相关方,兴许是某个少年的长辈,不问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罢休的。 “每个猎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见习生也不例外。”主裁开口道,“贸然打听对方的狩猎技巧是不礼貌且违背荣耀的事情,但我以猎人工会的名义保证,方才的选手并没有使用任何违反入印祭规则的手段,他完成挑战的手段是光明正大的,劝你还是就此作罢吧。” 那问言的看客见裁判搬出了猎人工会的权威,只得嗤了一声就此返身离开。 “那么,我宣布,选手封尘,完成时间八分零四秒,成绩有……” “且慢!”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擂台的远处传来,裁判的声音被骤然打断,一众看客回过头去,却现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列披甲卫兵。 那群人的装束不似猎人,身上没有繁多的口袋,铠甲的关节处也不是适宜行走山地的半开放式,而是着重防御的全包裹式样,就连头盔也只留出了用以呼吸和视物的几个圆洞。更显眼的是,十几个卫兵在擂台前一字排开,铠甲却都是火红的,就连镔铁打造的重装盾牌,正面都由熟漆烫上了绯红的花纹。 “城主府护卫军!居然是这些人!”看客中有人认出了这队英姿飒爽的卫兵的身份。 护卫军是城主府拥有的为数不多的武装力量之一,它们由皇家统一分派,平日里由各城主自行调遣,护卫城主及其领地的安全。绯红色是斯卡莱特王国的代表色,护卫军当然也就身着血染的红。 “城主府来人有何贵干?”主裁判站起来,对着护卫军头领略施一礼,问道。 “我们奉城主之命,盘查猎各个人竞赛现场,若有在赛场上取巧舞弊,辱没猎人荣耀者,一概带往城主府问责。”回话的人整个头部也都包裹在头盔中,看不出模样。 “我们要把他带走。”护卫长将细长的马枪枪尖指向还在场上的封尘。 “喂喂!是不是弄错了!”听闻对方要带走自己的队友,聂洋急的推开面前的看客,挤到一众兵士面前,“刚刚裁判可是亲口过了,尘子的比赛没有作弊,都是按照规则来的。” “是啊,想要把人带走,起码要有个理由吧。”贾晓也支撑着来到军队的前方,和洋一起拦住了想要行动的兵士。 护卫队长低头扫了一眼两个少年,眼睛从他们的训练营徽章上移开,点点头道:“虽然不想这么,但是今日见习猎人的比赛上出现了几例作弊的行为。为了避免风气扩散,工会和城主府决定加大赛场上的巡监力度,因此要求我们将一切可疑人员带到府内问询。” “闹了半只是猜的啊……”听闻此言,洋放下心来。 这一队城主护卫也是临时接到了这个任务,他们也并不知道所谓的“作弊”究竟会有什么征兆。但是城主的谕令中明言,要他们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和事,几个人刚刚赶到这里,便遇到了封尘这样以奇葩方式获胜的少年,不由得他们不起疑心。 “那,我的成绩还算数吗?”猎户几乎是迷迷糊糊地从台上走下来的,台上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气势汹汹的家伙们,封尘第一反应便是要保住自己的成绩。 “如果被城主大人查明是作弊的话,不要成绩,你的猎人资格也会被剥夺!”带头的队长恐吓,“所以如果你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的话,趁早出来,或许还能从轻处罚。”(未完待续。) 177章 城主府 “万人空巷”的意思并不是“因为城市寥落而不见人影”,而是在某个盛大的集会开始时,人民争相去观看盛典,导致里巷空阔冷落的场景。 Ww WCOM 猎人竞赛是整个金羽城最大的集会,因此竞技场附近三条街以外,大街上便看不见什么人的活动了。 封尘将目光从马车的窗口外收回来,双脚在车厢的地面上来回踢踏,借着注意力的转移来让自己免于意识到身上的伤口。洋正在为他包扎,纱布是擂台上的急救艾露给的,两个人在赛场上只逗留了十分钟,那点时间只够洋将他的伤口简单地清洗一下。封尘胸口的伤势不重,只被水兽的爪子挠出了几道痕迹,不化脓不感染,以少年的恢复力两日便可恢复如初。虽只是皮肉伤,但看上去却血肉模糊的,让洋在包扎的时候直咧嘴。 “唉……”洋一边将纱布仔细地缠好,一边轻叹了一声。 这样的日子里,他们本应在全员比完自己的赛事后,优哉游哉地穿梭于各个擂台,观看别人的比赛。但是几个回合下来,熊不二受伤昏迷,贾晓气力未恢复,尘子又不明不白地摊上了这样的事情,不由得洋不怨尤人——他们这五个少年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一队。 洋本想在城主府护卫们打算拉走同伴之时搬出安菲尼斯的名头来,不过却被贾晓用眼神制止了。被城主府盘问一通或许什么都问不出来,但一旦提出了那只神秘的艾露猫,则众人为了比赛所做的伪装就全盘崩溃了。即便工会上层真如教官所的,有人会罩着自己等,但面前这么多的观众看客、教官和猎人,一旦传扬出去,于溪谷训练营的全体人员都将会是大麻烦。 因此在经过了一番理论后,封尘等人最终还是决定要跟着护卫军去走一趟。但贾晓身体不适,被赛场医生料理过的熊不二也总要有人照顾,最终队伍里只有洋陪同他一起上了护卫军的马车。 护卫队长仍留在赛场上排查参赛的成员,只分派了两个卫兵护送少年们去往城主府,其实也就是押送罢了。洋提出车内狭窄,包扎伤口颇有不便,这才让两个沉默的卫兵一个坐在车外兼任车夫,一个坐在车顶防止二人逃跑,留给了二人相对私密的空间。 “哼,堂堂城主府,行事却这么霸道。”聂洋将布头系了个活结,帮着封尘穿上了破破烂烂的猎装铠甲,“大地大,伤者为大,连个侍弄伤口的时间都不给。” “比赛作弊影响的是整个金羽城的风向,城主府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猎人工会每隔几年就要带走几个雪林村的少年去到西戍部,相比之下,这种细节上的霸道已经不能让封尘动容了。 “所以,你真的没有作弊吧?”聂洋不大确定地问道。 “你问多少次我也是没有。”封尘显得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生了什么情况,但少年至少可以确认,他主观上并没有任何作弊的意图,进到城主府后无论怎么问他都只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没有奇怪的道具?违禁药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陷阱手段?”聂洋仍然狐疑道,“这些东西保不准哪个就是违背猎人守则的——怕不是你没有读过猎人守则,不心用了什么禁用方式而不自知吧?” “洋……”封尘无奈地道,“你以为我之前的十都在干什么?那一大筐书里面,安菲教官第一个让我看的就是猎人守则,现在的我对那些条条框框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聂洋这才放下心来,但而后又像想起什么了一样:“那在台上,最后那一手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要听实话吗?”封尘面色古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请求他们停下来,它们碰巧听懂了吧。” “开玩笑!”聂洋失声道,而后又警觉地看了外面两个卫兵一眼,声音降低了八度,“你你能通兽语,还不如假子在台下猜的‘你用霸气制住了两个怪物’比较靠谱呢。”洋用指尖顶了一下封尘的额头,“这个节骨眼上,你你是龙人后裔都比你搬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的可信。” 封尘摇摇头,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不再言语,若是让聂洋听见自己的真实想法是“狩猎之神显灵”不知就会给自己翻多大的白眼。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车夫护卫掀开了后厢的帘子,头盔下的脸看不出表情来:“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有赛场舞弊的行为,在这里出来还能从轻处理,进到那间府上,可就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我没有作弊。”封尘的嘴唇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不过他仍然坚定地,“我以猎神的名义起誓。” 护卫脑袋一歪,头盔下的面孔显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的意思是以猎人荣耀的名义起誓,这家伙伤糊涂了。”聂洋打着哈哈,推搡了一下封尘,“走吧,下车了。” 两个少年都从未来过城主府,最多也只是在极远处见到过这座传中府邸的巨大绯红色穹顶。这座拱形的穹顶就像是斯卡莱特王国插在金羽城的一面旗帜一样,是整个城市效忠王国的象征。 而从近处看上去,这个顶棚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几乎遮蔽了封尘的整个视线,再加上封闭式的红色围墙和沉闷的黑色大门,让整座府邸看上去像是一个长着黑色脸庞的火焰巨兽一样,让人感到沉闷而压抑。 过了门口的两道关卡,绿色的植被和水流才渐渐多了起来,巨大的前院中勉强算是有了些生机。护卫带着两人从侧路上辗转了几个弯,便在一处朴实无华的偏房门口停下了。少年们在士兵的示意下推门进去,门便从外面咔哒一声锁住了。 “喂!这是什么意思?”聂洋猛地一推门,木制的门板却比想象的要结实,反震力让它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面上。 “防止你们逃跑罢了,稍后会有人来处理你们两个。”外面传来了瓮声瓮气的解释。 “要等多久?”洋高声问。 然而门口传出渐远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人答话了,少年只得颓然地寻了个椅子坐下,“我就这不是个好主意。” “这里是城主府……”尘子半点紧张感都无,他打量着周围雕画得精巧浮华的家具和墙饰,下意识地咂咂嘴,“那就是,我们是不是要见到城主了?”(未完待续。) 178章 神秘药 “那个城主整日只知道躲在府里,没有大的事情是不会出来的。Ww WCOM”洋抬起了桌子上的茶壶掂量了一下,却并没有茶水,“像你我这样的问题,估计能有一个仗势欺人的管家来处理就不错了。” “不过能在见习猎人阶段,能被带来城主府的,我们也算是殊荣了吧。”封尘道,不知是在调侃还是确信此事。 “你就算了吧,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城主护卫请来‘喝茶’,若是被旁人知道去,不管你有没有真的作弊,我相信名声都会臭一阵子。”洋突然懊恼不已,“要是在赛场上想到这一点,当时我就不和你一起来了。” “我们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封尘摸着鼻子,这间屋子里有一种奇怪的熏香味,似乎是从家具中出来的,让他的鼻子不舒服,“要搞臭也是沙丘训练营的名声,我们几个有安菲教官坐镇,大不了最后让他出面,怕什么。” “好啦,有这个闲聊的时间,你还不如多想一想怎么朝待会来问话的人搪塞呢。”聂洋恨铁不成钢地,“别那些疑心病晚期的狩猎祭审查人员了,就是我也不相信你那一套能通兽语的辞。” “那我换成什么?”封尘有些伤脑筋。 “你就……”洋抬起手来想要指什么,但是声音悬了半也没落下来,他只能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手,“你这个情况……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总之不要告诉他们你是跟怪物聊了一会,才让他们放弃抵抗的。” “他们没有可能相信吗?” “他们会觉得你疯了。” 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以后了,也不知是城主府宅大院大,通知一件事务真的需要那么长的时间,还是管事的人故意将两个少年晾了如此之久。但聂洋有一点猜对了,来处理他们的确实不是城主。 “你们两个,涉嫌作弊的是哪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门锁咔哒一声打开,管家的声音也明晰地传到两人的耳畔。 这个男人一定是管家,身躯佝偻着,显出比真实年龄要老上大半荀的外相,青布的长衫缀饰着和庭饰一样的繁复花纹,既能显出城主府的优雅华贵,又不至于在上位者面前喧宾夺主,看得出,这是一个老资历的管家。 “我以为来处理的应当是管理运行猎人竞赛的委员会。”见到管家一只脚踏进了屋子,聂洋猛地坐直了身体,“为什么却是城主的家奴来和我们接洽?” 被称作家奴,老管家并没有气恼,而是不紧不慢地道:“狩猎祭委员会分为猎人工会和城主府两个部门,猎人作弊一事牵涉重大,工会一方为了避嫌不会出面,而城主府一方的管辖者……”他双手背后关上屋门,略施一礼,“承蒙城主大人爱戴,正是老奴,城主大人赐姓黎,你们可以叫我黎管事。” 坐在一旁的封尘听闻自己将狩猎委员会两个老大其一招来了,身体一震就要站起来,却被洋在桌面下拽住了衣襟动弹不得。 “城主府做事,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吗?”洋面上愠色骤显,“我的朋友刚下擂台,伤口还没有处理,就被你们押送到这里,若今尘子没有做错,我们训练营日后定要向城主府讨个法。” 管事两步走到少年们的面前,尽量抬起佝偻着的上身向两人望去。他的面庞老得无以复加,皱纹甚至多过安菲尼斯,两只眼睛就像埋在了皱纹里似的。“两个鬼装腔作势,可吓不到老奴,所以不如收起你们的獠牙,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摆出强硬的口气,是聂洋为封尘而做的脱身之法。他的意图并不是恐吓这个黎姓管事,而是做出一副坦然淡定的样子,为自己等人无罪而开脱。但望着管家公眯缝的眼睛中精光隐现,似乎连这一层也轻易觉了。 “护卫军带来的就是你吧。”老管家自顾自地道,“来,跟我看,你是怎么完成挑战的。” 聂洋脸上维持着淡定而略有些愤懑的颜色,心中却是暗暗地替封尘捏了一把把汗。 “我不知道,我在台上和那两只水生兽打了一会,就想着劝他们不要打了。”封尘实话实道,“他们听懂了我的话,就停下来了。” 洋的心凉了半截。 “那两只怪物还是蛮通人性的。”封尘又补充道。 高个子以手覆面,宁愿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同伴。 老人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在思索他的话,又像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片刻的沉默后,他慢条斯理地:“大概……就只能是这样的解释了吧。” “唉?”在封尘出自断后路的辩驳时,聂洋臆想了许多种老者的反应,但却没想到他这样轻易地便信服了,“就这样了吗?我们没有嫌疑了吗?” “带你们回来的护卫大略地将擂台上的情况给我复述了一遍。”黎管家解释,“这孩子的手段和我们所知的‘作弊’手段并不相同,不过城主的意思是将所有可疑的人员都带进来,这才让老奴来确认一下你们。” “所以,这就行了?我们可以走了?”聂洋问道,就要站起来。 “你们还不能走。”老管家后退几步,拦住少年们想要出门的路径。 “还要怎么样?”洋不耐烦地。 “你们在比赛中,有没有看到过这个?”老奴将手缓缓地伸进长衫的袖口里,微微一顿,从里面摸索出一个药瓶来。 “解毒剂?”刚刚背熟了数本狩猎知识的封尘一眼便从高立的瓶口和深紫色的液色中认出了名目。 “这不是解毒剂。”聂洋也凑过来,“这东西比解毒剂的颜色要深一些,也浑浊得多……难道是变质了的劣品?” 万用的解毒剂是狩猎时常备的几种药品之一,它能够短时间内将任何有机毒素暂时性地转化成无害的成分。在溪谷中,封尘给洋用过的就是这种药剂的原始材料。这种草药榨成汁经过处理后会变成清澄透亮的紫色,极易辨认。 “这不是变质了的解毒药,也并不是猎人工会注册过,在市面上流通的任何一种狩猎用道具。”黎管家沉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玩意……怕是跟狩猎祭上作弊的手段有关吧?”封尘试探着问。(未完待续。) 179章 作弊法 “这就是我们查到的,猎人竞赛的作弊方法。WwW COM”黎管事沉着脸。 “这玩意有什么用?”封尘将眼睛凑过去,除了满眼的紫意之外,就只能看见漂浮在药液里的若有若无的絮状物,“增强猎人能力的吗?” “不,这是一种毒药。”老管家摇摇头。 两个少年登登地向后退了两步,避之唯恐不及:“毒药?” “我们还没有查明它的药理,因为缴获的数量有限,不够拿来分析。”管事继续解释,“不过从效果上来看,这是一种神经性的毒药,接触到怪物身体后,会让它们变得呆滞,失去逻辑性行为和复杂行为的能力。中了这种毒的怪物,连走路进食都做不到,只能勉强维持身体平衡。” “这玩意……可以让怪物变傻?”入印祭上大多数的项目都有着“禁止伤害怪物”或类似的条款,这种不留于表面的伤害性药剂正是想要取巧的猎人所需要的。 “不止是变傻这么简单。”老奴的眼睛眯缝的更厉害了,“一瓶这种东西,十分钟之内就会让怪物失去任何自主行动能力,比赛之后的怪物甚至要人抬着才能下场。不过四个时之内,它们的行动力就会恢复。” “非永久性损伤的药物,这不是没有触犯工会的条例嘛。”猎户一叉手。 “紧接着,它们就会开始攻击眼前的一切事物,直到体力耗尽而死。”一股冷意从黎管事的语气中弥漫出来,“猎人工会和我们的人中已经有数个重伤在突然袭击的怪物手下了,这也是我们注意到这种药品的原因。” “咕咚——”这是聂洋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种作弊手法其实很拙劣,将伪装成解毒药的药品带进去,装作不经意地投掷到怪物的身上,便可在三五分钟之后随意宰割失去了大半行动力的怪物,达成比赛要求的任何目标,悠哉地下场,皆大欢喜。怪物狂的后续效果远在几个时以后,即便它们病,于自己关系也不大了。 “裁判在上场前不是会检查狩猎道具吗?”聂洋,“既然知道它和普通解毒药的区别了,只要没收了就好了吧。” “没有那么简单。”管事回应,“猎人工会是允许自制道具的,强效的增强药剂,符合自己体质的药水——龙人和艾露族的体质与人类不同,人类之间的体质也不尽相同,我们不能要求同一种药剂适应所有的参赛选手,这是猎人工会明白规定了的条款。” “也就是,他们只要声称这是自家榨的汁,不管多么奇怪都可以带进赛场上去了?”洋这才知道猎人比赛中还有这么大的漏洞。 “开赛前让选手们喝一口不就好了?”封尘眼睛一亮,“这毕竟是毒药吧?” 听闻此言,黎管事拔出瓶塞,伸出胳膊,将药液滴了两滴在手臂上。 “喂喂!” “危险啊!” 老管家浑然不觉,他将药瓶盖塞紧,放回怀中,又悠然地将药浆在他那鸡皮般的胳膊上抹匀。 什么都没有生。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老管事叹气道,“这种东西,对人类似乎是无害的。” 两个少年和黎管家的表情都肃穆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家胳膊上的药液缓缓风干,只在手臂上留下一个淡紫色的印记。 少顷,聂洋缓缓地:“这种东西,在狩猎竞赛上可不只是‘有现’这么简单吧。” “没错。”老人也不遮掩,“截止刚才,城主府关放怪物的地方,已经生了多起怪物伤人的事件了。” “‘多起’是多少起?”封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低阶怪物中已经出现了过一百例狂的事件,领级别的怪物里也现了过十起。”老管家无不沉痛地,“领级别的怪物虽然被分开羁押,没有形成兽潮,但也损失了十余名城卫军才遏制住。” 关放比赛用怪物的地方分落在金羽城外的各处,一直以来都是猎人竞赛中城市防守的重中之重。毕竟那些猛兽们回归自己的生态后都是一方的霸主和骨干,将它们聚拢起来可以是把爆桶放进了卧室中,稍微出一点乱子也许就会引起灭顶之灾。 十头狂的领级怪物已经赶得上溪谷中兽潮形成最初两日的规模了,更别提还有过一个族群数量的低阶怪物。关押怪物的城卫军几乎是独自消化了一整个型兽潮的威力,造成的损失可想而知。一想到自己刚刚还在可能随时被怪物冲击的城市中进行比赛,封尘就感觉鸡皮疙瘩不停地冒出来。 “恕我冒昧……”聂洋从黎管事的述中读出了更加深层的意思:“大规模的作弊、岌岌可危的怪物存放点、猎人竞赛被影响到这种程度,这些事情应该都是你们狩猎祭委员会内部的机密,属于贸然传出去就会出大问题的级别吧?” “是这样的。”老人点头称是。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东西?”聂洋目光灼灼,“我们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见习猎人吧?” “你们可不普通,聂家的孩子。”老人脸上的皱褶变换了几种形态,“正常的队可没办法全员都完美地通过入印祭的考核。” “我们……不是还有一半人失败了吗?”洋试图掩饰道。 “算了吧,老奴我在你们被带来的第一时间就查出你们的来历了。”管事摆摆手,“溪谷训练营的少年,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两个在猎场中搅风搅雨,减少了兽潮三分之一规模的见习生吧?” “嘿嘿……”封尘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就算是默认了。 “你们两个——你们这个队,对于猎人工会来都是特殊的存在。”黎管家用郑重其事的语气道,“在安菲尼斯的看管下,相信你们也不会接触那些邪门歪道,护卫军请你们来只是一场误会,我替他们的鲁莽向你们道歉。” “城主府还真是挺‘擅长’制造这种误会的。”聂洋话中带刺道。 “不过,当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后,老奴便向城主大人请示了一下,”管家似乎并不在意少年对他的屡次不敬,“我代表城主府,想请你们帮我们一个忙。” “堂堂城主府,为什么需要我们见习生来帮忙?”封尘不解。 “其间的原因与你们关系不大,你们只需要知道,在事成之后,城主府可以提供给你们什么就好了。”老管家单刀直入地,似乎对此类事情驾轻就熟。(未完待续。) 180章 小间谍 “所以你们就答应了?”贾晓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回到居所后少年稍微歇息了一会,又吃掉了大量的零食,总算把耗费的体力给补回来了。 WwWCOM “他们让我回来想一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封尘,“看他坦荡的样子,好像也并不在意我们会告知安菲教官。” “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某些邪恶的交易一样。”熊不二还躺在床上,大个子在训练营中受伤的次数是所有人里最多的,少年貌似已经习惯不能动弹的处境了。 在城主府逗留了一个时,封尘和洋就被送他们来的护卫兵妥妥帖帖地护送回来了,以甲覆面的卫兵临走时还塞给他一瓶伤药,药瓶上雕饰着城主府特有的花纹,让猎户哭笑不得。 “不过是让我们进一步调查有关‘狂躁剂’的事情罢了,并没有什么违背猎人荣耀的行为。”聂洋无所谓地道,“更何况那是城主府啊,如果他想要找我们的麻烦的话,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狂躁剂”是聂洋给那种紫色的毒药所起的名字,幽紫而暴戾的药物正适合这样的名字。 “而且那个老管家也过了,让我们尽力而为就好,若是遇到危险可以自行决断。至少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 “不过为什么是‘我们’?”申屠妙玲也做出了和洋一样的疑问,“这个城市中有能力调查此事的猎人数不胜数,但并不包括我们几个。就算在参与比赛的见习猎人中,我们也只不过是泯然众人的几千分之一而已。城主府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拉拢我们这股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冒着泄露这等丑闻的危险。” “他知道我们。”洋一耸肩,“我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底细。”高个子摇摇头,“好像我们见到的每个大人物都清楚我们的来历一样。” 封尘回想起老管家在提及安菲尼斯和溪谷狩猎场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怀疑,仿佛这个老人早就笃定了他们的身份一样。就连猎户的原住民户籍和聂洋的军方身份也都被他一口叫破。这个世界的信息是掌握在那些大人物手中的,封尘等人想凭借自己的箴口不语来保护自己,只不过是痴人梦罢了。 在场的人各自沉默了一阵,贾晓开口道,“就算是城主府手眼通,能在短时间内查明我们每一个人的过往,但这和他们要我们帮的忙关系也并不大。”他正色,“他尽可以用我们在比赛中假冒身份一事来威胁我们——虽然我不觉得那样的老家伙愿意对我们这些见习生这样做。但我们只是见习猎人,甚至才经历了不足两个月的训练,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参与到这等事件中。我们就算拼尽性命,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如你们所的,这种狩猎用药品在市面上大量流通,那它必然有着自己的原料来源、生产工坊、交易渠道和组织机构。不是随便两个人开出一种奇奇怪怪的液体就能卖得出去的。”商人贾晓自耳濡目染,对一种商路的各个基本的组成部分都大致了然,“能够在狩猎祭开始的两三日之内,将这种破坏比赛平衡的药物突然流入这么广泛的猎人群体中,这个组织的力量显然不容觑。”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同伴,“而我们要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头扎入这滩浑水中去。我们除了这种液体的性状和效果之外,对这些事情的内幕一无所知,更不要提我们根本就没有此类的经验了。在我看来,手握着全城资源的猎人工会和城主府自己才是调查这次事件的最佳人选不是吗?” 封尘道:“在那个管家向我们提议的时候,洋也这样问过。”他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在回忆那个老人曾经过的话,“他通过常规手段的调查,自有城主府全权查办,但是有一个地方是狩猎祭委员会也无法插手的。” “挑战祭……现场?”申屠妙玲突然明白了过来。 挑战祭是狩猎祭的第二阶段,在最初的祭典中获胜拿到狩猎印的猎人们,都将被送往一个全新的猎场进行最终的比赛。在这个比赛之中,无论是猎人工会还是城主府都不得参与到挑战委托的进程中去,整个过程相当于几百个优秀猎人被人为地“遗弃”在那个猎场,只有委托达成或者全员失败后才会进行救援与收容。 “狩猎祭委员会怀疑……已经有猎人成功地瞒住了裁判的耳目,获得了挑战祭的资格?”贾晓的后颈冒起了丝丝的凉风,“这……已经算是大的事了吧。” 猎人荣耀是新旧两个大6猎人的立身之本,是猎人生存和行动的基本信条。狩猎祭则是猎人荣耀的集中体现,若是参与挑战祭的人中出现了坏疽,对整个金羽城甚至猎人工会都是一种抹黑。 “城主府让我们所帮的忙,确实是在挑战祭上留意举止怪异的猎人,若是他们之中有谁使用了‘狂躁剂’,我们便可以直接通过特殊的通讯方式向城主府汇报。”封尘,“不需要接触,不需要对抗,只是观察和汇报就可以了。” “就算是狩猎祭委员会在赛场上安插的眼线吧。”洋附和着点点头 “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们?”熊不二,“若是让我去干掉那些败坏猎人名声的家伙,我倒是乐意,但在那么大个猎场上,一边要参加比赛,一边还要留意哪些人从兜里掏出过那玩意……我可是做不来。况且,我们第一场才刚刚比完,还不能确认是否能稳妥地进入挑战祭吧。” 能够确认参与挑战祭的猎人中,不乏有擅长寻索追踪的好手,于情于理这件事情都轮不到封尘等人,这也是聂洋和猎户两人疑惑至今的地方。 至于第二个问题,两个自城主府走了一遭的少年却是对望一眼,得意地一笑:“这一点我们不用担心了,截止今的比赛结束,整个赛场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完成挑战的见习猎人不过五十个,这个数字还要算上作弊后暂时没有被抓到的渣滓们。即便后面还有两的比赛,我们五个全员进入挑战祭也已经如同探囊取物了。” “我们是精英。”封尘带着激动的眼神看着众人,“这是那个老管家,狩猎祭委员会的一把手亲自给我听的。” “还有一个最紧要的问题。”申屠妙玲,“你再一遍,城主府会提供给我们什么?”(未完待续。) 181章 不光彩 城主府内府,一间书房门口。Ww WCOM 黎管事的手几次想要敲开书房的门,却又无言地放下。 老人佝偻着身体在房门外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黎叔叔,有什么事吗?”房门内,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来。 “没什么……只是想向您汇报一下紫色毒药一案的最新进展。”听到门内的声音,老人停下脚步,转身过来。尽管没人看着,老管家还是习惯性地朝着门内鞠了一躬。 “你……见过那两个孩子了?”门内的声音问道。 “按您的做了。”老人的腰身屈得更低了,“不过,老奴有一事不明。” “但无妨。” “这件案子有那么多的突破口,为什么您对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却要亲口布置呢?”黎管事不解,“在老奴看来,这二人顶多算是一步闲棋罢了,若是无法处理那些身份敏感的少年和他们背后的关系,或许还会变成一着臭棋……” 门后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却是哈哈地笑了起来:“整个城主府里,也就只有黎叔能够这样评价我的安排了。” “不敢。”老奴愈地恭谨了。 “我想要拉拢的,并不是这些孩子,他们再出色,最多也只能做我们在赛场之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线罢了。”房内的人解释道,“这样的工作,随意一只在其间工作的救援艾露都能做到。” “你是……想要借他们的关系,将‘黑星双子’也牵扯到事件中来?”老人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实力强劲的助力并不多见。”含糊的声音没有否认,“若我们直接向他提出请求,可能要付出很大代价,那只艾露也并不一定会帮我们这个忙。而根据溪谷中黑星双子的所作所为来看,不知为什么,他们对这队少年非常用心,这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优势。” “是啊,那只艾露对这些少年在意的程度不亚于当年他的学生们。”老者也附和道,“不过我们这样做并不光彩,会不会落人口实?” “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书房内的人笃定地,“况且,黎叔你也知道,城主府的近况并不好,我们得把握住每一个助力,无论要用到任何方法。” 任何方法当然也包括见不得光的方法,将三个仍未经手过猎人工作的孩子卷入这个深浅未知的事件中,门后的人自己却丝毫不觉得过意不去。 管家朝着门板再施一礼:“城主大人……还是没有回来吗?” 漫长的沉默,几乎都让老人以为门后的人离开了。 “那是城主自己的事,我们只要在这座府邸没有主人的时候,安排好它的运转就行了。”门后的声音显得有些艰涩。 “这一点老奴也知道。”黎管事眯起眼睛,“不过这里是城主府,终究还是需要一个城主来主事的,有些事情,连您都无法决断。” “这我知道。”书房内的声音淡漠地,“我会想办法联系他,没什么事的话,黎叔就去休息吧。” ………… 封尘握着他胸口的黑色石片,这枚东西在比赛时被水生兽击中,险些掉落佚亡,好在挂饰的绳子比较结实,最终只落得被自己的血水浸透,眼下刚刚被自己洗干净。 “哎呀……”少年的指尖抚摸着它的一侧那一道显眼的裂痕,“还是被水生兽划破了吗……” “这是什么?”贾晓凑上前来问。 比赛结束,五人队难得地可以修整一两,熊不二的伤势大概还要养三才好,假子只是战得脱力,入夜时分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在雪山里捡的石片,老爹给我拿来当护身符用,没想到被怪物打坏了。”猎户无不惋惜地。 贾晓接过来,对着月光仔细打量着石片中间的细的裂痕:“不碍事的,还很结实。”他四下摩挲了一下,“这东西是什么材料的?摸上去挺暖和,兴许是块宝贝。” “只是个纪念罢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爹当年在村子中,出到三个铜币也没有人买,这才便宜了我。” 贾晓随意地将挂坠扔回到封尘的手上,挨着他坐下来:“看来这个护符确实将你保护得不错,你在赛场上的事迹已经传扬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沙丘训练营的单手剑猎人已经在街坊中出名了?” “什么?”封尘指着自己的鼻子,“那个什么鬼单手剑猎人,指的是我吗?” 贾晓笑而不语。 猎户下了赛场后便直奔城主府而去,回路也是被两个护卫亲自送回来的,没有机会听见街头巷尾的议论。事实上,他在擂台上一声大喊镇住两个水生兽的事迹已经和“皇家狩猎队参与比赛”、“某三星猎人在擂台上被怪物咬掉裤子”一起传遍大街巷了。越是玄乎的比赛过程就越是能在追求猎奇的民众中传扬开去,甚至后来都有“猎人先祖附身见习生,只凭意志就让怪物屈服”的桥段出现。 “要附身也是狩猎之神吧……”封尘尴尬地挠挠头,“我可不认识什么猎人先祖。” “所以,你那个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贾晓问,“洋你可以听懂兽语,是真的吗?” “我也不能确定。”封尘尽量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与其是交流,不如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就好像隔着一层纱读它们的唇形一样,或者比这更隐晦和原始,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的一种……联系。” “这么,你也是龙人咯?”贾晓凑的更近了些,“像这种血脉精神之类的联系,只有龙人才会有吧?” “不,当然不是。”猎户连连摆手,“如果我有龙族血统的话,我那喜欢显摆的老爹早就把它传遍全村了。我老爹和妈妈都只是普通的村民而已,至少就我所知,除了村长麦格尼尼和卢修之外,我再也不认识什么龙人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村子里已经出现过了一个龙人族,再出现一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贾晓眼中的异样一闪而逝。 “卢修和我们不一样的,”封尘知道他的是先前给同伴们见过的大马,“从时候起我们就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不同。” “那你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贾晓问。 “我宁愿把它当成猎神的馈赠。”猎户虔诚地。 “我是认真的,等到安菲教官外出回来之后,你一定要和他明此事。”假子认真地,“顺便还有城主府给我们的提议。” 不可控制的力量和情况总是危险的,贾晓对这个自己从训练营之初就交好的伙伴分外在意。 “我会的。”封尘点头道,“不过,我也是认真的。”(未完待续。) 182章 再换装 对于安菲尼斯这个神龙见的教官来,三两头玩失踪已经是常事了。 Ww WCOM等不到教官的进一步指示,四个少年也只能在院子中维持着先前的训练。在工会负责跟进伤患猎人的艾露族给熊不二上了第三次药以后,大熊也回归了训练的队伍中。 这期间,卢修来拜访过封尘众人一次,封尘本以为特异种的龙人族连自己的血脉都不甚清楚,更别提给猎户甄别血脉了。没想到卢修在听到了封尘对“通兽语”的能力描述之后面色一肃,认真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是哪里来的,不过想来应该不是龙人。龙人族的血脉有统一的特性,在遇到龙族或同为龙人的同伴时能够产生共鸣——虽然我无法形容那种共鸣是什么感觉,但假若你是龙人,我必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现在你的血脉没有反应?” “我也勉强算是龙人吧。”大马揉着脸道,“如果你真有和我一样的血脉,那早在我们还是屁孩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知道了。” 得到了同乡的评判后,封尘既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不自觉地转移了话题和卢修闲聊了起来。大个子貌似也顺利地进入了挑战祭之中。他的比赛被放在最后——各个执事甄选的特选猎人都在那一日。大马声称,在那一日的比赛中,有过七十名见习生在十分钟内完成了挑战。这让院内的众人对特选猎人的总体实力又提高了一个预期。 “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怪物战斗,感觉还不赖。”在提到这些事务的时候,卢修罕见地笑了笑。 “呐,是不是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熊不二见过了卢修龙人神奇的血脉后,已经自动地和他熟络了起来。 “倒是没有。”大个子挠着脑袋,“就是觉得……他们并不强。” 卢修的战斗过程和封尘如出一辙——或者只有顺序变动了一下。少年上台的第一刻就将气势放了出来,两只怪物被吓得战斗力大减,脚下像筛糠一样哆嗦着,勉强维持战力。卢修用莫林随便给他用的大剑左劈右砍,轻易地便将两只怪物分开到擂台的两侧。怪物在无时不在的威压和厚重的大剑下吃尽了苦头,便再也不愿进攻了。 “这还真是……符合龙人的战斗方式啊。”大个子讲述的时候没加修饰,但众人也能从中听出少年的强大和豪气。封尘的心中浮现出复杂的感觉,自己少年的玩伴转瞬之间已经变得这么强大了,他不上是羡慕还是欣慰。卢修的成长虽然有自身血脉的原因,但特选猎人的教导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没有莫林执事长,大个子或许至今还是生活在雪林村中,见到怪物就会狂吼着昏过去的少年。 猎人工会,越是靠近它,就越觉得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进到里面的人,既有西戍部那样早夭的烈士,也有特选出来的强大而高贵的猎人,还有溪谷训练营这样徘徊在夹缝地带的异种,但更多的却是集散于工会门前的普通猎人,他们是构成这个庞然大物的细胞,很难是猎人工会成就了猎人,还是无数猎人成就了猎人工会的权威。 不过像封尘这个年纪的少年,思维很难触及到猎人工会的本质。即将到来的挑战祭,城主府的隐秘请求,自身显露出来的奇怪能力,以及压在他身上的雪林村的未来,这些才是猎户心头最明显而沉郁的阴云。 不过好在一日之后,封尘便从这些阴云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安菲尼斯和罗平阳自院中离开了整整四日,并不是因为他们口中的私事,而是为了回一趟溪谷。 兽潮结束之后,驻扎的猎人当即就对溪谷地区进行了全面的清扫,在其间现了被洋和封尘干掉的两只彩鸟尸体。同样找到的还有安菲尼斯一行人从溪谷中闯出来时击杀的各个大怪物。这些怪物的尸骸和兽潮前线击杀的怪物尸体放在一起,由工会派遣的专门猎人做了防腐处理,打算等到后续事情结束之后统一分配报酬。 猎人工会的委托中,报酬金只能算是收入的一部分,而在委托中击杀怪物所获得的素材也是相当的一部分利润。这些素材不但可以售卖,有的还能做成猎人的装备,直接提升猎人的实力,在这样大型的委托中,怪物素材的分配是最重要的环节。 黑星双子带着六星猎人的徽章和莫林签字的委托报告,去到溪谷里工会猎人建立的临时营地中,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打秋风。 洋和封尘虽然没有以书面的形式确认参与兽潮的委托,但他们事实上对委托的达成做出了贡献——而且是非常大的贡献。按照工会的委托参与条例,秉承着猎人的荣耀,这样的猎人也是要被付给报酬的。这些报酬通常都是他们书面参与委托应得报酬的一半以上。 根据工会评估的战损数量,两个见习猎人让工会减少了三分之一的损失。在经过一系列的计算以后,安菲尼斯可以肯定,他们二人至少要拿到全部怪物素材的十分之一和二百余枚金币。 猎人队伍在几日的兽潮中击杀了近百十只怪物,其中有将近五十之都是领级以上。五只领级怪物的全身素材可不是数量。参与过正面战斗的负责人安德烈离开了营地,负责委托收尾工作的负责人并不愿意将大笔的素材分给无名无姓的见习猎人。 直到安菲尼斯抛出自己的六星徽章之前。 两个传奇猎人甚至雇了一艘运输飞空艇,才将十余头怪物的素材一起带回来——教官将报酬金也自作主张地换成了怪物的素材,当然,换算的价格也是老艾露了算的。 时隔多日,溪谷训练营的众人再次体会到了站在怪物的素材堆上的感觉。当工人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尸骸从飞艇上卸到起降坪时,少年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可闻了。这些素材在工会猎人的精心保管下,还保留着生前的样态。尸体的血水被控干,骨骼、鳞片、功能性内脏和其它重要的器官被重点保存了下来,这一座山就是十余头怪物的全部精华。 “这些都是属于我们的?”聂洋不敢相信地。 “我在临走前或许还暗示了他们几句,让清点数目的猎人额外‘供奉’了我两只完整度较高的6行龙尸体。”艾露猫丝毫不以自己的所做为耻,“不过你的没错,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你们应得的。” “这些要卖了,得有多少钱啊。”贾晓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商人的本质被隐隐地勾了起来。 “不要乱讲,这些东西可不能用来卖。”申屠妙玲欣喜地抚摸着一只鸟龙种轻盈而笔直的骨头,这些素材最适宜制作箭矢,“挑战祭就要到了,我们应该拿这些素材重新制作一套装备。” “我们要有新的装备了?”熊不二整个人都燃起来了,他的铠甲在先前的比赛中已经残破不堪,鬼狩蛛的制品也有些跟不上他战斗的需要了,少年的装备急需一次大型的换血。 “没错,”安菲尼斯早已知晓学生们出众的成绩,“挑战祭上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一套更好的装备总会成为你们的助力。” “你们的实力足以驾驭更高阶段的装备。”罗平阳道,“挑战祭开始还有一周时间,明我们就要动身去订做装备了。”(未完待续。) 183章 铸造师 金羽城中坐落着几十家规模各异的铸造工坊,其中有一半都是蓝金商会的所有,为其制造源源不断的飞空艇零件,以保养它停在起降坪上的巨大运输艇,而剩下的则要为全城的猎人提供装备的打造、强化和修理的服务。WwWCOM 城市中有近万名常驻猎人,见习生和游历的自由猎人则只多不少,每日光是装备的维护就会有几十上百单生意,因此城市中的工坊总是保持着紧张而忙碌的工作状态。特别是每年的十一月——参加狩猎祭的猎人会将存了一年的钱和装备拿出来,打造一套平时都舍不得穿的猎装,以期待自己能在赛场上大放异彩。在这个时期,甚至那些平日里只接受飞空艇备件订单的大型工坊,也不介意接一些散碎的单子。冬日里飞空艇大都处于停滞状态,维护和改装需要的配件不多,在这个特殊时期,有时这些额外的收益还要过飞艇工坊主业的收入。 总而言之,十一月就是金羽城铸造工坊们的春。 “您要带我们去的是哪一家?”贾晓问道。 “一定是某个龙人铸造师的店吧。”熊不二一脸向往地,传奇猎人选择的装备制造之处想必也不会平凡。 “龙族工匠的作品确实质量上乘,老老师和我也认识一些。”罗平阳解释,“不过他们普遍都太过追求品质,有的时候一柄武器要半个多月才能做好,我们时间不够。况且,你们所需要的武装仍旧属于‘低阶’的装备,也没有必要花费额外的财力和时间去追求那微不足道的提升。” “不还是因为没有钱嘛。”聂洋嘟囔。两个教官的财政状况比他们所想的要差太多——这个情况从当初他们为自己等人租下那间破败的院就可见一斑。两个传奇猎人凭借名头随便接一个短期委托,就能赚的盆满钵满,真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过活至今,才落得如此落魄的。 “我们要去的这家工坊主和罗有旧,运气好的话不需要付多少费用。”安菲尼斯走在前面,明显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才,“但是你们放心,装备的质量是不容置疑的。” 少顷,安菲尼斯在一间门店外驻足。 “我们到了。”罗平阳。 “好奇怪,这是……鱼肉的味道吗?”封尘的鼻翼开合了几下,**便生了出来,“才刚过晌午,铁匠铺就要歇业吃饭了?” “不……这儿本来就是一家餐馆。”聂洋指着头顶上写着“猎人味道”的牌匾道。 “这家猎人味道的拥有者,早年也是个猎人,退休后在此地开了间馆子。”老猎人,“店家的老板曾经得到过龙人族的指点,铸造手段相比一般的人类工匠要高出不少。” “我们要在饭馆打装备?”封尘一惊一乍地。 “只要它不是用做菜的炉子打铁就好……我可不想自己的装备上永远带着一股油烟味。”熊不二低声。饭馆顶棚的烟囱上还飘着袅袅的炊烟,很难想象到这家仅售些家常菜的馆子里会产出精品的装备。 来这间店里吃饭的,多半也是停留此地等待制作武器装备的猎人。食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后厨的更后方——那里叮叮当当的响声自从少年们进来时就没有停过,炒菜当然不会出这样金铁交鸣的声音。 “伙计,有客人了!”前台上,一只大肚子的艾露猫正在打盹,听见有脚步声便睁开半只眼睛,大声吼着让厮来招待。 “客观,是吃饭还是锻造?”不远处的矮青年正在用抹布和桌子上的污渍战斗,听见前台的喊声便麻利地站到了安菲尼斯面前问 “我是来见你们老板的。”安菲尼斯。 “诸位一定是老板的朋友吧,”厮朝着后厨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我们老板正忙着呢,狩猎祭以来订单太多,这会怕是腾不出手来,大伙要么等一会,吃点东西垫垫肚?” “这种靠着饭馆撑起来的工作坊,居然还有顾客?”聂洋诧异地,声音收只让四个同伴听清。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老板看来确实有些本事。”贾晓点点头。 “不用了。”老艾露摆摆手,“你们这的伙食我就敬谢不敏了,不过你去告诉你们老板,就罗平阳来访,请快一点出——” “轰隆!”话音未落,厨房的深处便出了一道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响动和沉重的脚步声,好像一头脱笼的凶兽闻到血腥气,朝着前厅赶来了一样。 “罗罗来了?” 大得夸张的声音震的桌子上的碗筷都微微地移了位置,封尘的耳朵被震得生疼,恍惚中分辨出似乎是个女子的声音。 “罗罗跑去哪里了?” 出现在见习生们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火辣的女人,三十余岁的女人就像一朵盛极的牡丹,一双柳叶眉不笑自媚,一对修长强健的大腿甚至高过了安菲尼斯的头顶。这副好体态若是在士族圈子中,不需如何费力便能博得个衣食无忧,然而在少年们的面前,它却被遮罩在锻造用的隔热袍和围裙之后。 女子的手中持着打造用的砧锤,脸上还带着烟熏留下的黑灰色污渍,身上也是黑灰满满,甚是狼狈,然而配上她的生媚态,却多了一分异样的神韵。 “罗教官吗?他在……”聂洋反手一指,一回头,却现本来站在自己身后的黑氅猎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刚刚还在这的。” “哼,罗罗就只会躲着我。”女人叉起腰,换上了一副气鼓鼓的神情,眼中却是没有一点怒意,声音也减到了正常的水平。封尘咂咂嘴,很难想象刚刚兽啸龙吟般的嗓音出自于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身上。 “门口,房顶上。”前台上的坐着的艾露再次睁开半只眼睛,耳朵前后动了动道。 “谢啦!劳伦斯!”女人抬手一招呼,留下一句话便夺门而出,留下一群不知所以的看客和见习猎人们。 “教官,这个女人是罗教官的姘头?”看着女人一闪即逝的背影,熊不二低声向艾露问道。 “你她和罗教官有旧,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旧’。”黑氅猎人从来不苟言笑,没想到在这深街里巷还留下过这等风流债,贾晓一脸黑线地感慨。 “声些,这女人就是我的铸造师,被她听去了,心在制作铠甲的铁锭里给你们掺炉灰。”艾露猫食指顶在兔唇上,脸上却带着为老不尊的笑意。 “要她来给我们造装备?”封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哗啦——”店门前的牌匾倏地掉了下来,木屑纷飞,溅了满地。 叫劳伦斯的艾露猫听见巨响睁开半只眼睛确认了一下情况,而后又见怪不怪地重新闭了回去。 跑堂的厮一见就是新雇来的,还未见过老板惹出过这等阵仗,嘴巴张得老大,喃喃地感叹着:“妈呀……”(未完待续。) 184章 义兄妹 两道身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准确地,其一是跳了下来,另一个黑色的身影则是仓皇地滚落了下来。 Ww WCOM罗平阳以六星猎人的身体素质,在掉下来的第一瞬间便调整好了身形,单膝跪地,咔嚓一下跪在木匾的“味”字上,将本已破烂不堪的招牌当中折断。他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背后的黑氅,脚下却悄悄后退着,转身欲跑。 刚退出两步,黑氅猎人便无奈地转过身来,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披风——铸造师尽管生的再怎么如花似玉,但常年持兵抓铁,烟熏火烤,一双玉手早已摧残得和男子无异。 “放开。”老猎人脸色一红,不适地扭了扭身子。 紧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女人弃了手中的大锤,两只藕臂便环上了罗平阳的脖子。 “你若再迟些回来,我就弃了这家店铺,去你的老家,把你老房子烧了。”女人对罗平阳耳语道。 是耳语,但女人的声音本就出奇地大,在屋内的人隐隐约约地却能听清,这让一众食客和见习猎人们更加尴尬了。 “都有房子了,这铁定是姘头无疑了吧。”就连一向只醉心于战斗的熊不二,此刻也露出了揶揄的表情来。 “看这情况,不准还是单相思呐!”聂洋已经抱着双手,俨然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罗平阳已经进到室内来了,不过身后本该挂着黑氅的位置,现在却挂着一个妖娆多姿的女人,店主人的身上还沾着铁屑和炉灰,随着老猎人的走动,这些细屑纷纷沾到了他的身上。 “轻兰是我的妹妹。”黑氅猎人沉声道。 膀大腰圆的罗平阳居然有一个体态婀娜的妹妹,相比女人是他的相好来,这更是一记重磅爆弹。封尘抬头打量了一下罗教官的身形,又快地瞟了一眼被黑星双子之躯从身上扯下来的轻兰,摇摇头:“感觉……好像哪里都不像。” “当然不像了。”叫轻兰的阿姨——或者称之为大姐姐更加恰当——道,“我和罗罗是同一个孤儿营出身,而后又被同一家人收养,这才以姐弟相称的。” “是兄妹。”罗平阳纠正道。 “罗罗是兄妹,那就是兄妹吧。”轻兰眯起眼睛,笑靥炫得封尘一阵头晕脑胀,“罗罗要在这里住下吗?” 老猎人叹了一口气,不再与她争辩,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罗平阳从到大都没有什么办法,他硬着头皮道:“我在城里有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就和学生们一起住。” “学生?”罗轻兰疑惑地看了一眼五个见习猎人,“罗罗居然还有教书育人的赋。” “不要再用那个奇怪的称呼了……”老猎人背脊上汗毛竖立,“这是老师的学生,我当然也要出一份力。” “诶?当初我要和你一起注册一个训练营,你都不愿意,为什么现在却要跟这个老头子一起训练学生啊?”女人像个大孩子一样朝着罗平阳起了脾气。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罗教官背过身去,他已经开始后悔来找轻兰代为帮忙了,和这个粘人的妹妹在一起,自己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这件事情我听罗起过,那女孩想强迫每一个收上来的学生都改姓罗,不然就取消他们的训练资格,罗没辙,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注销了那个营地。”安菲尼斯在一旁嘿嘿一笑,将两人的黑历史低声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古训还过,要爱生如子,学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跟你的姓氏啊?”女人的脸上突然变得嫣红,“更何况,我不能和罗罗生孩子,还不能和你一起养一个吗?” “咳咳——”安菲尼斯一口气没喘上来,拍着后背不断地咳嗽着,一边掩饰道,“老啦,嗓子都坏了。” “你再敢一句……”罗平阳终于受不了了,低声朝着妹妹威胁道,“我和老师就去找别家工坊制作武具,再也不回来了,那老房子你愿意拆就拆了吧,里面的东西也早就被你扔干净了吧。” “别别!罗罗!”一看哥哥真的怒了,轻兰声音更了,她拉着教官结实的手臂,嚅嗫着,“都听你的,不要再走了……” “不闹了?”罗平阳声音里还带着怒意。 “不闹了。”女人低下头。 “不再那么称呼我了?” “哥哥……”轻兰听话地。 “那你把手从我胳膊上放开……” 妹妹又趁机在老猎人的身上拱了拱,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双手,但眼睛仍然水汪汪地望着这个久别未见的兄长,瞳仁中浓情似水:“哥你这次来是做什么?又要组织探索队吗?” “不,我不是来出任务的,”见妹妹已经从初见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罗平阳才道,“如你所见,我来给我的学生们弄些装备。” “狩猎祭的装备吧,”轻兰一副了然的表情,“最近接到的也尽都是这样的单子,是要不开刃的武器和加重的防具吗?” 这二者都是为入印祭所准备的,武器无刃,对怪物的伤害便会少些,防具加重,便能多扛几次怪物的攻击。入印祭之初多的是在装备上做文章的低阶猎人,对于他们而言,每多一分也许就是几百名的区别。 “我们的入印祭比赛已经结束了。”聂洋插嘴,“来这里是要给挑战祭做准备。” “哟!年纪不大,口气倒不。”轻兰对待其它人便没有对待兄长这样言听计从了,“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能进入挑战祭啊?” “狩猎祭委员会的老大亲口的算不算?”封尘心中暗想道,不过却被黑氅猎人抢先:“这就不需要你关心了,帮我做好他们五个孩子的全身铠甲和武器,就当帮我一个忙。” “当然可以!”哥哥亲口送了一个人情,轻兰像孩子一般兴奋了起来,“劳伦斯,吩咐后厨,将正在打造的那几块废铜烂铁都停掉,我要给罗罗……哦不不……给哥哥造装备啦!” “所以她真的是在厨房里打造的吗?”申屠妙玲看着正满地寻找自己的锻造锤的女人,低声自语,“也真是放荡不羁。” 吧台上的艾露听闻,在众人面前第三次睁开半只眼睛,有气无力地喊道:“后面的家伙们,风箱都停了吧!老板有新单子了!赔本的!”这几声喊叫比罗轻兰最初的吩咐声音都要,也不知后厨的学徒们有没有听见。 “不用这么急。”罗平阳摆手道,“怪物素材还在工会起降坪外的仓库里,你得跟我们一块去看。”(未完待续。) 185章 乌龟壳 “大怪鸟的躯干一副——颈部以上丢失,部分鳞片损坏,勉强还能做一副甲胄。 WwWCOM”工匠毕竟是工匠,在涉及到怪物的素材时,火辣妩媚的罗轻兰也认真了起来。她拿着一副纸笔,正记录着仓库里各个尸骸的完好情况和可用素材,“话,为什么都是些低阶的怪物啊?这些下等货色,我店里的学徒就可以做出来。” “他们还是些见习生,暂时不要接触太过高级的武具为好。”安菲尼斯撸着自己的胡须,“而且这次的挑战祭对这些孩子们尤为重要,装备我们一定要同阶之中最好的,所以罗才推荐我来找了你。” 搬出哥哥似乎比任何恭维都要好用,罗轻兰的脸马上笑成了一朵花:“那当然,我店里的那些笨手笨脚的学徒怎么能用来做罗罗学生的装备呢?那些纸糊泥浆的防具我可不舍得给这些孩子用。你们放心吧,这座城市里除了那些慢的要死的龙人族老家伙,在中低阶武具的制作上没有人敢跟我叫板。” “不过……”轻兰话锋一转,“五套完整的铠具和武器可不是数目,做完了这些,哥哥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我没有钱。”罗平阳窘迫道。 “轻兰不要你的钱!”女人嗔怪道,“你是我哥哥,又不是那些五大三粗,满口秽语的猎人。” 好吧,罗平阳就算放到全体猎人之中,也已经算是尤其高大的类型了。 “那你要什么?” “不如……你来我的店里当老板吧。”轻兰眼珠一转,“我跟劳伦斯一,我当二老板,让他当三老板,你来当大老板,怎么样?” 黑氅猎人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随后为难地:“不行,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那……至少下一次离开前,你要先知会我一声好吗?”女人幽怨地道,“上一次我的饭菜刚做好你就离开了,我慌了神,还以为你在饭桌上被人掳走了呢。” “这女孩打造的手艺却是一流,只不过做菜的手艺就……怎么呢,威力堪比她打造的武器吧……”安菲尼斯在一旁低声对五个少年,“总之那一桌菜我和罗都没敢动,只能先从后门溜了。” “这一对兄妹果真奇葩。”洋在心中暗道,“不过不管怎么看,这妹妹对哥哥却有着掩都掩不住的别的什么意思,不知已经年过四十的罗平阳会怎样处理。” “或许他也无法处理吧,这才时刻躲着自己的妹妹。强大如黑星双子之躯,也有自己无法解决的难关。” “好吧。”罗平阳只能点头应允轻兰的条件,不知是为制作武具的请求所迫还是真的感到有些愧疚。 罗姑娘这才美滋滋地转过脸来,迈动着修长的大腿走到一众见习猎人面前:“十只怪物的素材打造你们几个鬼的全套装备确实是绰绰有余了,不过罗罗要最好的,我得听听你们想要怎样的装备,才能规划素材的使用。” “想要怎样?当然是越强越好咯!”熊不二第一个扯着嗓子喊道。 “你这孩子,话不过大脑。”女人用看外行人的眼神望着大熊,“想要最强的装备的话,去邓德马尔啊,那里的猎人工会总部有一整套古龙素材制造的装备,只要你穿上它之后没有疯的话,那装备就是你的了。” 除了古龙那近乎通神的素材以外,大6上的大多数怪物素材都具有各自的特性,同样的也具备各式各样的缺点:沉重而坚硬的素材做成装备后,虽在防御上会强上一些,但一定会降低猎人的灵活性;轻盈的素材制成武器,虽能提高攻击度,但杀伤力便会略有降低。虽然更高级的素材在各方面都会强于低阶的地摊货,但一种材质的倾向性却是每一种材料都具备的。 安菲尼斯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选择战利品的时候尽量带走了种类和特性都有不同的十余具怪物尸骸,这些素材足够满足绝大部分低阶猎人对装备的需求了。导致初见这种阵仗的时候,罗轻兰都暗暗地咂舌——想当初她在做一星猎人的时候,只能有什么用什么,偶尔凑足了素材,还要面临没钱支付铸造费的窘境,这才催生了她学习铸造术的愿望。这些家伙何德何能,能在见习期间就享受到传猎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既然这样的话,我要一套侧重防御力的防具。”熊不二思索了一下道,“铠甲要加厚加重,盾牌面积要大一些,盾翼可以做薄一点,必要的时候还能拿来当劈砍武器用。” “你这是要把自己打造成乌龟吗?”洋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还是你使枪的技术已经退步了?” “哼,我就算用制式的长枪打出的伤害也比你大。”大熊颐气跋扈地,“况且就算这是个龟壳,到了猎场上你也得乖乖地躲到我的身后来。” 熊不二家是以长枪重剑为标准配置的自由猎人家族,这一族的人都崇尚以重武器打出的暴力伤害。然而队友们看的真切,大熊在选择装备的时候却是放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强攻能力,转而专顾了防守。遥想院训练的时候,安菲尼斯也曾刻意地引导过他的用盾技巧,眼下这种选择当然有教官的建议在里面。不过少年的选择权最终还是在自己,队伍中仅有他一个人拥有和怪物正面相持的能力,大熊八成是顾及到了这一点,视团队作用高过个人战力,才有了当下的选择。 “或者他只是因为贪图这里面等级最高的那份素材吧?”申屠妙玲抬手一指,正指到一条岩龙的尸骸上。这只肚子上破了个洞,眼窝也被打碎了的岩龙曾和溪谷队交过手,最后死在哈德和兽潮防线上的猎人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和众人也有不的渊源。安菲尼斯将它带回来不知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不过这头浑身岩铠的怪异飞龙交给熊不二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果不其然,罗轻兰在岩龙的身前做了几个标记,便把这头大家伙划给了熊不二。大个子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甚是满意。 “你们呢?都要什么类型的装备?”罗轻兰又在旁的怪物身上挑选了几件辅材,回过头来问剩余的见习生道,“一个一个。”(未完待续。) 186章 怪要求 尽管在团队中的职责不同,个人的倾向性也不尽相同,但队的成员中还是出现了一些对装备的类似要求。 Ww WCOM申屠妙玲作为远程职业力求装备的轻盈性,以保证移动的灵活,而体力上稍有不足的贾晓也希望有一身轻便的装备,以节省体力多动一两次攻击。罗轻兰仔细地聆听着每个人的愿望并认真地记录着,怪物尸骸上的标记被改了又改,显然是在优化分配方式。 在不做猎人之后,锻造就变成了这个千娇百媚的女汉子的本职工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姐要将饭馆和铁匠铺开到一起,不过在做上她的正职后,轻兰便显示出了和所有锻造师一样的严谨和一丝不苟。或者由于是哥哥委托给自己的工作,所以做得格外用心吧。 贾晓一边看着罗大姐写给自己的预计使用素材的清单,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扫过那个仍在和队友们交流的女人。两兄妹之间不知道生过什么,才有了现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不过拥有一个精于锻造而关心自己的妹妹总归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你你要什么?”女人的柳叶眉此刻紧紧地蹙在一起。 “多要些口袋就好。”封尘摊手,“我对战斗其实不是很了解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战斗方面应该让装备侧重什么地方。不过尽可能多地装上些狩猎道具总是没错的,哦对了,你能想办法在尽量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让我带上十五到二十米长的绳子吗?” “这个鬼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净是些奇奇怪怪的要求?”罗轻兰哭笑不得地对站在一旁的黑氅猎人。 “这是他的选择,让他下去吧。”罗平阳叉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是猎人,又不是什么探险家,哪里用得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哥哥在侧,罗轻兰不好火,只得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武器和装备的提升才是正途,剩下的道具只不过是辅助的手段。” “我倒是觉得挺有用的。”猎户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一根结实的绳子在狩猎的时候能挥很多作用,用好了不亚于大威力的麻痹陷阱。” “离经叛道!”罗轻兰愠怒道,她毕竟也是正式猎人出身,对这种非常规的想法几乎无法理解,“十几米长的麻绳少也有十余斤重,把这个重量加到武器上去,每一击都能多打出三分之一的伤害。绳子能干什么?怪物会乖乖地站在地上让你绑起来吗?” “事实上,这子曾经用绳子绑过两个怪物,一只是雌火龙,所以我们活下来了;另一只是彩鸟,诺,就在那边。”聂洋似笑非笑地指着仓库另一头被割喉了的彩鸟,初见猎户的战斗方式时,就连他也被雷的不行,但经过了几次的磨合,聂洋愈地觉得封尘的战术虽然毫无章法,但似乎自成体系,有着一定的可取之处。此刻看到老牌猎人吃了瘪,心下有种异样的暗爽。 “你都教了些什么样的学生啊……”罗轻兰愕然。 “我了,这是他们自己选择,就随他们去吧。”老猎人是看着这群年轻人成长起来的,对他们的战斗方式早已不再惊讶了。 “好吧,就按你的来,我会在你的猎装后面加装一个轻质的战术背包,装备的款式也会尽量按照制式猎装的样子来——不过这样一来在防御性和灵活性上都会比同材料的正常装备稍差,你不会介意吧?” 女人特意在“正常”二字上加了重音,不过封尘恍若未觉,一脸无所谓地道:“没关系,能多装几个大威力的爆弹比什么都强。” “这孩子没救了……”罗轻兰摇摇头,只能先将他的要求记下。 “好了,这就是全部了。”女人合上自己的本子,“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猎装的设计只能遵循已有的模板,量好尺寸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仓库的钥匙先交给我,分割处理素材的学徒随后就到,我争取在三日之内将你们的装备全部打造完成。” “那就谢谢你了。”罗平阳仍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铸造师的身体数据量得很细致,大到身高三围,到各个关节的位置,甚至连手印和足印都留了一份底。被一个媚意横生的女人贴紧面颊度量着肩宽,封尘不适应地别过头去,一股香风伴着铁锈的味道传到鼻孔中来,让他紧张地想打喷嚏。对方是传猎人的妹妹,猎户可不敢有什么旖旎的想法。 “最后统一测量一下步幅就好了。”罗轻兰的本子上已经满满地记了好几页数据,“从这里开始向前,用你们最舒服的姿势走五步。” 少年们被折腾了大半个时,此刻已经麻木了,下意识地排成排,抬起一只脚来向前迈步。 “吱呀——”仓库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颗猫脑袋从门外探进来。 艾露的眼睛仍然只是睁开了半只,好像在赶来的路上仍然没有睡醒一样:“老板,有人找。” “劳伦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罗轻兰有些诧异,“我了这是私事,不要来打扰我。” “可你也过,如果‘他们’来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你。”艾露腆着大肚子晃悠进来,一边嘟囔着,“我都困成这个样子,还赶来给你报信……我容易么……” 罗轻兰听闻此言,妖娆的脸上神情一肃,两步迈开到劳伦斯面前,揪住它顶后的毛皮,提到和自己一般的高度:“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叫他们乖乖等着,听懂了吗?” 艾露猫打了个哈欠,爱答不理地点点头,随着被重新放回了地面上,他又腆着肚子一步一摇地走出了门外:“快一些,那些家伙脾气可不大好,你若不回去镇场,我担心他们把房子拆了。” “你还约了人?”罗平阳问。自己的妹妹深居简出,六星猎人从来不知道她除了顾客和劳伦斯之外在金羽城还有熟人。 “没什么,只是一些客人,想要让我辨识一些狩猎素材,大概是很稀有的品种吧。” “猎人工会?是执事长还是副会长一方?”罗平阳紧张地问。 “哟!罗罗关心我了!”看到黑氅猎人紧张的样子,罗轻兰眉开眼笑,她上前几步猛地搂住哥哥的脖子,在他的侧脸上猛亲了一大口,“我就知道,罗罗永远都是最关心我的。” “不要和猎人工会的人走的太近,站在猎人荣耀之下的人,并不一定能代表猎人荣耀。”妹妹没有否认,老猎人就当她是默认了,罗平阳再一次叮嘱道,“我……终究还是你的兄长,不能看着你进入险地。”(未完待续。) 187章 探能力 “听教官的,你要相信自己。 Ww WCOM”院里,贾晓拍着封尘的背,一本正经地道。 “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不行呢?”聂洋也严肃地,“我们从溪谷中活下来,多么困难的事情你都有办法,这种事一定难不倒你。” “这和溪谷不一样……”猎户摇着头道。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训练营整体的战力。”不等封尘辩解什么,贾晓就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一个破烂的石桌前,“试一试吧。” “这太蠢了……”封尘咧着嘴,勉为其难地走到石桌上,却又求助般地看向两个教官,“我要怎么办?” “想想你在赛场上是怎么做的就好了。”安菲尼斯站在石桌的另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桌面上。 “好吧。”封尘活动了一下手腕,给自己打了打气,定睛向桌子上望去。 石桌上被洒了些贾晓糖棒的碎屑,此刻已经爬满了大不一的蚂蚁,生灵们排着队,在桌子上往复搬运着食物。 封尘深吸了一口气。 “停!” 距离装备做好还有三日的时间,回到院后封尘便将前两日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安菲尼斯。 老艾露在听闻赛场作弊一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动,安菲教官他们二人见过几十次的狩猎祭,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有一些心思活络之辈想要抄些近路。这一次的手法虽然清奇了些,但是城主府和工会多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手,处理这种事情都有各自的手段,想来不会被区区一瓶狂躁剂难倒。 不过听到城主府在向封尘等人请求帮助时,罗平阳却异样地和安菲尼斯对视了好几秒,随后恍若无事一般起了别的。被一众队员们问起时也是支吾过去。 “我们确实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不过和你们无关。”罗教官解释,“你们只要关注好自己的比赛就行了。” 教官不愿意的,学员们也就不问了,封尘犹豫了一番,还是吞吐着将自己身上的情况告诉了黑星双子。 猎户在赛场上展示出的神奇能力着实将安菲尼斯惊了一番,艾露猫上下打量,又将鼻子在封尘身上嗅了嗅,紧接着便像医生审问病人一般对封尘的饮食起居和日常行为都问了个遍。 封尘每日都在院中训练背书,哪能有什么异常呢?艾露问得直摇头,双手一摊,坦然道:“如果你不是龙人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办法了。人类的血脉比所有的兽人种都要稳定,变异的几率微乎其微。”安菲尼斯不怀好意地一笑,“若你真的是以人类的身份展出了这种能力,王立学士队一定会有兴趣将你拉去切片的。” 封尘听了连连后退,仿佛下一刻自己的教官就会将他绑去什么诡秘的工坊做人体实验一样。老艾露见状跺着赤足笑个不停,两绺胡子一颤一颤好久才停下来:“所以,我倒是觉得,这种状态或许是后展出来的也不定,暂且还不能知道这份能力是好是坏,我需要你来做些实验。” “坏事?”聂洋不解地,“能和怪物交流诶!怎么可能是坏事?” “如果随着和怪物交流的能力展,逐渐丧失了和同类交流的能力,你还愿意有这种变化吗?”安菲尼斯罕见地一板脸道。 洋一缩脖,看向封尘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了:“你你还还能能听听懂懂我我话话吗吗?” “当然能听懂!”封尘一巴掌扫在了洋的肩膀上,“不用每个字都两遍!” 最终,封尘还是同意了安菲尼斯所的,对自己的能力做些测试,弄懂它有什么特性,有什么副作用。老艾露似乎有过教导龙人的经验,对这些事情分外熟悉。 “我就了,没有用的吧。”望着还在整齐地爬行着的蚂蚁,封尘失落地转过了头去,“这就是在浪费时间。” “再试一次嘛。”洋拉住转身欲走的少年,“你在台上不也尝试了好几次才和水生兽建立了联系吗?” “喂!你们看!”在一旁观察的申屠妙玲眼睛一亮,“它们好像在动!” “这些蚂蚁本来就在动啊,我刚刚是想让它们停……” 猎户转过身来,却看见了一道神奇的景象,由是和其他少年一样,嘴巴不自觉地大大张开。 桌面上的蚂蚁纷纷放下了抬着的糖屑,在石头上排成了纵横交错的队伍,歪歪扭扭地在上面行走着。它们的身体头尾相连,似乎在试图形成一个什么图案。这样的努力持续了约有两分钟,桌上的图案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这是个字!是‘停’字!”贾晓欣喜地望着封尘,“你做到了!” 老艾露杵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听见封尘的描述是一回事,可看见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他遥想到莫林的安排,本以为封尘作为原住民只是用来凑个数量,没想到就连这个其貌不扬的山村伙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直到最后一只蚂蚁来到它应有的位置,补足了这个“停”字的最后一个缺口,所有的蚂蚁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下来,在桌面上站立不动了。封尘尝试着用手指将一两个生灵推开原本的位置,不过它们马上就回到了原位。 “这还真是神奇……你有什么感觉?有不舒服吗?”安菲尼斯感叹之余没有忘记询问封尘的状况。 “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这些蚂蚁不像赛场上那些水生兽一样……声音很弱,我几乎没有办法听到。”封尘一边皱眉,一边摆弄着桌子上的蚂蚁,“我想应当是我的声音盖过了它们的声音。” “而且……这种动物也无法理解更复杂的指令。”封尘连续和他们“跳舞”,“叠罗汉”和“躺下”,只有“躺下”有了回应,所有的动物慢慢地栽倒下去,六脚朝,好像微型的行为艺术一样。 “散了吧。”封尘一挥手,蚂蚁们慢慢爬起来,自成几队,回到了它们刚刚工作的位置上。连续布了几个命令,封尘似乎已经习惯了,举手投足间平淡自然,蚂蚁的反应也快了很多。 “你行啊!”熊不二大手拍在猎户的后背上,“这神功炼成了,可比什么武器都好用。到时候我们遇到了怪物,你让它停下来,我们还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不一样的。”封尘摇摇头,“我能感觉到,我的能力并不是‘控制’它们,而是和它们‘交流’。”少年将一只蚂蚁放到自己的手背上,看着它们在上面毫无意义地爬行着,“只有像这种智力低下的物种,没有‘反抗’的意识,我才能让他顺畅地执行自己的话。若是怪物可以进行简单的思考,我就不一定能让它乖乖地服从了,甚至还可能引起它们的恶意。” “看来这个赋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啊。”安菲尼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你们的装备造好后,距离挑战祭还有三四的时间,你们觉得做一个短期的实战训练怎么样?就在金羽城的附近?”(未完待续。) 188章 辨矿石 “所有人都离开!今放假了!”指挥学徒的时候,罗轻兰便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大嗓门。Ww WCOM女人除了长得一副姣好的面容外,其它所有地方都与男子无异——在自己兄长面前除外。 这里是女人的锻造工坊,就在猎人味道后厨的更后方,饭店的招牌被罗平阳踩坏后已经被学徒和伙计打扫干净,不过这间寒酸的店看来要很长时间都不会有招牌了。 “老板?”一名学徒操着不知哪里的方言对轻兰,“这副双刀正淬火哩,放着不管可就毁了嘞?” “叫你放假你就放假!”女主人没好气地,“毁了就熔了重锻,损失又不是你掏钱,怕什么?” 学徒们这才灭了炉火,停了设备,一哄而散,欢喜地地放假离开。早有几个年轻的互相撺掇着,想要淘两张黄牛票看今日狩猎祭的竞赛去了。 眼见着店里已经不见人影了,女人便整了整头,打开了窄工坊的后门。 早已有四五个人在门外等候了,劳伦斯站在最后望风,但见他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很难相信他能望到什么。 “进来吧。”女人示意道,门外的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鱼贯而入。 这几人是毫不起眼的行旅打扮,为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风衣,用围巾将脸部蒙了个结实,只留下双眼视物。男子低声吩咐了两句,便有两个人把守在了后门的外面,另外两个在后门的里面站定。 “这两个兄弟不进来一叙吗?”罗轻兰媚眼一抛,朝向门内把守的两人。 “要的是机密的事情,除了你我,任何人都不能入耳。”为的男人瓮声。 “好吧,我还沏了好茶,看来两个兄弟是无福消受了。”女主人一笑,带头走进了锻造坊中。 “我的是任何人。”男子拦在她的身前,眼神朝着闭着眼睛的大肚子艾露望去。 “我就剩下半只眼睛和一只耳朵啦。”劳伦斯没有睁眼,却看清了男子的动作,“你们就连个睡觉的地方都不给我留下吗?” 男子眼神一变,做势抬手。 罗轻兰抢先一步拦住他的手:“劳伦斯是我的生死战友,我的事他都有权利知道。况且……这一次是你们有求于我,我这边谁会在场,得我自己来定。” 女人的眼睛虽然带着散着丝丝的媚意,但男子仍旧不为所动,但罗轻兰眉宇间传达出的决绝和冷意,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听过的关于这个女人的传。他微不可察地打了一个寒颤,语气缓和下来:“好吧,不过出了问题你要自己承担责任。” 眼见着劳伦斯在一个还未完全冷却的熔炉旁瘫倒下闭上了眼睛,肚子呼噜噜的似已经睡下,男子这才从背后的行囊中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黝黑的石头来,“我的矿石,就是这东西。” 罗轻兰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个锻造钳来夹住,放到眼前不住地打量着:“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铁矿石而已,但比铁矿石更黑一点,表面也光亮很多。” 她用锥子戳了一下矿石的表面:“比想象的要柔软,很适合锻造,南方雪山的冻土中藏有一种纯白色的金属,柔软程度不亚于它,只是比它脆一些,这东西是从哪里得到的?”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这你不需要知道,你的工作就是帮我认出这种矿石叫什么,产自哪里,以及它有什么用处就行了。” “任何一点关于这种矿石的信息都有助于我推测出它的来历,你这是在阻碍自己的要求。”罗轻兰面上有些愠色。 “我过了,这个情报对你所做的事情并不重要。”男人重申了一遍。 “情报重不重要是我了算的。”女店主将头一别,手中的锻造钳扔到了一旁的工作台上,神秘而珍贵的矿石骨碌碌地滚到台子上,“这东西的来历,不会是违背猎人荣耀的吧?甚至犯了王国律法?” “这是从一群空盗的飞艇上缴获的。”眼见着谈判就要破裂了,男人只得道,现如今是他有求于人,因此整个会面的节奏都把握在对方的手里,“所以我,这个情报没有多少价值。” “哼,空盗吗?”驾驭着自制飞空艇的劫掠者可能从任何地方得到这个矿石,这种来历虽然情理上得通,但确实没有任何价值。女人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知是对这个来源感到不齿还是并不相信男人的法,“空盗的手居然能碰到这种高级的矿石?” “怎么?” 罗轻兰重新拿起火钳,夹起落在工作台上的块矿石,顺手放在还没有冷却的熔炉上炙烤了片刻,紧接着抄起自己的锤子做势欲砸:“没问题吧?”她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男人。 “请便。” “铛!”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仅稍稍经过炙烤的矿石就被砸扁成了一块矿饼,铁砧上有细碎的沙土溢出,那是包裹在矿材之中大颗粒的杂志。 “这种矿石延展性极强,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被锻造成任何形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韧性也极好。” 只是经过简单的触摸,罗轻兰好像对它的身份已经有了眉目。女店主再取过一只粗大的冲锥,放到矿饼上,用铸锤使劲一冲,矿饼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陷,但底部仍维持着一定的厚度,女人吐气开声,再用力冲了几下,冲锥仍然没有将矿饼砸透。 “我见过这种矿石……是在哪呢……”罗轻兰一边端详着矿石上的凹洞,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 男人不吭声,在一旁静静地等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在锻造和猎人技能上虽然都未臻顶级水准,但在昔日的猎人圈子里,她却是极为出名的——钢铁魅魔罗轻兰,既是她的战斗风格粗犷而邪魅,又是她对金属矿材知识拥有近乎偏执的渴求,另一方面,这也让她成为了一个时代里对大6上各种矿石素材如数家珍的博物馆式人物。 尽管这个罗姓女人对外已经宣称退休了,但知识放在脑子里是不会坏掉的,这也是男人的上家点名要找这个女人的原因。 “想到了,这玩意叫‘黑脉石’,我曾见过铸造击龙船的武器时用到过它。”女人一舔嘴唇,“船头的低音铜锣,只要在一笼铜水中掺上拳头这么大的黑脉石,造好的锣就会以人耳听不到的频率震动,就像大号的音爆玉一样,使用期限也会延长几倍。” “这东西很贵重吗?”男人问。 “并不贵,因为是很偏门的矿石,一般的武器很少用得上——它韧性虽然很强,但是很软,用它做刀枪铠甲,马上就会变形。虽然熔点很高,但只要稍微加热就会变得像毛皮一样柔软,除了极少数特殊用途的合金,几乎没什么用武之地。” “是这样啊……”男人看着砧台上早已变形的矿石陷入了深思,“他们要这矿石,到底用来做什么呢?”(未完待续。) 189章 短试炼 “防护林是金羽城的限时限种禁猎地带。WwW COM”安菲尼斯带着一众见习猎人在林荫路上行走,“每年春秋禁止狩猎鸟龙种,冬夏禁止狩猎受保护的6行龙,我们这次实战训练如果遇到鸟龙种,尽量不要找它们的麻烦。” 五人更换的武器装备如约到手,趁着授印典礼前的几,安菲尼斯便带着众人来到卫城外的防护林带进行短期的狩猎实战。一个原因是想找些野生的怪物测试一下封尘尚未明确的能力,更紧要的原因则是想让见习猎人们熟悉一下手中的新装备,以免在挑战祭上战力和猎具脱节。 经过了城主府黎管事的亲口保证后,整个队都不担心入印祭失利了——安菲尼斯本就相信这群潜力无穷的少年,他们只是放错了地方,个人的实力却都是不容置疑的,少年们要对抗的是所有见习生中最强大的一部分,区区海选当然不在话下。 “连狗龙也不能攻击吗?”封尘问道。 “笨,教官的是眠鸟啦!”聂洋道。 八到十一月份是眠鸟换毛的季节,换毛期间的眠鸟比平时更加胆和暴躁,攻击性也更强。此时猎人和怪物的接触,不但会给狩猎者徒增伤害,还有可能惊吓到怪物,对它换毛不利,导致冬季早夭。而春季则是大多数鸟龙种交配产子的季节,有多少怪物交配成功,怪物的下一代有多少能够存活,直接决定了下一年蓝金商会的收入,也直接影响了整个金羽城三分之一的平民能不能吃上舒心的年夜饭。 “通俗来讲,农民是在种地,而蓝金商会是在种金眠鸟。”贾晓艳羡地,“这要多么大的手笔,才能让这万顷防护林成为自己的良田啊……” “哼,蓝金商会和莫林一系狼狈为奸,这防护林本就是所有猎人都能自由狩猎的地盘,现在却被一帮下贱的商人占了大半。”熊不二手中长枪一振,道,“要我,我们今摸进林子里,打个一两只眠鸟回来,最好能捡些金眠鸟的羽毛,卖了换些金子,让我们也当回富人。” 大熊在这里喊穷并不是无中生有,尽管换了新的装备,少年们的心情却并不如何激动。这不是因为罗家阿妹的铸造水平不够——女人的铸造技艺确实让少年们惊叹,装备极为贴身,所携带的套装能力也让少年们欣喜不已,看得出,起码在实用方面,锻造师是没有缺斤短两的。 不过问题就出在另一个方面,三日之内要锻造出将近二十件规格各异、材料不同的装备,对于的工作坊来已经是极限了,罗轻兰虽然没有,但她必定是咬牙停滞了工坊内其它所有在锻的装备,没日没夜地赶工才在期限之前做完的。 这使得少年们拿到手的装备几乎只能算是毛坯,任何用以美化外观的步骤在锻造中被全部省略了,少去了着色抛光打蜡的步骤,所有人的装备都灰溜溜的,看上去就像用过多年的破烂装备一般。熊不二的岩龙套装,怪物狰狞的皮肤就这样裸露在外面,配上大熊威武高大的身形,远处看就像一个灰扑扑的铁皮罐头。而他还不是最差的,贾晓的套装是以大怪鸟的素材为主料,这就导致了怪物的鳞片和赤红的皮壳随着用材的多少,深浅不同地显示在铠甲的各个部位,整个人就像一个得了皮肤病的火鸡。 最沮丧的莫过于洋了,他和申屠妙玲的装备需求大体上是一样的,两人的素材需求相当,因此没有时间细致分配的罗轻兰就想了一个办法——她把两人所需的四只怪物的全部素材捏合到一起,打造了两套混搭的套装。 尽管锻造师的出点是“雨露均沾”,成型的装备效用也相当出色且大体相同,但是套装的外貌甚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怪物的兽皮和毛质混结在一处,搭配出一种类似树皮的棕褐色外甲,毛和骨片从装备的各处支棱出来,穿在身上就像是生活在万年前的土著才有的打扮方式。聂洋的身高本就高大,手臂也格外地长,加上脸色极黑,整个人看上去和从山里出来的野人别无二致。 “你要是捡到金眠鸟的羽毛,不要忘了给我们的装备都花钱整饬一下,”聂洋一边尽量将周身炸出的毛梳理得顺滑些,一边帮腔道,“对了,假子是本地人,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给铠甲做抛光?” “当然知道了。”假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自从安菲尼斯的彩蛋训练后,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但是见他嘴角耷拉着,显然对自己铠甲的外观也不甚满意,“不过开放这种服务的工坊一般都是给贵族用的,抛光打磨铠甲一次的费用可能比你的整个铠甲都贵。” 听闻此言,聂洋撇撇嘴,“这都是命啊……” “好了,不要再抱怨了。”封尘拍拍他的后背,指着侧面安步的申屠妙玲道:“你看她,和你的甲胄造型没什么差别,我倒觉得穿着挺好看的。” 美人如衣架,像申屠妙玲这样的美人坯子,这样的衣服驾驭起来也是轻松写意。兽皮的护胴将少女曼妙的腰身显露无疑,远程职业将护臂的材料减少,只护住臂和肘部,一对香肩裸露在外面,行走之间顾盼有致。罗轻兰还专门为弓手添了一条悬挂弓箭填充器的束带,此刻被女孩斜挂在胸前,配上她自然风格的猎装,更显一种朋克风格的美感。 “这绝对是那个锻造师对女孩子偏心了。”看到她的穿着,洋的嘴撅得更夸张了,少年再往女孩的方向看过一眼,突然脑袋一偏,再也不言语,不知是因为铠甲的造型在赌气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 “我们到了。”引路的安菲尼斯停下了脚步,面前不远是一个简陋的关卡,卡子外有一队四个服役猎人在把守,“过了前面这道哨卡就是防护林猎场了,从这里开始我和罗就会和你们分开。进入猎场中随时可能遭遇怪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未完待续。) 190章 千里眼 “早就等着了!”装备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霸气,熊不二已经低落了一路了,此刻得知即将遭遇战斗,大个子的情绪才稍微激昂起来。 Ww W COM 哨卡的卫兵照例询问了安菲尼斯一行人的来意,艾露猫轻巧地从护兜中掏出一张委托书。没有任务的猎人不得在防护林中停留,少年们临行前在工会大厅中接了一个简单的任务,此时只不过要顺带完成而已。 “这个委托书上写的是诸位见习生吧?”年轻的护卫猎人还带着二星的徽章,大概是转正不久的上一届见习生,“你们两个的名字不在此列。” 他的是安菲尼斯和罗平阳,委托书的落款写的是全部的见习生,安菲尼斯二人不在此列。新兵蛋子不识得黑星双子也是常情,罗平阳暗叹一声,掏出身上的六星猎人徽章。 “我和老师就是想进入防护林里逛一逛,顺便陪同一下学生的修行,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没……”看到闪着金光的传奇徽章,哨卡卫兵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里如果按照猎场等级来分类的话,顶多只能算是三星猎场,活动在其中最高级的怪物眠鸟们,单独的三星猎人也足以狩猎了,把守关卡的服役猎人一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个高阶猎人出没,是以话时舌头有些打结,“没问题,请自便吧。” 安菲尼斯刚要带着众人进去,一旁另一个看起来精明些的二星猎人便拉住罗平阳的黑氅,道:“我绝对不会四处乱……不过前辈进到防护林中,是为了特殊的任务吧?” “特殊任务?”黑氅猎人不知所谓地道,“我们只是想随便逛逛而已。” 这种矢口否认的态度在“对猎人世界充满幻想的年轻服役猎人”看来,就是默认的代名词了,传级别的猎人再怎么看,来到对金羽城至关重要的周边猎场中,都一定不是“随便看看”而已。年轻人已经在心中脑补出了好些个关系到城市存亡的隐秘任务了。卫兵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懂,我懂,随便逛逛,放心吧,在关卡来往记录上不会出现您的名字的。” 罗平阳哭笑不得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猎人后辈的奇怪的好意。知道两个传奇猎人不在那张该死的委托书上签名的原因——接受委托的猎人每多一个,他们就要多缴纳一份委托金,黑星双子只是心疼那份钱而已。 尽量不去看身后一双双崇拜的眼睛,两个六星猎人还是带着见习生们安然地走进了猎场中。越过关卡之后,树木反而要比前路稀疏很多,但道路却更不明显了,几条步行路蜿蜒曲折地朝向不同的方向,却又在深入几公里的位置逐渐湮没在草丛和泥土之中。在与猎人长久的战争之中,怪物们也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它们早已懂得蹲守大路来袭击过往的行人,在猎场中设置便道不但难以维护,而且会给深入其中的猎人带来额外的危险。 安菲尼斯在一条岔路上与少年们分道扬镳,老艾露似乎并不在意见习生们遇到危险——不过贾晓猜测,强如传级猎人,一定会有追踪自己等人的手段,再不济凭借艾露一族的赋,也能在他们生危险的时候及时感知。甚至少年有这样的感觉,两个传猎人大可能会假意离开,却在暗处时刻窥探着自己,就像在训练营中的那样。 贾晓为自己的这个猜想重重地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在一人一兽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时,聂洋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他停下脚步,向队友们征求意见。 “随便一个方向就好吧!”熊不二却并不关心这个,“我只想早些遇到个怪物,给我的新枪开开荤。” 相比大熊铁桶般的防具,他的武器外形却有些可称道之处。长枪和方盾都是骨制的,罗轻兰挑了十只怪物中最长的一段骨头做成了枪身,只在枪尖处熔入了一块高硬度的杀手甲虫的喙锋。整个枪体微微泛黄,侧面凹凸不平,显现出缺乏打磨的粗糙质感,但这种质感放到武器上,不但不会显得劣质,反而有种奇异的古拙感。少年的盾牌则是几块厚重的骨板连缀而成的,直立起来几乎要遮到大熊的鼻子了,侧缘和下沿也按照少年的要求磨成了尖锐的盾刃,一枪一盾相映生辉,气势十足。 “大熊,在这里战斗**还是收敛一些。”贾晓劝阻,“防护林毕竟是标定三星的猎场,就算不考虑胆的眠鸟一族,还是有非常多能够威胁到我们的物种,我们再怎么有恃,体力也总有耗光的一刻,不可能走一路打一路。” “那你怎么办吧?”熊不二本就不喜欢决策一类的事情,他将枪和盾插回到背上的收纳槽中,双手掐腰,不再表意见。 “我们还是先以委托为重。”贾晓看着手上的委托书,这是安菲尼斯临走前留下来的,“做完委托后,如果有时间,就继续向防护林外围探索一段距离,这期间除了禁猎的物种之外,遇到的怪物就可以量力狩猎了。” 委托很简单,只是一星的采集类委托,任务目标是防护林中并不罕见的龙芽草。这种委托在工会大厅上几乎是常年悬挂的长期任务,因为龙芽草作为一种治疗外伤的特效药草,被猎人们用作回复药剂的选备材,尤其在狩猎祭期间,竞技场中每都要消耗掉几百上千瓶的回复药,工会对其的需求量更是与日俱增。 “采集的话,随便哪里都可以吧。”聂洋指着树下道,“你看,这里和这里,眼前不全是龙芽草吗?” 这种野生的药草生命力极强,防护林中几乎遍地都是,安菲尼斯接取它也只是为了给众人一个通行的身份,并不是想以它为历练的重点。 “树荫下的药草个头太了,这样一棵棵地采摘就是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封尘道,“我在书中看过,龙芽草喜阳,或许在地势高、树木稀少的地方能看到大片的药草群落。”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一齐点了点头,大家反正也是没有目标的历练,能有一个大致的行动方向总归是好事。 “好吧,尘子,你能看见附近有什么向阳的高处吗?”贾晓问道。 “瞧好吧!”封尘两指并拢,轻点额头,分明是从安菲尼斯那里学来的俏皮礼仪。 “咔哒”一声,猎户将头盔上的物件扳下来,遮罩在眼前。(未完待续。) 191章 草食龙 岩龙虽然视力不好,但是它双层眼皮的第二层却是绝佳的镜片材料。 WwWCOM飞龙种常年在地下生活,进化出了一层透明而坚硬的晶质瓣膜,罗轻兰用水和砂纸细细打磨过,便成了封尘猎装的头盔上镶嵌的一对远望镜,锻造师称之为“千里眼”。 半皮质半金属的盔甲材质,和制式猎装一般无两的外观设计,加大的腰挂和腿挂,背后的巨大皮质背包,以及头顶上的水晶镜片,让猎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游历四方的落魄探险家一样。若不是这探险家的年纪显然太了些,背后还背着一对毒狗龙素材制作的猎人用单手剑套件,少年的装扮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了。 远望镜过滤了树林中散溢的光线,让封尘的眼前变得灰扑扑的,却比平日的视野更加清楚。粗略来看,千里眼将少年的视距增加了六到八倍,几乎已经赶得上一般低阶飞龙种的裸眼目力了。他四下张望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地势要高些,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有看到龙芽草的痕迹吗?”聂洋问,他也想看看带着个滑稽的镜片的封尘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不过镜片和头盔是连在一起的,战斗状态下却是无法轻易解开。 “千里眼只能看到远处的粗浅轮廓,分辨植被就有些勉强了。”封尘还在适应这个突然扩展了的视野,行步有些心翼翼的,“不过我在那个方向上八百米左右看到了些怪物,像是野生的草食龙。” “草食龙嘛……出现在这一带很正常。”聂洋无所谓地向前走着,“这种怪物能够适应各种自然条件,在整个新大6上都有分布。” “那些怪物的行为有些奇怪……”封尘眯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清楚一些,“它们好像现我们了。” “不用在意,即便是未经驯化的草食龙也是性情温驯的怪物,保持匀的话,应该可以安然无恙地从这帮傻大个旁边度过去。” “如果它们是像疯了一样朝我们跑过来呢?”封尘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猛然将千里眼翻回头盔上方,“这还正常吗?” 申屠妙玲低头注视着地面的草叶,近处枯黄的草和灌木开始异样地幅度震颤,这是植物对地面震动的反馈,在几百米外的奔跑都能引起这种程度的震动,这种温驯的动物看来是尽了全了,“它们有几个?” “四个,或者更多。”封尘一咂嘴,背后的剑盾“锵”地一声拔出到手上,其它同伴也各自拔出了武器。 “正合我意!”熊不二眼神中露出兴奋的战意,“不等我们去找战斗,它却先来找到我们了。” “让我先上。”封尘用身体挡住做势欲冲的熊不二,好不容易遇到一种大型的怪物,猎户想要再试一试自己身上的古怪能力。 几人屏息凝神,就在原地做好了防御阵型,静待怪物从林间冲出来。草食龙群并没有让少年们等太久,几息过后,第一颗长着板状额骨的兽便从树冠缝隙中冲了出来。 “呜——”伴随着低沉的吼声,为的巨大草食龙踏碎了面前的灌木丛带着风雷之势撞击而来。野生的草食龙和经几代驯化后的负重草食龙不同,它们头上的骨板显然更长一些,背后也长着锋利的板甲——它们用以驮物的同类,早在幼年时就被割下了背上的骨板,以防割伤人类和货物。与世无争的怪物们虽然身长利器,但却大多不是为了攻击人类。背上的骨板能很好地抵御飞龙种的抓取,而头上的长板则是在求偶时角斗之用。 但今日不知为何,几只草食龙分外暴躁,为的这只怪物在见到封尘的第一时间就用头骨撞了过来。猎户深吸一口气,迎头赶上,刚刚入手的毒狗龙盾牌举在面前,和怪物结结实实地对拼了一记。 “嘭!”骨骼相撞的声音响起,两个不同比例的身体相撞,倒飞出去的毫无悬念地是体型较的封尘。少年双脚撑地,盾牌和单手剑死死地把住地面,武器在松软的泥土上像耙犁一样犁出几米长的沟壑才停下来。 “怎么样?”贾晓问道。 “好奇怪……我试了,但是这些怪物的声音我完全听不到!”少年将武器从地面上拔出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筋骨,“这些草食龙……好像哑巴了一样。” “你的能力用不出来了?”贾晓高声问道,在没有摸清少年能与怪物交流的本质之前,队伍中并没有人将其视作战力。 “那就是只能硬上了吧!”熊不二长枪一震,补上了封尘后退带来的阵型缺口,和领头的怪物纠缠了起来。 后续的草食龙接二连三地冲出晦暗的树林深处,现身到了队面前。这群怪物一共有五只,两头大的,三头的。草食龙一般以家庭为单位活动,此时出现的应该是抚养着三个子女的一队夫妇。然而一家人已经完全舍弃了怪物温婉胆的本性,相当积极地朝着众人攻击而来。 “谁都不要和我抢!我要这个最大个的!”大熊的骨盾已经和怪物接触了多次,怪物厚重的板甲暂时还找不到办法突破少年的防御。罗轻兰在锻造防具时,给熊不二铠甲的各个关节处附上了些精巧的卡扣。这些金属卡扣在平时活动中处于打开状态,但一旦少年进入防御姿势,全部的卡扣就会在外力的作用下闭锁,附带在铠甲上的坚硬金属杆连缀在一起,给大熊提供额外的支撑力。 此刻的熊不二真正地化身为一堵人墙一般,怪物的每一次撞击都让关节处的机械锁变得更紧,少年的防守也更加坚实,大熊和比自己大几倍的怪物居然正面抗了个旗鼓相当。 “那我要那只母的!”聂洋也不甘示弱,几个闪身来到第二个冲到众人战圈中的草食龙面前,单手剑连番挥动,在怪物的侧身划出几道血口,成功引起了怪物的注意。 剩余的三人也分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少年们默契地边打边向四周散开,以免战斗时互相波及。 “所以,这些比我们个头还大的草食龙——它们还是孩子吧?”在这个关头,封尘还没有将猎神的教诲置之脑后。 “这些东西不是大雪山里随处可见的精灵鹿和野猪,它们起疯来是会要人命的!”贾晓一剑格开怪物的撞击,“现在可不是什么弘扬教义的时候!”(未完待续。) 192章 听不见 贾晓和申屠妙玲几乎是同时干掉了自己的对手。Ww W COM 女孩的弓相比之前的武器更有提升,用惯了钢铁制的滑轮弓,申屠妙玲不甚愿意让自己的武器上出现花花绿绿的怪物素材。因此罗轻兰便用精铁矿石按照她原来的样子打造了一款升级版的猎弓。外形虽然没有多大不同,但是力量和稳定性上却比之前更有提高。加之锻造师更是友情赠送了整整一囊的十字箭头的短杆箭,申屠妙玲的武器配备可用豪华来形容。 不过弓箭上的提升再大,也不如少女右肘上的一个物件。铁簧和机括在她的肘部勾连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机关,每次在女孩拉弓的时候,它都会将一部分力道储存起来,用以下一次拉弓时释放提升拉弓的度和强度。仅仅是这个简单的东西,便让申屠妙玲觉得自己连射的频率和威力都提升了十分之一。 女孩的弓技本就不弱,十分之一的增强已经是非常大的提升了。在申屠妙玲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四枝箭已经朝着怪物身上的四个不同方向飞射而去了。旋转着的十字箭头一枝插到了怪物正欲抬起的前肢上,一枝插在了草食龙当胸的鳞片中,还有两只射进了它面部柔软的嫩肉里。箭矢破空带着淡青色的光芒,那是填充器里的昏睡剂挥出的薄雾。 随着怪物巨大的身体失去平衡轰然倒塌,另一个方向的贾晓战团中也响起了轰然的爆破声。那是他手中的大剑造成的结果,少年的大剑几乎用上了一只彩鸟身上全部的珍贵材料,尤其是在剑身上镶嵌着怪物翅尖上用以打火的燧石。两颗燧石是活嵌的,每当大剑挥动,石头便会相撞,产生额外的音爆和火浪。虽然为了减少爆炸对剑身的伤害,仅用了燧石中的一块,但威力也不容觑。 假子盯上的草食龙个头最,但却攻得最凶,被少年窥了个机会欺近了身边,当胸一斩砍在了肩胛上。刀锋入体,爆炸的力量在鳞甲内部扩散,怪物体内的柔软组织被炸出了个面盆大的血洞,碎肉四散,溅了少年一头一脸。 怪物惨嚎一声,后退两步,砰然倒下,失去了战力。 “乖乖……”假子面对着自己的战果愣,罗轻兰嘱咐过他这只大剑威力有些溢出,没想到却能强悍如斯,少年抹了一把头盔上的肉糜,轻唾了一声便要去给队友们帮忙。 “等等,这一只留给我!”余光瞄到两个队友面色不善地望向自己所对付的草食龙,封尘赶忙阻止道,“我还有想要确认的事!” “快一点,”贾晓大剑一甩,新磨好的刀锋将沾染的血肉都甩了下去,“血腥气扩散后会引来更多的怪物。” 封尘一点头,便转回注意力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了疯的草食龙。怪物的攻击单调而有效,连绵不觉得撞击让封尘没有太多的余力来反攻,单手剑不是为了正面对抗所用,封尘的剑术也不及他的队友们,少年只能在其间苦苦支撑。 “砰!”又一次的撞击,封尘在几次尝试之后终于用盾面抗住了对方的脸部。少年的盾牌是以毒狗龙的颅骨改制而成,外面覆着怪物的面皮,看起来甚是骇人。它的下颌处还留有处理过的怪物的毒囊,这种低阶的鸟龙种生命力极强,在本体死后毒囊还能保持着相当的活性,经过罗轻兰炮制后更是能源源不断地产生神经毒液。 “噗——”猎户用空出的右手剑柄击打在盾牌的后端,机关触动,从毒狗龙的两腮处,两股毒雾喷涌而出,直奔怪物的鼻子嘴巴而去。 草食龙回避不及,骤然吸进了一大口毒雾,脑袋登时有些眩晕,再加上视野被遮蔽,即便是锐意进攻的怪物也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停下!”封尘的盾牌击打在怪物的头上,左臂喷涌上来的震动直指怪物的脑壳。 “昂!”受到重击的怪物凄厉地嚎叫了一声,却完全无视了封尘的交流,摇头挥散了面前紫色的毒雾,再次冲了上来。 “停下啊!”猎户尽力想要去还原擂台上自己的状态,然而生死相搏间,他的经历却无法完全集中在交流之上,只能挥动着盾牌左支右拙。 贾晓在战圈外围看着这一切,几次都想挥剑迎上去帮忙,但还是咬咬牙忍住了。尘子既然这么,就一定是现了什么,这个少年战力上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他的洞察力却值得信赖。 “给我停下!”怪物凭借着身高优势,头部巨大的骨板已经压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封尘一狠心,将手中的利刃送出,直插进怪物的颈跟处。 随着割裂的动脉喷出汩汩的鲜血,站在怪物身下的少年眼神骤然失焦。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草食龙喷涌出的血液像瀑布一般流散出来,须臾间就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汪血灌的深池。殷红的血色倒映到空上,让他的整个视野中都溢满了无边无际的红。 就在这红色中,一只草食龙瑟缩在封尘视野的角落里,怪物和封尘四目相对,一丝奇特的感悟从少年的胸中涌动出来。 “咚!” 下一瞬间,贾晓携着他的巨剑撞到了封尘的身上,猎户愕然地从刚刚奇特的景象中醒过身来,却现自己已经被同伴扑倒在地,草食龙的坚足就在他们身后重重地踏向地面。 营救已了的假子完全没有空闲关心同伴的状况,他一个挺身站起来,双手持剑,向后旋身斩去。沉重的剑身破开怪物的鳞甲,将草食龙的一只前足当中斩为两段。贾晓吐气开声,拧身将大剑向上捞起,在怪物栽倒之前划破了它的喉咙,干净利落地终结了它的性命。 “谢……谢谢。”直到怪物停止了呼吸,封尘才从愣神中醒过来,挠挠头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贾晓道谢。 “你不要命了!”一向冷静的少年这时才现自己双手冰凉,却是被刚刚的一幕惊得血流不畅了,“在和怪物对拼的时候居然敢愣神?” “没有……我不是有意的……”遭到同伴的斥责,封尘的声音低下来,“那个时候我好想感觉到了什么。” “是什么?” “那只草食龙,”封尘又改口道,“这里所有的草食龙,它们都在害怕。”(未完待续。) 193章 狗龙群 “我这只是先倒下的。Ww W COM”聂洋横剑于胸,述着事实。 “我这只个头比较大。”熊不二双眼望着别处,不屑地道。 “体型的这只是雄的!”聂洋指着被自己戳出几十个血洞的尸体道,我这只反而要厉害些。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有女人帮着?”大熊一咧嘴,戳到了聂洋的痛处。 成年的草食龙体型要比封尘对付的幼生期大上近一倍,贾晓和申屠妙玲已然解决了自己的对手时,两个互相置气的少年还在和自己选定的猎物苦战。眼见着是聂洋四五倍大的怪物就要踩中洋的身体了,申屠妙玲于是张弓射断了怪物的几根大筋,救了洋一命,也顺势让战情变得对少年有利起来。 “没有别人帮忙,我一样会比你快。”聂洋努力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刚刚的攻击,我随随便便就能躲开。” “是吗。”旁边传来了申屠妙玲冷冰冰的声音,“下一次若是不想让我插手,可以直接告诉我。十字箭我只有一囊,可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攻击上。” 眼见着申屠妙玲悠然地从自己面前走掉了,聂洋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但口中只能生成些无意义的词汇:“那个……不是……我没有……” 女孩看也不看窘迫的洋,径直走到封尘和贾晓的面前。两个少年正对着怪物的尸体指指点点,貌似是有什么现。 “这怪物怕是有些问题吧?”女孩把猎弓折叠起来,背回后背的武器槽中,“我从未见过攻击**这么强烈的草食龙。” “草食龙在冬季食物需求量并不大,这个季节已经算得上是怪物的丰草期了。”贾晓用大剑翻动着怪物的尸骸,“现在更不是这些大家伙的情期——就算是,这些怪物也才两三岁大,还没到交配生子的季节呢,我想不到它们有什么攻击**变强的原因。” “在攻击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些事情……不过并不确定。”封尘也摇着头,缓缓地将自己那短短一瞬间内感受到的事物讲了出来。 “怪物在怕什么呢?”洋和熊不二也暂停了互相的攻讦,围凑到一起来。 “在进入猎场的卡子上,那个把守的猎人曾经问过教官,是不是要进来起调查。”聂洋眼珠一转,道,“你们觉得,这个防护林里,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问题了?” “你是……有高阶怪物乱入了猎场?”熊不二眼睛一亮,“我们能和大型掠食种战斗了?” “你少来了!”洋一扬手,“这片猎场是蓝金商会的半私人领地,周围二十四时都有飞空艇巡逻,如果有高阶怪物入驻,早就被上位猎人驱逐了,哪轮得到我们。” “像我们这样的见习生,怎么可能次次都遇见溪谷兽潮一样的大事件呢?或许这家草食龙吃坏了肚子吧。”贾晓,“或者是它们刚刚被赶出自己的领地,野生的怪物再怎么和家畜相似,也不能按照等同的眼光看待,有些凶性也是正常的。” 原生种和饲养种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同伴们纷纷点点头,或许这就是最合乎情理的解释。 “走吧,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了。”申屠妙玲第一个抬脚离开,“方才战斗声音不,这片领地的领主很快就会听到风声赶来查看情况。” “怪物的素材怎么办?”聂洋看着地上四头巨大的怪物。 “不用管的。”贾晓摊开双手,“草食龙是金羽城为数不多的可以量产的怪物之一,它身上的材料几乎没有什么价值。唯一有点作用的是它头上坚硬的骨板——不过你确定我们要背着五个半人高的大骨头继续接下来的探索?” 洋讪讪一笑:“打了半一点油水都没有啊,早知道就避开了。” “尘子,走了。”熊不二一拍猎户的后背,“还等着你指路呢。”少年还在怔怔地望着怪物的尸体愣,他确信自己方才尝试和怪物交流时,得到的反馈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怪物的问题,此时正皱着眉头思考着。 “哦,好。”封尘无意识地点点头,抬脚跟上队员们。 ………… “我是真的,这些6行龙表现奇特,不似正常的生态现象。”猎户走在队伍的第二位,不住地回过头去和同伴交流。 “谁知道呢,有可能是你的能力出问题了吧。”熊不二满不在乎地,“你自己对自己的把戏还不清楚吧?先前是可以和怪物‘交流’,可没过能看到关于怪物的幻象。” 猎户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回想起来,和草食龙接触的这一次,他与怪物之间的交流声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清晰,这种感觉可是做不得假的。 “狩猎祭期间,各个猎场的怪物都被城主府捉走了一部分,尽管猎人们抓取怪物的数量和种类都经过了周密的计算,但若是对周边的生态没有一点影响却不是完全不可能。”贾晓守在队伍侧面,一边注视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分析,“防护林的生态系统会有些失衡,在这期间什么异常的事情都有几率生。尘子得对,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 “如果再遇到一波怪物就好了。”封尘喃喃地,他有信心,再进行一次对话,少年不定就能把握住那一闪即逝的感觉。 “刷拉——”走在最前面的聂洋用单手剑劈开没膝的灌木枝。十一月份的防护林中,大多数的树木已经掉光了叶子,晒干的棘草和被风干外皮的低矮灌木就像针林一样阻碍在众人的前路上。高个少年的单手剑被罗轻兰锻造成稍稍向剑刃一侧弯曲的样子,正适合做割草的镰刀,因此之前被众人连哄带骗地推到前方开路。 “咚”倒退着走路的封尘不提防撞到了洋的后背,他一个踉跄,赶忙抓紧了身边的同伴:“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声些,”高个子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前面有怪物,几只狗龙。”(未完待续。) 194章 走霉运 洋的“几只”,其实是十余只拖家带口的狗龙的意思。 WwWCOM从掩体后面看去,这些狗龙鳞色略有不同,彼此所站的方位也隐隐划分了些界限,似乎是不同的族群强行拼凑而成的。 “二星猎人的考核需要大量的狗龙领作为对手。”贾晓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奇怪群落,“这些大概就是被临时抓走了领的各个族群的狗龙,它们抱成团,临时组成了一个更大的族群,以在这片猎场中生活。” 狗龙一族的社会分工还很原始,在一群怪物中,谁身体强壮、爪子锋利,其余的便会听从它的命令。在生存的压迫下,这一群狗龙过不了多久就会组成一个毫无隔阂的部落,新的领也会从这之中脱颖而出,在这片猎场上继续活跃。 “你不是要怪物吗?怪物来了。”聂洋挥手让封尘近前来,“你的把戏在这个位置能用吗?” “能。”猎户笃定地,“只不过怪物会被惊动。” “放手去干吧!你做成了,这些怪物乖乖地让开,我们和他秋毫不犯。做不成,大不了就是一战嘛。”熊不二还沉浸在刚刚战斗的热血中没有平复下来。 闻言,封尘清了清嗓子,握了一下拳头,猛地从灌木后窜了出去。 “嘿!你们好!”少年傻气地朝着怪物们挥着双手。 身侧窜出一只异类,十几只狗龙齐刷刷地转过脖子来,三十只幽蓝的眼睛神采各异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帮我个忙,停在那里不要动!”封尘夸张地用手指着地面。 呼吸之间,面前的狗龙群里无论是盘坐还是踱步的狗龙,全都调整了身姿,摆好了战斗姿态面对着封尘。 “这是什么情况?它们和刚才的怪物一样无法交流吗?”贾晓从灌木丛后探出脑袋。 “不是……”猎户保持着指地的姿势缓缓后退,一边咽了一口唾沫道,“我觉得……它们不喜欢我。” “准备战斗!”隐藏在掩体后的申屠妙玲第一个反应过来,背后的折叠弓已经打开,三只箭虚引在弦上,随时可以连射而出。 “哦——呜呜……”站在最前的狗龙倏地仰头朝,出一系列意味不明的叫声,声音在稀树的林地中向远处飘荡。 “要遭!”聂洋一惊。 蓦地,这一片空地周边,草茎和树木形成的阴影中,一双深邃的眼睛骤然睁开,紧接着是旁边的另一双,更多的眼睛像铁砧上的火星一样,随着锻造锤的一声敲击向四处蔓延开去。 “见鬼,这规模……也太大了些吧!”目力所及,近百只眼睛幽幽地望着出响动的封尘一侧,这个族群恐怕有五十只以上的狗龙,这些怪物中的大部分都潜伏在树林的阴影中休息。先前少年们见到的,也许只是新近加入族群中,负责放哨的外围成员。 “快跑!”贾晓第一时间放弃了正面对抗的想法,五十只怪物,即便是狗龙,也拥有着足以威胁三星猎人的威力,更何况假子不相信这其间没有一个甚至多个狗龙王来统率。少年呼唤着封尘,寻了个方向仓促地逃跑。 “你们让我和他们交流,可没让我捅的是个马蜂窝!”封尘一边没命地跑,一边向队友们抱怨着。 “我怎么知道在工会监视的猎场上……还会有这么大型的狗龙族群啊!”洋的步法在中距离躲闪上性能优越,可在这种纯靠度和耐久力的逃亡上就相形见绌了。少年的起步本就晚,这时已经跑在了众人的最后面,不得已只能搭上了封尘的肩膀。 身后的狗龙已经纷纷乱乱地冲上来了,少年们的背后充斥着后爪蹬地的扑扑声和混乱的嚎叫。这些笃信暴力的怪物好容易现了可以撕碎的目标,却是不会轻易放弃。 “啪嗒”,一只狗龙足下用力,踩碎了地面上一枝枯萎的灌木,一蹦跃起近四米远,前爪带起的冷风已经刺激到了聂洋的脖子。高个子一缩脖,背后嘶嘶冒了一股凉气:“想想办法!” “烟雾弹!”猎户喊道,“三!” 还不等少年统一指令,队友们便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猎装中的烟雾弹,五六颗球被甩在身后,灰色的烟雾迎风暴涨,覆盖了大部分的狗龙追兵。浓雾中的狗龙徒然地吼叫了几声,待领头者冲出雾气的范围时,树林中已经只剩下了萧瑟的风声。 ………… “咳咳……”封尘和洋相互搀扶着,在一颗粗壮的树下坐了下来,“真是要命……” “有人……记得路吗?”贾晓的脸色更是不好,少年的体力是队伍中最差的,又扛着一柄重剑高跑了近两公里,此时两眼已经微微泛白了。 “没有迷路,我们在入口关卡以南四五公里左右,朝北走直线就能看到大路。”在这种紧迫的时候,能临危不乱地记住来时的路的,便只有心细如的申屠妙玲了。 “大6上每个猎场都像这里一样危险吗?”猎户瘫坐在地上道,“我宁愿回雪林村,起码生活在里面最强大的怪物也只不过是普通的野猪而已,铁定不会时刻想着攻过来要我们的性命。” “在这里遇到五十只以上的狗龙群落,和在稻田里碰到鱼龙的概率差不多。”贾晓苦笑道,“看来我们几个的倒霉运气不止体现在猎人待遇上。” “一般情况下,低阶怪物会分散在猎场的四处,而我们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就遇到了两拨不同的怪物,恐怕像封尘所的,这片猎场真的生了什么事。”喘过气来的聂洋理智也占据了上风。 “得对,尘子,用你的远望镜探查一下附近的地形看看。”女孩开口道,“我担心这附近仍然有盘踞着的族群或大型掠食种。” 猎户已经在做了,他的腿脚瘫软着不能动,但眼睛却警惕地望着四周,灰白的视野将近千米内的状况原原本本地传达过来,“没有活动迹象,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七点钟方向有反光,我想应该有溪水流过。” “去他的龙芽草!”聂洋一拍大腿,“我要去擦洗一下身上的血迹了。” 几个少年经过一番与草食龙的战斗,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些血腥气,在奔逃的过程中这些气息又逸散出来。尽管众人在逃跑的过程中已经掩盖了足下的踪迹,但寻着血肉而来的狗龙族不得还能借气味找到见习生们的所在。 “先歇息几分钟,我们过河。”贾晓有气无力地。(未完待续。) 195章 新发现 “嚯!痛快!”已是十一月,溪流中的水显得冰冷刺骨。Ww W COM洋洗过脸和铠甲,在水边解下猎装的护臂,将两只裸露的胳膊泡进水中。军队里提倡冬泳,高个子很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一起在结着冰碴的水中浸泡过,这种程度的寒冷对他来不算什么。倒是一旁的封尘,仅洗了洗猎装的外缘和头脸,就被冻得脸红,牙齿不住地打战。 “我以为大雪山以北的人都不惧寒冷呢。”贾晓用干树叶蘸水擦拭着胸铠缝隙中的碎肉。 “雪林村没有溪水,我们的用水都来自于村中的三口水井。”猎户上下牙不断打着架,口齿都不甚清楚了,“我从到大都没下过水,更别提这么冷的溪水了。” “原来是个旱鸭子!”聂洋揶揄道,“不能适应各种地形可没办法成为一个优秀的猎人。” “喂!你们来看!”熊不二早已洗刷完成,在附近巡查了一圈,貌似是在河道边上现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陶瓷碎片?”闻讯赶来的贾晓捏起地面上一片紫红色的碎屑。 “看这些脚印,有一队猎人刚刚从这里离开不久。”熊不二指着凌乱的地面道。 这一片河滩地势平坦开阔,易于汲水,大概有另外一队猎人刚刚在这里补给完毕,地上的脚印显得很凌乱,大概是匆忙离开的。 “是两队猎人。”封尘依旧搂着胳膊瑟瑟抖道,“还有一群怪物。” 同伴们投来异样的眼神,地面上的痕迹杂乱无章,封尘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地上的脚印大体分成三簇,一簇是一起行动的三个人,另一簇则是单独行动的猎人,剩下的这些……”猎户以手触地,“三只前趾一个后趾,行动时以前脚掌力,脚步迅捷,一步可以迈出接近……两米远,鸟龙种,是狗龙吗?” “狗龙领也没有这么大的爪子,我猜的话应该是这里的主人——眠鸟。”申屠妙玲抱着双臂补充。 “单独行动的猎人是最先来到这里的,怪物随后赶到,双方鏖战了一番。”封尘在一大片空地上划了一个圈,“这是狩猎道具的碎片吧,连饮用药剂的时间都没有,打的还真是够凶的。” “不过没有血迹,应该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贾晓插嘴道。 “对,接着便是一方落败,另一个追了上去……是南方!”封尘指着两排若有若无的痕迹走向。 “我们追上去,那个猎人或许有危险了。”熊不二眼睛一亮,与其是期待“救援同僚”,还不如是在期待战斗一场。 “不行,我们的实力不一定足以对付这个家伙。”贾晓指着地上怪物的足印,“贸然上去或许会给那个猎人带来更大的危机。” “已经没有必要了。”封尘捏了一把泥土,“足印快风干了,这人已经离开很久,不定等我们追到新的战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另一波猎人呢?”女孩问。 “三对足印中两个一个大,可能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封尘几个跳跃,来到另一簇足迹开始清晰的地方。 “那可不像是来狩猎的。”聂洋坏笑着。 “没错。”封尘点头,“这三个人更像是在调查什么而来,几个脚印来时相隔较近,很有规律地在河道的各个角落依次排查过,连边边角角都没有放下。” “你怎么知道是那单独行动的猎人先来的?”贾晓问。 封尘捡起地上的一块紫色的药瓶碎片,“重叠的足迹就像年轮一样,从杂乱的痕迹中找到规律,还原当时的状况,是我七岁的时候老爹就教会我的技巧。我们没有染色玉,这就是大雪山以北原生猎人的必修课。” 识迹寻踪是原始方法打猎的基本功,不过随着狩猎技术的展,染色玉的出现让绝大多数见习生们都放弃了这门看似简单实则艰深的学问。现代的狩猎条件下,型的探索飞空艇几乎可以适应任何环境和地形,有一个在空中悬浮的搜索利器,还有谁愿意仔细去观察地上的脚印呢。封尘不经意间露出的能力地让同伴们侧目了一下,这个少年总能在最出乎意料的地方给众人一个惊喜。 聂洋顺手接过猎户手上的碎块,放在阳光下打量着,时不时用鼻子闻闻上面的气味。 “好了,尘子炫耀完了,我们该决定接下来的去路了。”申屠妙玲,“要追上这几个猎人吗?” “我还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 “我们一定得追上去。”贾晓的话还没有完,聂洋就抢先道,他将手中的道具碎片举在眼前,“这个瓶子装着的药品……是狂躁剂。”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的心中都是一凛。 没有谁比洋更熟悉解毒药了,在溪谷中,少年为了解开火龙的余毒,一个人吃了一整枝解毒药的原材,浑身上下更是擦满了药汁,解毒药的淡淡的苦腥味甚至在那之后的几日都没有散去。而少年手中紫色药瓶上的气味分明是腥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甜,和城主府里见到的用以狩猎祭中作弊的狂躁剂一本同源。 见习生们的眼神骤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本以为是挑战祭上才会接触到的事物,却在此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少年们的眼前。 “这东西是狩猎祭上作弊用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熊不二不解。 “不知道,也许是有宵想要利用这种药剂在防护林中制造混乱,”贾晓脑中灵光一闪,“这样的话,刚刚草食龙一家的狂就有办法解释了。” “不但如此,低阶怪物大量集结在猎场外围,可以看做新的大型掠食种入侵……”申屠妙玲补充道,“也可以看成是原有的区域领……狂了。” “这片猎场里,或许有什么大型怪物已经受到了狂躁剂的影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了防护林中的大致情况。 “我们得赶快追上去了!”封尘有些着急地,这东西可以在金羽城内,城主府的把守下动一次兽潮,未必不能在防护林中也动一个。 贾晓舔了一下嘴唇,心中快地权衡着此行的危险,“既然这样,我们更不能贸然前行。释放狂躁剂的家伙本就手持着这样凶险的道具,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嘿!这都只是猜测不是吗?或许这里只是一个无意中买了狂躁剂的低阶猎人,在历练中不心失手打碎了他的宝贝。”熊不二,“不用非要这么紧张兮兮的吧。” “收起你的侥幸心理吧,面对能动摇猎人荣耀的事件,再心也不为过。”贾晓瞪了一眼猎户道。 “想办法告诉那头老猫,让他来处理,我们继续历练不就行了。”熊不二问,手已经伸进猎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绿色的道具。 返回玉是狩猎中每个猎人都会准备的道具之一,球破裂后会出现深绿色的烟雾,和普通的烟雾弹不同,这种烟雾不会向四周扩散,而是一直向上飘散,可以飘出几百米高。猎场外负责巡游的战舰和安菲尼斯一定都会看见这条烟柱,幸运的话,教官和后续的支援十几分钟后就能到达了。 “别!”洋按住熊不二的手道,“如果这个猎场中有人在使用狂躁剂,不管他是普通的作弊猎人还是别有用心者,我们贸然出警报只会打草惊蛇,错失一次接近真相的机会。”(未完待续。) 196章 再巧遇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熊不二恨恨地将返回玉收进衣兜里。Ww WCOM “这样,我们追踪那三个集体行动的猎人。”贾晓指着地上的脚印,“尘子不是了吗?他们或许也在调查狂躁剂的事,能见到面,至少交换一下情报,对我们也是有利的。” “有道理,封尘能辨认出他们的行进方向吗?”申屠妙玲。 “呃……我觉得他们……”猎户眯着眼睛。 “我们在这里。”封尘的“没有走”还没出来,三个身影就从掩体后绕了出来。一个高个的中年人,带着两个戴斗笠的矮个子。走在最前面的矮个子顺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有着碧眼的清秀面孔,少年披散的头随着这个动作向后一扬。 “你是……尤达?”封尘不确定地。 这个一师两徒的组合是众人在酒馆中认见的,还好巧不巧地帮自己等人躲过了一次事端,也算是点头之交了,不过对面三个人都穿戴着狩猎的装备,更是用斗笠掩盖住了姿容,是以少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好久不见!”女孩尤可也摘下斗笠,笑眯眯地朝着众人打招呼。 “能在这里遇见也真是巧啊。”披少年没有再向前进,而是站在原地,单手就要抚向背后的太刀。 “这防护林中生了什么?”贾晓挤到队伍的前排,“你们是来调查这林中的异动的吗?” 听闻此言,尤达没有话,而是回头望了自己的师父一眼,面孔隐没在斗笠中的男人点了点头,他才回过头来:“我们在追踪一个人,方才见到有响动,以为是那人的援军到了,不得已才躲了起来。” 两个少年互相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彼此的神色骤然缓和下来。 “好久不见。”贾晓主动伸出手去。 “好久不见。”披少年的碧眼闪烁着好看的光。 熊不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手握在一起的两个少年,他虽然不甚明了,但大熊的战斗直觉分明感觉到,方才两人在见面的第一刻骤然弥散出一股浓烈的敌意,而这种敌意就在互答了一句话后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在猎场中相遇的猎人,并不一定都可以成为同伴,尤其是这个气氛不明、似有事端生的猎场。就方才的情况来看,尤达似是将封尘一干人等视作了他所追逐的人的同伴,而贾晓同样也怀疑此间三人与散布狂躁剂的猎人是为一路。 为了消弭彼此的警惕,贾晓第一个表明了自己对防护林中所生的任何事一无所知,并提出了对这个猎场中种种古怪的怀疑。而尤达不负所望地,也提供了自己的来意和抱有敌意的原因。即便至此双方仍对对方碰巧出现在这里的事实表示怀疑,但脆弱的平衡却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维系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淘金吗?”女孩尤可问道。 “我们倒是希望在这片林地中能随随便便就捡到完好的金眠鸟羽毛……”封尘摸摸头,“不过看起来运气并不是那么好。” “我们是来历练的,为挑战祭专程打造了新装备,需要花些时间来熟悉一下。”聂洋,“不过在防护林中遇到了几波状态有些奇怪的怪物。” 当下,溪谷的见习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进入猎场来生的事情告与了对方,当然,所有人都默契地隐去了封尘的奇特能力。 “原来是这样。”尤达点点头,“低阶怪物的异动吗?我是从别的地方进入防护林的,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们是在追什么人?同伴吗?”贾晓适时问道。 “这事我们自己的事情。”中年男子在后面阴沉地道。 “我们是在追捕一个偷猎者。”尤达和他的神秘教官眼神快地交流了一下,“一个独行的偷猎者。” “嗯嗯!我们在历练的时候就是被他打断了,哥哥差一点受伤!”尤可在一旁,面色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哥哥用手捋了一下妹妹的头,“好在当时教官没有走远。” 偷猎者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猎人”,他们经受过猎人的训练,参与过猎人的实战,有些人甚至拥有或者曾经拥有猎人的徽章。 他们和正式猎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个“偷”字上。 猎人工会很久以前就懂得生态环境对于整个猎人世界的重要作用,因此在各个猎人委托正式布之前,都会有专门的审核官考察此项任务会不会破坏生态平衡。对区域生物链有着重要作用的大型掠食种、珍稀物种和能带来灾的危险种均在禁止狩猎之列,大规模和持久性的污染武器,以毁坏区域地形为施放代价的狩猎道具也都属于禁用的范围。 然而在珍稀和重点保护动物中,却有那么一批怪物身上能产生贵重的素材——稀有火龙种的龙玉,角龙一族的头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素材要么是可以利用在武器防具上,给猎人带来极大的能力提升,要么就是在某些不为人知的黑市上能够卖出令人垂涎的价格。总之,就有这么一批人,肆意违反工会的禁令,用禁止使用的手段偷偷地捕猎官方保护的怪物。 这样的人物工会称之为“偷猎者”,是违反了猎人荣耀的亡命之徒。猎人工会常年通缉各类偷猎者,新大6中各个王国也都对此万分配合。不过鉴于这些恶人一般都有着禁忌的猎杀手段,与怪物和人相斗的经验也无比丰富,加之他们大多都是疯狂而藐视性命之辈,因此低阶猎人不建议和其正面相斗。 “原来是偷猎者,那样的话,‘狂躁剂’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申屠妙玲用脚碾着地上散落的药瓶碎片,“这样的道具对他们来,也许只是寻常而已。” “狂躁剂?”尤达瞳孔微微缩,“你的是龙髓浆吗?” “如果你指的那玩意洒到身上就能瞬间让怪物变傻,几个时候又让它们变疯的话。”封尘一耸肩,“那我们的就是同一个东西。” “你们见过这种药?”洋欣喜地问。 “不。”碧瞳少年摇头道,“这药是我们做出来的。”(未完待续。) 197章 龙髓浆 这个叫尤达的神秘少年仿佛带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癖好,两次接触封尘一行人,都给他们带了些骇人听闻的消息。 Ww WCOM 人群间的气氛又紧张起来了,没想到这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这样轻易地就承认了制造狂躁剂的罪行。聂洋抠了抠耳朵,似乎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你再一遍?那药是你们做的?” “我过我是金羽城的自由猎人,可没我和妹妹是孑然一身啊。”看着面前五人惊愕的表情,尤达继续解释道,“这种叫龙髓浆的药剂是我族内研制出来的。” “然后你们家族就任由这种辱没猎人荣耀的毒药,明目张胆地流通在市面上吗?”熊不二怒目而视,先前对这对兄妹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你们在什么啊?”女孩尤可撅起嘴来,“我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这种药剂现已流通在参与狩猎祭的猎人之间,正在被用作赛场作弊的利器,连城主府和猎人工会都一筹莫展,若你们和这种毒剂有任何瓜葛,城主府必将追究你们的责任。”贾晓一脸严肃地。 “什么……作弊?”尤达面上惊愕的表情不似作伪。 “哼,装作解毒药带进擂台,洒到怪物身上就能让怪物任由你们摆布,丝毫不顾几个时候放回笼子里的怪物可能狂的危险。”熊不二叉着手睥睨着对面三人,“你的家族真是好手段啊!” 少年闭上了眼睛,整理了一下思路,款款地答道:“龙髓浆确实是我们家族研制开的,也确实如诸位所,有着能镇压怪物和引之狂两个作用,不过我敢以家族的名义担保,我们研制出这种药液并不是为了在狩猎祭中作弊所用的。” “那是为了干什么?”聂洋语带不善地。 “让他,这中间可能有什么隐情。”贾晓对身后的众人使了个颜色,队友们暂且压下了继续质问的冲动。 “龙髓浆是我家的古制药方,用药材将怪物鲜血中的力量引导出来,就能对普通野兽和低阶怪物形成压制。”尤达,“这种压制基本上就是怪物位阶压制的升级版,短时间内就能让低阶怪物失去行动能力。若是长时间不解除药效,怪物就会在重压下失去理智而陷入狂暴。” “这种药剂是先祖无意中研制出来,供给族内的后辈历练之用,仅用较少的高阶怪物血液,就能得到大量战力不俗的低级怪物,这东西给我们族内节省了不少锻炼后辈所用的成本。”尤达指着自己的鼻子,“实不相瞒,我和尤可也经常用这种药物来磨砺自己的狩技。” “不管怎么看,都和狂躁剂如出一辙啊。”封尘感叹。 “那是你的家族将这种药剂售卖给了金羽城的猎人吗?”熊不二问。 “我们没有,事实上……”碧眼少年开口欲。 “尤达。”身后的中年猎人阻止道,“家族事务,不要向外人透露。”他又看向几个见习生,“你们只需要知道,尤达的家族并没有将这种药剂散布出去就够了。” “哼,连家族的名讳都遮遮掩掩的,我们可不觉得你的话有什么公信力。”申屠妙玲冷冷地道,“空口白牙,谁知道你在背后做过什么勾当。” 气氛登时又变得紧张起来,早有同伴悄悄地将手摸进了身上的返回玉中,若是对方暴起难,将黑星双子召唤过来或许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尤达用自己的身体拦住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道:“这种药剂的炼制方法自我祖上就一直存在,如果我们想要用之在入印祭上捣乱的话早就会用过了。况且,我和妹妹都是这次祭典的参赛者,我们为什么要把这种药剂与他人,增加我们的对手呢?” “那这狂躁剂为什么会流通到金羽城来?”封尘问。 “家族的配方被人偷走了,就在两个月以前,我们各方探寻,最终锁定了这个偷猎者。”尤达一耸肩,“就是这么回事。” “就在刚刚,我们差一点就要抓到他了!”尤可气哼哼地,两边的苹果肌不知是激动还是冻得有些红。 封尘张了几次嘴巴,但却什么都不出来。 “你们正在追逐的这个偷猎者,我们已经确认过,他曾在这里使用过你称之为‘龙髓浆’的药液,所以我们不得不警惕起来。”贾晓,“尽管我个人仍然不相信你们,但情报方面确实可以对得上。”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见习猎人是怎么参与到这样的大事件中来的,但尤达终于明白了初见时这个男孩为什么对自己带着莫大的敌意。他歉意地一笑道:“我们从入印祭第一日比完赛后就一直在追逐这个偷猎者,赛场上的消息就有些闭塞了,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酵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是你们?”聂洋问,“两个一星猎人,就算加上你们的师父,看起来也不像是调查此事的最佳人选吧。” “实不相瞒。”中年猎人再次开口道,“我们并非来自斯卡莱特王国,是以身份有些特殊。如果不是以参与狩猎祭的缘由入境的话,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开展调查就将会受到各方的掣肘。偷猎者狡猾难寻,我们不想在别国的领土上横生事端。” “不要看我和哥哥!”女孩尤可仍然在为溪谷猎人一方诬陷自己等人而置着气,“我们是家族这一辈最优秀的猎人,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 “所以,既然我们的目的相同,要不要就此组队行动?”聂洋眼睛一亮。 “追捕偷猎者的行动危险较大,几位友还是自便吧。”中年男人虽然没有明出来,但言语之中嫌弃见习生们实力低微,帮不上忙的意思昭然若揭。 “师父,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有个向导也是极好的。”尤达返身,“更何况他们对龙髓浆的事情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与我们一同行动或许可以帮上大忙。” 男人沉吟了一番,点头道:“好吧,不过行队中的决策要我们来定,而且……如果出了危险,我会优先保证尤达和尤可的安全。” 聂洋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朝着队友们一挤眼睛:“没问题,都听你们的。”(未完待续。) 198章 眠鸟居 由是,七个少年和一个中年猎人组成了一个古怪的狩猎队伍,朝着防护林更深处进了。WwWCOM众人本已落下了那个神秘的偷猎者一大段距离,此刻更是在尤达的师父带领下加紧了步伐。 “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行动啊?”封尘跟在后面悄声问,“我们自己探查不是更快些吗?” “就像假子的那样,我们不能确定这些人有什么企图,放在目力所及的地方要保险一些。”聂洋一边不断地用余光瞟着前面带路的三人,“况且无论他们的意图如何,这三个人总归是知道些内幕的,跟着他们或许是抓到那人最快的途径。” “富贵险中求,不要忘了城主府许诺给我们了什么。”洋一拍封尘的肩膀,加快脚步跟上去。 “那个偷猎者名叫伍常,不知道是不是化名,是独行的猎手,使一把加长枪管的轻弩,远射功夫了得,极有可能在二三百米外偷袭我们。”尤达一边行路一边对众人着自己掌握的情报,“所以走路时多警惕一些。” “他还会偷袭我们?”封尘诧异地道,“我以为这些人只是偷着狩猎怪物而已呢。” “这都是些丧尽良的人,还能期望他们心存猎人荣耀?”尤达轻蔑地,“这些人除了猎杀本能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在他们眼里,人类大概和怪物一样,都是可以狩猎的,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那些家伙都不介意手刃掉。” 封尘打了一个寒颤,却赶忙将头盔上的远望镜拉下来,向四处望了望,现没有人影,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继续行了半个钟头,聂洋忍不住问道。一路上封尘四顾左右,也现了几处猎人留下的踪迹,根据足印的大和鞋掌的纹路,极有可能是尤达口中偷猎者的踪迹,然而前方的师徒三人却视而不见,一味地朝着南方行进。他们中间变过几次方向,似乎是有明确的目的的。 “那人来到防护林,无非就是想要偷猎金眠鸟。追踪其人永远都会慢他一步,只有提前找到他的目的地,才能抓到现行。”尤达言简意赅地解释。 “金眠鸟?你知道寻找金眠鸟的方法?”贾晓惊讶地。 蓝金商会把持着防护林中金眠鸟的生意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他们有大量的财力可以从旧大6源源不断地将眠鸟空运而来以外,这个商会还拥有怪物行为模式和常用落脚点的情报。眠鸟是一种胆的动物,经过变异后的独行种金眠鸟更甚,它们虽然存在于林间,但轻易不会在猎人面前现身。进入猎场探索的队能够幸运地捡到怪物换毛时脱落的少数羽毛就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了,更别提能够见到本尊,捕上一两头了。 “不是我知道,而是她。”尤达指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妹妹。 尤可闻言腼腆一笑,躲到了哥哥的身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啦,胆的动物,居所一定不会距离食物和水源太远。太阳光会让大多数避人的怪物感到厌恶,因此它住在地穴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只要顺着水源,寻找一处光线幽暗的地方,应该就能找到金眠鸟的所在。” “这些我们也懂,关键就是……”聂洋扬手朝着四周道,“这一片猎场有几百公顷,划定防护林的工会前辈都不见得能够找出准确的地形,你们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符合条件的所在呢?” “我猜的。”尤达做了个鬼脸,不再言语。 “尤可的狩猎直觉是我所见过最准确的,在多次实战历练中,都是她凭借直觉指出了最佳的路径。”带头的中年猎人,言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这种直觉如果继续磨练下去,有望成为助她登临猎人顶峰的强大助力。” 聂洋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实在是难将她与猎人顶峰联系到一起。溪谷见习生倒是识得两个可堪猎人顶峰的人——黑星双子就是他们的教官,两个月的言传身教,让他们对“传”二字比之他人带有不同的看法。 最起码,见习生们知道了,即便是传级别的猎人,也会经常落到囊中羞涩的窘境。 又行了一个时,就在见习生们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地势陡然变得高了起来。封尘借着千里眼的灰白视野,远远地看见了坡地上的一块诡异裂口,裂口的外侧长着过于繁茂的树木,好像大地的长出了嘴巴,嘴巴外围了一圈绿色的络腮胡子一样。 “有山洞,入口很大,目测怪物可以通过。”猎户及时地将情报告知众人,听到消息的同伴们精神都为之一振。 “继续向前,已经非常接近了。”尤可邀功似的对哥哥,“我能感觉到怪物留下的芳香的味道,有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做的不错。”哥哥一笑,却是快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战斗装备,见状,溪谷的见习生们也各自整饬了一下行装,从这里开始也许随时都会生战斗了。 申屠妙玲望向前方这个丝毫没有紧张感的女孩,她在行路的时候开口的次数不多,但却确确实实地充当着向导的作用。弓箭手闭上眼睛描绘了一番众人走过的路,现他们前行的路程和转向的时机都是恰到好处,几乎没怎么走弯路就到达了此地,正好像女孩本就知道这里的位置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她们不知怎样得到了关于防护林的清晰地图,就是这个女孩的直觉真的如尤达所的,准确到让人生怖。 距离奇异的洞口还有几百米的位置,中年猎人已经将背上的太刀取了下来。三个异国来客的武器清一色的都是太刀,师父的刀身大而重,尤达是刀身细而长的野太刀,妹妹尤可则是短精悍的短打,大概这个家族的传家武学就是以这种武器为主的。 见习生众人没有忘记尤家师父的警告,带盾的纷纷将盾牌举了起来。如果那个神秘兮兮的偷猎者正在暗处窥视着自己,放松警惕后随意一记冷枪就会要了自己的命。熊不二将骨制方盾举过头顶,他的战意是冲着猎物来的,年少时虽也和同龄人打过架,但动用狩猎武器进行性命相搏,就连大个子也是头一次。 “金蟾!”聂洋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一丝金色流光,“金眠鸟的食物,我们来对地方了。”(未完待续。) 199章 东方国 “食物,昏暗的光线,还有地下暗河,怎么看都是眠鸟的最佳住处。 WwWCOM”封尘将遮盖在眼睛上的远望镜推到额头,“偷猎者真的会来这里吗?” “除非他觉得这片防护林中还有更值钱的玩意。”贾晓一摊手。 “我进去探查一下情况,你们在外面注意安全。”中年猎人。 “也让我们派人也跟着进去吧。”洋忙不迭地跟到了他的后面,“我们这边也想知道洞内的状况。” 中年猎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轻轻地点点头,斗笠下的面孔看不出表情。 “我去!”熊不二举手道,“洞内地形狭,躲闪不便,如果出了什么状况还是重盾比较靠谱。” “恕我直言。”中年男人阻止,“里面若不出意外,就是三星猎人等级的怪物领地,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不论你们见习生是重甲还是轻装,都有被一击秒杀的危险。” “听到了吧。”洋炫耀似地拍着大个子的胳膊,“这种条件下,与其带个肉盾进去,还不如带些灵活方便的武器,行动迅些,脱身也方便,这次就委屈你在外面等着啦。”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熊不二恨恨地。 “探索性质的行动本就不适合像你我这样重型武器的使用者,下次你若是想要做先锋的话,不如考虑换个单手剑什么的。”贾晓倒是安然地挑了一段树桩坐了下来。 “我才不愿意用那种家子气的武器呢。”大熊瞟了一眼聂洋手上的弯刀,“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玩意,打起来一点都不爽利。” “那你这辈子都要跟探索任务无缘了。”洋摊开手,“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进入洞穴中探索,剩下的留在门外。” “我也去,”申屠妙玲朱唇轻启,“有一些在意的事想要探清楚。” 异国来客中只留下了尤达,在外防守不比进洞探索更安全,貌似师父不放心姑娘留在外面,况且女孩在前路上已经证明了,自己在探索地形时能够挥出卓绝的作用。 眼望着四人进入了洞穴,剩下的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面对着初冬茂林,心痒的封尘早已经闲不住地四下观望,想要捕两只野兔野狐烤烤了。猎户自离开雪林村以来,面对的都是些巨大而凶猛的怪物,能猎些普通的野兽对他来既是怀想也是消遣。 “我们就让他一个人出去吗?”尤达有些不放心地,少年是一星猎人,在这片防护林中尚且要低调行事,一个见习生独自去打野味,怎么看都大有危险。 “放心吧,尘子机灵的很。”贾晓一笑,“我们只要把火生起来,等着他的野味上架就好了。” “况且这附近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怪物,应当暂时是安全的。”熊不二四下张望,只有一两只型动物在朝这边观察情况,他的感受范围内都没有能让他心悸的存在。 尤达点点头,眉毛却是蹙了起来,“对啊,我们已经向防护林内推进了几公里了,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怪物?”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贾晓在周围拾着柴,入冬的树木枝桠掉得满地都是,“你们的龙髓浆大概是被偷猎者用去弄疯了猎场里的一个大家伙,让的都惊得不敢在它附近活动了。”少年用大剑当扫帚,两下就扫出了一块可以搭篝火的平整地面,“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型怪物都集中在猎场的外围了。” “这不可能!”尤达站起身来,“龙髓浆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 洞**比想象的要光亮,这让洋临时准备的火把没有派上用场。横贯地面的那道裂口正对着冬日太阳的角度,让宝贵的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养活了穴中几百米范围的蕨类植物。 “您还没有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聂洋跟在中年猎人后面,洞内路面平坦,也没有什么岔路,少年目力所及都没有值得侦查的事物,于是在行了十分钟后,聂洋便开始主动和带队的老猎人交流。 “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猎人罢了,没有必要被你们记住。”老猎人不咸不淡地。 “你们是来自哪个国家?彼雷森特?卡笛弥姆?”尤家兄妹的瞳色很特殊,只有西方的某些国家和南部异族才会有,聂洋一边问着,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 “年纪如此聒噪。”老猎人有些烦了,“你以为你是入境管理局吗?” “莱恩也鲁,你们是从更东方来的。”申屠妙玲笃定地。 老猎人嘴巴一张,没有否认,似是在懊恼方才错了话。新大6上林林总总大十几个国家,但其中大部分都被各个人迹罕至的大片原始地域所分割开,罕有能够接壤的国家。斯卡莱特王国只和北部原住民地区及东方的莱恩也鲁有着狭的国界线,入境管理局也只在两个王国之间设立。 “老师姓严,不喜欢别人直呼其名的,你们叫他严叔叔就好了。”对方见习生都是心思细腻之辈,再怎么掩饰自己的来历,最终还是会被问出来,尤可吐了吐舌头,便挑着些能的告知了两人,“我们来自莱特也鲁,这也是我们低调行事的原因之一。” 见习生们沉默了一阵,莱恩也鲁王国和斯卡莱特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火山带,仅有部分领土接壤。在一年前,本土的猎人工会和王国合力动了一场大规模的火山清剿活动,在活动时生了意外,有传言是火山薄弱处被高阶猎人失手击穿,也有传言是盘踞在其间的古龙种被吵醒,总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规模火山喷让参与活动的猎人和居住在附近的平民都损失惨重。那一次的灾同时也影响到了莱恩也鲁王国的部分领土。 火山只要不喷,就是然的滋养孕育之地,莱恩也鲁王国多低山丘陵,那片土地上已是王国少有的膏腴之地了。因此,东方的国君向斯卡莱特王国大君提请过严正交涉,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有传言已经升级到了边境摩擦的地步,自那以后的一年,两国的关系一直没有缓和下来。 “你们……还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吧?”女孩眼睛睁大,向两个见习生问道。 “我不在意。”申屠妙玲,“这些事情就让军人和政客去头疼吧。” “我也没意见。”洋的父亲并不是东向的边防军,他对此也没有什么感触,“况且猎人荣耀在上,下的猎人都是同袍,毋需什么国别之差。” “鬼们,过来。”严教官低声,“你们看这里。”(未完待续。) 200章 古龙引 金眠鸟的粪便果然也是金色的。 WwWCOM 这种浑身都流露着高贵的物种,即便是自身的秽物也让人生不出一点厌恶。严猎人点燃了一个火把,将光源放在地上堆积的一坨坨粪便上细细勘察着。男人将火把换到另一只手上,用惯用手戳了一下粪堆的表面,毫不做作地放到鼻尖闻了一下,然后伸进口中仔细地品味着。 “还很新鲜,是最近才留下的。”他拔出手指,咂咂嘴,向后一望,却现三个少年纷纷都远远地避开了,尤可还一脸嫌弃地斜眼看着他。 “做了十几年的猎人,你们也能做到这些。”严猎人理所当然地道,“为猎人荣耀做出这点牺牲实是不算什么。” 洋想到自己在训练营中的所为,和眼前的老猎人相比就真的是巫见大巫了。一想到自己真的要在猎人之路上走下去,最终就会变成他这样腥臊不忌,少年背脊上就冒出一阵凉意。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缓解了胸中恶心的感觉,硬着头皮:“怎么样?现了什么?” “这里的粪便多是最近留下的,最早的一波时间也不会过二十四时。”老猎人用火把照了四下一圈,又向着深处走了几步,目力所及,各个角落里都堆了些金光闪闪的排泄物,“这些对于一只怪物来,也着实多了些。” “大概是住在这里的怪物拉肚子了吧。”借着火光看清了周围的形势,洋更是要花上过半的力气来抵御恶心的感觉。 “你是……这里不止有一只金眠鸟?”申屠妙玲慧眼如炬。 “不但如此,连普通的眠鸟也有不少。”尤可在另一个角落现了墨绿色的粪便,“好像数只怪物都挤在了这样一个的洞中似的。” 眠鸟的习性如何暂且不论,但金眠鸟却是实实在在的独行种。独行的怪物除非在情期,否则对领地内的其它同类都带有百分百的排斥和敌意。蓝金商会尝试了近百年,也没能找到成功将金眠鸟们圈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办法,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费尽心机包下这么一大片土地了。而此刻老猎人却告知众人,这山洞的深处有数头价值连城的怪物,比起财富近在眼前的兴奋来,洋却觉得诡异之处更多些。 “它们聚在一起做什么?”洋不解,“怪物又不过狩猎祭。” “怪物在躲着什么,”申屠妙玲和尤可同时出声,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尤可抢先一点头示意对方下去。 “眠鸟不是那种会弄脏自己巢穴的怪物,它排泄的时候一般都会找就近的河道。”申屠妙玲,“而现在,貌似是一窝的怪物都被什么东西堵在洞穴的最深处,最远只能走到这里了,所以无奈只能在这里……呃。” 冰清玉洁的姑娘实在是难从嘴里出“排泄”二字,只能就此打住,不过众人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点头。老猎人补充道:“再向里进,我们就有可能遇见一群草木皆兵的眠鸟,任何一点响动都有可能引大规模的反击,所以你们要保持安静。” “师父……现在这么,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姑娘尤可紧张兮兮地望着幽深的洞口更深处,“它们已经现我们了。” ………… “这是不可能的。”尤达的面色阴沉如水,“龙髓浆的效力没有那么强,怪物的血脉效果在经过药物引导之后会流失大半,就变相地把药力作用的等阶降低了好几个层次。” “这是什么意思?”贾晓凑到他的面前。 “这就意味着,即便我们在药浆中加入甚至如角龙这样强大怪物的血液,它的效能也只能对不足三阶的怪物起作用,甚至对一般的飞龙种效能都微乎其微。” “我们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贾晓一边思考,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糖棒,“来源准确的消息称,作为四星猎人对手的怪物也已经出现了数例狂化的迹象,这种药液的作用范围似乎是无限制的。” “你你们丢了那药方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熊不二在薪柴中搅动着,尽量让篝火烧得慢一些,“不定是那些偷走它们的人在这期间做了些改进呢。” “这更不可能了。”尤达摇摇头,“这个药方在我们家族有着重大的作用,历代家主都愿意花费大量物力人力以它为根基进行改善,到我们这一代,它几乎已经无可挑剔了。无论是在生效时间还是在效果强度上都已经趋于完美。它的作用等阶限制并不是药效不够,而是怪物血脉在经过制配后必然出现的损耗,几乎无法弥补。” 披男孩又想了想,“除非……” “除非什么?” “如果用龙髓浆的配方……引动的是古龙种的血脉,那理论上,古龙以下的所有怪物都会着道。” 神秘强大的古龙拥有着人类至今都难以企及的秘密,用它们的血脉早就的药剂再强大也不为过。然而猎人世界中能够见到古龙并活着讲述故事的猎人都是凤毛麟角,更别提从它们身上获得血脉根源了。能够找到并把持稳定的古龙血脉,还能把它们大量地制造成龙髓浆进行出售,这怎么看也已经远远地过了偷猎者这群亡命之徒的能力范围了。 “这不可能,整个大6的古龙种都在古龙观测局的注视之下。”熊不二连连摆手,“偷猎者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些怪物而不被工会察觉呢?” “不二,不要忘记了,溪谷的兽潮为什么会生。”贾晓将糖棒的最后一截几下咬碎,嘴巴里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古龙观测局并不是全知的,人类也不是全能的,这就是生活在这片大6上的人类的悲哀,也是猎人存在的终极意义。 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番对话下,尤达又暗暗地将自己对这些见习生们来历的推测再次确定了几分。不过他却没有言明,只是默默地记了下来。 “如果这些家伙真的将配方改良了,那么这片猎场中受到威胁的就不光是低阶的怪物了,整片防护林里绝大多数怪物都将成为它的施毒对象。”贾晓板着脸。 “话,从刚刚开始,洞口中就一直向外冒着这样金色的烟雾。”熊不二眯着眼睛,指着怪石嶙峋的洞口道,“我觉得探索的队好像遇到麻烦了。”(未完待续。) 201章 一波未平 “加把劲,不要睡过去。 Ww WCOM”聂洋和申屠妙玲一左一右地抗住面色苍白的尤可,男孩一路上不停地在她耳边鼓励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金色的烟雾,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甚是好看。不过探索队伍的四人并没有任何一个在这样好看的烟雾面前驻足,他们艰难地挪动着步伐,朝着洞外走去。 眠鸟的主要的攻击手段就是它口中喷吐的白色浊液。这种液体在空气中可以急地挥成雾状,通过呼吸就能让人的精神疲惫,昏昏欲睡。而金眠鸟在经过后变异后,喷吐的毒液更是带上了金蟾特有的金色,在效果上也稍有变化——它们更倾向于破坏对方的平衡感和方向感,让对手自己跌倒。 眠鸟在遭到攻击时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喷吐一番毒液,趁着烟雾弥散之际逃之夭夭,这种攻击方式以自保为优先原则,原本并没有什么伤害性。但任何攻击在乘以十几倍的威力后都不容觑,在洞内看不见的深处,十几只惊慌失措的眠鸟齐齐威,吐出的毒液几乎化为了铺盖地的气浪,在地形狭,空气流通不畅的洞穴中很快便淤积到了足以致命的浓度。 三个少年中,身体较差的尤可率先倒下了,女孩在吸入金雾的第一瞬间就觉得旋地转,有如偷喝了爸爸藏酒的感觉一般,瘫软在地只能由同伴扶持。而申屠妙玲也在退出几百米外后眼神失去了焦点,脚步虚浮而硬撑着向前。只有聂洋凭借着自己强悍的体质,还能在自保之余抗住尤可的重量,但饶是如此,他为了保持自己的清醒,嘴唇上也已经布满了淋漓的鲜血。 气雾弥漫的度比双脚快得多,洋的面前已经被金尘遮蔽看不见前路了,好在洞穴并没有岔道,洞口的光线也隐隐约约地照了进来,给艰难前行的众人带来了前进的动力。少年想要张口呼救,然而这样必然会吸进更多的烟雾,只能咬紧牙关尽力抵抗着。 就在距离洞口还有不足五百米的时候,半睡半醒的尤可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是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支撑,向下猛地一坠,将帮扶的洋拉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喘了几口粗气。连锁反应下,高个少年撑住的一口气劲也卸了下来,吸入口鼻的毒雾不断地侵蚀着自己的意识,眼前一黑就要晕倒。 就在洋坚持不住的前一秒,一只大手忽地将他的头盔粗暴地摘了下来,反扣上了另一个明显较大的全遮蔽式头罩。颈部的卡带“咔哒”一声锁死,滑动式的护面翻下来,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视物。 “呼呼……”洋奋力呼吸着,他能感觉到透过头罩渗进来的空气经过了一层细致的过滤,纯净而甘甜。新鲜的空气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少年回过头,却现严猎人的面容在火把下,双眼血丝尽显,额头青筋暴起,貌似是在尽力抵抗着毒雾的攻击。 灼灼的火光下,洋给了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 “眠鸟不会出洞,你将可儿带出洞口就安全了。” 洋没有罢休,用嘴巴努了努洞内的方向。 “怪物就要追上来了,我在这里抵挡一阵。”严教官话间已经回过身去,山洞的更深处响起了一阵沉闷的翅膀扑扑声,“我自己有脱身之法。” 少年不再矫情,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一手拎起一个女孩,脚下加力向外飞奔而去。 ………… 在距离洞口还剩下百米有余的时候,聂洋终于看到了赶来的队友。大熊将头盔的面罩放下来,岩龙也具有喷吐毒气得能力,为了防止自己中毒和便于土中呼吸,怪物展出一整套空气的过滤系统,被罗轻兰一股脑地镶在了少年的头罩上。 看到晕倒的尤可和勉强维持清醒的申屠妙玲,熊不二赶忙快走两步接过其一,四人相互搀扶着先行离开了通道。为了躲避从洞口散溢出的毒气,贾晓不得不后退了近百米,在一块巨石下驻足等待,看到少年们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儿!”看到瘫软在熊不二身上的尤可,碧眼少年慌了神,连忙接过去平放在地面上,“她怎么了?” “中了眠鸟的毒气,晕过去了,没有受别的伤。”女孩申屠妙玲已然精神恍惚了,纵然眼前黑,聂洋也只能咬着牙将洞内的情况告知出来,“这座山洞里盘踞着十几只眠鸟族,严教官怀疑防护林内出现了比它们更高阶的怪物,这才惹得眠鸟害怕之下聚拢在一起躲避。” “严教官……教官呢?”尤达晃动着聂洋的尸体,“他的头盔为什么戴在你的头上?” “他让我先带其它人出来……眠鸟追上来了,他替我们断了后,如果顺利的话,过一会就能出来,他是高阶猎人,应该不用担……”话音未落,在奔逃中耗费了太多体力,又吸入了足以致眠的毒物,聂洋脑袋一歪,酣睡过去。 “洋?”熊不二拍拍他的脸,然而少年呼吸平稳,胸膛一起一伏,已经安稳地入梦了。 “没有大碍,他只是睡着了。”尤达脸上的忧色没有减少,他想起另外一个同行的女孩,然而申屠妙玲却是更先睡着的,少女的脸上已经泛出了一层好看的红晕。在本能的驱使下,无论是多么优秀的学员和猎人都不能抵抗沉沉的睡意。 “这个裂口中居然有十余只眠鸟……整个猎场中过一半的领都集中在这里了吧。”贾晓面色凝重地,“我们得离开这里……封尘还没有回来吗?” “不行,老师还在洞穴中。”尤达阻止。 “他是高阶猎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贾晓烦躁地道,“现在我们正在怪物集会的大本营面前驻扎,又有暗中的偷猎者虎视眈眈,每过一秒就会多一份危险。” “看清楚状况!”尤达双手分别指着瘫睡在地上的洋和妙玲,“救他们出来的是我的师父,你不能就这样放下他不管。” “不这样做的话,或许连你那可爱的妹妹也救不出来了吧。”贾晓面色冷峻,“该看清楚情况的是你,我现在要对我的队伍负责,你如果想要等的话可以自己在这里等,总之我们要离开了。” 贾晓和熊不二一人扛起一个酣睡的同伴,在尤达燃着火焰的眼神注视下,一步步地朝着林中走去。 “嗖——” 没走出两步,一丝细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熊不二的耳朵前后动了动,紧接着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粟,毫不犹豫的朝着侧向翻滚开去。 “噗——”无名的力道打在少年刚刚所在位置的地面上,扬起一蓬沙土,紧接着轰然爆开,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碗口大的土坑。坑中的土壤尽皆变成焦黑状,向外嘶嘶地冒着白烟。 “敌袭!”跌倒在地面的熊不二声嘶力竭地喊道。(未完待续。) 202章 防守反击 伍常躲在几丛干草的后面,退下膛内的空弹壳,压上新的子弹,面无表情地几个闪身,变换了自己的方位。WwWCOM 方才他打出去的是一颗自制的穿甲榴弹。对怪物的标配穿甲榴弹往往穿甲能力有余而爆能力不足,这是因为能让猎人动用此种昂贵的子弹的,必定是些外壳坚硬难以破防的怪物,而子弹的重量有限,只能在功能上做出些许的取舍。 但这颗子弹没有必要,因为它是用来杀人的。 道上的人叫他“黑无常”,不光是因为他穿着一身迅龙素材制成的轻甲套装,浑身青蓝乌黑,而且因他即使在偷猎者中也保持着相当可观的“狩人记录”。仅仅是猎人工会记录在案的,便有过四十条性命陨落在他的手里——无常在狩猎怪物的时候,不介意将猎场中的人类也顺手收割掉。 然而他失手了,这是不常有的。迅龙的套装带来的“隐秘”技能让他能够化身为黑夜和阴影,安然地躲在对方周身百米以内的位置,手中的轻弩被加长了枪管,虽是牺牲了些威力,但在准确性和攻击距离上都上了一个层次。对面只是几个十余岁的少年,兴许连人血都没有见过,但在他的视野中,那个少年却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在自己的子弹刚刚出膛的时候就敏锐地躲开。 百余米之内,子弹的度还要快过声音的度,他没有可能预先听见响动。然而偷猎者已经没有时间懊恼了,他的位置已然暴露,此刻只能转移方位,另谋下一次攻击。 伍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对面的三个少年在遭受了一次偷袭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自地聚集了起来,寻了个树桩作为掩体,将昏迷的同伴围在中间,持大剑和重盾的少年将武器横在身前,紧张地戒备着。 这还是见习生吗?做过三年一星猎人的年轻人都未必有这样的战斗素养,伍常在心中暗暗称奇。简易的防御手段将少年们包裹得密不透风,他的彻甲榴弹没有把握突破那面重盾后还能造成致死的伤害,只能和对方对峙着等待时机。 “我们不能在这里耗着!”防御圈子内,众少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熊不二虽然凭借他的直觉完美地躲开了第一次攻击,然而他本人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马上就要黑了,对方在黑夜中肯定会有更多的手段。” “你有看清对方的攻击方位吗?”尤达在贾晓耳畔,两个人被重型武器组成的防线拢在一起,几乎要面贴面了。虽然刚刚还闹过一次不愉快,但危机在侧,现在可不是清算的时候。 “没用的,如果是我的话,一击不中,早就转移位置了。”假子稍一露头,向刚刚形成的弹坑中看去,子弹击中的地面还嘶嘶地冒着热气,土壤上一片焦黑,“那子弹有古怪,不像是普通对抗怪物的弹种,保持这个状态还能安全些,贸然出去的话铁定是要遭殃的。” “现在该是呼唤援军的时候了吧。”熊不二一吞口水,“再不叫那头老猫来,我们可能就要死在这了。” “你们有援军?”尤达眼睛一亮,“随队教官吗?” “不行。”贾晓神色一凛,“如果按你的,偷猎者的实力在我们所有人之上,那么此刻隐忍不,或许只是想减少损失。他不定还有更暴烈的手段。若是我们呼叫了援军,刺激到了他,不等教官来,我们就先变成枪下之鬼了。” “洞穴之内还有十余只眠鸟即将冲出来,师父在里面生死未卜,现在等下去,结果不会比奋力一搏要好。”碧眼少年劝道,“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先打破僵局。” “叮叮叮——”骨制的方盾上传来了细密的响声,大熊持盾的手向后一缩,感觉像是受到了连续不断的撞击一般。几个少年一缩头,枪声才从远处不情不愿地传来。 “噗——”枪声沉闷而散乱,像是一个沙包在半空中爆开了一般。 “扩散弹!他要把我们打成筛子!”大熊高声吼道,“我的盾牌撑不了多久,不能再犹豫了!” “再等等!”贾晓用身体护住三个还在昏迷中的同伴,弹片从盾牌上弹开,在附近的空地上胡乱地飞散着,少年唯恐伤到沉睡中的人。 “等什么?”尤达也狼狈地把头埋在大剑后。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从百米外的一丛阴影中传来,在黄昏中闪出明亮的火光。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男人阴鸷的咒骂声。 “就是这个!”贾晓心下一喜,从大剑沉重的剑身后冒出头来。 ………… 封尘已经躲了很久了。 他捉住的两只兔子还没有剥完皮,就听见了伍常的第一次攻击声。少年心急得连猎物都不要了,收拾好自己的武器就赶忙回到了会和之处。他并没有马上赶到同伴们的面前——敌人在侧,贸然暴露自己只是自寻死路。封尘便潜伏下来,暗暗地探查情况,寻找对方的位置。 回到丛林的环境之中,猎户便迅地进入了状态。伍常仗着自己装备中含有可以隐藏自己身形的特效,便对行迹没有那么在意了,让封尘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举着一枚特制的大号爆弹,封尘心中却是犯了嘀咕。望着对方给轻弩换压上一枚粗短的子弹,枪口对着乱石和盾牌组成的简易防线不断瞄准,少年却没有办法将手中的道具扔过去。 无论是狩猎之神还是猎人荣耀,最高的教诲中都有不得同类相残的条目。况且就算没有,举着炸弹去杀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大大越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内心的极限。不管对方是普通的工会猎人还是手染鲜血的偷猎者,生命毕竟都是生命,封尘一时间竟然下不去手。 狩猎了怪物,自有猎神保佑他转世,而杀掉了的人又会怎么样呢?爆弹在手中握着,举起来又放下去,封尘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然而现实却并不会给猎户犹豫的时间,就在封尘恍惚中,隐蔽在他面前的偷猎者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弩的扳机果断地扣动,一枚黑色的子弹透膛而出,在空中爆散成无数的细微粒,打在熊不二方盾之上。 “不要!”封尘失声惊叫出来,手中的爆弹情急之下划着弧线扔了出去。(未完待续。) 203章 真话假话 一阵烟尘过后,场面变得清晰了起来,爆炸的中心位置,几株灌木已经被摧毁了,剩下满地的树枝碎屑。Ww WCOM偷猎者虽然在爆弹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察觉,生生地从射击姿势偏移了几米远,躲过了威力最大的中心,然而他不意这只爆弹同他的子弹一样,都是使用者特制的。 爆炸的威力比他预计得大了一倍,伍常直接暴露在火光下的半边身体已经酥麻得难以行动了。他硬撑着挺直身体,身上覆着的一层树枝碎片和泥土簌簌地掉落下来。在他的余光里,一个脑袋正从远处鬼鬼祟祟地朝这边望来,而后又快地躲回掩体后。 偷猎者一咬牙,忍着半边身体的疼痛,单手换上了一颗子弹,他抬起手中的轻弩,对着少年的行迹隐没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就是一枪。 “轰!”这一枪的声音出奇地大,子弹从枪膛射出来时就已经携带上了滚滚的火焰,击中封尘掩体的前方时更是爆散出了火龙规模的爆炸。 “嘿!嘿!”封尘从掩体后声道,“不要打了,我自己出来。” 少年轻叹一声,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对方没有被他的爆弹直接炸死或炸晕,这让他有些遗憾,又莫名其妙地安心了下来。 “你和那边的胆鬼们是一伙的吧。”伍常的声音阴恻恻的,迅龙套装将他的全身大部分都紧紧地包裹了起来,面部也蒙上了一层三角巾,只有一双吊眼露在外面,“年纪不大,心眼不,……见鬼,你那是什么爆弹?” 伍常措不及防之下吃了个暗亏,他暗暗活动着半边身体,知觉缓缓地回复,只有一边耳朵还在嗡嗡做响。 封尘不言不语,保持着大半个身体显露在掩体之外的姿势。对方的枪口没有瞄准自己,而是瞄准了身前的树木和岩石构成的石堆。那颗子弹带着火焰的威势,自己如果稍有异动,也许再来一枪就能让面前的掩体被轰成碎渣。自封尘离开大雪山以来,有好几次陷入了生死危机的境地,然而被同样是人类的对手拿轻弩指着威胁性命,少年还是头一次经历。不过他知道,面前的人类是行事不按纲常伦理的狂徒,或许比那些没有灵智的怪物还要危险。 “你把我惹怒了,所以站在那不要动,不把你用贯通弹戳出十几个窟窿,今我便不能解气!”伍常一边气急败坏地放着话,一边却谨慎地躲在自己这边的灌木后面。对面的子能在自己觉不到的时候偷袭得手,不得也有些本事,偷猎者虽是一群疯子,可是他们并不傻。 “我的轻弩里还有两颗特制的火炎弹,动一分就能让你化成焦灰——虽然不是最让我解恨的死法,不过马马虎虎还能接受。”藏在阴影中的声音继续。 “你不会想这么做的!”封尘额头上的汗已经汇做一大颗从脸缘上滑落下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面上装作风轻云淡地,“否则的话我们两个就将一块死在这里。” ………… “轰!” 躲在武器和掩体围成的龟壳中,几个还清醒着的少年又是一缩头。但是半晌过去了,并没有攻击降临到他们附近,反而像是在对方隐藏的地方爆开了一样。 “这是封尘吗?他和对方正面斗上了?”尤达心中一喜,却又是一凉,“不行,那个少年虽然精明干练,但对方毕竟是心狠手辣的偷猎者,怕是讨不到好处的。” 贾晓回头望了一眼仍然向外喷吐着金色毒雾的洞穴裂口,姓严的中年猎人过了这么久仍然没有出来,虽然没有人提及,但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这番劫难最终还是要靠这些少年自己,无论是逃跑还是对抗,都要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对面的声响停滞了一阵,紧接着又以更快的频率炸响了两声,埋伏点的战局或许不容乐观。 “大熊,丢返回玉,我们出去接应尘子。”贾晓果断地,“现在该是拼命的时候了。” 当三个少年持着刀剑气势汹汹地来到爆炸生的地方时,却看见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场景。 封尘保持着半个身子露出掩体的状态,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而对面阴影中,一根枪管从树丛间伸出来,也在有意无意地指着少年的各个要害,双方就这样对峙着,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却是没有人率先动攻击。 “尘子!” “封尘!” 同伴的呼声让猎户的注意力偏移了半分,不过他马上就收回了目光,对身侧几十米处的同伴视若罔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枪口。 “退后!”封尘大声叫嚷道,“退到五十米……不,八十米之外!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 “什么情况?”尤达遥遥地问。 听到喊声的贾晓和熊不二却是毫不犹豫地拉着碧眼少年向后连续退了数步,就在他们退却的过程中,隐藏在树丛中的枪管却激射出一拖着红色尾焰的子弹,弩弹呼啸着飞来,在距离贾晓们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却颓然失去了全部的度,掉在地上。 “切,被看穿了吗。”黑无常轻唾了一口,这种火炎弹也是经过了他改造的,一经射出,火势和弹头的威力都会迅地激出来,在近距离内可以造成几倍于普通火属性子弹的破坏力,是偷猎者对抗怪物的利器,没想到却被轻易地现了攻击距离不足的弱点。 隐藏在树后的伍常心下却是更加焦躁了,他又一次回想起了刚刚这几个少年冲过来之前,这个穿着普通制式猎装,身后背着大背包的子过的话。 ………… “你所处的位置,背后的道路都被我封死了——就用刚刚我攻击你的同样的爆弹。” “方圆百米内被我布上了近百颗爆弹,而它们的引信就在我的手上。你干掉我,我的手上一松,这方圆百米内都将变成一片焦土,而我们两个就都将殒命于此;你放下枪,我就给你指出一条可以安全离开的通道。” “我可没有工夫陪你玩猎人游戏。”伍常不屑地,“我来到这里还不足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哪能给你布上近百枚爆弹?”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边的石堆中有一个披碧眼的伙伴,和他一起来的有一名强大的猎人。”封尘舔了舔嘴巴,“他们就是为追捕你而来的,你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在这里指挥我们停下——就是为了围捕你。”(未完待续。) 204章 明谋暗战 “我们自有办法提前赶到这里来,八个人一齐动手,很快便能将这片区域变成一片死地。WwWCOM”封尘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恶狠狠的表情,“我们知道你很能打,但是在范围性的攻击面前,再强的个人能力也是无济于事的吧。” 伍常略微恍惚了一下,随即便又坚定起来:“屁话!如果你们真的有这等手段,在我踏入这片土地的第一瞬间,就把我干掉了吧?还需要让你这个娃子大费周章地和我一起进到这里?” “那是因为……”封尘一时语塞,他眼珠赶紧转了转,抢着道:“那些人……他们并不真的想让你死,他们只是想得到‘龙髓浆’的下落,动爆弹只是最后的泄愤手段。”封尘像模像样地,“而我们和他并不是一路,只是被临时拉过来设置爆弹的帮工而已。” “如你所见,现在我的同伴在洞口被当做诱饵,由我来负责动这些炸弹,但我们和他并不是一伙的。我不想卷入到你和那个大个子猎人间的恩怨中,也不想让我的同伴陷入险地,所以……你若放了我和那里躲着的见习生们,我便给你指明逃出包围圈的路径。” 伍常的眼睛瞄向少年手中抓着的长长的细绳,面上阴晴不定地变动了好一阵。他在刀口和怪物的爪牙下摸爬滚打多年,与地下的黑暗组织和工会的精英猎人也多次交手过,从黑无常的直觉来看,面前这个鬼满嘴扯谎,没有一句是真的,却偏偏能够自圆其,且和他对峙时条理清晰,神色自若,没有一点不自然的成分。 偷猎者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选择出手,伍常虽然是个草菅人命的狂徒,但这样的狂徒对自己的性命却是最爱惜的,是以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上这个少年所言属实,他也不得不进行一番验证。 想到这里,黑影中的声音骤然开口道:“你的导索……我从未见过一根简陋的拉索能够控制上百枚爆弹的。” “我还要在你面前尝试一下吗?”封尘浑然不惧地。 “色厉内荏罢了。”伍常安慰着自己,将枪管又向外伸出了一截,“给你三十秒,如果不能证明你所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就用手中的子弹送我们两个一起归西——嘛,你一定会死,我不定还能活下来,谁得准呢?” “等等!”见对方狂不惜命地准备同归于尽了,封尘的言语焦急起来,掌心渗出的汗珠打湿了手中的绳子,“我可以证明!” “来听听。” “我可以用一根简单的导线串联上百个爆弹,甚至上千个都行。”猎户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着,这里的法稍有不慎,对方的子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透体而过,“这是因为……” “特雷索尔大师……”封尘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我是师承‘道具流’的学生,这种程度的引信当然不在话下——你以为那个高高大大的猎人为什么要专门威胁了我们几个来设置爆弹?” 伍常悄悄地换了一个支撑腿,沉默了三秒,特雷索尔大师的名头在金羽城并不好,平日里不会有人冒充他的学生,但是生死之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偷猎者仍旧不能放下他的疑虑。黑无常腮帮一鼓,喊道:“的倒是漂亮,不过我不信,你就站在那里受死吧!” 本以为自己已经动了对方,但却在最后一刻反了面,眼看着对方的扳机被扣动,封尘大惊失色,连忙向掩体后一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手中的引信在动作间被骤然牵动了几分。 “轰!”熊熊的烈火在少年掩体前的两三米远燃烧起来。就在火炎弹出膛的瞬间,封尘身侧十余米远的一片树叶掩埋的平地上也出了轰然的炸响,差不多有两颗特制爆弹的威力让那一块土地被炸成了焦土,余火点燃了周围的枯枝败叶,火势比火炎弹造成的还要大些。 “你做什么?”封尘又惊又怒,“若我的手再哆嗦一些,拉出了全部的引信,现在炸掉的就不是一片平地了!” 伍常悄悄地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那位置距离封尘此刻的站位足有十五米远,中间还有乱石和树木遮挡,少年再怎么动手脚,也没有办法将把戏使到十几米外。看见他“失误”所造成的破坏力,伍常对他所的“胡言乱语”,一下子便信了一大半,那漆黑的焦土已然成为了猎户一席鬼话最有力的印证。 计议已定,偷猎者藏在阴影中的两只眼睛轻轻一眨,道:“你可以让你的队友走了,在那之前我不会动手——因为我觉得,现在的你,可比那些只会躲在石头后面瑟瑟抖的娃子有趣多了。” ………… “这和你的不一样!”枪声的余音停下,封尘焦急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在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后才急怒地朝伍常吼道。 “我是偷猎者,我的眼中可没有‘信用’二字。”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嘿嘿一笑,“若他们没有躲过我的子弹,那也只能算他们没能投个好胎罢了。” “现在你的伙伴们都走了,返回玉也已经点起来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接应的援军就会赶到吧,怎么样?现在是时候把安全的道路告诉我了吧?” “还不是时候。”在封尘的眼神示意下,一众队友默默退回到躲避的掩体中,将三个昏迷不醒的同伴一人一个扛在了肩上,向着两人的反方向退去,“我的同伴有人受伤了,需要时间撤离。” “我等不了那么久。” 隐藏在暗中的身影第一次猛然地站了起来,身上的迅龙铠甲就像一只真正的迅龙一样,在黄昏中显出蓝黑色的幻影来。 封尘的精神本就一直处在极度紧张状态,对面骤然做出这样的大动作,他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伍常的瞳孔一缩,他清楚地看到,伴随着封尘的后退,爆弹的导线瞬间被扯开了一大截。偷猎者的呼吸倏地屏住了,心跳也停漏了半拍,然而三秒钟安静地过完了,林地里却没有任何响动出。 没有爆弹,自然也就没有爆炸。 “你耍我!”黑无常怒极反笑,他的右手向腰间一抹,在弩栓上前后一拉,两颗子弹在封尘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装入了枪膛中。十米的距离下,使了半辈子枪的黑衣偷猎者根本无需瞄准,扳机在子弹上好的一刻就扣动了。 “嗖——” “嗡!” 第一声是子弹的出膛,第二声则是封尘手中紧扣的一颗闪光玉爆散的声音。剧烈的闪光在两人的中间爆开,将黄昏的林地照得有如正午一般,直视着光线的伍常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手上的角度却偏斜了半分。(未完待续。) 205章 色厉内荏(3000) “痛痛痛……”封尘借着闪光的掩护,狼狈地滚入了旁边的一丛干草中。 WwW COM贯通弹以度和穿甲力为尤,弹片的伤害却是不大,大概是对方被自己三番两次地唬弄,因此想要慢一些杀掉自己的缘故吧。 少年的右腿被贯通弹擦到了一个边,锋锐的子弹边缘将铠甲的侧缘划烂,在腿上蹭出了一道几厘米长的伤口。经过方才的用力一跃,伤口上更是迸出了点点的鲜血,浸染了护具的内衬。 “我黑无常的枪下死过资深猎人、商人和探险家,就是没有弄死过像你这么大的娃子。”偷猎者的身形已经完全地暴露在黄昏的阳光之下了,紧身的衣服让他的气质如同东方的忍者一般鬼魅而可怖,“我会杀了你,然后追上你那几个同伴——我记得里面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吧?啧啧,那样的人儿为什么要做猎人这个行当呢?” 边着,伍常边一步步走近封尘躲避的位置,尽管少年已经尽力躲远了,但散溢的鲜血还是让对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对于一个半大子来。” 偷猎者再次举起了枪。 “锃!” 一柄短的飞刀毫无征兆地从远处朝着伍常的太阳穴飞来,伍常的警觉瞬间充盈了他的全身。他躬身低头,在地上做了几个粗糙但高效的腾挪动作,躲回了刚刚的阴影中。飞刀失去了目标,又爆射出几十米,钉在一颗枯萎的树上,“咄”地一声没柄而入。 “放了那个子,我便让你离开。”一个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我只给你这一次逃跑的机会,下一次见到你,即便你将龙髓浆的配方双手奉上,我也要将你挂在先祖刀林上示众……像你这种猎人的渣滓,没有必要讲什么猎人荣耀。” 伍常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的是一个不高不矮的中年猎人。他的头披散着,身穿一件常规的猎装,放到服役猎人的队伍中也属于转眼就能消失的那种。洞口百米内视野开阔,他作为一个狙击手在眼力上不可谓不好,但这人就好像凭空在地面上冒出来一般,偷猎者竟是没有察觉他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他当然认得这个人,从莱恩也鲁王国一直到这里,这伙人就像跗骨之蛆一般死追着他不放,在自己千方百计地摆脱之后,终于还是出现在了面前。 “是一直躲在洞口里吗?”黑衣猎人环视了一下地形,方才在外面的几个家伙几次陷入必死的境地,这个猎人都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解围,不是没有赶得及,就是在布置什么后手。但尽管对方没有任何准备,只凭这个人,便要让伍常打起十二分精神。 偷猎者在他手上吃过不止一次的暗亏,这个老猎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实力却极为出众,一只太刀使得精巧绝伦,短的飞刀也让自己多次受过伤。若非自己心谨慎,大概还没有离开东方国度,他便已经将自己抓到家族中问讯了吧。 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老猎人,在行进间总会沾染些怪物的习性。但见对方双脚不丁不八,含胸沉肩,站姿看似随意,却像是一头蓄势待的猛兽一般,随时准备冲上来撕碎自己,伍常暗暗地打了个寒颤。 黑暗中的一双眼睛露出了危险而忌讳的目光,这个突然闯来的猎人身上散着强大的气息,不似封尘的危言耸听,他让伍常真的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偷猎者一咬牙,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严教官,一呼一吸之间,扳机便要扣动。 “嗖!”没有见到对方手上的动作,另一支飞刀已然从他手中激射而出,黑无常摆着趴伏的射击姿势,躲闪不及,肩头骤然迸出一朵血花。他低声痛喝,手指上的力道缓下来。 严姓猎人没有再示警,不过他手上赫然擎着闪着银光的第三把刀。 偷猎者的心终于寒了下来,飞刀的度当然比不过机械激的子弹,但他却有把握在自己扣动扳机之前就射中自己,伍常在他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叫封尘的子,这片防护林已经无法当做实战训练的场地了。”老猎人声音沙涩地,“你离开这里,与尤达他们会合,向北一直走到关卡处,有工会的飞空艇做保障就安全了。” 偷猎者暗暗恨道,若非这个子用些诡怪的语言诓骗自己,拖延了大把的时间,此时那些孩子早就成了自己枪下之鬼了,而自己也能狩到数十只昂贵的金眠鸟,顺利逃出生。片刻的迟疑,不思量形势反转,却是对方此刻把控着莫大的优势。想到姓严的猎人手中神出鬼没的短飞刀,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他既无办法安然躲开,也无法付出可以接受的代价硬抗下来。事已至此,有这个强大的猎人坐镇,他的算盘已然落空,不得自己的性命都要搭在这里了,伍常的脑子快转动着,寻思着这种情况下的脱身之法。 猎户略施一礼,警惕地倒退着走出偷猎者轻弩的攻击范围,就在他转身逃入丛林前的最后一刻,伍常却声音阴鸷地叫住了他。 “喂!那边的子。”偷猎者杀人无数,却在今日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用拙劣的手段拖住了这么长时间,眼看着对方强援已至,自己今日无论能否逃出生,都无法杀掉这个孩子了,但他有一事不明,一定要在这里问清楚,“那根引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猎户闻言,又谨慎地倒退了几步,见自己已经彻底安全了,便:“我的确预先布置过炸弹——不过只有一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麻痹陷阱出的电光和撞击都可以引爆爆弹,我用它和一根十几米长的绳子做成了简易的导线,”他的腿部还汩汩地流着血,“只要有工具在手,其实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 “随身带着十几米长的绳子……你若非真的是道具流的子弟,那就是一个不入正道的怪胎。”伍常悄悄地摇着头,没想到自己并没有死在怪物的爪下,也没有被猎人工会的精英所审判,第一次栽倒却是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奇葩学员身上。 看着猎户一瘸一拐地遁入丛林中,两个猎人都把注意力转回了对方的身上:“那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以猎人荣耀起誓,二十四时内我不会去追寻你的踪迹,你有充足的时间逃出这片猎场。” “逃?”伍常轻蔑地一笑,“我才不会逃跑呢,我倒是觉得,该逃跑的应该是你才对。” 严姓猎人没有回应,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你们一大一,可都是坑骗的好手啊,若这色再黑一些,我便真有可能转身离开,将你这个祸患留在背后,不知又要给我带来多少麻烦。”伍常咂咂嘴,却是大胆地从藏身的阴影中闪出来。 “我想不通,一个重伤快要晕厥的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底气和我叫嚣?”黑无常面部被遮挡着,只能从他的眼角看出一丝笑意。 “我也想不通,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底气,让你这样的独行偷猎者敢于动贵室的东西?”老猎人气势犹存,但话语间却有一股虚弱无比的意味。 伍常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来,尽管他的肩膀还插着一柄银亮的刀,但他却浑不在意:“毕竟你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龙髓浆的配方并不是我偷的,有人让我带着它的原本和样品在斯卡莱特王国中走一遭,我能用这药液斩获多少怪物,他们就会给我两倍的赏金。”偷猎者走到对方面前五米的位置才停下来,“怪物的素材我可以独得,赏金也会一次结清。我知道自己在被当枪使,不过我使了一辈子的枪,只要有得赚,还要在乎什么呢?” 严猎人的没有听清。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猎人的背后有着数个被鸟喙和爪子戳出的圆洞,大的有手臂粗,深的能见到森森白骨,正像水龙头一样一刻不停地向外流出鲜血。不但如此,在脱下自己的头盔后,老猎人又和数量庞大的眠鸟种在洞中鏖战了十几分钟,吸入了大量的毒气,此时眼白上血丝尽显,眼眶突出,正死死地抵抗着自己的睡意,再也分不出一丝精神来。 偷猎者在封尘临走前的那番问话并不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老猎人的问题,正想以此来拖延一下时间。果然,严猎人即便可以保证在移动时不让血液溅到地面上,但在静止后,奔流的血液还是顺着裤脚打湿了地面,这才让前一秒紧张兮兮的偷猎者变得有恃无恐。 “刚刚那两刀,就是你最后的力气了吧。”伍常的枪口在老猎人的额头前瞄着准,“所以,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不能接我这一枪呢?”(未完待续。) 206章 月下雷鸣 当熊不二在猎场中升起了绿色的返回玉烟雾时,安菲尼斯并不在他们身边。 Ww W COM 黑星双子的本意确实是在少年们周身几百米的范围内护卫,以确保他们不会在历练中受到难以恢复的伤势,影响到后日的挑战祭。不过在少年们行进了十几分钟后,两名传猎人的豪华护卫队就变成了一人。 又过了三十分钟,连黑氅猎人也离开了。 不是他们擅离职守,而是猎场中确实出现了让他们也不得不动容的情况。 准确地,是一只怪物。 安菲教官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艾露族耳聪目明的长处并没有随着年龄而消逝。老猫的一双肉眼若是目力全开的话,甚至比有千里眼辅助的封尘视野还要远上三成。艾露的鼻子能够分辨出空气中几千种不同的味道,领级别的怪物在他们的感知中就像一个个鲜红而味道强烈的染色玉轨迹一样。 而入林十几分钟,黑氅艾露就感知到了一枚不同寻常的染色玉。 传级猎人的追踪能力岂是普通猎人能够比拟的,仅仅过了二十分钟,他就找到了这只异类怪物的本体。而就在他看到这个怪物的第一瞬间,他便向罗平阳求了援。 他一个人无法狩猎这家伙。 因为面前的这一只,是雷狼龙。 ………… “老师!”黑氅猎人十分钟后便赶到了安菲尼斯确认的位置,隔着几十米远,他就看到了丛林中异样的淡蓝色光弧。 弧光一闪,只见一只巨大的金色前爪扫过,带起地面的飞沙和枯枝败叶,安菲尼斯的身影也在那之中被重重击飞。艾露身体轻盈的优势在这时尽显无疑,他在空中几个翻身,卸去了攻击的力道,轻轻巧巧地落在一颗枯烂的树干上,后爪把住树干,哧溜溜地滑落下来。 “老师……你怎么……招惹到这东西了?”罗平阳接住落地的艾露,诧异地问。 “倒不如,这家伙是怎么来到防护林的猎场的吧。”安菲教官的肉掌抹了一把嘴角,看来刚刚的攻击他也并不是全无受伤。 在整个猎人世界中,除了存在于传中的“金狮子”以外,雷狼龙便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牙龙种个体。“月下雷鸣”、“无双猎人”尽皆是猎人世界对这种高贵怪物的尊称。怪物身长过二十米,狼头牛角,龙鳞巨尾,通体幽蓝,而四肢与脖颈上的鬃毛却是尊贵的金色,这种怪物光是外形已然是大自然的杰作,和在环境中进化得来的面目狰狞的怪物迥然不同,更不要提那伟岸的身体中蕴含的爆炸性的力量了。 “这种怪物只在一个地方栖息——灵峰之下,那里距离金羽城少也有上千公里,就算它是从传的村庄一路赶来,也要跨过大半个莱恩也鲁,不可能不被工会察觉。”刚一落到罗平阳的肩头,艾露便示意他开始不断地移动,被惹动了的怪物化作一道流光紧紧地追寻着两人的脚步,罗平阳用一条金属腿姿势怪异地四下躲避,居然没有被雷狼龙近身,“工会没有任何目击报告和过境通知,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它又为什么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不管怎么,我们得抓住它。”黑氅猎人似乎还未尽全力,言语的气息十分稳定,“抓住这头牙龙,至少一半的谜题都会解决。” “鬼们怎么办?” “这片猎场最大的威胁就在这里了,至于剩下的……你得相信他们。”心中权衡了一下,罗平阳还是劝道,“现在这头大家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就这么办吧。”话间,安菲尼斯便解下背后的巨大回旋镖,在罗平阳肩头猛一用力,高高跃起,和黑氅猎人分离开。罗平阳也反手解下背上的特制链锤置于手上,金属假腿在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刮痕,堪堪停下。 “吼!” 感受到对方两人的战意,雷狼龙也放弃了追击,站在原地朝一吼,为接下来的战斗蓄势。怪物背上的豪毛根根竖起,若有若无的电光在他的周身涌动起来,片刻间便蓝光大放,好似披上了一层电光做成的甲胄一般。 怪物被冠以“雷”之名,不光是因为它幽蓝和金黄交相辉映的身体,而是它真的能够产生雷电。在遥远的灵峰之上,传的村落周边,生长着一种叫雷光虫的虫子,可以产生微弱的雷电。这种昆虫是唯一一种能够和雷狼龙伴生的物种,它们寄生在雷狼龙的皮毛上,以为对方提供电力为条件,获得不受敌捕猎的生存机会。 “这里离灵峰太远了,就算怪物真的能够跋山涉水赶过来,伴生的雷光虫也早就死光了。”安菲尼斯一边在树上跳来跳去寻找机会,一边提醒,“不用担心,它皮毛中能够储存的电力有限,这些存量大概只能够他近身肉搏的。” 果不其然,在爆出了浑身大部分的电弧后,雷狼龙后肢微曲,以电光石火之势向罗平阳冲来。相比艾露娇的身体,壮硕的罗平阳让它觉得更加有击败的价值。对方身上电弧爆散,仅仅是接近都有可能受到不俗的伤害,黑氅猎人没有选择硬抗,而是横身一跃,向侧面扑出。猎人就地一滚,显露出和他高大的身体不符的灵巧来。 见对方躲开了自己的冲击路线,雷狼龙并没有在冲刺中改变方位,它在离罗平阳还有不足十米的时候,两只前爪蓦地一扣地面,整只怪物借着反作用力倒剪起来,在空中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筋斗,巨大的扁平状尾巴像螺旋桨一样转了一圈,重重地拍击在地上。 “轰!”尾巴落地却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电弧从怪物的肉身上传导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层快涌动的波纹。 罗平阳瞳孔一缩,他虽然躲开了怪物的本体,但这种电光混杂的攻击却是他也始料未及的。眼看着电光如潮水一般滋滋响着朝自己扑来,老猎人本能地双手护住要害,刹那间,电光像是重锤一般拂过他的周身,黑氅猎人感觉自己的内脏在一阵酥麻中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嘴巴一张,呕出一股酸水。 安菲尼斯的援助及时赶到,他背上的爆桶又被取下了一个。趁着雷狼龙背部着地,正用力翻身的刹那,紫色的烟雾在它的周身迅散开,几秒钟便笼罩了方圆几十米的空间。 “快撤开!”老猫大声吼道,黑氅猎人晃了晃脑袋,从酥麻和眩晕的感觉中恢复出来,抄起链锤,向烟雾外撤去。 一击结束,怪物身体上缠绕的电弧便明显地减弱了,在紫色烟雾中闪耀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再动几次这样的攻击,它也差不多该变成一只无害的大狗了吧。”雷狼龙虽然强大,但在传级别的猎人面前,也只有无处不在的电光让他们稍显忌讳,只要破除了这个,一人一兽便能安然地捕捉住这只大家伙。 “这可不见得。”安菲尼斯的语气低落道。 在他的目力中,一只浑圆的光点正从雷狼龙颈后的豪毛中缓缓浮现出来。(未完待续。) 207章 鏖战雷狼 雷光虫只要还活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就只是微微亮的浑圆光点形象,只有死去了之后才会显出灰白色的本体。 Ww WCOM一只雷光虫的力量很微弱,产生的电流大概只会让人指尖一麻,但成百上千只昆虫聚集在一起,电流不断传导和共鸣下,就会产生灾般的破坏力。 雷狼龙便是能轻易地掌握这种力量的物种。 在两个传猎人的注视下,随着怪物将身体翻回正面,紫色烟雾中的晶莹光点也越聚越多,照亮了牙龙种胸前和背后的大片区域。这些光点起先懒洋洋的不愿移动,但在短短的几秒内就变得活跃起来,开始在雷狼龙的身体周围无规律地运动。随着它们的晃动,怪物身上已经黯淡下去的电弧又明亮起来,而且隐隐有出最初的水平的趋势。 “这不可能!这种雷光虫的规模,就是在灵峰之上也不过如此吧!”艾露猫的胡须颤抖着,不能接受眼前的景象。 “‘带电模式’!打断它!”罗平阳将链锤脱手飞出,飞锤打着旋在空中呼啸而过,却在离雷狼龙几米远的地方被一道逸散出的电弧击落在地。电流顺着锤子和铁链向黑氅猎人处涌来,老猎人眼疾手快,在飞出锤子的一刻便将握住铁链的双手松开。电流击打到橡胶质的铠甲内衬上,只能无功而返。 安菲尼斯的回旋镖也没有起到多大功效,盘旋的镖刃将几只倒霉的雷光虫打碎成浆液,但雷狼龙身上还有成百上千之虫子,这种程度的削弱根本是于事无补。 “吼——嗷!” 雷狼龙终于还是在几秒之后聚集了足够的电量,它狂暴地一声怒吼,周身的电光像水流一般泛着波纹向远处流去。四周的空气响起了哔哔啵啵的声音,一股无形的气浪轻而易举地将紫色的烟雾吹散。重新显于黑星双子面前的雷狼龙,整个身体被前所未见的雷光所笼罩。它的毫毛在静电的作用下像尖刺一般根根竖起,远远望去像是披上了一身荆棘做的甲胄。 “危险!”见到怪物四肢屈伸,高高跃起,安菲尼斯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他急地朝怪物反方向退开,但怪物更快。它将身体团团抱起,将电力尽可能地集中在头上的两只弯曲的牛角上,身体在高旋转中猛力一甩,三颗巨大的雷球便歪歪扭扭地脱离了怪物的身体。 雷球在空中停滞了不足一秒,便找到了攻击的目标——整片战场上只有老猎人和艾露猫身上有着足以吸引闪电的金属装备。随着雷狼龙骤然落地,三颗球状闪电也立即加,朝着两个猎人身上以骇人的度冲刺过去。 黑氅猎人连续做了几个闪避动作,但闪电追踪目标不依靠身形,而是靠着自然的规律,二者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增加,反而略有缩减。黑氅猎人一咬牙,不再奔逃,将右脚的金属棍狠狠地插在地上,手中的链锤迎着闪电的轨迹扔出,在空中与它相撞。 “滋滋——”电光和武器相撞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奇异声音,罗平阳的头和汗毛尽皆竖起,像是在做贵族型时的某道工序一般。 金属棒与大地相连,终究还是将闪电全数导入了地面之中。然而被强大的电流两次肆虐过身体,罗平阳的胸口也是一闷,呕出一股鲜血来。 “老师……咳……这样下去不行啊。”罗平阳望向安菲尼斯,艾露猫没有可以接地的金属物,却是在闪电即将击中自己时骤然变向,让追踪不及的能量团打折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干,逃过了一劫。 “我们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了。”雷狼龙正在调整姿态准备下一轮的攻击,黑氅猎人有些焦急地,“这怪物的实力有古怪,我担心见习生那边有危险。” “喫,区区雷狼龙。”安菲尼斯不情不愿地道,“想我还年轻的时候……” 口中抱怨着,艾露猫手上却没有闲着,他将背后的爆桶一个个摘下来放到一边,身上的黑色大氅也解下来,他脱下两个护腕,摘下半遮盖式的头盔,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护具。 老艾露几个腾挪来到罗平阳的身边,纵身跃上他的大锤:“我不想这么做。”他无奈地道。 “接下来的几日,就由我来照顾那些孩子吧。”黑氅猎人不由分地挥舞起铁链,锤子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在罗平阳周身化成一道正圆的流光。 “啊啊!”抱着锤头的安菲尼斯徒然地大喊着,罗平阳用力一甩,艾露被当做武器的一部分连着锤子一起甩到了雷狼龙的方向上。 安菲尼斯在空中松开了手上的锤子,身体笔直地朝怪物的利爪飞去。雷狼龙的尖爪每根都有艾露的大腿长,整只前爪抬起来,罩住安菲尼斯的身体都绰绰有余。 “彭!” 利爪和身体相撞,安菲尼斯毫无悬念地被远远击飞,爆散的电流在他的身上狂乱地流转着,透过周身的铠甲直达内腑。 “咳咳……”老艾露艰难地爬起来,他茶褐色的毛被这一击电得焦黑而倒竖,“不管尝试多少次,都觉得很痛啊……” 就在他狼狈地起身的同时,安菲尼斯铠甲上几处莫名的晶珠开始向外闪耀出各色的光芒,艾露的眼睛也从幽绿变得深蓝,片刻间就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兽人和怪物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对视,个子的气势节节攀升,片刻间居然与对手争了个不相上下。 雷狼龙疑惑地眨眨眼睛,对手明明只是一个不如自己巴掌大的矮兽人,但在他的感知中,安菲尼斯好像变成了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巨型艾露族,对手散出的力量和意志让自己都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不但如此,在他的视野中,对方的身影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也许再过几秒钟就会强到自己也难以仰望的高度。 不能再等下去了,怪物的本能催促它马上起攻击。雷狼龙怒吼一声,四肢力朝着安菲尼斯暴冲而来,周身的电光不断刺激着身体各处的肌肉,让它挥出比平日更强的实力。 “嘛,作为报答,就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你吧。”安菲尼斯龇牙咧嘴地。他的肉掌朝地面一跺,娇的身体如炮弹般冲出,在身后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足下的地面受到重击,以站立点为中心“咯嚓咯嚓”地向四周龟裂开去。(未完待续。) 208章 神秘男子 眠鸟躲避的洞口处,金色的雾气已经散尽了。 WwWCOM胆的怪物们追到离洞外还有几百米的地方遭到了严猎人的阻击,在互相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后便暂时放弃,躲回了幽深的洞中。在它们的感知中,猎场里,洞穴外,有比猎人更让它们骇然的事物。那是一头从来没有遇见过的龙种,气息暴戾而强大,它们在它面前大概就像弱的雷光虫在敌丸鸟的身周一样,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洞口不到百米处,严姓猎人还在那里。中年男人在夕阳下安静地睡着,怪物的毒素终究还是侵蚀了他的大脑,让这个强大的猎人也无能为力。不过若是有人在一旁观看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他并不是躺着,也不是站着,而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漂浮在距离地面米余高的空中。 “伤脑筋了,这偷猎者的实力确实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打中了这个猎人一弹吗……”空无一物中,似有一人在喃喃自语。 还在昏迷的严猎人在空中诡异地漂移了几步路,在一块平地上慢慢落下来。虚空中一阵扭动,少顷,一颗人头在他身边的虚空中突兀地冒出来。 仔细看去,这个人头并不是漂浮着,而是安在了一件猎装中。那是一个全遮蔽式的甲胄,浑身并无一块皮肤裸露在外。这套甲胄颇为奇特,似乎能对周围的光线做特殊的折射,让它的外壳与周围的环境相融合。方才正是这个身着奇异猎装的人抱住了严猎人的身体。色已暗,夕照下光线混沌,这才产生了伤者漂浮于空中的假象。 隐身猎人脱下头盔,露出一张平头宽脸、五官粗犷的面容。他的下巴上烙着一块奇形怪状的伤疤,络腮胡子只在那里缺失了一块,看起来甚是奇怪。 宽脸男人在猎装的衣兜里摸索了片刻,取出些个包扎用的纱布和伤药来,他用手中的双刀做工具,在对方的腰间开了个口,二指伸进去一阵摸索,片刻间掏出一颗黑漆漆的弹丸来。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严猎人昏迷不醒的面上现出一阵痛苦之色。 救助者熟练地在口中嚼碎了草药,将他背上和下腹的伤口包扎好,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轻轻地松了口气:“能享受到我的急救,你子也算是幸运。” 身着异装的男子满脸沧桑,络腮胡子像是几个月都没有整饬过,从面相上看,似乎确实比昏迷的严猎人大上一荀。他在对方浸满血水的铠甲上稍一摸索,掏出一颗碧绿的道具球,掂了两下,砸碎在一旁的巨石上。返回玉滋滋地响了几声,却没有烟雾涌上来。 “切,浸了血水失效了吗……真是倒霉。”宽脸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腰间摸出另一枚返回玉,轻巧地在石头上砸碎,绿色的烟雾笔直地朝着空飘散而去,“巡航飞空艇就快来了,把他放在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吧。” 男人啐了两口,将口中的草药残渣吐掉,重新戴上头盔,他的猎装上流光一闪,整个人隐没在环境中。 这片开阔地上,弹坑和狩猎道具的使用痕迹遍地可见,有几处角落中,未燃尽的枯枝还猎猎地烧着,像是不久前有人曾在这里激烈地战斗过。一丛火焰突然被莫名的力量压灭,紧接着附近的干草悉悉索索地一阵响动,隐身的男人就是从那里离开的。 ………… “我很抱歉。”罗平阳诚恳地对一众见习猎人,“我和老师在选择猎场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会生这样的事情。” “猎人的委托会生任何事,我们在此前完全没有遇见过类似偷猎者一类的家伙,这一次的接触也算是一种经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贾晓嚼着自己的零食,“况且,实战训练,受伤肯定在所难免,没有人受到影响狩猎祭的严重伤势,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入夜时分,黑氅猎人才赶到他们入猎场的关卡上,那时七个少年已经在行营中安顿了下来。三个中了眠鸟的毒雾,睡得昏黑地的少年已经醒了过来。两个女孩在营地中受到了特殊待遇,单独要了一个房间休息,男孩子们挤在一间帐篷中,正等待着还未归来的人的消息。 聂洋挠着脑袋,或许是毒素的副作用,他们显得比任何人都精神:“我睡着之后的事情,都是假子讲给我听的,他没有讲完——我们真的遇到了偷猎者?” “我们不止遇到了偷猎者,还差点死在他的手上。”封尘心有余悸地,他的腿部受伤,差一点就没能赶上返回玉招来的救援飞空艇,猎场的夜晚对于一个受伤的见习生来,和偷猎者的枪口无异。 “是封尘将我们从偷猎者的手上救下来的。”尤达勉强地感激一笑,但是面上的愁容却难以化开。 “不是什么大事。”封尘不好意思道,“在雪山中,老爹教会我,如果我的工具不足以捕猎强大的野兽,就想办法吓退他。” “偷猎者可比怪物精明多了!”洋一拍他的肩膀,这个鬼精的少年似乎在任何时候都会有自己的办法。 “所以我也没能真的吓退他。”猎户摇摇头,“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尤达的师父,是他为我最终解了围。” “他在洞穴中还将头盔让给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聂洋向尤达望去,见他的愁容更盛了,知趣地闭上了嘴。 “我循着踪迹找到你们的洞穴,在那里现了激烈的战斗痕迹。”罗平阳开口道,“地面上的返回玉痕迹不止一个,也许是你们的师父亲自呼叫了援助,此刻已经在归来的飞空艇上也不定。” “你的师父很强,或许已经把那个偷猎者抓住了呢。”封尘安慰道,他仍然记得严猎人用狩猎刀出的凌厉攻击。 “吉人自有相,严教官是个好人,一定会没事的。”聂洋也,洞穴一行后,高个少年对那个神秘中年的人观感大大改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心将维生的头盔让给别人的。 尤达感激地对众人点点头,少年的目光与贾晓对视在一起,猎场上些许的矛盾并未阻碍大剑少年报以善意的目光。 “飞空艇!飞空艇降落了!”窗外,螺旋桨的噪音和士兵的呼喊声混杂在一处。(未完待续。) 209章 在意之事 防护林关卡上并没有能够停靠飞艇的地方,若有出入的飞艇想要临时停靠,则必须要采用绳降的方式。 WwWCOM 少年们拥上飞空艇的升降绳梯时,第一个接下来的便是一副担架。 严教官是趴在担架上被吊下来的,他的身体前后都有伤,不过背后的伤口是怪物造成的,比枪伤的创口要大得多。中年猎人身上多余的绷带就像饰带一样,在鼓噪的螺旋桨下飘飞不已。看见缠的厚重的绷带,姑娘尤可于心不忍,悄悄地别过头去。 “师父!”尤达追上去,见严教官昏迷之下眼皮还在微微颤动,似是进入了深度睡眠,并非晕厥过去,才稍稍安心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封尘拉住一个刚下飞艇的巡航猎人,“他怎么重伤成这个样子?” “我们不知道,观察员看到了返回玉信号后,我们便径直将他载回来了,见到他的时候,他便已经陷入休克了。” “我观察过他的伤势。”随行下来的急救艾露摘下眼镜道,“他的背后有巨型鸟龙种造成的伤痕,不过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眠鸟毒素,血流度降低了不少,是以并未失血过多。我们对他进行了进一步的止血,才让他从休克转为了深度睡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艾露指着中年猎人的下腹,“不过那里的伤痕有古怪……像是弩炮的伤害,你们在林中到底遇见了什么?” 几个少年对视了一眼,尤达默默地摇摇头,贾晓便搪塞道:“我们在那个洞内遇到了数只眠鸟,幸亏有严教官断后才逃出来,至于枪伤的事情……我们离开的太急了,并没有头绪。” 救援艾露疑惑地望了一眼众少年,接着:“好在我们到达战场的时候,这位猎人已经被人包扎好了,返回玉信号大概也是那人放下的。” “是安菲教官吗?”封尘问。 “不是我。”老艾露抓住飞艇的绳梯,一溜烟地滑落下来,“我比这个伤者还要更早地登上飞空艇。” “老师。”罗平阳开口欲言,却被安菲尼斯抬起一只肉掌阻止。 “回去再。”见黑氅猎人点了点头,老猫才转向一众见习猎人,“这人是被过路的猎人救下的,包扎的手法很专业,也及时动了返回玉信号,在飞空艇上进一步治疗了一番,应该没有大碍了。这个少年……那伤者是你的朋友吗?” “是家师,我和妹妹出来历练,没想到却让师父蒙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害。”尤达一点头,神色黯然道,“恕我冒昧,您们就是传中的‘黑星双子’吧?” 黑氅猎人出现在碧眼少年面前时,他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见到同样穿着黑色大氅的安菲尼斯,他才确认了自己先前所有的猜想,“我和妹妹尤可都非常崇敬您,以艾露之躯登猎人之巅,每次想起都是对我的一种鼓舞。”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安菲尼斯深沉地一摆手,“只不过是侥幸活下来罢了。” 几人边言边走,早有低阶猎人将严教官抬着去到一间空着的帐篷里放下,异国少年惦念师父,早早便离开了,其余的人便回到男孩们的房间中。 申屠妙玲推帐而入,其余的人已经围坐在烛火旁。安菲尼斯坐在桌子上,默默地听着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今日的经历。 “我们要怎么才能和偷猎者那种家伙对抗啊……”封尘嘟囔了两句,抓起桌上的水杯饮了一大口。 “对偷猎者的处理,是工会也很头疼的事情。”安菲尼斯解释,“猎人荣耀中言明,不得将狩猎武器对向同伴,是以绝大多数猎人在面对这些匪徒的时候都几无办法。尽管他们作恶多端,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少有猎人能够下得去手。” “不过工会有数个特殊的机构,专门处理如偷猎者和叛徒一类无法以猎人荣耀约束的人,他们被赋予允许对确定的目标使用狩猎武器。”老艾露沉吟片刻,“而对于你们普通猎人来,如果形势有急,在正面对上那些无视荣耀之辈时,可以适当打破禁忌,用以自卫和反击。” “老师的意思是……在你们受到了生命威胁,且有能力反击时,使用狩猎武器是被允许的,只要事后在委托汇报上写清楚事情的缘由,工会调查清楚后一般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罗平阳。 “那我们怎么确定哪些情况属于‘受到生命威胁’呢?”刚刚接触到猎人世界的黑暗面,封尘还不能完全接受。他的腿上还有偷猎者的弩炮造成的擦伤,疼痛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楚,心情也更加惊悸。 “这样的判断,需要作为当事人的你自己来决定。”罗平阳笃定地,“你要记住,只要你的判断和选择不违背你心中的猎人荣耀就够了。” “不过对现在的你们来,这些埋藏在猎人世界阴暗面的人还不是能够对抗的。”安菲尼斯语重心长地,“这些事情,等到你们成为了高阶猎人再去想也不迟。” “而现在,鉴于你们受了些伤,剩下的时间我们还是回到院去。休整两日,准备挑战祭的事宜吧。” “慢着!”看着安菲尼斯抬身就要离开,熊不二开口阻止,“我不想回去。” “是啊。”贾晓帮腔,“我们这次历练是来磨砺新的武器和装备的,还没有达成目的,怎么能随便就回去呢?” 少年们严格来讲只经过了一次的实战训练,对手还是几只土鸡瓦狗般的草食龙,区区几分钟的战斗并不能让他们完美地熟悉新入手的装备。 “况且,我们还有接受的委托没有完成,教官也不想花出去的契约金就这样打了水漂吧?”聂洋似笑非笑地。 安菲尼斯嘴角抽动了几下,低头思索了片刻,却:“但你们刚刚受了伤,洋和妙玲吸入的毒素还没有排空,封尘的腿伤也很影响行动……” “只是皮外伤罢了,我借了洋的‘回复度’,明日一早便能恢复如初。” “我的毒素效果已经过去了!”聂洋更是激动地,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眼角还布满了血丝“现在整个人都是亢奋的!” “我也没问题。”申屠妙玲轻声,她的头虽然依旧在痛,不过伙伴都正当战意盎然的时候,她没有必要出来违了大家的意愿。 “嗯……”安菲尼斯不自觉地撸着自己的胡须,“既然这样的话,明日一早便随我再次入林,这一次我和罗会全程跟随着你们。” “这两日我们只做适应性训练,以熟悉武器和装备为第一要务,不要求生死相搏,不要勉强自己。”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两句,“就先这样,你们早些休息吧。” 老艾露跳下桌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安菲教官!”申屠妙玲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追了出去,“在探索洞穴的时候,我现了一件让我在意的事情。”(未完待续。) 210章 迷雾重重 “现了什么?”安菲尼斯的眼睛在夜幕下显出幽绿的颜色。 Ww W COM “那些袭击了我们的眠鸟,它们全都不知怎么聚在我们与偷猎者相遇的那个山洞中。”申屠妙玲。 “这个刚刚封尘他们已经过了。” “我的意思是……”女孩一咬嘴唇,“它们是‘不知如何’聚在那个山洞中的。” “数十只眠鸟和金眠鸟,已经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兽潮了,它们钻进山丘的裂缝中,至少会留有蛛丝马迹。”她思索着,“但是没有,足印、捕食的痕迹、脱落的羽毛,全都没有。” “就好像,它们是被从各个栖息地中,凭空运送进去的一样。” 安菲尼斯眼神中的凌厉一闪即逝。 “你们在洞口内,最多只行进了数千米,还没有真正见到怪物的本尊就被逼出来了。”罗平阳,“或许这个山洞还有另外的出口也不定。” “即便有另外的出口,但我们探索的那个出口也一定是被眠鸟们所知的——至少它们留了排泄物在洞口附近,总该在洞口留些其它的痕迹吧。” 黑星双子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对视了一眼,想到了出现在猎场上的神秘雷狼龙。 “教官,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可能,让一个领级别的怪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越空间送到别的地方?”申屠妙玲目光灼灼地,“我想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安菲尼斯有些艰涩地,他一只肉掌抬起来摆了摆,“就算有,也不是我们能够企及的力量,现在的你们还很弱,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吧。” 女孩没有追根究底,她略一施礼,转身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师……”罗平阳想要什么。 “跟我来,你离开之后的情况,我有必要告诉你。” ………… 在上俯视下去,夜晚的整片猎场一片静谧,只有关卡处还留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在普通的柴火光亮中,偶尔会夹杂着一两个火龙种的爆炎袋,非为照明所用,而是释放出高阶飞龙种的气势,以提防冲击关卡的怪物们。即便防护林中没有强大的掠食种,但此地距离城区仅有三两个时的脚程,多些防备总是没错的。 安菲尼斯和罗平阳就在远离关卡的一处望台顶端站立着。 “当啷——”艾露将自己的胸铠脱下来,整个扔到地上。 借着跃动的火光,老猎人看见,安菲尼斯的正面胸口处留下了一道诡异的爆炸状伤口。这道伤口有巴掌大,但放在艾露矮的身体上却已经能覆盖近半的胸口了。 这道伤口显然造成的时间还不到半,因为罗平阳平日里和老师形影不离,却从未见他有过这样巨大的伤疤。但是,就是这崭新的伤口,看起来却像是多年的老疤一样,不但没有一处流血,在表面还隐隐自行结成了封闭的组织,粉嫩的软肉像是笨拙的木匠一样,胡乱地在胸口处东一块西一块地长了起来,勉强覆盖住整个伤口。 “老师你……居然动用了那个秘法?”罗平阳的面容上惊骇之色尽显。 伤口上的嫩肉是安菲尼斯自行催动生长的,安菲尼斯一部的艾露族有一种刺激生命力的秘法,能够保证在随行猫受到重伤之后片刻间便恢复战力,透支精力甚至生命力来催生新的血肉生长,修堵创口。这是安菲尼斯能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战斗的依仗,也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 罗平阳作为他的学生当然清楚老师的秘密,不过将秘法催动到这种程度,老猎人此生也只见过寥寥几次。他抬头端详着安菲尼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老师的身形比上次见到时更加佝偻,面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这个是……雷狼龙做的?”罗平阳声音颤抖着。 “这不是怪物做的,这个世界上的怪物,除了古龙种之外,鲜有能在我的身上烙下如此印记的物种。”安菲尼斯傲然地,“区区雷狼龙当然也不行。” “是一个人。”老猫的声音抑扬顿挫。 雷狼龙的实力确实比想象的要强,但在火力全开的安菲尼斯面前也没有多少还手之力。与之缠斗了三分钟,见场面逐渐被控制住了,安菲尼斯却心生警兆,他担心见习生那边会生变故,便将罗平阳差遣出去,寻找学员们的下落。 “那个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安菲尼斯抄起自己的铠甲,将铠甲正面一道细的裂痕指给罗平阳看。 “白色的猎装,太刀是细长而笔直的——刀身大概只有二指那么粗,却长得不成比例。”他尽量地回忆,“他的刀很快,在我落地的瞬间便欺身到我面前,我用尽全力躲避,却还是被他刺入了胸口两寸有余。” “太刀……怎么会造成这样的伤势?”罗平阳走近老师,细细地在他的伤口上打量着。 “我不知道,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攻击。”安菲尼斯摇头,“那武器好像对铁石死物完全没有反应,但攻击到血肉之中却会激烈地鼓荡起来。那刀身似乎有强烈的腐蚀性,在刺入我胸口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将我的血肉腐蚀走了一大块。” “听起来好像是古龙的龙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黑氅猎人关切地问。 “我没有关系……至少现在没有,我用秘法封住了自己的伤势,只要近日没有大的战事,稍假时日便会自行恢复。”安菲尼斯毫不在意地,“艾露族的特性就是命硬,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罗平阳这才安心下来,他又问道:“那个袭击你的人呢?他又怎么样了?” “被他逃了。”老艾露一摊手,“有心算无心,我又受了伤,留下他却是不容易。不过我在他的肋下和肩头各戳了一镖,想来他也不会好过,总算没有吃亏。” 黑氅猎人沉默着,安菲尼斯已然是顶峰级别的猎人了,能够在光化日之下刺伤他的人,又该是何种实力?而那人为什么要专门来行刺于他?白衣的刺客和防护林中的偷猎者又是什么关系?他的脑子里纷纷乱乱地想着这些问题,一时间却是理不出头绪来。 “这些都还只算是寻常……”老艾露苦笑了一声,将铠甲套回身体上,“接下来我要的才是重点。” “那白衣的刺客,将雷狼龙带走了。” “什么?他带着几千斤重的怪物,在受了两镖之后还是逃走了?”这下连罗平阳都感到了惊骇。 “不,不是拖着晕厥的雷狼龙逃走,而是和怪物一起‘消失’了。”老艾露显出困惑的神色,“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精神突然稍稍恍惚了一下,他就站在雷狼龙面前,接着……就不见了。” “不是逃走,没有飞空艇,也并未借助任何载具和帮手的辅助,他们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在我面前凭空消失不见了。” 罗平阳的嘴巴已经张成鹅蛋大了。 “方才妙玲问我,有没有一种力量,可以让怪物瞬间被送到此处,”安菲尼斯咂咂嘴,“我不知道,但我却亲眼看见,有人能让几十米长,几千斤重的怪物……瞬间消失。”(未完待续。) 211章 入印榜单 溪谷队的见习生们按照先前的计划,在防护林中训练了足足两日。WwWCOM 两日间,两名教官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们身畔,好在并没有偷猎者来骚扰,也没有越猎场等级的怪物乱入,或者这样的环境,才是防护林猎场的正常状态。两个教官扬了训练营中的风格,隔段时间就会带些能够引诱怪物的奇怪玩意抛给见习生。不过此时的封尘一行人,狩猎技术和装备和训练营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二阶的领级怪物五个人便可轻松消化,训练强度正如教官所的——只是用来熟悉装备,没有生死相搏的必要。 到第二日下午,战意澎湃的熊不二终于受不住了,嚷嚷着要安菲尼斯带些更强的家伙来。黑星双子不负众望,引来了一只巨大的橙色眠鸟。五人队在眠鸟的攻击下撑了足足三十分钟,不过接下来除了猎装自带防毒效果的熊不二以外,剩下的人都结结实实地睡了两个时,直到晚饭时分才醒来。 训练时间虽短,但对这群精英少年来却已经足够了。新的装备之于见习生就如同装上了更加强壮的义肢一般,需要时间和精力去适应磨练,但一旦磨合期过去了,更强的装备必然能够带来实力的脱胎换骨。 “所以这就完了吗?我还没有尽兴呢。”脚踏上了金羽城的土地,熊不二才恍然道。 “那再让教官给你扔回猎场去,找两三只眠鸟陪你练练?”三日间被眠鸟种的毒素侵蚀了两次,聂洋尽管歇息了一晚,但仍然头痛不已,他打着哈欠,嘴上却并没有放过和熊不二相斗。 “短期的训练只是打闹,等到了挑战祭,少不了你战斗的机会。”贾晓的眼神冒着精光,似乎在训练中自己的狩技又有精进。 第三日的凌晨,众人便从防护林关卡出,乘着马车回到金羽城中。非是众人贪图城市中的安逸和繁华,而是今日便是“入印榜”开榜的日子了。 见习生的比赛几日前已经结束,工作人员便早就紧锣密鼓地核实和甄选成绩了,几千人的成绩筛选要经过多道工序,由上百个城主府的好手主持,猎人工会在一旁监督。随着参赛等级的提高,参赛者也逐渐减少,高阶猎人的入印榜在下午时便能公布。 这里面唯一例外的便是五星猎人,五星猎人的比赛要在载满入印祭优胜选手的飞空艇起飞前,在众多选手的见证下进行一场华丽的表演赛。工会推选出的两名巅峰猎人将在竞技场的中心赛区决出胜负,胜者将作为挑战祭任务的名义领队,带领众人进行比赛。 “我们不是已经被内定为通过了入印祭吗,为什么还要赶着来看榜?”聂洋抱怨道,眠鸟的毒素让他精神仍然恍惚着,被队友们叫醒的时候还在做着斩杀古龙种的春秋大梦,饶是坐了数个时晃荡不停地马车,仍旧没有睡醒的意思。 “一刻不看到榜单,我就一刻也不能踏实。”申屠妙玲,“城主府在找过你们两个一次后还没有进一步消息,他们随时还有变卦的可能,与那样的庞然大物相处,我们再心也不为过。” 少年们在这些内不止一次地讨论过,防护林中的所见要不要报知城主府里那个神秘的老人。最后大家还是觉得将消息留在自己手中,毕竟对方的要求是在挑战祭的现场上作为他的眼线,祭典以外的情报就显然不算在内,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再者防护林中的偷猎者行事蹊跷,他在猎场里释放了少量的龙髓浆,明显是想做些什么,但少年们在猎场内又过了两日,始终没有现什么动静。甚至到后来,那些低级的怪物族群见没有危险,都纷纷跑回了原先的领地,眠鸟也出来活动了,整个防护林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一样。尽管从怪物的目击记录中能找到些证据,证明他们的情报并非子虚乌有,但在对方做出些实质性的动作之前,这样的情报并没有什么价值。 除了封尘偷偷用绸布包裹起的紫色药瓶碎片,放在背包的夹层里,算的上是唯一的能够证明偷猎者来过的证据。 “我们到了。” 一行人早在两个街区外就下了马车,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路面已经被人潮堵住了。工会大厅、竞技场、城主府三处均会准点张贴入印榜,但猎人工会这一处却堆满了尤其多的人。人们熙攘着向前走去,期望在榜单贴出之前找到一个有利的位置,能够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的名字。 “龙芽草,二十五公斤。”贾晓将满满一袋的草药放到大厅的前台上。 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看板相比,前台周围却几乎没有人光顾,整个金羽城的大部分猎人要么就是狩猎祭的参赛者,要么就是工作人员或以间接形式参与到比赛之中去的。在此期间还出任务的猎人乏善可陈,这群少年在大厅中也算是异类了。 “请出示委托书。”看板娘甜甜地一笑。 少年心不在焉地交接了任务委托书和报酬金,采集任务的报酬只有区区几个银币,过数量的素材也不过多换了两三个银币罢了,即便这是见习生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任务,也实在不值得众人大惊怪。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看板对面的一个门中,三个对获胜名单做最终确认的执事将会在榜单上盖章,从那里走出来的内务猎人手中持有的将是这一次入印祭的幸运儿的名单。 “哟!这不是号称要赢得狩猎祭的见习生吗?”众人的身旁,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传来,“怎么在这里接上低阶任务了?是已经放弃入印祭了吗?” 封尘回头一看,一个矮胖的青年出现在自己等人的面前,他思前想后,终于从记忆深处想起了这个快被自己遗忘了的人。 “一阶猎人”奥森。 这人曾在酒店中和自己一行人挑过事,险些擦枪走火,事后更是放出狠话来,要在挑战祭上不择手段地阻挠自己。少年们虽然被弄得有些不愉快,但却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一来对于精英见习生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努力为自己正名才是正途,而来最近萦绕心头的事物太多,挑战祭典、龙髓浆、偷猎者,不论哪一个都能让初入猎人之路的见习生们头疼好一阵了,更是无暇顾及这样的角色。 “想来也是,你们这些不入流的野子,是无论如何也参与不到精英猎人的选拔中的吧……”见对方沉默不语,矮胖的奥森扭动着身体,自自话道,“尤其是这一届。”(未完待续。) 212章 身份曝光 这一届参与入印祭的见习生很强。 WwWCOM 且不王国和贵族的见习猎人团,就是普通的见习生中,也有将近十分之一在比赛中打入了十五分钟的准线。历年的入印祭虽然形式略有区别,但难度却是大致相当的,往年能够打入及格线的猎人甚至不足全部猎人的二十分之一。 但见习生考核最大的对手并不是这些普通猎人,而是特选者们。 猎人工会金羽城分会一共有五十五名执事,其中包括拥有五个特选名额的莫林执事长和他的两个副手,这便意味着有过一百五十名的特选猎人,这些特殊的见习生中,除开一些赋显于特异方面的人,不能或不愿参与狩猎竞赛以外,大多数都有着不俗的战力,在执事们的精心教育下实力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之于普通猎人来,虽不能保证稳赢,但也有着莫大的优势。历年的入印祭中,能够脱颖而出的猎人差不多占所有参赛者的二百分之一,而特选猎人中,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够稳稳的打进挑战祭。 这就是差距。 “一阶猎人”奥森做为常年混迹于猎人竞赛圈子中的人,当然对这些数据了熟于心了,他自自话地将形势分析完了,又炫耀似地朝众人问道:“怎么样?二百个名额,有五十个都被人预订了——特选者们先挖去了最大的蛋糕,剩下四五千人争夺那少得可怜的一百五十个,你们也是知道自己晋级无望了,所以才放弃了吧。” 溪谷猎场的众人纷纷对这个矮的胖子投以怪异的眼神,嘴快的洋刚想反驳自己这边已经全员内定了挑战祭的名额,不过大厅中这么多猎人在侧,这种话却是难以出口。 这种沉默在奥森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默认表现,他更加变本加厉地打击着对方的信心:“特选猎人本就是之骄子,有些许的成绩倒并没有什么。但这次的入印祭却是出了一队异类。” “沙丘训练营,本来是给乡下人和暴户的渣滓子女们玩低级的猎人游戏的地方,这届训练营却连续出了好几个据能够稳稳地打进挑战祭的人物。” “他们参赛的人中,最快的一个仅用了四分钟便达成了工会的挑战,且怪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整个训练营的参赛选手中,有一半的人都稳稳地进入了十分钟的优秀线,如果不出意外,这个队伍将有一半的人会进入到挑战祭之中。”着,矮胖子深深地慨叹了一声,“四分钟啊,有这样成绩的话,已经臻至一般的特选猎人的水平,在挑战祭里也已经是夺冠的热门了吧。” 假子绷着脸。 聂洋抿着嘴,强自让自己不笑出来。 “话,你们是哪个猎场的?怎么不见你们戴训练营的徽章?”奥森凑近了脸讥笑道,“不会是成绩太差,连训练营的名号都不敢打出来了吧?哈哈,每年的见习生中都有在赛场上怕得尿裤子,露出种种丑态的,你们不是在哪个擂台上丢了面子,连人都不敢见了吧。” 矮的胖子脸上的肉褶挤成一团,却是丝毫没有想起当日在酒店中,自己被卢修一眼吓得瘫软在地的丑态。 “噗嗤——”封尘再也忍不住了,在大厅里漏气了一般笑出声来。 奥森认得这个人,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在酒馆中用一通有的没的,将自己着实羞辱了一番,他有心不搭理对方的反应,口中却着了魔似的问出来:“你笑什么?” “见你的头头是道,想必这次比赛,你便是有机会通过入印祭咯?”封尘反问。 “那当然,我参赛七年,厚积薄之下,这一次定能拿到一星猎人的狩猎印。”这一问挠到了奥森的痒处,是以龙人义子眼睛眯得更了,“等我站在挑战祭的战场上,你们就在城里想象着我的风光就好了。” “入印榜!是入印榜来了!”大厅中,不知哪个猎人大叫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聚集在任务看板旁的猎人们自动分出一条道路来,早有两名护卫猎人拱卫着一名华服执事从内厅中走出来。执事手中握着用绸布包裹的纸卷,赫然是见习猎人挑战成功的名单。 执事在两名猎人的护卫下,徐徐将榜单打开,粘贴到了看板的正中间,与泛黄的任务公告相比,榜单所用的纸张显得雪白而明亮,右下角上盖着六七个大不一的印章,有城主府的,也有莫林执事长的,更有工会会长的私人印章,最下方才是三个校对执事的红印,朱红的章泥在雪白的纸上,显得格外的庄重。 榜单上的名字按照所属的训练营被分派到一起,排名不分先后,待执事徐徐地离开人群,这些围观的猎人就像见了猎物的狼一样一拥而上。 “皇室的见习队伍,果然有五个人上了榜!” “黑水训练营的那两个鬼才也在!” “哼,这些不过是皮毛罢了,你们看特选猎人那一栏……”有老猎人指着榜单中间一块臃肿无比的名字,那一个属于“特选”的栏目中,挤了几十个名字,“五个名字为一列,起码有十列,猎人工会还真是好手笔啊。” 话的猎人显然有些愤世嫉俗了,猎人工会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在入印祭上动手脚,让自己的亲传获得祭典的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这些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即便没有执事们的亲手调教,也有极大的几率能够进入榜单之中,而这才是特选猎人最可怖的地方。 “你们看!”有猎人在榜单上现了新的亮点,“沙丘训练营,有六个人都上榜了!” “六个?”站在外围伸长脖子看的封尘等人有些诧异了,猎户一惊,朝着内里的人群问道,“怎么会那么多?” “哼,这就是我的那个暴户训练营,这一届他们不知吃了什么爆药,半个队伍的选手都挥出了特选猎人的水平,能有六个晋级当然是正常的了。”奥森叉着手,看笑话般地看着一众见习生。 “第六个是谁?”熊不二有些烦躁,他从直觉上就不喜欢那些奇装异服的少年,更不愿在挑战祭上与他们共事,是以有些烦躁。大个子凭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挤开人群,冲到榜单面前,在偌大的看板上仔细地寻找着。 少顷,少年以手覆面,片刻间才回过神来,朝着身后的同伴大声喊道:“是唐求!我们早就该猜到是他!” 队友们纷纷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遥想当日他怒喝了上百金币的强化药剂,最终硬抗两只镰蟹获胜的场景,虽然实力并不如何出众,但是强大的财力作为后盾,也能挥出不俗的战力。但他对溪谷众人的敌意却是最大的,不知到时候在战场上要如何相处。 “嘿!他就是沙丘训练营当日第一个出线的壮硕少年!”熊不二的喊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围观的众人恰有一个观看了当日的比赛,稍一端详,便认出了大熊的身份。 看板四周的众人炸开了锅。(未完待续。) 213章 好不痛快 “什么,他就是那个怪胎训练营的成员?”听到有人曝光,看板周围的人便纷纷开始起哄。 Ww WCOM “没错!我全程看了他的比赛,这家伙正面扛住了两头草食龙的狂暴攻击,自始至终都没有让怪物互相接近。”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愕然中的熊不二,他当然知道自己等人在比赛后已经稍稍有了些名气,但是不意会引来如此巨大的反应。 “看这边!他的同伴们也来了!啊!沙丘猎场一共六个通过选拔的人,有五个都在这里!”随着人群中的一阵大呼叫,站在看板外侧的其它人也吸引了大多数的目光。 少年们对视了一眼,他们本来只是来看看入印祭的结果,顺便交付一下前两日的委托。五个人并没有穿着猎装,行事也极为低调,不过经过了熊不二的一嗓子,想要低调行事也是不可能的了。他们纷纷从衣兜里摸索了一番,各自掏出一枚精巧的徽章,在胸口一抹,别在了上面。 见溪谷众人拿出了徽章,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四周的众人更是出了阵阵的叫好声。早有心思活络之辈凑上前来,和少年们主动地套着近乎。 “诸位友面相不凡,实力也是冠绝同辈,不知师承哪一家?”有正式猎人凑上来闲谈,想要和少年们拉拢关系。 “能跟我们讲一讲,你们在沙丘是如何训练的吗?”某个同为见习生的少年腆着脸问道。 “你们队挑战祭有什么目标?凭借你们的实力有信心在祭典上拿到什么样的名次呢?”更有包打听旁敲侧击地想要获得众人更多的具体情报。 溪谷的见习生们能够获得这样的关注度,多半还是因为顶着沙丘训练营的名号。这个猎场虽然不缺训练资源,但因为先所限,历届竞赛中都没有出过什么风云人物,即便有一两只鱼进入了挑战祭之中,在众多优秀的同辈面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这一届他们却一反常态,以极高的通过率成为本届最大的黑马,更是被当做训练营崛起的标志。是以不少猎人不惜降低身份,提前和他们交好,也有不少训练营将他们当做挑战祭上危险的对手,想要获得他们的情报。 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溪谷见习生们,一旁无人问津的奥森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想到刚刚自己对这些孩子的讽刺之语,心下是又羞又怒。在他的眼里,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朝自己表明身份,分明是扮猪吃虎,想要在入印榜布之时看自己的笑话。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不明情况,四处乱吠之物。 “你们一个个好没见识!”恼羞成怒的奥森高声叫道,“十几个人参与竞赛,只有六个入选了挑战祭,这又算得了什么?” 矮胖子伸出自己肥嘟嘟的手指,指向榜单上的某处:“你们看看,这才叫强大!” 他所指的是一个名叫沙蝎的训练营,那个营地的列表中一共有六个名字,有半数都是以“沙”为姓,只听名字就显得杀气腾腾的。 “不也是六个名额,有什么了不得的?”周围有人力挺沙丘训练营的,和奥森隔空相对。被猎人世界所鄙夷的猎场中横空出现了六个强大的见习生,忍受着其它训练营的白眼、背负着振兴家族的命运,夜以继日地训练,终于在挑战祭上脱颖而出,这样的故事深得不少旁观者的民心。 “愚蠢!”奥森好像抓住了他们的软肋一般,“沙蝎训练营里有半数的见习生都是特种训练生,进入营地后便以沙战和驾驶击龙船为主要训练项目,并不适合参与狩猎竞赛。剩下的常规见习生——只有六个人。” “六人参赛,六人进入挑战祭,这样的队伍才能称之为强大!”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很快便证实了这个法,一个个露出了惊叹的表情,猎人是崇敬强者的,越是被认为潜力无穷的训练营,越是能让更多的群众侧目。看到自己的言语奏效,奥森更加变本加厉了:“沙丘训练营再怎么也是暴户的聚集地,用金币堆出几个进入挑战祭的名额很正常,哪像那些在残酷的实战中走出来的精英,每一个都有不俗的实力,这样的少年才是值得称赞的后辈。” “够了!”聂洋彻底无法忍受这个聒噪不停的矮胖子了,“沙蝎的见习生再强大,那也是属于他们的荣誉,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比自己的赛,哪里惹到你了?让你非要在大庭广众下再而三地找我们的麻烦?” “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沙丘猎场出来的你们几个子,根本没有参与挑战祭的资格,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一阶猎人傲然地,短粗的脖子转到另一边。 “方才是你亲口,沙丘猎场的见习生有冲击奖励的潜力,现在他们就站在你面前,这便要改口了?”熊不二眉毛一横,冷眼道,“我不妨在这里明,我们在场的五个人,名字全都被写在了那边的榜单上。我们每个人对挑战祭都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你呢?敢当着大家的面一声‘我今次势必将挑战祭奖励握于手中’吗?” “挑战祭上人才辈出,情况复杂,你们无知少年怎能解得全貌?在赛前就夸下海口,无异于痴人梦,我和你们这些黄口儿当然不一样!” “我们的可不是什么获胜的可能性。”大熊欺身上前,“我的是想要赢得比赛的意志,我有底气将二百同辈中的佼佼者作为对手,在挑战祭上誓争头筹,你有这样的气魄吗?有的话,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把这句话出来。” 眼见着对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奥森在强大的压力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过去六年中参与猎人竞赛的经历,不断地冲击顶峰,不断地被同辈甚至后辈过,到如今甚至沦为整个金羽城猎人界的笑柄,他有心回应对方的挑衅,但那句豪言壮语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口中出来。 矮胖子一甩手,“无知儿,方才那番话传扬出去,你们便会成为同辈所有参赛者共同的敌人,我才不会做这等自绝后路的傻事。你们等着吧,等到了赛场上,迎接你们的必将是所有见习猎人的敌意。” 留下这句话,奥森便推开围观的众人,迈开大步走掉了。 “下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多着呢,这样哗众取宠的,我却只见过他一个。”聂洋摇着头,“穿了,他也只不过是这样的角色罢了。” ………… “我们就在这里站着?”大厅的角落里,一簇型怪异,猎装金光闪闪的见习生默默地看着大厅内生的一切。 “在这里就好了,你不是听见那里的人了吗,唐大哥顺利地进入到挑战祭中去了。”一个女学员开口道,“我们没必要走过去趟那一趟浑水。” “荀教官……到底请了一些什么样的人来啊。”众人的身侧响起一声轻叹,一个背着双刀的少年越过同伴,站到了最前方。 “唐大哥!”学员们纷纷恭敬地称了一句。 “恭喜你!”刚刚话的女学员欣喜地。 “没有什么好恭喜的。”唐求摇了摇头,“在擂台上我便知道,我和他们的实力并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即便进入挑战祭,也很难有什么斩获……或许,我要让大家失望了。” “唐大哥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只要你尽力了,无论是最终是什么成绩,我们都会为你加油。” “谢谢大家……”少年面上的阴郁之色还没有淡去,“只不过一想到要和那些人一起行动,我就觉得好不痛快啊。”(未完待续。) 214章 作弊惩处 “刷!”封尘转身挥剑,将身后飞来的一颗红色的球劈成了碎片。 WwWCOM “噗——”球爆散,红色的烟雾扑了少年满头满脸都是,不过也没什么差别了,因为猎户的身上已经遍布红色的染料了。 “不要凭本能随便乱砍啊,要动脑子啊动脑子。”贾晓怀中抱着半打红白参半的道具球,一只手在自己脑壳上点了点,“你这一击倒是打结实了,万一攻到的是怪物的爪子或角怎么办?精铁的剑刃再坚固,也没法和高阶怪物的身体相抗衡。” “我有陷阱和绳子,总能想些办法在怪物近身前控制住它吧。”封尘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红色灰尘,一边浑不在意地,“反正像我这样半吊子的剑术,只要怪物靠近了,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希望了吧。” “话可不是这么的。”贾晓再将一颗白色的素材玉扔到他面前,被封尘用盾翼轻巧地割爆,“你的剑术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虽然和同为挑战祭选手的特选猎人们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了。你还记得教官告诉过你什么?” “扬长补短——没错,安菲教官是这样告诉过我,但我还是喜欢用狩猎道具和怪物周旋,对这种硬碰硬的实战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言语间,猎户又敏锐地打破了两三只素材玉,避开了另外一只红色的。 “猎人要适应各种狩猎环境和战斗形势,才能在今后的各种委托中都如鱼得水,以后的任务中总会有你失去道具辅助的时候,狩技的磨练不是你可以耍脾气的地方。”假子语重心长地。 猎户却没有听,他望着自己覆盖着毒狗龙外皮的橙色剑脊,怔然地起了呆。 “咚!”一颗素材玉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想什么呢?” 乍一受到偷袭的封尘龇牙咧嘴地回过神来:“我在想今上午的事情,关于那个榜单。” 封尘的并不是见习猎人的入印榜,而是那之后贴出来的另一个榜单。大榜用的是罕见的黑色纸张,上面的字却是用朱砂写成的,看起来甚是可怖。 上面所写的东西也正如榜单的外观一样阴冷而无情。 那个黑色的榜单是工会的惩处榜,一般被用来通告已经查明的偷猎者、工会叛徒、对某一生态进行了严重的破坏性打击的猎人或怪物。而今日,它被用作公示在狩猎竞赛上作弊的参赛者名单。 名单上一共有二百一十五名猎人,其中不谙世事的见习生和一阶猎人占了绝大多数,但名单横跨各个等阶,甚至连四星的高阶猎人也有两名落马。 公会并未公示出这些猎人的作弊手段,不过封尘一行人心知肚明,他们尽皆都是通过各个渠道购买了“狂躁剂”或者“龙髓浆”的人。 三前,猎人工会对于作弊一事的情报仅有那一种神秘的对怪物专用毒药,而三日后的今,狩猎祭委员会便查出了如此数量众多的背弃猎人荣耀的家伙。猎人工会和城主府这两头巨兽,一旦联合起来,爆出的力量是无人能敌的。不管那些个躲在暗处,想要通过这种的药剂给狩猎祭添堵的家伙耍了什么手段,他或他们在与这两个庞然大物隔空对阵的第一阵中已经输了绝大多数的场面。 “城主府和猎人工会的威势果然不同凡响。”听到猎户的感叹,贾晓也叹了一声。 “不,我只是心疼那些榜上的猎人……他们今后要怎么办呢。”狩猎竞赛上作弊的人,工会自有一套处理办法,包括剥夺从今往后的数次狩猎祭的参赛资格,暂扣猎人徽章,按情节轻重禁猎一段时间等等。不过对他们最大的影响还是在信誉方面,试想,一个在关乎猎人荣耀的比赛上使用了下作的手段的,还有哪些人和组织敢于委托他进行任务呢? “咎由自取罢了。”贾晓倒没有太多的感想,“从他们将违禁品带上擂台的一刻,就应该有迎接今日结果的觉悟。” 假子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一个关乎猎人荣耀的重大事件,在清查的过程中没有引起任何哗动,甚至身处其间的大部分猎人在榜单张贴的前一刻都对此事毫不知情,城主府和猎人工会控制情报和舆论的力度可见一斑。作为商人的子嗣,贾晓对宣传和情报的方面也有极大的关注,不由得不暗自称叹。 “要么是城主府有着能够随时调动的庞大搜查网,要么就是它有可以随时监控狩猎竞赛的办法,甚至可能兼而有之——我现在觉得我们几个,也许只是城主府的搜查网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备用眼线,根本无足轻重也不定。” “那些作弊的猎人不是抓出来了吗?我都以为我们的工作已经不需要做了呢。”封尘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借着傍晚的熏风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不,这件事情当然还没有结束。”贾晓郑重地,“即便是城主府,想要在三日内就挖出全部的毒瘤也太过困难了,现在抓到的只不过是些使用者,只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生产药剂的人,售药剂的渠道,这些都还隐藏在黑暗中,需要工会进一步地挖掘,我们仍然要带着任务进入挑战祭之中。” 封尘若有所思地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尘子!有人找你!”聂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兽潮那时照顾了你一路的三星猎人!” 少年的思路瞬间被打断了,不过他并未有任何的不悦,而是“腾”地站起来:“是哈德叔叔!” ………… 半月未见,老哈德显得更憔悴了些,鬓角长出了刺眼的白,面上的皱纹也增多了不少,唯有两撇八字胡还细致地留着。 上一次相见时,哈德因为急着回到队中主持事务,因此走得匆忙,没能和封尘叙上话。一个月以来,少年经历了多番事情,正需要找个亲近的人来倾诉一番。 “哈德叔叔,狩猎竞赛,我们打进挑战祭了!”刚一见面,猎户就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告诉了哈德。 “我知道。”老猎人宠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入印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你做的不错。” “嘿嘿”少年三分炫耀三分不好意思地低笑了两声,“叔叔呢,你也参加猎人竞赛了吗?” “我还有委托在身,腾不出时间来参加。”哈德一笑,“况且,狩猎祭是年轻人的祭典,我已经是快退休的年纪了,就不凑这个热闹,占用后辈的名次了。”(未完待续。) 215章 离别前夕 哈德是封尘在金羽城,甚至整个雪山南侧唯一的亲人。 Ww W COM长者来访,少年兴冲冲地将他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乖巧地奉上茶水,免不了将自己一月的所做所见捡着些能的与叔叔听。 “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喜欢看书?”老猎人似笑非笑地抓起封尘书桌上的一本《温带常见草药辨析》,放眼望去,整间屋子都被大不同的各式书籍堆满了,厚的有砖头厚,凌乱地堆到腰际高,“是来到这里养成的习惯吗?” “别提了。”封尘拉下脸来,“安菲教官让我整日啃这些书,是弥补我狩猎常识的不足,现在我一里面起码有十个时是扑在这些劳什子的书上的。从怪物素材的鞣制原理到各地的气候变化,看的我头都炸了。” “安菲尼斯是整个北方地区最顶尖的猎人之一,他的教法一定有他的道理。”老猎人翻了几页,现书上写的确实都是些常规的药草知识,只不过自己是通过大量的委托任务一点点了解的,貌似老艾露要用填鸭的办法一次性将它们灌输到封尘脑袋里去,“按照他们的计划做吧,这些对你总是有好处的。” 封尘点头记下,忽而又道:“您这次来,是来看我的挑战祭吗?” 哈德眼神一肃,喝了半口茶,喉结上下动了动,沉吟了片刻道:“我今,是来和你道别的。” “你又要出任务吗?”猎户的嘴角耷拉下来,本以为自己挑战祭归来能够第一时间向哈德汇报战绩,没想到他又要离开了。 “这一次我接的是一个长期委托,有可能很久都不会回到金羽城了。”老猎人继续着。 “要多久?” “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我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他手一摊,“卢修是特选,在莫林那里不会被亏待,整个金羽城我最担心的就只有你了。” 封尘心中五味杂陈,他虽然对哈德的离开一万个不愿意,但自己的思绪老是飘回回归祭那日村长和他的夜谈上,眼中也总是浮现他背后的那条狰狞的疤痕来。哈德叔叔是在为整个雪林村而拼命,自己人微言轻,又拿什么来挽留他呢。 “我有安菲尼斯教官和罗平阳叔叔,还有一众同一个训练营的伙伴,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封尘懂事地一笑,“倒是哈德叔叔,在外工作要心些。” “我会的。”哈德的眉头舒展开,“做完这一次的委托,我大概就会考虑退休了吧。” “真的吗?”猎户脸上的笑容洋溢起来,哈德为村子在外操劳打拼了大半辈子,终于看到了尽头的曙光。 “所以,你和卢修也要早些成长起来才行。”老猎人握住少年的手,“雪林村还等着你们去守护呢。” ………… 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两个雪山以北的来客在房间中聊了大半个钟头。封尘有心想留下哈德在这里吃饭,不过其它的同伴都在不知何处打磨狩技,两个教官更是不知所踪,自己的手艺糊弄一下老爹还行,可是拿不出手给哈德看。 老猎人看出了封尘的窘境,便要邀少年外出下馆子,但眼睛落在屋内似乎一辈子都看不完的狩猎手册上,封尘叹了口气,还是婉拒了。 同伴们都在抓紧时间提升战力,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放松下来呢。 带着歉意,猎户终究还是将哈德送出了大门之外,他直视着亲如父亲的叔叔的面容,似要把他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猎人之路凶险诡谲,哈德这一去不知又要遇到多少危险,自己力量弱,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在心中默默的为他祈祷了。 “这次狩猎祭后,如果幸运的话,我不定就能当上一星猎人了。”封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哈德,“我等着你回来,不定还能一起出一次任务呢。” 哈德脸色在夜色中变了几变,不过还是恢复了他安然慈爱的神色:“我也期待着那一,在比赛中好好加油吧。” 老猎人又想了想,凑到封尘耳边道:“我年轻时也曾参加过数次猎人竞赛,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名次,但却有不少心得。” 封尘静静地听着。 “如果想要在挑战祭上技压群雄,你就不能只完成自己的‘任务’。”哈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经验告诉了少年,“每次的挑战祭都有一个最高等级的目标,而此下又分成了一个个的重要任务和数量更多的低级任务。尽量让自己在更多人和更重要的任务中挥作用,让自己参与到挑战祭的主线之中,才是赢得比赛的正途。” “此外……这次的狩猎祭,不论你们愿不愿意,都将暴露在更高等级的猎人和团体视野之中。”哈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还年轻,也许并不真正理解我要的话,不过猎人工会并没有想象中的荣光和纯粹,尽量远离工会高层的纷争,做好自己的事情,才能在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记下了吗?” 猎户点头应是,他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但见对方郑而重之的语气,必定是非常重要的叮咛。 “那就好,你们能安安全全地生活,我就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 “这些是家主给你的任务。”银男子将一张信纸交到女孩的手中。 申屠妙玲厌恶地甩了甩手,不过没有扔掉对方塞过来的信纸,“我的赌约中可没有这样的条文。” “就当是提前收些利息吧,我的妹妹。”男人头一偏,箍在夜色中闪闪亮。 “我告诉过你,不要那样叫我!”女孩显得有些燥怒,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将纸上的文字读完。 随着申屠妙玲的视线向下移动,她的脸色越来越差,从来稳定的握弓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们怎么敢……” “不要想太多。”庄暮摆摆手道,“我们不是想去搅了这次的狩猎祭,这对庄家没什么好处。” “那你们是……” “挑战祭的赛场之上,有家族所感兴趣的东西——这是家主的原话,比赛开始后,赛场的位置便不再是秘密了,我们只是想比其它人早一点得到消息而已。”银男子靠近女孩,“放心吧,我才不舍得将你放到危险的处境中去呢,你对家族还有莫大的用处。” 申屠妙玲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次,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我娘在家中……莫要让我知道她被什么人欺负,否则的话,单凭我知道的这些消息,就足够让整个庄家喝上一壶的了。”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你以为你母子经过了那样的事情,在庄家为什么还能待的下去?”庄暮对女孩拙劣的威胁不以为意,“还不是全靠家主的帮扶。近日那个女人又受了庄家不少名贵的药材,等到你挑战祭归来,她的咳嗽病估计就要好利索了。” 女孩的眼神这才缓和下来,她抿了一下嘴唇,“东西拿来吧,我只帮你们这一次。”(未完待续。) 216章 剑拔弩张 轰轰烈烈的狩猎祭在经过了半个月的海选之后终于来到了第一个高峰,授印祭在某种程度上比祭典最后一日的猎人大会还要更加热闹。 WwWCOM一来是因为此刻站在台上的人数要更多些——今日要被授予猎人印记的猎人有五百余名,几乎笼络了整个金羽城,甚至北方地区各个等阶最优秀的猎人,这样规模宏大的群英荟萃每年也只有堪堪这样一次。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来观看典礼的人,能近距离地一睹五星猎人的英姿。 两名五星猎人要在竞技场的中央擂台上同台竞技,胜者会获得这次挑战祭领队的头衔。如果不考虑黑星双子这样的传奇人物的话,五星就已经是猎人世界的顶端了,这样的猎人常年在人迹罕至的狩猎场进行委托,接受的都是最为困难和危险的工作,很少在大众面前露脸。猎人工会此举不但是为整个狩猎祭增加噱头,也是一种弘扬猎人荣耀的方式。 不过溪谷少年们此时却无暇畅想五星猎人比赛的场景了,在他们面前摆着更为头疼的事情。 五个人早早地就去竞技场的后台报到了,在看板娘的引领下,少年们被带到指定的休息室内,等候接下来上台领取自己的狩猎印。但当他们打开门时,唐求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前几日间,在入印祭的擂台下,这个穿着闪闪光的猎装的背头少年还对封尘等人恶语相向,而今造化弄人,两拨来自不同训练营的见习生却要共处一室,不得还要在接下来的挑战祭中相互协作。 挑战祭中见习生接到个人任务的几率不大,更多的是以训练营为单位的队任务。这不但考虑到见习生们的个人能力不足以担当重任,而且也是对参赛者协作能力的一种考量。 察觉到五个同期生进了休息室的们,唐求冷哼一声,身体向房间内挪了挪,眼神避开这队少年。封尘等人也便在靠门口的一侧一言不地择地坐下。 “换了一身猎装吗……比原来更显土鳖了。”唐求瞟了一眼休息室另一端的众人,“给你们按上哪个训练营的名头都没有用。” “你……!”面对这种特立独行的“打招呼”方式,聂洋马上就要作。 溪谷训练营的众人在训练中度过了数月,却是没有时间来置办自己的行头。今日即将上场领奖,前来通知的工作人员曾过,要穿的整齐些,但是纵观五个少年,除了贾晓和女孩还有些便装之外,剩下的人除了猎装铠甲就只有备用的猎装铠甲了。五人一寻思,索性就统一穿上了日常训练和狩猎的全套装备,佩戴好武器和道具,负重徒步前来,就当做一种训练了。 一路上学员们免不了被路人指指点点,五个人走在一起,更像是一只火鸡,一个铁桶,两个野人和一个收废品的上街游行。他们的装备全都灰头土脸的,一副穷酸相。 “再好看的装备,没有实力相称,还不是在擂台上被怪物追得鸡飞狗跳?”熊不二出言嘲讽。 少年唐求朝休息室的对面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在擂台上的狼狈样被台下大多数人都看见过,此刻被揭了伤疤,却没有什么回击的办法,只能靠在角落里生闷气。 冰冷而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半晌,封尘忽地站起来,朝着两方伸出手去:“嘛,我……” “我绝对不会跟你们一起行动的!” “我们行动时绝对不会带上你这个拖油瓶的!” 两边就像约好了似的,齐齐地指着对面同时道。 聂洋放下手指,手臂抱在胸前:“我们的实力你也看见了,没有了我们的帮助,看你在比赛中能有什么收获。” “谁稀罕你的帮助?我凭自己照样能在比赛中拿到名次!”尽管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底气,但唐求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对方的挑衅,“就算是拿到了同一个任务,我也不要和你们有任何瓜葛,我们各做各的!” “正有此意!”熊不二一锤座椅的扶手。 双方撂下场面话,便不再话了,互相就像没有看见屋子另一侧的对方一样。距离典礼开始至少还有数十分钟,封尘可不愿在这样沉闷的氛围里枯坐半个多时,他尴尬地朝队友:“那个,大马应该也在这附近的哪个休息室里,我去找他聊聊。” 完这句话,少年飞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 竞技场的休息室本是给各个参赛选手和贵宾用的,在今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便被临时当做了招待入印祭优胜者的房间。各个房间的门牌一看就是临时挂上去的,只是简略地写着参赛者的姓名,见习生的休息室特殊地标出了所属的训练营地,此外再没有别的。 特选猎人的休息室被分成了几个,封尘在门前徘徊了许久,试图找出其中写着卢修的一间,然而找来找去却没有找到。他在入印榜上分明看见了大马的名字,想来不是哪里看漏了,就是工作人员弄错了。 “在找人吗?”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封尘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对高高耸起的羊角辫,正随着主人的行动一晃一晃的。 “秦姑娘,你怎么在这?”少年诧异地问,面前的少女是秦水谣,正随着看板娘的指引去往她自己的休息室。 “只准你通过入印祭,就不许我也拿到猎人印记吗?”姑娘神气活现地。 “呃——”封尘被质问得没了脾气,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了,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惊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水谣调皮地一笑,“不过这一次我可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打进挑战祭的,我爹得对,一星猎人的赛事还不如见习生来的紧张。” 正式的一星猎人就算是再新的菜鸟,也至少有了两年的实战经验,和他们这些才经过两个月训练的新手是无可比拟的。眼看着少女笑得神秘兮兮的样子,封尘觉得她的真实实力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秦姑娘果然是……深藏不露。”尽管这个女孩子不管怎么看都比封尘还,但猎户却倾向于相信她的每一句话,“这样也好,若是到了赛场上,就可以互相照应了。” “到时候就等本姑娘罩着你吧。”女孩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当当响,一双羊角辫晃动不停。 封尘觉得自己有些目眩,他慌乱地摆摆手:“我还有事,我们观礼台上见吧。”(未完待续。) 217章 群英荟萃 “让一让,让一让。Ww W COM”溪谷众人在观众席的过道上挤过。 等待了大半个钟头,上台的时间却仅有区区三五分钟。获得猎人印记的参赛者有过五百名,排成长队都可以绕中央擂台一整圈了。为了避免观众们犯困,授印的仪式办得紧张而迅,封尘几乎是被工作人员赶着向前走的,一点胜者的气势都没有,反而像是一群被赶进窑洞的矿工。 在熊不二硕大的身体开路下,少年们终于在选手特定的看台上找到了空位,五个人鱼贯而入,安然坐下。封尘手中握着刚刚入手的圆形徽章,感受着它金属的边缘划在手上的触感。 狩猎印只不过是一颗和猎人徽记差不多的胸针,那是一个铜制的圆形徽章,大比银币要一些,上面镂着金羽城的城徽和工会徽章杂糅而成的图案。在勋章北面烫着封尘所属的猎场和他的名字,以及一个像是参赛者编号的四位数字。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熊不二的大手捏着徽章,就像是捏着一粒花生豆一样,“我还以为会给我们一个带特效的饰品呢。” “狩猎印只有辨认参赛者身份和入场资格的作用,如果你喜欢,可以拿来收藏。”洋倒是美滋滋地将它别在了胸前,“这个入印仪式才是最重要的。” 遥遥地望去,现在入场的都是中阶的猎人了,在这个阶段还能够在入印祭上崭露头角的都是些有名气之辈。台下的观众见到熟悉的面孔,气氛也热烈起来,往往某个猎人接过了狩猎印,都会惹得看台上某个区域的观众一阵热烈的欢呼。 台上负责颁狩猎印的是执事长和副会长,以及五六名高阶的执事,封尘眯着眼睛看向传言中的副会长。林敬然只是一个标准的老人形象,身材有些微瘦,为了遮掩稀落的头而将它们剃至指肚长,老人行事不徐不疾,在这样忙乱的场面中也显得从容淡定,如果不是动作间稍稍能从宽大的袖袍里露出半截精壮的手臂,少年险些都要忽略了他曾经也是个强大猎人的事实。 副会长和执事长两人站在整个擂台的最中心,迎接着一路走来的各个猎人,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和洵的笑容,偶尔还会点头交流一番。这番光景,若非知道内幕的人,一定看不出来两人在猎人工会已然是势同水火。 猎户的手掌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狩猎印,这个印记是莫林亲手颁给他的,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安排,整个溪谷队都是从执事长手中接过的奖章。封尘恍惚中似乎听到莫林低声对自己了句:“替我向安菲尼斯问声好。”不过这句话被观众席的喧闹声很快吞没了,少年被他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晃得睁不开眼睛,光顾着点头和移动,并没有放在心上。 “哈,终于找到你了!”感觉到一只细嫩的手拍到了自己的后肩上,封尘回过头来,见秦水谣不知何时已经走完了自己的入印仪式,寻到了少年们所坐之处。 “你没有和家人一起来吗?”封尘问,女孩怎么也是一星猎人了,能通过入印祭对于大部分的家庭来都是相当的荣耀,封尘本以为她会和亲属一起来观礼。 “我爹不是很喜欢这种大场面,好在选手的看台区域不限制艾露出入,总算是有个伴,是吧猫猫?”姑娘身侧,一只红裙艾露跳上了她的肩头。猫猫有一米高,少女的肩膀还不能让它稳稳地站住,只能趴在她的背上,用两只肉掌搂住秦水谣的脖子,“你呢,有找到朋友吗?” “我不知道……也许他在忙吧。”封尘咂咂嘴,他分明看见了卢修上了榜单,但在休息区内却没有他的房间,选手活动区域内更是哪里都找不到他。 除了封尘外,女孩和溪谷众人只是走马观花地见过一面,算不上熟,然而少女真烂漫的外表和古灵精怪的性格颇得一众男生的人心。秦水谣一落座,便免不了被男生们左一句右一句地搭上了话,甚至自恃矜持的贾晓都有意无意地和她攀谈了几句。 一旁的申屠妙玲见状,抬着头望向远处的擂台,这时在场上授印的已经是四星的猎人了,每一个人走上台去都能听到观众们山呼海啸般的高喊声。 “想什么呢?”聂洋见到被冷落了的女孩,悄悄地凑上去,“和那个秦姑娘合不来吗?” “我没有。”申屠妙玲冷冰冰地,眼睛却仍然失焦地望着远方,“只是想静一静。” “这会场上可没有给你静下来的余地。”洋一笑,随着他的话语,观众席上又是一波高声呐喊,“感觉你从今早起就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事吗?” 弓箭手终于回过神来,警惕地望了一眼洋,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向了自己的腰际,“没什么,昨夜训练得有些过头,也许是累了。” 洋刚刚想些什么,却被身旁队友的惊呼给打断了。 “那个人我认得,是叫……金展吗?”封尘指着擂台上身形高大的四星猎人。 “站台”金展是公认的四星猎人中的佼佼者,被认定成只要参赛就能轻易地获得挑战祭名次的人物。起来猎户和他还算是有些渊源,第一日到达工会大厅的时候就被其为难过,想到可能在比赛中被这样一个实力和威望都出众的高阶猎人怀有敌意,封尘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没关系啦。”秦水谣无所谓地,“像那样的大人物见过你一面也许就忘记了,四星猎人若是一直和你这个见习生揪住不放,在背地里是会被人怀疑品行的。” 封尘这才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想来也是,从那场风波过去后已经两月有余了,四星猎人任务繁忙,再怎么记仇也该淡化的差不多了。甚至封尘在想,自己再一次来到对方面前时,他还能不能认得出自己。 观众的呼喊声和掌声久久不停,溪谷的学员们才意识到这掌声不是给金展一个人的——他已经是接受猎印的最后一人了。整个授印典礼尽管紧赶慢赶,还是足足花费了一个时的时间,而在场的大部分观众,都是冲着典礼的下一个环节而来的。 五星猎人的比赛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218章 五星猎人 “你们知道今参加比赛的两个五星猎人都是谁吗?”被男生们哄得开心了,秦水谣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 Ww W COM “金羽城现在常驻的五星猎人不过二十之数,其中大部分都是挂名的工会高级官员,在剩下的人中随便一猜就能猜个十之**。”贾晓淡然一笑。 猎人工会的两个会长和莫林执事长,他们在工会的名册上挂的都是五星。倒不是那些官僚们多么爱慕虚荣,而是出于管理的需要。想来也是这样,一个三星的老猎人,当然不会服气二星菜鸟的颐指气使。 暂且不这些高级官员们耗尽心力在工会的管理上,狩猎技术有没有落下,单凭他们的身份便不能再下场厮杀了,被人看去不但不会拊掌叫好,反而会觉得有辱上位者的斯文。 “那剩下的还有谁?”猎户问道。 “铁定是要先排除龙人的吧。”贾晓掰着手指数着,“隆姆和隆加两兄弟,自从晋升四星猎人以后就再也没上过狩猎祭的擂台了。” 熊不二刚想问为什么龙人不可以,便想起了封尘的神秘同乡。那家伙仅凭一个眼神就可以吓倒一个足赤的正式猎人,到了战场上,估计真实的战力还要高过明面上的猎人等级一级以上。 “我觉得最有可能上场的是况大师。”聂洋拄着下巴装作深思的样子。 “不需你觉得,况大师上场已经是众望所归了。”贾晓手上一扇,将洋拄着下巴的手推到一边。 每年的五星猎人挑战赛,猎人工会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公布上场人员的名单,这让金羽城的升斗民便有了以猜测参赛者为乐的习俗。更有传言城内的地下赌场私自开了不少盘口,以参赛者人选为赌斗,每年都能吸引不少赌客。 “没错,三十余年的自由猎人,鬼怒间火山行动的英雄和幸存者,哪一个都是他有资格踏上这个最高赛事擂台的筹码。”秦水谣也点头应道,“更何况,因为任务和养伤的需要,他已经两年没有参与过入印祭的表演赛了。” “那和他搭手的会是谁呢?”熊不二问。 “最有资历的当然是彭俞年了吧,和况大师一样,都是几十年的老猎人。”申屠妙玲不意从一旁插嘴道,洋偷偷地望了一下女孩,见她已经神色如常了,“表演赛虽然不是生死相搏,输赢也没什么重要,但能够同台战斗,多少还是要讲究个等级当对。” “嗯嗯——”秦姑娘两个羊角辫晃了晃,摇头,“我爹曾告诉过我,彭大师最近这些日子并不在金羽城,或许是在出什么任务也不定。” 申屠妙玲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秦姓女孩,溪谷见习生只知道她父亲和罗教官曾是队友,可没想到那个叫秦虎的猎人退休后也有这样大的能量,要知道金羽城的普通人想要悉知五星猎人的行迹几乎是方夜谭的事。 不过弓手并未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那,整个金羽城也就只有‘铜刀’贺凡能与他同台了吧。” “恐怕……有些不妥。”贾晓蹙起了眉头,场上还在做紧张的准备,将为颁奖布置的盆花和红毯撤掉,还原中央擂台本来的面目,各个随从猎人和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活着,“贺凡虽然是五星猎人,但他晋升到此才不过三五年,更有人他是借了执事长的东风才拿到这个名号的,和德高望重的况大师对擂……怎么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城里,不是还有一个‘冷面’尺尘吗?”聂洋突然想到。 “哼,况大师和他是不可能同时上场的。”熊不二冷哼一声,“还不是工会里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大个子得太大声了,惹得周围的人侧目而视,不过对此间事情深恶痛绝的熊不二就像没看见一样:“猎人工会里执事长一系和副会长一系的斗争,当然会蔓延到这样重大的赛事里。” 挑战祭不但是甄选优秀猎人的比赛,同时也是一次难得的集中了整个金羽城中坚力量的集体任务。这个任务的领头人当然会在报酬分配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因此每年的表演赛,就是两系的猎人争夺这块蛋糕的形式。 “况大师和尺尘都是副会长一系的人物,莫林是不会坐视这种事情生的。”大熊的脸上鄙夷之色尽显。 “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蛋糕分配的结果罢了。”秦水谣接着,好像在一件寻常的事情一样,“真正的斗争啊,或许早在入印祭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这场比赛的胜负不在赛场上,倒是应该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谈判桌上。” “这么,这场比赛就是彻底的假打咯。”封尘抹着后脑勺,他完全不知道一次万众瞩目的表演赛内里,居然还有这些门门道道。 “假打倒算不上,最多只是设计比赛的人按照两个猎人的专长不同,将比赛形式稍稍偏向其中之一。”秦水谣对这些内幕如数家珍,“两位五星猎人的实力相当的话,一方落败当然是正常的。” 观众并不在乎胜负,他们在乎的只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五星猎人也不在乎胜负,他们的荣誉和实力早就可以忽略一场比赛的输赢了,一场表演赛,大家各取所需,既能用以娱乐大众和振兴荣耀,又能不声不响地分配好工会的利益,岂不快哉。 封尘皱着眉头,似乎觉得这其间有什么不对,但他又不上来。 不过转瞬间,少年们的注意力就被台上的解员吸引去了。即便是十一月份,美女解员依然穿着清凉的衣装,顾盼之间却丝毫没有因寒冷显得不自然:“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入印祭末战’,五星猎人表演赛了!” 台下喊声雷动。 “那么,话不多,让我们欢迎参加这场最高决战的双方选手!先出场的是猎人工会金羽城分会客座长老、宁远商会名誉董事、贯川之翼——况其莘况大师!” “是个……女的?”封尘一字不差地听完了解员介绍的一长串名号,却在最末尾时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他左右望了望,但似乎只有他自己因为此事而惊叹。 “况大师当然是女的。”聂洋一耸肩,“她是整个猎人工会五星猎人中唯一一个女性,以女子之身在猎人之路上走到那个高度,所以才被当做整个城市里女孩子的偶像。” “就是她吗?”秦水谣一指,她虽然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见到况大师真容还是第一次,“皮肤黄黄的,走路姿势也那么粗鲁,完全不像个淑女嘛。” “自由猎人常年在外打拼,当然没有时间整饬自己的容颜了。”少女怀中的艾露理所当然地,“水谣要是不听老爹的话,执意去做自由猎人的话,长大以后也会变成这幅样子。” 秦姑娘从骨髓里生出一股恶寒,她再看了况大师一眼,低下头默默地念叨着什么,不再和见习生们搭话。 “出场的另一位是猎人工会金羽城分会名誉执事、断水流嫡系传人,百龙屠——郭鹏郭大师!” “是他!”熊不二眼神一凛。 “居然是他!”秦姑娘也一个激灵,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未完待续。) 219章 新型武器 不仅是溪谷的见习生和悉知内幕的秦水谣,整个会场中大部分对狩猎竞赛稍有研究的人都推测,这一次的比赛和况大师对擂的必定是贺凡无疑了。 WwW COM 铜刀贺凡做为一个五星猎人虽然资历尚浅,但执事长一方却也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选来参与这场比赛,便也只能勉强让他参赛了。但没想到莫林居然另辟蹊径,弃最好的选择不用,反而指派了另一名五星猎人。 “他是谁?”观众席上,只有封尘还一脸疑惑地望着大家。 “从绰号上来看就是个狠角色吧。”聂洋也只能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果是‘百龙屠’郭鹏的话,从各种意义上都有资格成为况大师的对手了。”贾晓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只不过……” “只不过他是个胆鬼而已!”熊不二头上毫无征兆地青筋暴起,他拍案而起,右手骨节突出,直直地指着刚刚走上擂台的郭鹏。 “嘿!嘿!放轻松!”贾晓和封尘赶忙将他拉回座位来,少年们本来一身猎装就狗惹眼的了,他一声怒喝又惹来了不少周围的目光。 两个五星猎人已经在擂台的两侧就位了,解员正在向众人介绍他们各自的光辉事迹,随着女解富有煽动力的声音,场下的观众也不断地叫好和鼓掌。 况大师就在角落里不断朝着四方点头挥手,显出上位者的平易和和善,她的视线每经过一处,都会惹来那个方向上的女生们激动的尖叫。而反观郭鹏,则只是将背上的重型武器解下来,立在身前支撑着身体,似乎对周围热情的观众置若罔闻。 台上的郭鹏并不太高,但浑身却充满了爆炸性的肌肉。虽是重型武器的使用者,他的猎装却和工会制式的铠甲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毛皮制作,在各大要害处镶嵌了银亮的钢板。尽管对于一个在职猎人来,他的年纪稍显大了些,但大师的精气神却丝毫没有委泄,似乎正处在战力和精力的巅峰时期。 “胆鬼?”洋不解,这个形象和少年们的教官——罗平阳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大概罗教官年轻几岁时应当也是这副模样。强大、沉稳而睿智,这是五星猎人最典型的特征,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从哪里都看不出来他“胆鬼”的特质。 “没错,有传言称,这个叫郭鹏的猎人曾在一次守卫委托中,将怪物留给自由猎人,而自己带着亲卫队逃之夭夭。”秦水谣证实了这个法,“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没有多少可信之处。” “我知道它是真的。”大熊又恶狠狠地看了台上的猎人几眼,却无论同伴们如何催促,都不再话。 些许的污点似乎无法阻止民众对高阶猎人的膜拜,场上的郭鹏正像一尊雕塑一样站立着,得到的欢呼声却不比况大师少些。 “郭鹏大师在还未晋升五星猎人之时,就已经独自完成了‘百龙屠’,共计有四十二种,一百零五头高阶龙类掠食种血溅在他的枪下,其中还包括一头成年的‘真红之角’,一角龙!”解员声情并茂地讲述着。 大师终于有些动容了,反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缓缓举高过自己的头顶,似是在无言地怒吼。 伴随着这个动作,观众的欢呼声更加热切起来,眼见着气氛被点燃了,女孩解员干脆跳过了对比赛规则的讲述,直接宣布了比赛开始。 “郭大师手上的长枪……似乎有些不同。”聂洋眯着眼睛,好像觉到了什么。 “那东西当然不是长枪了。”秦水谣神秘地,“若只论武器设计的话,它比长枪可神奇得多。” 男人所持的武器叫“铳枪”,是一种融合了长枪和机械弩炮的两用型武器。聂洋正是看见了它枪尖处黑洞洞的枪口和枪杆中存纳子弹的臃肿腹囊才心生疑问的。 “长枪就长枪,怎么还放了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在里面?”一提到武器装备,熊不二又来了精神,他是正统长枪最坚定的支持者,对这种奇怪的组装不禁嗤之以鼻。 “可不要这么想,铳枪是旧大6邓德马尔先研制出的新型武器,据是仿造了龙类吐息的机理,瞬间的爆力还要高过大剑和重锤。” “这东西……能像火龙一样喷吐火球?”封尘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早就知道大6上的狩猎技术比之山村要强过百倍,但不意这样一根其貌不扬的火棍居然有此等威势。 “华而不实罢了。”申屠妙玲对这类重型武器并不感冒,“尽管铳枪看上去既能像长枪一样进行刺击,又能远距离射子弹,在经过充能后还可以短时间爆出吐息威力的攻击——” “但它枪身上加装了太多配件,在短距离刺击上就不够灵活;炮击的热量会灼伤枪刃,又容易让近战武器的锋利度很快下降;而它最为称道的爆性攻击手段——龙击炮,在一次攻击过后,整个枪身就会迅过热,必须要打开散热口数分钟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在此期间,它的远程攻击部分就是累赘,武器的威力甚至不如一般的长枪。” 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少年们连连点头,每一种新型武器的问世都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摸索和改进,暂时有些缺陷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铳枪最大的优点,不在于它的威力有多大。”封尘听过这一番话,仔细地思索了一番,“它攻击手段的多样才是最大的长处不是吗?” “肉质坚硬,不惧利刃的怪物,可以选择用炮击来与之周旋,肉质柔软的怪物,可以用枪身来近身厮杀,龙击炮更可以成为终结战斗的最终奥义,这就比普通的长枪要灵活得多。” “用那种劳什子的武器能做掉的怪物,我用长枪也可以做到!”熊不二不忿地叫嚣着。 “是是!”猎户抬起手,做出个无意冒犯的手势,“不过在猎场上,多一种选择,或许就多一分存活的机会。” 同伴们沉默了片刻,纷纷点了点头,封尘对这种武器独到的理解或许正切合了这种复合型武器明的本意。 “对于五星猎人的话,对武器的理解和运用更不是他们这些见习生所能企及的,在郭鹏手上,刚刚所的缺点被强大的实力所掩盖,铳枪必定就能挥出更强的威力。” 话语间,中央擂台的栅栏徐徐关上,解员也早就转移到擂台外面。投放怪物的大铁门轰鸣着打开,一只青色泛着蓝光的奇怪触手从门后缓缓伸出来。(未完待续。) 220章 比赛开始 “叮叮!”计时的铜铃声响彻整个会场,观众席上的看客也瞬息间变得鸦雀无声。Ww W COM不是因为要屏息观看猎人的战斗,而是因为随着铃声出场的怪物实在是……太过令人毛骨悚然了。 从铁门后先伸出了一只头——封尘直到整只怪物都爬行出来后才确认了那是头部。因为头上几乎看不见眼睛耳朵和鼻子,只有一张奇丑无比的吸盘状大嘴在张牙舞爪地蠕动着。整只怪物就像一个自律行走的青色粘液块,不仔细分辨完全看不出它身体哪部分有什么功能。 怪物大体上呈长条状,异常柔软的皮肤上不见一丝鳞片,只有一层滑嫩的皮膜包裹着。怪物的头尾尖端都为吸盘状,连接着不停扭动的管状尾根和脖颈,身侧有同样巨大而柔软的肉翼。它的两只短的后肢隐藏在身体下面,依靠它们和化为翼爪的前肢匍匐着前行。 “电怪龙……”接受了安菲尼斯背书战术的洗礼后,封尘已经能认出不少常规怪物了,“毒怪龙的亚种吗……在书里被形容得已经够丑了,见到本尊才现,书上写的还不如真实程度的十一啊。” “光是凭样貌就能吓跑不少猎人了吧……”聂洋设身处地地想象自己和它对战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家伙,怎么辨别哪边是头啊?” “看脚趾和翅膀的朝向。”台上的怪物散着森然的气息朝场地中央前行,封尘声地道,“不过书上,这家伙的头部并不是弱点……或者它整条龙都没有明显的弱点。” 电怪龙的青色韧皮看上去柔软,但却可以凭着它本身的心意随时绷紧,变得坚硬无比。在实战之中,拥有一定战斗经验的电怪龙甚至可以控制特定部分的皮肤变硬,以达到保护重要器官的目的。 “会有多硬?”熊不二问。 “我们手里的大部分武器,全力攻下去,几乎不会在它身上造成任何痕迹。”封尘认真地回答道。 “还算可以接受吧……毕竟是五星猎人都要重视的怪物。”大熊了然地点头。 “我是,在它还没有硬化之前。” “……” 众人的目光再回到擂台上的怪物身上时,就已经不止视它为一个恶心的变异龙类了,而是一个高阶猎人都很难轻易狩猎的强大掠食种。“这次的比赛项目是什么?比谁率先干掉它吗?” 随着贾晓的一声质疑,擂台四周剩下的三个铁门也缓缓打开,从里面爬出了另外三头一模一样的怪龙。 “这么强的……还有三只?”少年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番场景不是猎人工会特意增加了难度,就是两个五星猎人的实力真的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场下解员的声音适时响起:“本次比赛采用的是猎人竞赛史上最经典的‘剑与舞蹈’的形式!” 规则很简单,每只电怪龙的头部,尾部,双翼,双足和腹部各粘了一枚染色玉,一旦刺破,就会在怪物的身体上留下红色的痕迹。两位大师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在尽量少伤害怪物的前提下,刺破更多的染色玉,每一击命中,则计算为一分。 “分数多者胜,看起来还不赖。”秦水谣踢踏着两条腿。 “同台狩猎……是可以互相干扰的意思吗?”贾晓摩挲着下巴。 “除了不能将武器和杀伤类狩猎道具直接接触对方的身体外,任何的干扰都是规则以内的。”解员补充道,“此外,为了防止两位大师实力相当,出现平局的情况,我们特意在二十八枚染色玉中隐藏了一枚绿色的印记,有幸刺破它的将会得到两分。” “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解员俏皮地。 计时的铃声已经响起一分钟有余了,两名五星猎人谁都还没有动,四只电怪龙挤在场地中间,它们的视力和听力都不好,只凭皮肤上敏感的触觉和对空气压力的感知来判断外界的情况。猎人不动,它们就只能在场上没头苍蝇似地互相倾轧。 “这场比赛,规则更偏向谁一点啊?”聂洋心翼翼地问,尽管场上的变化还没开始,但紧张的气氛已经传染给了所有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况大师一定会赢的。”贾晓分析,“如果你还没注意到的话,况大师的武器是弓。” 远程武器在对“击中数”有要求的比赛上当然会占些便宜,长枪再长,终究有攻击范围的限制,而箭矢若是有准头,那么在不求威力的前提下当然是无往不利了。 而有着“贯川之翼”名号的况大师,她会失手的几率可想而知。 “况大师有这么大的优势,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封尘结果贾晓手中作为零食的糖棒,含了半根在口中。 “因为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要况大师的箭矢先出去,他必定有办法干扰到攻击的轨道。反之也是这样,只要郭大师一动,况大师就能毫无顾忌地收割分数了。”贾晓,“这就是高阶猎人之间凶险的对战——看起来好像没有人采取行动,其实战斗早在铃响之前已经开始了。” “那这样岂不是陷入了死循环了?”封尘挠挠头,“那还打什么?干脆求和算了。” “不,弓箭的稳定性要更高些,在时间越短,干扰越少的情况下,况大师的优势就会越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马上就要出手了。”申屠妙玲低声。 果然,女孩的话音刚落,等得有些焦躁的郭鹏就抬脚冲入怪物叠成的肉堆中。他右手持枪,左手兜入腰间,略一停顿,取出两枚爆弹来,凌空一掷。 “彭!”爆炸的响动在怪物头顶扩散开来。电怪龙虽然没有听力,但爆炸的气浪造成的空气流动却被它们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四只怪物手忙脚乱地从彼此身上挪开,扇动双翼四散滑翔,其中还有一个的身上氤氲出朵朵电花,似在酝酿着什么大型的攻击。 郭鹏无视了散开的三只电怪龙,欺身来到那只原地不动的怪物身边,铳枪向它的头面上一送,就要先斩获一分。 “嗖!” 况大师在间不容之际起了攻击。(未完待续。) 221章 铳枪之威 折叠弓的打开本是一个机械而艰涩的过程,在况大师的手中却如同水银泻地一般轻松写意。 Ww WCOM五星猎人在前行的过程中就将弓把调整到了战斗的形态,手上也早早地搭上了五支箭。 若非穿着稀有昂贵的猎装,任谁也不会相信,擂台上这个体型干瘦,脸色蜡黄的中年妇女居然是金羽城中有名的五星猎人。她就像菜场卖鱼的大妈,或是被家务活摧残了半辈子的主妇一样,身上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然而在擂台上一步迈出,女人的气质马上就变了。她的双眼如鹰目一般雪亮而尖锐,似乎箭矢不是从弓弦而是从她瞳孔中射出来的一般。 五星猎人手上弓弦猛地向后一拉,五枝箭不分先后地脱手而出,分飞到五个不同的方向。 “高级的散射手法!”申屠妙玲眼睛睁大,五星猎人随意泄露出一点攻击技巧就能让见习生们受益匪浅,更不要提拥有同种武器的大师为自己现身法了,此刻的申屠妙玲只恨自己没有坐到更前排去。 五枝箭迎着即将受到郭大师攻击的怪物而去,竟是后先至,其二分列左右,点中了怪物两翼的染色玉,狩猎道具在蜡丸箭头的触下轰然爆开,在怪物青色的韧皮上留下两个红色的斑点。另外三个却是朝着怪物的头部和胸部飞去,后先至地越过了铳枪的枪刃。 眼疾手快的郭鹏显然不会让对手得逞,他转瞬之间变刺为挑,枪刃在箭身上轻巧地一拨,将三箭矢挑飞到空中,余势浑然成地磕到了电怪龙的吸盘似的大嘴上,打爆了头上的染色玉。 “这样就是二比一了,这场比赛的规则看来真的对远程武器有利。”聂洋咂咂嘴,刚刚的一连串动作全都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少年睁大了眼睛也只看出个大概。一旁的熊不二自就学习长枪,倒是能看出郭鹏的一挑一压有多精妙,但碍于对此人的观感,却没有出声点破。 不过一旁的秦水谣却看得津津有味,在见习生们身后连连鼓掌,怀中的艾露被她情不自禁地蹂躏扭打,出不堪重负的呜呜声。 尽管被郭大师凌厉地打掉了一半的箭矢,况大师的优势仍然存在,她面色不变,再次从箭囊中抽出五枝利箭,朝着已经跑到远处的电怪龙射去。 铳枪的炮击因为设计原因,子弹的攻击距离比弩炮要短太多,短时间内郭大师根本没有办法追上四散的箭矢。就在少年们都以为他将会在对手的左右开弓下疲于奔命时,男人却不徐不疾地抽出了背后的盾牌,原地摆出了防御姿势。 “他要干什么?” 枪盾互碰间,似乎某个机关被触动,看台上的众人现,郭鹏铳枪的枪尖上出现了一缕明亮的蓝色火焰,这股焰流越聚越多,眨眼间就从几不可闻扩散到了刺眼的程度。 “这……这是铳枪动龙击炮的动作!”场下的解员不知是做作还是真的有些吃惊了,“郭鹏大师现在就要展示出他最强大的攻击手段了吗?” 话音未落,铳枪枪尖的火焰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度,蓝色的焰流不像是冒出来,倒像是狠狠地喷射出来一般,在枪口上形成了一截火焰铸就的枪头。郭大师将铳枪半举,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狠狠地扣动了握柄上的机关。 “刷——” “嗡——” 一条乳白色的光柱从枪口处一直纵贯到际,在竞技场上形成了闪光玉般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那之后的半秒,爆炸声才姗姗来迟,剧烈的轰鸣声已经出了人类听觉的范围,让少年们只能听见一阵高亢的嗡嗡声。 随着龙击炮的动,空气像是被无情地灼烧过一般,在枪口的周围形成了一圈规整的紫色雾气,这雾气向枪身内稍稍一收,又猛烈地朝四周扩散出去,片刻间就波及到了整个中央擂台。 “打……打空了?”龙击炮无与伦比的威力在竞技场的上空萦绕不散,全长的观众都瞬间被巨大的光和声震慑了感官,过了几秒的时间,解员才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并不是打空了!”刚刚那句话,只是解员无意识地流露出来的,经过一个呼吸的调整,她又恢复到了职业的水准,“龙击炮的威力大家也看到了,偌大的威力若是轰击到怪物身上,一定会造成难以复原的伤害,减掉大量的分数就是必然的。郭大师此举应当只是为了震慑怪物和干扰对手所用。” “这样的震慑……成本也太高了吧?”聂洋眯着眼睛,还没有从刚刚的闪光中恢复过来,“这东西的威力比之一般的吐息强大太多了。” “没有这么简单喵。”猫猫在秦水谣的怀中不断地扭动着身体,艾露的视力出众,几乎没有受到龙击炮的影响,“龙击炮不只是具有龙类吐息的威力,还能散出独属于上位龙种的气息。” “武器竟然能对怪物形成位阶压制?龙击炮还有这样的作用?”贾晓的思绪一点就透。 擂台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就在强大的攻击朝动后的瞬间,电怪龙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本能深处的压制。郭鹏手中的铳枪当然不是凡品,引动的龙类气息也比四头丑陋怪物要高级得多,只惹得扛不住压力的电怪龙立即停止了自己的移动,趴在地上瑟瑟抖。 龙击炮的动需要接近三秒的蓄力时间,在此之前,况大师新近射出的五枝箭已然有三枝射中了目标,又稳稳地拿到了三分。但是即便是实力强大的五星猎人,在没有专门护具的情况下,身形也被龙击炮产生的气浪滞了一滞,却没有再动下一次攻击。 郭鹏暴戾一击效果卓群,身前的电怪龙已经暂时失去了抵抗力。大师脚下一滑,铳枪朝着怪物的下三路刺去,散热口涌出的火光和浓烟带起一道清晰的轨迹,怪物腹部和双腿片刻间就溅起三抹红色的烟尘。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况大师也愣了一愣,不过五星猎人终究还是见惯了各种场合,她脚下不停,迅地选择了一个新的有利位置,手中的箭矢第三次上满了弦。 “电怪龙被吓蒙了……”封尘好不容易判断出了场上的形势,“不过它们都不动了,对况大师来不是更有利了吗?”(未完待续。) 222章 狂化怪物 竞技场的主席台设置在看台的南面,从簇拥的阶梯和座椅中单独搭设了一个巨大的望台,从空中看去,就像是竞技场这张硕大无比的巨口中生出的一条舌头一样。 Ww W COM 主席台以下并没有座椅,甚至周围数十米内的围栏中都仅有空荡荡的阶梯。一则是因为这样的方形望台会遮挡住附近的视线,影响周围的视野。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是猎人工会和城主府高层人士的专坐。 望台可以容纳二十五人,这正是猎人工会上层官员和城主府决策部门的人数总和。这便意味着,若你能够坐到这个望台上,你就已经成为了整个金羽城最有权势的二十五人之一。 不过今日,望台上并没有坐满人——甚至上座率还不足一半,象征城主大人的前排中心靠左的座位空着,它旁边的工会会长专坐也并没有人。但剩余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都各自视若未睹地观看着场上的比赛。 莫林和林敬然早已落座。 工会会长不在,他们两人就要当做金羽城分会的最高权力象征,一直在这里观看到比赛的结束。不过两个人似乎都很满意眼前的比赛,莫林的眼睛微眯着,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狩猎祭委员会设计这样的比赛项目也是煞费苦心啊。”副会长摩挲着自己的胡茬,况大师是他的旧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动她参与了这场表演赛。五星自由猎人虽不必听从工会的调遣,但况其莘还要养活背后的宁远商会,即使没有这一层关系,想必她也很愿意参与到比赛中来。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比赛未免太露骨了些。”执事长不咸不淡地,“看来林会长对这次的委托总导权有些急不可耐了。” “只不过是放走了两条会生金蛋的鸡,有些肉痛罢了,想在场面上过得干净利落些。”林会长一闭眼,显出有些心疼的样子,面上的褶子聚拢在一起。 先前的“工作会议”上,林敬然将一个优质矿区和一片种植区的护卫工作转交给了执事长为的服役猎人一系,同样转交的还有两片土地的开权。付出了如此的代价,副会长才获得了五星猎人比赛项目的设计权,由不得他不肉痛。 “不过没想到,莫执事还分了些心思在这些手段上。”林敬然抬手一指,对面是刚刚摆出防御姿势,准备施放龙击炮的郭鹏,“贺凡呢?今日上场的为什么不是他?” “狩猎祭表演赛,所有猎人都可以自行报名参加,郭大师想来,自然谁也拦不住。”莫林一耸肩,眼神中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莫林,在关乎工会团结的问题上,我希望你还是收起自己的心思吧。”林会长动作神情虽然都未变,但是一股有若实质的敌意却从眼角冒出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就在这一刻,郭鹏的龙击炮贯穿了竞技场的上空。 场上的猎人当然不知道,主席台上还有两个一言不合就几欲擦枪走火的特殊观众,擂台的形势瞬息万变,龙击炮的影响还未消失,电怪龙仍然瑟瑟抖地趴伏着,正是双方收割分数的好时机。 况大师虽然心中一喜,但仍然保持着五星猎人的警惕,对方并不是未经人事的菜鸟,不会这样轻易地就做出如此失误给自己看,但踌躇不前也不是女人的风格,于是她再次弯弓拉弦,谨慎地射出了三枝箭矢。 铳枪侧面的散热板打开,从里面冒出了滚滚的浓烟,郭鹏的远程手段已然不能使用了,他在刺爆了电怪龙吸盘状尾巴上最后一颗染色玉后抽身急退,正要冲刺到另一只怪物身边。 异变陡生。 “噗噗噗……”三声轻响,是箭矢戳破了三只不同的电怪龙头上染色玉的声音,三只怪物本在安静地趴着,忽然却像遭受电击了一样,身体不住地抽搐起来,腿脚也焦躁地在地面摩擦,本不擅长声的喉咙中更是隐约传出呜呜的威胁声。 这个状态维持了不到一秒,就有一只电怪龙率先起动了,它头部的一块皮肤突然亮了起来,淡蓝色的光芒越来越浓,呼吸间便达到了在日光中也显得耀眼的程度。封尘定睛看去,才现那是“代替”眼睛生长于此的两块蓝色晶体。 随着晶体逐渐变亮,电怪龙的头部也逐渐有雷光开始爆散,怪物蓄势已了,张开吸盘状的大口,一股肉眼可见的电流从它的口中喷射出来,聚在地表,向女猎人袭去。 电团在地面聚而不散,其中蕴含的能量不得已经过了普通飞龙种的吐息。但况大师并不慌乱,在攻击加身的前一刻一个漂亮的翻滚,腾身让开,电球忽闪着打在擂台边缘的铁栏杆上,金属的栏杆一阵噼啪作响。 这番攻击好像号令一样,虽然并未造成伤害,但却让擂台上的电怪龙齐齐地沸腾了起来。怪物们纷纷亮起身上的晶体,不管不顾地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出股股电浆,混乱游动的电球有部分在空地上撞击在一起,湮灭于无形,更多的则朝着两个猎人射去。一时间场上光芒四照,电弧乱窜。 电怪龙虽然以电击的攻击手段著称,但这种攻击是极为消耗体力的,这样高频次的放电,对怪物本身也有极大的伤害。若非是生死攸关的关头,它们决计不会这样不计后果地放电。 “怪物……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暴躁?”封尘疑惑地。 “这也是龙击炮的效果吗?”熊不二瞪大眼睛。 “高阶龙种的威压可不是镇定剂,”秦姑娘怀里的艾露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头,“在自然界中,上位怪物放出威压,下位怪物一般会选择俯不动。但当释放了威压的怪物主动去攻击已经投降了的下臣时……情况就复杂得多了。” 怪物的威压和战力大体上是等同的,下位怪物一般而言不可能单打独斗地战胜上位者。因此在受到攻击时,一部分行性温和的草食种会选择转身逃跑。 “而另一部分就会像这样不顾一切地起攻击,企求死中求活,是吗?”聂洋眼镜不眨地看着擂台上闪烁的高能电弧。 “也就是……方才那一击龙击炮……让这些怪物全都狂化了?”贾晓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头。 “不……是龙击炮过后,况大师又进行了主动攻击,这让电怪龙们以为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才不得不选择与之力战的。”猫猫解释道,“这种情况下,两个五星猎人想完成比赛……就有些困难了。”(未完待续。) 223章 双雄酣战 狂怒的电怪龙在擂台上肆虐不已,它们好巧不巧地在先前的震慑下四散分开,隐隐占据了高台的四个角落,这让怪物的攻击大致上均匀地铺开在战场的每一寸土地,丝毫没有死角。Ww WCOM 况大师的猎装虽然也是高级素材所做,但并没有对雷属性的攻击进行特化的防护。加之远程武器所限,在防御力上并不会成为多大的依仗,女猎人重重顾忌之下,只能在擂台上不断躲避游走,寻找可以开弓的机会。 这个场面的造成大概是郭大师也始料未及的,他在后退中见到四只怪物纷纷暴起,竟然惊愕地呆立了刹那,才在高阶猎人粗大神经的支配下重新动了起来。郭鹏擎盾在手,原地摆出了防御姿势,在纷乱的电光中就像一块雷打不动的礁石。电怪龙的攻击打在他的盾牌上,分毫的火花都没有溅出,反而悄无声息地泯灭了。 “盾牌里有胶质的涂装层,硬抗电击几乎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熊不二低声,“这家伙,早就预料到会生这样的事情吗?” “这样下去的话,形势可就要逆转了。”五星猎人的对抗,每一个行动都不是见习生们能揣摩得透的,不过女孩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在分析着战场。 郭鹏大师靠着装备的优势能够硬抗这一**的电击,而况大师则只能在攻击的间隙中来回躲避,体力和精力的下降孰多孰少一目了然。不但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铳枪猎人的枪管很快便会冷却下来,无论是使用炮击进行远程打击还是再次用龙击炮震慑全场,郭大师都有更多的战术选择。 “那他岂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能赢下这场比赛了?”猎户摸着鼻子,心道高阶猎人的战斗果然匪夷所思。 “即便这样确实能赢,他也不会这么做的。”贾晓笃定地,“这样便宜的胜利,可不是五星猎人所需要的。” 果然,格挡了几次酷烈的电击后,郭鹏就收起了自己的盾牌,握着沉重的铳枪学着况大师一样,在电光中来回躲避。两个猎人几乎同时到达了自己有利的攻击位置上,一个开弓,一个刺枪,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手。 暴怒的电怪龙不是那么好接近的,怪物在感受到了危险近身时,居然将头部猛地甩出,柔软的脖子就像一条可伸缩的皮筋一样,骤然探出去原来的三四倍长,扫过身前一个扇形的范围。郭大师就在扇形区域内,他的铳枪刚一刺出,就不得不变刺为挡,堪堪挡住盘形大口的撕咬。铳枪的散热口刚好堵在怪物的口腔上,烟尘一呛,让怪物赶紧收回了头部,浑身又猛烈地震颤了好几下。 “电怪龙又变得奇怪了……它在吐什么?”眼尖的封尘突然间捂住口鼻,呜呜咽咽地道,“一大坨青色的……好恶心。” 溪谷众人的目光瞬间从连得数分的况大师一边移开,却现郭鹏所对的电怪龙将吸盘尾扣在地上,后半个身体蠕动不止,好像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一样。 “那边是尾巴啦!”秦水谣感到不寒而栗,却又抑制不住自己想看的心情,女孩的手遮住颜面,从指缝中偷偷看过去,“怪物是在……下蛋?” 为了适应严酷的环境,电怪龙有着极为强大的生殖能力。几乎所有的电怪龙个体都能生产出卵块,这也让工会观测局的学者认定了它是一种雌雄同体的怪物。电怪龙的排泄和生殖孔合为一体,平日里做排泄用,而一旦遭到生命危险,怪物便能急地排出一簇簇圆塔状的卵块。 “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聂洋咧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黏糊糊的这些是营养物质,里面会动的就是电怪龙了……”封尘咂咂嘴,“真不愧是怪物界数一数二的生殖能力,幼崽刚一出生就有这样强大的活力。” 卵块在地上凝而不散,里面翻涌的蛆虫似的怪物崽子却越来越多。怪物一边翻滚着破出营养基的束缚,一边大口地吞噬着营养物质以及自己的兄弟姐妹,片刻间就有数只个头明显变大的电怪龙挣脱了束缚,在擂台的地面上扭动游荡起来。 “噫……好恶心。”秦水谣面上忍不住的厌恶之色。 况大师在看到这番场景之后脸色也变了变,尽管幼虫还没有波及到自己,但她依然分出了一部分精力来警戒它们。女猎人抬起弓朝着这些崽子瞄了瞄,却没有射箭,眼神穿越过擂台望向下面的解员。 解员会意,快地解释道,“刚刚电怪龙排泄出的这些全部是它的卵,这些体型较的个体虽然还没有成型的神智,但攻击力却是不俗。狩猎祭委员会经过商议,将其认定为电怪龙的一种攻击方式,不算做规则以内的怪物,猎人可以任意攻击。” 况大师轻轻地点头致意,这样一耽搁,却是给了郭大师可乘之机。老猎人快地击破了面前怪物的双翼和尾部的染色玉,迅抽身而退,朝着第三只电怪龙奔去,几个冲锋来到另一只怪物面前。他脚下步伐飘忽,又如法炮制地击破了对方双翼和尾部的标记。女猎人瞳孔微缩,一个接一个的意外状况让她的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心下难免有些焦急。她清喝一声,更加疾地催动起了手上的攻击和脚下的步伐,意图急赶直追,抹平先前的劣势。 场上对标记的争夺自此进入到了关键阶段。 电光乱飞,异虫肆虐,间有怪物鞭子般的脖颈甩来甩去,这片擂台几乎已经化为了一个修罗场,每一秒都有数个能置人于死地的攻击出和湮灭。两个猎人将身法和攻势提高到了极限,每每在间不容之际躲过数个交错而过的攻击,却又在细的缝隙中见缝插针地收割掉一个又一个的染色玉。 场上的观众一个个屏息不语,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战斗的细节。然而在擂台上的毕竟有两个人,往往上一秒刚刚捕捉到一个大师精妙的翻滚回避,下一秒就会在他人的叫好声中惊觉自己错过了更加精彩的一幕。 绿色的染色玉早在十几秒前就被况大师幸运地戳破了,不过除了场边的计分裁判外,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众人只希望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能够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甚至连相貌丑陋、攻击方式诡异恶心的电怪龙,都因为做成了二者的陪练而显得可爱起来。 然而场上标记的数量是有限的。 两个猎人终究还是怒吼一声,齐齐地冲向了最后一只电怪龙。 在怪物青色外皮没有覆盖到的蓝紫色肚皮上,有一枚隐蔽的染色玉静静地附在上面,那是整个擂台上最后一枚完好的标记,也是整场比赛最关键的一分。(未完待续。) 224章 暗下黑手 “莫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林会长在坐席上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 Ww WCOM “哈?”执事长像是没有听清身边人的话,他一边掏着自己的耳朵,装模作样地:“这可是猎人竞赛,我怎么敢做什么手脚?” 副会长的嘴角抽搐了一番,还是忍住了作的**,他四下望了望,身体凑到执事长的耳朵旁:“挑战祭资源的分配,我们可是明码标价的。这个当口如果你后悔了,可别怨我让你饿死在你拿到手里的两座宝山上!” “我建议不要这样威胁我。”莫林把屁股向后蹭了蹭,躲开林会长贴上来的面颊,“被外人听了去,会以为我们工会内部不和,是要出大事的。” 这就是在场上情况被郭大师一龙击炮搅乱后,主席台上两人的对话。纵然林敬然再怎么有过高阶猎人的经验,但他离开猎场已经有很多个年头了,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判断这个郭鹏到底是在装装样子还是真心想赢。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乱,电怪龙的攻击渐渐地疯狂起来,地上肆虐的怪龙也不知何时从三五条增加到了二三十条,林敬然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妙,但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又大量了一下莫林那并不常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先妥协一番再。 “我……城南那汪盛产金鱼和爆裂龙鱼的湖泊,你还想不想要?”事已至此,副会长连稍作遮掩的工夫都省下了。 “你若想给,我当然双手笑纳。”执事长不冷不热地。 “那就做点什么啊!”这个老人抓着头,丝毫看不出他和刚刚颁奖典礼上慈祥和蔼的长者是同一个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莫林指着擂台上正风卷残云般收割着分数的郭鹏,“我和他距离那么远,在这里喊出来都不一定被他听去。还能怎么办?难道扔返回玉?” 副会长狐疑地两方看看,莫林的神色不似作伪,但场上的郭大师本是执事长的心腹,难道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违背了莫林的意思?一想到自己许诺出去的大笔资源,相较之下,若真的让这个矮子拿到了挑战祭的主导权,他的损失不会比自己少,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这点算盘还不至于打不响。想到这里,副会长暂时安心下来,坐在座位上静观其变。 但变数来的太快了。 一只电怪龙产下了卵块之后,连锁反应之下,其余的三只也先后“呕”出了自己的孩子,场上的怪物几何数倍地增长,片刻间就让场地上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了。 电怪龙形似水蛭,攻击方式也一般无两,都是扑到人的身上,用吸盘吸住身体裸露的部分,吸干对方的鲜血方才罢休。双方猎人烦不胜烦,起初还能凭借身法进行躲避,到后来便只能各施手段了,郭鹏将一只巨盾舞得虎虎生风,况大师也只好用箭囊中宝贵的箭矢来进行开路。 电怪龙习惯匍匐行走,弓箭因为瞄准角度的原因,攻击腿部和腹部的染色玉颇为不易。郭鹏揪住这点,抢先将所有高处和明处的染色玉都收入囊中,让况大师始终慢了他半步。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封尘的脑海中划过这句话。 电怪龙的暴躁程度比之方才更加严重了,狂怒的气氛甚至影响到了地上还未形成灵智的怪龙。淡青色的龙悍不畏死地朝着两个猎人攻过去,已经有不少攀上了猎人的身上。况大师虽然尽量躲避,但也只能勉强让怪物咬在自己猎装防御力烧强的钢板处,听着怪龙尖利的牙齿在钢铁上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女人向对面的郭鹏瞟了一眼,两人与最后一只怪物的距离都差不多,彼此都在争夺那最紧要的最后一步。况大师抿起嘴唇,面上瞬间变得通红,就像菜场上为一个铜板的差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大妈一样。她脚下的度再次提升,手中的弓箭一枝接一枝地射出去,每次出手,必定有一到两只威胁最大的怪龙被当中射穿。地面上水蓝色的浆液混做一团,泼洒在猎人的鞋袜上,但她全不在意,甚至从滑腻的水浆中“哧溜”地滑过,距离最后的目标更近了几米。 “可以了!” 况大师面无表情地抽出箭囊中的箭,转手上弦,朝着怪物腹部若隐若现的染色玉瞄过去。还在更远处的郭鹏见自己追赶不及了,赶忙收起盾牌,掏出一颗闪光玉,朝着对方扔过去。 道具在两人中间爆开,尽管况大师已经有了防备,但强烈的闪光还是透过眼皮,给她造成了片刻的眩晕。视野刚刚恢复过来,女猎人就见到两只怪龙一前一后地朝着自己的面颊扑击过来。 来不及思索,弓弦拨动下,利箭便将两头家伙射了个对穿,掉在地上来回扭动着,片刻间便不动了。见这样一耽搁,郭鹏距怪物更近了些,女人的心中有些懊恼,她习惯性地向背后的箭囊抄去,手上却抓了个空。 “况大师……没有箭了!”申屠妙玲的心中一揪,这个五星猎人和她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女孩心中隐隐希望她能赢得比赛,此刻场上捉襟见肘,申屠妙玲也暗暗捏了一把汗。 大师也早就习惯这一点了,箭囊中箭矢的数量有限,她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补给断绝的场合。失去箭矢的弓手并不是不能战斗的,她急促地吐出一口浊气,换弓在右手,以更加迅捷的步伐试图冲到怪物的身前。 两方须臾之间便来到了怪物面前的方寸之地,两个五星猎人似乎对彼此视而不见,瞳仁中只剩下了那一颗的染色玉。电怪龙感知到有强敌在侧,低嚎一声,抬起两只巨大的翼爪,在身侧死命地呼扇着。 女猎人眼疾手快,在怪物前肢刚刚抬起的刹那就矮身钻进了它胸前的空档中,正好用身体和电怪龙的翅膀阻住了郭鹏前进的路线。 胜负攸关的瞬间,郭大师被头盔遮住的大半个脸上显出一抹狠厉之色。他定住脚步,举枪前迎,带着凛冽的杀气,目标赫然是自己前方况大师的后脑勺。 “危险!”看台上的猎户“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两只握起的拳头颤抖个不停。不光是擂台赛,猎人荣耀中都明文禁止用狩猎武器攻击同为猎人的伙伴。看台上这么多双眼睛作证,难道一个五星猎人就要明目张胆地打破猎人禁忌吗? 不知是听到了封尘的示警声,还是铳枪的破风声引起了况大师的警觉,女猎人在枪尖临身的前一刻回过了头来。然而此时做任何的防御动作都已经晚了,这方由怪物身体造就的空间,既无法让第二个人通过,也限制了况大师自己的闪躲。眼看着枪尖在自己的眼前瞬间放大,女人蜡黄的脸倏地变得惨白。 “彭!” 一簇的火花从枪口冒出来,在狭的空间中燃起浓重的黑烟,自始至终没有过一句话的况大师在烟尘中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啊——” 全场的观众哗然。(未完待续。) 225章 峰回路转 “况大师!” “喂!” “这怎么……?” 所有观众都大惊失色,有人向后仰头闭眼,有人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更有人干脆跳出了重重座位,手扒在隔断看台的栏杆上不断拍击。WwW COM虽然烟尘还没有散去,观众们并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但在铳枪的炮击出的前一瞬间,大家分明见到郭大师的枪口正对准了况大师的脑袋。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但贾晓依然紧张地探出了头去。 炮击的烟雾并不持久,在电怪龙肉翅形成的旋风下两三秒便散干净了。视野清晰后的众人先注意到的是,况大师还活着。 但女猎人状态并不好,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视同等身的弓被丢弃在手边。怪物腹部的染色玉已经被打散了,细碎的红色粉末从电怪龙青色的韧皮上掉下来,沾了些许在况大师的头上。 郭大师却像什么事都没生过一样,他手中的铳枪朝一拨,格开怪物扑来的利爪,又顺便扫开四周围攻上来的虫子,这才好整以暇地敲击了两下地面。听到了“咚咚”的响动,况大师才如梦初醒,急地站起身来,两个闪身从怪物的腹下钻出去。 “比赛……结束了吗?生了什么?”人力有时穷,尽管封尘再怎么一个细节都不漏地观察着战场的情况,却还是被烟雾挡住了决胜的一刻。 “况大师……是怎么躲开对方的攻击的?”贾晓向身后之人问,却不是在朝秦水谣话,而是正眼看着她怀中的艾露。 “她没有。”猫猫推开女孩逗弄着自己的食指,“是郭鹏根本就没想过要攻击她。” “郭大师将刚刚冷却的铳枪口,对准了况大师头部稍偏左的位置,在那里开了一炮。子弹越过了猎人的身体,击破了最后一颗染色玉。如果方才况大师的应对稍有犹豫,头向左偏半个手掌的距离,现在她的半个脑袋就已经化为飞灰了——爆炸性子弹的威力可不是远程轻甲就能抵挡的。” “这样的行为……不会被主裁判为犯规吗?”封尘恨恨道。 “就算没有直接攻击对方,但这种直接的生命威胁,也不能视而不见吧!”申屠妙玲也有些疑惑,“郭大师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难道是故意的?” “因为那些东西!”艾露猫指着两人之间地面上的脓水。 在电怪龙腹下躲避的幼龙比地面上的还要多,女猎人钻进去才现里面盘踞着数十条大不一的怪龙。这些幼兽本来在不断地撕咬着母体的钢化皮肤,却无论如何也咬不开,当是时闯入了一个新的猎物,它们便齐齐地转移了目标。 “郭鹏的铳枪,确确实实是朝着怪物而去的,即便有人质疑他的行为,也能这样搪塞过去。”猫猫解释。 “郭大师……是救了她?”贾晓半信半疑地问。 “也不完全是,”艾露摇摇头,“若只想救她的话,追上去把她拉出来就行了,但这个郭鹏却用了那种更加激进的方式。” “怪不得况大师刚刚在电怪龙的肚子下面失神了一瞬间。”洋心惊道,“即便是五星猎人,在和死亡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擦肩而过后,也要后怕一阵吧。” 贾晓愕然,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神秘的郭鹏大师的作为。是该认为成是“五星猎人之间奇特的信任”?还是该解释成“既不愿同伴受伤,又想要赢得比赛”?少年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看不清他的眼睛,不过从那不带一丝表情的面孔上他却有种直觉。 这个郭大师,似乎只是不在乎性命罢了,不论是同伴的还是怪物的。 五星猎人弄出的烂摊子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擂台围栏上还时不时地散溢着缕缕电光,让人不敢接近,台面上更是脓水和毒怪龙遍布全场。在解员宣布比赛结束,裁判开始进行分数裁定之后的一分钟,才有几个工会猎人硬着头皮走到近前,用喷雾和干粉泡剂一点点地收拾这些残局。 随着四头电怪龙在安定剂的作用下轰然倒下,两位大师也回复了赛前的风轻云淡。只有稍显乱散的头和身上沾染的怪物脓水证明着,刚刚曾生过一次凶险程度不啻于极凶之地的共斗。 “裁判团决议,本次比赛中况其莘大师得分为十四分,郭鹏大师得分为十五分。” “郭大师……获胜!” 随着裁判长的声音从竞技场周边几百个鸣袋组中传扬出来,刚刚遏制下去的观众的呼喊声却再次大了起来。 “那个郭鹏犯规了!” “他想谋害况大师!” “他连猎人荣耀都不想要了吗?” 此番叫嚷的大多都是支持况大师的女性观众,间或有不少热血沸腾的年轻猎人。群众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没有人将方才的一幕解释清楚,他们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感受着四面八方对自己的支持,况大师神色如常。她抬手招呼年轻的解员近前来,在她的耳边耳语不已。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巅峰猎人,女解有些局促不安,但她仍然仔细地将大师的话一字不差地听好。 片刻后,解员清了清嗓子:“诸位观众,方才况大师告诉我的正是比赛最后一幕时生的情况,她愿意借我的口,来表达自己对郭大师的谢意……感谢他危急时刻对自己的帮助。” “刚刚正在千钧一之际,况大师被电怪龙身下隐藏的数只怪龙偷袭。郭大师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才立即用炮击帮助她解了围。否则的话,纵使况大师有办法全身而退,也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什么?是郭大师救了她吗?”一席话被明明白白地传达到观众的耳中,他们的喧吵声却丝毫没有减弱。不过刚刚激愤的声音却是逐渐转化为了疑惑,场边产生了短暂的混乱。 尽管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况大师仍然挥动双手朝四方的人群致意。在山呼海啸般的喧闹中,她走向身旁的铳枪猎人,膝盖稍稍一屈,浅浅地鞠了一个躬。这个动作无异于解员那番话最有力的佐证,场边的观众们更加兴奋了。 “郭大师!” “郭大师!” 声浪逐渐变得整齐起来,全场都在呼唤着铳枪猎人的名字。就连刚刚为况大师鸣不平的最激进的声援者此刻也脸色涨红着高声呐喊。纵然有仍对刚刚那一幕心存疑问的少数人,也在气氛的带动下随波逐流。不论是这一场激烈绝伦的比赛,还是最后一幕中两个选手的惊险表现,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变成街头巷尾最热点的谈资。 听过了猫猫的讲述,溪谷众人和水谣却并未跟着起哄,他们的脸色阴沉着,众人的沉默在喧动的看客身边显得格格不入。 看台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脸色并不好看。 林敬然的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他的手死死地抓着座椅的扶手:“莫林……你怎么敢……?” “你知道吗,”执事长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缓缓站起身来,把头背向擂台的方向,“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你那些资源,只想看看你在会议上肉痛的样子罢了。” “你会付出代价的!”副会长连音量都不再控制了,“猎人工会不会这样轻易地就把挑战祭的主导权交给你。” “我等着呢。”莫林嘴角一翘,再也不管面庞扭曲的副会长,大步离开主席台。(未完待续。) 226章 新人加入 五星猎人的表演赛是整个狩猎祭上半个赛程结束的标志,也是挑战祭的开启典礼。 WwWCOM按照常理,在挑战祭的领队敲定下来之后,猎人和城主府就会联名宣读挑战祭的战斗地点,同时以正式任务的形式向在场的所有晋级选手布大型委托。 猎人工会将会派遣一个飞空艇编队,包括三架各能容纳二百人的运输艇以及足够的护卫艇,用来护送这些之骄子去往挑战祭的战场,庞大的工会机器将会全运转起来,在战场外围不遗余力地给予场内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今日,这队飞空艇却无法准时到达了。 表演赛的胜者是整个工会的管理层都始料未及的郭大师,这让工会的许多部署都要重新来过。这样紧急的部署本就容易造成混乱,更不要提还有副会长在其间不遗余力地掣肘。尽管郭鹏在几万人的眼前打胜了比赛,但林敬然已经拿到手的利益如何肯拱手让出?两个工会的巨鳄在普通猎人看不见的地方肆力争夺着,为挑战祭的领队资格拼尽全力。 这个节骨眼上,双方都已清楚,况大师的落败是木已成舟的事实,副会长一脉再怎么折腾也无法扭转乾坤,飞空艇的开动时间一拖再拖,只是苦了忐忑等待的选手们,浇灭了燃得正旺的群众的热情。 “从工会的起降坪到竞技场的上空顶多只有十分钟的航程,真不明白飞空艇怎么会这么碰巧就坏掉了。”封尘一撇嘴,无辜地道。 “你只是想早点上船,就能吃到配给的艇餐了吧。”洋揶揄道。 太阳早就高过了正午,回到院中也许就是睡午觉的时间了,坦白地讲,封尘确实有些肚饿。不过猎户心中所念却并非这般,他担心的是卢修。 整个早上,他都没有在任何地方见到大马的身影。特选猎人之中有身份需要保密的学员,作为一个集体,他们的狩猎印是派代表去领的,而卢修则没有上台。 “尘子!”封尘正担心着,耳中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忧郁的神色骤然转为一喜,“大马?你去哪里了?我怎么整个会场都找不到你?” 迎面走来的便是风尘仆仆的卢修,大个子穿了一身新的猎装,除了武器并没有戴在身上外,俨然一个新锐战士的模样了。 “莫叔叔安排我去领了新的猎装,”少年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他在封尘面前转了一圈,“感觉如何?” 尽管日常的训练中,莫林总是让龙人尽量少地接受装备和武器的辅助,但这次毕竟是正式比赛。工欲善其事,必先有装备,执事长也没有吝啬。反正一身顶级的见习生猎装对于甚至可以用大量珍贵宝石当舰门点缀的莫林来,只能算是蚊腿肉、牛尾毛,他并不介意花些钱让自己的得意门生多些赢面。 卢修的猎装一反少年平日里低调木讷的作风,而是极尽张扬华丽。铠甲整体是黑色的,包裹住了大部分的躯体,外铠不是贴身,而是被刻意地塑过形,躯肢上棱线分明,有一种力量的美感。细看上去,甲胄表面还有龙鳞似的层叠结构,却分辨不出是哪种材料所做,但仅看着浑然一体的做工,众见习生便知道,这并非是庸手所为。 熊不二望着卢修头盔上两个仿龙目的猩红宝石失了神,两片薄薄的宝石就像火龙的双目一般勾人心魄,和面前这个龙人族少年的血脉能力不谋而合。凝视得久了,大熊甚至有种自己的心智都要被吸进眼瞳中去了的感觉。 “执事长的手笔确实不一般啊……”聂洋绕着卢修走了一圈,他捏捏对方的战铠,又龇牙咧嘴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野人装束,“跟个好老师,果然是比什么都重要。” 见众人的羡慕马上就要转变成嫉妒了,卢修尴尬地干笑两声:“我来这里,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尘子。” “什么消息?” “莫叔叔亲口准许,我可以和你们大家一起行动了。” 大马口中的“一起行动”并不只是可以一起走的意思,更多的则是他们六人能够接取同一个任务,在复杂的计分制度中享受同一队伍的分数加成,在这样的算法下,六个人作为队友互相帮助所所得的好处,比单独行动要大的多。这就意味着六个人除了在最终的分数核算上之外,剩余的时间几乎不可能成为对手。 “真的!”猎户眼睛张大,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拽住大个子的双臂。自两人在离开大雪山的飞空艇上一别,便因师承不同而聚少离多。封尘多少次都想找个机会与儿时的玩伴一同驰骋猎场当中,却苦于没有机会,此时机会乍现,还是挑战祭这样重要的狩猎,由不得少年不兴奋。 见习生同伴们也纷纷露出了笑容,他们虽然和卢修相识不久,但对方能进入特选,在挑战祭上还能力压群雄,甚至有神秘的龙人血脉,更重要的是他与队伍中的封尘是儿时相识。有这样一个强力而可靠的队友,众人在祭典上拔得头筹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 “工会中人,飞空艇要到明日上午才能开,我们还等什么?”尘子拉住玩伴的手,“赶紧回院,让大伙熟悉一下你,商议一下在挑战祭中该如何配合。” “那正好,我也有一些挑战祭的情报,或许对大家有用。”大个子略一点头,跟上众人的步伐。 ………… 竞技场内部有专供高阶猎人所用的豪华休息区,不但面积相较普通股猎人的大上几许,还有专门的浴室和换衣间。凛凛深冬之中,在竞赛结束时能有一汪热水可供消解疲劳,是每个猎人都不会拒绝的事情。 磨砂玻璃后的水声渐弱,一只稍显粗糙的手把住门沿,推开了挂着水雾的门。浓郁的水蒸气顺着门缝蔓延出来,少顷才现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妇人蜡黄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就好像刚刚中心擂台的比赛和此刻的自己全无关系一般。她轻轻地擦干面上残余的水珠,将过肩的长盘了个粗糙的结,赤足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出“啪啪”的响声。 水雾的另一头,一个朦胧的矮身体也逐渐显露出来:“况大师,别来无恙啊。” “你是什么人?”纵然身上只围着一条长毛巾,并没有武器傍身,大师的威势却丝毫没有减弱,“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吉勒。”来人迈动双足,肉脚在地面上没有出一点声音,他走近了些,女人才现,这是一只艾露。 艾露有着米黄色的毛,只在左眼上有一块明显的黑色斑纹,但令人更在意的却是他的衣着。兽人就像王国贵族的日常穿着一样,身披一件厚重的藏蓝色礼服,头上戴着几乎遮住眼睛的低沿帽。吉勒行走的动作端庄而绅士,仿佛这里不是某个女士出浴的现场,而是某个酒会的舞台上一般。 “我是一名客,专程为况大师而来。”吉勒款款地鞠了一躬。(未完待续。) 227章 私人委托 况大师盯着艾露的脸庞看了许久,然后摘下头上的毛巾,握住一端,将另一端朝对方毫不犹豫地甩了过去。Ww W COM 沾了水的毛巾格外地重,就像一条软鞭一样带着阴狠的呼啸直攻对方的面门。况大师擅用的武器虽然是弓箭,但是在五星猎人手中任何武器都能挥出不俗的功效。 刚刚上一句话,对面就攻了过来,艾露心下腹诽不已。吉勒瞳孔缩成针尖大,骤然一低头,让过飞射而来的水珠,又几个后空翻,躲过挥动的毛巾,远离了女人的攻击范围。 “身法还不错,你是哪家的辈?”见一击不成,裹着毛巾的身体又不方便继续攻击,况大师便放弃了追击,站在原地警惕地望着前方。 “哎呀哎呀,刚刚好危险。”吉勒没有正面回答五星猎人的问题,“我没有恶意,大师您无需这么紧张。” “你知道这里是我的休息室吧。”女人捂紧了身上的长毛巾,这番姿容若是配上年轻姣好的面容,定会让无数男猎人魂牵梦萦。只可惜况大师颜色已失,脸上能显出的尽是猎人的特征——沉稳、老练、处变不惊,并不见一丝别的。 “不用担心,艾露族的审美观和人类并不一样。”吉勒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看着您,和您看着一只公猫的情况几乎没有区别。” 大师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面前这只猫虽然穿着得体,举止优雅,但行动间却带着随时能够惹人怒的特性,她强压下自己的怒意:“明来意,要么滚。” “你知道你是因为输了比赛才显得格外暴躁的吧?”艾露吉勒没有任何缓冲,直戳女猎人的痛处。 “我的输赢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当然没什么关系,”吉勒摊开手,却是恭谨地用上了敬语,“但和您背后的宁远商会就大有关系了。” “这场比赛,你本来是应该赢的。”艾露猫幽绿的眼睛透过蒸腾的雾气直视对面五星猎人的眼眸。 “是又怎么样?” “一个统领了挑战祭的名誉股东,能够极大程度地消解飞空艇被劫一事对宁远商会的负面影响。”吉勒款款地分析道,“林会长许诺给您的资源,也能很好地弥补那次事故的亏空——只要您赢了,您的那些亲人朋友都能从失败的阴霾中走出来,重新做好金羽城第二大商会。” “的没错。”五星猎人就算再怎么不问权势,也无法做到孑然一身。他的狩猎资源、他的生活消耗、他家人的生活和后辈的成长都需要人来打理。况且况大师的名号本身就意味着巨量的资源,商人逐利,总能给出打动她的筹码。 “但是您输了,”吉勒语锋犀利,“这就让宁远商会的现状更加雪上加霜了,本就不多的流动资金分拨出大量的宣传资源尽数打了水漂,数个商队的本金没有着落——我猜商会现在连飞空艇的保养资金都拿不出来了吧?” 况大师沉默。 “我来这里,是给您一个机会。”艾露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一个无需参与挑战祭就能弥补整个宁远商会亏空、挽回您的声誉的机会。” 女猎人眼神稍一迷蒙,但骤然清醒起来:“你这头猫,在为谁传话?” “鄙人不才,为斯卡莱特王国工作。”吉勒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想要挖我去王立猎团?”况大师目光一凛,“我是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大师稍安勿躁。”艾露举起双手向下一压,“我此次来,并不是要游你去王立猎团——当然,这个提议随时有效,您无论什么时候来到王国,都会得到比猎人工会只高不低的待遇。”吉勒眼睛一眯,低声道,“我这次来,是想让况大师帮忙查探一件生在猎人工会中的事情。” “你想要我去做叛徒?”大师语调忽地提高了,身体一矮,就要冲上前来。 “不不……您误会了,王国想要查的,只和这一次的挑战祭有关。”华服艾露一惧,登登地向后退了数步,语极快地,“您也知道,这次的表演赛失利并不是您一个人的过错,而是副会长在和执事长的博弈中棋差一招。” “技不如人罢了。”大师绷着脸。 “在以往的狩猎祭里,两人的谈判和攻讦虽然没有停过,但从未打破赛场之上不得下暗手的约定。”吉勒站定,整了整衣领,“这一次郭鹏打破了规矩,明摆着是要利用挑战祭的资源做些什么。王国有自己的情报网,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的举动会给猎人工会和王国都带来极大的损害。” “因此,王国在这里派遣我向您出一个私人委托,委托的内容是彻查这场狩猎祭上可能会生的变故。”一口气了这么多话,吉勒平复了一下呼吸,“若是能够查到足以阻止执事长行事的真相,斯卡莱特王室必定不会亏待于您。” 况大师脑海中一个激灵,“你这是要我收集证据,把莫林拉下马?” “不,”艾露正色道,“我们需要大师您去查的,是郭鹏。” 况大师沉默了许久,她将手上的毛巾重新包裹回了头上。早已冰冷的湿毛巾贴到头皮上,让女猎人的思维重新变得冰冷而活跃起来。片刻后,她回答道:“在你们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将脏水泼到同僚身上的。” “前些日子,在参赛的猎人当中出现了利用一种名为‘龙髓浆’的紫色液体作弊的事情。”吉勒似乎早就知道女猎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一开口便爆出了猛料,“虽然很快就被城主府压制下去了,但在对这种药剂的研究中我们现,道具的直接泼洒其实是效率最低,隐蔽性最差的一种方式。” 这件事情虽然在普通猎人中并未传开,但强如五星猎人对此事已是悉知甚详。听到这番话,况大师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这和郭大师又有什么关系?”女人冷淡地。 “您不觉得,郭鹏大师的铳枪……有些奇怪吗?”艾露压低声音。 况大师的思维回到了擂台上,龙击炮动后的一瞬间,从铳枪中分明蔓散出了紫色的烟雾。自那以后,郭大师武器的散热孔上,紫色烟雾一直没有断绝过。 女猎人脸色数变,瞬息间就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她却一种都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 “兹事体大,若大师准备彻查下去,一定要记得,猎人工会中执事长一系的人都不可轻信,若您需要援手,斯卡莱特王国随时愿意倾囊相助。” 言语至此,即便没有王国的要求,相信这个五星猎人也必将自己清查下去了,吉勒这才满意地一笑,向房间外退去。 况大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思维从入印祭的种种异象中抽离出来,将头上的毛巾一把扯下,团成圆团向烟雾中掷去。 “嘭——” “喵嗷!”雾气中出一声凄厉的兽嚎,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外门急促的开关声。况大师侧耳听完这些声音,嘴角才泛起一丝笑意,不过紧接着便耷拉下来,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未完待续。) 228章 猎人荣耀 况大师心中所思虑的人,其实就在她的休息室外不远的地方。 Ww W COM 此时的竞技场门口围满了狂热的观众和别有用心的消息人,甚至还有远道而来只为一睹这场盛会胜者尊容的吟游诗人。维持会场秩序的服役猎人将这些家伙全部遣散的时候,色已经接近黄昏了,郭鹏才好整以暇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 铳枪可以从枪侧折叠成两段,中部的开口既能折叠后方便存放,又是重要的子弹装填口。郭大师在比赛中只放了一子弹,是以溪谷众人中没有人看见铳枪的这副形态。 非战斗的姿势下,郭大师还是愿意这样背着自己的武器,方盾和铳枪的重量压在背上,让他有着一种坚实的安全感和真实感,五星猎人心情不错,眼睛一眯,似是在笑。 直到他看见了竞技场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马是皂色杂毛的,车也是木制的光板车,车夫已经垂垂老矣,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着鞭子阻止焦躁不安的马前行后退。高级猎人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无意中散出的气息就能吓退这些低级的畜生,是以病弱的老马无法承受之下,不断地喷着鼻,蹄子在地上磨来磨去。 “车里的是林会长吗?”郭鹏在擂台上没有过一句话,此刻的他骤然声,声音有些生涩艰难,像是吃了满嘴的沼泥一般。 马车的车厢上烫着一个面盆大的银色徽记,那是一面盾牌上印着两只交错的不知名巨龙,正是猎人工会的标志。 有资格在自己的马车上印猎人工会标志的,只有工会的寥寥数个高级官员。 而印猎人工会标志的马车如此破烂的,便只有猎人工会的副会长,林敬然大人了。 林会长虽然掌管着工会的财政,但是他本人却并不富有,据老人的衣食都要靠它在外打拼的自由猎人儿子进行供养——副会长的薪水并不多,上位者们几乎没有人靠着这笔钱来补贴日常的花销。从某种意义上来,他和莫林算是整个工会中的两个极端。 “飞空艇已经整备好了,猎场的环境勘察和前期的监测工作也早已结束,任务的企划我们和城主府的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敲定了三两夜,只剩下一个领头人来号施令了。”副会长就像汇报工作一样,将明日挑战祭开赛的细节与对面的五星猎人听,直到最后才话锋一转,“而那个号施令的人本不该是你。” “况大师输了。”郭鹏陈述着事实,“你也输了,所以明该由我登上那架飞空艇。” 比赛前的利益交换本就不涉及到最终胜负,林会长在比赛之时没有算计到所有的变数,最终还是他的失误,他在这一场争锋中输了也并不为过。 “我是输了。”林敬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颓然,“不过你们也没有赢,在莫林还没有经营好之前,我收回许诺的资源和财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这仅仅是开始。挑战祭外围的物资供给和技术支援都还把持在我的手里,你知道这对于大型的委托来意味着什么。” 一场大型委托对后勤保障的要求颇为苛刻,如果事情真如林敬然所的,那么他可以将这次的挑战祭任务办成工会历史上最失败的一次任务。 “如果你和莫林都不在乎,那我当然也不在乎。”五星猎人缓慢地,“不过这样一来丢的可是猎人工会的脸,与你和执事长都脱不了干系。” 车厢中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要把肺部完全清空一样,这口气出完后好一阵,他才重新道:“事情没有必要闹到这个样子,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挑战祭的领队,大可在半个月前就提出来,我们可以商量。” “我要去挑战祭的原因并不是贪图那一点资源——那些根本弥补不了我给莫林的亏空。这次的祭典委托比以往都要危险,我只想让一个信得过的人掌舵,让那些活蹦乱跳的家伙们一个不少地回到金羽城来。”林会长语重心长地。 “我知道。”郭鹏,“所以我来了。对这一次的挑战祭,你只能看到它的危险,却看不到它蕴含的机遇。如果我们运气好,这场委托或许会成为打破金羽城僵局,复兴猎人工会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只有莫林——或者我才能挖掘出来。” “你们想做什么?” “不论我们想做什么,你和城主府都不会允许,在众多的监视下,莫林的手下很难完成前期的工作,我们只能采取这样的策略。”郭鹏信誓旦旦地,“不过我代表执事长向你保证,参赛的猎人们,一定会安安全全地回来。” “尽管立场不同,但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唯一的猎人工会。”郭鹏语气诚恳。 “我仍然无法相信你。”老会长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除非你能出你们的目的,以及能让猎人工会获利的证据来。” “我能告诉你的东西不多。”郭大师斟酌着,“但我们目标的猎场中,存在着某种关键资源,为工会现有的技术带来质的飞跃。” “能够更新武器技术?飞空艇技术?” “都不是,”郭鹏声音沙哑着,却无比坚定地道,“能够让怪物臣服于我们。”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车内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表演赛的‘变故’,是你的自作主张,还是执事长的意思。” 郭鹏并没有预见到副会长这时还会关心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随即回复到平淡的状态:“这已经不重要了吧。” “我得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猎人工会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将堆砌高阶战力的制衡模式转移到如今依靠脆弱的契约维系的和平模式,我只想知道这只是一次的野心,还是你们撕毁协议的宣言。” “你们需要明白,经此一事过不了多久,这个城市中所有悉知内情的势力都会醒悟,单靠一纸契约和一腔热血是无法维持平衡的。金羽城,甚至北方地区的和平还是要建立在堆砌的战力之上。更强的高阶战士,更大更坚固的战舰,只有这些才能给人虚幻的安全感。”车帘后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而这些都是从今日开始的,若是像‘龙魇之四’那样的猎人队重现人间,你们就是整个猎人工会和王国的罪人。” 副会长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一股强大的气势从车厢内顺着枯瘦的手指激荡过来。 “我不是金羽城的管理者,国家的兴衰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郭鹏坦然道,“不过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在阻止下一个‘龙魇’的诞生。” 车厢内的老人出了“呵呵”的笑声,不知是嘲笑还是志得意满的笑,他笑得太拼命,以致不得不咳嗽了几声,才平复下来:“那好,这一次挑战祭的主导权,我便送给你们,猎人工会将照常支持你们的工作,不过无论你们从那片猎场中掘到什么,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实情的人。” “为了猎人荣耀。”郭鹏毫不犹豫地。 “为了猎人荣耀。”车厢中的老人紧跟着道。(未完待续。) 229章 飞艇舰队 次日一早,金羽城内罕见地下起了雪。Ww W COM 虽然入冬已经很久了,但城市在内6地区,能够接受的雨水滋润并不多,冬日里千万农夫翘期盼的瑞雪是以迟至今日才不情不愿地降下来。 白水河的主干早在半个月前就逐渐冻结,在南卫城河流拐角处引了一场不大不的凌汛。不过猎人工会处理这般事务已经是驾轻就熟了,五艘战斗用飞空艇沿着北向的河道一路飞过,沿途将狩猎用巨型爆弹投放了上百个,终于在冰面上炸出了一条巨大的缺口。河流裹着冰凌向下游奔去,让整个金羽城的冬无需遭受洪水的困扰。 冬季的空不适合飞空艇起降,一年两度的疏通河道是金羽城上空为数不多能够看到飞空艇的机会,更何况如此大规模的集团飞艇在一年的飞行任务中也实属罕见。不过任哪个新到金羽城的人在惊叹猎人工会的强大和战舰的壮观时,总有当地人不屑地告诉他:“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挑战祭的舰队呐。” 挑战祭的飞空艇舰队,是冬日里金羽城的一道风景。 尽管迟了整整一日,民众们的热情也没有消退多少。成千上万的民众携家带口来到竞技场门前——为了弥补猎人工会的失误,今日的竞技场破例准许免费开放。不论是想一瞻战舰大队的威仪,还是单纯地想参观一下竞技场的姿容,都可以畅通无阻地来到主会场的观礼台上。 “感觉我们像是被遗弃了一样。”聂洋抱怨道,“你看看别的队伍,有教官亲自相送,补给品和生活物资都是成箱的,哪像我们,连干粮都要自己带。” “安菲教官是没可能出现在这里啦,”贾晓罕见地没有将零食叼在嘴边,身上的食物存量有限,到了猎场上不知会生什么事情,还是节省些为妙,“他老早就过,这次比赛只能靠我们自己。” 昨晚的训练结束后,贾晓特意地问过安菲尼斯,挑战祭上有没有什么对他们的建议和期望。结果老猫一本正经地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却一边手动装填着一颗硕大的艾露用爆弹,一边草草地了句:“我对你们的期望嘛,大概是能活着回来就行了。”让一众少年们大失所望。 等待登机的人群中,封尘倒是看见了沙丘猎场的荀教官,不过他和少爷唐求在擂台的另一边,看样子不像是有意来打招呼的一样。两个训练营虽然名义上使用同一个徽标,但却阴差阳错地有了些隔阂,大概在比赛中也难能合作得起来了。 “在这里我要先为大家道个歉,由于技术原因,挑战祭舰队不得不在城内整修了一日。”大会的主持人变成了莫林,这一细节标志着工会上层的明争暗斗终于有了结果。高高的演讲台上,执事长居然冒出了大半个身子,大概是脚下垫了不少的东西。 莫林的声音将封尘从思索中拉了回来,他静静地望着主席台上的众人,“鲜花易谢,好事多磨,这些枝节或许预示着参与挑战祭委托的五百名猎人,将会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成功。” “在这里的选手们,你们有的已经是身经百战的精英猎人,有的是刚刚在猎人之路上崭露头角的新人,不过尽管有着经验和实力的差别,你们在某个方面是相同的——你们已经用实力证明过了,你们是而且必将会是未来一甲子中猎人世界的中流砥柱。” “你们将会去探索未知、对抗强大、保护弱,成为无上的猎人荣耀的一份子,而自今日开始,接下来的十五,便是你们证明自己荣耀的时候。” “去战斗!去狩猎!在整个城市的目光下展示自己的强大!唯有最出色的猎人,才能在未来接过金羽城保卫者的殊荣!” 在选手和民众们热切的目光下,执事长接过鼓槌,猛力地敲响了象征挑战祭开始的铜锣。 “飞空艇!是挑战祭舰队!”有观众惊叫道。 色似乎阴了下来,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掌遮盖住了竞技场头顶的日光。十余只战舰的螺旋桨出的纷乱的轰鸣声传入了民众的耳膜。率先从场外的上空飞进来的是一架体长过四百米的大型运输艇,舰艇的气梭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八百余米,它像一颗浮空的陨石一样,仅仅是立在那里就散出无尽的威势。 “我们要乘到那个怪物上去吗?”聂洋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却是兴奋和激动所致,“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运输艇款款前行,少年们才看见,在这辆头艇之后,还有两架规格与其相差无几的运输艇紧随其后,三辆运输舰呈品字的队形,少顷便将竞技场笼罩得有如黄昏。 七八只规格不同的护卫舰在竞技场的周边待命,战舰没有浮停的能力,只能不停地在外围兜着圈子,就像尽职的鸟龙种母亲在拱卫着自己的雏鸟一样。待到运输艇停稳了,从每只艇上便一股脑地扔下了几十只索篮,伞状的绳索吊着一个个合抱大的敞口篮子,摇晃着落在众人的头顶上。 “我们要乘这玩意上去吗?”熊不二比了比篮子和自己身形的大,“根本装不进去嘛。” “笨蛋,这不是给你用的!”在军队中悉知空乘流程的聂洋嬉笑道,“我们把武器和身上多余的装备放上去,飞艇上自有人帮我们安排。” “那我们怎么上去啊?这擂台上挤满了人,飞艇总不能落下来吧。”猎户环顾着四周。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洋神秘兮兮地。 话音刚落,从艇上又落下来数十条手臂粗的麻绳,运输艇悬停在空中百余米高,麻绳落下来居然拖到了地面上。猎户向上方望去,见艇上施放绳索的工作人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等人,手向艇内摆了摆,正是在邀请众人上船。 “话,我们这里有没有人恐高?”高个少年舔了舔嘴唇,已经跃跃欲试了。(未完待续。) 230章 乘风破浪 “不会吧?就这样一根绳子,要我们爬到一百多米高的甲板上?”卢修使劲眨了眨眼睛,好像这样做就能让飞空艇的高度降低一点似的。Ww W COM 攀爬本身并不难,封尘还在雪林村的时候就能毫无障碍地爬上几层楼高的大树。其余少年们无一不是身强体壮之辈,短短的百米绳攀确实难不倒他们。不过空中的飞空艇虽然处在悬停的状态,但毕竟是毫无依凭地浮空着,艇身正在巨大气梭的带动下在上一上一下地浮沉着。再加上数十个螺旋桨搅乱了附近的空气,让绳子在空中飘荡个不停,涌动的风一刻不停地在飞艇下干扰着。在这种环境下,想要攀上一百米高的绳子可就要难得多了。 “挑战祭飞艇的保留节目罢了。”贾晓倒是见怪不怪,“就是为了杀一杀我们这些见习生的锐气,你们看,扔给高阶猎人的都是相对较稳的绳梯。” 见大马仍然苦着脸,封尘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连高阶龙类的怪物都不怕,难道还怕区区一只绳子?走吧,我们上去。” “我们六个人,谁先上?”贾晓向下拽了拽粗绳,感受了一下攀爬工具的结实程度。 “要不……女士优先?”聂洋有意无意地朝女孩的方向望去。 “你……你们休想!”见几个不怀好意的少年齐齐地望着自己,申屠妙龄又羞又愤,“我要最后一个上去!” 男孩子们一阵嬉笑,这个工夫下,别的运输舰早已有见习猎人摩拳擦掌地向上爬了。熊不二也不矫情,他一把扯下背后的武器,扔到放置道具的筐里,朝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拽着绳子,一把攀了上去。 “心点啊!”封尘在下面提醒着。 即便绳子有手臂粗,但在身材壮硕的熊不二面前也稍显细弱了些。少年一爬上去,整个绳子便不堪重负似的钟摆状摇晃着,好像在不遗余力地想要将他甩下来。熊不二吐气开声,双脚夹紧绳子,双臂使出用枪的力气,几个爆便冲上了半空。在距离甲板还有三十米的地方,熊不二停了下来,朝脚下的同伴们空出一只手来挥了挥。封尘还隐约看见他在晃动的绳子上咧开嘴笑了笑,像是还有不少余力。 “这个大熊……”贾晓哂笑着摇了摇头,攀上甲板的大熊在两个工会猎人的帮助下翻过了围栏,有惊无险地踏上了飞空艇的甲板。 “我也不能落后了!”聂洋第二个抢着上了绳索,他连身上的负重都没有扔下。错过了和大熊比上艇顺序的机会,他便只能在此处露些风头了。 贾晓紧随其后,卢修也在犹豫了一番后攀上了缆绳。大马没有多少爬树的经验,是以整个人蜷缩在绳子上,屁股却翘得老高,像是一只被逼上绳索的大虾一般,不过少年凭着自己龙人族强横的体魄,还是在体力耗尽之前勉强被同伴们拉上了甲板。 “到我了!”封尘早已跃跃欲试,少年将背后的武器、大行囊和外挂腰带一样样放进筐中,一个纵身跨到了粗大的绳索上。 攀上绳子之后少年才现,这种起降方式的困难程度要远比自己想象得大,麻绳自带一股扭力,让悬空的封尘不由自主地原地打转。本想在同伴的注视下帅气地爬完全程,他却在刚上了不足十米的地方便滴溜溜地转了四五个圈,晕头转向之下险些脱手掉下来。 猎户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连忙强打精神,按部就班地向上攀爬。 从半空中望去,运输艇就像一棵浮空的巨大植物,向下伸出条条根系直通地面。在它细的根系上,又有一只只蚂蚁般的生物在向上攀爬着,而他则是万千蚂蚁中的一只。挑战祭既是全城优秀猎人的竞猎,也是倾尽举城之力的一次大型委托。无论目的是守卫领土还是开拓疆域,抑或是探查古代文明,能够参与到这样的盛会中来,自己即便只是战船上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蚁,也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这样想着,封尘便在同伴的帮助下翻上了甲板。 “感觉真的不一样!”这是猎户站稳后的第一句感慨。 卢修知道他在什么,莫林的弧光强则强矣,不过是一只型的战舰,和动辄头尾之间相距几百米,长可跑马的大型运输舰不在同一个档次上,更何况他们所处的是一个舰队的中心。 在甲板的舷侧放眼望去,还能看见四周型号各异,动作却整齐划一的护卫飞艇。从地面上看去,这些飞艇全部高高在上,只能看到它们的舱底铁板和隐约的轮廓,而在平视的角度上,气舱的晃动,舰侧隐约显露的炮台和巨弩,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光亮的舰铁甲都纤毫毕现地展露在众人面前。站在甲板上,溪谷见习生们好像也化成了这艘巨大战舰的一部分,在日光的挥洒和下方群众的呼喊声中心情鼓荡不已。 “我们要去哪里?”聂洋捏着拳头问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了。 “听广播的宣布——”贾晓一指太阳的方向,“南方,我们要去南方!” 白日里的竞技场四周,随着莫林的宣讲而放起了阵阵焰火。工会猎人和热心的居民们在远离舰队的位置将烟花燃起,用这样直接而奔放的方式为猎人们饯行。 在烟花丛中,一颗硕大的黑色弹丸划破际,出现在溪谷猎人们的视野中。焰火爆开,却没有化成正圆,各色的亮丽火星在空中缓慢变形,却是两头尖尖的向上,六个细细的两侧岔开,逐渐形成了一副猫的形象。 “安菲教官!是他在给我们送行!”猎户拉过队友们,刚刚上到甲板上的申屠妙玲好悬没有错过这一幕。 猫头的轮廓逐渐淡化而去,只有两只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地望着运输艇的方向,在空中久居不散,像是安菲尼斯意味深长的凝视。 “放心吧,我们会安全回来的。”尘子暗道,却又摇了摇头,“不,我们会获胜,然后安全回来。” ………… 距离竞技场不远的一幢高楼顶上,安菲尼斯放下手中的烟花筒。 头顶上的秘制烟花是他连夜做出来的,老艾露不能亲临挑战祭的送别仪式,只能以这种形式遥遥地表达自己对学生们的关怀。 做完这些事情,他才有些怅然地回过头去,六星艾露的身后已然有两个人在等着他。其一当然是他唯一的徒弟罗平阳,另外一个却是身着加厚风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宽脸浓眉,却在下巴上有一块扭曲狰狞的伤疤,这让他的络腮胡子只剩下了半块,看上去尤其可笑。 “可以动身了吗?”面容怪异的男子浅鞠了一躬,问道。 “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随时都可以走。”安菲尼斯确认了一遍。 “安菲大人……”宽脸男人的语气有些吞吐,“鉴于我们已经得到的情报,这一次的行动或许会非常危险,战斗是在所难免的。” “我和罗都没有问题。”老艾露大步迈到罗平阳身边,用肉足踢了踢他新换上的金属腿,“是吧?” 罗平阳也有些犹豫地道,“老师,您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艾露宽心地一笑,“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些蛛丝马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虽然老了,但我还是个猎人,猎人是不能让怪物踏上人类的领土的,除非它们先踏过我的尸体。”安菲尼斯轻描淡写地,就如他曾千百次过的方式一样。 (第二卷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231章 沙海喋血 雷鸣沙海看似在遥远的西边,实则最近的沙漠就在距离金羽城的西卫城不足二百公里的地方。 WwW COM从飞空艇上望去,穿过一望无际的稀树丛林和低矮灌木形成的沙丘,便能看到一道如被刀砍斧凿般留下的痕迹。 植被在这段纵深不足十公里的土地上骤然减少,由大量的灌木和草皮突兀地转为了沙漠常见的刺藤和胡杨,再深入十余公里后,便连这些植被也少了起来,仅有生命力最顽强的肉质灌木还能零星地见到,每每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慨叹,这片土地就像大自然划下的警戒线一般,隔断了繁茂的城市和荒芜的沙漠。 沙海便是金羽城西方的堑。 而今日,却有一架飞空艇越过了堑,降落在了沙海的边缘上。 艇的气梭只有二十余米长,狭的舱室内只能勉强乘坐一两个人,似乎是不擅远行的微型巡逻战舰,更或者是大型战舰的逃生子舰。飞艇来到这里时,气梭已经开裂了数个口子,内部填充的轻质气体嘶嘶地冒个不停,舰身也有了多处豁口,尤其是一侧的平衡螺旋桨已经被打坏了,断口上还散着缕缕浓烟。 这样的飞空艇当然不是“降落”在沙丘上的,它是打着旋从上一头栽落下来,整个气梭的前半段和半个船体都插进了沙堆之中。好在柔软的沙丘给了它一定的缓冲,并没有当场爆散成碎片,但艇身在剧烈的撞击后已然惨不忍睹,怕是已经当场报废了。 微风卷过细沙,拍打在战舰的侧舷铁甲上,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马上便被一声剧烈的咳嗽盖了过去。 一只浸着血的手艰难地扒住舱门,向外使劲一推。轴承碾过渗入的黄沙出咯吱的声响,舱门推开外面掩埋的沙土,打开了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缝。片刻间便有一只腿从里面伸出来,踉踉跄跄地向外跑去。 侥幸逃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沙漠头甲龙素材所制的猎装,这套衣甲虽然无甚长处,但却秉承了头甲龙的皮肤颜色,猎装是青绿色的,在沙漠中若是躲藏起来,就像是一颗难以风化的石头一般并不起眼。 但此刻这套衣甲也无法让他在沙漠中隐藏行迹了,因为在刚刚的撞击中,男人撞破了头,擦伤了后背,大片的皮肤和血肉裸露出来,形成了极远处便能感知到的血红色和血腥味。 男人恍若未觉,只是一个劲地想要远离飞空艇,他简单地辨认了一番方向,一边大口地呼吸着,一边朝着东方飞奔而去,在沙丘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没跑出几步,从坠毁的飞空艇内又钻出一个人,男人蓝衣蓝甲,背后的红色披风已经在坠机中变得破破烂烂的了。他的情况要好些,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脚步虚浮,嘴唇干,似也经历了一番苦战。 见到前方逃跑的男人,蓝衣男子赶忙追上去,他的鞋并不适合在沙漠上行走,每踏出一步便要扬起十足的沙尘,脚下更是打滑不已,走了两步,他便不得不停下来脱掉鞋,赤着足踩在滚烫的沙丘中。 前方背甲龙装束的男子见状,更加仓皇地跑了起来,逃亡者手脚并用,意图跑出这一片无遮无挡的沙地,然而举目四顾下,连棵仙人掌都没有,更别提遮掩之处了。 逃亡的男人毕竟受伤严重,体力不支之下,脚步越来越慢,只弄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和沙尘混合的泥浆。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趋近于无。追击的男人从背后的红色披风下抽出一柄修长的黑色太刀,猛跑两步,刀刃挥动,半遮掩式的头盔下瞳孔一缩,在逃亡男子的两个脚踝上各斩了一记。 骤一受击,逃亡男人惨嚎一声,跌倒在地上。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身后有如凶神恶煞般追击自己的同类,双手还不断地用力向后爬行着。 蓝甲人抬起赤足猛地一踢坐在地上的人的下巴,那人高高飞起,重重地落下,**的后背在滚烫的沙地上炙烤数秒,又惹得他怪异地叫了好几声。 “你不能……你不能杀我!”背甲龙铠甲的男子慌忙中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猎人荣耀,你不要猎人荣耀了吗?” 蓝衣男人度不减,朝着对方走过去,手上的太刀毫无感情地在身周挽了一个刀花。刀刃在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像是招魂的死光一般。 “你把我留在这就好了!这里是雷鸣沙海,没有食物、水和药品,我马上就会死掉!就算不死,我已经受伤了——”他将自己的头探到对方面前,展示着自己的伤口,“你看!我受伤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引来沙漠怪物,我没有武器,顷刻间就会被分尸而食,不是比你一刀宰了我要解气得多吗?” 尽管这片地域不适宜人类生存,但不代表沙海中就没有生物存在。事实上雷鸣沙海中活跃的怪物,危险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猎场,甚至还犹有过之。不言在沙海深处生活的角龙一族,和成群结队出现的沙海凶鲨——潜口龙,只在沙漠外围游荡的砂鱼在闻到血腥味后都会展现出不输给大型掠食种的凶性。 “我不是为了解气。”蓝甲男人开口道,“这是我的任务。” “我还有价值!”逃亡男人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地,“我还知道事情!你想问什么?关于那船矿石!关于我的上家!关于莫林那个老东西!我都能告诉你!” 听到莫林的名字,追击的男子罕见地停顿了一下,他已经扬起的刀又稍稍向下压了一压。这个动作被逃亡男人看在眼中,却像是保命符一样珍贵,他更加卖力地道:“莫林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一船失窃的矿石,有至少一半都到了他的手里!” “这和我没有关系。”短暂的失神后,男子重新举起了刀。 “你是个猎人!你不会想背负着侮辱猎人荣耀的罪名一辈子的!”面对着死亡的危险,逃亡男人涕泪四流,混着沙子在脸上抹成了一道道的痕迹。 “我会的,只要我还有想要守护的后辈。”话已至此,男人再不犹豫,手起刀落,一抹热血溅到他的半遮盖式的头盔之上。 这个动作做完,男人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般软软地跪在地上。他用太刀支撑着半个身体,另一只手摘下头盔,面朝着沙地开始干呕。 片刻间,他便呕出了早上的饭食,腥酸的汁水和秽物淋漓不净,从鼻孔中溢出来,沾湿了他打理得极其规整的两绺八字胡。呕无可呕之后,他便拍击着自己的胸脯,一下一下地剧烈咳嗽。 身侧,已然死透的男人脖颈处还在有节律地喷射着殷红之物。(未完待续。) 232章 意外重逢 西戍部,这个北方的猎人闻之噤若寒蝉,但在私下里却又不自觉地偷偷谈论的猎场。WwW COM 之所以它被称之为“部”,而非现今划分生态区的猎场,是因为这个防御地点的设立早在旧大6来客踏上新大6之前就已然有之。远古的大6原住民在此设立了一个部落聚居区,不是因为它有多么丰富的资源,恰恰相反,这里拥有人力所能至的全大6最恶劣的居住条件。 就算没有人力的破坏,沙漠也在以每日八平方公里的度侵蚀着东方肥沃的土地,冬季和春季尤甚。如果没有新大6的先贤们以身殉土,夜以继日地植树造林,与自然抗争,也许旧大6高贵的民族踏上这片土壤时,现的只是整个大6的沙海了。 而西戍的险恶却并不单在于它的沙漠。 沙海恶劣的环境下孕育了一批凶狠暴戾,择人而噬的强大怪物,其中尤以一种名为“潜口龙”的怪物更甚。潜口龙虽为鱼龙种,但却能够在沙漠中任意驰骋。怪物拥有鱼一样流线型的身体,可以在沙漠里任意沉浮。它的身长约有十几米,嘴巴却占据了整个身体的四分之一,强大的咬合力和锋利的牙齿让它连岩石都能咬碎吞下,更不要提血肉香嫩的人类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怪物是不折不扣的群居动物,每次被人类观测到时,一定至少是十只以上。大型的掠食种十只左右就能称之为兽潮了,潜口龙因此便被称为西戍部里“游走的兽潮”。 在这片猎场中常驻的猎人,大多都是因犯了事端或生活窘迫不得不投身来此。相比仇家的追杀和牢底坐穿,有些亡命之徒更愿意在与怪物的搏斗中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以求得一个死后清名和身后一家老的安全。西戍部驻守猎人人员成分复杂,加之在穷山恶水中养成了更加桀骜不驯、放荡恣睢的性格,让平常的猎人难以接近,因此少有人来与他们打交道。 但今日,西戍部的营房中却来了一个人。 营房外没有人把守,方圆上百公里都没有活人的聚居区,再加上巡逻和防守的队伍时刻处在人手不足的状态,根本分不出人来做把守营门的工作。蓝甲男子轻而易举地走进营地,在一排排沙屋中间的道上辨认着,试图找出哪个是营地主管的房间。 “有人吗?”老猎人喊道。 他再喊了几遍,却在一口几近干枯的水井旁见到了一个佝偻着的男子。男子头稀疏得厉害,牙齿也黄得糟,正懊恼着两次汲水的成果还没灌满半个水缸。听到了来客的脚步声,他敏锐地后退两步,一双浑浊而阴狠的眼神警惕地望着对方。 “你好,你是这里的话事人吗?”对方抬起双手快地解释着,“我的飞空艇在沙海中迫降了,能否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 “回去吧,猎人,这里不是给你落脚的地方。”驼背的男子用一口烟嗓道。 “我不会在这里叨扰太长时间的。”蓝甲猎人硬着头皮,“我已经给就近的猎人工会出了信号,救援的战舰不日便会赶来。” “你看见这些沙屋了吗?”驼背男子随手一指,“这些都是近半个月才新盖出来的。我们脚下是一族潜口龙的必经之路,过不得两日它们便会从这里经过,咬碎路上能吃的任何东西。就算你不怕死,我也懒得多收拾一滩骨血。” “我是个猎人。”客人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如果这里真的生了危险,我想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驼背男子上看下看,见对方的话语不似作伪,眼神才缓和下来:“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蓝甲男子伸过手去,“我叫哈德,三星猎人。” 驼背男子将手掌在脏兮兮的铠甲上蹭了蹭,“叫我老杰克吧,你可以留下来,不过能走多早就走多早,不是不欢迎你,这里的危险程度确实乎你能想象的极限。” 两只大手在空中一握,倏地分开,老杰克随手指了一间沙屋:“诺,你就暂时住在那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就去营地中间的仓库里拿。不过别抱什么希望,吃的只有干肉和酒,甲胄只有制式的,比不上你身上的这套家伙什,被褥倒是有不少,不嫌臭就行。” 老哈德一一应下,他经历了飞空艇坠毁,又徒步了数十公里来到这里,早已身心俱疲,巴不得马上躺到任何一个能睡觉的地方赶紧补充一下精力。就在他挪动着脚步准备进到划拨给自己的沙屋时,营地外一阵踢踏,似乎是有一队猎人巡逻归来了。 “老杰克!准备水和纱布!三只耳要不行了!”四个猎人鱼贯而入,却有一人是被抬着进入营地的。倒霉蛋腹部被刀刃状的利器豁开了一个口子,尤自痉挛着还没有失去意识。 “见鬼!你们就不能心些吗?”嘴上着,佝偻的猎人从衣架上扯下一把晾晒着的纱布,拎起水桶就朝着归来的队奔去,“鲨鱼潮还有三就要来了,我们任何一个战力都损失不起了!” “我们在巡逻时现了股的潜口龙队伍——只有三只幼崽,大概是离开了家长的庇护跑出来玩的。三只耳大哥想要看近些,没想到被这些畜生现了。”话的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对不起,我没能拦住他。” “白脸,这不是你的问题。”老杰克一边包扎,一边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三只耳的命是他自己的,想要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来,帮我按住这里!” 年轻人想要抬手,尝试了两次却没有抬起来。他朝自己的肩头望去,现那里不知何时也被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血肉模糊的甚是可怖。 “算了,大炮,你来!”老杰克见状摆摆手,扔给年轻人一条绷带,“你躲开,别碍事。” 青年人对老杰克的态度见怪不怪,他自顾自地接过绷带,熟练地从猎装的腰带上抽出针线,用舌头打了个结,咬咬牙,朝着肩头的伤口扎进去。 “杰克大叔——嘶——营地里来客人了?”尽管声音被疼痛惹得有些变形,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嗯,来了个城里人,就在那间屋子里,怎么了吗?”佝偻猎人一边粗犷地给伤者整饬着伤口,一边面无表情地。 年轻人没有回话。 他停下手上的针线,抬起头,望着一间新盖的沙屋门口。 门口的人也在望着他。 “哈德叔叔?” “你是……封漫云?”(未完待续。) 233章 沙海深处 没有人知道封漫云在这两个月间经历过什么。 WwW COM 很久很久之后,有人问起过关于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只是简单地答道:“战斗,只有战斗。”一如他寡言少语的性格一样。但当哈德第一次在西戍的营地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冒着汩汩的鲜血,半截线头还露在伤口的外面,少年虽然疼得满头大汗,但行事间的镇定自若已经有了合格猎人的雏形。甚至连哈德蓦地出现在他面前,都没有让少年的面色产生一丝的变化。 又困又乏昏昏欲睡的哈德一个激灵,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三两步跑到封漫云面前:“你缝得太松了,不要动,我来帮你。” 封漫云微微地一侧身,避开叔叔伸过来的手道:“我自己来,缝得松些,不用全好就可以拆线了。” 哈德哑然,手伸在半空中,讪讪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还是尴尬地收了回来:“这两个月,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少年给针线收了口,吐掉了嘴里的血沫和线头,这才正眼看着哈德,微微点了点头。他没有告诉叔叔的是,鲨鱼潮临近,每个人的战力都要保养好。像这样的伤口,落在平时便是连缝合都不需要,用纱布裹一裹就要重新回到战场上去,这才是两个月来他的日常生活。 “你的父亲一直在找你。”哈德压抑下激动的心情道。 “我知道,我写了封家书回去。”封漫云拔下背上的太刀,用笨拙的左手握着刀柄,右手细细地擦拭着。 “你只你当上了猎人,可没是在这里……”哈德到一半,便改口道,“我早该想到的,当时整个金羽城里,只有这个猎场还在招人。” “我只想当猎人。”封漫云的回答依然是他已经在嘴边烂了的那句话。 “跟我回去。”哈德不容置疑地,“这里太危险了,你若是想要当猎人,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安全些的猎场,循序渐进地训练……” “在哪里做猎人对我来都一样。”少年粗暴地打断老猎人的话。哈德算是少年的第一任老师,尽管只传授了他三式太刀的基本刀法,但却为他打开了猎人之路的大门。此刻对方甫一与他见面便要拉他回去,却让他有些不喜。 “你的父母……他们都很担心你。”见自己的影响力不足以让漫云改变心意,哈德便搬出了这一张牌。 少年沉默了半晌,却:“我知道自己叫他们担心了,不过若是不去尝试一下,我是决计不能甘心的。”他环视了一下周遭的营地,矮的沙屋、简易的棚子和漫遍野的金黄已经成为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能自己照顾自己,若叔叔您有办法联系到他们的话……就叫他们不必挂念。” 这怎么可能呢?哪有父母不会挂念自己的儿女,少年封漫云虽然能够在两个月内急地适应沙海的严酷生活,但对于亲情和人心却还是不知道如何处理。看着这个半大子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属于他年龄的苦涩,哈德的心中就像吃了一口袋黄沙一般沉重。 “你为什么要做猎人?”老猎人的语气软了下来。 “猎人的事,还需要问为何吗?”少年轻轻一笑,这笑容混着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复杂却显得有些惨然。 完这句话,还不等哈德开口,封漫云便两眼一虚,上身一软,倒在了石阶上。老猎人伸手抱过他,在鼻息上一探,却是累得脱了力,昏睡了过去。 ………… 两日后。 “你……”哈德已然将蓝色的甲胄整饬了干净,背上的红色披风被他铺在了草食龙的背上,“我……”他开口想什么,却心力翻涌,什么也不出来。 “我会照顾自己的。”封漫云的臂膀上还缠着绷带,少年的白衣早已在战斗中不知所踪,此刻穿着的便是配给的制式猎装。 两日间,猎人工会的先遣信鸽传回了消息,哈德的委托还要继续下去。老猎人不知道接受了什么样的任务,却是要深入到沙海之中捕猎某只特异的怪物。封漫云想问个究竟,以向导的身份协助叔叔完成委托,却被他以“这是一个单人任务”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不过哈德却是向部里索要了一头草食龙,老杰克嘿嘿一笑,西戍部从来没有饲养代步工具的习惯——想要深入沙海当然可以,满地的野生种怪物任你抓取。 于是老猎人瞠目结舌地见着漫云子带着伤病的胳膊,在自己面前,用太刀的刀鞘轻而易举地驯服了两头还未成年的6行龙幼崽,他不由得对这个少年的成长度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两人迎着正午的太阳,一离一送,却终究要有一别。 “这次我的委托可能要持续很久,不过你可以寄信给我在金羽城的住址。”老猎人安排着,“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你安排更好的去处。” 少年没有接上对方的话,却是另行道:“雷鸣沙海危险异常,仅仅是最外围都有潜口龙这样的怪物,深处更是有强大的角龙种……你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深入进去,真的没关系吗?” 老猎人哈哈一笑:“我起码也是有三十年经验的老猎人了,还用不着你子来担心我。放心吧,我有情报来源,哪些地方可能送命,我还是知道的。” 听出了哈德叔叔辞决的意味,封漫云面色也严肃起来,他张开嘴想要再些什么,却鬼使神差地用出了猎人之间分别的礼仪。少年以手抚胸,一字一顿地道:“为了猎人荣耀!” 哈德的目光罕见地闪躲了一下,却:“练好狩技,保重自己,我在金羽城等着你。” 完,老猎人猛地拽了一下还不甚听话的草食龙的背甲,怪物吃痛向前疾奔而去。封漫云在原地呆立了半晌,也默默地转头离开了。 回头路走了不到一里路,少年的眉毛就紧紧地蹙了起来。他忽地拉停身下的草食龙,翻身落地,在幼龙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两脚,怪物吃痛不已,撒开四足一溜烟跑远了。封漫云望着日头下已经隐没不见的哈德,犹豫了一番,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234章 委托不成 在剜下目标叛逃猎人的眼珠寄回给莫林后,哈德很快便收到了对他的最新指示。 WwWCOM雷鸣沙海深处有着对方私自设立的一个据点,老猎人下一个委托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或许是藏匿点,或许是聚集地,但更有可能的是对大型怪物的观测站。猎人工会不会允许工会以外的任何一个个人或组织,有着能够独自获得大型猎场中怪物生存情况的能力,上百年的经验表明,私自观察怪物的栖息情报的行为,几乎可以看成是大规模私自捕猎怪物行动的前兆。 哈德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对付的是什么样的组织,尽管在第一次看到“工会骑士队”的甄选文件时自己实在是被惊得不轻,但做过一个任务后他却现,自己在这个秘而不宣的团队里似乎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大量的情报都掌握在后方人员的手中,自己只是机械地接到指令:去哪里,如何去,如何归来。 以及去杀谁。 亲手给第一个人抹了脖子后,哈德在原地歇息了整整一日,才从剧烈的不适感和晕眩中缓解出来。在他心中,由猎人荣耀和猎神信条搭建成的两座高塔一日间便成断壁残垣,这让老猎人失魂落魄有如亡魂一般。 但在哈德心中,能够有为雪林村谋未来的机会,比之虚无缥缈的荣耀更值得他为之奋斗,是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尽心力去完成接下来的委托。 沙海深处的风沙并不大,四周的热量几近相同,产生不了一丝的微风。他就在这高温的无人区中行了一日,待到足下的草食龙四蹄打起了摆子,他将可怜的家伙放了生,又拔足走了大半日,终于在一块突兀出现的岩漠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几间连缀的简易石头屋子,搭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之上,屋顶平旷,正适合做望台所用。老猎人心中一喜,隐匿了身形,便向近处偷偷地移动。 封漫云在哈德的身后不远不近地吊了一日半。 起初少年只是担心叔叔的安危,在这个猎场中仅有两个月,他便见识到了不少经验丰富的猎人折戟于此。在这里生存下来更多的要靠点运气,实力和经验的用处有限得紧,见临走前哈德信誓旦旦的样子,自己未免有些过于担心。不过这几十个时的追踪间,封漫云见老猎人并不放出诱引怪物的手段,也对近在眼前的怪物行迹不闻不问,一心只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行动,这对于“深入沙漠寻找特异怪物”的委托来未免显得太过奇怪。尽管心系着部里即将到来的鲨鱼潮,但少年仍是决定要一路跟随叔叔,将他的行事看个究竟。 少年在沙漠之中学到的多是些上阵拼杀的正面手段,对于隐匿和追踪并不是非常擅长。但一来哈德没有想过在这茫茫沙漠之中还有人会刻意追踪自己,二来老猎人的心早已被自己的所为搅得乱七八糟,是以几十个时的行动和休息间都没有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尾巴。 在沙漠深处现这样一处藏身之所,即便是涉世未深的封漫云也觉得有些不对头了。起初他以为这是猎人工会设立在这的一处隐秘的补给点,但见哈德叔叔见到这处屋宇后不但没有显露出行迹,反而隐藏得更加谨慎了。少年暗暗生疑,躲在一片乱石后,从石缝中观察对面的情况。 “情况”比他预计中来得快的多。 在距离那些房屋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哈德拔出了背后的太刀。 距离房屋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老猎人开始奔跑。 “彭!”错落有致的房屋中,处于望台正下方,明显是正室的房间被粗暴地撞开,哈德一个闪身便窜了进去。房间中立即出了乒乒乓乓的响动,少年隐约中听见了不止一人的话语声。 变故陡生,封漫云顾不得再藏匿了,沙海之中的两个月让他的神经变得无比的粗大,少年丝毫没有顾忌到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拔出自己的爱刀,也向石屋中疾行而去。 ………… “代号‘狸猫’,男,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近六个月内开始活跃,以群居性珍稀怪物为狩猎目标。其人行事乖张暴戾,极度危险。”这是秘密委托书中对哈德此次目标的描述,在面貌、常用装备和捕猎手法之后还用红笔特意地标注着,“此子攻击手段诡谲异常,建议突入袭杀,毋令其反抗。” 所以哈德就是这么做的。 第二次向同伴举起屠刀,老猎人心中的不适却不那么强烈了。随委托书而来的还有关于他的大量罪证,包括恶意破坏猎场和肆意捕猎珍稀怪物,甚至还有盗取工会珍贵的怪物资料以资偷猎者的旁证。 “我们需要有人来代表‘猎人荣耀’。”莫林是这样的。骑士队所审判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同类,这样想着,自己的所做也并不那么令人不齿了。 屋中的敌人警惕性确实很强,对方的双刀在自己太刀临身的前一刹那就抽鞘而出,双刃交叉挡住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近处看这个代号“狸猫”的叛逃猎人,对方的面部被沙漠中常见的全覆盖式头罩所遮住,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有不忍之下产生了错觉,他觉得此人的动作身形似乎有某种熟悉之处。但战斗之间却不容得哈德呆了,他抽刀回身,轻灵的太刀横向砍出,刀芒隐隐覆盖了对方的面门胸腹各大要害。 屋内空间狭,“狸猫”躲闪不便,只能在双刀的抵挡下左支右拙,片刻间就被颀长的太刀逼到了墙角。他仰头避过哈德的一击横扫,面上的遮罩却在锋利的刀尖下哗啦啦地解了体,露出一张颇为白净的脸来。眼见着老猎人疾风般的刀刃又要劈砍下来,男人的瞳孔瞬间缩,双手也反射性地挡向脸前。 太刀在这张脸的上方停顿了几许,男人却没有等到结果他性命的一刀,取而代之的则是老猎人慌张的问话。 “尚猫?你怎么在这里?” 哈德赶忙收起刀势,摘下自己的头盔,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的面颊:“你……你不是应该已经……” “我已经死了。”见到昔日的老友,叫做尚猫的猎人却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回复到了冷静的状态,“怎么?你现在是工会的骑士了吧,想要再杀我一次吗?” 老猎人心中如浪潮般翻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这里的人分明是委托令上所的“狸猫”无疑。然而昔日早已死去的伙伴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却让老猎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连眨了几次眼睛,面前苍白的脸却没有生改变,除了胡茬比记忆中的多些之外,眼睛鼻子嘴巴都与死去的尚猫一般无两。 “哈德叔叔?你在……做什么?”封漫云冲进屋门,所见的却是一片狼藉的屋和两个刀兵相向的猎人,不由得惊出声来。 老猎人长叹一声,意外接二连三地跳出来,场面已经远远地出了自己的预期,无论接下来要怎么展,这委托怕是已经做不成了。(未完待续。) 235章 核心任务 熊不二瞪着牛铃般的眼睛,他的双眼已然血丝涌现,然而却一步不退,气势冲地站定在原地。Ww W COM 对面,一个身着土黄色猎装的少年也直直地盯着他。对方的虽然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但气势却是丝毫不弱,面露凶光,牙齿咬得咯咯响。 双方的同伴站在各自队友的身后,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场间较劲的二人,却没有一个开口些什么。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呜呜——”运输艇的警笛声响起,两短声代表着战舰遇到了大气乱流,将要进入一段时间的颠簸。甲板上的众人听到示警,纷纷抓住了身边的栏杆和任何可以固定的东西。土黄色猎装少年的同伴有人拉住他的手,试图将他拽到扶手边,却被他一把推开。 偌大的运输舰开始颠簸,甲板上一阵鸡飞狗跳,大箱子在剧烈的晃动下纷纷脱离了束缚,在地面上来回乱窜。 两个较劲的少年仍然没有动,他们脚下生根,死死地把住地面,眼睛却还是圆瞪着注视着对方。 箱柜翻倒之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见习生碰翻了装满素材玉的道具罐,轻盈的白色空心球呼啦啦地飞到了半空中,被飓风一吹,朝着两人的方向飞来。 土黄色猎装的少年眼看着几只球朝着自己的脸面飞来,却将眼睛睁得更大了,眼白大片大片地泛出来。熊不二不解其意,但听风声中似乎混杂着别的东西,一个不留神,被一颗素材玉砸到了后脑勺。 猝不及防之下,大熊本能地一惊,眼睛一眯,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碰到了一起。 “哈!我赢了!”对面土黄色猎装的少年握拳庆祝道,一边狠狠地眨了几下已经酸麻木的眼睛。 “愿赌服输,”少年的一个同伴嘿嘿一笑,食指轻轻地向前一勾,“拿来吧。” “这不公平!”封尘在一旁叫嚷道,“狩猎道具只打到大熊的头上了!” “在猎场上打猎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公平。”土黄色猎装的少年嘴角上翘,“难道迅龙偷袭过来了,你也要和它讲光明正大吗?” “的没错,我认输就是了。”大个子拍着胸脯道,“熊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输不起的,诺,拿去。” 大个子在胸甲中一摸,少顷便掏出一个棕色的缠着丝带的纸卷,“又不是什么秘密。” 熊不二扔过去的是溪谷训练营接到的委托书,正是两队人马方才订下的赌资。 在巨大的运输艇上行了一日有余,初出时的豪情万丈也变得不过尔尔了。几千米的高空中向下看去,只有遮蔽视线的云朵,偶尔视野清朗下,也只能看见千篇一律的山川。每个运输艇上都乘着近二百名猎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见习生。少年们心性跳脱,如何受得住这行旅之苦?因此不过几个时,他们便纷纷打破了训练营的隔阂,三三两两地玩闹到了一起。 这样一来,却是将戴着沙丘训练营徽章的封尘等人冷落了下来——周围的见习生们都因着不同的理由刻意地避免了和这些“强大的暴户”的接触,事实上“强大”和“暴户”这两个帽子便已经足够成为他人敬而远之的理由了。 但好在同样被冷落的还有另外一个训练营。 沙蝎队的少年们自上船之始便围在甲板的一角一动不动,用沙漠怪物的素材做成的狰狞猎装和血腥味逼人的狩猎武器,让其它同龄人纷纷敬而远之。这个队伍在入印祭榜单出炉后几乎得到了和溪谷训练营同样的关注度,他们获胜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拥有着恐怖的百分百胜率,有谣传他们个个从入营起祭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训练,是以实力才能急地飞涨。不过酷刑般的训练让他们的性情变得有些扭曲,不好与人交流。 聂洋才不管什么性格扭曲,溪谷猎场在低阶猎人中还被称作“恶魔的训练营”呢,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传言九成九都是假的,少年不顾其它同龄人的白眼,恍若未觉自顾自地上前搭讪起来。 甫一接触,正如众人所预料的,穿着土黄色猎装的见习生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少年而已。两方人马迅地熟络了起来,不时便赌起了“瞪眼游戏”。在轮番上阵赌光了一整袋花生米后,双方便将主意打到了对方的委托书上。 “‘协同护送’?看来你们运气不怎么样嘛。”赢了比赛的少年迫不及待地解开绸绳,大致扫了一眼委托书上的内容,“若是和高阶猎人一起的话,分数都被他们拿去了,你们可能连汤都喝不到。” “我们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贾晓叹了口气,颇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意味,“只要不是和四星的高阶猎人同处一个护送路线,我就已经满足了。” 比赛猎人之间的委托内容并不算是秘密,猎场很大,在任务初期之时几乎没有互相碰见的可能。就算是相互遇见了,与其着力破坏对手的任务,还不如做好自己的来得划算,要知道每一个队伍的对手都是剩余的几十队精英,没有人会做舍大取的愚蠢之事。 “挑战祭委托没有好坏之分。”一个明显是沙蝎队领头人的少年开口,男孩叫沙如墨,是整个队伍中年龄最大的,他眼睛很,显得有些阴鹫,不过人却意外地好相与,“护送任务的周期都比较短,就算在最初少拿些分数,也能尽快地接到后续任务,而且不会有什么危险,算是比较安逸吧。明海,拿我们的委托书来。” 大都是同伴,虽为赌局,沙蝎队也不好拿了对方的情报却不知反哺。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队长如墨也主动地公开了自己等人的委托。 赢了比赛的少年叫沙明海,身材不高大,却很机灵,使一门短粗的重弩,眼中的功夫了得,怪不得有底气和熊不二比斗不能眨眼的赌局。他从裤腿中一摸索,抽出一卷类似的纸张来:“我们是探索任务,只是要我们监控区域里怪物的踪迹,却没有明要我们寻找哪些特定的怪物,实在是可疑得紧。” “有什么推测吗?”洋一边悉读着对方的委托书,一边问身边的假子。 “‘拼图’太少了,而且不论怎么看都是些常规任务,很难拼凑出全貌……除非我们能把这条船上所有的委托书都凑集起来,”贾晓叼着糖棒,“不过这也不现实,我甚至怀疑工会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声,故意将任务互不相干的猎人凑在一条船上,目的就是不让我们在落地前弄清楚核心的委托是什么。” “隐瞒核心任务的情报也是比赛的一部分吗?”卢修歪着脑袋问。 “不,这是为了保护你们。”伴随着一个曼妙的女声,飞空艇的舱门吱呀一声打开。(未完待续。) 236章 残酷往事 “舰长!”从舱门内走出的女人叫洛柳眉,正是这艘飞空艇的舰长。 Ww WCOM她是四星的在职猎人,却按照猎人工会的惯例并没有参与到本次的狩猎竞赛之中。 工会里的上位猎人只有那么多,全部赶去参赛了,就没有人来组织赛事和领导后援工作了。在职猎人和散漫的自由猎人不同,即便是关乎自身荣誉的狩猎竞赛,也要以工会的命令为主。 “狩猎祭虽然名为竞赛,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型委托,”女人身材高挑,马尾高束,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英气,大概是经常主持飞空艇和大型任务的工作,“大型任务中需要的不是个人主义和英雄气概,而是所有的参与者能够各司其职,维持队伍齿轮的高效运转。” “一个螺丝钉,只有在舰板的接缝处才能挥他最大的作用,贸然窜进了飞空艇的动力炉里,只会引起战舰的爆炸,让整个舰艇毁于一旦。” 甲板上闲逛的正式猎人都神色如常,他们最少也是参加过两年余正式任务的老鸟了,舰长的一席话虽然是放声让所有人都听见,但却是刻意给这些第一次参与到大型任务中的见习生们听的。见习生们人数众多,实力和眼见都颇有不足,尽管聚集在飞空艇上的少年们已然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放在整个队伍中也仍是拖油瓶的存在。 “做好你们自己的工作,机会和分数自然会找到你们。”女人低头望着溪谷和沙蝎两队猎人,“贸然去探寻非你们能力所及的核心任务,不但不会取巧得胜,反而会引火烧身。” 见众见习猎人虽是被舰长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但眼神中却并没有丝毫放弃探寻的意味,洛柳眉似笑非笑着:“鬼们,每年都会有像你们这样不知高地厚的见习生,每每想要用各种方法想要拼凑出核心任务的全貌,你们猜怎么着?” “他们都没有成功?”聂洋将信将疑地问。 “不,有好几次,还真给几个走运的少年猜出来了,我记得有那么一年,有一个脑子尤其灵光的傻子,连核心任务的地图都不知如何给搞到了手里。” 封尘静静地听着,恐怕对方还有后文要讲。 “那傻子脱离了队伍,自己深入到猎场的核心区域,在其间找到了那一次的任务核心。”四星猎人换了个姿势站着,一双修长健硕的**变换着形状,“不过那一次,工会要对付的是一头居住在沙漠中的古龙种。” “古龙种?”贾晓一惊,“这种难度的任务,见习生也能参与?” “那一次任务的核心是探明古龙的生态,这当然是高阶猎人的工作,不过搜索猎场,引开怪物,为高阶猎人的深入扫清障碍,这些任务当然需要不同等级的猎人分工合作了。”舰长解释道,“这子沿着其它任务翼敝的路线一路向深处进,果真找到了正和古龙种对峙的核心猎人团队。” “然后就这么死了吧。”熊不二一摊手道,“我知道了,你们就是这样恐吓我们见习生的。” “不,他没死,”对方的笑意更浓了,不过笑容中却隐藏着一股怪异的意味,“那孩子反而成功地找到了机会,帮助了高阶猎人队一个大忙,甚至运用了自己的技能让整个高阶猎人的精英队都免于陨落在怪物的爪下。” “这样的功劳,拿个狩猎祭的功都不为过了吧?”封尘喃喃道。 “没错,他顺利地拿到了挑战祭的冠军,得到了全套的龙人族量身订做的装备。”洛柳眉,她口中称的虽然是名利双收的美妙场景,但女人的脸色却逐渐变得严肃甚至冷酷下来。 “都已经拿到第一名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周遭的一个见习生不解地,“我们若也积极地寻找核心任务的话,不也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得到他所得的一切吗?” 入印祭获胜的见习生们虽然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佼佼者中也有高低上下之分。以垫底成绩进入挑战祭的,心知用平常的完成委托获得分数的方式没有丝毫可能进入前十名的机会,若此时给他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够一跃而成为挑战祭的最强胜者,那无论这条路有多么难走,他都会愿意尝试一番。 “你们不好奇吗?若金羽城有这样一个运气好到爆炸的鬼,既赢得了挑战祭的胜利,又获得了数个高阶猎人的好感,那理当在今后的猎人之路上平步青云,此刻至少也该有名气才对。”洛柳眉身后的一个三星猎人按捺不住了,抢着道,“你们动脑子想想,在我们金羽城,有这样一号人物出现吗?” 溪谷众人除了封尘之外都低头皱眉,试图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一个经历相符的有名有姓的猎人来,但半晌却没有结果。 “不要插嘴!”舰长面带愠色地呵斥背后多嘴的随从,后又返身与众见习生,“你们当然找不到,因为挑战祭之后他便退役了——连一星猎人都不是,没有接过哪怕一个正式任务,便这么草草退役了。” 沙蝎训练营的队长沙如墨身上打了一颤,“他难道是受伤了?” “比那更糟糕,”洛柳眉趁热打铁,“那子中了古龙的毒素,毒素破坏了他身体的肌肉组织,当年的领队用飞空艇将他亲自送回了城内时,他的大半副身体已经被龙毒腐蚀得干瘪了。” “不止如此,你们也应当知道,目前已知的应对古龙毒素最有效的方法便只有药效猛烈的‘杀龙果’,那东西不但会中和古龙种的毒素,还会无差别地溶解健康的组织。本已是苟延残喘的少年,经过杀龙果的折腾以后,更是骨瘦如柴,人将不人。” “在修养了半年后,医师无奈地宣称,他身体肌肉比率不足常人的百分之三十,肌肉再生的功能也大大受损。终其一生,他都只能拥有比十五岁的儿童还要弱一半的力量了。” “一个走了大运,正是如日中的年轻猎人,只因为一次狩猎竞赛策略的失误,而毕生都与猎人之路无缘,他在挑战祭中赢得的全套装备,却更像是个笑话一般。”(未完待续。) 237章 挑战规则 听完全程的见习生们不禁瞠目结舌。WwW COM 对于一个醉心于猎人之路的少年来,最大的痛苦和遗憾并不是献身于狩猎之中——走上这条道路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某日身陨于委托之中的觉悟——而是重伤残疾,眼看着还有大把的后半生可以度过,但却唯独不能再做猎人。 想想罗平阳享着传猎人之誉,在断掉一条腿后尤自奋不已,就知道身处猎人世界的人们无一不被狩猎和战斗的快感所支配,宁求战死不愿苟生才是常态。对他们来,伤残是比死亡还要严重的惩罚。 “收拾一下吧,我们还有三十分钟就要降落了。”见甲板上的大多数见习生们都流露出了畏恐而顾忌的神色,女舰长心知自己的教目的已然达到了,她轻飘飘地放下这句话,扭身回到了船舱之中。 “你买她的账吗?”熊不二捅了捅刚刚赢过自己的沙蝎队少年。 “怎么可能?”矮的沙明海嘴巴抿起来,“若是被那女人三两句就吓怕了,我们沙蝎训练营的猎人便也不用在这挑战祭上混了。” “我也觉得船长的话有些危言耸听。”贾晓四顾了一番,“猎场之上,受伤残疾都是常有的事,就算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任务,谁也不能保证便一定不会受伤。” “富贵险中求,贾晓哥的话颇合我胃口。”沙明海嘿嘿一笑,“就让那些吓得缩卵子的人去做分配的任务吧,我们沙蝎要做就做一票大的。”他方才现自己的话有些逾矩了,挠挠头问,“是吧,队长?” “沙蝎六个人当然是抱着想赢的姿态来的,在比赛中若是能找到接近核心的机会,我们必定不会放过。”沙如墨淡定地,“不过这挑战祭的奖励有十个名额,只我们这一个队却吃不下,到时候若是在中途相遇,我们两队相互帮衬,互通有无才是正道。” “有道理。”见队友们都轻轻地点了点头,贾晓回应,“挑战祭上的选手那么多,多一队朋友就少两队敌人。” 两队人马一一握了握手,却是忽略了最终榜单上哪一队要拿到六个名额,哪一队只能拾人牙慧的问题。 ………… 庞大的飞空艇舰队在经历了两日枯燥的飞行后,终于缓缓地减下降了。运输机编队在百米的高空中调了一百八十度的头,降落到一片宽广的平原上。战舰中分出了数个在停机处周围警戒,剩下的在闪光弹和信号旗的指令下有序地四散开去,貌似是去侦查一番附近的状况了。 “厉害。”贾晓望着井然有序的飞艇队伍出神,近三十只大各异的战舰,上百名工作人员和随舰猎人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了一样,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规整和协调。 “不要感叹了,等到比赛结束后随你怎么瞻仰。”大熊一锤少年的后背,“飞艇降落的一刻比赛就已经开始了。抓紧时间找到任务目标,我可不想被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们压住一头。” 洋和封尘正一件件地将众人的装备分给本人,见大熊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高个少年便出言,“比赛有半个月那么长呢,急不在一时。这么早就想进入比赛状态,等到后半程的时候没了心力,兴许第一个吵着要回家的就是你了。” 挑战祭满打满算要进行半个月的时间,从第十五的凌晨到午夜便是收拢队伍回归城镇的时间。即便此次委托中,核心任务并没有完成,也不能让时间有一分一秒的延长;换句话,即便比赛队伍走运地十日就达成了核心目标,也要在这片猎场中留待满十五日,尽量地获取猎场情报,疏通好生态关系,做一些常规的任务来赚取分数。 “比赛初期能够接到的委托并没有多少油水,与其花费同样的补给和精力,还不如留到后面多拿些好处——这些事情稍稍研读一下规则手册就能清楚,你难道没有看手册吗?”贾晓问道。 “手册上写了那么多字,规则又那么复杂,谁有耐心看得完?”熊不二不以为意,“总之我只要知道,完成的委托越多,拿到的分数越高就好了。” “还真是大熊式的一根筋。”聂洋嗤笑,“这样的大型比赛,只靠肌肉肯定是不行的啦。” 挑战祭的比赛规则非常繁琐,或者几乎就是在照搬普通的工会大型委托规则。在大型的活动中,猎人工会自有一套计算功绩和报酬分配的方法,在比赛上只不过将金币银币换成了结算的分数。在几百年的展中,工会对猎人在任务中的付出方式有了一套量化的细致算法,大到“击杀任务怪物”,“独立寻找到委托所求资源”,到“为队友包扎伤口”,“在队友休息时巡逻放哨”都有自己相对合理的加权方式。越精准的算法,在计算上就越是繁琐冗长,让不善算计的熊不二很快便放弃了对规则的研读。 “这个不怪大熊,我被安菲教官扔在书堆里半个多月,看着那套计分方式也是头昏脑涨的。”封尘一撇嘴。 “分数什么的,自有工会成员来算,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另一个方面。”贾晓跟上前面排队下船的众人,挥手招呼队友道,“我们要接什么样的任务,到哪里能接到任务,这才是最重要的。” 每个正式猎人和见习生的每个队伍,在比赛初始之时都接到了一个适应本身等阶的随机任务。这个任务不但能够给予参赛者一笔初始的分数,还能引导选手们找到在猎场中散布的数十个临时营地中的一个。临时营地中将会架设委托看板,每隔大约十二个时就会有后援信鸽更新一批任务供参赛者接取。赛场的委托和工会的常规委托一样,在接取时也要缴纳一定的契约金,不过契约金是以竞赛分数的方式支付的,报酬也将以竞赛分数的方式放。 除此之外,随着挑战祭进程的加深,猎人工会将会适时以信鸽和飞空艇投放的形式布紧急任务和限时任务,完成这些任务必定会得到不菲的分数和结算评价,但失败后也要相应地付出大量分数作为代价。当然,能够被狩猎祭委员会评定为紧急任务的,本身就带有相当的危险性,一旦失败,付出的可就不只是分数那么简单了。 “不要再啦……”聂洋跟在贾晓的后面下了舷梯,“我们队伍里只有假子你能记住那么繁琐的比赛规则。这些事情你等到比赛中再慢慢给我们讲也不迟。如今最紧要的问题时,我得知道,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熊不二第三个下到了地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忍不住高声抱怨了一句。(未完待续。) 238章 七号车队 斯卡莱特王国和身处南方的卡笛弥姆王国之间隔着大片的原始地区。 WwW COM 金羽城南的低矮山丘隔断了温带的桦树林和亚热带的榕树林,更是在某些极端地区形成了山北桦树林立,山南榕树垂须的奇特自然景观。对于生活在北方的溪谷众人来,一提到南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遮蔽日的常绿阔叶林,和林间常年流水不断、阴暗静谧的气氛。 但眼前的景象却是颠覆了溪谷见习生们的全部常识。 简易的起降坪周围是一片宽广的开阔地,顺着平坦的地面向远处望去,甚至可以看见远山和际的虚影。这里并不像北方草原一样全无树木,但仅有的高大植物也稀稀落落的,丝毫起不到遮挡视野的作用。 “我都不知道……南方还有这样广阔的平原。”封尘感叹道。 “这才不是什么平原。”女孩申屠妙玲蹲下身,在碎石铺成的地面上碾了一把,“这里是大沼泽……猎人工会真有魄力,居然把我们送到了这里来。” 众人脚下的地面是松软的,轻轻一踩便有种想要下陷的感觉。这样的地面当然不能用来乘降飞空艇,于是先遣而来的工作人员将一船船的碎石和木板抛洒在地面上,平整了多日,才勉强做成了这样一个起降坪。 “沼泽?”卢修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水雾沉重,让他的呼吸都略微阻塞起来。在高空中吸了两日干冷的寒风,乍一落到水汽如此湿重的环境中,让几个少年都有些难以适应,“怪不得一点宽广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一种不出的阴森压抑的气息。” “不要在这里停留半个月了,我大概三就会受够了吧。”聂洋抱怨着,冬日的南方并不暖和,水汽氤氲之下反而将冷意透衣彻骨,他下船时就已经脱下上身的装束,里外反了过来裹在身上。兽皮的外铠上布着细软的毛,暖和之余湿气难以渗入,算做便宜之计,即便如此,他脸上的怨气也依然浓重。 “不要挑三拣四的了,猎人要有能够适应任何环境的能力。”贾晓正色道,“况且随队而来的大部分猎人都出自金羽城周边,远来南方作战的经验也都相对不足,这一点上大家都是一样的,走吧,领头人在组织集队了。” 按照委托书上的要求,见习生们要在落地后的一刻钟内和所护送的物资车队接触,以确定护送目标和行动路线。运输艇的货仓早已打开,一箱箱的补给和建筑材料被运送出来,装在巧的板车上。 “这……要我们自己来推车吗?”封尘眼睛一虚,“委托上可不是这么的啊。” “少见多怪,”聂洋一笑,猎户在书中见识到了那么多狩猎知识,却没有见过这种运输工具,“板车前面那两个竖梁可不是推车的扶手,那是固定车鞍用的。” “板车这么,怎么放得进草食龙?难道要用马崽拉车?”猎户一脸不解。 “拉车的不是马,是那些家伙。”贾晓抬手一指,只见从货仓内被人赶出了一群长相奇特的矮鸟龙种。怪物浑身覆盖着棕绿色的羽毛,身高只比成年人高出两个头,身体臃肿,翅膀细,脖子却又细又长,上面顶着个鸭头般的面孔,头上还长着一颗丸子样的肉瘤。 沼泽地的承压能力很低,大型的负重怪物本身就具有很大的重量,是以不便在此地工作,只有身材相对较的丸鸟凭借掌蹼可以自由地在其间穿行。 “这种怪物只在山区和路况极差的地区才被用来做代步工具,”贾晓如数家珍,显然是见过很多次了,“不过作为一个驮具来,丸鸟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怪物臃肿的身躯中装的全是脂肪,能够适应长时间高强度的奔行,丸鸟本身是杂食性的动物,不如草食龙和马一样对草料有着苛刻的要求,它最喜欢吃的食物甚至是大6上随处可见的甲虫和光虫,大部分的灌木叶和草叶也能入它的口,这便让行路之人在喂养上可以少花很多心思。 “丸鸟这么优秀,为什么只在山区和沼泽才用呢?”聂洋好奇地问。 “这个嘛,”贾晓的脸色一变,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丸鸟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有一点——它的胆子比较。” “诶?” “一旦受到惊吓,这种怪物就会做出……呃……难以预料的事情,实在是很难掌控。” 众人不解其意,憨态可掬的丸鸟正在一只只地套上鞍子,挂上板车,所有的怪物自始至终都显得服从而安静,有些与工作人员亲近的,还时不时地用头上软软的肉瘤蹭一蹭他们。少年们实在想象不出,这种怪物起疯来会是什么样子。 “七号车队!”熊不二一指远处的标旗,“那就是我们的委托目标了吧。” 板车一辆辆地被集结到各个标旗的下方,早有身挂二星三星徽章的猎人在旗下呼喊管理,他们是大型委托的中坚力量,大量的上层命令都要通过他们传达给一星菜鸟和见习生。 “绳子绑紧一些!不要惊到丸鸟!”见习生的目光下,一个大胡子的散中年人正挥着一柄巨锤指挥眼前的众人,“见鬼!不要绑到车轴上!你是派来捣乱的吗?” 大个子声如洪钟,站在一辆板车的车尾,驮着它的丸鸟不知是被男人身上的重型铠甲和巨锤压得不堪重负,还是被他粗大的嗓门震得有些不适,两只脚掌在地上拍打个不停,显得很烦躁。 “那个……我们是……”瞅准对方呼喊的间隙,封尘将队伍的委托书递了上去,大个子看也不看,粗暴地抢过去,“见习生去那边报道,有专门留给你们的马车!见鬼,还要花时间照顾你们这些鬼。” 刻意将三星猎人的抱怨声忽略了,贾晓耐着性子问:“那么,现在有给我们的任务吗?我们可以帮忙。” 大胡子正指挥着两个一星猎人将一个又大又重的箱子搬上板车,闻言终于正眼看了这队年少的见习生,“这里没有你们的活计,护送途中也是,你们就在那个板车上安静地待着,等到了委托目的地后就可以滚蛋了。” 领头人又想了想,“如果你们表现得好,在路上又好运地能遇见一两只落单的杂鱼怪物,我或许可以让你们出来耍一耍,不过除那以外,谁要是想站出来添乱的,我就把他扔在大沼泽里,到做到!”(未完待续。) 239章 放弃任务 “这不公平!”熊不二一锤胸口,大声叫道,“我们是接了护送任务的,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把我们晾在一边?” 大胡子目光有异地看着这个强出头的壮硕少年,他一把从自己的胸甲中掏出委托书来,将个粗大的手指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看清楚了,我的委托是‘指挥七号营地的建设工作’。WwWCOM从物资的护送,到营地选址、建设和防御,都是我一个人了算。我有没有资格?我当然有!” 选手们降落的这片广场是先遣队猎人搭建的,作为比赛的大本营和撤离点。除此之外,其余的临时营地和补给站都要依靠参赛选手自行搭建。 现代猎人对各种任务的行事方法早已建立起了一套科学的流程。接到任务后便单人或队深入蛮荒地区,脱离后援和补给蛮打蛮干的方式在百年以前就被摒弃了。不要近城地区常年设置的补给网络和支援队伍,就是深入荒野中进行任务,对情报站和补给站的设立都是任务前期的重中之重。 封尘给了贾晓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回忆了一番规则手册上的内容,低声道:“指挥建设工作是比赛前期非常高级的委托,这个大胡子确实有命令我们的权力。” “但我们也是参与竞赛的猎人,你不能就这么剥夺我们获得分数的权力!”聂洋也嚷道,“猎人之间不是要互相帮扶吗?你的猎人荣耀呢?” 少年们接到的委托,达成条件只是“保证车队安全到达目的地”,理论上讲,就算什么都不做,见习生也能得到一笔保底的竞赛分数。不过委托分数是根据少年们的表现来定的,在一路上的参与度越高,所拿到的分数就越高,若是一路上只能袖手旁观,收益就只有少得可怜了。竞赛初期的委托报酬虽然普遍不高,但也算是众人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不可谓不重要,是以连大熊也明白,要尽量争取提高自己的参与度。 大胡子将肩膀上扛着的重锤轰然砸到脚下,板车一阵晃动:“听着,鬼,我是个猎人。”他空出的手一指另一辆板车前忙活的青年,“看见那个笨手笨脚的菜鸟了吗?他连绳结都不会打,但他也是猎人。你们是什么?你们只是‘见习’猎人。” 领队将“见习”二字得很重:“见习的意思就是,你们离真正的猎人还有十万八千里,不管你们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本事,在这片猎场上,你们都是最弱的存在。” “鬼就给我乖乖地玩猎人游戏,不要参与到真刀实枪的竞赛中来。给你们一辆板车,让你们随队观光就已经是给猎人荣耀面子了。若是按我的意思,你们就应该直接留在这里,在附近抓抓虫子钓钓鱼,玩上半个月的猎人游戏。回到你们爹娘那去,有个可以炫耀的资本就够了。” “你……!”大熊在家中被传授的就是一往无前,正面相抗的枪法,如何能忍受对方连家带口的侮辱,他一抬脚就要跳上板车,和比自己高好几头的大胡子猎人理辩。 “好了!不二!”贾晓一使眼色,和洋封尘六只手拉住了冲动的大熊,“暂时先忍下,听从领队的安排吧,在这期间多观察环境,收集一些猎场的情报,给后续的任务铺铺路。”少年也面色不善地望了一眼板车上正趾高气扬的大胡子,“只要我们的任务还在身上,就要受到他的领导,不过就算没有,我们也不要轻易地招惹他。” “为什么?”熊不二问。 “因为他可能是我们在前半段比赛中,遇见的能够布‘私人任务’的等级最高的猎人了。” 私人任务是比赛中一种特殊的任务布形式,理论上讲,每个等阶的猎人都能向比他低级的猎人布无限制的个人任务。这种任务的内容、契约金和报酬均为二人口头商定,所使用的竞赛分数也只能从两人已有的点数中交换和扣除,可以算作一种变相的雇佣。个人任务的设置没有繁琐的规定,报酬全凭两人的心意,理论上讲若你能碰巧在四星猎人忽有腹疾之时递过一卷纸巾,那么他甚至有可能将自己名下半数的分数都拱手送上。 “高阶猎人竞赛分数的计量单位比我们可高了好几个数量级,他布的任务随随便便就能让我们领先对手一大截。”见同伴们都冷静下来了,贾晓继续安抚,“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是来赢得比赛的,可不是和某个脾气不好的高阶猎人怄气的。” “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就算他把浑身的竞赛分数都算给我,我也不想接他的私人任务!”熊不二气生生地。 “好了好了,待着就待着吧,”封尘劝道,在这里吵闹无法解决任何问题,“飞空艇上两日都过来了,还等不得这点工夫?” “这就对了,”已经在这一队见习生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大胡子也显得有些烦躁,“去那边找我的随从‘黑炭’去报到,不要在这里挡着装卸货物。还有你!”领队的目光越过众人指着少年们的身后,“你也一样,去那边的板车上待着,不要碍事!” 溪谷少年们一回头,却现自行上了另一条飞空艇的唐求不知何时也已经找到了这里。见他拿着委托书,估计接到的也是和封尘一队同样的任务。看来狩猎祭委员会中分配任务的工作人员并不清楚两个队之间的关节。 看到唐求欲言又止的样子,封尘试探着打了声招呼,“你也听到啦,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先跟着队伍一起到前进营地,等到临时营地的看板搭成了,再去接更高报酬的委托也不迟。” 富家少年半晌才对封尘的话有了些反应,他缓缓地偏过头来望着猎户,又在心中衡量了一下要不要与众人讲话,才开口道:“我过,就算比赛时我们的任务有重合,我也不会与你们一起行动。所以我不是来加入你们,而是来放弃任务的。” “放弃任务?”封尘一惊,“那你拿什么参加比赛啊?” “猎场那么大,总会有办法。”唐求冷着脸,“我宁愿个人行动,也不想和一群我并不信任的家伙在一起。” 沙丘猎场的少年,尤其是唐求,在见到众人的第一眼时就对他们带有一种难以言的敌意。这其间的因果见习生们到现在也没理得清。聂洋还是本着最大的善意出言提醒道:“你若真的想单独行动的话,也没有人能拦住你,不过任务可以不用放弃——多少也是一笔分数,拿到了总没坏处。” “不用了,我不想占别人便宜,尤其是你们的。”唐求前进两步,把委托书放到了板车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子,还真是倔性大……”封尘叹气道,他不由得想起了雪林村中的封漫云来,地主一心一意地想要做猎人,不知这个背头的双刀男所执拗的事情又是什么。 突然,周围的车队中自远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那里似乎生了一阵骚乱,已经装好的大箱子从板车上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众人看过去,却现那骚乱的中心正在向七号车队这边移动。 “鸟惊啦!”有猎人高声示警道,“快救物资!”(未完待续。) 240章 丸鸟之乱 混乱来的没有任何前兆。Ww W COM 野生的丸鸟可以因为任何理由受惊:雷雨,任何比自己更大的怪物接近,来自背后哪怕完全没有威力的攻击,甚至腐尸的臭味都能让它受到惊吓。驯养丸鸟的工作百分之八十都是放在“如何让它胆子更大些”,但这种性是写在它的血液中的,单凭后的教化很难扭转过来。 受惊的丸鸟不受控制地在起降坪四周乱跑,身上还拖着一辆装得半满的板车。它沿途撞翻一辆辆装满补给品和搭建营地的物资的板车,身后车上的箱子也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怪物咕咕地叫着,两只短的翅膀不断在身侧拍打,脚下夸张地外八着择路狂奔。 “拦住它!” “让它停下来!” 离得近的猎人们互相呼喊着,但拼尽全力的丸鸟度和力量都有质的提升,奔跑起来的声势和背甲龙没有什么区别。两个一星猎人擎着盾牌堵到怪物的必经之路上,竟是一边一个被丸鸟撞得飞了出去。 板车上的货物纷纷被打落到泥水四溅的地上,给追来的猎人设了不少的障碍。受到惊吓的怪物习惯向草丛和灌木深处逃跑,然而偌大的广场中并没有什么草丛,丸鸟慌乱间只能将熙熙攘攘的猎人们当做躲避的灌木,更是尽可能地朝着人多的地方钻去。 “放箭!放箭!不要让它进到鸟群里来!”站在一旁指挥的头领急的直跳脚。 “射不得啊!这里都是人!”早有一名弓箭手拉开了弓,但怪物在人群中忽来闪去,猎人急的满头大汗,却没法准确地瞄准,“先让它停下来!” 在先头的十几个车队上搬卸货物的都是一星和见习猎人,乍一遇到这种情况更是手忙脚乱。有些凶悍地呼喊着顶上失控的丸鸟,却在下一秒被重重地击飞,更多的看到这种声势只会悄悄地向后退走,给怪物让开了方便之门。 “糟糕!它冲进鸟群了!” 随着两个慌张的一星猎人一屁股坐倒在丸鸟的脚下,怪物终究还是冲进了刚从飞艇上排着队走下来的鸟群里。这下整个起降坪下便炸了锅,几十上百头丸鸟就像吃了兴奋剂一般,咕咕叫着立起了全身的棕灰色羽毛。 事情展得太快,没等到封尘队意识到生了什么,成群的丸鸟已经被自己的同类吓得魂不附体了。 少年们对望一眼,无视了大胡子刺耳的命令,抬脚便向混乱的中心地带跑去,五个见习生的力量虽然薄弱,但能帮到一点忙也是好的。 跟着声音赶到的猎户终于知道,贾晓所的“行为很难预测”是什么意思了。在封尘目力所及之处,每只怪物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恐惧:有的怪物蹲在地上,屎尿齐下,片刻间就污染了周身的一片土地;有的就在原地疯狂地转着圈,两只短的翅膀居然逼退了数个想来安抚的驯养员;封尘还看到一只丸鸟甚至“咯嗒”一声,下了一个乳白色的蛋,不过那蛋在混乱的场面下,顷刻间就被另一只鸟踩成了碎壳和浆液。 在鸟群中,更多的丸鸟却是在惊吓下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奔跑的怪物又引起了链式反应,让周围已经套上了板车的同类也蠢蠢欲动起来,场面眼看着就即将变得难以收拾了。 “重型带盾武器猎人!,在此地外六百步设置防线!务必阻拦大股丸鸟队伍冲出包围圈!”一个雄壮的声音响起来,“拜托大家了!” “车队周边的崽子们!优先救啃了泥的倒霉蛋!”一个尖细的声音嬉骂道,“管那些补给物资做什么?能买命吗?” “广场外围的猎人!控制住已经冲出防线的游窜丸鸟!击晕为主,必要时可以击杀!”女人的喊声不输给两个男人,封尘在混乱中朝着声音出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是那个姓洛的女舰长在号施令。 “是舰长!舰长们来主持工作了!”见到三个定海神针般的四星猎人,众选手的情绪一点点稳定下来。三种不同风格的指挥方式却同样地高效,各种命令从三张口中传出来,并没有一丝相互矛盾、前后不应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闲在场地上无事可做。场上的众人毕竟还是金羽城猎人中的精英,怪物们闹得再欢也只不过是区区丸鸟而已,动起来的猎人机器很快就集结成了有序的战阵,成建制地和失控的怪物对抗起来。 带盾的猎人一个紧挨一个将盾牌竖在身前,围着鸟群最密集的地方建构起了人肉围墙,用身体顶住了狂怪物的冲击,将还未被波及到的场地掩护在身后。弓手和弩手用常备的蜡丸和平头箭朝着四散的丸鸟点射而去,顷刻间便放倒了数十只惊慌失措的怪物。封尘和洋等人武器不适宜这种场面,便自地听从命令在场地间游走,寻找和照顾那些被丸鸟踩伤、被物资砸倒的人。 “快起来。”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地拉起一个被怪物撞翻了的一星猎人,年轻人脸上满是惊恐和自责,他正是刚刚把守丸鸟群最后一道防线,却跌倒在地被怪物冲进了身后的人。若他能多抵抗一阵,哪怕只有几秒钟,等到支援的人赶来了,场面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看了。 然而此刻什么都晚了,再如何自责,井然有序的装卸调度进程已经被打乱了,就算在三个舰长的指挥下能够快地平息,也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收拾完残局。 两个少年将一星猎人拉到一片用板车围起的临时工事中,这里还有同样丢盔弃甲的数名年轻猎人,多半都是见习生,还有少数的一星猎人,高阶猎人中留下了几个协助救援艾露的工作,正在给他们进行包扎和安抚。 “到这里就安全了,”聂洋放下对方的胳膊,“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混乱平息了再出去。” 惊吓过度的一星猎人恍惚中看到了两个少年的见习生徽章,联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不禁更加羞愧了。外面还有更多的伤者,两个少年不再关注对方的情绪,抬脚便向工事外走去。 封尘刚刚走出两步,脚下便停住不动了,他身周的板车尽皆颤抖了起来,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挣脱束缚,携裹着泥浆向众人奔来。(未完待续。) 241章 混乱升级 随着声势叮叮当当地滚来的是一大批建筑用的铁管。WwW COM运输艇里搭载的制式铁管最大的有腿粗,一人半高,最细的帐篷架也有手指粗细。这些建筑材料都被集中放在一个运输艇的货仓里,在混乱来临之前刚刚被打开,才堪堪搬出了不到三分之一。猎人们搭设了货梯,正一点点地将物资搬下来,却没成想狂的丸鸟猛然冲入了货仓,将存放材料的架子粗暴地弄塌了。大量的各种型号的铁管铁棍骨碌碌地从架子上落下来,将始作俑者丸鸟劈头盖脸地砸了个严实,瞬间便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但瘦弱的丸鸟却无法抵挡住钢铁洪流,在被砸得奄奄一息后,还是让铁柱从舱门处滚落下来,顺着斜坡越滚越快,不久就成了大势。 站在货仓门口准备进去活捉丸鸟的几个猎人始料未及,被破舱而出的建筑材料打了个结实,纷纷从临时搭建的卸货用坡道两侧摔下货仓。滚落的铁管们只一滞,接着以更快的度飞落。脱了疆的建筑材料旋转蹦跳着,在货仓门前形成了一片危险的禁区。更多的建筑材料源源不断地从舱门中流出来,将沿途躲闪不及的猎人砸晕砸伤。 三个舰长将货仓前的变故看在眼里,但他们三个在场地的另一端。远水难解近渴,命令一时无法传达到。 “向两边躲!”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来,正是七号车队的领队大胡子。七号车队距离出事的运输艇很近,男人早在见习生们前往帮忙之时就跟着赶来了。大胡子不愧是三星猎人,一只铁锤手起锤落,片刻间就打晕了十几只怒的丸鸟。但人力有时穷,他也无法照顾到整个猎场,丸鸟捅破舱门时他正拖着两个被踩晕的见习生逃跑,见状便舍了两个鬼,提着锤子向事之处赶去。 溪谷猎人之中只有熊不二距离奔腾的铁管们最近,此刻却是一咬牙,不及多想,独自一人硬顶上了铁棍滚动的方向上。 “你要干什么?想死吗?”大胡子一眯眼,忆起来他正是刚刚和自己理辩的见习生中的一个,口中却大声呵斥道,“滚到一边去!” 壮硕少年循着声音看去,现车队的领队正须皆张地怒视着自己,他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对方,决绝地转过头去,专心迎着对面的汹涌而来的钢铁洪流,好像要凭一己之力将它停住。 “危险!”远处的封尘等人紧赶慢赶,却是来不及了,第一根铁棍带着破风的嗡嗡声,已经抽击到了大熊的面前。 少年弓步顶身,弯腰曲肘,其貌不扬的猎装各个关节处咔嚓咔嚓地一阵响动,将辅助防御的卡扣全部卡死。他扔下手中的长枪,双手持着方盾,神色紧张地望着前方钢管的轨迹。 “彭!”第一次势大力沉的攻击砸上了他盾牌的正中。碗口粗的铁管撞击的力道让少年的手臂向下一沉,但他还是大喝一声,盾牌向上方一抽一推,钢铁和骨板嘶嘶地摩擦不停,却是被抽得向后飞转,顺着来路飞了回去。 “挡住了!”就算是聂洋,在见到大熊一击建功之后,面上也浮现出一丝喜色。飞退的铁棍在空中又撞掉了数个张牙舞爪的铁棒,这才咣当一声斜插在地上不动了。 一根铁棍在洪流中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随着大熊防住了第一击,更多的攻击也随之而来。少年将盾牌舞得虎虎生风,将一根根飞射而来的铁棍抽打回去,在周身开辟出了一道安全的区域。大熊的盾牌有如长眼一般,每每都能在乱舞的攻势中找到相对薄弱的环节,骨制盾牌并不是正面相抗,而是连消带打,让碰到盾身的铁管一个个滴溜溜旋转起来,消解了大部分的力量。少年像是大海中一片牢不可破的礁石,在众多的攻击中居然还能维持自己的姿势不散,气息不乱,似乎还有余力一样。 这副场景被在场的诸多低阶猎人惊为人,不少见习生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眼看着大熊在自己面前大逞凶威。 “快去帮忙啊!”贾晓放声怒喝,壮硕少年看似游刃有余,但对方并不是有血有肉的怪物,而是冰冷沉重的钢铁,有多少体力总归会消耗殆尽。大剑少年自己被丸鸟群困住无法回援,只能高叫一声提醒离得近的猎人。 周围凌乱的见习生和低阶猎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来到了熊不二的身边,掏出了自己的重型盾牌,为其分担压力。大胡子也适时来到他的面前,挡在熊不二的身前。他挥锤砸开两道巨大的铁梁,不知是关切,还是羞愤于对方居然先于自己抢了头功:“鬼滚去一边,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一句话撂下,他便就地捡起一根碗口粗的铁棍,双手各持一柄武器,哇呀地叫喊着逆着铁流向前推进。猎人手上的武器看似毫无章法地在身前乱劈乱砍,但却总能在间不容之际,撞到距离自己最近、对自己最危险的铁棒。这一手与熊不二持盾抵挡的技巧如出一辙,不过用的是铁棒和锤子,难度又增加了一个数量级,三星猎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以大胡子为箭头,一众赶来的各阶猎人终于遏制住了汹涌的钢铁洪流。在众人的合力下,钢铁肆虐的区域越来越,最终被大胡子身先士卒地攀上了货仓的门口,砰地一声掩上了门,又用铁棒死死地拴住。 “呼——要了老子命了。”大胡子甩手将重锤插进背后的武器插槽中,转身就欲下得货仓。尽管看上去一往无前,气势十足,但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猎人的双手承受了数十上百次可堪怪物正面冲锋的撞击,他的手臂难以遏制地颤抖,却被他双手一背,藏了起来。 “快下来!”熊不二喉结一动,瞳孔猛地缩,“还没有结束!” 大胡子猛一回头,见被铁棒销住的大门仍在兀自震动不已,好像有什么想要破门而出。他来不及思考,将刚刚背回背后的锤子又抄手拔下来,双手握住挡在身前。 “轰!”时迟那时快,就在大胡子刚刚做出防御动作之际,货仓的舱门轰然爆开。在崩散的木屑后,一个巨大的黑影冲出来,狠狠地撞在三星猎人高大的身躯之上。(未完待续。) 242章 力抗战车 “嘶——” 黑影光是露出货仓的部分就已经有一头领级怪物的身体大了,重量更是大到恐怖的程度。 Ww W COM大胡子虽然勉强用武器撑住了身体,没有被它一击碾倒,但是金属的猎装鞋底却在货仓门前划出刺耳的声响,整个人被推着向后疾退。 “那是什么东西?”卢修正微微放出自己的龙族气息,安抚着地面上乱窜的丸鸟。他将意识探入到黑影中去,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生物的气息,对方分明和仓库里其它的物资一样,只是寻常的钢铁死物。 “起重车!是起重车的刹车链被砸断了!”有猎人惊慌失措地去舰长处报道。 随着黑影向外扩张,那东西的情形也明白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冲出货仓的是一辆四轮行走的钢铁怪物,车身有两人高,车头上还有一条长长的钢铁吊臂,臂上挂着一个银亮的钢钩。方才就是这根吊臂将舱门冲撞开,才让整个车辆破门而出的。 “运输艇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有躲在一旁的猎人惊叫出来,“这不是工地建筑用的吗?” 冲在第一线的猎人没有时间出疑问,起重车虽然以畜力做动力来源,但它本身有极高的重量,一旦行动起来就很难停下。从货仓出来是一个人工搭设的陡峭斜坡,战车从斜坡上滚落,带上了然的加力。尽管有大胡子的尽力抵挡,但钢铁巨兽的度还是变得越来越快。 “帮忙!”三星猎人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句话从喉中喷涌而出。他的劲力泄了些,让起重车的度又增加了不少,大胡子双臂双腿肌肉鼓胀,但钢铁的重量更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抗下的,他本就在力竭的状态下没有回复,此刻的力量更是捉襟见肘。 周围的猎人见状纷纷攀到斜坡上,拽住机车的后轮和车尾,有眼疾手快的猎人更是将手中的武器塞进了它的轴承之间,但轻薄的武器难以承受上千斤的重量,“砰”地一声爆散成碎片,刀锋飞溅出来,划破了他的面颊和耳朵。 “我来!”大熊在大胡子身后歇息了半晌,回足了力气,却抛下了自己的武器,三两步来到三星猎人身边。他用一双肉掌死死地顶住车头,身上用作防御的卡扣也锁死到极限,与大胡子一起抵住车辆的行动,“给我停下啊!” 起重车为了吊起更大的东西,在底盘下加装了近千斤的石料做配重,再加上它本身的重量,却不是区区几个猎人能够顶住的。大熊胸部高高隆起,两只眼睛用力凸出,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着,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甫一下到平地上,战车的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少许。地面上都是先前散落的铁棍,光滑的铁棍半陷入松软的地面中,给车轮减少了不少摩擦。战车跳动着,将抓着车尾的猎人们一个个甩脱出去,眼见着便无人能抵挡它的威势了。 “它要冲进工事区了!快想想办法!” 先前被板车临时围成的区域内,安置了不少受伤和昏迷的猎人。他们有的还未脱离危险,不能马上撤离,起重车带着隆隆的声势推着两个死命抵住车头的猎人正向那个方向滑去。 危急时刻,封尘的思维却异常地冷静了下来,他环视了下四周,目光却落在地面上散落的铁棍上。少年抄起两根比较细的,腰身用力将它们插进地面中,松软的泥土轻而易举地被贯穿,让三分之一的铁材遁入了土下。站在一旁的洋也有样学样,把身边的铁棍杂乱地插进了土里,在机车的前方设置了一道简易的围栏。 “快撤开!”少年一边忙碌着,一边朝抵住车头的两人喊道,大胡子抽空回头望去,现自己已经快要贴近围栏了,连忙一个撤身向侧面翻滚开去,临走前还不忘将大熊一脚踹开。 “砰砰!”两声弩炮的出膛声几乎同时响起,起重机车的两个前轮轴承应声而断,轮胎打着旋向侧面飞去,车头失去支撑趴倒下来,高大的起重臂插进地面,让整个车向前翻倒。 “轰!”上千斤的车身在众人面前翻了个跟头,车顶棚戳在少年们设置的简易围栏上,将大部分的钢材都压成了九十度的弯角。失去了轮子的起重车经过铁杆一滞,就丧失了最后一点度,又冲出了两三米后,起重臂深深地插进了泥土中,便再也不动了。 “停……停下来了!” “好危险!” 钢铁巨兽停下的位置距离板车围成的工事不足五米,若再前进一点,里面几十个或受伤或昏迷的猎人便要遭到灭顶之灾。是以每一个近距离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机车翻身时封尘就在它的正下方,翻起的车头正从自己头顶上越过,尘埃落定后,少年只觉得自己双腿筛糠般抖个不停,更是想不起刚刚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地挡在起重车面前。 不过此时场上的主角却不是这一众见习生,危急关头若不是那突兀出现的两弩弹打掉了车的两个前轮,那么只凭猎人的血肉之躯和细细的几根钢管是绝无可能挡住起重车的碾压的。众人循着声音回望而去,却现一个矮瘦的光头正将自己的猎枪背回身后。 “舰长出手了!”有低阶猎人喜极而泣,“不愧是‘快手’游西山!” 方才那两枪几乎是同时打中了起重车,让两个车轮在同一时间脱落掉,目的就是不让车辆的方向偏转,最大程度地利用其封尘等人匆匆设置的简易栅栏。擅长射的轻弩若构造精巧,可以在短短的一两秒内射出四五子弹,加装了稳定枪管的配件后也能极为准确地命中轴承这样的目标,但在高运动中,还能瞬间射出两弹,并准确地打中两个轴承最脆弱之处的,也只有浸淫射弩炮多年,人称‘快手’的四星猎人能够做得到了。 “鬼,做的不错。”从泥浆中爬起来的大胡子向熊不二伸出一只手臂。 “怎么样?能让我们参与到护送任务了吗?”大熊还没有忘记刚刚这个三星猎人对自己的刁难。 “怎么可能?这个车队都是重要的物资,我是不会允许鬼来添乱的。”大胡子板起脸来。 熊不二闻言,已经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哼——” “不过,”壮汉一咧嘴,“若是有低阶的领级怪物,也不是不能让你们耍一耍——你们狩猎过毒狗龙王吗?” 终于从过度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封尘抬头望了望三辆运输艇的船头,他在其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视线。少年终于在一个船头的望台上找到了郭大师的身影,这个挑战祭的总指挥,堂堂的五星猎人,从骚乱开始时就叉着手站在那里,对眼前的场景无动于衷,似乎下方众多猎人的安危都与他毫不相干。(未完待续。) 243章 额外委托 这场骚乱将狩猎队伍的行进计划起码推迟了三个时。WwWCOM 尽管危机已经解除了,所有的伤者都已包扎治疗完毕,但广场上的混乱还是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物资需要重新装车,丸鸟也需要安抚,地上散落的铁管要一根根地收拢起来。 最紧要的是插在地上的起重机车,这台大家伙此刻就像行为艺术一般倒悬于地,非得上百个猎人才能将其正置过来。眼下猎场上人手不足,而这个战车的轮子已经打坏了,即使翻过了身也无法立即投入使用,舰长便命令索性不再管它,等后续的支援队伍来了再做打算。 不论再怎么注意,刀剑毕竟无眼,一场骚动下来,负责驮运的丸鸟竟然折损了近三分之一。虽然有部分只是暂时受伤和惊吓过度,但也起码有四分之一彻底丧失了运输能力。各领域负责带头的四星猎人相互协调拆顶,好容易凑成了二十五个车队,比之先前规划的三十七个少了太多。这便意味着,猎人队伍在这片沼泽中展开的第一时间,所得的情报和支援将会比预计的更少,后续的进展也要慢上许多。 溪谷少年们所在的七号车队也难以幸免,八头丸鸟折损了四个,领队又朝别的队伍拆借了一个,才勉强够装所有的物资。此刻少年们正愁眉苦脸地在大胡子的指挥下丢弃一些不必要的物资,将剩下的都转移到幸存的板车上。车队中的一星猎人人手并不够,再加上少年们的表现确实出众,三星猎人却像忘记了刚刚放下的狠话一般,指挥着见习生干这干那,不再将他们冷藏在一边。 “你们做的不错。”熊不二正搬着一个有自己半身高的巨大木箱,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头一看,却是那光头的矮舰长正龇着牙对自己笑。 “我认得你的师承……不,应该是家传,”四星神射手咧嘴道,“你是‘不动如峰’熊家的子。” 熊不二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前的沙丘训练营的徽章,却没有答话。 “快手”游西山见少年神色有难,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顾左右而言它道:“算了,不论你是哪家的师承,能够在挑战祭上出彩都是自己的本事。不过按照比赛的规矩,我和另外两个舰长出过了手,刚刚那番行动便不算是比赛内的委托了,没法按照你们的表现来折成竞赛点数。” 三个舰长不算是参赛人员,他们出手于情于理都不大合适。不过时情紧急,救人要紧,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狩猎祭委员会对于这等状况也有自己的规则,规程之下就是四星猎人都不能逾矩。 “这任务……还能在事后布?”贾晓却是在四星猎人的言语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没错,”游猎人点头,“猎场上情况多变,有些时候确实是来不及布任务,不过只要情况合理,事后补也是常有的事,狩猎祭委员会绝对会保证公平的。” 言语间六个少年全都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凑到了四星猎人身边,游西山将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不以身力先扛钢流,再扛机车的熊不二和助他停住起重车的封尘洋二人,就是队伍里其它的成员也都在刚刚的骚乱中临危不乱,帮了不少的忙。舰长特意往讷讷的卢修身上多看了一眼,高个少年此刻虽光华内敛,沉默不语,但在丸鸟潮中却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近身的怪物一个个完美地放倒了,事后检查之时却没在它们身上找到一点伤痕,饶是以老猎人的眼光,却也看不出这个少年使的是什么手段。 “不过……刚刚你们的行为也需要做些补偿……这样吧,我代狩猎祭委员会向你们额外布一个委托。”游西山歪过头,拍了拍自己的光头,“委托目标就是,在七号营地建成后,协助防守营地三日,报酬嘛,就暂时先定做三百点吧。” “那就谢谢游舰长了。”贾晓也不矫情,眼珠一转,抢先鞠了一躬。 营防任务和少年们在溪谷中训练时的防守任务不同,算是比较宽松的任务。溪谷时因为防守的人手只有他们五个,所以五个人都无法离开营地。但七号车队却有近三十人,理论上只要防守的期限内不离开营地太远,时限结束后营地旗帜依旧不倒,就可以算作委托成功。挑战祭的前期情报不足,众人的活动范围也仅限在营地附近,在这个前提下,四星猎人与其是布了任务,还不如是变相地拱手送了众人一笔竞赛分数。 老猎人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大本营中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他却是没法在这一群鬼面前浪费太多时间。 “我们?似乎是赚到了?”封尘有些不确定地问。 ………… “让一让,让一让!让舰长进来!”广场另一侧,有随从猎人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喊道。 被人群围住的是一个标志着“二十八”的车队,现今这个车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所有的丸鸟都已被抹了脖子,只剩下光溜溜的板车还立在地面上。年轻的一星猎人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屁股落在混着血水的泥浆中,却丝毫不觉。 “刚刚那一只……是谁负责的丸鸟?”女舰长分开人群,站到这一队猎人面前。 “就是他!” “就是这个子!” 听到洛柳眉有意责难,周围的猎人纷纷都指向地上瘫坐的猎人。这里就是刚刚那一阵骚乱的源地,失控的丸鸟就是从这个车队跑出去的。受到它的影响,周边的车队损失惨重,许多人的任务都付之一炬了。在舰长来之前,这里便早早地围着一大群猎人,对面色惨白的一星猎人声讨不已。 “是你的丸鸟?”舰长的声音不怒自威。 听见对方的责问,一星猎人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变坐为跪,颤声连了几句“对不起”,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是泣不成声了。 “哭有什么用?能赔得上我们的竞赛点数吗?” “老子要是没能在比赛上拿到好成绩,你就要负第一大责任!” “是我在问话,你们不要插嘴!”舰长怒目回头,周围的看客立刻噤声,四星猎人光是声威就不是普通的低阶年轻人能承受的,更何况混乱刚刚结束,舰长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事情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大家虽为对手,但总归在同一个队伍中,后果要所有人一起承担。”洛舰长轻柔地低声道,尽量地安抚着面前的年轻人。 “你可能是整个猎场上唯一知道骚乱是怎么起的人,”她捧起面容稚嫩的一星猎人的脸,“现在调整一下情绪,告诉我刚刚的丸鸟是如何惊到的。” 这个旖旎的动作年轻人脸色一红,他赶忙擦掉眼角的泪,哽咽着,“我不知道……我当时在给丸鸟喂食,它的情绪突然就激动起来,撞倒我之后便跑开了。” “是吃的草料不对劲吗?” “没有,就是普通的紫萁草,”起饲养的事务,年轻人的话语也变得流畅起来,“丸鸟在行动前喜欢吃些带有香气的草料,能让它们跑得更有劲些——况且,它连吃都没有吃,只是看了一眼,就狂了。” “是这些草料吗?”舰长蹲下身来,拨开一星猎人身边的麻袋,从里面掏出一把紫绿色的半干的草料,在手上细细碾着。 “这料子有什么问题吗?”随行的猎人问道。 “我不知道,”洛柳眉坦然地一摇头,“不过保险起见,我们带来的丸鸟以后都不要再喂这种草了。”(未完待续。) 244章 竞赛内幕 虽然车队行装收拾好的时候色已经渐入黄昏了,但是大胡子却依旧坚持要立即出。 Ww WCOM沼泽上的云层早已变得浑厚无比,拖到夜里将会是一场冷意森然的冬雨,车队既无法在无遮无挡的沼泽中宿营,也没有在大本营里先建临时营地的建筑材料,只能硬着头皮上路,以期和老爷争夺时间。 “喂,这是一颗草啊?居然有这么大!”聂洋走在队伍侧面,不时地辨认着路边的植物。 洋指着的“草”有一人多高,三五根草叶摇曳生姿,却是辨不清到底是哪种植物。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这样异常高大的草,鲜有枝干分明的树木,却将众人映衬得像是误入了巨人国的人一般。 “少见多怪,”头车上半眯着眼睛的大胡子转过头来,“大沼泽里长得最疯的就是蕨类植物和菌类,有一人高的蘑菇都是正常的事,你们还没有见过比金羽城的老杉树还高的石松吧?” 大本营广场上的植物预先已经被清理光了,加上色昏暗,少年们一时间没有觉自己不是被树木,而是被一丛丛的蕨草和巨型蘑菇包围着。此时近距离接触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奇景,让六个少年都啧啧称奇。 “钟大叔,看你熟门熟路的样子,有在南方出过任务吧?”贾晓高声问道。 “我们来过几次,不过都在外围,没有这么深入过。”答话的却是站在大叔肩膀上的奶白色艾露。 领队的名字叫钟鼎辉,是南卫城铁心猎团的中坚猎人,在骚乱之后见习生们便和他交换了名号,也算是三星猎人的一种认可。站在大叔肩膀上的艾露就是他的随从“黑炭”,兽人的名字和毛色甚是不搭,少年们摄于领队的声威,一路上却是不好笑。 驮物的丸鸟不足,见习生们只能将划拨给自己的板车装了货物,六个人徒步跟在车队的右翼。幸好经过了刚刚的骚乱,驾车的人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车,唯恐刚从惊吓中醒转过来的丸鸟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让溪谷见习生跟得还算轻松。 “这沼泽中,有什么门道吗?”贾晓旁敲侧击地问。 “看来你们的教官都没让你们做过功课,”大胡子似笑非笑地,“‘大沼泽’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这是怎么……”聂洋不明所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尘子这几日一直在看关于猎场资讯的书籍,你想一想有没有见过关于大沼泽的记载?” “是有的。”猎户点点头,面色有异地,“书里这是一处和雷鸣沙海相似的险地,把它描绘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我倒是觉得风景还不错。” 沼泽地本身就带着无穷的陷阱,被泥水浸透了的地面松软异常,常人走上去很容易就下陷到泥潭中。沉重的泥水有如魔障,在其间越是翻滚挣扎就陷得越深。在此之前,无数猎人先贤想要探索开此处,却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还没有见到沼泽的真容,就被无处不在的噬人陷阱夺去了生命,更不要提腐沼自然孕育出的毒瘴和千奇百怪的各种毒虫和毒蛇了。这低云怒,奇株林立的奇特景观,却有着到处都能要人性命的危险本质,不由得让人不提防。 “有这么恐怖?”聂洋抬起一只脚来,却迟迟不敢放下去了,他端详着自己脚下的一片空地,却无法判断它是坚实的土地还是噬人的土壤。 “怕什么?”贾晓却大方地向前行着,“钟大叔和这么多货车都敢走在前面,这一路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里还没有进到大沼泽的核心区域,只是地质相对坚实的外沼泽。”艾露黑炭解释,“我们今都不会进入凶险的核心区域,你们这些鬼大可放心。” “车队……在哪里扎营?”申屠妙玲自下船后就显得比平日更加沉默不语,此刻突然开腔却是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七号营地是一个前哨的观察站,我们要尽量走到核心区域的前沿才能挥更多的作用。”大胡子,“等这地面比现在再软些,车辙能下陷到二指深了,我们就扎营。” 女孩不再言语,却紧抿嘴唇,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洋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刚刚那个见习生了,胫骨被钢管生生砸断,比赛还没开始就要退赛了,还不知道对他的猎人生涯有多么大的影响。”女孩的眼神躲闪着。 “是啊,这就是猎人吧。”少年不觉有它,轻叹一声,“不知何时就会倒在狩猎的路上——还好我们全员都没有在刚才的骚乱中受伤,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你才是幸运,我可是凭实力的!”熊不二插嘴道,“话那三百点竞赛分数可有大半都是凭我的本事赚来的。” “那有什么可骄傲的,你那分数可都还是没有到手的。”洋反辱,“你有没有听到,在入印祭中盛传的那个神秘贵族队,一个队伍便保护了四个车队毫无伤,连所属的丸鸟都没有惊到。因为没有舰长插手,直接算作紧急委托,入账了二百余分。有能耐你也单打独斗地停下那辆起重车啊,你能做到的话,我现在就把我身上的分数拱手让给你。” “算了吧,”封尘嘿嘿一笑,“别洋身上现在一分都没有,就是有分数,见习生之间也不能随意交换,他只是在激你玩呢。” 熊不二神色一凛,知趣地:“那起重车少得有几千公斤重,摞上几十个我也难和它抗衡。那东西就不该出现在猎场里,猎人工会是要在大沼泽里动一场战争吗?” “不,我倒是听过一些事情。”驾驶头车的钟队长低声道,“这一次挑战祭的委托,似乎是要在这大沼泽里掘些什么东西,有人委托目标是一具稀有龙种的尸骸,所以才会用到那么大型的起重机械。” 谈起核心任务的风传,一众见习生和周边的一星猎人都竖起了耳朵。 “龙的尸体在大沼泽里两就腐烂了,挖出来也只是一具白骨了吧?”卢修咂咂嘴,少年的龙族特性显露出来后,有关龙类的传闻都特别能引起他的注意。 “你们从没接触过高阶的怪物素材吗?”大胡子心驰神往道,“巨型的上位龙种素材都极为稀有而珍贵,每一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哪怕仅仅是一副完整的骨架,对于整个猎人工会来都是无上的珍品。” “就为了一副骨架,要动用五百多个猎人,几十辆飞空艇,无数的物资和支援来搜索吗?”封尘心下有些腹诽,“这买卖做得不太值啊。”(未完待续。) 245章 屠龙之刃 猎神的教诲中,猎人只狩自己所必须之物,不得滥杀乱捕,也不得虚耗浪费。 WwWCOM强自从地间取用出自己需求的东西,所受的惩罚仅次于违反六大准则。 “你们不明白,每一个未知的怪物素材的掘,都能成为猎人工会的莫大财富。”大胡子口若悬河,“想想看,就工会的书士队,只要有只鳞片甲的素材,就能大体上推断出怪物的体型特征和生活习性,充实怪物图鉴,给更多的猎人出行带来保障。” “铸造师们拿到新品种的材料,更是有可能从中借鉴到新的锻造技术。你们家中的火炎袋长明灯,身上的猎装,支撑飞空艇的技术,就连这次竞赛的总指挥郭鹏大师,他用的不也是仿生物技术制作而成的铳枪吗?” 熊不二点点头,他虽然对郭鹏有些不喜,但铳枪的威力在他脑海中还是印象深刻。 “其实最重要的是……”艾露按捺不住,踩着钟大叔的头盔和胡子,站到高处,眼中浮现出狂热的神色,“一个新型怪物素材的现,就有可能在宗师级工匠的手中造就一柄传中的屠龙之刃。” “屠龙之刃?”卢修身上一阵恶寒。 黑炭的当然不是普通的龙,而是传中的古龙种。古龙个个都拥有灾级别的力量,普通的武器甚至没有办法靠近它们的皮肤,想要杀死它们就必须要威力特别巨大的武器。 “比如龙击枪?”聂洋对杀龙的技术有所耳闻。 “龙击枪属于大型器械,虽然威力巨大,但却很笨重,不适合用来应对所有的古龙种。”黑炭的肉足在领队的胡子里探了探,找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心满意足地解释道,“真正拥有屠龙之威的武器,并不是绑在击龙船或城墙上,任谁都能使用的劳什子,而是只有传猎人能够驾驭的顶级狩猎武器。这些武器每一把都有惊动地的威能,能让人类真正拥有和‘灾’对抗的手段。” “咕咚”,熊不二狠狠地吞咽了一番口水。 “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觉黑炭讲得太过入神,却没料想到这些讲出来对少年们有害无益,大胡子便不轻不重地收回话题,“那种武器放在你们面前,不要使用了,就是握住一秒都有可能直接迷失自己,老老实实提升自己的狩技比什么都强。” “噤声!”前方探路的猎人出了示警,“有情况!” 车队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每个猎人都将背后的武器取了下来。七号车队的成员配置不同其它,见习生只有封尘一队,大概是钟大叔自己的要求,才刻意减少了“拖油瓶”的数量。一星猎人倒是不多不少地配备了十五个,二星猎人四个分驾四辆马车,大胡子作为队长在头车上指挥。刚刚的预警是这一批在前探路的三个一星猎人回来的,见年轻的猎人并不非常紧张,貌似现的怪物对这个车队的人员配置来不算什么威胁。 “什么状况?”大胡子沉声问道。 “六只水生兽,没有其它怪物的迹象。” “能判断是族群还是独立的型家族吗?”猎场上即便是再低阶的怪物,猎人们都要对其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击杀六只型怪物对这一队装备精良的猎人来当然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过万一捅了大型怪物聚居区的马蜂窝,却肯定要麻烦好一阵子。 “不知道,但是其它队员已经将侦测范围扩散到两公里了,再等上十分钟也许就能传回消息。” 大胡子咂咂嘴:“我们可没有时间等这些事。” “要么绕路走?”后车的一名二星猎人试探着问。 “这里只有六只杂鱼,谁知道其它地方会有什么鬼?”钟大叔轻轻一摇头,“我们对这片猎场还没有完善的情报网,任何时候都要心行事。依我看我们就从这些怪物身边越过去,找人将它们赶走就是了。” “我们来吧!”封尘眼睛一亮,“你答应过若是有低阶的怪物,就允许我们参战的。” 领队望着六个少年的面庞,略一沉吟,便答应:“可以,想办法将它们驱逐,不要激怒怪物,不要恋战,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放弃目标逃回来,车队方向自有人接应。” 大胡子一连了好几个“不要”,却不是嫌弃少年们实力低微。短短的相处后,少年们现老猎人在刀子般的语言和不甚耐烦的态度之下,有着一颗爱护猎人后辈的心。若非如此,他便不会在大本营的骚动中正身挡在熊不二的面前,在两人遇险时更是一腿将少年踢出起重车的正面了。 “知道,无伤任务,和入印祭没什么两样嘛。”洋抽出自己镰刀似的单手剑,放在手里不住地挽着刀花,似乎已经急不可耐了。 ………… “我一直有这样的疑问……”贾晓猫着身子缓缓前行着,声音虚着对同伴,“我们这样单独出任务,怎么才能被委员会记录到,换算成分数呢?” 卢修眼睛向空中望去,“上有飞空艇在实时观察吧,否则我们若是空口白牙,回去声称在路上驱逐了一只古龙,难道他们还会直接让我们拿到第一不成?” “也不大对,”贾晓看着阴云密布的上,“我们走了一路,并没有看到什么飞空艇,就算有,它也不能时时刻刻地盯住每个人的行动吧?空中视野虽广,但毕竟看不清细节,更何况这大沼泽中不可能没有飞龙种栖息,几十个飞空艇悬在上面,早就引起战争了。” “我以为只要凭委托报告计算分数就行了,”申屠妙玲也弓着身子,少女的眼光流转,认真的表情在阴云下显得清晰可人,“猎人荣耀在上,应该不会有人虚报战绩吧。” “怎么可能?”洋提高了音量,“军法严明的军队中都有人虚报战功,更何况是猎人了……” “声些!”封尘纵身上去捂住他的嘴巴,“怪物就在附近,想让我们第一个委托就无功而返吗?” “我不是故意的……”洋讪讪地,“线报水兽在一个狭的泥潭周围活动,我们还没有看到……” “嘘!”申屠妙玲率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用弓头拨开草丛,一个被矮的蕨类包围的乌魆魆的泥潭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六只水兽都在,”封尘在入印祭的擂台上就是和这些蛇样的东西对战过,此刻再见觉得格外亲近,“要怎么办?”(未完待续。) 246章 龙孩逞威 “是你开口接的任务,我以为你会有什么办法。 WwWCOM”洋一舔嘴唇。 “不,他自己不就是‘办法’吗?”熊不二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封尘身上,看得猎户浑身麻,“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我们’要做什么,是你要做什么才对。”假子朝对面的怪物身上努着嘴。 “这可不行!”猎户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不干!” 少年在入印祭上虽然成功地“劝退”了两只暴怒的水生兽,不过经验却没涨一点,他的神秘手段反而在那之后的几次尝试中连连失败,最近的一次更是引出了一个几十只的狗龙家族。封尘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已经被打击出了些心理阴影,在安菲尼斯的建议下,少年已经决定将自己的这份能力雪藏起来,什么时候弄懂了它的原理,能够稳定地控制住交流的形式了,什么时候再拿出来造福队友。 “那我们就直接上去干吧,六只杂鱼而已,有什么好纠结的?”熊不二虽然才在钢铁巨兽的蹂躏下活动完筋骨,此刻却已然生龙活虎地期待下一场战斗了。 “你没有听见领队的话吗?”聂洋一耸肩,“要无伤才行啦。你上去干掉了的,招来了老的怎么办?” “要不,尘子想想,有什么陷阱机关能用在这里的?”贾晓试探着问。 “我从学到的都是抓怪物的陷阱,可不知道还有什么陷阱能把怪物吓跑。”猎户两手一摊。 “让我来吧。”卢修轻轻推开众人,来到草堆的最前面,大个子身高比洋还要高出半头,即使是蹲着,脑袋也露出草堆一块。他的黑色猎装上两个猩红色的宝石分外显眼,在刚刚隐蔽的时候不得已只能将它们用手捂住。 神秘的龙人一出声,五个少年就都不动了。卢修上一次在众人面前表露能力时还是用他的眼睛吓退了一个一星猎人,此刻他自告奋勇地揽下这个工作,众人都期待着他神奇能力的再现。 “退后一点,不要看我的眼睛。”大马舔了一下嘴唇,脱下了霸气的头盔。 六只水生兽正优哉游哉地在泥浆里翻滚嬉戏,怪物的个头比封尘在入印祭上遇到的还要一些,大概是并没有成年。大个子缓缓地从草堆后面露出头去,两只眼睛上悄然地浮现出一抹红晕。 毫无征兆地,一只水生兽抬起头来,警觉地望向了卢修的方向,两只黑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草堆中现出的人头。 “它现我们了!”聂洋从草缝间看到了怪物群的异样。 “不要吵!”卢修眼白中的红血丝逐渐蔓延到瞳孔之上,霎时间就盖过了瞳孔本来的颜色。在他的意识中,整个世界被浅浅地镀了一层红色,处在世界中心的水生兽却越变越,在他的视野中几如蚂蚁一般。而在怪物的眼中,卢修的一颗大脑袋却恍惚着扭曲变形,短瞬间就成了一个头生双角,凶神恶煞的上位飞龙种的脑袋,“我在吓唬它,当然会现我了。” 水生兽滴溜溜地打了一个寒颤,在水面上一阵乱扑乱滚,将它的同伴都唤了起来,六头兽一个激灵,十二只眼睛齐齐地朝卢修看来。 视野中的怪物从一个变成了六个,让卢修的压力陡然增大,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眼神却是坚定地望着对方没有移开。少年控制着自己的心念,按照莫林对他的教导,让六头兽在自己的视野中越变越。 率先感觉到问题的是熊不二,在他战斗直觉的映照下,身侧的卢修似乎已然从一个憨憨的大个子逐渐变为了让他也有些忌惮的龙类。先是无甚攻击力的狗龙,紧接着强大到了狗龙领的程度,再就是体态壮硕的6行龙种,终于停在了火龙的等级不动了。停在这个等级下,卢修的气息并不稳定,而是时隐时现的,不过仅仅泄出一丁点的气息,就已经足够让熊不二浑身的汗毛倒粟。 “尘子……这是交了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啊。”熊不二心中暗叹。 六只水生兽在注意到身侧不远传来的上位龙种威压后,还茫然地徘徊了一阵。它们虽然灵智不高,但好歹知道此处是自家长辈的地盘,这片沼泽中何时出现过这样无名无姓的高阶飞龙?怪物们逡巡着拿不定主意,脚下却是仗着自家老大就在附近,定立着不愿走。 卢修见状,将两个眼睛更是狠狠地瞪起来。感觉到高阶龙种的注意力从茫然地铺开,逐渐转移到了自己等怪物身上,水兽们登时炸起了浑身的鳞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在这里戏水如何招惹到那等庞然大物。冬日里飞龙虽然进食不多,但也不排除某个嘴馋了的掠食种想要靠他们打打牙祭,其中三只水生兽率先受不住了,迟钝的思考能力终究还是抵不住本能的冲动,三两步跑出泥潭的范围,身上带着还没甩干的泥浆就急匆匆地跑掉了。 另外的三只在卢修的威压下尤自瑟瑟抖着,看见同伴已经逃之夭夭了,也低吼一声,一溜烟跑开。 望见自己的能力生效,大马干涩地笑了一声,双膝一软,跪在了泥沼地里。少年胸膛起伏着,用脏兮兮的手使劲揉着眼睛。 “这能力……对眼睛有伤害吗?”贾晓关切地问。卢修虽然依靠着封尘的关系进到了队中,但他并不是被流放的猎人,没有必要为众人拼命到这种程度,看着大个子痛苦不已,少年有些过意不去。 “释放龙类的威压确实有些代价,那种气势在压制怪物的时候,同时也会影响到我。”卢修喘着粗气解释,“如果精神一个不集中,我就有可能会失去控制……嗯……总之场面会很难看。” “总之还是少用吧,越是强大的能力,带来的副作用就会越大。”封尘也有些担心地。 “那你的眼睛……”聂洋吞了口唾沫,对方眼白中的红色还没有褪去,眼泪哗哗地流淌着,看上去就像是宿醉未醒一般,甚是骇人。 “没事,刚刚睁得太用力了,被草籽迷了眼睛……”卢修摆摆手,仍旧使劲地揉着。 “……” “看来是无碍了,走吧,我们跟上去,怪物要离开车队的感知范围才行。”龙人站起来,“我得把它们赶远一些。” 申屠妙玲没有参与到男孩们的互相关心中去,弓箭手的眼睛看到了周遭草丛中似有声响涌动,她定睛去看,却只见到一个白色的矮身影受惊般一闪而逝。 女孩嘴唇微张,好像想到了什么。(未完待续。) 247章 锐意探索 几十号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黑下雨之前到达目的地。 Ww W COM担心牲畜再出问题,车手一路上都没让丸鸟的度快过猎人跑的度,再加上时不时的怪物骚扰,尽管一路上只是有惊无险,但待到大胡子选好扎营的地方,黑暗和绵雨已经同时降临到沼泽上了。 领队在一条细的河流滩头扎了营,这是不合规矩的。有些年头的猎人都知道,河边和未知的洞口都是猎场里极度危险的雷区。6行的怪物要喝水,不免就会察觉到猎场间的不之客,给车队徒增危险。不过在大沼泽中,尤其是落雨的沼泽里,想要找到一块避开地表水流的开阔地,比沙漠中找到一口水井都困难,再加上人困马乏,也只能暂且按下,加强警戒了事。 猎人们快地用配给的建材就地搭建了几个简易的凉棚,将人和丸鸟都挤了进去。怪物身上铺了一层厚重的油布,却还是冻得直打喷嚏,身上的羽毛颤个不停。雨水中难以找到干柴,大胡子便下令拆了一部分装盛补给的箱子,烧了生火,一边取暖一边做了些热粥。几十号人瑟缩在四面漏风的窄棚子里,总算捱过了这个难熬的晚上。 次日一早,封尘就被女孩箭矢的破空声给吵醒。申屠妙玲的生物钟稳定得可怕,即便昨夜听了大半宿的雨声,几乎没怎么休息,她还是不亮就转醒了。睡蒙了的猎户还以为是怪物来袭,条件反射地抓住了手边的单手剑,“腾”地站起身来四下比划,被同样刚刚醒来的聂洋笑痛了肚子。 “营地搭好了吗?”猎户脱下仍蔓着水汽的雨蓑,抖掉周身的水。营地里已有不少人在忙碌着了,吆喝声和建筑材料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还早着呢。”高个子丢给他一壶水,“洗把脸,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清早起来封尘才算见到大胡子选址之处的全貌,领队插旗之处是一片略高的空地,土壤比周围干燥些,也更加坚实,在填上了大的坑洞,铺上了一层碎石子后,已经勉强可以行步了。营地朝向来路的位置上树林绵密,但向深处望去却没什么遮挡,少年南向眺去,视野能够绵延两三公里远。在这个距离上,即便有大型怪物来袭,营地也能提前数分钟做好准备。猎户暗暗为钟大叔竖起拇指,在昨夜人心浮动,情报和视野均不足的情况下,老猎人还能照顾到如此多的条件,经验的差距并不是分能够抹平的。 “到这边来!”远处贾晓挥动着双手,“看板搭好了!” ………… 有任务看板的地方便有猎人工会,所有带着猎人徽章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不管是工会大厅中装裱得华丽而庄重的主看板,还是在这荒郊野地中用破木板和铆钉拼凑起的简陋木牌,里面寄宿的猎人之魂都是相同的。 当然了,若是有端庄优雅,年轻貌美的看板娘在一旁引导,那便更是极好的。 高大的木牌上稀稀落落地粘贴着几张皱巴巴的委托书,大部分的车队成员都围到了这边来,眼神火热地盯着领队猎人背后的粗制看板。领队猎人怀中抽出一枝信号弹,站到板车的车头上神色肃穆地拉响。浓烈的黄色光芒直冲云霄,在际划出一道醒目的色带。 这是和大本营约定的营地落成信号,远处盘旋的飞空艇少时便会确认这里的位置,派遣信鸽来更新看板中的任务,营地猎人的正式活动最迟午后便能开始。不过在此之前,这个营地还有不少前期工作要做。 “防御设施!防御设施不要和我抢!” “营房建设算我一个!” “探索队伍,我们三人!” “返程车队!返程车队!” 钟大叔刚一宣布开始受理委托,一星猎人们便一窝蜂地挤了上来,十几个猎人七嘴八舌地抢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常规任务。午后或许就会有第二批猎人入驻,营地建设的各个方面都急需人手。建设营地的各项工作都是通过委托的形式布的,这种形式的工程包揽既是比赛的一部分,也是三星猎人领导队伍的主要方式。 少年们对视了一眼,也紧挨在一星猎人的后面挤入了人群。 “你们有什么要做的吗?”一星猎人的工作都安排完了,大叔将目光转移到了溪谷猎人身上,“你们会做饭吧?猎人的胃很容易对付的,做些熟的就行,五十点分数,对你们来已经不低了。” “我们……”封尘准备开口,却被熊不二抢了先。 “我们想要接探索任务,去沼泽内部的。” “探索任务?”钟大叔狐疑地,“那可是正式猎人的任务,你们接不了。” 未知区域的探索任务可不像溪谷中的探索一样,车队行到外沼泽的最深处,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周围可能出现什么怪物,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全都一无所知。探索猎人不但要摸清楚附近的地形,危险的地势,还要弄清周围有哪些怪物在活跃。 荒野之中,车队有可能不心闯入了强大6行龙种的领地,在它们的眼皮底下扎了营,甚至已经被诡异的怪物盯上了,探索队的猎人要在这种条件下放单出去,承受的危险和所需的经验技能甚至连一星猎人或许都力有未逮。 “我们只是想出去看看……”贾晓解释,“起码用自己的眼睛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这就是那些一星的猎人队正在做的事情,大型委托中最重要的就是分工,不在你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就不要随意去做。”老猎人语重心长地劝阻。 “他们能做的,我们也能做!”熊不二不甘心地。 见少年们一个倔似一个,领队怪异地一笑:“那好吧,探索任务,契约金每人三百五十点,要接吗?” 这一问,让少年们都傻了眼,见习生们的初始委托,报酬金只有区区二百点,哪里能拿的出那么多钱来,大叔此举似是刁难,意却还在阻止他们的蛮干。 封尘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同伴,他虽然很感激钟大叔的关心,但竞赛中唯有更多的参与主线,争取任务,才能有获胜的机会,这是哈德叔叔临走前告诉他的。猎户眼珠一转:“这样吧,有没有拾柴火的委托?营地总需要做午饭吧?”(未完待续。) 248章 深入沼地 钟领队脸上一黑,拾柴火的任务还不是要四处探索,这些鬼们总归要变着法地跑出去闹腾,他压着声音:“刚下过雨,哪有什么柴火可拾?你们若想生火,拿建筑材料的余料生些便是。 Ww W COM” 封尘一计不成,再抿嘴想了想:“那打水呢?柴火不要,水总该要上些吧?” 站在老猎人肩头的黑炭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老大,他们不过是想出去逛逛一番罢了。不要柴火便要水,不要打水总要食物和伤药。不遂了他们的心意,这几个鬼早晚能找到外出的理由的。” “钟大叔,我们的实力您也见到过,即便不能在探索中有所收获,想要自保还是很简单的。”贾晓趁热打铁道。 “不如就放我们出去吧,”洋一吐舌头,“保证不会给营地惹麻烦。” 钟领队面有难色,但见对方众人目光灼灼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败下阵来,“算了,打水就打水,契约金每人十点,傍晚之前一定要回来……” 不等大叔完,少年们便齐刷刷地将手中的牒板举到了钟鼎辉的面前。牒板是临下飞空艇时舰长给选手的计分凭证。到昨夜安全到达驻扎区时,六人手中的盾形玉板的内部已经多出了二十粒游荡的黑豆。牒板是用饰品珠的手法炼制而成的,少年们曾端详了许久也未摸索出其中的门道,只知道板子里是空心的,里面每一个黑灰色的阴影便代表着十分,那阴影像蝌蚪浮在水中似的,不停晃荡,煞是神秘。 领队将一个大号的牒板在众人的记分牌上一抹,每人的牌子中便隐去了一个黑豆,钟大叔运笔如飞,将委托书付与众人,又不放心地嘱托了一句:“不要贸然接近任何大型的或是成群的怪物,我这边没有多余的正式猎人陪着你们,一切都只能靠你们自己。” “心沼泽里的毒瘴,补给品里有配给的解毒药,可以带上一些。”黑炭也嘱托。 “知道啦!”熊不二的心已然飞到了沼泽的深处。 ………… 六人围成了个半圆,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石块,石块半陷进泥浆之中,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熊不二抽出长枪,用枪尖在上面连点了数下,石子也没有下陷半分,见习生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了,可以走,是结实的。”贾晓第一个大胆地抬脚上去,他的体重是众人间除了申屠妙玲外最轻的,就算陷进泥沼里也有充足的时间给伙伴们营救。少年们显然不能让女孩做又脏又险的探路工作,假子只能自告奋勇地解了大剑给伙伴们充当先锋。 封尘十余米长的绳子终于派上了用场,绳子的一头拴在贾晓的身上,另一头则将其余的同伴用活扣缠了个遍。非战斗时能在沼泽中相互救援,战斗时也能轻易解开,不会相互掣肘。 甫一离开营地不出两公里,少年们便体味到了大沼泽的凶险。走在最后的卢修毫无征兆地双脚陷入了一团泥沼之中,待他呼救出第一声时泥水已经没过了膝盖。好在大个子虽然木讷,但临战时却异常地冷静,少年没有自行挣扎,在队友的合力拉拽下有惊无险的脱离了泥潭。经此一事,见习生们对这片沼泽的警惕大大地增强,也都理解了领队大叔的苦衷,不过是时已经离开营地极远了,在众人的视野中猎人工会的旗帜只剩下依稀可见的斑点,这时再返身回去,不得要被大叔和车队的众低阶猎人们取笑。 贾晓安然无恙地度过了泥浆地,紧张兮兮地望着后面的众人,大家按照体重多少的顺序一个个地度过,待到熊不二也一脚踏入泥浆却没有下陷后终于缓和了下来。大熊走在最后,捏碎了染色玉洒在地面上,作为后人的标志。探索安全的入沼路线是队任务的重中之重,即便是这个探索队伍只是半吊子,但基本的常识也还是有的。 “从这里开始就是草地区,”贾晓的额头现汗,“按照常理,长草的地方不会有暗沼,我们暂时安全了。” “别!”封尘挡住聂洋拉扯绳结的手,“不要解开,这里是未知区域,再心也不为过。” “再绑下去就变成蚂蚱啦……”高个少年抱怨道,“比起沼泽来,我现在更担心有怪物出没,出些什么变故,我们可能连解开绳子的时间都没有。” 此间生活的怪物比人类更加清楚大沼泽里哪些地方是禁区,哪些地方可以活动。沼泽中的草地区就像沙漠里的绿洲一般,历来都是生物最富集的地方,经洋一提醒,众人纷纷都解开了绳子,自地排起了战斗阵型,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所以,我们到底是来探索什么的呢?”卢修走在右后翼,一边清理着裤腿上的泥浆一边问。他在莫林的手上学的尽是些挥自己龙族赋的手段,对猎人的基本知识了解程度甚至不如苦读了大半个月书的封尘。 “任何事情,任何能够对后续队伍有帮助,或是对营地有威胁的东西。”申屠妙玲被围在中间,弓朝着四面的半空中虚虚地划过,几只敏感的鸟感觉到了女孩的杀意,扑棱棱地从枝头飞走。 “就像这些毒瘴,”猎户踢开一片水洼中半浸着的不知是什么兽的头盖骨,水面一动,立刻咕咚咕咚地翻涌出一阵气泡。 “唔……好臭!”洋捂着鼻子,“这是瘴气吗?” “书上,沼泽中的死尸和枯枝败叶在水中都能产生这种瘴气,吸进口中会让人头晕脑胀,”封尘将几瓶解毒药分给众人,“若是瘴气太浓的地方,遇见明火还会爆炸。” 清甜带着些苦涩的液体入口,贾晓觉得头脑果然清明了些,看来自己在沼泽中已经不知不觉地被瘴气影响到了。这气体会不会伤及性命尚且不论,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猎人的战斗意识和反应能力都会有所下降。生死相搏间,一丝一毫的迟疑都会危及性命,这瘴气像是温水煮青蛙一般,比之陷入立死的泥潭更善害人性命。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沼泽里的蚊子好像比刚刚多了些?”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大熊突然回头问。(未完待续。) 249章 虫潮突袭 自封尘一脚踢开水面上的头骨后,从水上就嗡涌出一股水蚊子在见习生眼前挥之不散。WwW COM大熊不胜其烦,将头盔甚至放了下来,遮住了整个面容,却还是被体型娇的蚊子从猎装的缝隙中钻了进去,狠狠地在关节处咬了几口。 “泥水多的地方总是要生些蚊蝇的吧。”话语间,贾晓身边也围上了不少蚊虫,少年的猎装可没有熊不二的那样严丝合缝,蚊子长驱直入,钻进了他的腰带扣中,他尴尬地跳跳,却怎么也没法把它掸出来。 “这都已经是冬了,南方的蚊子生命力有这么强吗?”越来越吵的嗡嗡声让洋不停地扇动着双手,却冷不防背侧空门打开,被其中一只贴在了脖颈上,“啪”地一声把住不动了。 “啊!”洋失声叫出来,昆虫的针刺入体,让少年的脑髓里都感觉到了一股痛意。他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拍下去,将蚊子拍扁成血浆,手上却触到了一片坚硬的壳状物。 “这不是普通的蚊子……像是一种……甲虫?”少年用手一捞,带下一片粘着绿色粘液和自己血液的甲壳。 “沼泽里的吸血异虫?”贾晓瞬间警惕了起来,“伤口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状?” “有些麻,但不妨事。”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就是咬得特别疼,果然是凶地,连蚊子都异常凶狠。” “让我看看。”封尘伸手接过高个少年手中的细甲壳,放在日光下仔细地甄辨,“这不是蚊子,它叫飞甲虫……这东西是群居的怪物,吸血也食腐,难缠得很。” 飞甲虫是南方猎场中特有的虫类怪物,虽然它的体型比最的狗龙还要上太多,但却被王立书士队认定成不折不扣的怪物。它们个体战斗力极弱,但却拥有恐怖的族群数量和繁殖能力,起疯来就连高阶6行龙也要忌惮三分。 “就这种东西……”熊不二反手一抓,捏死一只想要爬到自己背上的飞甲虫,“只有指甲大,就算是成群结队,能有多大的战力?” “你得知道,”封尘的眼中现出深深的忧虑,“你手上的那只……还没有成年。” “成年的飞甲虫会有多大?”聂洋眨巴着眼睛。 “这么大!”申屠妙玲敏捷地一个转身,手中的弓弦拨动,一枝利箭脱手而出,越过洋的头顶,在空中爆散出一股绿浆,却是射中了一个偷袭而来的甲虫。 虽然只是余光一瞥,但聂洋分明看到刚刚被射爆的异虫有拳头大。它们翅膀震动不出一丝声音,是以洋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近身。 “我们可能踩到它们的卵池了,这里还是先撤退为妙。”女孩谨慎地建议道。 飞甲虫生命力非常旺盛,一年四季均可产卵,卵株经过一场大雨,温度稍有回升就能长成幼虫,不出一日便能飞起来,具备吸血能力。 “这种虫子不似普通的蚊虫,把自己的子卵放养出去。而是会有专门的族群成员轮流看守,我担心这附近会有更多的成虫。” 话一出口,女孩便已心生警兆,心知自己的提醒已然晚了一步。 “快跑!”封尘的语言急促起来,他将手中的甲壳仓促地揣进猎装口袋里,拉住同伴便朝来路退去。 随着这一声断喝,周围的甲虫急剧地增多了起来,更多的飞行怪物从草堆后,枯枝下纷纷钻出来,迅集结成队,乌泱泱一片在空中盘旋。 “这……也太夸张了吧?” 目力所及,少年们附近的甲虫体型早已出了“蚊子”的范畴。在空中飞舞的怪物最的也有酒盅大,最大的甚至有人面大,几十只异虫平均都有拳头大,更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少年们身边是一片无遮无挡的草地,知道这些飞甲虫方才正躲在哪里。 “快走,被它们注意到我们就不妙了!”封尘再次催促道。 聂洋抚着脖子,刚刚被幼虫叮咬到的地方现在仍然兀自麻痹着,成虫大颚的毒性可想而知。如果有猎人不幸被麻痹了全身,仅是被这一窝吸血虫轮番吮噬便能顷刻间要了性命。当下少年不再犹豫,跟着队友避开虫群,择路而逃。 刚刚形成的虫群在原地盘旋了一番,终于还是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虫子在空中聚集成一团不规则的阴云,变换了几次形状,就带着骇人的声势朝着少年们笼罩过来。虫群的飞行不带任何声音,黑云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却显得更加可怖。 “它过来了!”卢修回过头去,看见自地组成尖锥状的虫团正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叫出声来。 “躲开!”申屠妙玲一声娇喝,她在疾跑中在胸前挎带上一抹,抽出一只灌满强击液的瓶子,咔嚓一声镶到了弓身上。女孩脚下连动,拧身回头,一枝泛着红光的箭矢从手上飞窜而出。 “嗖!”箭矢破空的瞬间,箭杆上的火焰便腾地一下燃了起来,高热的箭杆犹如利刀入肉一般在虫群中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部分飞甲虫躲闪不及,被火焰烧到了脆弱的翅膀,冒着烟掉到了地上,更多的却是向四周一避,闪过了女孩的攻击。虫群的度一滞,却在死去同伴的激励下以更快的度追了上来。 “用火!它们怕火!”聂洋见状高声喊道。 “我来!”贾晓奔行中抽下了背上的大剑,少年双脚一定,腰身扭转,手臂上的劲力骤然爆,迎着飞来的虫群将重剑横舞而出。大剑上彩鸟的打火石在剧烈的离心力下猛然碰撞在一起,火花在剑尖上一闪而逝,下一秒却轰然爆出了更强大的热浪。 “轰!”热浪在虫群的去路上爆开,核心处的十几只飞甲虫连骨带肉被瞬间蒸殆尽,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周边的也难以幸免,滋滋响着坠落在沼泽上。少年的眼中刚刚浮现出一抹喜色,余光却看见了虫群的后方。 这片草坡好像被鲁莽的见习生激活了一般,从沼泽四处将大量的飞甲虫喷吐了出来。在众人看得见的远处,更大的虫群正在成型。(未完待续。) 250章 夺路逃亡 “快离开那!它们越来越多了!”猎户用单手剑顶在面前,弓着身子前去拉贾晓的衣襟。 WwWCOM追逐少年们的虫群本只有几十只,但才过了两分钟,空中的阴云已经有先前两倍大了。阴云周围,还有新加入的虫子源源不断地赶过来,队伍每一秒都变得越来越庞大,“我们杀不光的!” 假子将大剑横在胸前,瞬间便听到了数声叮叮当当的响动,那是飞甲虫撞击剑身出的声音。经他如此一耽搁,虫群和少年们的距离更近了,已经有好几只贴上了见习生们的身体,从远处看,六个张皇失措的少年正被巨大的灰色烟雾缓缓吞噬。 “不能向营地跑!”封尘想起了什么,“再往前是一片泥沼区,我们的行动路线会被限制住,虫群上来了根本无法躲开。” “向东去!顺着草地区,找到能容人的河流我们就安全了!”熊不二也停下脚步用方盾抵挡着涌来的虫潮,声嘶力竭地喊道。 水是飞虫类的敌,就算某些异虫本就从水中出生,但它们薄弱的翅膀一旦打湿就失去了再次起飞的能力,这在大6上是三岁孩子就懂得的知识。熊不二一声令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少年们且战且退,一边和虫群纠缠着,一边寻着道路向东边行进。 飞甲虫群一旦和人接触,便如影随形地很难退走。申屠妙玲的弓弦连拨,数只带着火光的箭矢像网一样笼向紧随身后的黑雾,强势的攻击短暂地将虫群破开,却没过几秒钟就被新加入的虫子补充了空洞。 “心侧面,它们包抄过来了!”封尘抄手扔出两枚爆弹,和强击瓶的材料相同的炸弹瞬间引燃了一大片偷袭而来的飞甲虫,但少年们的左翼已经被围住了,不得不在熊不二的引路下再变换了一个方向。 “虫群……”聂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虫群好像变聪明了。” 衡量群居怪物智能的方式是不同的,集体本身就能带来更强大的智慧。上百只的狗龙会自地形成严密的战术分工,让陷入其中的猎人疲于奔命。眼下这些甲虫的个体智力虽然甚至不如最低阶的狗龙,但它们的数量却远远高过后者。不到一刻钟,虫群的追击方式就从单点突进变为灵活的多路并进,甚至已经分出数个股部队朝见习生们的两侧包抄而去了。一群体型略大,飞行度足够快的个体更是蓦地拔高,想要从众人的头顶越过去,堵住猎人的前路。 少年们几次变向,却甩不开如影随形的虫群。怪物们互相掩映着,整体的度比之个体还要快上少许。跑在最后的封尘和贾晓甚至不得不用上了短距离的战术闪避动作,来规避猛冲过来的大型飞甲虫。但这样做并不是长久之计,翻滚和闪身消耗的体力比奔跑还要多,不等怪物追上自己,少年们就会被这样难以喘息的高强度奔逃活活拖死。 “还没有见到河道吗?”贾晓焦急地问。沼泽中遍地是水,但大熊已经在前面闷头跑了数分钟,仍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容身之所。 “我不知道!可能是这些虫子在阻止我们跳河!”壮硕少年将方盾顶在身前,头盔紧紧地覆着面容,声音显得瓮声瓮气的。 “有这个可能!我们得跳出他们的包围圈!”贾晓快决断道,“大家准备,我们得从虫群中钻过去!” 封尘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猎装裹紧了些,六个人紧紧地抱成团,围成了一个以熊不二为前锋的紧凑队形。 “左边!”贾晓剑锋一指,左翼的虫群刚刚被众人甩脱,还没来得及重新补充上来,此刻只有几十只飞甲虫不远不近地吊着众人,虽然比之最初的虫群已经大了不少,但也是难得的薄弱环节了。 “冲过去!”熊不二口中喷吐出一股浊气,少年双眼一闭,盾牌前举,一往无前地带着身后的同伴突入进了虫群中。 甫一穿进黑雾之中,封尘只觉得迎面扑来无数只纷乱的甲虫。怪物扑打着翅膀,从少年的脸上身上掠过,飞甲虫坚硬的壳身在高的飞行之下,就如弩炮出膛的子弹一样,光是挨到少年的猎装,就如被乱拳打中一般。猎户只能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尽量减少被怪物沾身,他冷不防腋下一痛,却是被一只甲虫钻进了猎装关节处,在腋下狠狠地咬了一记。 “呃……啊!”人类对昆虫本能的厌恶让他反射性地扑打在痛点上,腋下一凉,那虫子被拍成了碎片,这一举动却让他脚下一趔趄,周身露出了更多的空门,让数只甲虫钻进了他铠甲的缝隙中。 “该死!”卢修的状况更加凄惨,飞甲虫身上并无半点龙类血脉,对龙人的位阶压制几乎是免疫的。不但如此,龙族的血液对它们似乎有着奇特的吸引力,让尝到了甜头的飞甲虫一拥而上,将大马里外裹了个遍。 闭着眼睛按照先前划定的路线没命狂奔,封尘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甲虫的攻势减少了,再睁眼时已经到了虫群的另一侧。 “尘子!帮我一把!”身后卢修呻吟了一声,干涩地道。猎户回头看,却现大个子冲出虫群后脚下一软,瞬间失跌倒,已然在泥地中滚了好几圈了,“被咬中了大腿……真是要命……” 不顾自己身上的酸麻,封尘赶紧将大个子拉起来,卢修的膝盖处绿浆爆散,袭击的飞甲虫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过换来的却是龙人左腿暂时失感,膝盖不能打弯,前进度再次下降。 洋见状,停下身来抓住了卢修的另一只手臂,他的脸上被虫颚狠狠地咬了几口,此刻连话也不清楚了,含糊地道:“快走……虫群也转弯了!” 两人抬着大马跟上了前队,眼前便见到了一条期盼已久的河,河道只有十余米宽,不似雨水临时汇聚而成的,熊不二在河边停下来,用枪尖试探了一下水深。长枪没入污浊的水中一米余,正适合六人隐藏躲避。 “不行!不要跳进去!”就在众人欣喜之时,申屠妙玲大声喝止同伴的动作,“这河水躲不得!”(未完待续。) 251章 绝地反击 “妙玲,这水是脏了些,不过眼下事急从权,保命要紧啊。 Ww WCOM”见女孩面露难色,贾晓劝道。 背后的虫群在现所围攻的众人已然逃出了圈子,便在一股无形的手的指挥下调转方向,左路变前锋追了过来。少年们突围的举动出乎虫群的意料,给他们带来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不过此刻众人都已被飞甲虫或多或少地咬到了身体,机动性大大下降,已然无法动另一次钻入虫群的冒险行为了,眼下的河流是他们唯一的逃脱办法,由不得女孩不同意。 “不是这样的。”申屠妙玲扫了一眼正在快接近的虫群,用极快的语,“这河水两头封堵,是潭死水,是然的沼池,我们若是跳进去,不出三五分钟便会被瘴水迷晕溺死。” “瘴水?”聂洋将单手剑在水面上划过,果然被破开的水面上咕咚咕咚地涌出些许气泡,气泡破裂散出一阵让人头晕脑胀的恶臭。少年环顾四周,却现水面上漂浮着各色的朽木和不知名怪物的枯骨,大约是腐烂生瘴,让池水中充满了毒气。 “那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向前跑吗?” “那也不行!”封尘放下头上的“千里眼”,观察着远处的地势,“再向前就没有绿色的土地了,全都是泥沼,再向前跑也还是被沼泽地吞噬的结果。” “那我们就被困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了吗?”听到如此结果,洋放下兀自颤抖不已的卢修,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不起……我为大家带的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从来战意昂扬的熊不二也沮丧了起来。虫群不似大型的怪物,大熊想要和其硬碰硬都找不到法门。 “大沼泽中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贾晓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能带着我们冲出虫群,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应付眼前的境况,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轻飘飘的两句话让同伴们的意志为之一振,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封尘的头上。 “有办法吗?”卢修腿上的麻痹感继续蔓延开,此刻整条腿几乎失去了感觉。 猎户推上千里眼的镜片,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既然不能逃,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和它们打了。” “对面可有上千只虫子啊!”聂洋指着越来越近的虫群。 “没错,所以我得给它们来一下大的。”封尘嘴角微微上扬,“妙玲,我记得书上过,大型的飞甲虫群都会有一只虫王,待会虫群接近了,你能把它打下来吗?” “那没有用的,”女孩摇头,“虫王个头很大,很容易瞄准,刚刚逃过来的一路上我有好几次机会都可以打掉它。不过像这样庞大的虫群,即便我干掉了一只领,只需要几秒钟,它就会自行产生第二只虫王,根本不够我们拉开距离。” “这样就够了。”封尘笃定地。 “那我们要怎么做?”聂洋问。 “我们趟过河去。” ………… 虫群是没有情感的,它不会产生诸如“怀疑”或是“胜券在握”之类的感觉,即使飞甲虫的数量叠加到了几千上万的恐怖数字,它本质上还只是一个个智能低下的昆虫集体协作的结果。 因此当虫群调整好身姿,冲到溪谷猎人面前时,它们不会对少年们“为何转逃为守”产生疑问,也不会对食物即将到手而狂喜,它们只是静静地从螺旋的锋锥状,逐渐展开成幔状,朝少年们包裹而来。 当六名少年映入眼帘时,虫群现它们已经渡过了面前的窄河流,正朝自己的方向举着盾牌和所有能做为抵挡的事物。六人缩成一团,只有六个脑袋还露在外面探查情况。卢修是被同伴们驮着过河的,少年腿脚不便,被安置在地上,围在各种重型武器之间,自己也将大剑竖在胸前抵挡。 这是少年们第一次见卢修将身后那把漆黑的大剑摘下来,大个子的大剑不似贾晓的红绿张扬,而是银灰色的,对于重剑来略显细长。剑锋上部有大得夸张的凹槽,像是极近距离肉搏所用。这把大剑像卢修的猎装一样,同样看不出材质,不过见那浑然一体的质感,恐怕莫林也是花了不少材料和手工的费用。 不过此刻众人却是无暇打量少年的武器,怪物已经飞过来了——前方的虫团轻烟般散成一片,到达河边的时候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水面上方低掠而过。 “它们来了!”封尘瞳孔一缩,“能找到虫王吗?” “就是那个!体型有平均的五倍大,应该错不了了。”申屠妙玲弓箭上引,指着极远处一只似有磨盘大的巨型飞甲虫,就要出手射下。 “先等等,它们离得还太远。”封尘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别等了,怪物先头部队已经渡过河了!”聂洋有些焦躁地。 封尘看着远处还在兀自冒着气泡的河水,手上捏了把汗,道:“稍安勿躁,这个距离没法做到足够让他们退走的杀伤。” “射吧!”最前排半蹲着防御的熊不二也高吼一声,“虫群无孔不入,几只盾牌撑不了多久的!” “再等等!”眼见怪物的先头部队已经带着悄无声息的威压冲到了少年们近身十米的距离。再一眨眼,一声爆响从大熊的盾牌上传出,那是第一只悍不畏死的飞甲虫终于接触到了众人的面前。 以此为前兆,更多的甲虫缩下翅膀,将身体化为弩弹,对见习生们飞射过来,拳头大的甲虫即便只靠身体的力量,也能造成成年人重拳挥击的效果,更何况虫势绵绵不绝,瞬间就让重型武器组成的防线岌岌可危。 “还在等什么?”聂洋拿着盾牌苦苦支撑。 “放箭!”封尘高声叫道。 “嗖!”蓄势已久的一枚箭矢破空而出,女孩弓弦连拨,三枝箭矢尾相衔在空中排成一条直线,硬生生地扎入虫群。 最前方的虫子悍不畏死地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后方同伴做挡箭牌,一只飞虫对锋锐的箭矢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架不住弓箭所指的路径上有无数只飞虫存在。少时,第一根箭矢的去势已尽,带着微弱的银光坠落在地,后方的箭矢便接过了冲锋的位置,在虫群组成的灰色雾气中开出一道亮白色的空隙。 “中啊!”最后一枝箭射出去,申屠妙玲也情不自禁地娇喝了一声。 随着女孩的呼喊,整个虫群井然有序的布阵出现了一丝的混乱,就像微风吹过的蜡烛似的轻轻摇曳了一下。(未完待续。) 252章 神秘手段 飞甲虫群中的领和一般怪物的族群领的职能并不相同,狗龙领可以通过叫声向族内成员布数百种复杂的命令,而飞甲虫之间的交流手段只有能够传递简单信息的信息素,和交流方式笨拙的舞蹈。Ww W COM更何况虫王只有个头较普通成虫大一些,智力上与他们没什么区别。 所以,王立书士队经过周密的考量,提出飞甲虫中领在群落中担当的是“灯塔”和“旗帜”的功能。 虫王较大的体型在群落中非常显眼,它身体沉重,飞行稳定不易偏离,是整个飞甲虫族群良好的信标。其余的怪物以它为参照物,能快地找到虫群的中心,不至于飞偏航线,脱离组织。这是一个不重要但很关键的角色,理应被少数精锐的飞甲虫成虫所保护。 但再好的保护在申屠妙玲的三连射面前也只有被破开的命运,连缀的三枝银亮的箭矢在空中贯出一道白线,准确地命中了躲在虫群深处的飞甲虫王。 虫王的上半个身子被最后一根箭矢轻而易举地贯穿,无声无息地坠落到河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冲破了几个刚刚冒起来的气泡。周围的虫子跟着向下一坠,才后知后觉地现自己的王已经陨落了,整个虫群霎时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成了!”聂洋面带喜色,他的嘴巴依旧麻痹着,吐字含糊不清。 “还没有……”贾晓的脸色依然凝重。在失去“信标”的一瞬间,虫群已经放下了对少年们的攻势,转而以一种奇特的韵律互相盘旋着。在虫群中几只体型明显较大的怪物被飞甲虫的律动传递到了一处,刚一接触,飞虫们就迫不及待地互相撞击撕咬了起来。 “它们在选新的虫王了,要做什么就尽快!”申屠妙玲望向猎户,身体急地躲到同伴们的防御后面,就在刚刚的攻击当中,女孩的胳膊和脖颈也被好几只怪物咬中了,手上的弓掉下来,看来是没法再动另一次攻击了。 “躲好了!”封尘高叫一声,双手从猎装的背囊中一探,掏出还剩下的全部四颗爆弹,“冲击波会很强!” 话音刚落,少年便将手中的爆弹远远地掷了出去,猩红色的大号道具球打着旋飞到虫群的四个角落中,在空中轰然爆开,炸出一片耀目的亮光和绿色的汁水。数十只没头苍蝇般的怪物猝不及防,被炸成了大不等的碎片,虫群中出现了四个大型的空洞,转瞬之间就被更多的飞甲虫弥补上了。 “这就……完了?”聂洋略显尴尬地挠挠头,爆弹的威力虽然强,但和虫群庞大的数量却相形见绌,少年刚刚炸死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丝毫不能撼动虫群的攻势。 “没有奏效?”封尘的额头冷汗骤现,自己和同伴们的战力已经消减了太多,防守反击本就是火中取栗的行为,冒险一搏若不能见效,自己可就成了害死队友的罪人了。 眼看对面虫群内战的核心处,局势已经明朗了起来,一头体型最大的飞甲虫连续咬掉数只同伴的翅膀,隐隐确立了不败之地。担心虫群重新组织起攻势,贾晓赶忙道,“我们还是快……” “跑”字还未出口,虫群的正中就闪起了一丝火星,那点点火星瞬间扩大,在众人的视线中瞬间化为了飞龙种吐息般的强大焰流。焰流蓄势似的猛一收缩,在空气中轰然炸响。 “嗡——” 突如其来的强大爆炸让少年们的耳膜为之一震,只能听到高亢的音爆声。火浪转瞬之间便席卷了整个河面上空,让方才被虫雾笼罩的地界全部变成了一片焦红的海洋。喷涌的焰流将少年们视界之内的绝大部分飞甲虫都卷入了进去,更还去势未尽似的向远处蔓延。 空爆产生的气浪第一时间就击中了溪谷的少年们,在几乎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熊不二的方盾第一个正面迎接了爆炸的推力,大熊的盾牌只在爆炸面前支撑了瞬间,便连人带盾整个被吹飞。他尚且如此,同伴们的情况可想而知。反应最快的贾晓在爆炸出现的一瞬间便用大剑深深插入地面,却还是没能扛过巨大的冲击力,重剑脱手而出,少年飞出五六米远,在泥草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巨大的轰鸣声好像过了一万年才渐渐散去,气雾散尽后的同伴们终于还是一个个艰难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卢修双腿不便,被吹飞的姿势又有些怪异,当下呻吟着似乎是闪了腰。洋的盾牌也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张黑脸上吹足了草灰,更加乌黑难辨,只有两只眼白一隐一现,端得是有些喜感。 “咳咳……尘子,”熊不二抗击打能力不是而已,他第一时间恢复了战斗能力,却苦着脸抱怨道,“下次搞出这么大阵仗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和我们一声?”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骇人。”猎户翻了个身,艰难地站起来,“虫群怎么样了?” 贾晓眯起眼睛:“还在聚拢……” 这句话就像催命符一般,让被爆炸弄得七荤八素的见习生一个个都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做出了防御姿势,朝水面的方向警惕着。卢修使劲眨了眨眼睛,让眼前的重影归合为一:“好像……怪物要退了。” 爆炸生时,飞甲虫的先头的三分之一正和少年们交着火,它们的主力军有三分之一在河对岸,另外三分之一沿着河道蔓延铺开。骤然出现的爆炸席卷了整个一段河道,也波及到了两侧不少的甲虫,只一击,对方就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的成员。 虫群是没有感情的,不会背水一战,也不懂哀兵必胜,它们只知道自己此次捕食的代价已经远远过预期的收获了。己方的领还没有选出来,又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整个族群已经伤到了根本的元气,非数次繁衍轮回不能弥补。因此在群体的无意识领导下,幸存的怪物们龟缩成一团,悻悻地有序后退着。 虫雾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淡,猎户也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神经,他双手撑地,不管不顾地躺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方才的简易计码只是自己赶鸭子上架想出来的,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没有办法造成眼前这副结果。不过众人虽然人人带伤,但至少都还活着,也没有伤及筋骨,从临战时一直承受的压力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那爆炸……你是怎么做到的?”卢修喘着粗气问。(未完待续。) 253章 怪物群落 “音爆玉?”聂洋不敢置信地望着封尘手中的银色球,“就这么简单?” “一点也不简单——”猎户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Ww WCOM” 逃命的时候,封尘就一直在想着如何能大量地对虫群造成杀伤。爆弹确实很好用,不过威力还是太低了,猎户的背包里满打满算只有十颗,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用去了不少。就算加上申屠妙玲手里的强击瓶,还是没法一次性干掉成百上千只飞涌的异虫。 “所以我就想,什么东西能够短时间内,迅而大量地烧起来。” “你把沼泽上的瘴气……点燃了?”熊不二一瞪眼睛。 “光凭空气里已经存在的那点瘴气大概是没法燃烧的。”封尘挠挠头,“妙玲刚刚射出了数枝强击箭,也没有能够点燃空气的迹象。我就在猜……是不是浓度不够的原因。” 沼泽这么大,就算然的瘴气池产生了大量的有毒气体,也早就被风吹散了。空气中只有微弱的毒性成分,没有办法达到书里的可以燃烧的程度。 “但是水中就不一样了。”猎户指着水面,“水中的瘴气还很浓,只要轻微的刺激就能冒出大量的气泡来。” 渡河之时,封尘在水中释放了数个音爆玉,被触了的道具在水面以下剧烈地震颤着,将深层的沼气排挤到空中,短时间内形成了一处可以引爆的瘴气场,这才一举成功,将飞甲虫群半渡而击。 “所以你才叮嘱我,攻击虫王的时候不要使用强击瓶吗?”申屠妙玲若有所思地。女孩的状态也不好,一头长已经凌乱不堪了,还沾了不少草叶污水,但能够从虫颚下活过来,女猎人暂时便不再顾忌那么多。 “刚刚的情形下,如果虫群绕了个道,从侧面攻过来,或是浮出的气体不够引爆,甚至哪怕是迎面吹来一阵微风,都有可能让我那点拙劣的伎俩毁于一旦。”封尘在地面上摆出一个大字,“所以,这次能活下来,只能我们运气不错。” “我们运气确实不错。”贾晓开口,“刚刚那只新选出的虫王碰巧在爆炸中被携卷进去炸成粉末了。否则的话,一个拥有虫王的族群,或许还能朝我们再动一次攻击,我们现在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能幸免。” “好危险……”卢修喃喃道。 “当然了,”熊不二一拍他的肩膀,“猎人就是要游走在危险之中才有趣,你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走吧,我们也该打些水回营地了。” “没错,这个状态的我们也没办法进行探索了吧。”申屠妙玲点头附和。 “……”卢修面有难色。 “怎么不动?”封尘关切地问。 “闪腰了,起不来……” ………… “这就是你们‘探索’了一上午的结果?”钟大叔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狼狈的溪谷少年们,“唉……往后的日子你们还是安心地在营地里烧水做饭吧。” 少年们无精打采地在领队面前低着头。 六个人无一例外地带着惨相,封尘的胳膊被甲虫噬咬后已经抬不起来了,贾晓也面带愁容地揉着自己的后颈,熊不二虽然还能靠着强悍的体魄硬抗甲虫毒液的麻痹感,但被强烈的爆炸正面击中,整个人还处在脱力的状态,软软地走不动路。 卢修是所有人中最惨的,大马被飞甲虫啃中了腿弯,一条腿暂时不能用了,黑炭确认了一番,告知他起码要十二个时才能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不光如此,少年在爆炸中扭到了腰,现在只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在板车上,才能勉强保持腰部不痛。 “我们遇见了飞甲虫群!有几千只那么多!”聂洋不忿地反驳道,他嘴巴上的麻痹还没有消除,话声音怪里怪气的,甚是滑稽,“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了。” “我当然知道!”领队显得头痛不已,“你们是怎么想的?居然敢点燃沼泽的瘴气,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那爆炸再大一点点,我现在见到的就是六具尸体了。” 还没有解气的钟大叔转头向申屠妙玲道:“还有你,本以为作为女孩应当是队里面最稳重的了,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起去疯……这真是……” 申屠妙玲的仪容在众人中是表现得最好的,起码在回来的路上她清理干净了腿甲上沾染的污泥,抽空洗了洗脸。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后,女孩爱美的性也终于显现出来。 “我们并没有疯……”女孩沉声解释道,“这一路上队做出的所有决策都是行之有效的,若是您处在我们的立场上,大概也会做出相似的行为来。” 少女语气诚恳,态度冷静,若不是她的头中蓦地钻出一只核桃大的飞甲虫幼虫,不定还真能服正在气头上的领队。 “罢了罢了……”钟大叔一摆手,将笑得前仰后合的黑炭按回自己的背上,“你们都中了飞甲虫的麻痹毒素,车队里没有特效的解药,只能拿普通的解毒药凑合一下,用过药以后先休息半日,回头再做打算吧。” 少年们就算在前日的大本营骚动中表现优秀,或许也只是一时的运气而已。见习生们的实力再强,也无法突破经验和阅历的壁障,想到这里领队暗叹了一声,自己或许对这些毛头子的期待值有些过高了,心下有些意兴阑珊。 “钟大叔。”见对方对自己等人的表现不甚满意,贾晓上前一步,“我们的探索并不是全无成果的。” “噢?” 少年在腰囊中略一摸索,掏出一个用粗麻布包裹着的头骨来,头骨前庭方圆,牙齿齐整,正如人类的骨骼。 “这这是人的脑袋?假子你在哪里找到的?”封尘一惊,条件反射般向远处跳去。 “就在我们与飞甲虫对战的那片死水中,过河的时候我信手拿走了一个。”贾晓将头骨抬起来,“看好了,这并不是人类的骨头。” “嗯,后丘太过突出,牙齿也比人类的更加尖锐,应该是某个灵长类怪物头骨。”聂洋大胆地触碰了一下头骨的材质,“很硬,看来这怪物体魄不弱。” “我们的营地就在一个灵长类怪物聚居地的附近,钟大叔对这种怪物有印象吗?”贾晓反问。 “为什么这不会是独行的怪物的?”卢修问。 “我们踏过的那条河水中,河底下满满都是这类怪物的骨头。”贾晓神色一肃。 再想起过河时,封尘刻意要众人多溅起些水花,引起瘴气上涌的嘱托,少年们个个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未完待续。) 254章 隐秘信号 在接到了连续两个一星探索队的情报证实后,钟大叔确认了少年们情报的正确性。 WwWCOM 营地确实就在一个灵长类怪物族群的周围,这是无可避免的。在这样的原始环境中,各个猎场几乎都被大型掠食种或掠食家族瓜分殆尽了,只要所相与的怪物不是太过棘手,营地一般都不会选择迁址。 不过钟大叔还是吩咐营地建设的猎人,将防御的围墙加高了三成,外围的营房也换成了石质的,还拔掉了营地周边几公里内所有的蘑菇。 “这种怪物叫桃毛兽,算是牙兽种灵长类怪物里比较常见的。”大叔解释,“跳跃能力强,喜欢吃蘑菇,我们这叫防患于未然。” “那怪物很厉害吗?”熊不二身体还未恢复好,战意却先燃起来了。 “桃毛兽并不强,”猫黑炭戏谑地一笑,“不过你们不会想和它们战斗的。” 见一人一猫都不再透露信息,见习生们只能摸不着头脑地返回了自己的处所。营房已经为他们分配好了,还是行营帐篷和土石混搭的简易住房,能遮风避雨,但保暖上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女孩单独要了一间房,其余的男孩子挤在大通铺中,见习生升起火盆,便自行处理毒素和伤口了事。 猎户一行人因为探索到了有效的情报,拿到了每人一百点竞赛分数,但午后随之而来的信鸽却更新了一大批数百竞赛点数的新委托,让仍然未从飞甲虫的麻痹针下恢复过来的溪谷猎人大呼吃亏。不过事已至此,少年们也只能安下心来修养半日,须知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外出任务,是比先前他们的行为还要危险百倍的事情。 “我去看了看板,新加入的委托虽然多样,但却隐隐指向几件重要的事情。”贾晓摊开手中的笔记,指着上面的某项任务,“内沼探索二十五公里,设置补给点,这是看板上唯一给出了明确方向和目的的探索任务,委员会要我们这个观察站往内沼深入了。” “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聂洋理所当然地,“狩猎祭的委托任务怎么可能局限在外沼之上,给我们一休息时间才起深入内部的请求,已经算是非常宽限的了。” “还有这个任务,协助护送,要在返程的半途中接手两架工具车。”贾晓指向另外一个任务。 “那个鬼起重车要送来我们营地?”熊不二惊叫一声,他对那钢铁战车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此时的反应却是有些过激。 “稍安勿躁,那起重车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你看,今次要送来的是两辆挖掘用钻车,大概只是猎人工会在沼泽地挖些泥炭、矿石来补充营地建设消耗的。”封尘道。 “这猎场还没有探明,猎人工会怎么知道哪里会有矿材?”卢修躺在床上大摇其头。 “可能是猎人工会调过来,给我们加强防御的武器也不定。”想到这一出,熊不二咧嘴一笑,那大型的战车作为敌人却是可怕,但成为了帮手也将会是极其强大的助力。 “全下也就只有大熊这样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能够想到将工程车当做战车用了。”聂洋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还有最后这一个,”贾晓没给众人太多讨论的时间,“引导安置任务,我们的营地要新来一批猎人。我觉得无论这个营地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从他们身上都能找到答案。” ………… 入夜。 申屠妙玲鼓起了数次勇气才掀开营帐的门帘。 营地里还未睡着的人并不多,有数的几个还在喂着丸鸟,最后加固着营地的防御。整个前哨站中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让身处其间的人不由得不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女孩却显得格外的紧张,她的眼神数次从自己营帐附近的猎人们身上划过,见他们没有一个在注意自己,才装作若无其事般向营地外走去。 “妙玲?你还没有睡?”身后,一个惺忪的声音叫住了她。 女孩一回头,却现是半夜起身的洋。少年嘴巴上的虫毒已经消解干净了,此刻话一如平常,再无声调怪异之处。 “噢……我……白被虫毒伤了持弓的左手,方才刚觉得无碍了,想出来试试弓法。”申屠妙玲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明还要出任务,我得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些,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女孩紧张之下,却没有现自己解释了比平日里更多的话,她兀自完,静静地看着对方的反应。 “你……唉,”半睡半醒中的洋变得清醒了些,他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要这样的。” “什么样?”申屠妙玲的双手在背后骤然攥紧。 “无论你是否承认,如今的我们和刚刚被流放时已经不大一样了,”高个少年诚恳地,“我们是一个队伍,就算是今日那样的爆炸,都有我们来保护你。”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责任,你都可以不选择强迫自己一个人去背负。”洋悄悄走近了两步,“太拼命的话,或许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我知道。”女孩握紧的双拳缓缓放开,她缓慢而坚定地,“不过我总归是要得到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不论是从怪物的手中,还是从同类的手中……谢谢你的关心。” 见面前的少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和固执,聂洋也不好再些什么。溪谷众人虽然性情背景不同,但在自己的猎人之路和人生道路上都有着自己的执拗,过分的干涉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不喜,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在溪谷中,探索任务的时候,你曾问我过,如果那次我们能活着出来,你就要让我帮你一个忙。” 申屠妙玲脸上罕见地一红,不过被黯淡的月色和夜幕所掩盖,“没错,不过我已经不太确定自己是否需要了,这个请求你就暂且保留着,我何时响起来,自会去找你。” “好吧……”聂洋摸摸鼻子,在这话语中不带感情的女孩面前,自己总是有种难以接话的无力感。 “那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练箭了。”女孩最后看了一眼洋,仰起头,款步向营地外走去。 高个少年一个人独留在原地,尴尬地摆摆手,一句“早点休息”梗在喉咙中,到底没有出口。少年自嘲地笑笑,转头拉开门帘,进入男生们的营帐中。 少顷,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一颗信号弹带着长长的轨迹划过夜空。 这信号弹并不如工会中制式的,是亮绿色、黄色或红色的,而是极暗的幽蓝色。这光亮就像故意做出来不让人现的一般,和大沼泽的夜空几乎融为一体,若非细心,几乎都无法在夜空中察觉到。(未完待续。) 255章 另类参赛 “少爷,那信号已经确认了,”一个仆人样装束的中年人对着台阶上的年轻男子鞠着躬,“其他方面的情报也6续传送回来了,就算时间紧急,情报内容有些模糊,不过我们能肯定,那女娃传过来的位置信息是准确的,挑战祭就是在那片猎场。 Ww W COM”尹姓男人将情况一一汇报,“黑龙号已经准备停当,现在就让他们动身吗?” 庄暮此刻并没有带着他标志性的箍,也没有穿着他喜爱的华服,而是一身黑衣黑氅,将头束在脑后,配上他俊美的五官,显出别样的英姿和干练来。 “稍安勿躁,老爹既然会来到这里,那么出的命令就不该我来下。”青年人坐在望台之上,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将一只精致的杯子凑到嘴前,轻啜了一口,缓缓咽下,“猎人酒吧廉价的麦酒虽然做工粗糙,入口干涩,但仔细品味一下却有种精酿没有的醇厚和直率,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敢。”仆人一低头,“少爷为家族立下了如此大功,此刻应当开一瓶醇酿来庆祝,怎么能喝如此粗鄙的酒呢?” “那个女人……还蛮识大体的。”庄暮没有回答他的话,却轻飘飘地另开了个话头。 “少爷英明神武,只要稍作威慑,那妮子就不敢不从。”仆人点头哈腰道。 “尹叔不用给我戴高帽,”青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当然是清楚的。若非有庄家和老爹的威压在上,我也不可能动那个顽固的女娃。” 庄暮嘴上虽然这么,但眼中的喜色却是掩饰不住的。能够参加挑战祭的猎人,在背景上一定也受到了工会的严格审查,安菲尼斯带领的溪谷猎场能够顺利参与到比赛,对于庄家来确实是意外之喜。 一个听话的内应,对于他们今日想要做的事情来,起到的效果不可谓不重要。 一边想着狩猎祭赛场上那个假清高的女娃,青年将眼神投射到不远处的起降平台上。在那上面静静地伫立着几架型的飞空艇。起降坪周围点着篝火,将偌大的平台勉强照亮,隐隐能看出上面还有工人和带着武器的人在吆喝忙活。 这队人马正处在金羽城防护林的南端,水没林与大沼泽的交界处,在白水河南端的矮丘陵处开辟的一个隐藏的起降坪。这个起降坪是庄家的私人领地,平日里仅有少数人驻守维持平台的运转,这些夜里却格外地喧嚣。带着庄家家徽的各式飞空艇不断地在平台上起降,带来了成箱成箱的物资和多队家族豢养的精锐猎人,不得要有什么大事生了。 姓尹的仆从就是跟随者家主的次子庄暮,乘坐着一辆并未在工会中注册过的型飞空艇赶到这里,来时诸事已经准备停当。少爷在此枯等了两日,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号。 “降落信标!是家主的船!家主要来了!”起降坪上的呼喊声打破了庄暮沉思的状态,他猛然站起来,看着阴云密布的空,在那里,一辆型飞空艇正在缓缓降落。 空中的战舰身材瘦长,气梭也过于修长,它的整个舰身和气梭的外表都被幽蓝的漆包裹了起来,在空中除了信标台的闪烁灯光外,其余各处都隐藏进夜幕中,极难被现。不但如此,飞艇的螺旋桨也并没有开动,仅靠着气梭上方的三个动力帆做推动,才能缓慢地前进着。 “走吧,跟我去迎接老爹。”庄暮倏地站起来,又啜了一口杯中的劣酒。他静静地品味了一番,忽地脸色一变,将一口酒尽数吐在了地上,连同杯中剩余的也如敝履般泼掉。 尹姓仆人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颠颠地跟在了青年后面,朝着起降坪的中心走去。 ………… 繁冗的降落程序后,这架名为黑水号的型飞空艇稳稳地停在了起降坪的中心。舷梯静静地打开,从上面走下了一个高壮的男人。男人已然过了命之年,披散的头上的丝丝斑白即使在夜色中也分外显眼,不过他走下舷梯的动作却稳定而气势十足,一身裘装修剪得齐整合身,散出淡淡的上位者的风范。 “家主。”庄暮早在舷梯下等候,见到本尊,含蓄地称了一声。庄家的规矩,在外人面前,即便是老爹宠爱的次子,也只能照着其他人的叫法,称这个老人为“家主”,只有私下里,年轻人才有机会称他为“爹”。 “路上为了躲避工会的巡逻飞艇,我特意吩咐关闭了螺旋桨,动力不足,来得晚了些。”老人不咸不淡地解释道,“希望还没有太迟。” “这次行动全凭您的指令,您什么时候来都不会嫌迟。” “大沼泽的机缘不止我们一家在盯着,整个金羽城,甚至整个北方地区的世家大族、独行猎人,有些能耐的组织都眼巴巴地望着这块蛋糕。”老家主意味深长地,“不由得我不着急。” “瞧您的。”庄暮一笑,“这一次黑龙号加装了新的引擎,这个起降坪又距离大沼泽极近,再加上我们还掌握着可靠的消息,比之其它手眼至少要多一日的时间,等他们姗姗来迟了,那地方早就被我么搬空了。” “我接到了简报,你做的不错。”借着火光,庄家家主打量了一下孩子的面容,不过他并未露出什么情绪,却让青年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夸赞还是敷衍了事。青年这番话明里是为父亲宽心,可有意无意地多提了一句自己的功劳,庄家家主如何看不出自家孩子的心思,轻轻地夸赞一句便算奖赏过了。 “黑龙号和家族勇士都已经准备好,只要您燃起信号,我们即刻便能出。”在父亲面前,即便是桀骜的庄暮也变得乖巧起来,“您其实没有必要身涉如此险地的。” “这一次深入大沼的行动,倾尽了家族能拿得出手的大部分力量。若有收获,便能成为庄家在北地中兴的契机,我当然要亲自来看看。”两人边边走,一路行到那艘已经整饬完毕的漆黑飞艇边上,老家主用手拍了拍飞艇的船体,有些傲然地,“我年轻的时候,这艘黑龙号曾陪我走遍整个新大6,斩获飞龙种无数,这次在你手上若能中兴家族,也算是我庄家的一种传承了。” “家主……您这是……?” “怎么?你不愿意随队前去吗?” “不,我愿意!”青年的脸上惊愕的表情骤然变成了狂喜,“只要是为了家族,身涉险地算得了什么!” “你这孩子,”庄家家主嘴角微微一翘,“我不需你为家族做出多大贡献——为了这一次探索,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早日里你和我想要参与狩猎祭,不过为了消息的保密,我并没有允许,这次是该给你做些补偿了。”家主的手按在儿子的头上,“挑战祭,爹让你以这样的方式参加,也勉强不算是亏待于你吧。”(未完待续。) 256章 考察任务 世界真的很。 Ww WCOM 休息了一夜的封尘等人,被钟大叔以中毒后需要休养为由,扔给了一个简单的引导安置任务。六个少年为即将到来的猎人收拾了一早上的床铺,又在吃过早饭后返身走回出的那条路,去迎接来到七号营地的第二批猎人。 在经过大半个时的赶路和一个多时的等待后,封尘在约好的会面地点接到了一个和自己相熟的人。 来的是一个标准的四人队,领队是一名二星的女猎人,三个一星猎人分列其后,都戴着雨赶路用的斗笠。甫一接触,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就迫不及待地摘下了大笠,年轻的面孔上又惊又喜地看着队众人。 “你是……封尘?” “成哥?” 成璟是莫林执事长的近卫,在他前去溪谷进行猎人选拔的时候曾随队前行,返程时当过封尘和卢修的向导。猎户就是被他的马车送到溪谷的,就连贾晓对他都稍稍有些印象。 “你们也通过入印祭了!真是太好了!”年轻人喜形于色,拉过两个少年的肩膀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 “我们是接了营地的委托,专程来迎接你们的。”卢修讷讷地解释。高个少年的伤势虽然最重,但一夜之后又再次生龙活虎的了,龙人血脉越是开,他身上的潜力就越是无穷无尽,“这下幸好,若是早上执意接了那个样本采集的任务,或许就要和你失之交臂了。” 卢修在莫林的府邸中,也没少受到成哥的照顾,此刻在猎场相见更是分外亲切。高个少年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脸色却比初见时涨红了几分,显然是兴奋所致。 “想想两个月之前,你们还是刚刚来到金羽城的懵懂少年,今日便已经是见习生中的佼佼者了。”成璟揉揉两个少年的脑袋,“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成,任务途中不要开差!”带队的女猎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想让我在委托报告上写个‘不听指挥、专自行动’吗?” “苏姐,我这是遇到了熟人,一时心喜……” “这是狩猎场!可不是儿戏!”女人忽地一怒,走上前来,揪住成璟的脖子一顿拉扯,“嘘寒问暖那一套留给狩猎祭结束再做,在这里就算遇见初恋,也给我先把任务交了!” 女人出手极重,让成哥一阵龇牙咧嘴,他望着队长的竖起的柳眉,投降般举起了手,急促地:“的是,这就交割任务。” 这里虽然是挑战祭任务的大后方,但总归还是未知猎场的一部分,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众人的当务之急是先回到营地之中。这番命令委实无错,不过以那苏姓女人的蛮横命令方式,却像是年轻的成璟遭受了大委屈一般。 好不容易从队长劲力十足的大手中解脱出来,年轻猎人一边揉着红的脖跟,一边与众人互相报了名号。 少年们任务目标的领队正是这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猎人,她叫苏醒凤,使的是一柄罕见的狩猎笛。女人在二星猎人中被称作“鸣凤”,也算是有名气,此时入得挑战祭也算是手到擒来,被当做是二星猎人中夺冠的热门。女人属于执事长一系,和几个低阶的猎人在祭典中组成了临时队伍,接了一个团队的委托,正巧来到了封尘所在的七号营地。 “这样就确认无误了。”年轻女人龙飞凤舞地在文书上签了名,递还给申屠妙玲,“距离营地还有多久的路?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给我们介绍一下营地的状况?” 女孩子来做猎人的不多见,两个女人格外地显得亲近,虽然苏队长并未有什么表示,但对女孩的言行语气相较其它的臭男人要柔和得多,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便了然。 见申屠妙玲主动承担了讲解的工作,暂时让苏队长无暇顾忌其它,成璟也再次被封尘和卢修趁机拉住。 “那个女人……”封尘眼睛不住地朝队长的方向瞟着。 “别提了……母老虎一般的人物,这一路不过两个钟头,剩下的两个兄弟都被她叱骂了个遍。”成璟把嘴撅得飞起,“我是倒了大霉才加入到这个队伍里的——别我了,你们这是……” 年轻人从他们二人胸前的徽章上扫过,卢修佩戴的是象征着特选猎人的工会铜制徽章,而封尘则是戴着沙丘训练营的标志。成璟朝其余的四个见习生胸口望去,却现了清一色的沙丘徽章,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疑色。 封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安菲教官为我们安排的,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参与狩猎祭。” 遥想到那日在工会大厅的所见所闻,成璟意会地点点头,不过面上的忧虑依旧没有散去:“那这个猎场原本的猎人……” “他们倒是有一个人也进入了祭典中,不过未曾和我们一起行动,至于现在怎样,我也不清楚。” 心知猎户并不是以断人前路的方式进入的这场比赛,成璟才安下心来。年轻人虽然与封尘接触的不多,但对这个少年私下里还是十分看好的,而事实也证明了他在猎人道路上还拥有着相当的潜力。若让这样一个少年过早地触碰到了猎人之路的阴影,那对整个金羽城,甚至整个新大6的猎人世界都是一种损失。 “话,你们到这里来的任务是什么?”贾晓旁敲侧击地问,“营地中还有接受了迎接两辆工程钻车的委托,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成璟条件反射地看了看在前面带路的苏队长。见队长和那个叫申屠妙玲的女孩相谈正酣,才道:“沼泽土地松软,两辆沉重的工程车要直接空运到营地之中,我在大本营中亲眼看见了钻车被装上飞艇,我们的任务正和它有关。” 前日的先期探索中,七号营地曾汇报过一段特异地形,高阶猎人分析称或许有浅层的矿藏储备。随着工会的补给飞艇而来的除了两辆工程车,还有一位工会学士,他将会在那片地形中进行考察,而苏队长所带的队伍就要负责驱逐这片猎场中有威胁的生物,保证学士和工程车的安全以及让考察能够顺利进行。 “你们为什么不乘飞空艇一起来呢?”聂洋问道,“那样更安全也更快些吧?” “可规则不允许这样……”成璟无奈地道,“飞空艇在比赛的规则中算作后方的补给,不属于比赛的一部分,除非重伤失去战力的状态,否则不能够借助它的力量。况且,这条从大本营到七号营地的山路,我们队也要再次进行勘察和测绘,紧急情况出现时需要保证起码这条路线是畅通的。”他翻手一指前面的一个队友,“看见那个戴眼镜的胖子了吗?那可是个绘图高手,虽然猎人实力只有一星,但画出来的地图却像是工会油印的册子一样精准。” 猎人世界中卧虎藏龙,不走在最前的苏队长如何以女子之躯在这样年轻的年纪中就成为了二星猎人,只成璟自己,能够以一星猎人的水平成为莫林的近侍,一定也有他的不凡之处。 “考察任务……能让我们也一起参加吗?”贾晓斟酌了片刻,谨慎地请求。(未完待续。) 257章 巧言令色 “这个……”成璟面有难色,“理论上是不行的。 WwW COM” 要为什么的话,还是得归究到昨日见习生们的一番探索上。七号营地所在的区域正是一群桃毛兽的领地,这个情报已经早早地传回大本营,以委托情报的方式放到了苏队长的手中。这次考察有很大几率要和那些怪物战斗,因此本着保护新人的原则,见习生并不能参与到委托中。 “那实际上呢?还是有能够绕过规则的方法的吧。”封尘眼珠一转。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年轻猎人隐晦地。 “我们在大本营里帮助阻止了骚动,又在昨日的探索中从数千只飞甲虫的虫群中生还——我觉得这样的本事已经足够和考察队一起行动了。”熊不二放声道。 “我指的不是战斗的本事……而是别的,”成璟朝前路上的队长方向努了努嘴,“看见她了吗?我们其它三人的委托都归她管,这次考察的护卫任务也是苏队长全权代理的,只有经过了她的点头,你们才能随队前去。” “那我们就去问问她呗,”聂洋作势就要行动。 “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成璟拉住少年,“我是,你们想要参与到这个委托中,只有拜托苏队长布一个私人的协助任务才行。” 私人任务的奖励分数当然是二星猎人自掏腰包的,若少年们的实力不足以在委托中帮到他们,那个女人才不会白白花费胜利点数来供着六个拖油瓶。而“鸣凤”苏醒凤在二星猎人中已然是顶尖的存在,如何能看得上见习生这一股蚊子腿般的力量? “我们有六个人呢,就算是单人的力量比不过二星猎人,加起来总差不多了吧。”封尘打着诨。 “猎场上的战力可不是这么算的,”成璟摇头,“技术、经验这些不能简单地相加,危急时刻一个二星猎人起到的作用远远过六个见习生。” “按照规则不能参加,人家队长又看不上我们,那要怎么办?”贾晓也没了主意。 “这就是我的你们要有本事了。”成哥哥嘿嘿一笑,“你们去我那便宜队长身边,些好听的,装装可怜,哄得她开心了,不定便会给你们一个私人任务玩玩。” “啊?” “什么?” “这怎么行?” 少年们一阵目瞪口呆,不由得大声叫出来。 “不要吵!想死吗?”前方的苏醒凤回过头来怒目而视,“这里是狩猎场,若是太大声惊动了怪物,我们还没看见任务目标就要打道回府了!” 女性猎人之中,不论是五星的况大师,还是少年们所乘的飞空艇上的洛舰长,甚至连申屠妙玲都带着些桀骜而冷酷的气息。大概只有习惯如此,才能从严酷的狩猎场上存活下来。 少年们吓得一个战栗,声音放了些。平心而论,女队长在所有的女猎人中都算是中上之姿,高挑的身材配上齐耳的短既显英姿飒爽,又不失女子意态,然而加上她背后那柄巨大如重锤般的狩猎笛和豪厉的语言,却再难让人想入非非。 “让……让我们哄她开心,还是算了吧。”封尘一咽唾沫,“我觉得那女人可能连什么叫‘开心’都不知道。” “对啊,成哥,你是怎么和她组到一队的?”卢修也脸色奇怪地。 服役猎人里面上下级的关系比之自由猎人清晰百倍,平日里的苏醒凤本就是一队城防猎人的总领,相对成璟这个的近卫来当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理论上讲无论什么时候,成璟见到苏队长都要称长官。但在狩猎祭中,为了防止服役猎人里高级官员以身份和权势利用低阶猎人谋求自己的分数,所以委员会特意规定,在比赛期间猎人之间的级别从属关系可以暂时失效,参赛猎人甚至可以无视同为选手的自己长官的命令。 “并不是苏队长要求我组队的。”成璟坦然道,“你看她的武器就知道了……” 女人的武器是狩猎笛,这在服役猎人中都不算多见,笛子不但本身具有极强的打击能力,还能在猎人手中演奏出奇异的音调来,用以强化队友或削弱敌人。 “在战场中有一个笛手的辅助,能够让整个队伍生存能力提高数倍。”成璟有些艳慕地,“笛手做队长,嘿,没有什么比这更便宜的事情了。” “有这么夸张?”熊不二将信将疑地问。 “那当然!没有接受过狩猎笛辅助的猎人,永远不会感受到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成璟半眯着眼睛,惬意地道。 “成哥……莫非……你也是‘那样’进到这考察任务队中的?”封尘像是想到了什么,揶揄地一笑问。 “我?我哪有!”觉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成璟赶紧板回脸来,虚着声音回答,“我可是凭自己的实力才组到的这个队伍。不过……”他话锋一转,“别看苏队长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实际上人不难相与,你们只要嘴巴甜些,应该很轻松就可以……” “假子嘴巴甜!”聂洋怂恿,“要不然你替我们去求求情吧,队伍接下来的分数就靠你了!” “不行不行,”少年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尘子鬼灵鬼灵的,要不然你去试试也行。” “我不去,”封尘把脑袋晃得起劲,“那女人可怕得紧,你没有看她料理成哥的时候吗?让大马去!他皮糙肉厚,可不怕什么二星猎人。” “我这辈子和女生过的话,两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卢修的倒是实话,雪林村中的云,他暗恋了人家数年,直到乘飞艇离开也没和她过一句话,往日里这些从来是封尘笑话他的笑料,可今日却变成了龙人的挡箭牌,“让我去当客,还不如直接放弃这个机会来的爽利。” “那就大熊吧,人壮实脸皮厚,进可攻退可守,就这么决定了吧!”聂洋将祸水引到熊不二身上。 “你这厮自己怎么不去?我见在队伍里就你和唯一的女生走的最近了。”熊不二心直口快地。 “不要瞎,我哪有……”聂洋做贼似的瞄了一眼前路上还在着话的两个女人,却现申屠妙玲不知何时已经返身朝着一众男生走来了。 “我……我……”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 “你怎么了?”女孩似乎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我和苏姐姐过了,她邀请我们以向导的身份参与到考察委托之中,只要我们不捅太大篓子,就有每人一百竞赛点数的奖励,你们觉得怎么样?”(未完待续。) 258章 监控手段 峰回路转,前一秒众人还在讨论如何向那个凶巴巴的苏队长开口的问题,下一秒便完美地解决掉了。Ww WCOM男生们一个个都用火热的眼光看着返身回来的申屠妙玲,让女孩颇为不自在:“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愿意去。”贾晓轻咳了一声回答道。 “苏姐姐刚刚还在,她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竞赛点数,还怕你们眼高于顶,不愿意参与呢。”见众人口风如此一致,女孩心下有些奇怪。 见习生能接到的略微大型的委托,报酬金都起码有三百以上的竞赛分数,单看七号营地的普通探索任务,连委托金都要三百五十点就可见一斑。一百点的报酬少不少,但对于这样一个委托来确实有些寒酸。 “比赛初期的竞赛分数没那么重要。”假子正色,“接触更多的委托,探索更广的地方,积累足够的情报,才能在后期拥有足够的优势,抢到关键的任务锁定胜局,这是我们在赛前就制定的策略。” 初入内沼,考察队急需一个向导,一星猎人的雇佣费用至少是上千竞赛点数起步,在大家都最多只做了一两个委托的竞赛初期,即便是二星猎人也难以拿出那么大一笔费用来。相对的见习生就便宜得多,就算一人付给一百点,也还比不上雇佣一个一星猎人的费用,更何况溪谷众人恰巧在前日里深入过沼泽。申屠妙玲在介绍营地时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一些见习生队伍的情况,便让苏队长见猎心喜。再加上女人情感上也愿意让另一个女孩陪同上路,因此两人一拍即合,便敲定了此事。 “我们到了,这里应该就是营地了吧。”随队的一个一星猎人扒开一丛高高的草,面前便露出绵延数百米的简陋围墙来。 向导们轻车熟路地推开营门,领队钟大叔早已在附近等候,黑炭在大叔的头上跳上跳下,“欢迎欢迎!营地简陋,不要见怪。” “鬼们,去给客人收拾一下房间。”尽管等级还要过这一批四个猎人,钟领队仍是一副无甚架子,喜笑颜开的模样。沼泽中交流不便,选手间的支援更加困难,这四人深入猎场前方做任务,几乎算是绑定在七号营地中了。在可能出现的营地防御战中,哪怕多出一个猎人,整个营地都可能多出一丝保全的机会。更何况苏队长带着后方的指令而来,本身就携带着大量的附属任务,对整个营地甚至三星猎人自己都是移动的分数库,若能以此为契机,吸引到更多的猎人来此,良性循环之下,猎人个体的成绩当然也就会水涨船高。 “不必了。”二星猎人淡然地,“还是先将文书签办了,我还要去看一下飞空艇的降落点——两辆工程车和工会书士都不容有失,你们的起降点设置好了吗?” “你们还在路上的时候,我便得到消息了。”钟大叔恢复了自己领队的风范,“起降点还在整饬中,不过只是简单地降落一次的话,已经完全能达到要求了。” “那便最好。”苏醒凤点头,“我们稍后就动身前往内沼,劳烦营地布任务,将工程车沿着我们给定的路线运送过去。” “这么急?需不需要向导?” “我在路上已经找好了。”女人回头指了指呆站着的溪谷众人,“他们便足以胜任。” “这些鬼……”大胡子还想些什么,不过他最终还是相信了苏队长的判断,“那好吧,姑娘先带着队员去补给一番,我这边整理好最新的探索情报,共享给你们,而后再上路也不迟。” “那就谢谢了。”苏队长不卑不吭地一点头,大步流星地朝着洋所指的营房方向走去。 ………… “成哥哥,听钟领队的口气,似乎在我们回来之前,营地里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动向。”封尘心下有些疑问,“你们有办法可以直接与营地联络吗?” “你还不知道?”成璟诧异地,他边将一袋补给品摞到封尘的臂弯里,一边在柜子上翻找着,“这整片猎场上所有的猎人,时时刻刻都在被狩猎祭委员会监督着,我们的行踪当然不是什么秘密。” “猎人工会有这样的手段?”在此之前,少年们确实猜测过工会要如何评定众人在比赛中的表现,不过一直不得其法,“是用飞空艇吗?” “哈,所以你们果真还不知道。”成哥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先帮我找到消臭玉,我就告诉你们。” 第二波补给飞艇马上就要来了,钟大叔也难得地将仓库的补给品敞开了供应给众人。本着不浪费人力的原则,少年们被苏队长支使来补充狩猎道具——让见习生做些苦力,在正式猎人眼中就像经地义一般。 “找到了,来四打够不够?”聂洋抱了满满一怀的消臭玉,“这东西还挺香的。” “再来一打,”成璟指挥道,“霜降草制成的,能解除怪物沾到身上的臭味,我们要对付的是桃毛兽,不得还会有领,多备些总没有错。” 正事已了,成哥就地找了一口大箱子坐下来,“猎人竞赛中,工会的监控手段其实很简单,它是用人来监督人的。” “难道……委员会派了五百多个猎人躲在暗处偷窥我们?”贾晓脸色一绿,想起了溪谷之中安菲尼斯的诡异行径。 “不是猎人,而是……艾露猫。”成璟神秘地一停顿,“一种奇特的白色艾露族。” 成璟所的白色艾露和普通的艾露族不一样,它们没有特异的力量和战斗技术,很难在人类世界中找到合适的工作。不过艾露族生生存能力很强,对各种生物都有极强的亲和力,几乎不会被任何怪物视为敌或食物,能够自由穿梭于各种猎场之中。所以,早在多年以前,猎人工会就与白艾露一族达成了协议,由猎人工会对其聚居地进行庇护,而它们也要在狩猎祭和其它有需要的场合下,充当工会在猎场中的耳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整个猎场之上,只要有猎人存在的地方,一定都遍布着它们的族人了吧。”成璟,“这些艾露不但监督着猎人的委托状况,还能偶尔充当传递消息的角色。” “唉?我们已经在猎场上行动了两日了,为什么连它们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若能被你现,它们也不会被称之为工会的耳目了。”贾晓,“没猜错的话,能够进入挑战祭猎场的,一定都是经过工会在隐匿方面特殊训练过的,毕竟工会的职位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艾露一族想要继续接受庇护,也得拿出相应的诚意来。”(未完待续。) 259章 特异地形 “你一点也不惊讶?”聂洋眉飞色舞地将成哥的原话讲给申屠妙玲听,在众人之中,女孩是对工会的监测手段最感兴趣的。 Ww WCOM但物资补给时女孩与苏队长去视察起降坪了,并没有听到成璟的讲解,本以为自己能在队友面前涨些面子,没想到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猎人工会想要掌控整个比赛的进程,当然需要些特殊的方法了。”女孩理所应当地,“就算你跟我讲,委员会用什么不为人知的留影科技,让整个比赛的画面都实时显示到管理者的饭桌上,我都不会有什么动摇。这样传统的侦测手段,我甚至觉得有些太过简单了。” 聂洋激动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讪讪地退后了两步,跟在后队的旁边,“早知道就不显摆了。” “个子,这里距离你们上次探索的尽头还有多远?”走在前面的队长已然是第三次不耐地问道。 “就快到了。”贾晓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地上的染色玉痕迹,那是昨日众人在探索时留下来的。众人补给完毕,吃过午饭便马上动身了。四个正式猎人和六个见习生作为工程车和工会书士的先遣队,意在为后续的人员打探路径,扫除障碍。尽管心下有些焦急,但苏队长却没有刻意地加快脚步——赶到目的地很容易,但在路上留下危险的隐患可就不妙了。 “不过这样也好,知晓了白色艾露的存在,在竞赛中便能稍稍放开手脚了。身涉险地时不用怕孤立无援,至少有个潜伏着的同伴可以为自己传递消息——就算它们再怎么中立,也无法对猎人的性命视而不见吧。” “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终于踩到了草地上,和成璟同一队伍的胖子跺了跺脚,让鞋底的泥浆甩下去,“白色艾露的战斗能力几近于零,你这鬼若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它们可没有帮你的能力。况且,要呼唤它们来传递消息对你们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 “叫他们来是要付竞赛分数的啊,即便是传递一个最简单的位置信息,付出的分数都不是你们见习生能承受的,也只有三星以上的猎人能够偶尔使用一次了。”肥仔显得有些肉痛,早时队长为了告知营地“准备飞空艇起降台”的紧急信息,私下里花了上千分,这些分数当然是队员们均摊的。因此才让队伍囊中羞涩,不得不雇佣见习生来做向导。 “好了,这里就是上一次探索的尽头了。”熊不二用枪柄指着眼前的死水道,“我们就是在那片水潭外遇见了大批的飞甲虫,所以不得不撤退。” 胖子戴上眼镜,摊开手上半成品地图,来时并没有专业的测绘工具,胖墩便只能以手脚和目力为仪器,徒手测量和绘制着地图。他肥嘟嘟的手握成拳头,拇指竖起,伸着前臂朝四面比量着,细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了好一阵,便开始低头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委托情报不明确,这一带的地形没什么起伏,很难找到标志物,我需要多采集几个地方的地形样本才能确认位置。”一星猎人一边认真地画着地图,一边分心二用与众人交流,“你们对周围的地形还有印象吗?除了这里,还有没有能够作为标志的地形?” “没有了,这附近全是这样的平原地,那些树……呃……蕨类植物,长得都一模一样。”聂洋无辜地,“若非草地和水潭的形状还略有区别,我们在上次探索时就可能迷路了。” “算了吧,哪一次探索不是妙玲给我们指的路?”熊不二揭穿道,“若是你自己的话,恐怕连第一片泥沼区都走不出去吧?” “那就只好向前探索一段路了,趁着黑之前尽量走远一点。”成璟建议,“就算没有一次找到那段‘特异地形’,多获取些关于内沼的情报也是好的。” “话,你们一直口称的‘特异地形’到底是什么样的?”封尘疑问,“感觉整个沼泽都是千篇一律的泥潭和草坪,四周连个像样的怪物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特别的?” “是‘浓雾’。”成璟队中另外一个一直沉默到现在的稚嫩猎人开了口。大男孩的口音中带着极其强烈的方言特征,让封尘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他要些什么,“情报称,有人在浓雾中看见了形状特异的‘山丘’。” 南方沼泽地势较低,雨量充沛,常年被雨水浸泡冲刷,早在旧大6来客之前就形成了这样一片一望无际的沼地。换言之,能够形成“山丘”的地势,在几百年前就被侵蚀干净了。再加上不正常的浓雾,被成是“特异地形”也是无可厚非。 “猎人的探索本就是大海捞针,有一点点异常都值得尽力考察。”成璟低声叹了一句,“那些三星四星的高阶猎人,在比赛前期只要坐在后方逍遥自在地等待我们的情报就好了,哪像我们,每一处都要亲自跑一趟。” “有什么可抱怨的!”听到属下的牢骚,苏醒凤用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成的额头,“要是想躺在床上挺尸的话,还不如放弃狩猎祭的名额。你好歹也是个猎人,在委托上就不能尽心些吗?” “是是,队长……”成璟连忙点头,在苏醒凤看不到的地方给了少年们一个鬼脸。 “你们是,有猎人亲眼见到了那片特异地形?”贾晓竖起耳朵,“他带回来的情报没有附在委托情报后面吗?” “这就是最倒霉的地方了。”肥仔苦着脸道,“那倒霉的猎人来自临近的八号营地,现那片怪异的雾气时正在被怪物追赶,好不容易逃脱,却连身上的道具背包都跑丢了。没有了探索记录,只能通过那人含糊的记忆来确认路线,是以我们只能确认一个大致的方向。”一星猎人恨恨地,“切,哪怕有个简单的路线图,也比这样大海捞针快得多吧。” “那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成璟问队长,“距离黑还有三五个时,还能探索数十公里。” “往那个方向怎么样?”封尘戴着“千里眼”朝远处望去,突然被黑色的浓烟遮蔽了整个视野,他摘下眼镜,却看见远处一股冲的黑柱正从沼地下方升起,“狩猎祭委员会有规定过……黑色的信号玉是什么意思吗?”(未完待续。) 260章 不期之遇 整个狩猎祭划定的猎场上空都时不时地会传出信号弹的烟柱,为了方便猎人和营地之间的相互交流,委员会规定了数个基本的信号弹标识。WwW COM正如绿色代表着撤退或救援,黄色代表现任务目标等,在此之上,猎人之间还可以用复合的信号弹传达约定好的特殊信息。这是在没有资本或无需雇佣白色艾露的条件下,猎人之间远距离沟通的最好办法。 黑色的烟雾不在此列,工会没法在黑烟中加入夜间使用的荧光成分,猎场中的黑色烟雾通常都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在距离封尘一队人马几个营地的距离开外,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烧起来的是一片稀树草地,也是内沼之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停留的干燥地面。地面本是给人落脚用的,是时却骤然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而现在,地表上可烧的东西几乎都烧尽了,火焰正在徐徐熄灭,剩下一片焦黑的有些灼热的泥土地。 引燃地面的始作俑者是一个青年人,一身黑色紧身衣,头束在脑后,手持着一把非制式的长刀,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六个正在苟延残喘的见习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沙如墨还能勉强抬起头来,这个青年虽是潜行装束,但却丝毫没有隐藏自己行迹的意思,他的面上不带任何遮掩,狷狂的面上一对剑眉傲然挺立,让人印象极为深刻,“偷猎者吗?还是参赛选手?那辆飞空艇也不是猎人工会的救援艇,你们就是乘它偷渡过来的吗?” “鬼,搞清楚状况。”黑衣青年人身旁,另一个打扮稍简的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现在躺着的可是你们,这里只有少主问话的权力,少主叫你开口的时候,你才能开口。” “少主……是某个家族的精锐吗?”矮的沙明海手上持着的铳枪,枪托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你是他们的头儿吧?”青年人用黑靴子踢了踢脚下的沙如墨,“你来告诉我,你们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我们的委托内容?”沙蝎训练营的男孩露出一抹扭曲而坚毅的笑容,“都写在营地的看板上了,你们若是想要知道,可以自己去看啊。” “咚!”青年人面无表情地一脚踢在了沙如墨的头上,少年整个人横飞出两三米,换了个姿势重新趴下来。 “算了,谅你们这些见习生也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委托,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青年人慢条斯理地,“要我的话,你们就是运气太差。” 按照庄家的原计划,庄暮和与他同行的精锐猎人们本该在内沼深处降落,经过一番伪装后重新融入进挑战祭的队伍中。然而不意刚一降落,便遇到了探索中的沙丘队。见习生们接了探索任务,正卯足了劲向沼泽深处前行,在沙如墨的带领下,他们的深入范围已经远远过了委托书上给定的界限。不过沙蝎队从来都不是死守委托规则的好好少年,若非遇见了庄暮一伙,他们也许还要继续深入下去。 双方人马在互相毫无准备的前提下接触了,见习生们只是好奇内沼深处为什么会有飞空艇存在,嘴快的沙明海多问了两句,却被庄暮误以为是情报泄露,打算先下手为强。于是黑龙号的侧舷急急打开,对舰的燃烧弹射出了两颗,让这片草坡瞬间化为了火海。两名见习生当场昏迷过去,另外的四人也被两个强得离谱的陌生人实力碾压至此。 “少主,这些鬼要怎么办?”随从低声问庄暮道。 “等等!”尽管对对方的身份和来意完全不了解,但少年们还没眼拙到看不出对方神色中显而易见的杀意,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沙如墨用尽力气叫道,“我们的任务是探索营地向南二十五公里,重点是怪物生态和安全路线,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 对方青年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对他的吐露做出反应,“留着总归是个麻烦,你看着处理吧。” “你是要问我们的核心任务吗?”沙如墨咬咬牙,“我们虽然并没有资格接触到高阶的委托,不过在先期的大面积探索中,一般的块猎场都会被马上忽略,大部分的资源都会被倾斜到一些地形和植被有特异之处的位置上,有传言称,工会在寻找的是一具古龙种的完整骸骨。” “哦?”庄暮来了兴趣,“只是见习生而已,居然能猜测到这种程度吗?跟我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少主……”随从劝阻道,“我们的时间……” “不用担心,挑战祭才开赛不到四十八个时,猎人工会理不出什么头绪来。”青年人将战刀放在手中把玩,“我们自己寻找线索也需要很长时间,与其和他们争来抢去,不如借助工会的力量。” 沙如墨单手撑地,换了个姿势箕踞着:“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与任务和比赛动向有关的我都想要听一听。”见习生重伤之余,强撑着身体和精神与自己对话,却能在言语中不失逻辑,神色也冷静的可怕,这类的少年或许真的能知道些什么也不定。 “队长!”沙明海在一旁激愤道,“这二人明摆着就是来破坏挑战祭的,我们不能把比赛的情报透露给他!” “工会在这场委托中动用了数架大型工程机械,”就像没有听到同伴的警示一样,危机中沙如墨的脑子飞地运转着,“有一架起重机还在大本营中失控了,造成了不的影响,机器也损坏了,但委员会并没有放弃它,而是积极地在猎场中寻找材料进行修复……” “些我们感兴趣的。”庄少主粗暴地将他打断,青年人的脸上逐渐生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们营地一共布过四次探索任务,其中有三次大方向都是南偏西。”见习生队长语加快,“或许上位的猎人已经知道委托目标的大致位置了。” “在西方?”庄暮的随从眼神一亮,却被少主盯了回去,不敢吭声。 “不,”少年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又试探性地问,“你们来时,有没有见到身处猎场中央的‘一号营地’?” “不要想着套我们的话。”庄暮低声,“你们能给的情报,这个猎场上其它的猎人照样能给。” “好吧,”目的被识破,沙如墨也不见沮丧,他低声,“大型任务的初期探索都是网状的结构,探索路线纵横交错,才能在猎场中打通更多的行动和逃离路径,而我所在的营地应当就是‘纬线’。” “只要找到和我们探索方向不同的那根‘经线’,整个猎场的探索意图也就……” “就是现在!”一道怒号突兀地盖住了沙如墨的讲述。(未完待续。) 261章 死战不降 沙蝎队的队员从未想过投降。WwW COM 少年们深知,就算是他们将所知的情报和盘托出,最终也还是免不了被面前的这两个男人灭口的命运。 两个男人来历不明,只能从他们的话语中模糊地感知到,其人的行动意图与挑战祭的核心委托有关。两人本身的实力就高得离谱,更别提还背靠着一架战力不俗的飞空艇,不论少年们再怎么与之正面相抗,都没有办法化解这个局面。 在先前队长沙如墨提供情报的同时,少年就用隐秘的手法通知了身边的同伴,“做好准备,反戈一击。”队员们没做多少犹豫便回应了沙如墨的请求,与自己年轻的生命相比,猎人荣耀就显得过于遥不可及,更何况在接触的第一刻,先动手的正是这两个陌生人。紧急事态要特殊处理,少年们在队长与对方交谈时便已经在暗暗积蓄力量,只等着一声令下做最后一次抵死反击。 就在沙如墨讲述自己所知的情报到最关键的时候,沙蝎队中上一秒还在苟延残喘的一名光头大个子突然出了一声雷吼。 “就是现在!” 庄暮心生警兆,反射性地抄起背后的战刀,望向壮硕少年的方向。就在他注意力转移的刹那,躺在他身后的女孩子率先难,用手中的双刀猛然掷向庄暮的后心。这一招声东击西使起来无需交流,是六个少年常年在一起战斗所养成的默契。感觉到背后利刃的破风声,蹲着身子的庄暮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赶紧就地向前一滚,躲开刀锋的飞袭,口中恶狠狠地称道:“你们竟然敢……” 还不等一句话完,瘫软在地的沙明海便将黑洞洞的弩炮口对上了他的起身位置,扳机毫不犹豫地扣动,强大的后坐力虽然让矮的少年向后滑动了一米有余,但子弹却丝毫未偏地射了出来。 在先前的战斗中,沙明海持枪的惯用手受到了一番重击,连枪托也击飞了,弩炮的后座力非要枪身和手臂同时化解才行,否则子弹出膛的力量就会让开枪的人也受到沉重的打击。在庄暮的随从废掉了沙明海的手之后,本以为这个少年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两人对他的警戒就下降了很多,没想到鬼对自己也是狠厉异常,居然顶着自残的后果也要给庄暮带来麻烦。 庄家少主刚刚翻身站起,正在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眼看着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一带着寒意的弩弹了,千钧一的瞬间,庄暮的随从战士反应过来,将手中的圆盾飞盘一般扔出去,挡在庄暮的面前。两个飞艇来客距离更近,圆盾后先至,和弩弹在空中对撞在一起,铁皮盾牌“彭”的一声被打得变形,在子弹冲力的影响下重重地拍在青年的肋骨上,让他倒飞出去三五米,但好在子弹被盾牌挡了下来,没有穿透庄暮的胸口,堪堪让他保住了性命。 庄暮在空中忍着重拳锤击的剧痛调整身姿,将战刀粗暴地插进地面,才勉强停下身体。刚刚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他便心中憋着怒意,面色扭曲地朝着沙明海暴冲而来,手中的战刀寒光隐现,誓要杀之而后快。 一气呵成的组合攻击怎能这样简单地就结束,还未等青年攻势达成,场上唯一还能站起身的沙如墨狡兔般跃起,双手持握着大剑平平一刀挥出,就欲将庄暮拦腰斩断。少年虽然在方才的攻击中吐血多次,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但伤势却没有闯入者想象的那么重,重剑呻吟着横抡出去,和战刀毫无花巧地碰撞到一起。 “螳臂当车!”金铁相撞出刺耳的摩擦声,比之重剑轻了数倍的战刀居然轻而易举地抗住了少年势大力沉的一击。沙如墨的力量本就于庄暮,在力方式上更远远不如后者,就算是以有心算无心,也顶多只和对方打了个半斤八两,两只刀剑在当中僵持不下,“你们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变故来得突然,庄暮的随从在惊觉对方的反扑之时,只够时间将盾牌护住少主。见少主已和对方的领队纠缠上,中年男人也拔出背后的单手剑,匆忙护主而去,沙明海眼疾手快,撑着还在不断颤抖的右臂,弩炮再次怒吼一声,将一颗灼热的子弹送出枪膛,逼退男人。少年狞笑着,将枪口直直地对着他的胸口。沙明海能放出第二枪,难保不能放出第三、第四枪,仆从惜命之下,一时竟投鼠忌器,难以上前。 场面正当中的僵持没有持续多久,沉寂了片刻的女见习生再次力,将手中另一柄双刀也直射而出。她的目标不是庄暮,却赫然是沙如墨的后背,刀尖闪着阴光,转瞬间就来到队长背后咫尺的距离。大剑少年吐气开声,重剑应声脱手,竟然放弃了最后的武器,滚地葫芦般躲开了这一击。乍一用错力的庄暮踉跄了一步,正好迎上了飞射而来的单刀,青年的瞳孔骤然缩,在间不容之际抬手一挡。 “噗——”刀锋入肉出一声闷响,青年黑色猎装的复合内胆死死咬住刀锋,卸去了大半的力量,但剩余的力气还是割破了铠甲,给他的左臂开了个大口子,热血飞溅而出,洒在庄暮桀骜的剑眉上,让他不由得一愣。 庄暮狩技比在场的任何一个见习生都要高出许多,但沙蝎训练营的少年们使的都是些阴狠而拼命的打法,偷袭和欺诈的战斗方式信手拈来,短时间内居然让他也吃了个不大不的亏,不过少年们重伤在身,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庄暮冷眼看着滚开了的沙如墨去而复返,挥动一双拳头朝自己攻过来。青年人不退反进,战刀交于左手,右手五指张开猛地抓出,这一抓竟是贴到了沙如墨的脑壳,庄暮眼中精光暴涨,用力一按,将少年俊美的五官都按进了大沼泽的泥地里去。 “呜……”骤然窒息了的沙如墨四肢胡乱地蹬踏着,几秒钟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庄暮放开压着少年后脑的手,站起身来,拖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臂膀,“你们不但很倒霉,还很愚蠢……” 话还没有完,庄暮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的,冰冷的眼睛。(未完待续。) 262章 以卵击石 沙涌早就醒了。WwW COM 飞空艇的燃烧弹正对着他射过来,少年躲避不及,被第一波的爆炸炸晕了头脑,登时便晕厥了过去。不过这孩子的猎装对火焰的抗性极强,头盔上又有些提神醒脑的特殊饰品,由是在众人的反击开始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过来。 他没有动,佯装昏迷躺在不远处,却将腰间的短刀悄悄抽了出来。沙海之中想要狩猎或躲避一只怪物,有时要蹲守藏匿数日,尽管少年忍受着火焰焦灼后的剧烈疼痛,但却奇迹般地一句话、一声闷哼都没有出来,丝毫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在同伴们策划的精妙却几无威力的反击失败告终后,沙涌便看到了隐藏在绝望中的机会。在庄暮将队长按进泥土后,混合着羞怒和志得意满的情绪迸出来的一瞬间,那短短的放松警惕和动摇的刹那,他便疾风般窜出,直捣庄暮的胸前。 短刀迅而坚定地前刺,少年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沙涌是队伍的副攻手,游戈在战场外围,寻找机会送出致命一击是他的本职,在过往的训练和实战中,他总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今也不例外。 庄暮看到的是这样一双眼睛,没有队友遭困后的愤怒,也没有即将得手的激动,更没有任何其它的感情。少年就像是在料理死后的怪物尸体,挖取怪物素材一般平静而稳定。这是只有老猎人才会有的眼神,是多次的生死磨砺后才能淘洗出的眸子。 对方是猎人,自己又是什么呢? 庄暮打了个寒颤,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见习生的杀意虽然凛冽有如寒冬,但招式却粗糙不堪。青年人窥准少年的攻击方向,单手险之又险地握住对方的手腕,在膝盖上一磕,少年的短刀便离手而出。他得势不饶人,脚下不知使了什么法门,一别一收,让来势汹汹的见习生张皇失措地向前趴倒。生死之间,庄暮已经顾不得可能暴露的身份了,这两击用上了家传的近身武技,让沉默的见习生连对手的油皮都未能擦破就功败垂成。 “不要!”还保持着意识的诸位同伴无一不放声叫道,然而已经无法阻止了,庄暮将左手的战刀交还回右手,在半空中挽了一个刀花,反握刀柄,把寒光闪动的刀尖朝着少年的后心直直地刺了下去。 “啊!”沙涌眼珠暴突,嘴巴开合了几下,却只出这样一个无意义的声音。下一秒,他的表情便僵化下去,握着短刀的手也无力地松开,瞬间毙命无疑。 “切,一群杂鱼,浪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黑衣青年一边揩着刀身上的血迹,重重地唾了一口道。他左臂的伤口已经开始合拢了,大概是猎装上有什么能增强恢复能力的装饰品。 “该死!”地上挣扎的光头男孩双眼的眼珠几乎要蹦出来,脑门上青筋暴起。少年双手肌肉鼓胀,猛地一撑地,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受了那么重的伤势,还有这样的力气吗?”庄暮暗暗心惊着,脚下却加快了两步,重新将战刀举过头顶,就欲将这个冒头的少年一并解决掉。 “少主,不能再动手了。”随从不知何时已经用单手剑拍晕了方才指着自己的沙明海,见自己的主子杀心大起,不得不出言相劝。 “老爹告诉过我要少造杀孽,不过是为了掩饰行踪而已。”口中着,他一脸淡定地将刀身反转,变砍为拍,刀柄磕在少年明亮的光头上,让他重新晕倒下去。沙蝎队的最后一个幸存者虽然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站了起来,却没有任何气力躲避哪怕最简单的攻击,“这里距离他们口中的营地还很远,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毁灭证据,毕竟哪一次挑战祭都会死些见习生的吧?” “不……少主,”随从吞吞吐吐地,“‘他们’来了。” “庄家的,”一个清亮而略显稚嫩的男孩声音从庄暮身后突兀地响起,“难道你们家主就只会派像你这样只有肌肉的货色来参与掘吗?” 庄暮的脸色变了变,“那又怎么样?斯卡莱特不也只派了你们这些鬼吗?” 着话,庄暮便缓缓地转过身来。青年闯入者入眼便见到一个矮他一头有余的少年男孩,男孩穿着绯红色的猎装,背上的长兵器金光闪闪,一头长挽成了一个繁复的结,是王室成员才有的礼仪。青年想往少年的面庞上多看几眼,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这个孩子面部可以描述的特点。他的五官没有一处突出,气质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非镶在一副华丽的盔甲上,甚至不会有人认为他有着王室的血统。 “你做的有些过头了,”贵族少年蹙着眉头,“出了人命,就算王国也没有办法给你们遮掩。” “不需要遮掩,”庄暮将战刀插回身后,“把这里的杂鱼全部扔进泥潭里,就一了百了了。” “沙蝎队不是普通的平民训练营。”少年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众人胸前的徽章,“有人追究起来,总还是比较麻烦的。” “我刚刚降落至此,谁成想在如此深处都能遇到见习猎人,留着他们,你我的行动将会更加麻烦。”青年人一脸不耐地,“随便编个瞎话,被怪物吃了也好,被沼泽吞没了也好,反正知地知,一场大雨下过,神仙也难查出根由来。” 庄暮的语气平淡,就像在抱怨杯中酒不香醇,饭食不够味一般,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在谈论的是六条人命。 贵族少年有些不喜,沉默了半晌道,“那五个人不要处理掉,把他们留给我,我还有些用途,至于已经死了的那个……”他面无表情地迈过地上或昏迷或已经殒命了的见习生们,“你们自行处理吧,剩下的由我们来收尾,就当是收下这五个人的报酬了。” “随便你。”庄暮收敛了杀意,就要带着随从朝飞空艇方向移动,“话,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趁早回到‘营地’去扮你的优秀见习猎人吧,时间还早,遗迹的探索还需要时间。” “庄家的,”贵族少年叫住转身离开的黑衣人,“不要以为你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我就不会察觉到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庄暮将右手稍稍背后,放在能够快抽出武器的位置。 “你们的飞空艇来得太早了,这和我们约定好的不一样。”少年声音清亮,但语气却是寒冷的,“我需要知道你们接下来的动向。” “将探索和收集情报的工作交给你们,家主并不放心。”庄暮故作镇定地,“他派了我和几个随从,来先行考察一下这片猎场。你们要知道,信任是双方共同建立的,我们有权利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违约。” “斯卡莱特王国不屑于违背和你们这些家族的约定。”少年傲然道,“我将你刚刚的话返送给你,‘信任要双方共同建立’,我也不希望你们做出让王国寒心的事情来。” “彼此彼此。”(未完待续。) 263章 小桃毛兽 虽然很在意黑烟处生的事情,但是肥仔目测事地距离考察队所在的地方起码有两个营地的距离,等到少年们赶过去大概事情已经结束了。 WwWCOM果不其然,在众人朝着那个方向行进了半个钟头后,黑烟便徐徐消失,地平线沉寂下来,庞大的队伍中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等人和这片猎场上最危险的警兆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比之毫无意义的黑色烟雾,苏队长更加在意的是特异地形的具体位置。失去了前行的目标,队长便指示众人就地展开毯式搜索,沿途记录下地形和植被生态,聊以为后续部队提供些资料。 “这根本就是在碰运气嘛。”聂洋不知从哪里拔了一根草叶,放在口中吸吮着,“走了半,连个怪物的毛都没摸到。” “大沼泽猎场可比溪……沙丘大多了,怪物的领地太大,泥沼地太多,碰不到怪物也是正常的。”贾晓无所谓地道。自那以后众人已经两次穿越泥沼区域了,在封尘的麻绳辅助和苏队长身先士卒的带领下,这样的探险也从最初的心跳加,逐渐变成了枯燥而无穷无尽的赶路历程,少年心性的洋第一个觉得无聊也是正常的。 “不要放松警惕。”成璟提醒,“猎场中注意力不集中就会放过微的征兆——你们来看。” 一星猎人蹲下身子,拨弄着地上一截枯木上长着的一丛蘑菇,“伞菇,桃毛兽的最爱,伞盖已经全部被啃掉了。” “断面还是新鲜的,”封尘也跪下来,“我们这是来到桃毛兽的领地了?” “按照你们的情报来看,”肥仔,“我们刚刚走过的一片全都是桃毛兽的领地,它们的食物随雨水而长,经常会在一片聚居地中的蘑菇都被啃光之后迁徙到另一处地方。怪物喜动,偶尔也会在族长的带领下,毫无意义地从一处聚居地转移到别处,所以广义上的领地比普通的群居怪物要大得多。” “有脚印,要追过去吗?”成璟用掌心按压土壤,“这只怪物离开此地不过十五分钟,应该很快就能追的上。” 桃毛兽的脚印在泥土上看得很清楚,两只后爪只有三个并在一起的脚趾印留下来,前爪一手五指,除了指甲过分尖长之外,与人类已经别无二致,看来这种怪物的进化水平相当地高。 “追!”已然在猎场中毫无目的的闲逛了许久的队伍突然找到了方向,每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没有人提醒,十个人全都将武器摘了下来,持在手上,进入了临战状态。 猎户戴上千里眼,朝四面观察着,并没有现活动的怪物迹象。封尘略一皱眉,惊觉地摘下了辅助工具,在雪林村的时候,少年没有先进的装备可供依赖,长久以来只能通过观察细微的踪迹来判断猎物的行踪,在得到这副猎装短短不到一个月,便已经形成了依靠千里眼行事的习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念至此,封尘也蹲下身来,在地面上怪物的踪迹中辨认了一番,少顷,指着一个方向道。 “那边。” 猎户和苏队长随从中的大男孩同时指出了猎物移动的方向,两人略一致意,操着方言口音的一星猎人眼神之中惊讶之色隐现,还是主动地走到了最前方,承担起引路的职责。 封尘与大男孩相互辅助,没过多久,地面和水边能证明怪物来过的踪迹就越来越多,痕迹留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又行了十余分钟,在一蓬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之中,申屠妙玲第一个现了响动。 “嗷——”“嗷嗷——”几声粗犷的兽吼声在密林中响起,草茎摇曳着,片刻间被怪物尖利的爪子扫烂了一大片。 “隐蔽!”苏队长一挥手,虚着声音道。 封尘连连翻滚,找到一棵比较粗大的草茎后躲藏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数头桃毛兽冲将出来一样。 密林后响声不断,皮肉击打的声音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数生怪物的怒吼和哀嚎,草叶无规律地剧烈晃动着,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苏队长朝成璟努了努嘴,成哥一脸苦相地从草堆后踱出来,方盾护住头脸,“要我去吗?” “深浅只是桃毛兽,你怕个球?”女人不耐地,“去看看情况,又不是让你去送死。” 成璟这才点点头,对方好歹也是自己的上司,又是自己在这片猎场中最大的依仗,虽然颐指气使了些,但自己却是愿打愿挨的。一星猎人用枪身拨开草叶,缓缓地向深处走去。 “这是……在玩什么吗?”眼前的景象让成璟暗自嘀咕了一声。 一人半高的草丛中不出意料地藏着数头精力旺盛的桃毛兽,怪物们一身鲜艳的红毛,身形与人类无异,只是四肢太过粗大,肚子也太过臃肿,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粉红色的吃撑了的大猩猩。怪物的尾巴极长,尾尖还长着像蘑菇一样的肉瘤,桃毛兽偶尔会用这只尾巴来引诱贪食的兽,将些鸟兽掳来打打牙祭。 “唔……好臭,”离得很远,成璟便闻到了一股极恶的污臭味,臭味虽然不浓,但凝在空气中有如实质,经久不散。一星猎人忍着后退的**定睛看去,却是桃毛兽们用灵活的尾巴卷起自己的粪便,正在奋力地朝着同伴扔去。 “啪”,成璟正欲细看,背后却被一块石头打中,他回头一望,不远处的肥仔正挤眉弄眼地朝着自己打手势。 “有几只?”胖子口型夸张地。 成璟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回头眯着眼睛数了数,“……六,七……唉?” 就在怪物群的中间,他看到了一只怪异的个体。 一星猎人揉了揉眼睛,又使劲地眨了眨,但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只被围在中间,不断受到同伴们攻击的桃毛兽,它的毛居然是金色的。 这里的七只普通种桃毛兽并不是在玩乐,而是在围殴这个毛色与它们不同的个体,而看这周边一片狼藉的环境,这种围殴似乎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未完待续。) 264章 独行个体 金色桃毛兽的体型显然比它的“同伴”大得多,也强壮得多,然而个体的力量再大,也没有办法突破人多势众的优势。 Ww WCOM怪物在植物之间来回躲闪,但柔软的草茎没有办法阻挡扔来的硬块状粪便,仅几个眨眼的工夫,它就被同伴在头身上砸中了数下,金色桃毛兽惨嚎不断,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面上带着难以自抑的痛苦之色。 “这是……亚种?”见成璟迟迟不答话,耐不住性子的肥仔也悄悄地凑了上来,见到金色桃毛兽后也和他一样一脸意外地挠挠脑袋。 “不……应该是独行种,”一星猎人猜测,“没想到也能被我遇见这样的稀有怪物。” 这个世界上已被人类现的动物有数十万种,能称得上“怪物”的也至少有数千种。这些怪物的分类和研究都是各大权威组织的书士队所做的工作,直到今日,怪物的谱系被细致地分为八大种,数百大类,每种怪物还有其自身因各种情况而产生的亚种或变异种,可谓纷繁复杂,如数星辰。 通常所称的“亚种”是相对于“原生种”而言的,同一个族类的怪物因地质变动或气象变化,从而迁徙至不同的生存环境中,经过漫长的演变后成为生存习性和外在特征完全不同的两类怪物,只在某些特点上保持着一定程度的相似。书士队会按照目击时间的先后规定出“原生种”和“亚种”,就比如水兽的亚种“紫水兽”一样,同样是蛇状的身材和海绵质的皮肤,然而紫水兽却习惯在泥沼中而非水没林中生存,对其间的瘴气也有极强的免疫力,甚至可以自行制造和喷射毒液。 而独行种却是另外一种存在,这种怪物通常都是群居动物中的变异个体,就像眼前这只长成了金色毛的桃毛兽一般,这种变异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学士们还没有定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变异了的怪物在个体能力上总是强于同条件下的原生种。不过怪物族群相比人类社会更加排外,外表相异的同伴几乎没有办法在族内生存,一旦产生,除了离开族群,就只有殒命的下场,只要看一看这只金色桃毛兽是如何被同类欺凌的就可见一斑。 “嘿,这可是特异个体,抓住的话肯定是一大笔竞赛分数进账,”肥仔怂恿道,“要不要干一票?” 看着在同类的攻击下瑟瑟抖的金色桃毛兽,成璟思考了一番,他轻轻一摇头:“我们的委托任务是探索地形,若是抓这东西回去,免不了又要一番战斗,再加上押送、看管和交付也需要时间,却是有些得不偿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那好吧,”肥仔显得有些沮丧,似乎还是在肉痛自己被队长讹去的那数百点分数,“等我记下观察记录,就绕开它们——大沼泽四通八达,探索路线肯定不止这一条。” 言语之间,八只桃毛兽的战斗却突然生了变化。独行种金色怪物似乎再难忍受同类的殴打,怒吼一声,顶着飞射而来的两块沉重的粪便,就近向一只原生种窜去。 “好快的度!这金色桃毛兽果然有特异之处!”成璟一惊,方才被七个同伴死死压制住的金毛兽并未显现出个体的能力,甫一反击,壮硕的身体却迸出了比同辈强大得多的力量来。 “应该叫金毛兽了。”肥仔纠正道,他抄起纸张写写画画,时而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迅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嘿,比原生种倒是好看得多。” “也臭得多……”成璟向后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一股比先前更臭的恶味席卷而来,让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飞窜而出的金色桃毛兽在半空中就扬起了蘑菇状的尾巴,怪物的尾巴上牢牢地卷着一块又黑又腥的粪快,借助着跃起的力量,朝着对方猛然砸去。 “这怪物打架都是这么恶心吗……”肥仔嘟囔了一句。 被盯住了的桃毛兽疾跑两步躲开粪块,却正巧迎上了冲来的金毛兽,攻击者抬起前肢,左右开弓,对准对方的面门啪啪地扇了过去。又长又尖的指甲在它的脸上划出丝丝血痕,隐约可见桃毛兽的鼻子已经被打扁了。 “嗷!”桃毛兽一声痛呼,凶性渐起,不退反进,双臂张开,抓住异类的肩膀,狠狠地抱向自己的身体。仓促之间被对方抱实,只听几声细碎的咯吱声,金毛兽周身的骨骼不堪重负般颤抖起来,它的嘴角溢出鲜血,双臂赶忙架在对方的胳膊上,将一双大手向两侧推开。 “还真是……野蛮的打法。”肥仔咂咂嘴。 “野蛮,但是有效。”成璟目光中带着凝重,“桃毛兽的上肢非常达,你若是像他一样被抱实了,不出两秒就会连整个身上的骨头都软成烂泥。” “什么情况?”苏队长带着整支队伍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先前探路的两人迟迟未归,女人到底还是担心同伴的安危,却现两个猎人看着草丛的另一头呆,“唔……好臭!” 苏醒凤忍着恶臭心地扒开草丛,露出一只眼睛去,正巧看见金毛兽借力抬起两只后脚,在对手的胸口狠狠地踢了一记。巨大的冲击之下,桃毛兽一个后趔趄躺倒在地,金毛兽趁机欺身上前,一屁股坐在对方的肚子上,两只前爪在对方脸上不断抽击。 “这是在‘驱逐’独行种啊,”苏醒凤也难得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倒是难得一见。” 言语间,剩余的六只桃毛兽见状纷纷冲了过来,前后左右死死围住坐在同伴身上的金毛兽,手脚并用地拉扯击打在它的身上,少顷就在壮硕的猩猩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痕。金毛兽朝怒吼,上身肌肉鼓动,一个力,臂膀抡圆,居然将身周的六只同类倏然弹开。 “不俗的爆力,强大的战斗意志,独行种果然都是生的战士。”苏队长暗叹道,“被他成长起来也至少是能统治一方猎场的霸主。” 一次爆也给金毛兽的身体带来了不的负荷,他胸膛起伏了两下,手上的攻势已经缓了下来。在他身下,已经被攻击了数十秒的桃毛兽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它从对方身上退下来,环视着身边已经站起身来,围住自己的其余六只桃毛兽。 “吼——”它怒吼道。 “吼吼——”原生种们也一个个怒目而视。 “这不太像是驱逐,”成璟捏着下巴,望着六个桃毛兽将金毛兽的各个逃跑方向围得水泄不通,“我为什么觉得,这几头原生种像是想要干掉它一样?”(未完待续。) 265章 你要帮谁 桃毛兽的面部肌肉极为达,人类能做出的简单表情,它也可以做得惟妙惟肖。WwWCOM而场上六只原生种,分明在用一种恶狠狠的,除之而后快的表情望着被围攻的金毛兽。它们的眼神中并不是想要将其驱逐出领地的厌恶,反而是不给对方留下活路的恨意。 “大概是害怕存活下来的金毛兽回到它们的领地来复仇吧。这些怪物,也知道‘斩草要除根’吗?”肥仔若有所思地。 “或许有别的原因。”申屠妙玲目光如炬,“你们看那只比较高的桃毛兽。” 六只怪物距离金毛兽越来越近,没过多久就缠斗在了一起,独行种仗着自己的身体素质强大,每每和对方硬碰硬,让攻过来的原生种一个个东倒西歪地退下去。在这其中,只有一只特别高大的桃毛兽,有能力在对方的攻势下支持片刻,而这片刻的僵持,却能让它的同伴抓住机会在金毛兽身上划出好几道伤口。 “那只金色的,如果没法应对这只大个的桃毛兽,过不了多久就会力竭而亡吧。”贾晓板着脸。 “我的不是这个,你看它头上的毛。” 顺着申屠妙玲的指引,同伴们看向怪物的头顶。桃毛兽的头顶有一簇黄色的顶,配上它粉嫩的体毛,正像一只大号的桃子一般,所以才得名桃毛兽。那只大个的原生种顶上的毛带着些异样绿意,而且相比同伴的要更加整齐一些,向上尖尖地竖立着,就要形成一个角了。 “这怪物也真是会打扮自己。”聂洋噗嗤一笑,“它就没有听过‘衣冠禽兽’这个词吗?” “原来如此嘛,那就怪不得原生种对金毛兽杀意这么重了。”二星猎人毕竟还是经验丰富,被女孩指出关键来马上就想通了。 桃毛兽的毛就像狗龙的围脖、水兽的海绵状丝巾一般,是王者的标志。原生种的族群领,通常会用一种绿色的草汁涂抹头,将顶毛固定成漂亮的尖椎状,以区别自己和下属。普通的族员不敢也无法打理头,否则会引起同类的群起而攻之。 但是情况也有例外,当某只桃毛兽自认为能力出众,想要对现在的领取而代之时,他便会悄悄地学着领的方式涂抹顶毛。 “这只桃毛兽带着自己的下属,是要将搏杀这只独行种作为功绩,以求得在族群中的威望,争夺族长的位置。”申屠妙玲解释。 在车轮作战的优势下,带头的桃毛兽越战越勇,而独行种却因为没有休息和回气的机会,再加上伤口不断地流血,正在一点点地萎靡下去。金毛兽左冲右突,但尽管它身强体壮,却缺乏最重要的爆性攻击手段,拳打脚踢和投掷粪块都只能给包围圈撕出一道短的口子,根本无法在对手反应前逃走出去。 这样僵持了数十秒,少年们现,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第七只桃毛兽突然身体动了动,晃晃悠悠地起身转醒了。这只怪物蹒跚了几步,晃了晃脑袋,认清了眼前的情况,没有多过犹豫,便重新加入了战团中去。这只怪物虽然因为先前的重击而战力有所下降,但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的骚扰下,金毛兽的前胸背后连连遭到带头的桃毛兽重击,肥硕的肚皮上划开两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隐隐有异色的液体流出来。 “七只怪物在围攻一个?”封尘咧着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们要不要帮他一下?” 觉醒了能和野兽对话的神秘能力之后,封尘与怪物之间的联系正在变得越来越亲近,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少年就能感觉到遍体鳞伤的金毛兽所怀有的不甘和愤怒。这种激越的共鸣不光体现在情感上,甚至反映到了猎户的潜意识中,这才让他将刚刚的话脱口而出。 “你要帮谁呢?”苏队长似笑非笑地。 帮谁好呢? 人类毕竟是人类,怪物也只能是怪物,无论是桃毛兽还是它的独行种金毛兽,和人类的关系都是没有亲疏之别的,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不同,让他们永远也无法转变成真正的同伴。退一步来,若猎人们真的帮助了金毛兽,那么过不了多久,这片猎场中将会出现一个身强力壮,性行暴戾的灵长类王者。今后来此狩猎的猎人都将受到它的掣肘,又不知有多少猎人将会殒命在那双金色的巨爪之下。而反过来,若队帮助了七个原生种的桃毛兽,那么称霸此地的桃毛兽族群失去制约,实力进一步增强,对猎人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这里不定就有兽王和其它族员在侧,我们贸然冲上去,引来了兽王,就算不弄死我们,也要臭死我们了。”聂洋从跟到这个距离以后一直便捏着鼻子,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的没错……”封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猎神的教诲中最基本的信条之一就是“狩本自然”,地间无处不存在狩猎关系,若是金毛兽理当被它的同族狩猎,那强加干预不但不是善良的体现,反而有违猎神的信条,“不过……” 虽然强自用猎神的准则来约束自己,但是少年仍然过不去心中的一道坎。眼见着六个桃毛兽将金毛兽的逃脱路径围得水泄不通,正一步步地逼近中间伤痕累累的独行种,封尘就有些于心不忍,“那可是独行种啊,对猎人工会的技术,对怪物图鉴的制作什么的,总该有些用处吧?” “尘子,算了吧。”贾晓一拍少年的后背,“像这样的特异种怪物,就算落到了工会的手里,最后也是免不了肢解的命运。你将它带走,比之在此处自生自灭,最多也只是多活十半月,又何苦为之呢?” “我们是猎人,就要有猎人的觉悟。”成璟拍了拍封尘沮丧的脑袋,“平民可以随意地对野猫野狗布施善心,我们却不行。在以后的猎人之路上,你可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你将这些怪物一一都救活了,又靠谁来拯救被怪物袭击的平民呢?我们走吧,还有别处要探索。” 在同伴的轮番劝阻下,猎户的脸色好看了些,他强自抑制住脑海深处的同理心,就要和队友们一起撤退。 正在此时,怪物的战斗登时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未完待续。) 266章 违令出手 失血过多的金毛兽脚下一软,踩进了草堆中的一个暗坑之内。 Ww W COM怪物张皇地试图挥动双手维持平衡,却被强壮的桃毛兽抓住机会一把推倒。桃毛兽弟们一拥而上,各人抱住金毛兽的一只肢体,让领头的怪物迈着方步,坐到了独行种开裂的肚子上。 伤口骤然受到压迫,金毛兽的嘴巴大张,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丢掉了防御的架子,被桃毛兽头领狠狠地两拳打在鼻梁上。大桃毛兽还嫌打得不甚过瘾,左右顾盼了一番,却没有顺手的工具,只得挑了一个同伴中体型最的,双手搂起来,将它的头尾调转,把同伴坚硬的脑壳当做武器,捣药杵般砸向金毛兽。 这怪物要死在同族的手上了。 这一幕被队伍最后的封尘看在眼里,少年嘴巴微微张开,明明身体已经转了回去,脑袋却固执地看着那片的战场,脚下更是纹丝不动。一股汹涌的情感毫无征兆地填满了他的内心,金毛兽混合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负面情绪此刻正百倍清晰地被他感知到,那情绪逐渐盖过了方才自己与同伴们的约定,让某个想法在他的心中越来越强烈。 “尘子,快走啦!”贾晓低声叫道。 封尘回过头去,看到正在等待自己的队友们,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重新转向战场上,右手在腰间一摸索,掏出一粒闪光玉来。 “嗡——”金色的道具球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稳稳地在战场中心爆开,强烈的闪光晃得七个桃毛兽身形一滞,双手持着同伴身体的大个子更是慌忙地扔掉个子的族员,双手捂住眼睛遮挡强光。 尽管突如其来的强烈闪光远远出了金毛兽的认知范围,但从原生种们停下的攻势中,它仍然知道,这可能是自己今日最后一次脱身机会了。想到这里,原本萎靡在地上的金毛兽突然怒吼一声,双臂猛然力,推开身上的原生种,一个翻身,不顾肚子上张合不停的伤口,凭着记忆中的薄弱路线突围而出。 “封尘你干什么?”熊不二闭着眼睛怒道。方才的出手不得已经暴露了诸人的行迹,队员们多时的隐藏也许就要功亏一篑了。 猎户紧咬着嘴唇,仍然没有从此地离开的意思,刚刚从眩光中恢复过来的双眼第一时间便去寻找受伤的金毛兽的踪迹。 独行种拖着斑驳的身体好容易来到战场边缘,其余的众怪物也恢复了过来。此时若被独行种逃了去,那领头桃毛兽在族群中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领头桃毛兽烦躁地吼了一声,指挥还能动弹的同伴追赶上去。怪物们自地组成一个包抄的队形,就要将艰难潜逃的金毛兽重新笼回包围中。 “快走吧,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金毛兽逃脱的方向并不是众人的躲藏方向,但也难保不会有怪物现这边,苏队长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不得已还是返身回来命令封尘道。 “它还没有脱险!”已经帮助了一次,封尘的心结便彻底打开,猎户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又从背囊中掏出两颗烟雾弹来,“接下来怎么样,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紫色的道具高高抛起,在地面上无声无息地破裂,一股股黑紫色的烟雾从道具中嗡涌出来,顷刻间便遮蔽了所有怪物的视线。烟雾中的追击者没头苍蝇似地来回乱转,正主金毛兽却随意寻了个方向快冲出了烟雾范围。 “它现我们了!”熊不二怒意上涌,“看你做的好事!” 暂时摆脱了追兵的独行种终于看清了道具飞来的方向,它远远地朝着猎户的位置看来,一副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甚是骇人。 “准备战斗。”见状,二星猎人无暇批评封尘的鲁莽行事,立刻下达了作战的命令。苏醒凤心中暗暗地记下,等到任务清算的时候,封尘的一笔报酬金是绝对不会全额放给他了。 金毛兽蹒跚着靠近众人了些,在距离队还有二三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从草叶的间隙中它看到了封尘略显稚嫩的脸,以及跟在猎户周身的各个同伴。 金毛兽并没有冲过来,而是就在那里停下,低低地趴下身子,脑袋朝着众猎人的方向连点了两下,这个动作再次牵动了怪物肚皮上的伤势,让它疼得喉咙里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这是……在感谢你?”聂洋不敢置信地望着不远处狼狈的怪物。 尽管疼得有些颤抖,金毛兽仍然固执地摆出了一个嘴角上翘的表情,朝封尘的面上定立着看了两秒钟,像是要记住少年的面容。这个动作没有维持多久,金毛兽最终还是警惕地望了身后一眼,那里有即将冲出烟雾范围的追兵。保命要紧,怪物艰难地转了个身,寻了一个方向,几步隐没进了高大的蕨类植物中间。这一片开阔地是蕨类植物的海洋,一旦躲进去拉开距离就再难被找出来,但沼泽中的危险并不只有身后的追兵,异虫、其它领地的怪物甚至沼泽本身都会成为怪物殒命的原因,离开了族群的金毛兽前路还未可知,一切只能看它的运气了。 “走!”苏队长再次布了命令,另外的七个桃毛兽还没有从烟雾弹中逃脱出来,现自己等人的几率微乎其微,一切事宜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在清算也不迟。 心挂的怪物已经脱险,封尘总算从怔神中醒过神来,再没抵触队长的命令,和着队友一起离开了这篇是非之地。 ………… “我认错。”猎户低着头,一副认打认罚的表情。 “契约金不退,委托报酬减半。”苏醒凤冷冰冰地,“你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封尘将头埋得更低了,“是我不好。” 少年的委托契约金是十分,报酬是一百分,也就是即便委托剩下的步骤都顺利完成了,封尘的基本收益也只剩下了区区四十分。而表现分则更不用提了——公然反抗队长的命令,给团队带来麻烦,想来表现评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刚刚的战场周边若是有白色艾露的话,它们也必定是这样记录的。 “好了,收队吧,今我们的探索就到这里。”队长看也不看封尘沮丧的表情,抬脚就朝营地的方向赶去。 “这就完了?”猎户错愕地抬起头来,“就只有这样?” 封尘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更重的惩罚,那个初识时凶巴巴的二星猎人却这样轻飘飘地就把此事揭过了,让本已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封尘有种用错了力的感觉。 “你还想怎么样?要我把你留在桃毛兽群里闻粪味吗?”队长没好气地,“跟上队伍,快黑了。”(未完待续。) 267章 战争先兆 平心而论,猎户并没有给队伍带来多大的麻烦。 WwWCOM他的两次出手都是范围性的阻碍道具。闪光玉起效时对方还没有察觉到周围有埋伏,而烟雾弹更是让兽群直接陷入了混乱之中。直到退走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也亏得封尘还算聪明,否则的话若是他上手扔了一爆弹,那今日的状况可就真的难以收场了。少年出手时能够顾虑到这些,也算是他在冲动之余保留了一些理性的表现。 最终的结果上看,封尘确实是让队长和队友捏了把汗,但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放走了的金毛兽回归猎场,起码要养好了浑身的伤,才有可能对身处猎场的猎人们造成麻烦,而那个时候或许整个猎人团队早已收队回到金羽城了。 “我就了,苏队长人其实很好话的。”成璟在封尘旁边挤眉弄眼道,“不过,尘子你这一次确实有些冲动了。” 猎户陷入了沉沉的自责中,队长对他不咸不淡的处罚甚至比严惩让他更加过意不去,自己再怎么也是个猎人,服从命令,保护同伴是自己的职。而刚刚差一点,封尘就要让队友们陷入到危险之中了。 但另一方面,封尘的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开心,他回顾起金毛兽逃脱的一瞬间,自己也像从死亡的绝望中挣脱出来一样,不出的轻松和快意。年少的猎人分不清自己所做的是善是恶,但他唯一能清楚的一点就是,自己做了一件自己觉得正确,能让自己安心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贾晓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问封尘,“我们都以为你已经被通事理,不会再胡乱出手。” “我不知道……”猎户一副不得其法的样子,“我也并不想干涉怪物之间的战斗,但那个时候,那个场景之下……就是没法抑制住自己。” “是因为‘那个’吧?”聂洋凑在少年耳边神秘兮兮地。 封尘哑然,少年已经尽可能地不再主动使用那种神秘的能力了,但若问是不是完全没有受到它的影响,自己心中却没有多少底气。此时开来,封尘并不敢保证刚才自己的行为是自本心还是过度地接收到怪物的心思所致。 “看来你这能力没有那么简单。”卢修忧心忡忡地,“如果可以的话,比赛结束我把你的情况与莫叔叔,他能够驯服我体内的龙族血统,应该也可以摸清楚你身上的问题。” 大熊眼神不善地偷偷看了一眼卢修,他本想“交给莫林,那老东西或许就把封尘变成猎人工会的作战兵器了”,但一想到这个神秘的龙人确实在为猎户着想,一句挖苦却没有出口。 “安菲教官正在为我想办法,大概比赛结束之后,我就能开始学习控制对话能力的方法了。”封尘摊开手,“一想到身体里隐藏着某个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就有些毛骨悚然。” “总之,只要不是你自己犯浑就好。”贾晓松了口气。 封尘还想什么,却最终也没有出来,他收拾心情,换了个话题道:“话那金毛兽临走之前确实做出了感谢的动作吧?灵长类怪物的神智居然有那么强吗?” “怪物是很聪明的。”这一句问话并没有回避前面带路的四个正式猎人,大男孩听到后立即操着浓重的方言回答,“野兽在猎场中,每日要搜集食物,躲避敌;群居动物还要处理和同伴的关系,争夺食物的优先选择权和交配权,优胜劣汰之下,每个种群的怪物都积累了大量的生存经验。在许多方面,我们人类的智慧都大大不如它们。” 大男孩的很慢,却很激动,大概他的专长正是与怪物生态有关。 “这么,金毛兽也能够理解‘感激’是吗?”少年们对怪物们的秘闻很感兴趣。 “不能完全没这个可能。”大男孩谨慎地回答,以他的学识还不能彻底解答这种涉及到怪物本质的问题,“但灵长类怪物的智力最多只有三岁孩子的程度,还不能完全以理智控制本能。也就是,即便这一次你救了那独行种,它也对你心怀谢意,但下一次你遇到了饥肠辘辘的它,还是有可能被一口吞掉。” “那……如果怪物有足够的智力呢?”封尘问,“世界这么大,总有几个聪明的怪物吧?” 话刚出口,队友们都沉默了,少顷,假子缓缓道:“当然有智力与人类无异的怪物了,甚至智能远人类的,我们也曾观测到过。” 少年所的当然是古龙种,那些有可能从世界起源就存在了的强大怪物,仅靠漫长的寿命就能积攒出人类无法想象的灵智,又岂能是渺的猎人能够臆测的。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苏队长突然开口道,“在迈进猎人之路的最初,我也曾怀疑过,怪物和人类的区别究竟是什么。” “我们有数十米长,能一击让巨型怪物毙命的龙击枪,怪物怎么能比。” “怪物还有能一击炸平数百平米的火焰呢。”苏队长不屑地,“猎人碰到了,一样也会吃瘪。我们比怪物的强大之处,不在于我们有什么,而在于我们能做什么。人是社会的动物,我们能组建国家和工会,也能创造科技和文明,在这样险恶的世界上,尽管我们也许并不是最强大的物种,但这个蓬勃展的社会将无限地放大人类的创造力。” “新大6的开不过区区数百年,但我们已经在这片土壤中获得了一席之地,而怪物们的生态却与几百年前一般无二。” “这就是为什么,对于猎人来,最重要的并不是狩猎技能,也不是武器装备,而且头顶的猎人荣耀。”队长一手指,“因为它便是猎人文明的纽带,能将所有的猎人联系起来。人类和怪物不是按照智力来区分的,而是展社会,创造文明的能力。这一点上,就连古龙种也远远不如我们。” “而桃毛兽呢,它们可不懂什么叫社会,什么叫文明。”苏醒凤迈过一片水洼,“这怪物在斯卡莱特王国建立之前已经存在很久了,到现在还只会茹毛饮血,在荒野上游荡,把粪便丢得满地都是。” 二星猎人迈出去的腿骤然停下,她环顾了一番四周,周围仍然是单调而黯淡的泥沼,偶有块的草丛和星点的树木,她缓缓站直身体,思索不已。 “队长?”见大姐头愣神了,成璟心翼翼地唤了唤她。 “这不对劲,我们在桃毛兽的领地里逛了大半,却除了那几只个的以外,一只怪物的粪便都没有现。” “怪物……成精了?”联想到刚刚队长的一番话,聂洋的脸色有些绿。 “桃毛兽的粪便是他们的重要武器,怪物只会在预感到危险时才会主动收集它们。”大男孩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这沼泽里有什么危险吗?”熊不二不解其意。 “我们就是危险。”苏队长指着自己的鼻子,“快些回营地去,我们要迎接战争了。”(未完待续。) 268章 护卫委托 涉及营地安危的情报立刻得到了钟领队的高度重视,大胡子没有多做思考,便布了一系列的侦查任务,连夜证明了十人队情报的真实性。 WwWCOM 在付出了数个一星猎人眼圈熬红的代价后,次日一早,一个标额五万分的集团委托便悬挂到了营地看板的最高处。 “七号营地防御委托,在可能袭来的桃毛兽群攻击下防守营地直至脱险。” 任务难度不明,涉及情报不足,委托期限不定,具体达成方式也要视情况判断,就这样一个含糊不清的任务,却让整个营地的猎人都狂热了起来。 “那可是五万分啊,这营地三十多个人,就算平均分下来,每个人也能赚到一千多了吧。”聂洋第一个被营地的情绪所感染,一大早便将同伴都摇醒了来。 “你兴奋个什么劲?”熊不二好歹看不过高个子见财眼开的傻样,“这营地能不能守得住还未可知,就算守住了——你看看周围的人,少胸前也有一颗星,我们和他们一起分这五万分,能拿到些残羹剩饭就不错了。” 洋讪笑不已,但嘴上还强硬着道,“工会午后就会派遣飞空艇来,把不愿参与防守作战的猎人统统接回大本营。害怕守不住营地的话,你大可以回去嘛。” 两个少年例行地大眼瞪眼,气势汹汹地咬了半鼻子,谁也不率先服软。 “好了,洋大熊,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做。”贾晓从中间轻轻一过,将二人分开,“这守营委托,我们是一定要参与的,别忘了大家身上还背着一个奖励任务呢。” 因为在大本营的骚动中表现出色,少年们被三个舰长之一指名布了一个价值三百积分的奖励委托。那个委托的内容也是防守营地,期限好巧不巧正是三日。须知见习生们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进账还是初始的护送任务,再加上苏队长的私人委托以及零星的表现分数,最多的人也才只有四百分出头,捅了篓子的尘子计分板上更是只有可怜兮兮的三十二个黑豆。营地只要能守住,保守估计见习生们也将分到五百分。八百分的综合奖励,已经足够任何比赛前期的见习生为之疯狂了。 “把侦查范围扩大到十五公里!我要在那些畜生们集结成队之前就现它们!”大胡子粗犷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分数?怪物的爪子都快挠到你脸上了,你还有心思考虑分数?” “接了构筑工事委托的菜鸟呢?怎么还没开始工作?”外面“彭”的一声,像是怒得踢倒了什么东西,“怪物来的时候叫我们用血肉去挡吗?”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怪物会从哪里攻过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辩解道。 “我告诉你从哪里来,看见那个方向了吗?” “就只有那边吗?”一星猎人欣喜地道。 “还有那边,那边,这些地方都有可能有怪物打进来!”钟领队一个爆栗打在后辈的头上,让年轻人哎呦一声,“你放过一处,怪物就可能长驱直入,把我们都碾成肉酱!现在去干活!马上!” 室内的众人对望了一眼,推帘出了帐门,猎户刚好落在了站在高处指挥众人的钟领队眼中:“见习生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以为这是猎人游戏吗?” “我们正要去选个委托……”贾晓懂事地略一颔。 “这里没有你们自己选的份,你们的委托我已经提前分配好了。”大胡子的脸还在因为吼叫指挥了一早而有些涨红,“来拿委托书。” “我们想自己……”洋一龇牙,和昨日被桃毛兽熏到的表情别无二致。 “重要目标护卫,你们人多,可以自行换岗,不过至少要保证两人以上在岗。”领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是被我抓到偷奸耍滑,你们就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个子儿。” “重要目标?我们怎么不知道营地还有这种东西?”申屠妙玲疑惑地接过委托书。 “昨日下午补给飞空艇来过,带来了一位工会学士,两辆工程钻车和大量狩猎道具。”苏队长刚刚赶来,插进了众人的对话中,“飞艇来得有些晚,没来得及送去我们探索的地方,走的却太早了,没有等到怪物进攻消息的传回,所以工程车和那位书士便只能滞留在营地之中了。” “他们是营地今后开展工作的必要条件,所以被第一时间列为了重要目标。”钟领队严肃地,“为后续的深入探索和作业打下基础,这个前哨站的意义就在于此。” “这……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要我们来做?”卢修不敢置信地。 “嘿嘿——”贾晓笑了,“钟叔叔在逗我们玩呢,这工程车就是两辆大铁疙瘩,怪物就算卯足了力气破坏,又能拆下几根钉?工会学士这样娇贵的人物,不得就要乘着今下午的返程艇回大本营去了吧。他不参与狩猎竞赛,自然也没有必要在营地中冒和我们一样的风险。” “这个……你们要保护的目标正是这位学士。”二星猎人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不回大本营,会一直留在营地中。” “啊?” “放心吧,给你们的委托难度不会太大。那位学士的营帐就在北边距离来路最近的地方,那里被怪物袭击的可能性最,也最容易逃入密林脱身,你们只要照顾好学士的饮食起居,避免让他受到惊吓就可以了。”见少年们掀起一张张苦瓜脸,钟领队便多解释了两句。 “可是……那学士为什么不随飞艇回大本营呢?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封尘对这个无意中耽搁了自己等人收割分数的神秘书士起了牢骚。 “这个你们就自己去了解吧,”大胡子一推少年们的肩膀,急不可耐地,“委托达成后一人有四百分,营地不会亏待你们的。快去熟悉一下你们的委托目标吧,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来了。” ………… “情况怎么样?”看着见习生们远去的背影,大胡子开口问道。 “怪物的规模可能要大过最坏的预估。”苏醒凤脸上掩饰不住的焦虑。 “大概有多少。” “八十只?也许会过一百只,”女人叹了口气,“大沼泽中出现多么庞大的族群都不为过,真不知道这里哪来的那么多资源可供怪物存活。” “自由猎人和在职猎人,也就只有在挑战祭上才可能这样通力合作了。”大胡子脸上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未完待续。) 269章 神秘书士 “书士大人?”封尘再扣了扣一处营房的大门,他将耳朵贴上去,半晌摇了摇头,“不行,还是没有声音,怕是不在里面。 WwWCOM” “什么嘛,就这么自自话地给我们布了任务。”聂洋噘着嘴,把个委托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不问问我们自己的意愿,现在倒好,估计是连营帐位置都给搞错了。” “不会的。”申屠妙玲道,“北坡远离主营的就只有这么一个营帐,这里对于接取任务和快响应无益,但却非常安全,应该就是书士大人的住所了。” “我听实践派的书士都有着不输给猎人的探索精神,”贾晓,“或许他早早地就外出考察收集素材了吧。” 在新大6刚刚现后,随着一批新物种的现,观测对象和数据量产生了大爆炸。书士界中提出了关于“数据统计和实地考察,哪个能更好地还原怪物生态的真相”的论战,论战的结果让整个学界分成了以统计数据为核心的理论派,以及以实践考察为核心的实践派,并延续到今日。能够深入挑战祭前线的书士,怎么看都是实践派的精英,假子这一番猜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那怎么办?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吗?”熊不二百无聊赖地倚坐在墙下,“这便宜书士早早地出去了,现如今营地周边这么危险,若是生了什么意外,会不会算到我们头……” “别话……你听!”卢修低声止住熊不二的话语,龙人族耳聪目明,就在刚刚,似乎听到了房内细微的响动。 “什么声音?”一众少年将耳朵紧紧贴在房门前,片刻便听到了屋内有节律的“呜噜”声,这声音绵延不绝,还伴随着不时的咂嘴声。 “噗……你口中的富有探索精神的实践派书士大人——这是在睡回笼觉呢。”聂洋眼珠一转,将其它同伴推开,双手猛地搓动,似是在想着什么馊主意。 “洋!那可是书士大人,别耍什么坏心思。”封尘劝阻道。 “就是他让我们从前线退到这鬼地方的,我从挑战祭到现在,还没有和大型怪物真刀实抢地打过一次呢。”高个少年眨巴着眼睛,“据我所知,工会书士都是些老顽固,能见他们吃一次瘪,可比我打倒一头狗龙王要快活多了。” 毕竟都是少年,经洋一怂恿,便谁也不再做声。申屠妙玲佯装不识地别过头去,封尘也只干咳了两声,贾晓故作姿态地了句:“注意分寸。”也退到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洋。高个少年清了清嗓子,双手在嘴边拱成喇叭,使尽嗓门高叫了一声。 “怪物攻进来啦!” 没有任何反应。 “这书士睡得也太沉了吧。”期待着生点什么的聂洋嘴角耷拉下来,“没准哪就死在……” “扑通!”房内一声剧烈的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杂物倒塌的声音响起来,但在其间,一声细弱的呻吟却比任何的杂音都要显得刺耳。 “书士大人!”少年们不禁惶然,洋的恶作剧终于还是引来了不可预知的后果。若是书士跌伤了身体,影响了今后的考察任务,那溪谷见习生们白丢了数百分不提,在这营地里可就再难混下去了。 始作俑者聂洋脸色惨然,事急从权,他在心中称了声罪,腰身下沉,肩膀前顶,几步助跑,猛地撞到了营房的门上。“咚!”重要目标的房门显然是被加固过的,高个少年被撞了一个趔趄,居然没有撼动营门丝毫。 看着熊不二已经将背后的长枪解下来了,卢修连忙制止住他:“你这一枪下去,若是戳到了门后的书士,没事也给变成有事了,让我来!” 大马让过洋的位置,眼中红芒一闪,右手成爪,不偏不倚地抓向门闩处。木头与指套相碰,居然丝毫没有阻拦住后者的前进。在一阵嗤响后,木屑崩散,门终于被轰然打开。 “书……书士大人?”少年推开破掉的门,向内张望着观察情况。 先是一股不属于冬日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大概是这间屋子里燃烧着沼泽中能找到的宝贵的薪柴所致。 “这书士还真是娇贵。”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维系了一瞬间。 紧接着,他的脑子里就什么都不再有了。 三秒钟后,少年“砰”地一声重新关上了门,对着身后焦急疑虑的同伴们简要地解释道:“女孩子。” “女人?”熊不二的讶异之色不亚于正面看到了情况的卢修。 “孩子?”申屠妙玲的惊讶中还带着更加深远的忧虑。 “啊——!”营房内,一个严重变形的声音高亢地应景地响了起来。 女孩睡得昏黑地的,大概是听到了洋的警告声,挣扎着想要开门,却被地面上的杂物绊倒在地。大马推开门时,女孩正尝试着起身,开衫的睡衣丝毫掩饰不住胸前的春光,却被卢修看了个目瞪口呆。 “嗯,女孩子。”卢修回味了一番,恋恋不舍地将那一抹白花花从自己脑海中抹去,“我觉得,我们的委托就该在这里结束了。” “不,我突然觉得这可能是我们接近核心委托的好机会呐,”封尘揶揄道,“对方可是工会书士,就算没有核心委托的具体内容,也至少掌握着相关的知识吧。” “没错没错,”聂洋方才慌张的表情也荡然无存,“现在想起来,若是白白丢了这四百点竞赛分数,我也觉得有些可惜呢。卢修你去陪个不是,人家不见得就不会让我们继续委托。” “可是……”卢修还想辩驳什么,“明明是你先吓到她的,去也应该是你去吧。” “我可没有‘看见’她。”洋向身边的贾晓处一躲,言语中又加重了“看见”二字。 “谁闯祸,谁处理。”熊不二嘿嘿一笑,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出手。 “像这样又安全,报酬又丰厚的委托,在挑战祭上可不多见。”封尘拍着大个子的后背道,“我们的分数就靠你啦。” 门内的女生似乎终于醒了过来,在尝试了几次锁门无果后,便一股脑地将室内的桌椅杂物推到门前,将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少女似乎还不解气,从地上的杂物中摸索出一柄防身用的狩猎刀,“砰”地一声戳到门上,刀尖透出房门半寸长,尤自闪着寒光。 “这群队友……就该下刀阱!”不善言辞的卢修憋了半,才恨恨地憋出一句自以为恶毒的斥骂。(未完待续。) 270章 专家意见 “事……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没……没什么恶意。Ww W COM”卢修站在房门口,抓耳挠腮地解释道。 半个时后,屋内的女孩似乎终于打扮妥帖了,将屋门打开了一个口子,卢修赶忙硬着头皮上前解释。 室内的女孩面带不善地看着窘迫的大个子。少女穿着一身蓝绿相间的书士长袍,头挽成髻子掖在贝雷式礼帽下面。书士面上惺忪之色尽隐,一双苹果肌在温热的室内下透出些微红晕,如果这副面孔上没有带着十成十的愠色的话,她给溪谷见习生的第一印象必然会是“邻家的可爱女孩”。 “她就是我们要保护的书士?”熊不二对贾晓耳语道。 “我不知道,钟领队可没过书士大人多少岁。”少年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兴许是书士的家眷吧。”挑战祭不比旅游景点,这个解释连贾晓自己都不甚相信。 “就是你刚刚闯进了我的房间。”少女没有听到见习生的窃窃私语,她的眉毛跳动着,似乎是自恃身份地憋着怒意。 “这个……我没有闯进去,就只是打开了门……而已。”卢修徒劳地反驳道,丝毫没有现这番解释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想和你话。”少女声音甜脆,即便是在怒之中,音色也甚是悦耳,“换其他人过来。” 大马这才如蒙大赦般地退了下去,将同伴一个个推上了前来。贾晓主动迎了上去,相比人高马大的熊不二,面露坏笑的洋,在一旁乐得前仰后合的封尘以及冷若寒冰的申屠妙玲,这里只有自己显得正常一些。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我的营房?”女孩脸上的冷意丝毫没有减少,“桃毛兽呢?没有攻过来?” “怪物的攻击还没有到。”贾晓一边着,一边朝身侧的洋瞪了一眼,“我们是这个营地的见习猎人,接了保护工会书士的委托,本是想来请书士大人确认委托书上的内容,不过听屋内有人在睡觉,我的同伴一时玩心大起,所以刚刚……” “刚刚生了什么,不用你再解释一遍!”少女把两个粉拳紧紧地握着,“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工会书士,不需要你们的护卫!” 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和当下的状况,女孩一句话完,将营门再次“砰”地关上,不再露头。贾晓有些急了,拍着门板道:“姑娘……书士大人?我们是接了领队的亲口指令,来护卫你的安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而来,没有你在委托书上认证,我们可是没法交差啊!” 女孩在门后迟疑了片刻,将已经坏掉的门微微打开了个缝,半只脑袋探出来,语气却是弱了三分:“你刚才什么?照顾我的饮食?我现在饿了,你们能准备些吃的吗?” ………… “呜……呼噜呼噜……簌……哈!”书士将面碗“彭”地一声拍到桌面上,“得救啦!”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偷偷看了看还在口口啜着面汤的申屠妙玲,又把面碗抬起来,斯文地放了下去:“不错,你们还是有些用处的。” 早餐时间早已结束,少年们不得不亲自动手下厨,当然主厨的还是深谙此道的洋。见习生们忙活了一早,也是水米未进,也都一并沾了书士的光。斯卡莱特王国的饭桌上,是最容易让人们熟悉起来的地方。尽管只有简单的汤面,但还是足以让少年们向眼前的女孩介绍了一遍自己——除了卢修,女孩什么也不愿意让憨憨的大个子再进到房间之中,为了不惹有可能是此行任务目标的女孩怒,同伴们只能委屈龙人蹲在墙角默默吃面了。 “姑娘,”酒足饭饱,贾晓趁此机会问道,“起来,我们给你准备了半个早上的饭食,总该知道你的名字了吧。” “6盈盈,你们可以叫我6大人。”女孩偷偷一笑,随即又严肃起来。 “大人?”,猎户问,“所以,你真的就是工会特邀的书士?” “那当然,这个营地中可就我这一个书士,有什么问题吗?”女孩一挺胸脯,露出长袍胸口上一个硬币大的徽章,那是一本张开的书和工会徽记组成的图案。这图案封尘虽是第一次见,不过鲜明的设计必然是书士标识无疑了。 “没有……不过作为书士,姑娘实在是年轻了些。” 书士的考核没有猎人选拔那么多弯弯绕——在封尘的见闻中,一个好的父亲和一副好的身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少年推上正式猎人的高台。但是书士则不然,这个职业下的考官和考生都是一般地固执,在特定领域上没有相当的知识积累和研究的,就是自己也不愿意去考场之上丢人,更别提走关系拿到学士的认证了。可以无论哪个组织的书士,都是用时间和精力堆出来的称号。 “6家可是书士名家,我父亲十四岁的时候就拿到了书士证明,我母亲十七岁的时候也已经是工会的在职书士了,我在我们家……勉强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吧。”这样着,女孩的自豪之色却溢于言表,显然对自己的成绩颇为得意。 “到所学,6……大人,你有没有和桃毛兽相关的情报?”将一个比自己还的少女称为大人,封尘还真是非常不习惯,“它们的弱点,强项,偏好和厌恶的东西,任何能帮我们击退这一波攻击的都可以。” “诶?我吗?”女孩突然一惊,似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她支吾了两声,“营地防御相关的资料,我昨日就已经全数交给那个大胡子领队了,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自会告诉你们。” “委托书上确实有写着不少注意事项。”聂洋点头应道,“不过我们想听听专家的意见,毕竟是关乎营地存亡的大事,多一份谨慎总是没错的。” “我们方才在营房外,看到北坡上还有一片区域暴露在营地的防御圈子之外,只能靠我们自己来建立防线。”谈及专业问题,贾晓也不知不觉地用上了敬语,“有您的帮助,我们守住的把握也就更大些。” “不就是一群土猴子吗,需要这么大阵势?叫我,你们从前怎么对付城郊的猴子,便怎么对付它们就对了。”6姑娘语带不屑地道。 “有道理!”封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一喜,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未完待续。) 271章 简陋陷阱 营房外的区域,是块,其实也已经相当大了。 WwWCOM本来是留给丸鸟车队转圜的缓冲区,地面平整干燥,且然便无遮无挡。此地距离最近的林地也有二百余米,这个距离上,若是被桃毛兽摸到背后冲锋上来,多少也是够见习生们喝一壶的。 当然了,若这里是营防的重点区域,也便不会让六个见习生来此防守了。七号营地在桃毛兽领地的北侧边缘,就像6姑娘的,对方只不过是一群野猴,偷袭和包抄这种战术,就算它们会用,也必然会第一时间被负责侦查的同伴察觉到。 “所以我们是在这里做无用功吗?”洋扔掉手中的铁铲,这片地面上已经被挖了数十个浅坑,坑洞只有面盆大,一肘深,泥土尽数堆在一旁,“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尘子想要做些什么。” “他不需要我们留下浮土,应该不是做落穴陷阱所用,”申屠妙玲也并不理解猎户的指示,“而且这个大……就连桃毛兽的一只脚都陷不下去吧,尘子是要用这些东西绊那些怪物们一个跟头吗?” “你们还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做了?”尽管没有太阳,6盈盈还是站在一棵歪脖子树的阴影。 女孩执意要跟出营房来,美其名曰“委托猎人要和目标在一起”,事实上却是有些好奇,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到底启出了什么样的对策来。但在此地呆立了这么久,除了见几个少年一直在吭哧吭哧的挖洞外,并没有别的动作,反倒是封尘自己以“收集材料”的名义,一溜烟跑远了。 “尘子的话,总能想出些鬼点子来的,”贾晓一乐,“对了,卢修,你和他是同村,可曾看出些什么门道?” “我或许真的知道一些。”卢修也不大确定。 “是什么?”书士脱口而出。 “6大人,您要一起听吗?”聂洋逗趣道,女孩仍在对方才高个少年破门一事耿耿于怀,就连选择的树阴都是离卢修最远的一棵。 “我?才不要呢!”察觉到自己失态,女孩慌忙掩饰道,“本学士博晓怪物典识,怎么可能对这种粗鄙的捕猎陷阱产生兴趣,你们去那边,声些,不要让我听见。” 见习生们会意地一笑,却只有卢修讷讷地点了点头,自觉地离少女又远了些,声道:“大雪山以北有一种雪猴,喜吃松子,村民常将细口瓶固定在树枝上,将炒香的松子扔进去诱捕它们。” “野猴蠢笨,手掌拢着伸进瓶子里,握住松子后便抽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地耗尽体力后被村民抓住。” “猴子怎么会这么蠢?”听着卢修的解释,书士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所站的树下,“它把坚果放下不就能逃跑了吗?” 大马背脊一动,却现女孩离他只有两步的距离了,心下暗暗称怪,但还是回答:“觅食是动物的性,想让它们放弃到手的食物,还不如直接干掉它们——看来我猜的没错,那家伙回来了。” 封尘果真从营地的仓库中收拢了一大批物资,少年的背囊和腰袋中都挂得满满的,怀中还抱着数个巨大的陶土罐,看起来活像是驮物的草食龙或丸鸟。甫一放下重物,少年便满心欢喜地查看起了伙伴们设下的陷坑:“泥土是软了些,不过我带了些石灰来,混上点干草就足够加固了。” 猎户的想法和卢修的辞一般无二,不过将绑缚瓶子的树枝换成了大地,细口瓶也变成了盛装爆药的细颈陶罐,罐子本身有合抱粗,瓶颈却只有人头大,桃毛兽想要伸手进去必然要多费些工夫。 “饵料怎么办?”卢修麻利地接过封尘提回来的道具。 “蘑菇漫山遍野都是,我带了些香油,营地正面开战后再撒上也不迟,过早喷洒香料会招来怪物,太晚了又弥散不开,没法引起它们的注意。”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猎户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蘑菇我们可以随后去采,陶罐也可以再搬过来,尘子,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布置这东西,稍后就你和卢修留在营房周围,怎么样?”贾晓简单地安排。 “等等!你们就要将我和这片营地的安危交托到这样不靠谱的陷阱中吗?”看到见习生们煞有介事地安排了当下的任务,6盈盈有些坐不住了,“怪物不上钩怎么办?强行打破陷阱怎么办?桃毛兽手臂的尺寸不合这些劳什子的陶罐,根本伸不进去又怎么办?” “能有什么问题?”封尘故作轻松道,“顶多是做一上午的无用功罢了,桃毛兽若真能打破这陷阱,就算是我们送了它们些蘑菇吃呗。把它们喂饱了,能少吃我一条胳膊腿也是好的。” “不可理喻!”现见习生们似乎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少女再次加重了语气,“这样的防御措施就像儿戏一样!” “嗯……我不知道其它人怎样想,但我个人还是蛮相信尘子的。”聂洋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溪谷中多次化险为夷,凭借的可不是高个少年手中的利刃,而是这个乡下子临危之际的乱七八糟的点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一重保障就当聊胜于无吧。” “围栏呢?拦桩呢?落穴陷阱和起爆装置呢?”书士已经开始对钟领队的委托分配方式产生怀疑了,“有那么多常规的防御手段不用,为什么非要做这些无用功?” “问题是,我们没有多少选择。”猎户眼神认真了起来,“我在营地中打听了一遭,这次的桃毛兽规模将会很大,营地正面的工事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物资,尽管今日下午还会有一波补给,但对我们这里却没有任何分拨。”他喘了口气,“我不想些办法的话,如果真的有怪物闯了进来,我们几个可就只能用血肉之躯来护卫你了。飞空艇尚且需要休息维护,我们六个人又能支撑多久?”(未完待续。) 272章 一触即发 领健在,五日。 WwWCOM 领殒命,至迟半日。 这是在书士从封尘口中得知了七号营地目前的严峻形势后,抿了抿嘴唇,给出的第一个有用的关于怪物进攻的信息。 群居性怪物的集体进攻行为不会持续太久,王者在统率途中会急剧地消耗掉族员的精力和耐心。同伴的死亡、觅食和休息时间的减少、生还的期冀,这些都会成为怪物们逃离队伍的原因,书士队有统计过的怪物反攻战中,在领的带领下,能够维持五日攻势而不退却的已经鲜而有之,领毙命后,余下的族员更是很快就会作鸟兽散。 但是,这个时间表丝毫不能给少年们以信心。 人类的大举突入对于怪物来,就像其它异类前来抢地盘一样,是有可能颠覆整个地域统治的大事。身处其中的怪物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围剿外来者,这是沼泽的自然规律在排斥异类的进入。不要五日,哪怕怪物的抵死攻击只持续一日两日,都有可能对营地造成难以承受的破坏。 “这便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了。”贾晓镇定地分析,“保证怪物不攻进来,这是我们的职责,但要问它们什么时候退却,就要看营地中高端战力的表现了。” 少年们的眼中浮现出了高大的钟领队的形象,在关键时刻,那个威严的大胡子才是整个营地的主心骨。 “话我方才转遍了大半个营地,却是再也没见过钟大叔。”封尘停下了搅拌石灰的手,“低阶猎人都在加固营防,领队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 ………… “轰!”巨锤砸击进绵软的地面,居然也出了清亮的震鸣声,大胡子抽手回身,额头微微见汗,自言自语道,“就到这里吧,体力消耗太大,对接下来的战斗反而没有好处。” 营地的布局很紧凑,但仍能找到块空地做些简单的热身训练,钟大叔指挥了两日的营地建设,此刻终于抽出时间找一找战斗的状态了。三星猎人在猎人世界中虽然不是多么高端的存在,但对于整个营地来却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他必须保证自己的战斗能力,才能维持整个营地的防御局面。 “老大你有些烦躁?”黑炭坐在废弃的建材堆上,晃荡着两条猫腿问。 “哈哈,怎么可能?”钟领队收起武器,“我只是在想营地的布置还有没有什么疏漏。” “防守委托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就算是你也没办法照顾到所有的情况。”艾露劝道,“省省精神吧,整个营地都期待着你解决那只领呢。” “我会的,区区牙兽种而已,只要它敢露面……” 领队话音未落,南方就升起了三信号弹。“嗖嗖!——嗖!”一红两绿正是约定好的现怪物的信号,这已经是斥候队伍第五次报告桃毛兽即将迫近的信息了。这一次的距离极近,就要贴近营地视野盲区的最前端,怪物似乎在那里停了下来,做着冲锋前最后的准备。 “我们走吧。”大胡子面无表情地挥手招呼黑炭。 “老大你还在紧张。”黑炭跳下石料堆,颇为人性化地一咧嘴。 “没有。” “那你敢不敢把鞋子穿上?” ………… 桃毛兽群到来的时间和预计的一般无二,大胡子来到望台下时,低阶猎人们已经在围墙后严阵以待了。这片由钢板和石料加固过的围墙,最高的地方接近五米,最矮的地方也有三米多,绵延几十米长,很难想象这是数十个猎人仅用了不足二十四时赶制出来的半永久式防御设施。 “桃毛兽在哪里?”大胡子一边指挥着众人分临战的补给品,一边询问怪物的具体位置。 “那一片稀树草甸中,攒动的脑袋都是它们的族员。”苏醒凤已经在此地停留很久了,她抬手一指,钟领队才现那片草甸中黄黄的都是桃毛兽的顶毛,数量众多的怪物紧紧地挤在一片可以立足的干燥地面上,让望台上的观察者数不清数量。不过就算如此,对面上百只桃毛兽的各式嚎叫也已经突破了距离的限制,传到了营地的上空。 人类一边紧张而寂静,怪物一边吵闹而嚣张,双方就这样紧张地对峙着。临近中午,云层越来越低,让场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年轻的一星猎人接过成打的爆弹,纷纷用袖子兜住,恐被手上的汗水打湿。战斗中一颗哑弹也许就能要了猎人的性命。 “我们……就这么等着他们集结队伍吗?”墙后的菜鸟从缝隙中向外望去,更远方的桃毛兽正源源不断地赶来,汇集到草甸之上。双方只隔着两公里的泥沼区,熟悉此间地形的怪物根本就是如履平地,狂奔中几次力便能冲将过来,碾碎这层完全不能给人安全感的高墙,“为什么不趁他们立足未稳,先冲出去干掉一些,给营防减点压力?” “在泥地里和桃毛兽打?”同伴扇了一下他的脑壳,“怪物分分钟就能告诉你,它们为什么是这片领地的王者了。除非你能在一之内记熟这周围所有泥潭和暗沼的位置,要不然出去后,不等怪物撕碎你,就先要被沼泽吞没了。” 新兵不再作声,咧咧嘴守好自己的岗位,他所处的地方是围墙的边缘,正是怪物最容易突破的地方。桃毛兽们越是停止不动,自己的心思就越是毛。 “猎人荣耀在上,让这些事情早点结束吧……”身边已经有人双手合十地祈祷了起来。 “很快了,”苏队长放下令旗,二星猎人是营地的精英,在踏入营地后就被分配了数个重要的指挥委托,“那片草甸的容量有限,不等我们逼迫,它们会自己冲过来。” 随着更多的桃毛兽不断踏上草甸,最前排的怪物也被挤得不断前行。在推搡中,某只体弱的怪物一个趔趄,一步踏出了安全领地的范围。桃毛兽的脚下忽地泛起了一阵涟漪,便控制不住地向下陷去。怪物惊恐地嗷嗷乱叫,但声音却隐没在同伴纷乱的叫嚷中,粉红的大猴子越是挣扎扑腾,身体下陷的度就越快。没过十秒,一头活蹦乱跳的桃毛兽就连顶毛一起消失在窄的泥潭中,只留下了一串气泡。 这一声“咕嘟”声,在其它怪物的耳中恍若惊雷炸响,让还站在安全之处的族员们迅抓狂。桃毛兽们纷纷怪异地吼叫了一声,有强壮的个体便一把抓过身边的弱种,粗暴地扔进了就近的泥潭中。它们踩着同伴的身体,纵身一跃,溅起了一个个一米高的泥花。 它们冲过来了。(未完待续。) 273章 冲击营防 数十头暴怒的桃毛兽猛冲向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生育年龄的桃毛兽比成年男子要高出一头,强壮些的更可能会有两米五那么高。Ww WCOM怪物的两只后肢随意一跃便有一米余高,蹦跳着赶路的样子足像一群粉色的蝗虫。 它们确实是蝗虫,怪物一边冲锋,一边还不忘将身体落点周围的鲜嫩蘑菇一把抓下来,连着泥浆一起塞进口中。桃毛兽贪食的个性和它们臭烘烘的体味一样极为出名,难怪这些猴子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占据了自己领土的猎人们驱逐出境。 “它们来了,远程武器准备。”领队迫不及待地吩咐。 “不用急,这两公里的沼泽区域没那么好过。”苏队长低声道。 果不其然,数次跳跃后,前排的桃毛兽便有数个坠入了看不见的泥沼中。身后的族员踩着前面的殉葬者又前行了几步,再次陷了进去。 “这是你们做的?”钟鼎辉心中一喜。 “肥仔狩猎的本事没有,但对地形的了解可不仅是纸上画画而已。”苏醒凤嘴角一扬,捡到宝的眼神望向身边的队员,“昨日傍晚,我们照着营地探明的泥沼图,清掉了一大批干地的浮土,现在这片沼地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段路可以通行了——泥浆地没法设置落穴,麻痹陷阱浸水后也会过早地失效,但至少这个方法看起来还不错。” 沼泽的地面本就虚浮不定,偶有能够行走的平稳地面,也只不过在泥浆上多了浅浅的一层浮土。稍作引导,就能将成片的坦途变成死亡陷阱,“这下至少能挫一挫这些怪物的锐气。” 突然陌生了的泥沼让前锋的怪物好一阵手忙脚乱,在6续十余只同伴成为了沼下亡魂后,剩余的桃毛兽终于惊惶地停下了脚步,在原地踌躇不前。后续的怪物不解其意,仍旧向前推搡前进,前后倾轧之下,又有好几只无辜的怪物跌落泥沼。前方的桃毛兽在死亡的恐惧下反过身去,纷纷双手锤胸,对同伴出刺耳的嚎叫,眼看着便要拳脚相加了。 “嘿,怪物果然还是怪物,它们自己倒先打起来了。”年轻的一星猎人嘲笑道,心中的紧张已然消去了三分。 “有领在,打不起来。”一个二星的中年猎人冷着眼道:“可惜了,若这手段能留到兽王毙命后,只这一项就能让它们溃不成军。” “吼!”随着作为前锋的兽群内部越来越混乱,后续部队中一个雄浑而沉闷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来。众人随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望去,现一头异常高大的桃毛兽站立在众多族员之间。兽王至少有五米高,头顶的黄绿色尖角分外显眼,正一边捶着地面,一边用难懂的嚎叫指挥着手下的战士。在它的催促下,回过身去的前锋面色幽怨地重新做回了冲锋姿势,兽群中自动分列出数十只桃毛兽,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颤颤巍巍地向前行进。 “桃毛兽是在用族里的老弱病残开路。”苏队长对照着望台上观察员的旗语。群居怪物就是这样,有时团结得吓人,有时残忍得可怕,它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在该当舍弃同伴时不会皱一点眉头。 有了老弱的开路,后续的部队也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着。不过兽群的气氛相比之前却更加压抑了,除了桃毛兽王携裹在众兽之间,还在不断地催促之外,连战嚎都很难听见了,只有前方趟泥者陷入沼泽时的临终惨叫显得尤其刺耳。 最后一公里的距离很快便过去,桃毛兽群在付出了三十余只同伴的代价后,终于被第一只前锋踏上了铺满碎石和沙子的干燥土地。 “嗷!”一脚踩中坚实的土地,先头的一只怪物脸上充满了人性化的惊喜之色,躲开了同伴的相残和沼泽的侵蚀,自己终于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它本能地高叫一声,朝着领划定的方向冲锋而去。 “怪物靠近了!放箭!”桃毛兽们终于来到了远程武器的覆盖范围,等待着它的却是比沼泽侵蚀更加惨烈的死法。钢铁和石头混搭的营墙上开着些射击孔,不过孔洞很,无法让射手们精确瞄准。在这个限制下,弩炮的有效射击范围只剩下了不到百米,弓箭则更是只有惨兮兮的数十米。但这已经足够了,墙体上的射击口依次打开,数把轻重弩炮的撞针声和弓弦破风声无节律地响起,前进途中的桃毛兽身上血洞激射,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在钟领队的指挥下,射击手们纷纷以阻断怪物的行动能力为第一要务,在混乱的战场上,一旦倒地不起,自有身后的同伴用脚掌结束它们的性命。在度过了最初的混乱后,有聪明些的桃毛兽抓起倒在地上的同伴,不论死活地挡在自己身前,嗷嗷叫嚷着快冲上近前来。 “爆弹!”领队一声令下,数十个站在墙头的一星猎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红色弹丸含愤扔了出去,爆弹划着高低不同的弧线飞射而出,在最前排的桃毛兽中间轰然爆开。单个爆弹虽然只能勉强破开桃毛兽厚重的毛皮防御,威力还不足以致死,但爆炸集群却造成了可怖的威力。许多怪物被炸得皮开肉绽,惨叫不断,却让它们的凶性在闻到血腥味后再次激出来。桃毛兽们在前行中一阵龇牙咧嘴,片刻间便用尾巴卷起了积蓄多日的硬块状粪便,腰身一甩,学着猎人的样子扔飞出来。 “攻击来了!快躲开!”望台上的观察员慌了手脚,却忘记了使用旗语,朝着下方的众人大喊道。一颗粪球高高抛起,正砸到了他的附近,顿时一股腥臭的淡黄色烟雾从粪块中逸散开。 “唔……”观察员冷不防地吸进了一口烟气,只觉得一股酷烈的腥臭入鼻,脑中一阵轰鸣,脸上颜色急剧变换。他提着一口气左右看看,望台窄无处躲藏,年轻猎人居然咬咬牙,一头跳下了高高的台子。 “粪块有毒!快扔消臭玉!”领队看得真切,连忙出声命令道。 桃毛兽常年以沼泽中的蘑菇为食,毒沼中蘑菇品种众多,毒性剧烈的也不乏有之,怪物自有一套排除毒素的方法,却是将蘑菇中的毒性成分一并累积到粪便之中,一举两得地当做对抗外敌的武器。(未完待续。) 274章 人兽酣战 高大的围墙能抵挡住坚硬的粪块砸击,却没法抵挡无形的气味飘散。Ww WCOM飞射而来的粪块除了少数越过了营墙,更多的都堆在了墙角,淡黄的腥臭气体顺着缝隙和射击孔钻进来,霎时间就让数名低阶猎人失去了战力。 领队的命令来得还算及时,清醒的猎人纷纷掏出预先备好的消臭玉,扔在了自己的脚下,勉强护住了周身的清凉。碧蓝色带着些薄荷香气的烟雾驱散了蔓延开来的臭气,让身处其后的猎人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不过这攻势稍一停顿,桃毛兽们便抓住机会冲到了营墙之下。 “嗷呜——”打头的桃毛兽被两颗爆弹正中了身体,怪物的左臂还剩半截耷拉着,脸上也尽是血污,混着它们桃色的体毛更显妖异了。它扔掉手中同伴的尸体,直奔向营墙下方,卯足劲向上一跃,却在离墙顶还有几十厘米处力竭落下。几次尝试无果,它便开始用肩膀一下一下凶悍地撞击着围墙,试图将它撞塌。 更多在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的桃毛兽靠近了围墙,它们有的将利爪狠狠挠扯着光滑的墙面,试图找到可以攀附的地方,有的蹦跳着想要跃过眼前的壁障,还有的将身体化为战车,用肩膀和脑袋撞击摇晃着墙体。上百只桃毛兽犹如粉色的大潮,冲击着这片水坝,但钢浇铁铸的坝体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破坏的。 弩手已经将枪膛中的子弹从追求精准杀伤的贯通弹,换成了散面巨大的散弹,桃毛兽的身体近在咫尺,即使是最蹩脚的射手,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命中。一只燥怒的怪物用肚皮堵住了射击孔,内里的弩手用枪舌上的佩刀划开它的肚子,居然将枪口伸进了怪物的体内。只听一声闷响,怪物的背后被破开了一个面盆粗的空洞,脊椎被打碎,再无站起的力气。 防守猎人和狂暴的怪物之间只隔了一堵临时架起的墙,而这面墙此刻已经变成了血猩的绞肉机,更多的子弹、爆弹如同不要钱一般急泼下,墙外的地面上转瞬间便多出了十数具桃毛兽的尸体。在防守方的压力下,前路已尽的怪物开始被迫改变方向寻找出路。它们一边嗷嗷叫着继续攻击营墙,一边暗暗朝着墙面的两侧进,在绕过了大半个营墙之后,第一只桃毛兽终于看到了隐藏在高墙后面的猎人们。 肥仔已经在其间等候多时了,胖子肉嘟嘟的手抄住一张长柄的巨斧,这斧头并不在制式的武器之中,但一星猎人用起来却颇为顺手。甫一见到粉红的大个头,肥仔便将手中的板斧舞得直泛银光,直直地挑衅着对方。桃毛兽受激龇起牙,浑身的毛倒粟起来,往胸口上锤了两锤,后脚蹬地便朝着猎人冲来。 “滋拉——”怪物鲁莽地一脚踏入了什么机关之上,它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上的粉毛尖端开始缓缓变得焦黑,正是电击的征兆。 “中啦!谁都别和我抢!”肥仔面上一喜,赶忙喝退队友,他朝两手上依次吐了些唾沫,迈着方步走到中了麻痹陷阱的桃毛兽身边,双眼一闭,手中的战斧高高扬起,一声嗤响,却是让怪物痛得惨嚎了一声。 肥仔再睁开眼睛,现自己的一斧竟是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战斧入肉五分,几乎将一条膀子卸了下来,却没有结束桃毛兽的性命。一星猎人讪笑了两声,重新提起了染血的斧头,横劈一记,将怪物的头颅从脖颈上干净利落地分离了出去,“看见没有?我也是能干掉怪物的人了!”肥仔还没及擦净脸上的血迹,便拍着胸脯道,“以后不许再我‘只会摇笔杆子’。” “得了吧,你那和劈树桩也没什么差别。”成璟笑道,“墙外那么多活蹦乱跳的桃毛兽,你有能耐去猎一头来。要是不能的话,以后啊,我们可就要你‘只会吹牛皮’了!” “桃毛兽!”全神戒备的大男孩脸色一变,赶忙招呼同伴回来。刚刚有所斩获的肥仔正在兴头上,不经意间回过头去,却现第二只桃毛兽的大手已经覆上了自己的头顶。 “妈呀!”方才的志得意满转瞬间就变成了惊慌失措,胖子就地一滚,一身赘肉在碎石地上弹了两弹,好容易脱离了怪物的一抓,再起身时只觉得头顶一凉,原来头盔已经被怪物的利爪掀得散架了,“救救……救我!” 大男孩赶忙安抚住这个胆的同伴,长枪手成璟早已提着武器顶上了他的位置。 成璟的长枪极重,在金羽城时须得一头草食龙才能驮动。探索时一星猎人卸掉了方盾上的加固板,又将枪身拆短了一截,才勉强能够带着上路。而此时,年轻人的武器正是状态最佳的完全形态。桃毛兽的利爪一击不中,再次抬起,朝着他的盾牌猛地抓去,猎人腰身下沉,硬吃了这一记,只见盾面上火花四溅,轻松地防住了沉重的攻击。 成瞅准怪物出招的间隔,后手蓄力已久的枪尖猛然刺出,这一枪直戳进桃毛兽骚臭的腋下,又被猎人在里面一阵搅动,再抽出来时怪物已经是双膝下跪,奄奄一息的状态了,“肥仔,看清楚了,这才叫‘干掉怪物’。” “别得意,后面还多得是呢!”胖子早已瑟缩在队友的身后,一副幽怨的表情,受了刚刚的惊吓,他怕是今日都不会出战了。 “我你胆子这么,是怎么通过入印祭的?”成璟揩掉枪尖上的血迹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怪物钢一放出来,就绕着场地跑了一圈,刚好跑过了规则要求的所有地标。”肥仔嫌弃地扬扬手,“别这么看我,幸运又不是我的错!——它们又来了!” 这一波四只桃毛兽战力保持得相当完好,猎人所见只有一些皮外伤。不过怪物们见到猎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而是纷纷转过身去,将四条蘑菇状的大尾巴对准了猎人们。 “消臭玉,他们要放……”成璟快退了几步,但还是晚了,从四只怪物的下身泄出一股股淡黄色的腥臭气体,借着风势便散向众人。当其冲的一星猎人连忙屏住呼吸,却还是感觉到一股冲的臭意向自己脑中钻去,登时站立不稳,连想要收回武器掏出道具的意识都模糊了。 “嘤——”“嗡——”“噔——”一袭窈窕的身影从队的身后飞窜出来,举着一个巨锤般的重型武器杀入怪物之中。那武器随着挥动方式的不同,竟是能出音色不同的清亮声音。女人一记横抡,将四头怪物纷纷扫开,让出空位来。她的手指在握柄上连弹,一阵奇异的音啸声从锤头处响起,音乐入脑,居然让成璟头脑中的乏意收敛了不少。 “队长来救我们了!”肥仔喜极而泣道。 “菜鸟!还不来帮忙!”苏醒凤百忙中回过头去,对着呆的一众一星猎人叱道。(未完待续。) 275章 怪物咬钩 “正面战场的战斗已经开始了。Ww WCOM”贾晓将剩下的香油递还给封尘道,“这边的准备也都结束了。” “剩下的就是在这里坐等怪物上来吗?”聂洋嚼着一颗生的蘑菇,蘑菇里溢出的绿色汁液沾满了他的整个牙齿。 远处的营地中,怪物的嚎叫声,喊杀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众人几乎每隔几十秒就要往那个方向望一望,担忧之色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大胡子终究还是有保护欲的,对于年少的后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其扔到一线去拼杀。 “我们带着那姑娘去前线冲杀一番再回来,不也符合委托书上的规矩嘛。”在如何争取战斗上,大熊的脑子反倒是最灵光的。 “那可不行,”封尘打开瓶口,闻了闻香油的味道,“否则我们一上午的工作岂不白做了?况且你看,那家伙也不是能跟着我们一起离开的样子。” 隐隐约约的怪物潮流和战斗的混乱声已经把6盈盈吓得脸苍白了,她躲在背离战场的一片栅栏下,蜷缩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抖。女孩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自从正面战场上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桃毛兽王吼叫后,她便再没挪过位置。申屠妙玲正在一旁试着安抚,但弓手本人几乎不懂得恐惧为何物,徒然地安慰也是收效甚微。 “她都没有停过……”卢修在两个女孩身边,讷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道。 “我知道,但是我能怎么办?”申屠妙玲抬头用唇形回答,没想到强硬如弓手,也有自己不擅处理的事情。 “姑娘——”大马蹲下身来,还是比6学士高上大半个头。 “叫6大人!”女孩在惊恐中仍然对自己的身份尤其在意,她仰起脸来,看到与自己话的人就是一早推开自己房门的变态,一时心中羞愤和恐惧相交。后半句话还没出口,眼泪却先憋出了眼眶。 “你没在帮忙!”申屠妙玲愈地手忙脚乱了,“到那边待着去。” “我不会害怕。”卢修笨拙地,他咧开嘴,“通常都是怪物比较怕我,不过在金羽城里,莫林叔叔曾经教过我怎么控制情绪。他把金眠鸟放在我面前,让我对它保持平静。”见女孩对自己描述的场景产生了抗拒,一双带泪的眸子里闪过了更深的惧意,他赶忙改口,“不过金眠鸟是被锁在笼子里的,我站在远处。” “他不想你被怪物伤到吗?”6姑娘眼睛眨了眨,手悄悄地伸到脸上擦掉了一抹泪痕。 “也……不是这样,”大个子挠了挠脑袋,“他是怕我伤到那怪物——我是,金眠鸟挺贵的,据一根羽毛就有等重的金子那么值钱,我就是一个雪山来的穷子,碰坏了怪物的一根汗毛都赔不起。” 大马虽然身材高大,但自就是一股憨相,这串似假实真的解释配上他认真的模样引得女孩轻笑了一声,却是暂时从紧张中脱离了出来。 “真的,我在训练中学会了一招,”卢修绷起一张脸来,“当我觉的自己快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时,我就数些什么东西。铁栏杆的条数,怪物身上的斑点羽毛,什么都可以,数着数着,自己也就平静下来了。你如果害怕的话,不妨也试一试。” 6盈盈再望向一本正经的卢修,现这个憨大个子却也不那么招人讨厌了。女孩不是什么飞扬跋扈的家族公主,只是对更早时候的意外有些耿耿于怀。她轻轻地点点头,脑袋从栅栏后面探出来,眼神看向远方,不知在数着什么,脸上的惨白悄悄地退了下去。这样的表情没维持多久,书士的脸色骤然一变,再次“簌”地一声躲回了先前的栏杆背后。 “怎么……没用吗?” “它们……怪物来了!” ………… 远处粉色的斑点在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狰狞的粉色怪物,桃毛兽嚣叫着撒动四蹄狂奔不已。整个营地的东西南三个方向上,地面都被各式的陷阱、爆炸物和红眼的猎人占据了,只有幸运的怪物才绕过了那些种种,踏上了这片防御薄弱的土地。 “快回你的屋去!”见习生们见状急着将委托目标送回营房,却被6书士自己一把推开,“那座营房连这个大个子都能打破,还能指望它什么?还不如离你们近些,保……保护我时也方便。”女孩到“保护我”几个字的时候脸上一红。 “那你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申屠妙玲急急地嘱咐了一句,持弓在手奔向了防区前沿。 “情况如何?”卢修将大剑竖在胸前,眼中红芒闪烁不定。 “得看他们有多饿。”封尘抬起千里眼道,“冲过来的起码有八只,如果这里面贪吃的家伙少于两个,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了。” 桃毛兽在见习生们乱来的陷阱前停了下来,它们顺着防御圈摸到了这里,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吸引住了。怪物鼻尖抽动着,在空气中左右闻闻,眼睛不约而同地瞟见了地上设好的洞穴。 “就是这样,乖乖,伸手进去吧。”封尘躲在掩体后面,只用一只眼睛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大多数的桃毛兽还在寻找香味的来源,但已经有两只在尝试着从洞里掏出饵料。 兽群中个头最大的桃毛兽率先现了蘑菇的存在,它整个身体爬下来,把脸直接按进坑中,试图舔食里面的蘑菇。但洞穴比想象得深,它将舌头尽量伸直了也没法够到近在眼前的食物,却被浓香四溢的香油熏得打了个喷嚏。怪物更加癫狂地把脸向下凑着,却难以吃到蘑菇,只能一边乱叫,一边捶打着地面。 “比你想得还要傻。”洋一摊手,“这幸运的怪物。” 强壮怪物的背后,早已有机灵些的同伴伸进手去了,怪物在罐子里一摸索,接着出了似有所得的欢快叫声。待它要将拳头抽出洞穴时,罐颈却将它的手死死咬住。 “嗷!”桃毛兽一时间见了鬼般死命嚎叫着,在它的意识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能够吃掉手的坑洞”。又惊又怕的怪物死命地向外抽着手,两只后脚也齐齐用力,想要将攥着蘑菇的拳头从大地之中抽出来。然而封尘的洞口是用细沙、石灰和细铁管加固过的,洞口附近比之岩石也分毫不弱,哪里能快抽出来。 周围的桃毛兽听到示警,不但没有远离洞口,反而食欲大起地有样学样,将手臂一个个都伸进了各自看中的洞中。少顷,又有两只怪物的手臂被陷阱死死咬住。 “怪物上钩了!”大马一喜,“真有你的!”(未完待续。) 276章 守营初战 并不是所有的怪物都掉进了封尘拙劣的陷阱中。 Ww WCOM 至少有一半的桃毛兽尽管尽量缩起了爪子,但还是没法将手伸进洞口,领队的强壮怪物还在愚蠢地用脸和陷阱口对抗,所以最终只有三只桃毛兽的手再也没有抽出洞。 有一只以上的斩获已经大大出了少年们的预期了,见没有怪物再中招,贾晓当机立断,与队友,“一人一只,快解决,陷阱的强度有限,困不住那些畜生多久。” 他又回头看了下身边的封尘,道:“你的工作已经做得不错了,就先待在这里吧。” “为什么?”猎户不解地道,他恍然想起自己那不稳定的奇异能力,战斗中的任性或许会给队友再次带来麻烦。他脸上的复杂之色一显即隐,转而坚定地,“我也想——我也能作战。” “那就跟着我。”少年已经将大剑拖在地上,只留给了封尘一个背影。 “闪光玉!”聂洋高声示警道,两颗金色的道具已经不分先后地扔了出去。 强烈的闪光将还能自由活动的桃毛兽们定在了原处,一双双锐爪不断地在眼前摸索着,试图抓住面前的黑影。闪光下,熊不二当其冲地接近了最强壮的那一头,少年有方盾遮挡视线,几乎都没有停下过冲锋的脚步。他手中的枪借着冲锋的力道向前一送,直戳进怪物肥大的肚子里。 “嗷——!”领头的桃毛兽痛得弯下腰去,双爪就要抱向插在身上的枪口,熊不二已经先它一步抽了回来,在怪物面前灵巧地横跨一步,长枪再次刺出,与怪物斗在一处。 三枝尾相衔的箭矢比同伴们后先至,箭上还萦绕着微弱的红光,被当做目标的桃毛兽赶忙用手挥挡,手背却被箭矢穿透而过,直至没根。对于整日以有毒蘑菇为食的桃毛兽来,效果更佳的麻醉箭和毒箭都不见得能够起效,女孩只能用回了强调威力的强击瓶。 洋和贾晓也各找上了一只桃毛兽的麻烦,两个少年在桃毛兽身旁不断游走寻找机会——单手剑威力太低,洋得找到值得下手的弱点,而贾晓则纯粹是因为体力有限,不得不珍稀每一次攻击的机会。 场上唯一没有动的便只剩下了卢修,少年面前的桃毛兽并不算太强,但也高过了两米,即便是对身材高大的大马来也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肥硕的猴子直视着特选猎人头上两颗诱人的红宝石,它们让它兴奋不已,有种想要摘下来放进嘴里的冲动。本能驱使下,怪物叉开五指,将锋利的指甲对准卢修的脑壳硬抓下去。 大马把重剑笨拙地竖在胸前,不是斜跨,也没有拖在地上,是最费力的一种持握方式。少年在莫林手下的近两个月间,对方并没有教他任何战斗手段,此刻的卢修在战场上,尽管持着神兵利刃,用的还是山野孩子打架的粗鄙套路。 怪物的攻击将至,少年反射性地用剑身格挡住了它的爪锋,见识过不同的怪物之后,卢修已经不会因为面对这种等级的猿猴而心生畏惧了,尽管他的动作低效而简陋,但反应上却是丝毫不慢。桃毛兽的臂力比少年想象得更加惊人,双方稍一触碰,他的大剑便不受控制地向侧面飞开,连带着他本人也后退了数步。桃毛兽得势,迈开方步再次攻上,两只爪子左右开弓,带起劲风不断挥击。卢修擎着大剑连连抵挡,却还是被怪物推到了掩体边上,眼见着后方没有退路了,少年怒喝一声,不退反进,将瘦长的大剑朝着对方横抡过去。 “嗷!”桃毛兽没有想到这个退了一路的少年居然敢于反击,一时间被扫到了腿弯,脚下一软,倒仆下去。倒地的怪物尤自扑腾着准备起身,似乎没有大碍,却原来卢修仓促之间用的是剑背,没能给怪物造成多少伤害。不过这已经够了,卢修的眼仁不受控制地变得通红,他再次提起大剑,一挺身,将剑柄高高举起,都没有判断位置便一剑斩了下去。 “噗嗤——”血污溅了卢修满脸,少年砍中的是怪物一条大腿,剧烈的疼痛让桃毛兽背脊一紧,就这么凭空跳了起来。怪物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抓住面前的个子,被卢修一矮身让过,只留过一片劲风扫破了大马后颈处些许油皮。卢修用力抽动剑柄准备再战,却现剑身被卡在了怪物胫骨的裂缝中。这样的抽拉给怪物带来了更大的痛苦,让它暴躁地在原地跳来跳去,拖动着少年也踉跄不止。 “给我停下!”卢修猛地站定,抬脚踢在了桃毛兽的膝盖上,一股属于龙人族血脉的力量把怪物骤然推得坐倒,大剑也顺利地拔了下来,滚落在一旁。见桃毛兽还要起身,少年眼神微眯,纵身一跃,居然跳进了怪物的怀抱里,顺势将怪物彻底扑倒。他的两只脚卡在怪物的腋窝下,大腿卡住对方的胸口,提起两只拳头来,冲着怪物狰狞的面容便砸下去。 桃毛兽吃痛,把两只粗大的手臂抱向少年,怪物最达的便是它的上肢,两只手臂何止有几百斤的力气,同类之间尚且忌惮这一击,更何况是瘦弱的人类。但见卢修看也不看,抬起手来一左一右就将抱来的大手轻易扇飞,继续专心致志地打着怪物的面颊。 桃毛兽的脸上挨了数下重拳,虽是不足致命,但却火辣辣地疼,鼻孔眼角也都流下了猩红的液体,它身体不断挣扎着,怪物的力量总要大过人类,再加上卢修所使得只是一股急劲,无法持久,眼看着就要被桃毛兽脱离自己的控制。 “大个子!你的剑!用你的剑!”远处的栅栏后面,6盈盈鼓足勇气伸出头来扯着嗓子喊道。这一喊让陷入癫狂状态的卢修如梦初醒,他赶忙从怪物的脖子上撤身下来,劈手便夺地上的大剑。桃毛兽见状阻止,却被卢修抢先了一步,一人一兽再从地面上翻身站起,身上均是裹了一层厚厚的泥水。 桃毛兽大腿受击,立足不稳,卢修率先做好了攻击姿势,他的口中翻腾着含混不清的龙吼,将沾满血污的剑尖直指对方的下腹,把大剑当做长枪似的用力一刺,剑身斜着插进怪物腹部一尺有余,尖头从侧背部透出来,热血好一阵喷涌,桃毛兽的眼神也随之缓缓地黯淡下去。 “只战斗,不怒,就是这样。”卢修松开插在怪物身上的重剑,自言自语,他又撇了撇嘴,吐掉了口中的泥浆,“狩猎……还真是脏啊。”(未完待续。) 277章 团队作战 听到卢修处传来怪物虚弱的嚎叫声,其它同伴均是一怔,纷纷分出意念去观察他方的情况。 Ww W COM少年们看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卢修呆立在桃毛兽面前,而那倒霉怪物已经双膝跪地、眼神散乱,被一把重剑贯穿了肚皮。 “那子还真是不赖!”龙人与桃毛兽相接触时间最短,却最早结果了对手,这个事实燃起了在场所有好胜少年的战斗**。只有封尘暗暗咂嘴,他观察到了大马的战姿,卢修那毫无章法,蛮不讲理的战斗方式,尽管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迅而有效,但却是以完全舍弃了自身的安危,一味地狂攻乱打为代价。龙人可以这样胜利一次,难保不会在某次狩猎中受伤,封尘暗暗计议道,尽管自己在战斗上也还是半吊子,但起码要教会些卢修保护自己的本事。 “不要呆了,快去搭手!”距离卢修最近的申屠妙玲提醒道,女孩已经射空了半囊箭矢,将面前的桃毛兽扎得像个刺猬一样。不过怪物莽撞归莽撞,战斗本能却不弱,尽管多次中箭,却将眼睛喉咙、心脏和脾肺要害处保护得密不透风。尺余长的箭杆就算没进桃毛兽身体一半,也很难对它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出血点都被怪物身上肥厚的油脂封住了,血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尽管女孩有着装备的加持,能够在怪物的利爪和重拳间轻盈地躲闪,但一时间也被这皮糙肉厚的怪物弄得焦头烂额。 战场上最轻松的反倒是熊不二,桃毛兽力量大,擅长正面作战,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怪物。少年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坚盾与它对拼了数十记,每一次攻守交换都能在对方粉嫩的毛皮上扎出一个碗口粗的血洞。自己越战越勇,而桃毛兽却越打越疲,胜利的平正大幅度地朝着见习生的方向倾斜。 “抓住你了!”大熊再一个闪身,躲到了怪物的侧后方,失血过多的桃毛兽扭身不及,将个肥大的屁股大敞四开地露在少年面前。熊不二正举枪欲刺,心头却一阵恶寒,悄然将枪尖抬高了数分,朝着对方尾根上部数寸刺去。这一个犹豫,桃毛兽便反应了过来,灵活的尾巴朝着自己屁股上一掏,也没见从哪里掏出来,便卷起了一枚又黑又硬的粪块,对准少年的方向便丢了过去。 大熊哪来得及反应,连忙收枪举盾防御,整个粪块都丢在了盾牌正中,秽物从中裂开,一股恶臭喷薄而出。 “呜哇——尘子,消臭玉!”熊不二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少年们战前已经被钟领队嘱咐过,绝对不要在怪物的秽物攻击下呼吸,大熊只是迟了不到一秒,便被那无孔不入的熏人恶臭钻进了鼻孔中,胃里一阵翻滚,险些拿不稳长枪。 “来了!”猎户投掷道具的本事有长足的进步,淡蓝色的道具直扔到了熊不二的脚下,清香散开,驱散了恶味,大个子踉跄了两步,重新站直了身体。 “你就只会这两下子了?”熊不二的脸上混合着戏谑和嫌恶,“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从旁伸出来的粉色大手猛然抓住了大个子刺出的枪身。 “那三只怪物……它们逃出来了!”封尘高声示警道。 陷阱没有封住怪物们行动多久,三个战力几乎无损的桃毛兽呼啸着冲进了众人中间。它们一个劈手挡住了熊不二的刺击,把高大的少年连同武器扔飞出三四米远,一个粪块连扔,连续逼退了洋和申屠妙玲,剩下的一个朝着贾晓和封尘的战团跑过来,让二人也不得不抽身急退。突然闯入的一股新的力量还是打破了少年们进攻的节奏,怪物们相互配合着,三招两式下就将见习生们苦熬多时积攒下的胜果破坏殆尽。 六个见习生连退数步,终于到了设定的掩体之前,七只桃毛兽短暂地重整了姿态,重新集结成队,缓步向少年们围过去。经过短暂的交手,怪物们已经认定对方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尤其是被熊不二扎得满身血洞以及被女孩射穿了下巴的那两只,眼里更是充满了深深的忌惮,是以只是心地前逼着,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 “如果我们中间没有人能抗住其中两个的话,那今的形势可就真的不大乐观了。”聂洋大声地咽了口唾沫,“我宁愿在泥沼里被那群虫子吸干血,也不想死在这些满身屎味的怪物手上。”他又想了想,“呃……而已,其实我也不想在泥沼里被吸干血。” “没有人在意你想干什么。”贾晓将重剑握得更紧了些,剑尖微微颤动着威吓对面的怪物们,“所有正式猎人都在正面战场上,今我们无论如何都只能靠自己了。” “我可以负责两个。”熊不二咬咬牙,他在先前的对攻中并不是完好无损,正面的碰撞让他的内腑直到现在还在暗暗作痛,但此刻正值见习生们存亡的关键,容不得自己退缩,“那只高的已经快死了,干掉它们花不了多少力气。” “我可以。”卢修讷讷道,没做任何解释,不过他可是整个队伍中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有所斩获的,这就已经很有服力了。 儿时玩伴淡定而无所谓的态度让封尘一阵心寒,刚刚乱来的战斗他绝对不会让卢修再来一次了。想到这里,他用余光望向伙伴们,“我们为什么非得找一个人背负整个队伍的责任呢?我们可是一个队,就该像个队一样战斗。” “你是……院里的那些训练?”贾晓也用余光看了封尘一眼。 “不管是什么……我们是要动手做,还是在这傻站着?”熊不二已经迫不及待了。 “计划是什么?”怪物逼得越来越近,洋的语也越来越快。 “没时间计划了,做好你能做的就行!”一句话完,贾晓率先冲了出去。 枪打出头鸟,队中的异动吸引了众多怪物的注意,七只桃毛兽的注意力全都转向了瘦的贾晓身上,数只爪子带着劲风朝猎人抓挠过来,但贾晓不闪不避,朝着自己既定的路线一劲地猛冲。 “你们在看哪里啊!”熊不二已将长枪背到身后,双手持着方盾跟在贾晓的背后加入战团。在攻击降临的一瞬间,在大熊眼中,那七八只利爪似乎变成了颜色不同的球。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持着盾牌的手便自动地挥挡起来。盾面上一阵密集的叮当响动,桃毛兽的尖爪便一个个地顺着来路飞弹回去。(未完待续。) 278章 行云流水 这支队好像变得不同了。 Ww WCOM 有那么一瞬,躲在栅栏后的6盈盈便是这样觉得的。 三只桃毛兽从少年们蹩脚的陷阱中挣脱出来后,短短数秒就让见习生们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书士看得真切,方才这些声称能够保护自己的人,每人对付一只桃毛兽就已经有些应接不暇,现在人数占劣,战局不定下一秒就会崩盘,躲在这里的自己当然也变得岌岌可危。 然而并没有,见习生们短暂的修整之后,却散出了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更加强烈的战意。 洋第三个冲入了战团之中,少年的脚下夸张地变着向,从桃毛兽的肋下、身侧甚至胯下几不可能地闪身而过,钻入兽群之内。他隐隐知道自己的任务,桃毛兽的阵型看似散乱,但却浑然一体,七只怪物互相照应,既能呼应攻击,也能相互防守。大熊在圈子里每每都要同时应付四五只怪物的攻击,即便强如熊不二,这样强度的防守也无法承受太久。 扰乱它们,分开它们,让它们犯错,为队友的后续作战打开缺口,这便是高个少年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想到这里,他蹲下身子,猛然朝身边一只怪物的脚掌上斩去,弯刀“叱”地一声没入桃毛兽的脚面。怪物吃痛之下跳起脚来,被洋用盾牌在另一只脚跟处猛拍了一记。 “怪物倒了!”洋连忙做了两个战术动作滚开,跳起来的桃毛兽在盾击之下,左脚踢到了自己的右脚上,失去平衡瞬间跌倒。怪物们为了追击贾晓,同伴之间的站位收得很紧,一只桃毛兽的失衡马上在战团中空出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还在远处的申屠妙玲福至心灵,面对着仰头倒下的怪物两利箭射出,直奔怪物的瞳孔。怪物的双爪正在空中徒然地抓挠,试图维系平衡,冷不防眼前两支箭头瞬间放大,眼窝上飙起两记血花,世界便黑了下去。 “就是现在!”熊不二再挡过一轮怪物的爪击,用方盾侧面猛推了贾晓一把,个子在奔跑中完成了整姿、蓄力、挥剑的动作,一击不属于基本动作的斜劈从倒地的桃毛兽左肩头斩下。 “轰!”快的斩击让彩鸟大剑上附着的两颗打火石剧烈碰撞,在剑锋处迸射出耀眼的火光。火光散去后,贾晓再睁开眼,现剑下的怪物左肩以下已经彻底崩散开,肥厚的毛皮被炸成了一团放射状的肉糜。血沫从桃毛兽的口中涌出来,显然是一击毙命了。 这猝不及防的美妙一剑让贾晓呆立当场,几乎痛快得嚣叫出来。从聂洋的下路偷袭,到申屠妙玲的扩大战果,到熊不二精妙到巅峰的一记推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似排演好的一般。少年采用了封尘团队战斗方式的本意只是想大家互相掩护,把战局拖入持久之中,以求得一线转机,却没有想到在无意识的配合之下,队居然迸出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一个照面便斩落了一只本该苦战才得击杀的桃毛兽。假子本人在战斗中也从未像刚刚一般使出过那样酣畅淋漓的斩击,这种蓄力至满的感觉就像训练中一般轻松写意,这样的感觉让心志坚定的少年也不由得失神了片刻。 “不要呆,还有六个!”远处申屠妙玲的提醒适时响起,方才便是她射出了剥夺怪物视野的关键两箭,在贾晓的蓄力一击时,如果桃毛兽还有反应的机会,战果决计不会像现在一样干净利落。不过女孩面上无悲无喜,手上的弓弦已经再次张开,指向了对熊不二攻得最勤的那只怪物。 洋和封尘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反手持剑,随着女孩的指示,一左一右地嵌进了桃毛兽的膝盖处。故技重施之下,怪物腿上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下来。跪下的怪物仍自高嚷着,一手一个地要去抓住两个少年,被见习生们用单手的圆盾扛住了爪击。 “大马!”少年们与桃毛兽的角力维持不了多久,猎户赶忙向卢修求援,龙人刚刚狼狈地躲过一只桃毛兽的头槌,翻身站起,手中的大剑带着风声挥动了起来,“低头!” 剑刃擦着封尘的头皮横斩而过,桃毛兽的脊椎被沉重的剑身利落地敲碎,上半截身子杵到地上,貌似是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连续干掉两只怪物,队的信心大增,就着申屠妙玲的指向再次袭杀了那两只早已受伤的桃毛兽,局势再次明朗了起来。 “尝尝这个!”封尘一矮身,剑盾在身前相碰,触动了盾牌上的机关,一股浓重的毒雾朝着另一只低头抓来的桃毛兽喷过去,毒气对抗性极强的怪物虽不致命,但却短暂地阻挡了它的视线。聂洋踩在回防的熊不二的方盾上,壮硕少年肌肉一紧,居然将队友扔上了半空之中。 飞跃起来的洋敏捷地搂住怪物的脖子,双腿骑在它的肩头,把单手剑反握着,朝怪物的喉管上一送,血雾四溅,气管漏掉的怪物掐着自己的脖子仰倒下去,而少年早在那之前就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还有两个!”申屠妙玲不知何时也从远处的有利位置加入了战团当中,她的强击液早已耗光,但在快节奏的战斗中却没有时间更换,饶是如此,一枝枝朝着要害飞去的箭矢也让怪物们手忙脚乱,封住了它们前进的脚步。 封尘迎身赶上,接替了已经抵挡得手臂酸软的熊不二,对着一只狂怒的怪物正面冲撞而去。他在奔跑中像是被绊了一下似的,双膝一跪,靠着惯性在滑软的泥地上滑出三五米,正从桃毛兽的裆下掠过。随着少年在怪物背后站起身,桃毛兽也向着一边栽倒下去,显然是被砍断了一条腿的大筋。紧随而来的贾晓和卢修不分先后地扬起了手中的大剑,将这倒数第二只桃毛兽斩成了三段。 最后一只怪物正尤自对着猴子般跳来跳去的聂洋狂,却现自己再也听不见同伴的啸声了。它停下身来左右看看,现自己的同类早已尽数倒下。怪物慌了神,弃了眼前的对手,踉跄着向后逃去。 “嗖!”一支箭钉在桃毛兽的脚面上,让它惨嚎了一声停下脚步,洋和封尘已经一人一边地挡住了它的去路。封尘正举剑欲刺,却现怪物的臀肉在蠕动着,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它要放屁……”洋本能地捂住鼻子嘴巴,封尘却是急急地从腰包里掏出一样事物,闭着眼睛,脸色狰狞着,朝着那黝黑的洞口便封堵过去。(未完待续。) 279章 你身上臭 “快跑!”得手了的封尘向后滚了数圈,逃离了桃毛兽的范围,还在捂住口鼻的聂洋不解其意,却现怪物尾根处一点亮光正在迅扩大。WwWCOM “搞什……”少年的瞳孔瞬间缩,连忙展开步伐向后疾退,同时用盾牌掩住头胸,爆炸如期降临,却是“嗤”的一声漏气似的声音,没有迸出火光,却炸出了一股黄黑色的雾气,向四周弥漫开去。 桃毛兽啸叫了一声,双爪向自己的后臀抓捂,那一声炸响让它的屁股火辣辣地疼,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尾巴了。怪物失去了维系平衡的尾巴,摇摇晃晃着即刻就要跌倒。 “让开!”防守疲了的熊不二怎能放过这个结果怪物的机会,他将盾枪易位,双手抓着枪柄,蛮牛般冲向仓皇失措的怪物。后方的申屠妙玲暗暗摇了摇头,张弓一箭射中了怪物的右肋骨,沉重的一箭把怪物的左半边膀子猛然提起,帮队友摆正了进攻的位置。 “哧——!”枪尖不偏不倚正中桃毛兽的胸口,骨制的枪头探进怪物的血肉,在熊不二的指挥下用力一旋,赤红的猴子双手在空中抓挠了一番便倒垂下去。怪物的身体缓缓滑下了少年的枪身,倒在地上不动了。 熊不二矗立在原地,持枪的手保持着刺出的姿势三秒有余,似乎是在回味狩猎成功的快感。“呜……”他突然脸色一变,扔掉长枪,两步走到掩体处趴下来,脸色泛绿地干呕个不停。 “大熊?”见状,本已松下神去的贾晓又马上紧张起来。 “没事……只是好臭,尘子你是把……桃毛兽的存货……全都炸出来了吧?”熊不二边咳边断续地。 “我不知道……”封尘有气无力地喊道,“我就是想把它的攻击堵住,没想到腰带里只剩下爆弹了。” 聂洋刚刚从爆炸的余波中醒过身来,就闻到了一股萦绕周身不散的恶臭,他赶忙捏住鼻子,尖里尖气地道:“你跑得倒快,怪物身上的秽物全都溅到我身上了!” 桃毛兽临死前的反噬着实可怕,那一颗爆弹不但没有阻拦住怪物的攻击,反而把它扩散开了,距离最近的洋被淋了一身血污和秽物,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查看着周身。 看见洋活蹦乱跳的没有受伤,猎户的心却宽下来,“啊哈,我提醒过你了,谁知道桃毛兽的底蕴……哈哈……那么丰厚。” 高个少年屏住呼吸,似是再也受不住自己身上的味道了,朝着远处的队友求援道,“帮帮我!消臭玉!” 申屠妙玲掏出道具走到投掷范围,却突然后退一步,别过头去:“你自己还有,自求多福吧。” 洋只得苦着脸掏了消臭玉在自己脚下踩碎,胡乱地擦了擦脸,就要挨到同伴身边去。 “不要到这边来!”女孩身体一缩,见了鬼般向远处一指,“去那边待着!” “我丢了消臭玉,已经没有味道了。”洋张开双臂。 “粘在身上的,消不掉。”申屠妙玲完,再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大踏步退到了栅栏边上。 少年疑惑地朝自己身上一闻,脸色瞬间也黑了下来,他两步走到掩体旁,学着大熊的样子靠着掩体便呕了起来。 猎户瘫坐着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半晌鼻子抽了抽,他眉毛一皱,也在原地低着头呕了出来。都再怪物毒气的笼罩范围内,就算他离得远些,看来也没能幸免于难。封尘自顾自地扔了一颗消臭玉在脚下,清香散开,这才稍稍喘了口气。 “卢修……”贾晓悄悄地用胳膊蹭了一下龙人少年的身体道,“我身上也臭吗?” “我不知道,刚刚被桃毛兽撞到了鼻子,现在只能闻到血腥味。”少年讷讷地回答道,“不过我建议你也来一颗,桃毛兽的味道……嘿,只是想想就想吐了。” 贾晓看着东倒西歪的队友,轻轻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背起沉重的大剑:“没有时间休息了,正面战场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随时都有更多的桃毛兽会来。你们保护好书士,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不用啦!”封尘从干呕中回过神来,“飞空艇!我看见飞空艇了!” ………… “我可是饿了,有人要吃些什么吗?”聂洋的头湿漉漉的,在冬日的河水中洗个澡,对他来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感觉自己今都不想吃东西了。”封尘摇摇头,猎户既没有水性,又受不得冻,只能躲到一旁擦了擦身子,二人换了身备用铠甲,将猎装挂到了营房的门前晾晒。钢铁和毛皮的外甲不似针织物,应该很容易就会晒干。 “6大人呢?”少年朝向呆坐着的书士道,“喝些热的压压惊?” “你们可是刚从那些恐怖的怪物口中逃出来啊!”女孩不解地,“为什么都这么淡定?没有什么想的吗?” 书士尽管远在战场的另一端,却也亲眼目睹了少年和怪物们血腥的战斗。现实中的怪物不像图鉴中所画的一样,是能够伤害猎人,夺去生命的。有数次少年们遇险,躲在背后的6盈盈几乎都要惊叫出来。尽管战斗已经过去数个时了,但方才的场面在女孩子眼前仍然挥之不去。 “什么?”洋不知所谓,“刚刚不是很顺利嘛?尘子的陷阱挥了作用,大伙配合的也不错——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还想用这样的方式战斗。”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熊不二躺在床上虚弱地道,“你这家伙,就知道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的盾牌当踏板用。”大熊战后的干呕不单只是因为臭味,他在混战之中至少硬吃了二十记桃毛兽的各类攻击,尽管专注于防守,少年的内腑还是被震出了不轻的伤势,此刻已经喝下了回复剂,识相地躺下休息了。 “兴之所至,下次注意。”洋俏皮地做了个帕鲁帕雷的礼仪。 “我大概知道你想什么。”贾晓靠到书士身边,他指着封尘道,“我记得我们在训练之初,就是这子刚入营地的不足一周的晚上,训练营就被一只青熊兽袭击了。那只巨熊比这些桃毛兽还要大,而我们彼时却几乎不知道如何狩猎。” “刚刚的战斗还远不算是我们经历过的最危险的战斗,”封尘也跟着咧嘴一笑,“放心吧,我们好了要保护你,就一定办得到。” 女孩嘟着嘴,环视着自己房间中因战斗而显得格外邋遢的一众见习生,一句到了嘴边的“谢谢你们”却变成了“我饿了”。 “我去做些吃的。”洋从地毯上跳起来。 “不要你去!”书士赶忙阻止道,“你身上……臭。”(未完待续。) 280章 意外发现 桃毛兽群来得快,去得也快。Ww W COM怪物们在营地正面的沼泽地中失陷了十数个同伴,又在营墙前丢下了近五十具尸体,最后在补给飞艇威慑性的激了三道舰用弩炮后,终于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次撤退也许只是暂时的,但是给营地带来了宝贵的修整时间。营墙得以再次加长加固,弹药和道具也能够进一步补充,尤其是对抗桃毛兽必不可少的消臭玉,几乎在这一场战斗中消耗殆尽。 尽管营防的委托还没有宣告达成,委员会对七号营地的阶段性进展也表示了肯定,还没黑下来,便有传信到钟领队手中,有一万分的营地委托奖励可以率先结算。这便意味着营地里平均每人三百的积分入账,再加上即使再菜鸟的一星猎人都至少有一只桃毛兽的斩获,以及隐藏在周围的白艾露记录的每个人表现分数的加成,这番结算让营地里每个猎人面上都带上了抹不去的喜色。 “爪子完好,尾巴完好,本体……呃,已经没有剥取价值了。”苏队长麾下的大男孩记录着怪物尸骸的情况,“这只怪物怎么了?是被你们鞭尸了吗?” 一星猎人指的是那只被贾晓和卢修合力斩成了三段的那一只,桃毛兽从肩膀和髋骨最宽处分成完整的三部分,连胳膊都没有被放过。 “当时我和贾晓都在有利位置……”卢修不好意思地,“就一人挑了一边斩下去了,若是早有人告诉我这些素材也可以换积分的话,我们下手就会注意些了。” “当然可以换积分。”成璟解释道,他和大男孩奉命前来查看少年们的情况,却在此处现了八只桃毛兽的尸体。一星猎人可是着实被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四人的队除掉一人大杀四方的苏队长,剩下三人总共也才干掉了六头怪物,虽然有肥仔这个胆鬼拉低了全队的平均值,但也可以看出,这个六人的见习生队已经不比普通的一星猎人队伍弱了,“平日里猎人的任何合法进项,在挑战祭上都能换来分数。” “桃毛兽的大骨和毛皮都是有用的素材,你们这一刀下去啊,可斩掉了三五枚黑豆啊。”大男孩大摇其头,不无可惜地翻动了另外一只怪物,“这一只……这是什么鬼?” 眼前趴伏着的桃毛兽臀部焦黑一片,似乎是从内部爆开的,爆炸的威力巨大,连尾巴都不知炸到何处去了。大男孩想来想去,却不曾想出有什么攻击方式能造成这样匪夷所思的伤害。观察者还能看到胸口长枪造成的贯通伤,那个才是这只怪物的致命伤,但即便换个人来,也不能不在意怪物屁股上的焦黑痕迹。 “不干我们事!”聂洋再也不愿再回忆起战后的那一幕了,便抢先回答,“是怪物自己炸了。” “怪物……那里……炸了?”成璟的语调有些变形,头顶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 “没错,可能是自杀式袭击什么的。”猎户推着成哥来到另一只桃毛兽身边,支吾着,“不要管它了,我们先把剩余的怪物统计完。” 即便是达成了八人斩的溪谷队,对于朝怪物耻部塞爆弹的奇葩攻击方式也羞于启齿。始作俑者封尘巴不得早些清点完战利品,彻底忽略此事,而洋作为那番攻击最大的受害者,也心惶这番经历会变成他狩猎之路上的黑历史,两人一唱一和却是极为默契。 “这是怪物新的攻击模式吗?”一星猎人却很在意似的思索道,“看来有必要将目击情况报告书士队了。” “哎……不用!”封尘做贼一般阻止道:“我是,6姑娘不就是书士吗?这种事情我们直接汇报给她就好了,是吧书士大人?” “可以倒是可以,”6盈盈本在百无聊赖地呆,听见封尘的呼唤便戏谑地一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报告的是怪物的攻击方式,还是攻击怪物的方式……”到一半,她也绷不住了,肩膀耸动着笑了起来。 “大人,我们可是从怪物的围攻中保护了你啊,”洋嘟囔道,“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书士还想些什么,却抬眼看到了被封尘和成璟拖抬着的桃毛兽尸体,女孩子眼睛一眯,脸色沉下来。 “那只怪物,先不要动。”6姑娘收敛了笑容,指着封尘和一星猎人们正在料理的桃毛兽道。 “怎么了?”封尘“彭”地一声将怪物的胳膊扔下来,自己退到一边。 现了什么的6盈盈再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精致长衫和鞋袜了,她捂着口鼻急匆匆地接近了已经死去半日的怪物尸体,转到它的脚下蹲了下去。女孩忍受着怪物身上冲的血腥味和脚掌上的脏臭,用随身的镊子心地摘下了一片木屑。这片木屑呈针刺状,大概是在走路的时候扎进了怪物的脚掌中,并从居住地一直将它带到了战场上。桃毛兽的两只脚上布满了类似的木片,怪物脚上肉垫肥厚,半寸长、手指粗的木针扎进它的脚上,居然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就只是一片木头而已吧?”贾晓凑上来,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无法想象从这一片木片上能看出什么门道。 “不是随便什么木头,你们来看。”女孩将木片摆到众人面前,“这东西颜色青红,质地坚韧,像是松树的某个品种,这里可是南方沼泽,哪里会有什么松树?” “那这是……?”封尘静候下文。 “中古时期,飞空艇技术还不甚达,许多旧大6的商队会通过海运来完成两个大6的通商。”书士抽了抽鼻子,“松木做板,柏木为梁,这是那个时代海船常见的选材。” “你是,这桃毛兽在来到营地之前,曾经去过一艘海船上?”少年们将信将疑,“还是古代的海船?” “我也不大确定。”书士咬了一下嘴唇道,“中古时期的海平线确实可能浸没过这一带,有船只出没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 女孩犹豫了一番:“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纵使再坚固的船只,到今也早该腐朽成泥灰了。这木条像是从还算完整的木板上剥离下来的,任何防腐措施都很难把船体保持数百年不坍塌……可能只是我自己疑神疑鬼了。” “不,这个情报可能很有价值。”成璟也扔下自己手上的怪物尸体,凑到少年们面前,“如果你猜的没错的话,是不是便意味着我们可能现了一艘中古时期的沉船?” “有多古老?”少年们眼神放光道。 “很古老。”6盈盈闭上眼睛,眼前闪过各种典籍资料,“这艘沉船遗迹的时间,或许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人龙大战时期。”(未完待续。) 281章 人龙战争 猎人世界的历法并不完善,时至今日,旧大6和新大6的各个国家也未有订立过统一的纪年法,但是两个大6的书士学者都认定这样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便是以两次人龙战争为界限的,对“太古时期”、“中古时期”和“近古时期”的划分。 Ww WCOM 第二次人龙战争大致生在二百年前,以新旧大6各古龙生态区的异动为导火索,以岚龙和黑龙的讨伐达成为终点。这是大6上的猎人们最为熟悉的一次战争,许多战斗英雄的直系子嗣还活在世界上,甚至有参加过那次战争的龙人一族还能活着讲述当时的故事。今时的猎人工会将第二次战争之后,猎人世界技术和文明飞展的一段时间称之为近古时期,那段历史几乎便是新大6的展史。 而更久远的第一次人龙战争则只停留在旧大6书士的文献记载中了,少年们只知道,那是一次比第二次更为漫长和惨烈得多的战斗,战争绵延了数百年,几乎让当时的绝大多数人类都卷入了战争的旋涡中。据太古时期的人类拥有现今社会难以想象的强大技术和文明体系,可以轻易地捕猎强大的飞龙种和珍稀龙种,不过那些技术在战争后几乎散失殆尽了,也只有在各地的遗迹中才能掘出关于那段文明的只言片语。 对于生而为猎人的年轻人们,“遗迹”、“探险”这类的字眼和强大的怪物一样诱人。在6盈盈出自己的推测后,整个营房前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猎人们再看向女孩手中的木棍时,却像看着一枚能够打开无尽财富的钥匙一样,眼神均是炽烈而狂热。 “人龙大战时期的遗迹?你能确定吗?”洋的眼睛已经直了。 “都了只是猜测而已。”女孩朝着丢了魂的少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目前我只有这一截木片,情报实在是不足。或许它只是一株从未被观测过的新种植物,或许泥浆浸泡过后让它有了些许的变质,影响了我的判断——沼泽这么大,什么都有可能生,你们不要对此抱太大的期望。” “那还等什么?怪物的撤退路线有迹可循吧,只要能跟上它们的脚步,有什么蹊跷都可以现的,对吧?”洋像是没有听见女孩语气中的迟疑,迫不及待地鼓动道。 “的没错!”6盈盈也孩子般笑了起来,“桃毛兽的领地是固定的,中古时期的海轮,船身通常都会过一百米,只要耐心搜索,不愁现不了。退一步,就算只找到了一株特异种的植物,我这次前来也已经算不虚此行了。” “这个假或许对整个营地都有一定的意义,我们稍后就去找钟叔叔,看能不能领到一个独立的考察委托。”贾晓笃定道,“桃毛兽已经退下去了,至少这段时间不会攻回来,有情报支持的话,我们还能有相当大的一段安全期……” “那个……你们先停一停。”现谈话朝着预料之外的地方展去,成璟不得不出声制止道,“这个现上报营地,猎人工会会给6姑娘你相应的奖励的。不过这段时间,领队的意思是要以营地的防守任务为重,外出考察的话,最好要等到我们在此处站稳脚跟再。” “况且……”随队的大男孩咬咬牙,“6姑娘,我们此行前来,除了结算见习生的委托奖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书士眉头一皱,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两个一星猎人互相望了一眼,“是来劝你撤回大本营的。” “我不回去!”女孩的反应突然变得尤其激烈,她叉起手,背过身去,不看两个一星猎人,“怎么,你们要把我绑到补给舰上去吗?” “这个……”一星猎人一时语塞,却转了个话头,“我们虽然不知道姑娘的情况如何,但观领队的意思,你的家人很担心你在这里的安全。”成璟指着地上的怪物尸体道,“如你所见,我们正在遭受怪物攻击,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来保护你。” “有他们保护我,我在这里安全得很。”女孩炫耀似地拍了拍卢修宽厚的肩膀,惹得大马不适地耸动了一下,“况且,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或许能够接近一个新的遗迹的机会,怎么能现在就打道回府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回去告诉那个大胡子,只要这个营地还存在,我就不可能回到大后方去。”书士把心一横,“你们猎人有荣耀,我作为书士也有我的荣耀,若是有人挡在你追求狩猎的路途上,你又要怎么做?” ………… “谢谢你,关于战时的事。”望台上,苏队长和钟领队还在观望着下方猎人们的整修情况。战斗时队伍中唯一的瞭望员从台上滚落了下去,此时只能由领队亲自来顶班,“如果没有补给舰在关键时刻的出手,桃毛兽们不会退却得这么快。” “哪里的话。”苏醒凤一笑,“飞空艇降落需要清理场地,动用机弩是程序之内的操作,我只不过是合理地利用了一下规则罢了。我们服役猎人,最擅长的就是在体制内部钻些空子。” “这个阶段正是沼泽的排异期,所有设立的前进基地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原领地怪物的攻击。”大胡子的手在望台的栏杆上敲打个不停,“整个猎场上所有的猎人都自顾不暇,没有人会帮我们。这个时候哪怕一枪一炮的支援,对营地都是相当珍贵的。” “桃毛兽王还没有出手,防御战就已经打成了这个样子。”苏队长斜靠在望台边,女性的忧思尽显在脸上,“我总不能看着这些后辈受伤退赛……也只好尽些绵薄之力了。” “营防战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大胡子突然转脸来直视着女人的眼睛,“你也总该告诉我,猎人工会费尽心思守住这里,是想从这片沼泽中得到什么了吧?” “与你听也无妨。”苏队长轻描淡写地道,“工会是在找一艘船。” “船?” “中古纪元前期,失落在沼泽中的一艘战船。”(未完待续。) 282章 队内训练 见习生们对桃毛兽尸体上的现的报告得到了钟大叔异常的重视。 WwWCOM第二一早,领队便在营地本就不多的人手中分拨出了一队一星猎人,去探寻了桃毛兽的撤离方向。这几乎已经是大胡子除了布考察委托外,对溪谷猎人们以及书士的最大支持了,但6书士仍旧不甚满意,整个上午除了一遍遍地查阅她随身带来的书籍,便是一圈圈地在营房里踱步,询问见习生们侦查的消息何时才能回来。男孩们烦不胜烦,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女孩的房间,只留下申屠妙玲在室内随时响应。 桃毛兽的尸体早已被拖走了,经过了简单的防腐处理后,连同正面战场上的数十只一起被塞进了补给舰的货仓之中。北坡营房的外面仍然弥漫着一股战后的腥甜气息,营地里没有足够的留香粉来遮掩血腥——其实也不需要遮掩,若有若无的血味会引来饥饿的强大龙种,而冲的腥气则意味着战争,只能带给附近的怪物以警觉,让它们反而远离此地。趋利避害不只是人类口中的信条,更是深深刻印在怪物们血脉中的本能。 “不要使用你那个神奇的视线,谁的武器先脱手就算输。”贾晓扔给卢修一根简单处理过的长树枝,“规则就这么多,可以了吗?” 大马将树枝放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撇撇嘴道:“这东西太轻了,我用不大习惯。” “只是练习而已啦,练习!”封尘也挥动着自己手中比单手剑略长一些的树枝,“我可不想伤到你。” 好不容易有得半日的清闲,封尘打算将自己在战斗时现的大马身上的问题与他听,却收到了卢修莫名其妙的反问。大个子不觉得自己的战法有什么问题,正相反,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如莫林所的一样,有着“生的战斗直觉”。相比于第一次上战场的其它同龄者来,斩获两头桃毛兽已经是非常令人惊异的成绩了,不由得大个子不沾沾自喜。 然而封尘的担忧并不在此,战斗时卢修曾试图用手臂去阻挡怪物的搂抱,更是不顾危险地钻进了桃毛兽的怀抱中,让少年为之重重地捏了一把汗。卢修似乎自恃着龙人的血脉和强的身体素质,没有丝毫保护自己的意识,这样的战法总有一会让他在对战怪物时吃亏受伤,这才是封尘最为忧心之处。 两人相持不下,最终还是接受了同伴的提议,在营房外做过一场。封尘希望借此让伙伴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卢修也得以通过练习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不想伤到你才对,”大马浑不在意地,“尘子心了,我这双胳膊能够挡住桃毛兽的搂抱,就算武器只是树枝,打到身上也是很痛的。” “那就试试看吧。”少年一歪头,手上的树枝已经挥动了起来,封尘的脚下前后左右无规律地运动着,正是聂洋家传的冲锋步法。 “喝!”大个子率先冲了上去,两人的初始距离有五米远,却在两个眨眼间缩短至无。卢修的双臂开敞,朝着封尘熊抱而去,这是雪林村中孩童打架常用的起手式,这样的动作毫无美感,也几乎没有什么效率,貌似莫林在金羽城并没有给卢修做任何招式上的训练。 反观封尘手下则要规整得多,少年窥准了对方的来势,前踏一步,干净利落地劈砍下去,正是单手剑基础的踏步斩。卢修若是不闪避,这一击便会直直地打到他压低的脑壳上,虽不会有多痛,但却相当丢面子。因此在冲离对方攻击范围还有半步的时候,大个子便脚下一错,硬生生地躲开了半个身位,换了个方向冲将上去。 一剑用老的封尘看也不看,树枝横劈而出,覆盖了视野能见的大部分区域。卢修身材高大,这一击即便是弯腰低头也难以避开,他只好变抓为挡,两人的武器第一次碰在一处。 “哧——”树枝摩擦在一起,卷起了片片树皮的碎屑,封尘的攻势顺着卢修的剑身向下滑,就要打在对方持着武器的手腕上一击而竟全功。大个子心生警兆,再也不与封尘角力,把手一缩,就地一滚脱离了封尘的攻击范围。 “再来!”一次接触谁也没占到便宜,两个少年彼此都是好胜心作祟,不由得暗自认真了三分。封尘这次抢先了一步动攻击,少年前踏两步,纵身一跃,手上的树枝高高举起,带着落势斩将下来。 “封尘这是把卢修当怪物来打了。”洋在旁轻声笑道。 跳斩是猎户学过的所有基础斩击中威力最大的,他虽然在教官的指导下深埋书堆,但是基础的功夫却半点没有落下,这一斩成型,声势却丝毫不弱于手持真正的单手剑。卢修的姿势还未调整完全,当头一棒下去难免会晕头转向一番。 关键时刻,高个子喉中异响连连,居然放弃了整理姿势,转而顺着封尘的斩势向后倒去。卢修主动躺倒在地上,四肢虚悬在空中,看上去就像在主动迎向封尘一般。猎户在空中无法转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扑进了卢修的怀窝里,树枝“扑”地一声斩到了对方头侧的地面上,溅起一蓬泥水。 两人交缠到一起的瞬间,卢修便用四肢箍住了猎户的手脚,他的身形猛一用力,在地面上转了半圈,竟是反缠过来,将封尘按进了泥水中。大马跨坐在封尘的身上,将对方的右手向泥土上磕去,那是封尘持握树枝的位置,只要能够将尘子手中的武器甩脱下来,这一场就算自己赢了。 “彭……”卢修再将封尘的手砸向地面,然而猎户吃痛之下倔性大起,五指攥得白,却什么也不肯将武器扔掉。 “彭……”大个子面无表情地砸了第三下,这下让猎户的关节渗出血来,但他仿佛视而不见,再度将对方的手臂提起来,看这光景像是不达目的永不罢休一般。 “好痛……”封尘心中一寒,自己的玩伴似乎打出了真火,不得要下重手了,他连忙叫停道,“停手啊……” “卢修!”在旁观战的两个少年觉有异,连忙一左一右地拉开两人,卢修的手握死了封尘的手腕,竟是费了大力气才被掰开的,“这是练习啊!用不着这么拼命的吧!” “你什么?”大马回过神来,眼中的红芒渐渐消隐,“噢……不好意思,一时间……认真了些,稍微没能控制住力量。” 他带着歉意望向封尘,对方被自己按进泥水中,整个人都还是脏兮兮,湿漉漉的。猎户正龇牙咧嘴地活动着手腕,神色异样地看着卢修,他的手腕仅被自己握了片刻,却已然勒得红。 “不过,我这算是赢了吗?”大马朝身边的人问。(未完待续。) 283章 新的情报 “不,赢的是尘子。Ww WCOM”贾晓拍了拍卢修的肩膀道,“封尘得对,你的问题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少年惊觉,抬手看了看本该握在手中的树枝,完整的树枝早已被封尘折成了两段,自己只把短短的一截攥紧着。单手剑只剩下剑柄当然不能再当做武器,这场比斗终究还是封尘胜了。 “我在飞跃到你身上的时候就把它折断了,”封尘揉着被卢修抓得酸痛的肌肉,“当时你只顾着想要抓住我,用单手剑稍微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想要把它折断轻而易举。” “这样也行?”卢修盯着手中的半截树枝愣,“要是正常的单手剑的话,仅用腕力怎么可能折断?” “若是正常单手剑的话,大个子你的耳朵可就要遭殃了。”洋在一旁出声道。 卢修反手一摸自己的耳朵,耳廓一痛,竟是被封尘的树枝擦破了油皮,若那树枝换成真正的单手剑,想必自己的耳朵已经被齐根斩断了。至此,他整个人都丧气下来,“什么嘛,场面上明明是我占优的才对。” “大马,我提出这次训练可不是为了让你难堪。”封尘语重心长地道,“在训练营里,我学到的印象最深的道理,那就是怪物很强,比我们要强大得多,与它们战斗时再心也不为过。怪物们的手段层出不穷,一味地蛮打蛮拼只会让自己身陷险地,若你伤到了哪里,回头我可没法向哈德叔叔交待。” “知道啦。”卢修讪讪地一点头。 “另外……大马,你确定你的龙人血脉已经完全受控了吗?”猎户犹豫了一番,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少年自己身负异能,对这方面的事物更加敏感,“就在刚刚,我还看见你的眼睛……” “没有关系。”卢修僵硬地笑了一下,“莫叔叔我掌握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可以外出作战了。在狩猎中保留一定的龙人本能,可以让我挥出更强的战力,这是莫叔叔的意思。” 封尘眼中现出一抹担忧之色,却被他暗暗地压制下去了,挑战祭的赛场上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少年没有心力再增加一项徒增自己的负担。 总而言之,现在的卢修与刚入训练营的封尘一样,欠缺的都是最基本的狩猎技术。少年们盘算了一番,便决定趁着午饭之前再对练几场,教与卢修一些大剑的基本功夫,贾晓和洋轮番下场,彼此也都受益匪浅。卢修的学习能力虽然不如封尘一般迅捷,然而龙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直觉都太过强大,基础战技上哪怕有些微的增长,对于整个人战力的提升都是巨大的。好在熊不二受伤未能参训,否则大熊见猎心喜之下,难免又要和卢修两人打过一场才肯罢休。 午后,营地里难得地升起了全员的召集令,委托在身的见习生们只得将6盈盈也带在身边,一起来到了钟领队的营房外。 除了在外探索以及身负巡逻任务的猎人外,封尘在那里见到了绝大部分同营伙伴的面孔。大胡子寻了个道具箱子坐在其上,苏队长侍站一旁,其余各人围坐四周。见习生们离得较远,到场最晚,只得在最外围席地而坐。 “生什么事了吗?”刚一坐下,洋便捅了捅身边的一星猎人,低声打听道。 “不知道,据是领队有重要的情报要公布。”答话者耸耸肩,“看他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各位!”场地中央的钟领队适时开口道,“这次召集大家来,先要感谢你们在先前的防御战中出色的表现。在昨日的战斗中,整个营地勠力同心,击退了桃毛兽群的第一波进攻。今后营地的战斗机会还很多,七号前哨的安危还需要在座的各位猎人共同守护。当然了,像这次一样奖励大量分数的委托也不会少。” 围坐的猎人一阵窃窃私语,在挑战祭上没有什么比分数更有诱惑力的了,个人的成绩在某种程度上与营地的安危和展挂钩,这也是高阶猎人常用的管理手段。 “不过,”大胡子换了个姿势,将一只脚抬到座位上,“今让你们来却不单纯是为了感谢,有一条重要情报我必须公开给大家——阿汤,过来!” 瑟缩着走到领队面前的是一个从来不甚起眼的一星猎人,年轻的男人在台下时身体便抖个不停,尽管已经披上了一条厚厚的毛毯,仍然没有让他觉得暖和多少。 “阿汤,再坚持一下,你的见闻很重要,我希望你能自己给大伙听。”领队拉过他的肩膀来,将他身上的毛毯紧了紧,“现在告诉大家,你在任务中看见了什么?” 一星猎人似乎已经汇报过一遍了,再起来格外地清晰,尽管牙齿还在打战,但却没怎么影响到他的汇报:“我是今早接了追踪桃毛兽撤退路线的委托,刚亮便从营地出,向南行进。” “就是他接了我们提议的委托!”在一旁无精打采的6姑娘只听了个开头,便瞬间激灵起来,“难道那沉船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哪有这等好事?”封尘虚捂住女孩的嘴,“先安静地听。” “顺着桃毛兽的踪迹走了大概有十公里,前路就被一片浓雾挡住了。雾气很浓,能见度只有十米,甚至更少。”阿汤回忆道,“不过桃毛兽撤离的踪迹正指向雾气中,所以我便决定向内探索一番。” “据你所,当时已经大亮了,沼泽宽广,又不是能够积雾的地形,那雾气是怎么形成的?”围坐间,肥仔高声地插口道。 “我不知道,我不是学士,只想完成给付的任务而已。”年轻的猎人语焉不详地。 “那地方或许与我们手上的某个委托情报相关,你还记得具体的地点吗?”苏醒凤的队伍来此驻扎就是为了一个“特异地形”的考察,与浓雾相关的情报刚好骚到了他们的痒处,成璟第二个出言请求,已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有带着地图,也记录了行进路线,”一星猎人苦笑道,“不过在回来的路上似乎是给跑丢了。” “哈?又丢了?”肥仔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自由猎人都这么粗心大意吗?” “肥仔!”场中的苏队长阴着声音提醒道,在场的猎人里过半数都是自由猎人,胖子的一句话便惹来了数道不善的目光。 “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也没有办法。”阿汤看了看身边的钟领队,才又,“进入浓雾不久,我便遭到了怪物的袭击,袭击我的是镰蟹一族的族员。” “我也不想这么……不过,这片猎场似乎不止有桃毛兽一个族群。”一星猎人显得更冷了,“或者,那群该死的螃蟹才是这一片沼泽原本的主人。”(未完待续。) 284章 水来土掩 镰蟹是大6上常见的甲壳种怪物,厚重的甲壳和杂食的习性让它们能够适应绝大多数的自然环境。WwW COM不论是湿地沼泽还是干旱的沙漠,只要温度足够,它们便能安然存活,甚至连火山之上都常常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但镰蟹为人所知的却不是它们的适应能力,而是它们极为暴躁的个性,这种怪物的领地意识极强,任何在自己面前出现的不属于族员的生物,它们都倾向于先用镰刀状的钳子斩碎了再。如果一星猎人所言非虚,那么接下来营地要面对的可就不止一族桃毛兽的威胁了。 “你能确定袭击你的是镰蟹族群,而不是什么游荡的独行镰蟹吗?”有周遭的同伴抱着侥幸心理问。 “我不知道。”阿汤摇头,“我第一时间就被怪物的粘液喷中了身体,不得不马上离开,没有时间查看附近有没有它们的巢穴或族长。但当时追着我的至少有八只,或者更多,这种规模的独行队伍并不常见” 镰蟹的粘液湿冷沉重,缠在身体上会显著降低猎人的身体活性,这也是一星猎人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抖的原因。 “据其它路线的猎人汇报,营地附近有飞甲虫大量出没的痕迹。”大胡子朝着见习生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同生态位的甲壳种倾向于聚集在一起,我想这就可以当做镰蟹们是整个族群在此活动的证据。” “等等,”一个坐离领队非常近的二星猎人开口问,“我们这是要同时应付两族怪物吗?” 大胡子听出了对方的担忧,他稍一犹豫,缓缓道:“同一片领地内不可能出现两族生态位相当的怪物,这是亘古不变的位阶法则。” 在领队的猜测中,营地落成时,正是桃毛兽们刚刚战胜了原来的镰蟹族群,取得居住权不久。而前日的战斗将猴子大军打得伤了元气,因此曾经落荒而逃的镰蟹一族窥准时机去而复返,意欲夺回自己的领地,这才让它们出现在猎人的视野中。 “到底还是因为运气差吧。”问话的二星猎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在情报不足的前提下,这些都只是臆断而已,”领队呷了一大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镰蟹这个种族绝对不会与任何异类相安无事。现在猎场上,包括我们在内的三方均是互相敌对的关系。我们虽然至少要同时做好应付镰蟹族群的准备,但起码不需要担心两个族群联合起来攻击我们。”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贾晓悄悄地松了口气。 “所以我们有什么办法应付镰蟹?”后排的洋高声问道。 “我们没有办法。”领队一句话出来,下面的一众猎人便尽皆哗然。 镰蟹喜潮湿,拥有不俗的挖洞能力,它们居住的巢穴大多都是自己挖成的。这种怪物若想攻过来,只需从远处挖一条地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整个七号前哨。 “又会挖洞,又有恐怖的镰爪,还能喷水,”卢修掰着手指头数着这种未知怪物的能力,“这是什么?变异的级螃蟹吗?” “环境恶劣的生态圈里,一种怪物进化出多种自卫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书士不无优越地,“要是它们只会喷水的话,早就被附近住着的水生兽一族赶尽杀绝了。” 镰蟹的挖洞工具便是它们锋利的钳,成年怪物的钳子能够轻易地夹断生铁,连火山地下坚硬的岩层都能成为它们的筑巢地,营地周边软趴趴的烂泥地当然没法阻挡镰蟹的脚步。七号前哨有数十个营房,更别提还有一片空旷的起降坪了,怪物若想攻进来,几乎没可能预料到它的行进路线。 在座的所有人心情都有些低落,他们中不少人都参与过营防的建设工作,那横亘营地南端的巨大高墙和墙下数不尽的机关陷阱都出自于他们的手,而今,这些设施对精通地遁的镰蟹来已然成了摆设,营地顷刻间重新回到了裸露无凭的状态。 “现在那两个族群谁会率先出手,出手攻击谁都还未可知。”苏队长环视了一圈四周,款款地,“极有可能它们两个族群在仇人相见之时,眼睛一红便互相打了起来” “也极有可能它们已经在准备着,要和我们不死不休了。”肥仔用厚大的手捂着自己的脸道,“它们不是已经现阿汤了吗?找到这里来也是迟早的事。” “针对镰蟹,我们还有极大的情报缺口。”领队总结,“看板的探索委托不时便会更新,我们需要怪物的数量、战力、集中地和动向,不论是镰蟹还是桃毛兽的。都做好准备,我们可能要打一场比先前更大的仗了。” 领队挥了挥手,人群便四散开去,大部分的猎人都急匆匆地赶向委托看板,那里已经粘贴好了新一轮的委托。 “钟大叔,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会议已散,封尘前行数步,叫住了领队大叔。 “让我听一听,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在近处看,大胡子眼圈黑,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大概是前日的桃毛兽进攻已经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 “我从刚刚就在想,防备镰蟹最大的难题就是它们的挖洞能力。”封尘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既然不能把它们挡在外面,我们为什么不主动引导它们进来?” 见钟大叔没有回应,猎户便继续道,“雪林村偶尔会闹鼠患,那些尖嘴耗子能够咬穿村里米仓和地窖的木板,偷得内里的粮食和蔬菜。”猎户眼睛闪着光,“碰到这些时候,我们便会在仓门和窖门附近故意开几个洞,在洞口内放上捕鼠夹。” “有了现成的入口,老鼠不会再费心思自己挖洞,就会乖乖地从捕鼠夹上踏过,这样的陷阱它们几乎次次都会中招。” “我懂你的意思,”大叔略一思索,“不过不像老鼠,镰蟹攻击性要强的太多,而且怪物成群结队,即便放进来也很难一网打尽。” “不行吗……”封尘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 “不……我们可以试一试,这个思路还有可完善的余地。”领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未完待续。) 285章 雾海探秘 挑战祭的第六。Ww WCOM 在画给狩猎祭委员会高层的猎场地图中,内外沼分界线以南三百余公里的广阔区域都被划入了比赛范围中。相比只有区区一百余公里的横展来,这个纵深未免太深了些,就好像猎人工会早已预见能在此处找到什么一般。 这个地图是莫林一系接手比赛的主导工作后重新规划的,或者他们对此早有准备,在赢得表演赛的当就拿出了这份企划。城主府的主事在见到地图时曾讥笑过莫林“个子不大,野心不”,时至今日,赛场中段的广阔泥沼至今没有人踏足过,白猫传回的情报若是落入城主府手里,免不了又要给猎人工会落下笑柄。 第六日的午后,终究还是有一个人踏上了这片土地。来人一袭白色猎装,面部被一张古拙的面具所遮掩,绑腿高高束起,似是顾忌腿上沾染泥浆。最为醒目的则是他背后的一柄太刀,太刀同样是白色的,刀身只有两指余宽,却极长而直——太刀背在身后,刀柄高高地悬在齐耳的位置,刀尖却已经低过了腿腹。但这人早已经习惯了刀身的长度,奔跑之间太刀紧贴在背后,丝毫不显得掣肘。白衣男子已然在泥沼之中奔行了数个时,但他双腿步幅和频率都没有多大变化,显然是还有相当的余力。他的奔行方向坚定而一致,就好像被这泥沼中一件特定的事物所吸引着一般。 白衣人再跑了数十分钟,沼泽压抑阴暗的环境突然间变得迷蒙起来,他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迟疑地去触摸着面前的空气。 他摸的不是空气——就在这人的眼前,距他一米余的位置上,低低地漂浮着一团凝而不散的气团。这气团像是烟袋锅中冒出来的烟雾,却又比那浓得多,也冰凉得多。男人惊觉,抬眼向远处望去,整个视野却已经被类似的气团所浸染了。本该空旷的野地中,不知何时积聚起了一层雾气,这烟雾不是渐渐显现的,而是在白衣男子的面前清晰地树立起了一道雾气形成的高墙。烟雾笼罩的范围泾渭分明,这一侧朗气清,而对面的能见度甚至不及五米,更好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个不同的世界强行捏合到一起似的。 来人有些犹豫,这景观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沼泽中的常态,然而自己所需之物就在雾气的另一头。白衣人心下正在踌躇,面前的雾气忽然微微一晃,无规律地搅动起来。男人毫不犹豫地抽出背后的太刀,银亮的刀芒流水般划过他的周身,呼吸间便做成了战术姿势。 雾气中一阵鼓胀,果真跑出一个青年来,青年人显得颇为狼狈,本该束在脑后的头杂乱地散在肩上,黑色的紧身衣也沾满了泥浆和草灰,只有手中一把非制式的长刀上偶尔散出的寒芒,还能证明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白衣人没有一毫迟疑,在见到青年的第一眼便欺身上前,他的步法如鬼魅一般飘忽,太刀竟是须臾之间就横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这是你做的吗?”白衣人的声音飘忽而轻虚。 青年刚刚从雾气中逃出来,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觉得脖子上一凉,已然被长刀顶住了喉咙。他的眼中慌乱之色尽显,口中连声称道:“嘿,嘿!放轻松,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这片雾气,是你做的吗?”白衣人仍旧坚持着自己的问题。 “我?不可能。”青年连连摆手,他手中还握着长刀,挥舞起来寒光闪动,这个动作很是让人误会,白衣人的刀锋又收紧了些。 “别别!”青年人赶忙将战刀亮在眼前,在白衣人的控制下缓缓地弯下腰去,扔在地上,远远地一脚踢开,“这下可以好好话了吗?” 白衣人将手中的太刀一振,没有再话,那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大可以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大兄……老哥……前辈……”青年人一连换了几个称呼,“我是个人,又不是什么知道的鬼东西,这片雾气至少绵延了数公里,我哪来的那么大神通?” 见年轻人语气诚恳不似作伪,白衣人沉吟了片刻,还是将太刀从对方的脖子上撤了下来:“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这片雾气的来历?” “前辈,在问话之前,您是不是该先通个名号?”青年黑着脸道,“晚辈庄暮,庄家次子,不知前辈……” “我叫白北,你知道这个就够了。”白衣人无悲无喜地道,“你是从烟雾里钻出来的,跟我里面的情况。” “我也不大清楚里面到底如何。”庄暮的脸耷拉下来,他主动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却现对方对自己的家族并没有什么反应,想来这种独行的高手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家世背景,此番只能靠自己与他周旋了,“我往里面走了不到十分钟,雾气中最多只能看见身周五米,但里面绝对不是空无一物的。” “里面有什么?” “怪物,恐怕还是擅长偷袭的怪物。”青年身上泛起一阵恶寒,“我带了两个手下,都已经被什么东西拖进雾气中了,现在还生死不知,我虽然逃了出来,但离死亡也许只有毫厘之差。” “哼!”白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虽然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但想来却也不会太好,“你是来寻找沼泽中的遗迹的吧?” 庄暮眼珠转了转,既想否认,又被对方太刀之威所摄,不敢稍作曲言。白北瞟了他一眼,从青年的踌躇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宝藏只有一份,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不待对方话,白衣人就冷冰冰地先言道。 见对方闭上了双目,手中太刀已经蓄起了杀势,知道这个行事无常的白衣人就要玩真的了,庄暮赶忙急促地:“我进去过一次,可以给前辈做个向导。” “你只进去了十分钟,还丢了两个手下,想来也不会探出什么安全的通路。”白北声音寡淡而冷漠,手中的太刀缓缓扬起。 “前辈,我或许知道这雾气的来历!”庄暮一狠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也不大确定,不过,这雾气似乎是怪物造成的。” 白衣男子的刀尖在庄暮的脸前停顿下来。 286章 适得其反 庄暮现在一肚子火气无处泄。 Ww W COM 本来一个简单的潜入,却在飞空艇刚刚降落之时就被一群杂鱼见习生窥破了行踪。好不容易打点了见习生,将情报拼凑起来,终于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却被这样一片诡异的迷雾挡住了去路。这雾气不单面露奇异,内里还有颇多玄奥之处,他带来的两个手下已经尽数折损在里面,自己也险些未能逃生。刚刚逃出升,却又被这个举止乖张的白衣男子威胁住。 最初的那一刀,就算是因为庄家少主心神动荡未能集中注意,但即便再来一次,他也丝毫没有把握能躲得开对方太刀的刀锋。庄家少主虽然在人前任性恣睢,但富贵子弟总是惜命的。这个白衣人的实力不得齐平五星,直朝传级别而去了,借给自己两个胆子也难在这样的人物面前耍滑。 “迷雾是怪物造成的?”白北语调提起了一度,“清楚些。” “这片雾气在移动,我顺着去路退走,出来的时候却不在进入时的地点。”庄暮有些后怕地,“退走的再晚些,我或许就迷失在这片猎场中了。雾气必定在听从里面怪物的指挥,无论是一群还是一只。前辈,我大胆臆测,即便是你也没法在它们的主场之内击退这些深浅不知的神秘怪物。不管最终谁拿到里面的宝藏,我们都得先引开它们。” “听你的口气,似乎有办法?”白衣人两只眼睛透过面具的缝隙幽幽地望着庄暮。 阴冷的沼泽中,庄暮的额头居然渗出了一丝汗来,青年与对方对视着,一只手伸进腰间的挎囊中摸索了片刻。他的手在装着闪光玉和爆弹的格子中停留了半晌,还是滑进了一个贴身的隐藏格子中。 “白前辈,你看这个。”青年将掏出的东西迎头一举,竟然是手指大的一瓶紫色液体。 “龙髓浆?”见到这个药剂,就连白衣人也诧异了一番,不过他随即又道,“没用的,这东西只能贴身起效,你都没法钻进迷雾中,怪物怎么可能中招?” 见对方一口叫破了药剂的名字,庄暮丝毫不感到意外,敢于独身一人深入沼泽深处探寻遗迹,没有半点情报基础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依然胸有成竹地:“前辈,我这一瓶可不是流通在市面上的劣等货色。这瓶中的是龙髓浆的原浆,只要一滴便能稀释出数百瓶制式装瓶的浆液,这个浓度的药液不需要接触怪物本体便能挥作用。” “那就用吧。”白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尽管他仍在疑惑面前这个子是如何拿到珍贵的原浆的——黑市上龙髓浆的售价是二十金币每瓶,庄暮手中的那一瓶原浆的价值甚至能够达到几十万金币。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庄暮吞吐不定道,“我不能确定用过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白北眼中浮现出一抹怒意,“你是在耍我?” “前辈有所不知,龙髓浆的效用是依靠上位龙种的血脉威压达成的,”青年赶忙解释道,“药剂所用的龙类血液只有远远高出对象的血脉,才能达到驱赶和压制的目的,如果对象怪物太过强大,或许会导致怪物直接狂暴化,或许会……适得其反。” “你这药里,用的是什么血?” “药剂里放的当然是整个庄家能找到的最强血脉,这一点请前辈放心,”庄暮咧开嘴,“不过这浓雾绵延过百里,我怕这里面的怪物血脉强度出我的想象。” “你是……” 庄暮轻轻地点了点头,二人虽未明,不过心思已然转至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用上龙髓浆,怪物有可能会携着雾阵直接退走,也有可能被激得暴躁起来,反攻向两人,怪物情报未知,两人又是孤立无援,一旦陷入战斗中必然会危险重重。不过白北在这里每多被阻挡一分钟,狩猎祭的参赛者就多一分现此处的机会,现在正值与猎人工会争分夺秒的关键时期,由不得他再犹豫了。 “哼,瞻前顾后的,能成什么大事?”白北的语坚定起来,“用了它,就算遇到了古龙种,大不了逃掉就是,多绕几个圈子,总能甩开它。你还愣着干什么?” “这个……”庄暮装作为难的样子,“在下实力低微,怕是难以应付古龙种,怪物若真的起狂来,还盼前辈能率先阻挡一二。” “聒噪,”白北已然打定主意,引开怪物后便干掉这子,不过眼下对方或许还掌握着使用龙髓浆的窍门,不得不留他一时三刻,面具男假意答应道,“怪物若攻过来,我们还可以互相扶持一二,不过进入了遗迹后,就各凭本事吧。” “正有此意。”庄暮面上一喜,打开手中的药瓶,心翼翼地将瓶口对准了身前漂浮的气团,那药液就像被海绵吸起一般,以肉眼可见的度浸入了气团内,将云朵也染成了紫黑色。眼看着瓶中的液体下降了三分之一,青年马上心疼地盖上了瓶盖,抄手将气团一挥,面团大的云朵缓缓飘飞,融入到遮蔽日的雾气中。 “就这样了?”白北静等了数秒,雾气中并没有什么反应,紫色气团混进雾中就如泥牛入海一般销声匿迹了,“你放的剂量是不是太了?” “刚刚那一点,若是洒进河水中,甚至能引起一个大型猎场的兽潮。”庄暮也捏了把汗,“如果这都没有效果……” “哇——啊—啊—”浓雾深处,一声高亢而怪异的吼声响起。 这片雾海仿佛听到了命令一般,急剧地翻卷起来,雾气的边界涨潮一般前推进,还在浓雾边缘的两人未及反应,便瞬间被浓雾吞没。 “不好!”庄暮低呼一声,拔腿就往浓雾的反方向奔跑,却被白北一把拉住,“你跑得过风吗?向两侧躲!” 青年闻言跟着白衣前辈奔逃而去,在他的感知中,一股嗡嗡的风声正急地穿越浓雾,朝两人不断接近,显然是最坏的情况生了。未及跑出两步,庄暮便觉得头顶一阵阴冷,那藏在雾气中的怪物却是越过了两人的头顶,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白北猛地停住脚步,朝着前方的雾气中望去。 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正从雾里探出来,眼睛硕大而浑圆,两只眼仁正诡异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别盯着白北和庄暮,眼里显着难以捉摸的光。 287章 龙吼余威 午后,遥远的雷鸣沙海之中。 WwWCOM 哈德一言不地将白面男人的双手倒剪在栅栏上。 沙漠中夜间温度极低,即便是身强体壮的男人缚在室外一整夜不得也会脱力而亡,更何况此人面色苍白,腰间还印着一片狰狞的咬伤。不过西戍营地刚刚经历一次怪物突袭,大部分的沙屋都被损毁了,仅有的房间都留给了重伤者,就连哈德和封漫云也不得不搭了临时营帐露宿野外。 封漫云从老猎人身边走过,收拾了囚犯面前的碗筷,他稍稍掀起囚犯身上纱布的一角,看了看男人的伤势。男人腰间大部分的齿痕都已经结痂了,只有正中最深的几处三角破口还是固执的深红色。 “傍晚我会再给你换一次药。”少年叹了口气道,“你的伤势已经开始好转了,不过还不能移动。” “看起来我也动不得。”囚犯沙哑着嗓子,他用力扭了扭双手上的绳结,哈德下手坚固异常,绳子在栏杆上没能撼动半分。 “最迟两日,我就得把他带回金羽城去。”哈德寻了个地方坐下,手中的壶有一口没一口地朝嘴边送着,不知是酒还是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别,”封漫云把眼睛闭上,两腮一紧,“不要和我话。” 沙海深处的那一幕至今仍在少年眼中挥之不去,封漫云本是因为担心叔叔的安危追踪而去的,却没想到在那处据点中见到了哈德意图处决眼前这名囚徒的一幕。少年的闯入打断了哈德的行动,也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阴影。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这人是个叛逆猎人,是工会通缉的人物。”老哈德头疼不已,“你还想听什么?” “呵,叛徒,老哈德……”尚猫虚弱地笑道,“你曾经过,有机会一定要把我们介绍给你村子里的后辈,我可从来没想过是这样的方式。” “闭嘴!”老猎人显得烦躁异常,眼前的情况即便是他也很难理出头绪来,“多一句话,我就把你整夜都留在这里,相信我,我本来就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你这么做了,我今后都不会原谅你。”封漫云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他的眼睛眯起来,眼神中带着怒意,“他曾经是你的猎友,又救了我们的性命……” “他是要救他自己!”老猎人辩道,“这里是西戍,不是雪林村,就算他救了再多的人,也不能抹灭他背离工会的罪责!” 是时抹杀尚猫的行动已经破产,哈德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与封漫云将放弃抵抗的叛逃猎人押解回了西戍。不过半日,潜口龙群便攻了过来,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在防守力不足的情况下,哈德迫于压力解开了尚猫身上的绳索,让今日的囚犯、昔日的战友重新与自己站到同一片猎场上。猎人们奋战了近三日,终于击退了袭来的潜口龙群,尚猫的腰间被怪物狠狠地咬了一口,才耽搁了押送流程直到现在 “哈德叔叔。”封漫云正色道,“我在西戍部驻留了两个月,在这里见到了太多我从未想象过的人和事。我不在乎这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猎人工会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机构,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只不过……”少年手指向闭目养神的尚猫,“这人或许有罪,或许需要猎人工会派人来处决他,不过那个人一定不能是你。” “你是哈德,是雪林村数十年来唯一一个猎人,是我们心中的英雄。”猎人眼圈一红,“我可以接受整个世界都是混乱而阴暗的,但只有你,你把狩猎武器朝向同类,我和所有村中的少年都不能接受。” “漫云……”哈德张口还想些什么。 “不要再费口舌了。”封漫云脸上一冷,这个沉默的子一口气了这么多话,让他自己也有些不适,“我的英雄哈德叔叔已经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专司处决犯人的工会骑士。” 看到封漫云失望的表情,那些形势所逼和情非得已却终究没有从哈德的口中出来。 突然,猎人猛地转身,眼睛遥遥地望向南方,就在那个方向,他仿佛听见了一声似孩子哭声般的高亢龙吼。封漫云在沙海之中两个月,却从未遇见过拥有这种吼声的怪物。不过他还是警觉地拔出了背后的太刀,做好了最高限度的准备姿势。 “怎么了?”哈德轻声问道。 “你听到了吗?”少年没有回头,紧张地戒备道。 “听到什么?”老猎人不明所以地问。 猎人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沙丘起伏的地平线,摇摇头,将太刀插回背后的刀鞘中:“没什么。” ………… “扑——”两根巨大的木桩相撞,出低沉的声音,卢修和贾晓各自向后退去,不过龙人只是堪堪退了两步,贾晓却登登地退出了十余米远,将木桩插在地上才止住身形。 “龙人的力量也太犯规了吧。”少年不得已抬起双手来表示认输,便随手从腰间摸出一根糖棒来扔进嘴里,刚刚的战斗已经耗去了他太多的体力,和卢修战斗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挑战强大的6行种。 午后,贾晓成了大个子的专职陪练,龙人在听过了领队的讲话后更是分外努力,营地内外都充斥着一股战前的压抑气息,在这个关头上,少年增加的每一点实力都能变成日后保命和争夺分数的资本。 “不好意思,”卢修也放下手中的木桩,“不过和你战斗的话,稍稍少使些力气就要吃亏啦。尘子还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训练的时候总得认真些。” 话音未落,北坡的地面开始轻微地颤动,像是一头巨大的龙类脚掌碾过地面的声音。少年们抬眼望去,却现来的是封尘。猎户坐在一辆有一头食草龙大的钢铁怪物头顶上,怪物有四个轮子,前方的摇臂上安着一颗庞大无比的钻头,却是营地里其中一辆工程钻车。 少年们在大本营中见到过更大的车辆,不过彼时吊车只是顺着坡道滑下来,而现在钻车正在自动行走,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见习生们驶来。 “哇,这东西……是怎么动起来的?”卢修的嘴巴张得有鹅蛋大,“尘子这半日就是去搞这个大家伙了?” “钟大叔允许我在营地里设置地下通路——防备镰蟹用的,”猎户在车上挥着手,“这个大家伙在营地里已经闲得够久了,该让它工作了!” “那个大胡子就放心让你操纵它吗?”贾晓有些不安地喊道。 “这里面有个操作员在控制它的行进。”猎户在车顶上站起来,指着下面粗重的车体,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我只是摆弄一下装着钻头的摇臂而已,非常威风,对吧?” 猎户推拉了几下面前的操作杆,钻头嗡嗡地转起来,摇臂也上下地无规律运作着。 “心点!”卢修往后退了几步,离开飞旋转的钻头,“这可比狩猎武器强大多了。” 封尘意犹未尽地将各个拉杆归位,钻头缓缓停止旋转,缩回到车体上方。便就在这时,少年眼中一阵恍惚,扳着拉杆的手一松,钻头“轰隆”一声砸进了车子面前的地面上,陷下了半米余深。卢修像是被这突然的巨响吓蒙了一般,也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嘿!封尘,我觉得操作钻车的事情还是交给一星猎人来吧!”贾晓赶忙劝阻道。 两个少年似乎没有听见,脸齐齐地转向南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处。 288章 山雨欲来 钟领队心中颇不宁静。WwW COM 他下令加高了围墙,将警戒范围提高到了十公里,补充了所有人的狩猎道具,又让那个见习生在营地里布置了好一番陷阱,然而老猎人的心中总是觉得自己落下了点什么。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营地,让大胡子喘不过气来。 不是因为镰蟹族群可能存在的族长,就算是已臻高级掠食种的将军镰蟹,他也有信心在两到三个二星猎人的辅助下缠住它数个钟头,剩下的猎人只要布置得法,击退蟹群还是有相当大的成算的。他担心的是这片沼泽中可能存在的更加危险的事物——大沼泽被列为险地,可不是因为区区的群居灵长类或甲壳种,钟鼎辉宁愿相信,这片猎场至今为止都没有露出它狰狞的真容。 领队将一般**务都交给了手下的二星猎人打理,他整个下午都守在任务看板前,以期有新的情报传回来之时,他能够第一时间看见。其余的猎人见他忧心忡忡,时而踱步徘徊,时而站起坐下的样子,纷纷不敢近前,就连接取委托都只是悄悄地撕掉通告,签名离开了事。 “哒哒哒——”螺旋桨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补给舰装卸了所有的货物,办好了手续,终于起舰离开了。战舰的起降装卸是苏队长在照料,本不会有什么阙漏,大胡子的心却随着螺旋桨声音愈渐密集而逐渐冰寒起来。 “来人,”领队一招手,“出信号弹,将在外探索的猎人都召集回来,告诉他们探索任务提前结束了,委托报酬照旧。” 传令的猎人手一抖,心知有什么就要来了,他也顾不得猎人间礼节,一路跑着冲向望台。 “领队,最新情报!”就在这时,一个风尘仆仆的一星猎人高扬着手中的武器,跳过数个掩体冲将过来。 大叔赶忙站起来,扶住年轻猎人的身体,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手绘地图:“什么情况?” “我们按照苏队长给出的大致路线探索去,并没有现雾气……”一星猎人得太快,被唾沫呛入了口中,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不过我在此处现了镰蟹的踪迹,一百多枚蟹洞,洞口还是潮湿的。” “它们去哪了?” “这里……”一星猎人指着地图上一条清晰恐怖的红线,“蟹洞的延伸方向,就是我们营地。” 怪物袭来的情报瞬间从领队的口中传到了每一个还在营地的猎人耳边,一条条临时委托布下去,七号前哨再次进入了它的战争状态。怪物挖洞比之6上行走慢得有限,是一星猎人的疾奔才给了营地以缓冲的时间,不过时间仍旧非常紧迫,领队对着地图估算了一番,如若镰蟹在行进中不走弯路,那么最初的一批怪物半时之内便会到达营地外围。 “要黑下去了。”苏队长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来到看板附近,“这场战斗可能会打得很艰难。” 人类的目力不适合夜战,大多数的怪物则都极擅于此,沼泽中可供生火的木柴不足,想要提供整个营地的视野几不可能。猎人们摸着黑和怪物们战斗,几乎与送死无异。 领队略一思索道:“拆掉北侧外围的营房,将木质建材用作照明。放弃起降坪,把大家都集中到南侧的围墙附近——我们不能把战斗的希望都放在那几个家伙的奇思妙想上,一旦镰蟹挖洞进来,我不想这里每个人都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 ………… “你觉得如何了?”看着熊不二一把拿掉胸口上敷着的热毛巾,露出健硕的肌肉,贾晓问道。 “不会更好了,只是些无关痛痒的震伤——如果不是你们威胁要把我留在后方,我今早就可以下床训练了。”大熊口中着牢骚,还是谨慎地将同伴递过来的回复剂一口喝掉,尽管少年恢复能力极强,但桃毛兽的数十记攻击着实对他产生了不的影响。 “装备好了就走吧,领队的命令,我们这几间房子都要拆掉,今的主战场在营地南端。”贾晓带头推开营帐的门,“直接去任务面板旁集合,其它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熊不二闻言几下穿着妥当,抄起武器顶着傍晚阴沉的色向指定地点奔去。当他赶到时,钟领队已经在清点人数了,老猎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手掌温热而稳定:“能够作战了吗?” 熊不二信心满满地点点头,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初生牛犊的豪情。 “好,找你的队友会合吧,你们的任务是保护书士,营地不期望你们能干掉多少怪物,但一定要保证委托目标的安全。” “领队!”一个二星猎人焦躁地打断了钟大叔的话,“人数清点过了,有两个一星猎人还没能回来。” 托老猎人的狩猎直觉的福,提前返营的信号比镰蟹动向的情报还要更早出,大部分探索者都已经返回了营地,在危机四伏的猎场中,聚在一起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危险。 “信号弹,再催一催,怪物距离我们最多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了。” “我试过了,好几次。”二星猎人也有些焦躁,“不过一直没能观测到对方的回复信号,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能在这片猎场上的,就算是菜鸟也有几分本事,区区的探索任务还难不倒他们。”钟鼎辉是整个营地的主心骨,此时的他即便担忧,也绝不能显现出一丝的迟疑来,“再等五分钟,如果他们还没有回来,就派出一个队沿着他们划定的探索路线查探一番。” “砰!”一信号弹从望台上直射空,红色的光团将阴鹫的暮色点亮少许,却让领队的心头蓦然一紧,红色单信号是观测到怪物的标识,按照情报它们不该来得如此之早:“糟糕,镰蟹怎么……” 不待他细想,身边的二星猎人赶忙推开营墙的望孔向外看去。猎人的眼睛刚刚贴到望孔上,整个人的身体就猛然一颤:“领队……不是镰蟹,是桃毛兽来了!” 泥沼地的对面的暮色中,一群粉色的庞大身影在不断地跳跃前进,隐约可见一头高大的桃毛兽从兽群中缓缓挪到最前排。 兽王双手槌胸,高声一吼,混乱的兽群出一声整齐得惊人的吼叫,怪物们在行进中自地排成了松散的队伍,最前排的压低身体,变换成了冲锋的姿势。 289章 进退维谷 桃毛兽们从泥沼对面的草坡上向前快行进着,在奔跑之中,几个身上还带着新伤的同伴自动压到了队伍前排。WwW COM那是前次战斗中幸运地第一批冲过了死亡泥沼,踏上猎人营地的幸运儿,而今,它们便是同伴们进攻的向导。 怪物们在泥沼前度不减,乱哄哄的队伍自地变成了一个个的蚂蚁队,踏过的通路正是营地地图中标注的安全区域。墙后的猎人一看便知,这片危险的沼泽已经彻底失去了保护猎人的价值。桃毛兽在沼泽中生活了数代,对于探路和认路当然有一套自己的本事,但凡是被族人踏上过一次的土地,都再难阻碍它们的脚步。 “为什么是它们?”一星猎人透过望孔向外看去,脸上纷纷变了颜色,始料未及的敌人让猎人队伍中出现了剧烈的骚动,“情报……有误吗?” 作为各队统领的二星猎人们迅反应过来,一边安抚着菜鸟们的情绪,一边调整防守阵型,让猎人一个个脱离防御镰蟹的岗位,靠近营墙准备迎击桃毛兽。不过疑色和惧色还是悄悄爬上了每个人的额头——猎场当中变数便意味着危险,更何况是这样杀气腾腾的变数了。 “不要慌张!桃毛兽和我们一样,也只休整了不足两!”钟领队脸色一变,强自镇定下来,“它们现在的战力处在低谷期,攻击力度不会太大!” “领队,镰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没法同时对付两个群落的怪物。”苏队长下了望台便心急火燎地赶到钟鼎辉的身边,开口便打断了三星猎人稳定人心的讲话,“如果镰蟹也攻过来,就已经能算得上是一波中等规模的兽潮了,只凭我们三十几名低阶的猎人根本应付不得,我们还是……撤退吧。” 钟领队面沉如水,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整个营地都未曾料到的最坏场面。镰蟹和桃毛兽若是联合了起来,前后围堵之下,这群猎人们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有了。为今之计,只有先行后撤,老猎人的思绪电光石火般转动了一瞬,咬咬牙便要下达撤退的命令。 一个稳固的前哨营地能带给整个委托的收益是巨大的,而稳住一个营地所需的代价也相应地尤其高昂。表现在委托中,就是守营能获得的大笔分数,和失去营地后每人都要付出的一笔同样昂贵的惩罚。在挑战祭前期失去一大笔分数,几乎与提前宣判出局无异。 领队当然有放弃委托的权力,不过当他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大本营时,剩下的选手对他是感激涕零还是恶语相向就很难言明了。但是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在这个鬼地方每多耽搁一秒,被暴怒的怪物包围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钟领队抬起手来:“放弃营地辎重,我们……” “是同伴!”营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有两个一星猎人还在泥沼里!” 与动辄三米余高、成群结队的桃毛兽相比,即便是高大的猎人也很难在近千米外的暮色中被第一时间现。但随着队伍越跑越近,两个张皇失措的人影渐渐地出现在了墙内猎人的视线中。 正是那两名迟迟没有音信的一星猎人。 二人跑在怪物们的前队,正手脚并用地想要摆脱身后张牙舞爪的追兵,然而沼泽泥泞难行,猎人们又疲累交加,与怪物的距离竟是不增反减,马上就要被粉色的浪潮吞没了。 “见鬼,他们怎么会在那里!”这下连领队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焦虑了,“是去送死了吗?” “他们跑不回营地的。”苏队长瞟了一眼墙外的情况,两个一星猎人距离营地还有七八百米的泥沼需要跨越,而女猎人一眼便看到,其中一个菜鸟的右脚有些吃不住力,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我们得出去接应,”钟领队收拾心情,当机立断,不论那两个蠢材为什么落到了这步田地,毕竟同为猎人,作为领队的钟鼎辉一定要想办法支援,“留下一队弩手和弓手在墙内掩护,剩下的人整理道具,准备离开。” “领队?”苏队长迟疑地道,“你这是……” “营地下属的烂摊子……”,高大的三星猎人摘下背后的重锤,“少不得要我亲自出去一趟。” “为什么不带一队二星猎人上去?”见对方已经在活动手脚了,女猎人问道,“兽群中有个人照应着也好啊。” “撤退队伍需要指挥,二星猎人是营地的中坚力量,况且……兽群中凶险异常,你们这群菜鸟可应付不来。”大胡子嘴上不饶人,丝毫未觉得将苏醒凤也纳入“菜鸟”的队伍有何不妥,“就这么定了——打开墙栅!” “等等!”女猎人一咬嘴唇,后退一步,将背后的狩猎笛取下来,在空中连连挥舞,手指在握柄处弹动不停,一阵奇异的啸声便自笛腔处传了出来。 这阵笛音呜咽晦涩,高低起伏上并不见旋律法度,却让在场的众人气息为之一提,连血液流都加快了三分。钟领队感到自己的胸腔出一股热流涌动,片刻间就散遍了全身。 “曲子叫‘强走’,短时间内提高耐力,时效只有两分钟。”苏队长收起笛子,“动作要快,还有一个营的猎人在等着你带队呢。” “好。”大胡子留下两个字,出膛炮弹般从营墙下打开的缺口处飞奔了出去。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墙外的两个一星猎人情况却已经险象环生。背后的桃毛兽虽然还未接近二人,扬起的尾巴却将粪块连续不断地朝他们丢过去,泥沼中可躲避的空间不多,两个菜鸟背后各被砸了数记,臭味难闻暂且不提,却极大地降低了他们奔逃的度。 “营地有人出来了……”逆着光,一个猎人隐约看到了前方快奔行的身影,年轻人一喜,连忙拉起同伴边跑边挥手。 在双方的尽力疾奔下,两队人的距离片刻间便缩短到了数十米,年轻的一星猎人脸上汗涔涔的,却满是一股死里逃生的狂喜:“领队!领队亲自来救咱们了!” 年轻人的眼神一阵恍惚,看到了生的曙光,他们在漫长的奔逃中紧绷的神经便乍然松开。就在此时,背后的桃毛兽们又嚣叫着扔过来一轮新的远程攻击。 “心背后!”钟大叔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强撑住一口气,双腿交替的频率再次提高,一个冲刺便来到两人的面前。不待一星猎人们反应过来,巨大的重锤就猛然挥出,粪块撞击在锤面上出“砰砰”的响声,没有被三星猎人漏过一个。 “快走,耽误了队伍的撤退,你们两个谁也别想在挑战祭上拿到名次!” 290章 生死竞逃 领队的增援和催促就如一剂鬼人药,让两个穷途末路的一星猎人瞬间有了生还的希望。 WwWCOM伤到了腿部的那人甚至不顾伤口的疼痛,狂叫着赶上了前方队友的度,在三星猎人的掩护下向营地方向奔行。 桃毛兽认得前哨营的那堵可怖的钢铁围墙,一旦它们接近,墙后就会射出箭矢和子弹,甚至还有威力巨大的爆炸物,以怪物的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抵挡。若是被两个猎物逃进了墙内,那它们数十分钟的追逐就功亏一篑了。随着猎人距离墙面越来越近,兽群中暴躁的叫嚷也越来越激烈,投掷粪块的频率也越来越高。钟鼎辉忍受着刺鼻的臭味,面朝着兽群将远程攻击一一化解,但后退着逃跑度总要慢些,他与怪物们的距离从起初的近百米最终还是减少到了十几米。 再次挥动重锤将一坨粪块锤散,钟领队却感觉到周身一轻,似乎怪物的这一轮攻击已经结束了。数十头体型壮硕的桃毛兽在奔行中忽然前脚撑地,猛然止住了身体,像是放弃了追逐一般。老猎人不喜反惧,眼神穿过前排的桃毛兽向后看去。 “噔——”一个沉重的声音从怪物的脚步声中凸显出来,紧接着便是第二声,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距离大胡子也越来越近。地面上突然一声炸响,猎人看到兽群的某一处,泥水瞬间溅起高过桃毛兽头顶的高度,一个巨大的粉红色阴影如投石般划过一个夸张的弧线,朝着领队奔跑的前路飞坠而来。 “兽王……!”钟鼎辉的脑海里只闪过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汇,猎人的本能让他强行地临时改变了奔跑方向。老猎人在地上连连翻滚,几乎已经到了可行走的区域边界才停住。 桃毛兽王的蓄力一跃有近十米高,它在空中张开粗大的四肢,甚至还能一定程度地调节身体的落点。不过这种调节毕竟有限,怪物终究还是“彭”地一声坠落到了钟领队身边数米的地方。 怪物族长的身体有数吨重,四米方圆的身体就如一个冰冷沉重的石碾般重重地砸进泥浆之中。这一下溅起了一股浪潮般的泥花,整个地面都在重击之下猝然震动起来。躲过了桃毛兽王正面砸击的钟领队却没有退到地震的范围之外,猎人两腿一软险些站立不稳,他赶忙用重锤支撑住地面,才堪堪没有摔倒。 “呸——”领队一把抹掉被溅到脸上的腥臭泥水,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地奔去。三星猎人单打独斗下当然不惧这个大家伙,但是身后还有数十只族员在蠢蠢欲动,他还没有傻到做出凭借一己之力阻挡兽潮的事情。 但怪物却不会遂他的愿,桃毛兽王一骨碌爬起来,半米长的脚掌在地上猛地一跺,身体如炮弹般朝着猎人飞射而去,一股脑再次拉近距离。钟鼎辉感觉到身后呜咽的风声,脸上露出一抹狠厉之色,他也不回头,将手中的重锤倒卷回去,但听背后“咚”地一声,这一锤正正砸到了对方踢来的脚趾上。 “嗷!”桃毛兽王吃痛怒嚎,一个趔趄,下肢在地面上好一阵扑棱才稳住身体。兽王沉重的肉身惯性太大,一旦开动极难停下。它抱着脚一阵龇牙咧嘴,原来被砸中的右脚拇趾已经以肉眼可见的度红肿鼓胀起来了。 桃毛兽王怒意上涌,就连头上的绿色尖角都像是更亮眼了一般。它抬起两只前肢,极人性化地站了起来,两只锐利的巨爪一左一右地朝着猎人拍击而去。 钟鼎辉一边左右翻滚闪躲着,心下一边在思考着。前方的两个一星猎人距离营墙还有二百余米,但距离桃毛兽王和自己却只有区区数十米了,见识过了族长爆型的跳跃能力后,老猎人并不觉的两个菜鸟已经脱离了险境。营墙打开需要时间,自己至少还需要抵挡住兽王三十余秒才能保证安全。想到这里,他便不再闪躲,站稳身体准备返身迎击。 老猎人轻挪一步避开一尺长的爪锋,在怪物的右腿上抢先横振了一记。这一锤精准地敲在巨猿的膝盖处,让怪物身形一滞。桃毛兽王一咧嘴,另一只爪子想也不想地便带着劲风挥动过来。 “铛——”上扬的锤面荡开利爪攻击,自然地横在身后蓄起了力,不及怪物反应过来,便向上一甩,朝着怪物的下巴一记重击,又猛地砸下,打在桃毛兽的脚面上。几下攻击流畅如水银泻地,兽王就似木桩一般被重锤不断敲击,没有丝毫反击的意识。 重锤雨点般落在巨兽的身上,攻防的角色瞬间反转,一个意图进攻的三星猎人所展示出的爆力惊人地强大。但是桃毛兽王最大的依仗并不是自身的强大实力,而是统率手下众族员的权力。不待族长话,被自己的头领甩在身后的桃毛兽们已经跟了上来,粉色的潮流一窝蜂地围住了三星猎人。 “快回来!”营房内,苏队长高声叫道,两个受伤的一星猎人已经安然逃回了墙内,泥沼中只剩下了领队一人。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女猎人的喊话很难被听见,她四下寻找着,夺过身边一个一星猎人腰间的信号弹,急急地拉响,绿色的光球直冲际。 钟鼎辉何尝不想脱离围困?暂时击退了桃毛兽王数步,他再次横锤蓄力,准备一击扫开周身的桃毛兽。猎人吐气开声,力从地起,一记意欲环身一周的强力横扫已经成型。 桃毛兽的阻拦在三星猎人面前犹如螳臂当车一般,锤头势如破竹地连续扫飞了两只怪物,正要贴上第三只的身体,钟领队的手上却是一沉,好似一股气力从体内被抽走了一般。 “强走”的时限到了。 猎人的奔跑、战术动作和重锤击打间隙的蓄力都要急地消耗耐力,笛音的效果虽然能够短暂地刺激神经,提高体力和对疲劳的承受能力,但并不代表行事中猎人的体力不会下降。短暂的能力提升虽然支撑着三星猎人以冲刺的度跑过了数百米,回避了数次怪物的攻击,又一口气将兽王打得怯退,但时效毕竟有限。失效后的疲弱和不适终究还是让领队手上力迟滞了一瞬,锤头被第三只桃毛兽的双爪死死地抱住。 “糟糕!”老猎人心下一沉,混战中最忌讳的就是被限制住移动,他赶忙手臂一振,弹开锤头上抱着的怪物,但已经晚了,四只桃毛兽乘机一拥而上,紧紧地缠上了他的身体。 291章 镰蟹在后 桃毛兽的臂力是有目共睹的,几乎是在怪物攀上钟领队的瞬间,猎人的一身铠甲就开始咯咯作响。 Ww W COM八只尖锐的爪子一面狠狠地握住猎人的身体,一面寻着铠甲的间隙向内钻挖而去。危急时刻,老猎人并未慌张,他就地一跪,双膝猛地碾在攀住自己下肢的两个桃毛兽肚子上,怪物吃痛之下放开双手,又被他将双手上攀附着的怪物当做武器,一边一个打飞了出去。大胡子双手鼓足劲力猛地互相一撞,剩下的两只桃毛兽的脑壳正正地撞到一起,眼看是晕软过去了。 这一番耽搁之下,被击退的族长去而复返,近四米高的大桃毛兽胸膛高高鼓起,气势汹汹地吼叫了一声,化作粉红色的战车猛突过来。钟鼎辉正欲翻滚躲避,却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干燥地面的边缘,再退一步便要踩进噬人的沼泽中去了。 “支援啊!”远处的围墙后,苏队长歇斯底里地命令远程猎人们道,兽群之中的老猎人险象环生,如果领队在这遇难,那么整个队伍何去何从就成了难题。 “不行……”一个弩手在准镜上瞄了几次,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领队和怪物扭打在一起,根本没法瞄的准。” 投鼠忌器之下,营地内的猎人们急的直跳脚,却谁也不敢有异动。 “来吧!”,被逼上绝路的钟领队一咬牙,将重锤横在胸前,下盘扎稳,不闪不避地准备硬接怪物的这一记攻击。 下一秒,半米长的巨大脚掌便实实在在地印在了猎人的胸口上。 桃毛兽的脚掌几乎覆盖上了钟鼎辉的整个胸口,重锤不似盾牌一样,没有缓冲层的保护,能够起到的防御作用微乎其微。怪物的全力一击让老猎人的口鼻一热,一股酸腥的胃液淅沥沥地喷洒出来。 领队被这一脚踢得身体蜷成龙虾状,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连续撞开了背后数个围堵的桃毛兽才落下地面,又在地上犁出了一条长长的泥沟,才停止下来,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倒在地上不动了。 一击得手,兽王和离得近的怪物纷纷兴奋地嚎叫一声,再次朝领队包围过来。还未等它们跨出两步,倒在地上的猎人猛地一睁眼,左手向腰间一摸,掏出数个颜色各异的道具球来,顺着地面飞滚向怪物们。 最先起效的是一记强烈的闪光,紧接着是两声急促的爆炸声,闪光下的桃毛兽们痛的惨嚎一声,停住了脚步。 浑身是泥的钟鼎辉蚂蚱般跳起身来,对自己的战果看也不看,卯足了劲背向怪物逃跑。没跑出两步,兽王便从闪光带来的晕眩中恢复过来。它扔掉手中被自己当做挡箭牌的同类,被爆弹炸得皮开肉绽的桃毛兽哀嚎着躲向后方。 面前这个滑不溜秋无毛猴子的出现,不但让兽群丢失了两个即将到手的猎物,还三番两次地戏弄于它,兽族族长再难抑住胸中的愤懑,它忍着脚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继续追击上去,度竟不比前时慢。 听着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领队因痛苦而变形的面孔上居然泛出一抹微笑。 “滋——滋——”兽王一脚落在猎人先前躺倒的地方,脚下居然响起了一阵细碎而刺耳的摩擦声。一股强烈的麻痹感顺着脚面直达身体各处。桃毛兽的脚掌上是肥厚的肉垫,根本不能抵挡麻痹陷阱的侵蚀,只是些微的接触,它便像是被吸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了。 “嗷!”兽王鼓足了力气高叫一声,似乎是在命令族员们前来帮助自己。 周围的怪物们当然认得这种妖术,一旦中招,便会麻痹不停若有同伴前来搭救,更是会一同陷入麻痹之中。是以族员们谁也不敢近前,只得逡巡在一旁抓耳挠腮。 这样一耽搁,猎人已经跑出了近百米,桃毛兽王虽然动弹不得,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它见手下无一人前来救援自己,奋力地再叫了一声。这一声音调却有了变化,桃毛兽们得到指令,纷纷转头朝着猎人的方向奔袭过来。 “打开墙栅!”见领队距离营墙还有不足百米,苏队长急促地命令道。 栅栏的机括出刺耳的响声,矗立着的高墙开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隙。钟鼎辉提起一口气来,加紧两步冲刺过去。 背后的桃毛兽们最近的只距猎人二十余米了,甚至怪物身上的骚臭味都已经清晰可闻。若是钟鼎辉先行进入了营墙,难保不让紧随其后的怪物也抓住墙体的薄弱处打开通路。领队盘算着先行停下来击破追兵再回头赶路,但远处困住兽王的麻痹陷阱已然失效,自己再耽搁些时间或许就走不掉了。 “准备跳!”墙内,一个窈窕的身影探出来高声挥手,对老猎人指挥道。不及大胡子多想,数个半人高的巨大木桶已经从墙缝中骨碌着扔了出来,大桶一侧的引线上还兀自闪着火星。 猎人大吼一声,再行冲刺两步,纵身鱼跃而过,在距离墙体还有四五米的地方高高扑起,越过翻滚的大桶重重地扑倒在墙栅处。门内早有一星猎人连拉带扯地将领队拖进墙内,苏队长在后面“砰”地一声将门紧紧关上。 “轰!”满桶的炸药还未触及桃毛兽就迫不及待地爆开,火焰和气浪将追击来的四五只怪物向后远远地掀飞,连带着距离最近的一段营墙都在爆炸中晃荡不止。这一轮攻击干掉了大部分最前排的桃毛兽,也成功地阻挡了怪物的脚步。 “远程武器开火!”墙后的弓手和弩手不待命令,已经迫不及待地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和子弹。蜂群般的飞矢让桃毛兽的进攻度为之一滞,怪物们慌忙地躲闪着,谁也再不肯前进。 “桃毛兽王的跳跃能力太强,营墙挡不住的。”刚刚站起来的领队还未及拍掉身上的泥水便快地,“我们得现在就离开。” “这里距大本营还有七十多公里,怪物追击下丸鸟车完全派不上用场,我们几十个人仅凭双腿怎么跑得过怪物?”身侧的二星猎人露出焦急的神情。 “我们不用跑上七十公里!”一个尖细而骄傲的声音插口,“我已经通过白猫和大本营进行过联系了,在距离这里十五公里之外,会有一队参赛选手设下防线来接应我们。” 半晌无踪的艾露猫黑炭也没有闲着,在领队的指令下招来了一股新的援助,他一扬肉掌,催促道:“除开在这里的远程猎人外,其余众人都已经集结好了,要撤退就赶快!” “恐怕,我们没这么轻松就能逃掉了。”苏队长的脸沉下来,在她的感知中,地面已经微微地颤动了起来,目力所及的远处,一只暗蓝色的尖锐刀锋破土而出。 292章 坚壳利刃 “什么嘛,还没有作战就要撤退了。 WwWCOM”熊不二得到了领队的亲自鼓励,正信心满满地准备打一场硬仗,没想到见到队友们没几分钟,委托看板处就传来了撤离的命令。 “不要抱怨了。”封尘往自己的背包里使劲塞着各类道具,领队的命令是放弃辎重,这些道具就算他不拿,也只有落在这里任其被破坏的份,“如果你能同时对付两个族群的数百只怪物,外加两个高级掠食种的族长,大可以自己留在这。” “不定啊,这一战过去之后你就能稳稳地拿到见习生的那套龙人装备了呢。”聂洋嗤笑道,“不对——大熊要是有那种力量啊,恐怕连龙人装备都不需要了。” “哼,给我时间,我未必就不能干掉两个族群的怪物。”自一人挡住八个桃毛兽的数轮攻击之后,熊不二的信心就悄然膨胀起来,“如果不是……” 他想的是“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娃”,然而目力所及,女书士已经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6盈盈只背了一个单肩的挎包,书士的长袍换成了稍短些的探险衣衫,不过仍然是蓝绿相间的,配上斜戴的贝雷帽,更显少女的俏皮可人。 贾晓用眼神止住不走脑子的熊不二继续下去,一面朝着女孩问道:“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吗?”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书士的精神却不大好,回应时慢了半拍似的,“我又不是猎人,不需要带那么多战斗的装备。” “你的书呢?”卢修问,在他的记忆中,6姑娘房间中存放着数十本书士典籍,都是被女孩视若生命的珍宝。 “已经随着补给舰送回大本营了。”女孩沉闷地回道,她虽然期望能一直留在前哨站,但营地中阴沉的临战气息却无法忽视,书士总要给自己做上两手准备。 尽管少年们与6盈盈相处不足两日,但是书士大人心性跳脱、习惯颐指气使的习气却早已被见习生们看在眼里。而几番应答,眼前的女孩却像是丢了魂一般,没有了平日的活力。还是同为女生的申屠妙玲心思细致,她缓缓靠近书士:“怎么,不愿回大本营?” 护卫的两日间,申屠妙玲作为女孩子当仁不让地做上了委托目标的贴身护卫,两个女生的熟络程度远他人。听到妙玲姐道破了自己的心事,女孩的嘴巴马上扁扁起来:“我……我的父母都已经在大本营了,是来……带我回家的。” 任哪个探险者也不会愿意自己在刚刚得到宝藏情报的时候打道回府,况且见女孩的情况,大概被抓回去一次后就再难有出来的机会了。6盈盈的不甘心满满地写在脸上,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盈盈,父母担心你的安全是经地义的事,也许在他们眼中,什么样的遗迹和宝藏都难以比得上你的珍贵。你已经通过自己的现帮了整个营地一个大忙,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更多实地探索的机会。”申屠妙玲蹲下身来,仰视着苦着脸的女孩,“现在的这里太过危险,猎人们尚且避之不及,并不是考察的好时机。” “可是……”书士仍然心有不甘,“你们都很强,能够保护我的,对吗?” “我们可没法从拿东西手下保护你——”封尘遥遥地朝远处一指,随着他的行动,营地的地面开始轰隆隆地震颤了起来,一片片颜色各异,却同样坚硬的甲壳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在这之中,却有一只最为粗大而锐利的深蓝色尖刺,就像一把贯穿地的长枪,从不远处的地面上破土而出。 “镰蟹!是镰蟹来了!”卢修高声警告道,背后的大剑一晃眼便握到了手上。同伴们闻言迅做好了战斗准备,申屠妙玲已经一把拉过书士,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观察着地形和怪物的方位,向着暂时安全的地面退去。 “见鬼,陷阱呢?陷阱没有起作用吗?”聂洋咒骂着,打着手势将众人聚拢到一处。少年目力所及,十几个蟹壳从周边各处相对柔软的地面上前赴后继地钻出来,如雨后春笋一般,让见习生们根本无处可逃。 “不知道……”封尘对这个临时想到的点子也没什么把握,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见习生们此刻已经陷入了重重的危机中。 六七只镰蟹的背壳从软泞的泥浆中缓缓升起,将少年们团团围住。怪物凭借感知震动的能力,能够轻易地在地下悉知猎物的位置,此刻正好整以暇地一点点钻出来。围势一成,少年们不免要一番苦战才能离开,然而放眼整个营地,更多的镰蟹正在破土而出,墙外还有即将攻进来的桃毛兽一族,留给猎人们的战斗时间少之又少。 “拼了!”洋一咬牙,抽出单手剑来,对着一个仅浮出地面一只灰白色背壳的镰蟹冲将过去。距离怪物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少年怪叫一声,拔地而起,一记势大力沉的跳斩使出,直奔怪物背壳的纹路中砍去。 “不可!”封尘还欲阻止,然而已经晚了,洋的单手剑狠狠地砸在了怪物的身上,然而背壳和刀剑磕碰出一蓬火星,居然没有被单手剑砍进去半分。高个少年眼睛一瞪,从甲壳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反震力量,居然不比自己攻击的力道弱多少。他的脚刚一落地,持剑的手便被高高震起,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向后仰去,他只得噔噔退了数步,才化解了这一下反震。 受到了攻击的镰蟹从地下猛地拽出一只修长锋利的蓝色巨镰,就着带起的泥土遮掩,贴着地面向身前横扫过去,鳌尖带起一股恶风,洋闪避不及,给在腿处划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少年忍着剧痛连续做了两个翻滚躲远了,刚一站起来,他便拧着眉头又惊又疑地高呼了一声,“这怪物的壳……怎么这么硬?” 镰蟹除了双鳌上锋利的镰刀外,身上各处的甲壳并不坚实。但是它们的背后却长着一块形状奇特的凸起,这个凸起让怪物能够轻易地背负上各类形状的外来甲壳。其它怪物尸骸的头骨、甲壳种脱落的壳,甚至人类遗落的盔甲都能被其当做保护背部的盾牌。镰蟹的生长极为迅,且嗜战的特性让它们的背壳极易损坏,怪物的一生除了觅食和繁衍外,最重要的便是寻找更大更坚硬的背壳。 聂洋单手剑虽然有增加锋利度的饰品珠加成,已然是整个队伍中最为锋利的武器,但怪物身上的无名背壳显然坚固异常,少年的全力一击根本不能撼动分毫,反而刀锋崩弹之下,被镰蟹抓住了破绽,不轻不重地伤了一记。 “不要用剑砍,用盾牌砸!”封尘这才把提醒同伴的后半句话出来。 293章 陷阱建功 洋已经无暇计较这个慢了半拍的提醒了,他回手挥出一剑,单手剑顺着怪物镰鳌的关节处破开进去,一拉一拧,卸掉了对方的一只爪子。 WwW COM怪物吃痛之下,把已经伸出来的半个身体再度缩回去,才让少年安全地退回防御圈。 几秒钟的工夫,坡地周边的镰蟹们大半已经从土里钻出来了。见习生们第一次见到了怪物的全貌。镰蟹皆为一米有余,站起身来比少年们高过一头,背上背着各式各样的壳,一双双镰鳌伸展开还要长过自己的身高。怪物四瓣嘴张合不停,头上颀长的触角也左右摆动,只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集结信号!”申屠妙玲指着空上一条绿色的光带,“领队在准备撤退,只要安全突破到那个方向我们就安全了。” “跟上我!”熊不二脸上尽写着面临战斗的兴奋表情。 “不要恋战,”假子一口咬碎还含在口中的半截糖棒,跟上队友的脚步,“怪物是杀不完的。” “叮——!”大熊抬手挡住一只镰蟹的斩击,“知道,委托为重。” 队的阵型迅收缩,将还呆立着的书士围在最中间,朝着信号弹的方向快奔走。熊不二憋了一日余没有战事,此刻神威大显,嗷嗷叫着用方盾一个个将扑来的不开眼的怪物拍飞击退。镰蟹虽然大多数还未成年,但也有上百斤的重量,加上背壳更是比熊不二还要重上许多,但在壮硕少年的盾下竟是没有一只能坚持一分一毫。 侧翼的封尘和等人则要辛苦得多,少年们手中的武器大多都攻不破怪物的背壳,只能在游走中寻找甲壳的缝隙之处。但边逃边战的节奏下没有缠斗的空间,见习生们只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用盾牌击退怪物两步,留出通路来便了事。 “我们……能逃得出去吗?”书士在队伍中间踉跄地逃着,看着镰蟹的利爪时不时地在身边划过,身体早已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在先前的战斗中,女孩距离战场最近时也只是隔着近百米,在安全的栅栏后面偷看猎人的战斗。现在身处其中,才知道那种随时处在死亡威胁下心跳加的感觉,与自己过往的人生经历绝无相同。 龙人卢修被安排在6盈盈的身边,这是队伍商讨的结果。大个子战力不弱,还有神秘的红色视线可以震慑怪物,危急时能暂时化解怪物的攻势,留给其它人回援的空间。不过龙人显然对6盈盈的心思并没有多少了解,在女孩战场中惊怕交加,急需有人带给她些安全感的时候,卢修却只是挠挠脑袋,,实话实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镰鳌忽然间从队伍的防护圈内破土而出,这只镰蟹隐忍到现在,就是打算出其不意地收割掉头顶上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少年的性命。攻击来得突然,外圈的同伴没有一人反应过来,卢修汗毛一粟,手中的重剑想都不想地直击而出,与鳌爪狠狠地撞到一起。重剑的剑锋下,怪物的鳌爪在没能前进一步,好悬没有割掉队伍中任何人的脚腕。镰蟹的一只爪子被大剑拍碎,汁液和碎壳四散飞溅,离得不远的6盈盈一声惊叫,簌地躲到了卢修的背后。 走在队尾的申屠妙玲第二个反应过来,手中的箭矢迅射出,强击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扎进镰蟹黑豆般的眼睛里,彻底结果了这只偷袭者的性命。女孩这才收弓前去查看书士的情况:“伤到哪里了?” 书士摇摇头,牙齿已经在咯咯地打战了,两只几无血色的手紧紧地抓住卢修猎装的一角,什么也不肯松开。一股冷风吹过,6盈盈感觉自己脸上一凉,她下意识地抽手一抹,却摸到了一团黏糊糊、脏兮兮的黏液。她把手放到眼前一看,只见满手都是镰蟹体内蓝绿色的浆液和甲壳的碎屑,正顺着手腕向袍内流淌。女孩浑身一哆嗦,将浆液尽数甩在了卢修的身上,又在他黑色的猎装上把手擦得通红,一股混合着惧意和委屈的强烈情感汹涌着顶上头脑,女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哇——!”从未在猎场上训练过的6盈盈何尝见过这等光景,尽管学识渊博,但女孩的心性还只停留在读书写字、游园赏花的少女时代,此刻积累的负面情绪一齐爆出来,让周边的镰蟹黑色的眼珠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 卢修赶忙空出一只手来,用带着金属手套的手捂住女孩的嘴巴,有些粗暴地道:“声些!”他虽然不惧这些多脚的子虾,但一旦被太多的怪物盯上,队伍的前行度必将再次下降,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见女孩的肩膀仍是一抽一抽的,脚下颤巍不愿移动,他又低声龇着牙齿道:“放心吧,就算是死,我们接了委托的六个猎人也要死在你前面——赶快走,要不然你便真的将我们害死了。” 6盈盈的眼睛忽闪着,似乎是被突然狠的卢修吓住了,强自憋住哭声,低头快步跟上前面的伙伴。 短短的数分钟,洋便不得不从队形的外圈退回来,他腿上的伤虽然不重,但开口却非常大,每走一步都痛得额头冒汗。少年已经喝下了一整瓶回复剂,又在伤口上淋了一瓶,再加上饰品珠的加成,伤口却也还离止血差得远。皮质猎装难防撕裂伤,高个少年的腿铠内衬已经被热血荫得湿透了:“见鬼,还没到吗?我的伤口得扎个绷带才行!” “集合点就在眼前了!”最前面的熊不二再忙不迭地击飞一只不开眼的镰蟹,“话为什么没有人接应我们?” “现在没人有空应付你们!”暮色中,大熊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苏队长旗下的成璟和大男孩,成哥朝着众人的方向挥了挥武器,示意见习生们自行归队,手下却不见停歇地将冲击阵型的镰蟹一个个击飞出去。 “镰蟹为什么跑得到处都是?”封尘环视着四周道,“陷阱通道失败了吗?” “恰恰相反。”大男孩头也不回地,他的身上手上已经溅了一层的蓝绿色粘液,“你的陷阱抓住了个大个的。” 294章 将军镰蟹 防御圈另一侧的不远处,一个七米余高的身影引起了见习生们的注意。Ww WCOM那个大家伙和普通镰蟹的身形别无二致,只不过是放大了五倍的版本,怪物头上锋利的尖角早已高过了营墙的高度,伸展开的镰锋甚至比一间营房还要长。怪物正在原地张牙舞爪,脚下稍稍一划便踢散了一座房屋,泥板和筋材四散迸飞。 “你们的是……那边那个东西吗?”洋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从胸囊中抽出应急绷带草草缠上,打结的双手却在腿弯处呆呆地停了下来。 镰蟹中最强大的个体被书士队称之为“将军镰蟹”,甚至这个种族都是通过最初目击到的将军镰蟹那如镰刀般锋利的双鳌而得名的。成年的怪物几乎全身都是武器,不止是双手的镰刀,四个步足和头顶的尖角,还有背上坚硬的壳都能成为杀戮的道具。 “离我们这么近!”封尘一缩脖子,“为什么要在这里集结队伍?” “看仔细了,那个大的暂时还伤不到我们。”成璟扛着重枪,在空中复杂的信号弹的指引下带着见习生们缓缓地向后收拢。方才在营墙附近阻击桃毛兽的人员已经退回来了,现在正是撤退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反倒会安全些。” 少年们再定睛望去,却现将军镰蟹的身周缠绕着十几根粗大的绳索,麻绳是浸过水的,比之钢铁缠丝更难挣断,怪物甲壳上时不时地闪过火花,那是地面上复合式的麻痹陷阱在起作用。两相配合之下,大螃蟹一时半会当然无法逃离这个囚笼,只能在原地出嘶嘶的怪声。 “尘子的陷阱……还真是起大作用了。”贾晓的面色古怪道,“设置的时候可没想过能抓住这样的家伙。” 在封尘的设想中,营地利用工程车开挖出多条地下甬道,道路在地下一路向南,契合镰蟹的进攻路线。遁地行进的镰蟹被吸引,自然会从预设的洞口钻出,等着它们的必将是整个营地最高等级的伏击手段。 但是设伏的猎人却忽视了这样一点——将军镰蟹的鳌爪不但对于外族,甚至对本族的同伴来都是足以致命的武器。因此当族长抢先选择了从挖洞相对轻松的陷阱路途上走过时,族员们便都默契地远离了此地,唯恐被这只大家伙所伤。当族长破土而出后,本能的群体趋向性却让更多的怪物朝着它收拢过来,目前的这片空地还算安全,但随着周围的怪物越聚越多,这里也必将越来越危险。 “可惜了。”熊不二望着樊笼中的将军镰蟹,不无惋惜地咂咂嘴,“如果没有桃毛兽来捣乱的话,这只大个的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竞赛分数了。” “那也是二星和三星猎人的分数……嘶……”洋猛吸了一口凉气,给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饰品珠“回复”刺激着腿部的肌肉,让他腿部每做一次动作都觉得又麻又痒,“我们只能跟在后面喝些剩汤。” “人齐了,我们走!”钟领队的声音如般响起,队伍中的一星猎人们已经不愿在这里多待一秒了,在信号弹的指挥下,猎人们绕过被抓住的将军镰蟹,急朝着北方逃去。领队亲自带着几名远程猎人守在最后方——他担心的是桃毛兽王,那只头顶绿毛的大猴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意识到,五米高的营墙完全阻挡不住它的一跳,只能沦为兽王的踏板。 “它来了!”还未等队伍撤出营房区,一个弩手便从瞄准镜中窥到了桃毛兽王的行踪。巨大的猿猴双手攀住营墙的上沿,就这么轻巧地跨越而过,突入进了营地内部。族长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士兵被甩在身后,孤身便朝着有猎人味道的方向高奔跑过来。 “快挡住它!”愈渐浓郁的恶臭味扑鼻而来,挡在最后的一星猎人们个个捏了把汗,大胡子当即一抬手,便准备在怪物接近远程武器攻击范围时下达攻击的命令。 攻击的命令并未下去。 桃毛兽王冲刺了几步,身体撞开数个挡在前路的镰蟹,它的耳朵动了动,就在距离猎人队伍的不远处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陷阱中挣扎不断的将军镰蟹。 “不要开火!”领队心中一喜,这是兽王被百米之外的另一个大型怪物吸引而去,位阶法则在最关键的时候起了作用。眼看着桃毛兽王朝着镰蟹的方向捶胸顿足,嚎叫不断,似是带着极大的怒意,三星猎人当机立断,迅带着最后几个猎人抽身后退,“它们两个要打起来了!” 尽管桃毛兽王也是自己种群中个头最大的,但在七米多高的镰蟹面前还是相形见绌。大猴子几个冲刺跑到将军镰蟹身边,粗壮的前爪不假思索地便要抬起抓上去。还未等够到对方的甲壳,桃毛兽王臂膀上的毛就根根竖立了起来,指尖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它惊觉地抽回了手——这只螃蟹貌似也是被和先前缚住自己一般无二的陷阱抓住了。 兽王仍旧没有放弃,它绕着将军镰蟹转了半圈,眼睛滴溜溜地在它的身上打转,手臂更是在缚住螃蟹的粗大绳子上来回试探着。 “糟糕……它不是要攻击镰蟹,是要把它救出来!”申屠妙玲身处撤退的队伍中间,突然大声喊道。 这一声让猎人们如梦初醒,远程猎人纷纷提起手中的武器,尽可能地朝着桃毛兽王挥洒过去,但是巨猿视若无睹,抄起地上一只躲闪不及的镰蟹,乒乒乓乓地将射来的攻击尽数抵挡下来。它灵机一动,双手用力,猛地撕掉了手中镰蟹的一只利爪,回旋镖般朝着缚住将军镰蟹的绳子扔去。 飞旋的镰刃轻巧地割开一段绳子,蟹王的半个鳌爪解放出来,被困了半的镰蟹忍着难熬的麻痹感,在周身连挥数下,割断了其余的几根绳子。桃毛兽王再次施为,将手上剩余的大半只镰蟹卷在尾巴上,腰身用力,投掷粪便般将其甩到了将军镰蟹的身上。 “砰——”甲壳相撞之下,镰蟹的身体在族长身上摔了粉碎,但巨大的冲力让将军镰蟹一个趔趄,两步便脱离了麻痹陷阱的位置,重新获得了自由。 “我以为……它们应该是仇家?”在训练营中,见习生们不止一次地见过怪物们互相争斗,但是互相帮助却是头一次见到。贾晓的声音已经有些变形了,桃毛兽王的举手之劳,让队伍需要应对的大型掠食种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形势再度恶化。 情况不止如此,脱离樊笼的将军镰蟹鳌爪在空中一挥,也不见它出声音,其余地上的族员纷纷停止了向领身边靠拢,反而向着猎人们的去路爬去。近百只怪物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队伍的撤退路线堵了个严实。 “咚——”封尘一脚踢开一只嚣动着扑上来的镰蟹,在兽群的压迫下,除了伤者和非战斗人员,每个人都走上了战斗的第一线。“假子,看见前面了吗?”猎户回身高声叫道,“我们没可能从那么多的怪物中冲过去的!至少在那两只大的追上来之前不行!” “你要做什么?”贾晓将剑柄打横,用剑身拍碎了一只镰蟹的背壳,怪物大惊失色,翻滚着逃开少年的攻击范围。贾晓认得尘子的这个语气,那分明是他又有了什么奇怪主意的标志。 “我有个办法,能让队伍冲出包围!”封尘的眼睛闪着光,“跟我来!” 295章 少年逞威 撤离队伍与围堵的镰蟹群刚一接触上,一时间战线两侧蓝绿色的浆液便飞溅起来。WwW COM在怒火中烧的将军镰蟹的命令下,突入营地的怪物们有一半以上都加入了围堵的行列。六七十只镰蟹就算只是将双臂神展开,都能形成蚁鼠难逃的刀阵,更何况对方在不遗余力地进攻着。 苏醒凤的狩猎笛在大规模的作战中大显神威,女猎人连续吹奏了“强走”、“硬化”和“回复”,数个笛音的效果交叠起来,才让顶在最前方的带盾猎人勉强抵挡住怪物的攻击,掩护着队伍一点点向林中前行。但这个度明显还是太慢了,后方的桃毛兽王和将军镰蟹已经携起手,朝着众人的方向追来了,更远处的桃毛兽也已经绕过了营地的围墙,嗷嗷叫着奔向猎人队伍。照着这个度,不消两分钟,队伍就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 “不要吝惜道具了,用爆弹!”苏队长笛头扫过一只镰蟹,怪物的背壳纸片般崩碎,被扫飞入后方的蟹群中。更多的镰蟹网一般纠缠过来,二星猎人烦不胜烦,手上的笛子连连挥舞,武器啸叫着击飞一只只怪物,片刻间就在身周划出了一片安全区域。 听到队长的指令,成璟收起长枪,只留一只盾牌护卫身体,另一只手伸进腰带中,一颗颗爆弹不要钱般挥洒出来,面前的镰蟹一个个被击伤击飞,顾忌重重地向后退出数米。其余的猎人有样学样,纷纷用道具换取距离,队伍的行进度再次提高,与背后的大型种的距离缓缓拉大。 “老大,这也不是办法啊!”肥仔苦着脸道,“大部分道具都被留在营地里了,我们手上的这些爆弹撑不住五分钟,这么办就是在饮鸩止渴啊。” “那也总比渴死强!”女猎人一瞪眼,统率的威严尽显无疑,“叫你用你就用!” 被队长骂习惯了,胖子本能地一缩脖,手一哆嗦,一颗爆弹滴溜溜地掉到了地上,在一片空旷地上轰然爆开。心疼得肥仔脸上的褶子拧成了疙瘩:“哎呦……又浪费了一个。” 临时接下指挥前线任务的苏队长也是心急如焚,在这样的混战中,猎人缺乏大威力的攻击手段,依靠身体力量和型道具很难在能够源源补充的镰蟹中杀出生路来。 女猎人正想着解决办法,吊在队伍后方的桃毛兽王却等不及了。怪物追了猎人们几百米,连人类的毛都没碰到,兽王羞怒地大吼一声,几个垫步高高跳起,身体腾至比将军镰蟹还高的半空中,这一跳既高且远,十余米的距离转瞬即过,大猴子去势不减,刚落到地面再次腾跃而起,如此反复下,竟是抢先一步接近到了猎人的身边。 “你敢!”一旦队尾被怪物咬死,今番要逃开可就更加困难了。挡在队伍最后方的领队大吼一声,横锤击出,趁着桃毛兽王立足未稳之际想要先破坏它的行动能力。黑炭灵巧地从猎人的肩头蹬上他的头顶,猫足在大胡子的头盔上一踩,艾露一族的逆跳跃能力让他轻易地跳到了桃毛兽王面颊的高度。黑炭的短刃在空中锁定方向,指向了怪物的眼睛,桃毛兽王惊异之下连忙双手护头,却被钟鼎辉一击打中了那条原本就受伤的腿。 “嗷——!”兽王吃痛,单膝跪倒在地上,鼻孔喷出一蓬浊白的气来。一人一猫的配合早就驾轻就熟了,像此类一个诱敌、一个进攻的联携手段,两个伙伴已然不需要语言交流。 老猎人正欲扩大战果,但兽王起狠来,伸手一捞,抓住了正在下坠的黑炭。艾露惨叫一声,手中的短刃朝着兽王的指节猛地刺进去,怪物针扎般刺痛不已,反手一丢,兽人被掷在地上,弹起半米高,被领队险之又险地接住。 “怎么样?”大胡子关切地问道。 “问题不大。”黑炭挣扎着起身,尾巴一摆,重新站回到领队的身上,“不过我们在这里束手束脚,没法真正带给它伤害。” 桃毛兽王果真若无其事地重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弯,重新朝队伍咬过来。跟在领队身边的几个远程猎人弓弹齐,巨猿连连躲避抵挡,但无论如何驱赶,怪物也不愿后退一步。 “前路的猎人怎么回事?撤退的度怎么那么慢?”后排有二星猎人语带焦急地问道。远处的将军镰蟹已经不甘示弱地跟了上来,巨大螃蟹迈动着四个粗壮的步足,比之桃毛兽王奔行的度也是不慢,如果让两只大型种全都追上近前,把队伍拖入消耗战中,再强大的猎人团队也只有陨落的命运。 “等等,那是什么!”侧翼的一个猎人刚刚击退一波怪物的猛攻,身上的裂伤还没来得及处理,却在远处看见了一道不输于两个怪物族长的高大身影,“还有第三只怪物要攻过来吗?” 领队听见叫声,朝着猎人的指向看去,却是一只趴伏的浑圆巨兽,巨兽的头顶上一颗庞大的尖角尤其引人注目,正嚣张地撞碎沿路的镰蟹朝着队伍冲过来。老猎人一愣神,险险地差点没避开桃毛兽的一记利爪,爪锋在领队的铠甲上浅浅地印了一道白印。 “那不是怪物!”夜间视力异于常人的艾露黑炭高声喊道,“那是营地的工程钻车!见鬼,是谁把它开出来的?” 钻车的车身还在不断摇晃着,如一个神志不清的醉汉一般,但数吨重的车身只是开动起来便带着极强的破坏力。四个宽大的车轮随意一碾,地上的镰蟹便纷纷压成浆液和皮壳,战车就这么带着震地的声势朝着队伍开过来。 临近队伍还有数十米,钻车猛地拐了个弯,里面的操纵者似乎不大熟练,车身在这个动作下嘎吱地哀嚎着,一侧的车轮更是微微抬起,险些翻倒过去。不过好在战车晃荡了两下,重新稳住脚步,车头对准队伍的前路,开足马力硬冲了出去。 “让路!”苏队长见状不惊反喜,尽管不知道是谁在车内驾驶,但钻车沉重的车身和巨大的破坏力正是队伍所需要的突破手段。在二星猎人的指挥下,顶在最前的猎人纷纷掏出爆弹逼退一波怪物,留给了战车转圜的空间,钢铁巨兽轰鸣着,强势突入进了战阵中心。 “假子!快用钻头,这里的怪物太多,车子开不过去!”巨兽的腹腔内,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高声喊着。 “这里有三个操纵杆和四个按钮,我要怎么做?”车顶上,另一个声音略显慌乱地问道。 “所有的都按下去!”在众多镰蟹的面前,战车的车被进一步限制,怪物们排成一堵堵围墙,硬是抵挡住了车身的冲击。钻车的两个前轮不断地悬空打转,尾部的动室呜呜作响,却再难前进一步。 “拼了!”贾晓大叫一声,一口气将所有的操纵杆推到了最前,对着四个按钮猛按下去,随着少年的动作,钻车前方的巨大摇臂猛地伸直,半人高的钻头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旋转。 “啊啊啊!”车内,封尘的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杆,猛然向左一甩,车身原地转了四十五度,带着钻头的摇臂像一柄重剑般横扫过战场。 剑锋所过之处,血沫四溅。 296章 冲破樊笼 战车的一击下,成片的镰蟹成了摇臂下的亡魂,吨余的摇臂只靠重量便能碾压在场的所有型镰蟹,更何况上面还有一颗高旋转的钢铁钻头。WwW COM队伍前路的封锁线上瞬间被破开一条宽阔的口子,封尘猛打方向,正过车身,钻车在少年的控制下飘飞出去,直向封锁线的深处冲击。 “跟上去!”队伍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苏队长一声令下,前排的猎人鱼贯而上,将封锁线上已经破开的口子稳固下来,掩护着后续的猎人快通过。 “啊哈哈,那个是贾晓!”溪谷猎人们被携裹在队伍之中,早见车顶上的贾晓朝着同伴们不停挥手。熊不二神色一喜,“我道那两个家伙急匆匆地离队做什么,原来把这台杀器开过来了。” 两个少年临离开时只来得及通知了队友,在纷乱的战场上离队的见习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此刻归来却是大逞威风。一辆战车在队伍最前面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将横亘在众人面前的怪物屏障狠狠碾碎,后方的队伍中见状甚至出了一声声的欢呼。 “尘子就是鬼点子不断。”卢修轻笑一声,也跟着大部队提起度来。 “他们两个可是占尽了便宜……”洋一撇嘴,“干掉了这么多镰蟹,得换成多少竞赛分数啊。” “别想着分数了,”申屠妙玲拉着6盈盈的手紧随而上,“这一场下来,那两个傻子不被倒扣分数就不错了。” 重型武器在狩猎中永远都是屠杀低阶怪物的利器,飞空艇上的重炮和劲弩如果用来收割群居怪物的生命,效率上绝对会过任何一个精英的猎人队。不过除非紧急情况,不会有人这样做的,因为重型武器击杀怪物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钻车的动力来源于车体后方的汽轮,数个高阶怪物的火炎袋和火药囊连缀起来,再加上猎人工会的尖端科技支撑,才能堪堪催动这架钢铁巨兽。但是这些珍贵的素材大都是消耗品,战车开动的每一分钟都相当于烧掉了无数的金币。平日里钻车长途行走时均是用畜力拉动,只有在作业的时候才转为汽轮推动,以此来减少消耗。封尘此番全力催动工程车,就像是在四下撒钱一样奢侈。 但是如此大的消耗却换不来任何回报——镰蟹的尸体在重钻的肆虐下被纷纷搅碎,连些有用的素材都留不下来,若不是此刻情况特殊,车内的两个少年一定会被第一时间阻止。不过如今猎人们轻装退走,重型机械终究还是被遗弃的命运,能够在紧要关头挥些余热,倒也算是物有所值,达不到弓手的倒扣分数的程度。 毕竟猎人的性命是不能用竞赛分数来衡量的。 ………… 钻车内的封尘不如同伴们想象的那么快意,甚至有些后悔。 战车的驾驶需要两人配合,一人在舱内主管车辆的前行转向,另一人在车顶操纵前方的摇臂。镰蟹的包围形成后,猎户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营地内这辆秘密武器,然而原配车手在混战中伤到了臂膀,已经没法再开动它了。前日里设置陷阱时,少年央主管战车的一星猎人教了他一鳞半爪,半日的时间封尘只学会了能够勉强能够开动的程度,但是放眼整个营地,封尘却已经是唯一一个还会摆弄这个大家伙的猎人了。 猎户并没有英雄情结,但是队伍的形势岌岌可危,溪谷众人和自己的委托目标都被携裹在其中,端得是一损俱损。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少年便带了贾晓冲出怪物的重围,赶去了工程车的停放地。这番行动可苦了贾晓,少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同伴骗去辅助驾驶一个自己只见过一眼的钢铁怪物。不过是时镰蟹的围堵已成,战线上血腥气弥漫,每分钟都会有猎人受伤,少年到底是猎人荣耀加身,咬咬牙便上了贼船。 “咣当——”车身再猛烈地摇晃了数下,车顶的贾晓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不视物,对摇臂的操纵也慢了下来,“该死,你就不会开得稳些吗?” “我也在努力!”封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努力将声音从舱室内传出去,“这东西没有我想象的简单!” 钻车开动数分钟,背后的巨大动舱就开始热了起来,数十个火炎袋在油剂的催动下出有如火龙吐息般的高温,还在驾驶舱里的封尘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炉中炙烤一样燥热难耐。焦热的环境让本就只能艰难操纵的猎户更加难以集中注意力,战车一时间扭动得更频繁了,两个见习生在上面险象环生。 然而镰蟹却没有放过众人的意思,尽管经历了一次巨大的伤亡,怪物们仍恍若未觉,在更外围重新组织了防线。工程车终究不是用以作战的战车,行路时虽还合用,但用作冲锋陷阵就不那么灵光了。但此刻猎人们最需要的偏偏就是它的冲阵能力,这辆车在经过了几百米的加后才勉强冲入镰蟹的阵中,一旦被前路的怪物所阻挡,它并不会挥出比一个铁疙瘩更强的战力。 “坐稳,我要加了!”封尘抽出手来抹了把汗,甩在仪表盘上,将手上最粗的一根拉杆猛推到底,钻车哀嚎着颤抖了几下,动舱的舱壁被瞬间烧得通红。战车的四个轮子转再次提高,整个车体就像一个被烧到屁股的耗子一样猛窜出去。 “嗤拉……”贾晓紧紧抓住车顶的钢板,钻头再次转到极,还未成型的新一波镰蟹群纷纷被这下冲击撞成一大片蓝绿色的残渣。两个少年就着冲势,从封堵中脱身而出,钻车的车轮一轻,前方已经再没什么能阻挡这只巨兽的脚步。 “营队跟上来了吗?”封尘的双手颤抖着,这一击的冲击力尽数反馈到他的身体上,与被熊不二的方盾拍中别无二致。 “他们来了!”贾晓拍打着车体,方才的一冲着实将少年吓得不轻,“快下车吧!” “不行!”封尘道,“这里到处都是镰蟹,我们调头回去,还能帮队伍挡一挡追兵。” ………… “那辆战车……谁在里面?”突然闯入战场的钢铁巨兽让整个战局为之一滞,钟领队趁机将队伍与两只兽王的间隙拉开。 “大概……是那队见习生。”被问到的猎人不确定地回答,“管它呢,总之前路已经被打通,我们至少能撤得出去了。” “不对,它为什么调头回来了?”艾露黑炭在领队的肩膀上慌张地道,“他们是要来送死吗?” “得意忘形了吧,”领队急促地命令道,“信号,让他们停下来,这两个少年已经做得够多了,再做下去,怕是会有危险。” 297章 变生肘腋 工程车在两个少年的操纵下,缓缓收起摇臂,颤颤巍巍地转了个身,给后续的猎人们让出前进的路来。WwW COM终于逃出生的一星猎人们路过战车时纷纷扬起手中的武器高声致意,尤其是挡在队伍最前方的带盾职业,本该极为艰苦的一场突围顷刻间危险性降低了数倍,猎人们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苏队长紧皱着眉头,不住地向队伍的最后方看去,不知道在担心着什么。 “尘子,你看!是大熊他们!”战车继续慢悠悠地朝着撤退路线的反方向驶去,贾晓在车顶一眼便看见了溪谷的同伴,“他们都没事,书士也还安全。” “他们在什么?”封尘忍受着车内灼人的温度,看着望孔外的情况问,“我看不大清楚。” “洋……”贾晓探出头去,“停……车……,他们让你停车!” “你告诉他们,想上车来玩的的等队伍安全了再。”猎户没好气地道,“侧翼的镰蟹仍然有很大威胁,既然已经开起了这家伙,干脆一不做……” “危……险……,”喧嚣的战场上,假子只能勉强听到队友们的叫嚷声,他费力地对着口型,眼睛骤然张大,“尘子,快停车,我们有危险!” 驾车的少年心生警兆,赶忙透过望孔向外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封尘在燥热的车厢内居然凭空生出一身冷汗来。 远处的将军镰蟹不知何时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了,高大的怪物放弃了追逐钟领队所带的断后队伍,转而将两只眼睛瞄向封尘所在的方向。将军镰蟹的四个步足快倒换,正在左右摇摆着快朝工程车冲击过来,钻车逆着人流开动,双方的距离正在快地缩短。 “快下车!”战车下,见习生同伴们已经接近了,熊不二用枪尖狠狠地敲打着车体,试图引起封尘的注意。猎户不是没有看到队友的示警,但是巨大的战车不是停就能够停下来的。少年一面紧紧地拉动着刹车的拉杆,一面向左强扭着转向杆试图避开怪物的前进路线,却没想到这个动作居然让钻车打滑了。战车的车尾不受控制地朝着右前方偏斜,车体整个横过来,没有减也没有转向,居然用脆弱的车身中部朝着怪物直撞过去。 这一撞碾碎了数个镰蟹的躯体不提,不远处的将军镰蟹却将这个动作视成了少年的挑衅。怪物的声器官并不达,但是口中剧烈地冒出的泡泡和高举的镰刃却已经明白地展示出了王者的怒意。将军镰蟹无声地怒吼了一番,伸展双臂,四个步足猛一弯曲,居然也跳了起来。 甲壳种的跳跃高度虽然不高,但却尤其地远,两个镰锋在空中向自己胸口上一搂,剪刀般绞过通路上成片的区域。好在周边的猎人在钻车的转身下被迫改变了队形,远远地躲开了,否则这一击却不知要让多少猎人肠穿肚烂。 “心!”钟领队暴喝一声,但却被桃毛兽王缠住,没法第一时间救援,老猎人眼睁睁地看着将军镰蟹几吨重的身体重重地向战车砸去,下一秒就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危急之中,仍旧留在战车周围的见习生队伍立即做出反应,熊不二第一个便扔下了手中的长枪,双手持着重盾挡在了最前方,几乎就在同时,三利箭从大熊耳畔划过,直指镰蟹双鳌的关节,卢修更是喉中低吼连连,双目毅然化为赤红,死死地盯住面前的镰蟹,手上黝黑的大剑横档在胸前,和熊不二一起组成了战车的防线。 两枝利箭带着红芒插进巨蟹的关节中,却被怪物轻而易举地绞碎。对于高达七米的将军镰蟹来,几寸长的箭头就像指缝里的一根毛刺一样不疼不痒。但是坚实的箭杆确实对它的行动产生了些阻碍,怪物的绞剪几不可察地阻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动摇,龙人的威压便接踵而至,将军镰蟹的精神就在这玄而又玄的能力下产生了片刻的恍惚。龙人的眼神一放即收,仅仅一个眼神接触,他的鼻腔就立刻溢起血来,甲壳种怪物和龙族虽然并不沾亲带故,但仅凭位阶压制就能强势碾压卢修。 “来吧!”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怪物,熊不二不退反进,迎着将军镰蟹的来路疾冲上去。少年的肌肉上青筋鼓噪,不闪不避地冲进了镰蟹的怀中。骨制盾牌刚一接触到镰蟹的锋鳌,熊不二就有如福至心灵,控制着盾面顺着鳌爪的走向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倾角,镰鳌的侧面在盾牌上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顺着少年盾牌的角度掠过,大部分的力量居然都打在了空处。 随着怪物的另一只鳌爪也被卢修阻挡下来,疾冲过来的将军镰蟹有如用错力了一般,它向前蹒跚了两步,镰锋无意识地搭上了钻车车头的摇臂。仅仅是这么一搭,摇臂便脆生生地一分两半,带着钻头的前段轰然砸入地面。 周围的猎人纷纷骇然,经过了弓手的阻滞、龙人的威压和熊不二的卸力后,怪物的这一击已经不剩什么力量了。但是只凭怪物身体的素质就能对工程车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若这一剪坐实,整个战车都极有可能被一刀两断,内里猎人的下场可想而知。经过同伴们的抵挡,车子终于有了转圜的余地,失去了钻头的车身变轻,一个加便冲出了镰蟹的攻击范围,贾晓早在怪物冲来的时候就从车顶跳下,暂时安全的封尘也紧接着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从灼热的舱门中脱逃出来。 “贾晓、封尘,快回来!”洋高声喊道,少年在防御战中搭不上手,只能抢先一步护卫着6盈盈远离了将军镰蟹的波及范围。 “动作快些,怪物又要进攻了!”熊不二狠一声,方才的一记对拼虽是被他卸去了大半的力道,但余下的威力还是将少年震得晕头转向,很难再抵挡一次。 随着大熊的示警,将军镰蟹也从攻击的缓冲中恢复了过来,怪物的一双镰刀高高抬起,朝着战车的车顶猛然刺下,深深地戳进驾驶舱中。贾晓和封尘本已下了车,正欲赶回队伍中,却被这突然从而降的一双大鳌挡住了脚步,猛地向后蹿了几步,再难前行。 “我们过不去!”封尘焦急地喊道,他在车内不可避免地被怪物的鳌爪震得浑身酸麻。 “封尘!”“贾晓!”看着队友被怪物的攻击分割两处,留在队伍中的见习生们瞬间失了方寸,就要整饬队伍与镰蟹缠斗,试图救出留在战车一侧的二人。就在此时,闻讯赶来的一星猎人成璟持着枪盾挡到了见习生的前面,“离开这里,你们不是它的对手。” 同伴有难,溪谷猎人们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硬接了怪物第一轮最犀利的攻击,丝毫没有想过这是他们至今为止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掠食种。但是少年们就算是实力尽展,在怪物面前也只能稍作抵挡,更别提四周还有近乎无穷无尽的镰蟹了。 “可是他们二人……”卢修急红了眼,儿时的玩伴还在战场另一侧,中间相隔着一个堑般的将军镰蟹,不由得他不拉下脸去。 “我来想办法!”一星猎人不再回头,亮出了手中的长枪和重盾,“若是让见习生来替大家挡住兽王,我们一星精英猎人的面子就没处搁了。” 298章 四面受敌 苏队长招募队员不是没有依据的。Ww WCOM在她的队伍中,女猎人本身就是最强的战力和强大的辅助人员。肥仔精通地形环境的勘察,在队伍中承担着向导一职。大男孩本身战力不弱,对于怪物生态和资源采集上有心得,能给队伍带来不少额外的点数奖励。而成璟,封尘起初以为他是凭借嘴甜博得队长心软才加入队伍的,其实不然。 成哥在女猎人的队伍中,是除开队长以外的第二高战力。或者放下苏队长的辅助能力不谈,他的实力已经到了直逼队长的程度。 大型掠食种在侧,一星猎人终于展示出了自身的实力,成璟话音刚落便将盾牌收在身前,把枪身夹于腋下,身子一矮,化作一头6行龙般毅然拔足疾奔。但见一星猎人前进时一往无前的态势,脚下每一步都印出的一个深深的脚印,赫然是枪类武器的招式中最为酷烈的突进攻击。这种攻击模仿的是龙类怪物冲刺攻击的“龙车”,就也在猎人世界中被戏称为“人车”,是将全身的力量和奔跑的冲击力尽数化为一击的威力的招式。将军镰蟹最低也是三星猎人才能应付的怪物,因此即便是成璟也不得不第一时间使出了最强攻击。 怪物感受到脚下的异样,步足倒换了一番躲开猎人的攻击路线,但是成璟却不依不饶,在半途中突然脚下一扭,强行转换了方向,继续朝着镰蟹怒冲而去。地面上两只镰蟹见势不好,意图用身体阻挡猎人的行进,却被对方在奔跑中轻而易举地掀飞。“人车”是长枪中有名的以攻代守、攻防一体的招式,几只怪物没那么容易就拦得下来。 “锃——!”枪尖毫无花巧地刺上了将军镰蟹的长脚,入肉数寸便再难前进半分,成璟身体再向前一顶,盾牌也随之撞上了镰蟹的一只腿。连续两击让怪物长腿痛得一弯,终于引起了它的注意。大螃蟹插进战车中的双鳌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崩飞了顶棚上几片荷叶大的钢板,终于将锋镰抽出来,四下寻找是哪个对自己动了攻击。 “看这边!”成璟抬起头来高声挑衅怪物,又忙不迭地指挥怪物对面的两个少年道,“封尘!你们两个从侧面绕回来,不要让它注意到!” 一星猎人当然无法独立干掉这个七米余高的强大怪物,但他要做的也只是暂时缠住它而已。成璟将枪头猛地拔出,围着怪物的一个步足便没命地攻击起来。一柄沉重的大枪在成璟的手中竟似化成了双刀一般,甲壳和铁器交鸣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于耳,转瞬间将怪物的一只脚戳得血肉模糊。 听到同伴的喊话,两个见习生寻了个方向就拔足狂奔。还未等他们跑出两步,因吃痛而焦躁的将军镰蟹便把双鳌平举,四足一拧,原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在怪物脚下的成璟暗叫不好,赶忙将身体缩回盾牌中,防守动作刚刚形成,镰蟹的长脚就将他踢出几米远,险些没有进入镰锋的攻击范围。不过这一击却不是冲着他来的,已经受了一击的钻车再被重击,在镰锋下轻易歪倒,横着滚了两圈,好巧不巧地又停在封尘和贾晓的前路上。 “叱!”一柄重笛挡在将军镰蟹鳌爪之间,阻止了怪物的进一步抢攻。这是在队伍的前路打通后,苏队长马上回援后方,和队员一起迎上了这只强大的统领。 “不要靠近战车!”女猎人眉头重重地拧起来,“它是冲着工程车来的!” 沉重无比的钻车即便不能成为猎杀怪物的常备武器,但是用作撤退时的临时肉盾也是绰绰有余的。营地管事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用它,却并不只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一茬。 工程车庞大的车身,以及动舱内散的高阶龙种的威压,在怪物眼中就如异种的掠食类一样,是对自己有着极大威胁的存在。这样的机械一旦它在战场上活跃起来,必将第一时间引起兽王们的注意。偏偏机械都是死物,怪物们刻印在本能中的位阶法则对它完全没有用处。在猎场上,没有什么比一个无视自己威压的另类怪物更能引起兽王们的愤怒了,因此,工程车只要一出现在战场上,势必会受到怪物们猛烈的攻击。就算它能完成带领队伍突出重围的任务,坐在车内的人也会因此背负极大的危险。两个见习生不解此中蹊跷,私自将其动,饶是解了队伍的围,却让自己陷入了如今的窘境。 不过事已至此,营队也只能尽最大努力将两个子接回队伍之中。 两个少年在听到了女猎人的示警后赶忙退开钻车数步,但是茫茫猎场之中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么一耽搁,后方的桃毛兽王也追着领队的脚步,逐渐朝这方战场逼近了。桃毛兽王早就远远地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工程车,兽类的本能让它几番急于冲上前来迎击,奈何一时间被三星猎人和一众菜鸟缠住脱不开身。此时寻了个时机脱离重围,巨猿便几步窜上去,朝钻车高声地吼叫了一声。 已经被镰蟹凿得半残的战车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只留着还算完好的动舱呜呜地喷吐着废气。桃毛兽王哪见过这样不敬自己的劣畜,三步并作两步就迎上前去。这一迎却让两个少年彻底无处可躲了,贾晓封尘二人的身前是高大的将军镰蟹,左侧是刚刚追上来的桃毛兽王,右边是惹得两个大家伙怒的工程车,只有身后远离队伍的方向还有些微的腾挪余地,瞧这架势,分明是要将见习生们往沼泽深处赶去。 钟领队的重锤流星赶月般送入桃毛兽王的身侧,却被巨猿不耐烦地一手劈开,兽王此刻没有闲心与猎人交战,那战车的动机舱内燃烧着的龙类素材正散着灼灼的威压,在两个怪物领的眼中就如夜中的火炬一样亮眼。 将军镰蟹口中喷着白沫,桃毛兽王鼻腔里溢出白气,均是一步步地朝着战车走去,每一步都将两个少年逼退数米,却是和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远。封尘的眼睛在战场的四周乱转,试图找到一个不会被怪物拦住的通路,但已经几无希望了。 “锃!”巨大螃蟹再次扬起镰锋,对准钻车的车身狠狠剖下去,动舱的厚重钢板被一击凿开,里面被烧得通红的复杂机械显露出来。镰蟹像是感觉不到热量一样,鳌爪猛然拔出来,竟然还带着些许的热气。 “假子……”封尘舔了舔嘴唇,“我记得,那钻车是靠怪物的火炎袋催动的?” 299章 两败俱伤 “后退!”两个少年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WwW COM下一秒,贾晓和封尘便高声喊起来,一边腾挪着躲开两只巨兽和数个镰蟹的攻击,一边朝着营队的方向示警。 队伍方向的众人都不解其意,钟领队还在与桃毛兽王纠缠,苏队长和成璟正试图将将军镰蟹的注意力转移到猎人身上,经此一声都是一呆,远远地朝着两个少年看去。 艾露猫黑炭一眼便看见了封尘指向战车的手,它眯起眼睛,却现那手上还明晃晃地握着两颗爆弹。 “退开!他们要炸车了!”兽人的眼睛猛然缩成一条竖线,尾巴拍打着领队的后背,催促他脱离战圈。 到底还是在猎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精英猎人,听到黑炭的话,拖住怪物的苏队长和钟鼎辉迅做出反应。老猎人胸口一鼓,拧身踏步,锤头猛地横摆出去,这下反守为攻重重地砸在桃毛兽王的肋骨上。大猴子斜刺着趔趄几步,居然直愣愣地倚倒在钻车旁边。二星女猎人也娇喝一声,把笛柄反转,将握把刺进将军镰蟹的一只节肢中,用力一抬,甲壳种便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半截身体。成璟眼疾手快,盾牌贴近空悬着的步足猛力一击,将军镰蟹也颤着身子再向战车的方向迈动了几步。 “就是现在!”封尘扯着嗓子喊出两个字,后面两个已然是破音变形了,不过这没有阻挡住少年将手上的爆弹扔向战车动舱的裂口里。 “散!”不明就里的其余一星猎人在钟领队的一声命令下轰然散开,就是领队自己也赶忙背过身去,几个翻滚就往远处躲开。 动舱中本来就嗡嗡地燃着,自那裂口中闪着幽暗的红光,两颗闪光玉打着旋飞过去,一颗砸在铁板上炸响,另一颗却是顺着裂缝滚落了进去。只听一声闷爆,裂口中闪过一抹亮红的光,接着就哑了下去,连汽轮本身的嗡嗡声都散了,整个战车的动设备尽数炸了舱,突兀地停止了运行。 怪物本是冲着这钻车出的龙族威压而来的,此时对方忽然哑了火,先前的威压瞬间烟消云散,两个大型掠食种都是摸不着头脑。将军镰蟹撑着身子站起来,朝出光亮的裂口里望进去,试图搞清楚这个大怪物是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死了”的。 它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就在镰蟹的两只黑豆眼睛凑到裂缝前的下一瞬间,本已暗下去的动舱突然绽出一抹明亮的火光,这火光让人猝不及防,竟然比闪光玉的烈度还要高上几分。 “轰隆——!” 随着光亮而来的是一声震彻底的炸响,在响声中,战车内就像有一颗巨大无比的海胆突然怒了一般,由内向外瞬间鼓胀起来。钻车的钢铁外壳根本抵挡不住动舱的爆炸,车身顷刻间解体,冲的火焰和车身的碎屑均是第一时间燎在了将军镰蟹的身上。 惊愕的将军镰蟹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一股强大的推力向后猛地推开去,怪物的四只步足紧紧插在地上,却也被向后推开了五米有余。桃毛兽王距离钻车也并不远,那瞬间更是无暇起身,被气浪一推,嗷地一声翻着跟头就滚出好几米去。 钟领队和两个纠缠其间的猎人都是在爆炸的前一刻背向逃开,但是三人逃出的距离并不大远,气浪眨眼间便席卷而过,将领队身上的艾露瞬间掀飞,成璟靠着方盾死死抵挡,将自己和苏队长都护在盾后,才免了被波及的灾祸。一星猎人手臂的颤抖已经彻底停不下来了,这番爆炸的余波似是比镰蟹的全力一击还要重上几倍。 工程车用的是高阶龙种的火属性素材作为动力,火龙种的吐息本就有无穷的威力,更何况是集这些吐息精华的部件了。车体能够平稳的行驶,亏得是内部复杂的稳定装置,引导着这些力量缓缓释放而出。封尘粗暴地炸坏了动舱,恰似撒了这些野马的缰绳一般,让这股庞大的力量瞬间爆出来。 三个猎人即便有着不同程度的历练,却谁也没见过爆炸的工程车是什么样子,一时间预估不足,均是受了些震伤,但处在爆炸中心的两个怪物却更加惨烈。桃毛兽的屁股被燎开了一片硕大的烫疤,连着尾尖上蘑菇状的肉瘤也已经彻底看不出模样来了,几根崩散的钢板碎片生生地插进巨猿背上,大猴子虽然臂力惊人,但奈何身体结构所限,管是如何勾手抓挠,也没法把它们拔出来。 将军镰蟹就更凄惨了,怪物爆炸前一秒刚刚将头脸凑过去,此时头顶上傲气的尖角已经炸断,从断口上还时不时地流出些浆液来。镰蟹正面的甲壳防御力并不高,在爆炸之下成片成片地碎裂脱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嫩肉,还剩下的甲壳在火焰的洗礼后居然还生了些扎眼的红晕。 “封尘!贾晓!”如此大的阵仗让刚刚追上前队的溪谷猎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也逆着人流跑了回来。见习生们四下观望,只见两只兀自作痛的怪物和几个东倒西歪的猎人,两个同伴却是不知所踪。 “在这里!”猎户的脑袋从地面下钻出来,口中“唾唾”地吐了几下泥沙,贾晓也费力地将半个身子从泥浆中抽出来。爆炸时翻起的泥浆让两人狼狈不堪,却也抵消了不少气浪的冲击力,总算没有受什么伤。 “趁现在,快回来!”卢修最为着急,扬着手跳叫着,就要抽身前去迎回同伴。 “不可!”苏醒凤连忙制止。 才受重创的将军镰蟹突然把头一歪,身体骤然扭转过来,扬起一只鳌爪,侧着身子便爬步朝卢修的方位走去。螃蟹腿本是横弓,侧走却是极快,没两步就把镰锋伸到了卢修的头顶,燥怒地骤然划下。 卢修再如何经验不足,也不会吃了这粗糙的一击,当下就地一滚,躲开怪物的袭击,一手已经将大剑置于体侧。将军镰蟹一爪不中,居然再次蹒跚两步,忍着胸前的疼痛将鳌爪再次挥出,像是与这个方才出现的猎人杠上了一般。 “不要乱动,那怪物瞎了!”钟鼎辉急忙出声提醒道。 300章 撤离命令 将军镰蟹并不全以眼睛作为感应器,巨大螃蟹的四足上均有能够感受地面震动的器官,这也是它们遁地行走最大的依仗。Ww W COM不过视力被剥夺,还是引起了将军镰蟹的一阵恐慌,怪物失去了战车的气息,又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直观感受,一时间便开始狂了。 卢修正是这时候撞进了枪口上,龙人好巧不巧地就在这时挪动了步伐,给了镰蟹攻击的目标,怪物当然要对他紧追不放了。 “没有办法不动!”大马连忙与它对拼了一记,但是方才集合了见习猎人大半个队伍的力量也只能堪堪抵挡将军镰蟹的一击,单只是卢修一个人当然难以周旋。龙人被怪物的一爪高高掀起,四肢挥舞着摔落下去,连重剑也被甩飞到一边。卢修本是心系同伴才有此动向,却没成想自己也居然反被累及。 另一边桃毛兽王处理背上的伤口无果,背上和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它连连叫唤。怪物卯足了劲嚎叫一声,这一声得到了夜幕下同类的回应。深入营地的兽王此刻终于与身后的族员取得了联系,绕过营墙的桃毛兽们从营地两侧包围过来,正疯了一般朝着自己的族长奔来。 “打断它!”刚从泥土中爬出来的封尘当机立断,两只大的和一众镰蟹就已经够在场的众人喝一壶的,再加上数量未知的桃毛兽就更难逃离了。贾晓闻言抄起大剑,对着巨猿背上的伤口直刺下去。重剑虽然擅挥斩不擅突刺,但是桃毛兽王的皮毛已经被爆炸肆虐过一回了,剑锋轻易地破开血肉模糊的皮肉,入肉数寸直达脊椎,便因为出力仓促再也无法深入。 “嗷——呜……”叫得正欢的桃毛兽王不意受击,倒抽一口气,后半声啸叫就再也叫不出来了。吃痛的巨猿一回头,便见两个矮的没毛猴一左一右地呆望着它。怪物失去了钻车作为攻击对象,打定了主意将怒火一股脑地泄在两个见习生的身上,回身一捞便抓住贾晓手中的染血大剑。 战场两侧的见习生同时临危,老猎人们左右观望,踌躇不已。若论缠住怪物,单凭一个三星猎人或苏队长与成璟的组合堪堪也能做到,但是短时间内爆攻势将身处怪物威胁下的同伴救出来,却务须两队人通力合作才能完成。钟领队看到了女猎人询问的眼神,凭手一指:“先救那个高个的!” 将军镰蟹的位阶若论起来,还要稍高桃毛兽一筹,只是因为智力较低,对族员的统率力不够,才能让猿族钻了空子赶出领地。此刻卢修失去了武器,在它的攻击下只能连连闪躲,少年不似其余的溪谷猎人一般,有着成熟的闪避方式为底蕴,一时间险象环生。 “好!”三个猎人动起来,让将军镰蟹抬起的利刃短暂地怔住了,四个走动的震源让它有些不知道该攻击谁。猎人可不会任凭它呆下去,下一秒苏队长猛垫一步,高高跃起,手中的狩猎笛扬起来,朝怪物的背壳猛砸过去。 将军镰蟹的背上是一片硕大无比的灰色卷贝,也难为这样数米高的身形还能够找到合适的背壳了。卷贝对切削类武器的防御力极高,但打击武器却能将力量透过表壳,直达里面的肉质之中。怪物在狠的女猎人攻击下猛地向下一趴,口中秃噜噜地吐出一片泡沫来。领队的攻击也随之而来,重锤在怪物几个步足关节要害处砸击数下,让撑着地面想要起身的将军镰蟹没能如愿。 一星猎人成璟趁机挡掉怪物的攻击,拉起地上的卢修转身离开,龙人的鼻孔向外溢着血,看来是刚刚的战斗中,少年一直在试图用能力威慑怪物,却半点效果也不见。 其余的溪谷猎人将卢修接应回来,远处的两个少年与桃毛兽的缠斗却已经到了险恶的境地。贾晓被兽王一只巨爪提着肩膀抓起来,几乎丧失了抵抗能力,封尘独自施救,将麻绳缠在盾牌上,打着旋扔飞出去,绕过兽王的脖子。少年一纵身,顺着绳子悠荡起来,攀岩一般攀上兽王的身体。 远看四米余高的桃毛兽王像是戴上了个一米多高的脖饰,不过荡在绳子上的人却是凶险异常。猎户猛攀两步凑近怪物的脖跟,手中的单手剑朝着对方的喉管处狠割下去。怪物对致命攻击极为敏感,空余的手一挥动就扯碎了缠在身上的绳子,拉着绳子的后半段将封尘也提了起来。 没等怪物两两个少年撞到一起,两支灼得红的利箭便射了过来,一箭射断了绳子,一箭射中了怪物的手肘。封尘应声摔落,贾晓却仍被死死抓在怪物的手上。桃毛兽王挥动少年的身体打在空处,怒不可遏之下手臂一扬,将假子连人带武器一块远远地扔飞了。 桃毛兽王的臂力是它最大的武器,受伤的怪物全力一掷,居然将近百斤的贾晓一下投出几十米远,越过几个营房和栅栏,隐匿进了夜幕之中,半晌才传来一声轻微的落地闷响。 “不!”溪谷猎人在战场这一侧,中间隔着将军镰蟹和烦人的镰蟹大军,只有申屠妙玲还能远程支援一番,剩下的只能拍手跺脚干瞪着眼睛。贾晓被扔出去的方向正是队伍的反方向,桃毛兽群正从那边赶来,这一扔分明是将贾晓扔去了死地。 桃毛兽王还不解气似的,双手捞起刚落地还未及起身的封尘,也朝着同一个方向远远地扔了出去。 “封尘!”卢修的额头上爆出根根青筋,自己死里逃生,却让尘子和贾晓失去了救援的最好时机,龙人此刻是又急又悔。成璟在侧死死地拉住他,少年的挣扎让能使动沉重大枪的一星猎人也难以吃消。 “消停一会!”成璟呵斥道,“镰蟹又要围过来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我得去把他带回来!” “没有时间了!”苏队长看着众人背后慢慢合拢的镰蟹防线,和挣扎着就要起身的将军镰蟹道,“桃毛兽群已经来了,再耽搁一分钟,我们这些人谁都跑不出去。” 301章 死地而后生 短暂的交战中,多数的猎人都通过封尘开出的道路脱离了镰蟹的包围,被甩在后面的镰蟹们衔尾追击,逐渐又形成了一轮新的合围圈,正将这几个还落在后面的猎人包围了进去。 Ww W COM突破眼前的两个大家伙需要时间,把人带回来也需要时间,逃跑的机会稍纵即逝,更别提在这之中还会遇到的危险了。 “尘子和贾晓都在怪物堆里,你让我们逃跑?”熊不二也怒火攻心,方才他本有机会参与救援,却被洋一把拽住,“你们的猎人荣耀呢?” “这就是猎人荣耀!成的不错,你们想让那两个孩子创造出的脱逃机会白白浪费吗?”领队不容置疑地,“况且,你们还有委托目标需要保护,没我的命令,哪也不能去。” “但是封尘……”洋也急了。 “黑炭!”知道见习生护友心切,时间紧迫,老猎人只能安排道,“你去,把他们带回来,尽量跟上队伍,不行就在大本营会合。” 艾露方才被爆炸卷飞,本能作祟下哧溜一声钻进了土里,此刻露出半个脏兮兮的脑袋来看着众人。艾露族精擅寻踪和脱逃,兽人去救援相比此间任何人都要妥帖得多。 “知道了。”黑炭也知事情紧急,他本是负责队伍撤退路线的,心中已经将退路记熟,跟上部队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唉!”熊不二一跺脚,他虽然莽撞,但也并不是完全不会审时度势,桃毛兽群距离两个同伴的落点还有些距离,艾露跟上去不定很快便能把他们接回来。想到这里,大熊也只能恨恨地叹了口气,转身冲进镰蟹群中。 “黑炭……前辈。”卢修嘴巴笨,对艾露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便依着大胡子的辈分,“请一定……将封尘带回来。” 艾露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点点头,一矮身子,钻进了自己挖出的土坑里。随从猫的半个尾巴露在外面,地上隆起一蓬土泥,越过两头巨兽,一溜烟地朝着两个倒霉的见习生的方向去了。 ………… “呼——”封尘从废墟中撑身坐起来。 桃毛兽王果然是中阶猎人才能缠斗的物种,一旦起狠来,自己的反应完全跟不上它的动作。猎户只记得自己被怪物抄手抓起来扔飞出去,猝不及防的飞行让他只能匆匆在空中调整身姿,再醒来时就已经在一片板材和钢铁的废墟之中了。 “痛痛痛……”刚刚恢复精神,潮水般的疼痛就随之而来,四肢背脊、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咆哮着抗议。他强忍着疼痛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幢普通的营房,不过已经被强力的一击解体成残骸了,而造成这一击的正是自己。猎户似乎是在剧烈的撞击中昏了过去,他惊觉地跪起身来向四周望,空就剩下一丝光亮,与自己最后记得的光景相差无几,看来晕厥最多只是晕了几分钟而已。 “贾晓……”他站起来,呼唤了声同伴,少年依稀记得贾晓也被扔到了这片地方。 “在这呢,”回答他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熟悉的声音,“来帮帮忙。” 贾晓被扔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墙角下,瘦的少年猎装也变得残破不堪,不过却还有精力话,性命似乎没有大碍。这些营房都是临时布成,营地中心附近均是毫无防御力的帆布帐篷,只有外围的房间装着些钢板和钢筋用以加固。但板材并不硬,反倒弹性十足,让少年们没有受到重创。只是建材的接缝处被这群菜鸟猎人们榫合的有些松动,才被血肉之躯轻易地拆碎了一间房子。 重剑少年的半个身子卡在废墟之中,任由其如何用力也难以拔出来。封尘见状赶忙跑过去,双手就着一块板材便要搬开,钢铁入手冰凉,少年沉气一提,持盾的左臂忽地一阵剧痛。 “哎哟——”猎户这才缓过神来,这只胳膊似是在先前的冲击中折断了,此时却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贾晓语带焦急地道,他将一只还露在外面的右手帮扶着封尘移开钢板,将自己从废墟中一点点扒出来,“队伍或许已经走远了。” “我们被扔到这里多久了?”猎户倒退着搬开一根钢棍,只有一只手还能动让他的工作异常地艰难。 “不知道,我大概是晕了一会,不过好在镰蟹都跑去它们老大那边了,否则我就要在这废墟里做个糊涂鬼了。”贾晓摇头,显得有些萎靡,他一把扯开拦在自己胸前的几片板材,“想来也真是丢脸,居然给怪物当球扔……” 贾晓突然间闭口不言了。 封尘搬弄废墟的手也停了下来。 在二人视线所及之处,一只粉嫩的猿猴正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还卡在废墟里的贾晓第一个念头便是“还不如做个糊涂鬼呢”。 少年们单独对付一只桃毛兽,其实也能打得有来有回,胜面颇大。但是现在两人有伤在身,唯一能动的封尘仅剩下一只手,索性武器被镶在胳膊上,还没失去最后的抵抗力,但是面对一鼓作气的桃毛兽,胜率已经被压到了最底限,更别提它的身后还意味着更多族员纷至沓来。 “晦气……”封尘从地上捡起一根拇指粗的铁棒,掂了掂觉得不顺手,便用嘴巴解开了单手剑剑柄上的卡扣,剑花一挽,扣于手中。他撑着疼痛不已的身体,强自摆出了个准备动作,只不过左臂无力地垂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桃毛兽可没有什么猎人荣耀。 怪物啸叫着冲了上来,浑身的腥臭和着爪风一起向封尘招呼着。猎户多处淤伤,躲闪不便,还要顾忌着背后的贾晓,一时间也只能左支右拙。他的单手剑找了个机会在怪物的侧身开了个口子,于对方战力无损,却激得它更怒了。 “尘子低头!”贾晓虽然战意近无,但生死间该搏还是要搏的,前方的封尘猛然一个下蹲,贾晓正正地将手边的一颗道具球砸到了怪物脸上。桃毛兽的面上开始滚滚地冒气绿烟来,居然是一颗返回玉。 怪物被遮住了视线,封尘怎能不抓住机会。趁着对方在胸前乱抓乱挠的当口,见习生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巨猿的胸口猛力一戳,怪物疯也似地回护心肺,却在胸前握住了半只明晃晃的剑锋。猎户再咬咬牙,把单手剑一拧一抽,怪物的胸前便开了个拳头大的血洞,任是神仙药也堵不上口了。 “呼……”封尘倒退一步,看着怪物的身体在自己面前扑倒,“虚惊一场……” “尘子?”贾晓的声音奇异地升高了起来,“还没完呢。” 不远处,三只桃毛兽完整地目睹了族员死去的一幕,牙齿纷纷龇了起来。为的那一只双脚着地,正在不住地捶胸顿足。 302章 意外的营救 封尘持着单手剑的手一哆嗦。 Ww WCOM 方才能对第一只桃毛兽一击致命,既是二对一的缘故,也有些幸运的成分。更别提少年在死亡的威胁下,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进那一下刺击中,这才没留给对方反击的余地。否则单凭浑身上下残破不堪的封尘和完好无损的桃毛兽缠斗,谁胜谁负还真的就几不可知。 三只怪物里,为的桃毛兽吼完一遭,探囊取物般踏着方步朝封尘的方向挪动。它能感觉到少年身上严重的伤势,认定对方已经没有威胁的能力了,也就有余情地戏耍一下近在眼前的猎物。 封尘不只有左手手臂失去力量,背脊上也被钢板的切口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方才一用力,伤口崩得更开了,猎装的内衬正以极快的度被浸透,怪物们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到那股冲的血腥味。 猎户还是缓缓地举起了剑,朝着地上连连甩动,剑锋上的肉碎和血沫被甩到地上,桃毛兽们斜眼看了看,前行的步子稍稍缓了半分。封尘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三只粉色的大猴子,一股恶狠狠的威胁顺着少年的意识传达到对方的精神世界中。 生死关头,封尘也不再藏拙,不管那神秘能力于己是有益还是有害,都要先保了命再。桃毛兽可不懂什么叫虚张声势,乍一接触这股强势的精神冲击,果然开始忌惮起来,脚下抓挠着逡巡不前。为的桃毛兽脖子一缩,眼神萎靡了下去。 但这种迟疑没有维持多久,怪物脸上就再变了颜色。桃毛兽除了族长之外从不吃怕任何怪物,其性好动好战,也很少主动撤退。其时被猎户一吓,惊的成分要远远大于惧怕,方一回过神来,却是比刚刚更加燥怒了。 “完蛋了……”见对方怒不可遏地冲上来,自己再无什么阻拦的手段,封尘心中一紧,已然在盘算着拼掉其中一只,拉个垫背了事了。 “嘿!”下一秒,一声尖细得不似人声的叫喊凭空响起。 一面单手圆盾旋转着飞出,盾缘朝着一只桃毛兽的脑壳飞去,怪物猝不及防,后脑遭受了一记重击,嗷地一声叫出来。 三只桃毛兽的注意力马上便转移到盾牌飞射的地方。那里一个不起眼的泥堆中,一个娇的黑影破土而出,好似一道黑光般朝着三个桃毛兽攻去。 艾露口中衔着短刃四肢着地奔跑,比之大型怪物的奔行度并不慢。不待桃毛兽们分辨出攻来的是什么,黑炭已经环上了一只怪物的脚腕。艾露尾巴一卷,灵巧地在它的脚踝上转了一圈,一抹血花溅起,顷刻间被挑断了脚上的大筋,桃毛兽身子一矮,直接摔倒了下去。 两个见习生看到面前跳跃的身影,心下为之大定。见对方来救自己,封尘也当然不会作壁上观。猎户一踏步,忍着背部撕裂的疼痛强挥一剑,剑刃割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桃毛兽侧腹,出一声刺耳的裂帛声。怪物痛嚎一嗓子,回身便要使爪去抓封尘。贾晓人在废墟堆中抓起一根胳膊长的铁棍,斜刺里扔到怪物脸上。棍条飞行路线有些偏,只打得桃毛兽头一歪,脸上印出了一个斜斜的肿痕。 封尘让过利爪,矮身出剑,在桃毛兽的大腿处狠刺了几剑,面前的怪物跪下身去,被猎户居高临下,反手一剑刺穿了顶盖,一命呜呼了。 黑炭的战斗风格走的是灵巧一路,这也是大多数艾露族的选择。兽人凭着身材矮的优势,能够轻易攀附到怪物身上,游走间就能轻易地割断它们重要的筋脉和血管。第一只桃毛兽就是这样被它挑断了四肢的大筋,趴在地上与死去无异,第二只也是趁机被它爬上了后背,短刃连连刺出,割断了颈椎,一滩烂泥般软了下去。 “过来帮忙!”危机解除,封尘放下手中的剑刃,开始在废墟中刨着贾晓。战场上没有过多的客套,艾露忙不迭地给两个怪物送上了致命一击后,也颠颠地跟了上来。 “是领队派你来的吧?”封尘一只手清理掉贾晓身上乱糟糟的废墟残渣,“队伍那边是什么情况?” “队伍已经走了,”艾露第一句话就是个坏消息,“不过老大让我来带你们回去,若是动作快些,幸运的话,半路上就能赶上队伍。诺,这是你的单手盾,来的时候顺手抄上的。” 一人一兽分边站好,用力一搬,将贾晓身上最大的一块钢板掰得变形,空出一个能让少年钻出来的洞口。 “啊……”随着同伴的动作,贾晓一下子紧咬住牙齿,豆粒大的汗珠瞬间爬满了额头。封尘定睛一看,却是假子的腿被卡在板材中间,入肉数寸,深可见骨,此刻骤然拔下来,端得是血流如注。 “看来……想追上队伍怕是难了……”少年被两人从废墟中抬出来,两个同伴一个止血包扎,一个开了一瓶回复剂喂给他。贾晓被埋在建材堆里,双腿早已没有知觉了,抬出来后才知道伤成这个样子。夜黑风高的怪物堆中,失去逃路的能力几乎和死亡无异,少年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 “你们两个……得先找个地方养伤了。”黑炭和封尘一人一边架起贾晓来,艾露个头不高,只能将贾晓的胳膊举在自己头顶上,“明日一早,或者过上一日,再另谋会合的事情不迟。” “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吧……”刚顺着营房路走上两步,三个人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更多的桃毛兽像逃难的人潮一般蜂拥而至,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两人一兽。 “黑炭哥,你……能对付得了全部这些吗?”封尘舔了舔嘴唇。 两个少年面沉如水,黑炭的实力再强,也终究还未到钟领队的水平,至于护着两个战斗力几无的见习生冲出着十几个桃毛兽的包围更是痴人梦了。 “你们两个……会挖洞吗?”艾露抽出一只手来捋捋胡子,也不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大概现在的场面除了土遁之外,已经再难有什么生的机会了。 “等等,”贾晓眯着眼睛朝远处看去,“我是不是看错了……那有一只桃毛兽,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303章 领队的难处 “咕咚”,卢修饮了一口竹筒中的清泉。 Ww WCOM 泉水是从外沼中来源可靠的溪边汲来的,内外沼边缘处的水洼和河流大多有瘴毒,饮水非得纱布过滤后煮熟沉淀了才勉强能饮用。见习生们在七号营地的这些日子里,就连日常饮水都是配给的,能这样痛快地喝水的时候却是不多。 卢修整个铠甲的内衬都汗涔涔的,偏偏口中却极渴。再如何减少负荷,也毕竟是十几公里的夺路狂逃,一队人边打边跑,用了一个多时才堪堪与接应的队伍碰头。这一个时中,怪物几乎从未离开过队伍的视野——先是将军镰蟹与桃毛兽王带着一众的镰蟹,后来连桃毛兽的族员也跟了上来。光是大马记得的,自己与怪物对拼的次数就不下十次。 少年一仰脖,将筒中的水尽数倒进去,初现轮廓的喉结上下动了几番,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在战事已经结束了。 将军镰蟹和桃毛兽王的尸体还横亘在道路上,怪物的尸体更是撇散得随地都是。两只领先前受了封尘的炸伤,追到这里也已然是强弩之末了,被援救的一个精英三星猎人队分割开来,各个击破,十几分钟便解决了战斗。此刻撤退的七号营地猎人正在和援军一起打扫战场,月朗星稀之下,不用太多的火把也能勉强做事。两方的领队稍稍碰了个头,打算今日就在这里暂时休整一晚,明再另行安排。 见习生们没有受太重的伤势,不过战斗之中,些许的割伤擦伤在所难免。少年们一个个围坐于地,默默地包扎自己的伤口,却没人率先开口话。6盈盈被少年们轮番保护着,除了一次性跑了十几公里,双腿酸麻得不像样之外,别的损伤倒是没有。女孩子在家中养尊处优,何时遭过这样的罪,自安全后眼泪就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但是书士自有一股傲气,却是将心中的委屈一直憋着,强忍住不表露出来。 书士偷偷地瞄了身周的见习生们一眼,溪谷猎人们虽然神色还算平静,但眼中却尽皆是抹不去的焦急和悔意。就在几十分钟前,他们刚刚丢掉了两个队友,此刻围坐在一起,不论是人数还是气氛上都有些冷清。此时当然不是自己耍脾气、抱怨行途劳累的时候,这也是6盈盈乖乖地坐着没有话的原因之一。 这样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就爆出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见习生们对望一眼,循着声音赶过去,想看个缘由究竟。 那是一名伤势过重的一星猎人,眼看着救援已然无望,就在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边一位亲近的同伴悲痛不已,恸哭声引来了周遭的猎人们。 一星猎人遍体均是被镰蟹划出的伤口,不过致命的还是被贯穿的下腹,碗口大的浑圆的血洞清晰可见,即使援军带来的战场医者尽力止血,却收效甚微,终于在几分钟前没了呼吸。 卢修在人群中默然地看着,他记得这个重伤的猎人。逃路上苏队长砸破了将军镰蟹的背壳,大螃蟹钻地夺路而逃,给队伍留下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但是片刻后,怪物却背了一身新的甲壳重新跟了上来。将军镰蟹不知从哪找到了一颗铠龙的头骨,背上之后战力大涨,拼着受伤的身体在队伍之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一星猎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拼死拦住将军镰蟹的步伐,却被铠龙头骨上巨大的尖角给洞穿了腹部,虽得领队及时救下,待到这时却已经再无回之力。这光景下想要招来飞空艇已是困难重重了,即便加急回到大本营里,仓促间也难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非得回到金羽城才有可能保住性命,这已经等于给这名猎人判了死刑。 “猎人荣耀在上。”围观的众猎人嗟叹着,纷纷劝诫了那恸哭的一星猎人几句,便各自回头做自己的事情了。猎场上有猎人殒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起来七号营地至建营为止至今只有这一个减员已经是不大不的奇迹了,但是真的有人牺牲在自己眼前,每个猎人的心头也都遮上了一层阴云,就连搬弄处理怪物素材和生火宿营的气氛都沉闷了许多。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只有卢修还咬着牙站在一旁看着,龙人的脑海里满是封尘驾车突围和最后被扔出老远的景象。当时的自己就在一旁,却根本无能为力,不但如此,若非自己在关键时刻踏出了那糊涂的一步,领队其人也不会陷入两相为难的尴尬境地。在那个只能二救其一的关口上,不论他选的是谁都没有错的道理。话是这么讲,但此时的卢修更宁愿大胡子救下的是封尘和贾晓,少年的眼睛再望向一星猎人已渐冰凉的身体,却觉得那扎眼的血洞正刺在尘子身上似的,令他胸口一阵烦闷。 “他们会没事的。”看到龙人变换的神色,聂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封尘鬼点子多,贾晓更是聪明绝顶,他们两个人的话,总会化险为夷。”不过看高个少年的样子,这番安慰自己信了几分还未可知。 “哼!”短暂的沉默后,倒是熊不二率先沉不住气了。壮硕少年不知道是被死人刺激到了,还是火气已经压制了一路,一跺脚,便向不远处的钟领队处踱去。 “熊不二,你要做什么?”觉察到同伴的神色有异,申屠妙玲连忙赶去阻止,然而已经晚了,少年距着大胡子还有数步的距离,就放开嗓子高声喝到:“你们……为什么不在营地里就干掉那两头劳什子的怪物?” “见习的,谁教的你这么话?”在领队身边的一个二星猎人也提高声调道,一路被怪物追着打,七号营地人人都憋着一肚子火气,“若是能打得过那两头畜生,谁还愿意被追着屁股跑上十几公里?” “你们分明打得过!”熊不二再踏前一步,表情像是见着了红布的蛮牛。 熊不二的法并没有错,见习生对战局的直觉准确得恐怖,两头怪物受了工程车的一炸,自身的实力三不存一,是时又是镰蟹群已经走远,桃毛兽群还未到达的空白时期,由其余的人手拖住一只怪物,钟领队和女猎人未必不能快地格杀其中一只,打开战局。在没有族员辅助的前提下,那两只大型掠食种的实力终究有限。 “一个菜鸟,有什么底气在这里指手画脚?能不能打得过哪是你了算的?”二星猎人食指连点。现在正是七号营地遭受重挫的关键时期,若是被这个见习生将事情坐实成指挥不力,势必会造成人心浮动,这是整个营地的管理层都不愿看到的。 “阿康,这孩子的没错。”领队止住二星猎人接下去的动作,沉默了半晌,沙哑着道,“那个时候我们确实有机会干掉两只领,只要做成了,余下的怪物必定会作鸟兽散……” “为什么?”熊不二和二星猎人同时开口问,但两个人的问题却完全不同。 大胡子沉沉地叹了一声,倒是苏队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因为,领队他受伤了。” 304章 和你一起去 收拢队伍、疗伤和一些临时任务耗去了两个队伍整个前半夜,身心俱疲的七号营地众人只浅浅地睡了半个晚上。 Ww WCOM溪谷的见习生人人带着心事,也都没怎么睡好,挨到次日一早,几个少年的精神都恍恍惚惚的。倒是6盈盈因为太累的缘故,一觉醒来错过了早饭,还是洋额外给她煮了些粥吃。 “怎么样?”日头再转过半分,申屠妙玲回到见习生的露营点中。女孩即便在这样的时局下还坚持着晨练,她醒得早,被队友们托付去询问了一番封尘和贾晓的消息。此刻归来,众多少年都围了上去。 申屠妙玲摇摇头:“还是没有准确消息,旧营地方向观测到的最后一次联络是单的绿色信号,不过昨夜战斗激烈,这里又没有专门的望台,兴许会漏掉一两次信号……这是苏队长的原话。” “信号,信号,要信号有什么用?”熊不二恨恨地将手中的长枪插进地上,“从营地到这里也就是不到两个时的路途,这都已经半了,封尘和假子……” “那两个家伙有黑炭照顾,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洋接口道,“也许是听了领队的命令,直接回到大本营去了呢。” “那只艾露知道我们撤退的路线。”申屠妙玲言,“如无意外,应该不会刻意绕过我们直接回去大本营,不过有信号就是好事,不定他们只是受了些伤,躲在哪里停留休养一阵而已。” 大熊听了半晌,队友们的话尽是猜测,让他心烦意乱之下,也不知该去怨谁,只能粗声粗气地,“现在该打的都打完了,也不见有人带队去找一找……那大胡子倒好,轻飘飘地推自己受伤,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钟领队的伤势是还在营地中时,为了掩护那两个受伤的一星猎人所攒下的。是时老猎人为了迅脱身,不得不硬受了桃毛兽王一脚,把整个胸口都震得血肉模糊的,内腑也伤的不轻。而后来一路逃跑一路战斗,他都一直挡在队伍的最后面,时时刻刻顾忌着两只兽王的搏命攻击,完全没有时间检治自己。一直到昨日晚上战斗结束了,他还硬撑着直到营队的事务已了,才出了自己受伤的事实。 漫长的逃亡中,钟鼎辉无论是从战力、体魄还是意志上,都无愧于一个三星猎人和领队的标准,熊不二自己心下也是佩服不已,只不过被同伴离去的现状挂心得乱了方寸,才口不择言地胡乱攀咬起来。 “可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等了。”卢修拄着下巴忧心忡忡地,“队伍下午就要开拔,再想联系到尘子和贾晓的消息就难上加难了。” 两个队伍在昨夜里完成了合流,钟鼎辉因为受伤,总指挥权暂时落到了一个披的高瘦三星猎人手中,七号营地原来的人手都是由苏队长在打理着。在新领队的计划里,队伍要尽快回到大本营中,但在这之前还要处理些别的事务——队伍要为昨夜牺牲的一星猎人做一场简易的葬礼。毕竟死者为大,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即便做得仓促些,这些礼数也不能省掉。 如今两个队伍六十多号人,除了少数巡逻和清理场地外,大多数都在无所事事着,等待祭礼的开始。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啊,”聂洋无奈地道,“这两日正是大沼泽的排异期,不止是镰蟹和桃毛兽,许多领地的怪物和族群都在大肆攻击猎人,这怎么看都不是去回头寻找他们两人的时机。为今之计,也只有静等他们的消息了。” “不能……回去吗?”卢修自言自语道。 ………… 死去的一星猎人被就地埋葬在林边。这一片稀树林在昨晚的战斗中被破坏殆尽,留下了一片容得数十人的宽敞空地。猎人被葬在空地上镰蟹的尸身躺过的地方,也算是用怪物的血来聊以祭奠。 卢修站在后面,三星猎人文绉绉的悼词他一句也没能听进,葬礼的沉闷气氛也让他心烦意乱。洋先前的话,者无心,听者有意,返身回营地寻找同伴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急滋蔓起来。尘子是与自己自玩到大的伙伴,战场之上他们的失离也有自己的一份过错,不管于情于理,由自己离队去寻找都是最合适的,若是此时默不作声地跟着大队回到本营中,就是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决心,寻了个由头离开,回到自己队的宿营点之中。 龙人见四下无人,便去到援助队伍的道具箱中胡乱取了些瓶瓶罐罐做些补充,他擦净大剑,拿了些干粮饮水,将这些尽数挂在身上。卢修的猎装口袋并不多,本是一身帅气的装束倒被他挂了一身零碎,像是逃荒的一般。不过卢修并不以为意,他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 去找封尘和贾晓,自会回大本营 龙人在雪林村中学过些认字写字的本事,又在莫林的手下调教了两个月,但一手字还是歪歪扭扭的。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毋需记挂 这是他在莫叔叔给的书中看见的,写完后,他又觉得不妥,抬脚都踢散了。卢修在身上四下摸索,掏出一片绷带来,他打破一颗染色玉,用颜料在布上又写了一遍,这才满意。 “你在做什么?”背后,一个甜脆的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 “书……书士大人,你怎么回来了?”卢修的手一抖,把绷带藏过身后。 “觉得不舒服……”6盈盈仍然无法接受葬礼上的阴沉气氛,况且她也不是猎人,没必要全程参与,“你这是要去哪?” “我……没……”大个子嘴笨,支吾了好几声才勉强道,“我就是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东西哪有往自己身上收拾的?”书士“噗嗤”一下笑出来,眼珠一转,随即道,“你不会是要自己出去找你的两个同伴吧。” 卢修脸上一僵,徒然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出来。 “是要偷偷地离开?”6盈盈凑近一步,脸上现出神秘的表情来,继续逼问道,“这么做合营队的规矩吗?” “你要去告诉领队?”卢修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书士双手掐着腰,眯着眼睛笑起来,“我要跟你一起去。” 305章 书士的决意 “胡闹!”大个子的脸色变换了几番,居然是理直气壮起来,“你又不是猎人,跟我去做什么?” “你们是接了护卫我的委托的,”6盈盈眼珠一转,“当然是你们去哪我就去哪了。Ww WCOM” “可是……”卢修也急了起来,自己不管怎么还是特选猎人,就算是私自离开了也不会倒扣溪谷同伴的分数,但若是将面前的书士也拐跑了,那乐子就大得多了,“现在我们已经不在七号营地了,护卫的委托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吧。” “那不就更好。”女孩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你们不需要护卫我了,我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了。” 龙人嘴笨,哪能斗得过做学问出身的6盈盈,三绕两绕便被带歪了,他有些崩溃地想挠挠头,才觉自己头顶上是猎装的头盔:“6姑娘……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大沼泽这么大,就许你走得,为什么不许我也跟上去?”书士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挨到卢修的面前坐下来,堵住对方的去路。 “你……这……”意料之外的场面,让卢修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苦口婆心道:“我想要返回营地,是为了寻找封尘和贾晓,若是带上了你,让留在此处的同伴们挨了批评扣了分数,我……我还不如不去了呢。” “那封尘和贾晓就不找了?”6盈盈狡黠地一笑。 “当然要找了!”卢修惊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悄悄离开的初衷。 “叫我看啊,你就是有勇无谋!”书士抄起地上一颗石子,朝着卢修身上扔过去。 大马侧身一躲,不忿地回道:“什么叫我有勇无谋啊?” “我问你,距离你们分开已经过去了半,那两个见习生若活着,还会在营地里傻等着吗?” 会合需要向靠近大本营的方向移动,养伤需要找到安全僻静之处,营地里无遮无挡,还有可能迎来怪物的下一波攻击,那两个家伙都聪明得很,只要还有一丝行动能力,都不会在原地多停留一分。 卢修摇头。 “我们昨夜两个时边打边逃都还走出了十几公里,就算那两个子受伤不便,这半的时间怎么着也得走过三十几公里的地面了。”6盈盈洋洋得意地道,“你既不知道他们的现状,也不知道他们离去的方向,就算回到了营地里,拿什么去找他们?” “照你这么……难道你知道他们的去向?”大个子狐疑地问。 “我……本书士当然也不知道了。”女孩站起来,胸脯一挺,“不过我可是书士,一旦回到营地中,让我看到些蛛丝马迹,想要推断出他们离开的方向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看到对方如此自夸,卢修反倒轻笑一声,“我自在雪林村长大,就算不像尘子那样是打猎的好手,但是追迹寻踪的本事倒还是有一些,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自己就做得到。” “那……”书士并未气馁,底气反而更足了,“就算你真的推断出了他们几人的退路,但是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大沼泽。” 女孩抬手一指四周:“整个沼泽都是形形色色的怪物的领地,更别提若是他们走进内沼去,那泥浆地本身就是死亡陷阱,你再厉害,能比得上整个七号营地吗?那么多猎人都打不过两个兽群,你一个人在沼泽里,别是找人了,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听完书士的话,卢修的肩膀瞬间垮下来。他方才寻友心切,一心只想找到封尘,对这沼泽中的危险却是没有多想,但现在被女孩提起来,心中却是一寒。不消多,这撤退路上就有一片领地是属于一群水生兽的,虽不知昨夜的打斗中为何没有将它们一并引出来,但想来自己的寻友之路也不会太过顺畅。 “就算像你的,我自己去哪怕危险重重,加上你不还是一样?”龙人思索了一阵,却又想通了其中关节,“你又不会狩猎,能帮到我什么?” “当然是帮你避开这些危险了。”女孩着,向挎包里一伸手,片刻间掏出来一张白纸,“猎场地图的副本,有已经探明的怪物领地,暗沼和毒瘴区,危险植物分布和相对安全的探索路径。” 卢修讷讷地接过去,纸上果然是这些日子以来,七号营地的探索成果,其中还有些临近营地的交换情报。营地里有像肥仔一样专门负责制图的猎人,每日的探索成果都会进行更新,有了这份地图,少年在猎场中遇到的危险甚至会降低到原来的两成。 “本书士料事如神,撤退之前就先在道具车上顺走了一份。”女孩大言不惭,起顺手牵羊的事情来也丝毫不见脸红,“反正那些材料里,装不走的也都留在那给桃毛兽糟蹋了……喂,别看了,反正你也看不懂。” 6盈盈一把抢回地图来,把图张调转过来举到高个男人的头边,原来卢修左看右看,却是将地图拿倒了。 “怎么样,这下你就不得不带上我了吧。”女孩把地图在卢修面前晃了一下,宝贝似的折好放回挎包里,“回去的路上,你负责保护我,我负责指路,就这么定了。” “但是领队那边……你是重要委托目标,他们是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大个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对方掌握着事关自己能否找到同伴的关键,少年的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下去。 “挑战祭高层的意思,是用我的专业知识对他们探索到的东西进行考察。”书士的神色也收敛起来,正色,“现今正值沼泽排异期,探索队伍都收拢回了大本营,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考察的。所以,我们只要快些往返,赶在营队有新的行动之前归队,不就没问题了。” 看着6姑娘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卢修反而觉得她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似乎这个跳脱的绿衣女孩比自己还要更早地计划离队回营。龙人脱口问道:“我离开是为了寻找同伴,你又是为什么要跟去的?” “这还用吗?当然是躲开那两个家伙了,”书士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我父母现在正在大本营,我可不愿跟着回去,若是让他们找到,非得被打坏屁股不可。” 306章 独行的友人(4000) 整个挑战祭中,唯有撤退当日的那个晚上一直被后来的贾晓津津乐道。Ww WCOM两个少年在死亡线上几番游走,心情就像遭遇了乱流的飞空艇一般起起伏伏,如此这般数次,直到后半夜真正安全下来,少年们的精神还是恍惚着的,难以理清生的事端。 假子一直觉得,是两个少年的幸运才让众多的概率事件化为了最后的巨大反转。而封尘却认为,这都是猎神的启示,是自己的虔诚引来了的上神的帮助,才让二人最后转危为安。而黑炭,这个当日种种境况的见证者,每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只会重重地啐一口,接着摇头不言。 “阿嚏——!”艾露的鼻头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还在不断地打着喷嚏,荒郊野地里没有什么能擦鼻涕的东西,让黑炭整个脸上都是狼狈不堪,“我真是……啊……讨厌这个精密的鼻子——阿嚏!” 这句抱怨没有惹来任何回应,贾晓正重新包扎着自己的腿,封尘也用了树枝给左臂牢牢地夹起来。下的猎人都是久伤成医,这些野外急救的知识几乎人人都是无师自通的。 猎户的手臂只是脱臼了,大概还有些微的骨裂,不过背部的割伤倒是挺严重的,好在止血及时,少年的意识还清晰,只是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大能看了。少年固定好了手臂,从周围的草堆中取了一颗嫩芽来放到口中咀嚼着。 “喂,这东西过了那家伙的手,你也能吃得下去?”艾露嫌弃地。 “龙芽草,生肌活血的。”封尘扔了一把给身边的贾晓,口中含糊不清地,“我们还不知道要在沼泽里困多长时间,回复的药剂能省则省吧。” 话刚完,少年和艾露倚靠的树上,几只鸟扑棱棱地飞走了,猎户警觉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一个高大的兽影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黑炭浑身的毛瞬间炸起,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短刃横在身前做好了战备姿势,却被封尘一把拉过:“黑炭哥,不用那么紧张,它是不会伤到我的。” 艾露的眼睛在怪物的身上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突然鼻尖动了动,再也绷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重重的喷嚏,鼻涕泡高高隆起,啪地一声破开。黑炭的喉咙尴尬地乌噜两声,再也维持不住战士的威势,轻叹一声,颓然坐下:“你们是疯了……我也疯了……” 怪物再前走两步,变成后肢着地的站立姿势,它颠颠地凑过来,手中握着和口中衔着的东西尽数扔到少年们面前的地上,封尘定睛一看,却是各式各样的……蘑菇。 怪物邀功似的嗷嗷叫了一声,双臂欢实地捶着胸口,肚皮上的两个丑陋的伤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一身漂亮的金毛在夜色中煜煜生辉。 ………… 那只金毛兽冲入战团时,就连封尘也愣了一愣。 金色的巨猿啸叫着,刚一钻进兽群中,就不由分地一个个掀飞了自己从前的同伴。其余的十几只桃毛兽错愕之下,被连续打倒了三四只才反应过来,开始进行反击。然而失去了先手之后,剩下的**只猴子丝毫不是这只独行种的对手,在它狂暴而直接的攻击下纷纷躺倒在地。 这个过程起来简单,但在那两三分钟的时间内,金毛兽爆的战力着实令人咋舌。黑炭和两个见习生本能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几百米,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了全过程。 最后一只桃毛兽哀嚎着被金色的巨扔出数米,肚皮戳烂在一根铁钎上后,封尘才出声音来。 “居然是它?” 这只金毛兽封尘自是认得的。 前几日里,跟着苏队长一行人进行的虎头蛇尾的探索中,见习生们见过这只怪物。当时的它正在被同类追杀,猎户还为救下它而挨了好一顿批评。 “你见过这个亚种?”艾露紧张地问道。 “是独行种,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贾晓朝后面蹦了两蹦,象征性地拉开点距离。 巨猿周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肚皮上两道狰狞的爪痕也已收了口,只留着厚重的血痂,配上它龇着的尖牙,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怪物的生命力顽强,伤势好转得比人类快得多,更何况沼泽中可能还会有秘而不宣的药植能够辅助滋养。 数日不见,不知是封尘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猎户隐约觉得金毛兽长高了些,身形也壮实了不少,嗓音更是带上了一股上位者才有的魔力。不过它的战力倒确实增长了很多,尤记得在沼林中,它曾被六只同伴打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今日它的对手两倍于前日,对它来也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真不错……”黑炭登时放下贾晓的胳膊,把武器横起来,“对付一个,总比对付十几个要简单。” 紧接着,封尘阻止了他:“等等,不用非要战斗的。” “你要做什么?”艾露炸起的毛伏回身上,但是手中的短刃还紧张兮兮地横在胸前。这只金毛兽虽然只比一般的桃毛兽大上一头,但战力已经快赶上一个新晋的怪物统领了。方才的那句狠话只不过是艾露给自己打气用的,见识到了金色大猿的战力后,艾露自忖赢过它的几率最多只有一半。 “嘿,大家伙!”猎户收回武器,抬起一只手来,缓缓地朝他摇了摇,“前两刚刚救过你的,还记得我吗?”一边着,封尘一边放开心神,顺着那种玄妙的感觉,传递给对方一个善意的信号。 金毛兽本还在对着最后被自己打飞的那只粉猴子龇牙咧嘴地怒号,听到封尘的话却是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双颇具灵气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着三个人的面孔。 它的眼睛终于还是落在了封尘的身上,怪物的鼻子抽了抽,但是周遭的血腥气太重,什么也闻不到。金毛兽懊恼地用手抹了抹鼻子,又凑近了一步。 “是我,那在泥沼里,给你扔了个闪光弹,有印象吗?”交流是心翼翼地进行的,苏队长那番关于本能的话言犹在耳,这个距离上大猴子若是暴起,自己和贾晓都逃不开它的攻击。不过就算自己等人先行离开,这营地各处都是浩浩荡荡的桃毛兽群,总还是跑不掉的。做猎人的怎么殒命都差不多,还不如赌一把自己的能力,不定会有转机。 金毛兽把脸凑上前,终于看清楚了话人的相貌,它费力地将眼前的人和自己模糊不清的记忆联系起来,眼里却多出了些意味难名的情绪。怪物的上下唇突然瞬间翻卷过去,“噌”地一声连着牙龈露出整副的尖利的牙齿来。 “嚯!”这个动作看在艾露眼中就和挑衅无异,黑炭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头一偏,静待了数秒,却没见对方有进一步的反应。 “哥不用紧张,它应该是在笑……吧。”感受着传递回来的更加炽烈的善意,封尘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夜间的冷风吹过,猎户才觉自己额头上凉凉的,短暂的交流已经让他出了一头冷汗。 “它还真认得你……”贾晓的体力下降严重,出的话也不知是在感叹还是疑问。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金毛兽喜得后肢着地,两个拳头把胸口锤得咚咚响,又跳又叫地耍了好一番。它忽地再凑近了封尘,一张铁锅大的脸贴着猎户的面颊来回地蹭着,把封尘推得噔噔地倒退了两大步。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黑炭在一旁已经惊为人。 于是,怪物舔舐封尘时溢出的口水溅了艾露满身。 “来话长,你可以当做是一种……赋吧。”怪物的鼻息喷吐在自身上,让封尘有些消受不得,他笨拙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金毛兽脸颊上无毛的地方,“这也是我第一次成功,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做。” “让它带我们离开这里。”贾晓担忧地看着远处,营墙附近还有更多的桃毛兽正在赶过来。 “我试试看,”封尘趁怪物不注意,擦了下脸上的口水,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心地道:“大个子,我们受伤了,需要帮助。”他传递了一个痛苦的情绪,这种联系不似人与人的交流,越是详尽的信息就越难以传达,也越难以被理解。好在金猿立即做出了反应,大猴子果断地一手一个,将两个少年扔到了自己背上,微微晃动着后背调整了一下姿势,四脚着地就准备离开。 “骑……骑上去?”黑炭突然觉得跟在封尘身边几分钟的时间所经历的匪夷所思,已经比跟在钟老大身边几年的分量还要足了。 “它要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快上来!”封尘招手道,见艾露还是逡巡着不愿上前,又解释,“凭我们的脚力是没法跑得过背后的追兵的。” 黑炭又着实抵触了一阵,才败下阵来,乖乖地乘了上去。 坦白来讲,怪物的背上温暖平坦,金色的毛暖绒绒的甚是惹喜,就算常年在沼泽中生存,又适逢一场战斗,沾了些灰土和血迹,也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更何况对方为了照顾伤者,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封尘和贾晓甚至还在上面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当然除了一点,它身上很臭。 黑炭便是从这时开始打喷嚏的,艾露的鼻子太过敏感,在怪物的背上伏着就如掉进了粪沼一般苦不堪言。不过其它人的处境也差不多,贾晓挣扎着想要喝下一瓶回复剂,结果只喝了一口,怪物身上的体臭便顺着鼻腔涌进来,少年一咳,大半瓶回复剂全被失手洒掉了。 倒只有封尘,虽同样也是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但是神色还算是安然的——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能力次挥作用的欣喜中,况且起码一段时间之内,这三人已经安全了。 金毛兽轻而易举地甩开后面激愤的同族,将众人朝着外沼的方向带去。怪物走的并不是营地的撤退路线,而是一条更为曲折而隐秘的路径。借着月色,一路上贾晓看到了数队各种怪物留下的痕迹,大概是熟谙地势的巨猿正穿行在别的怪物领地的边缘。封尘试着询问它目的地是哪,但大猴子始终无法理解,只是一遍遍地将各种难辨细节的善意反馈回来。 如此疾奔了半个钟头,它便将少年们放在这片稀树丛林间,又讨好地献上了龙芽草和一大堆蘑菇,终于窝在封尘身边不动了。蘑菇不辩有没有毒性,三人都不敢吃,药草倒是帮了他们大忙,强自清醒着处理好伤势和狩猎道具,众人也终于打量起这附近的环境来。 “大金,这是你平日住的地方吗?”封尘往远离金毛兽的地方挪了挪,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离那无所不在的臭味远一些。 怪物轻轻地呜咽了两声,传达了一个悲伤的情绪回来。它作为独行种既不被同族接纳,也还没有独自打下一片领地的能力,只能暂时蜗居在数个大型怪物领地的夹缝中。这片林地周围树木茂密遮人,也算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容人的地盘了。金毛兽带着伤痛还能找到此处暂住,想来也必是蛮不容易的。 “你还给它起了个名字?”艾露还没有从怪物化敌为友的惊愕中醒转过来,它一路上不知道掐了多少次自己的胳膊,还是觉得如梦境一般,“是要将它当宠物来养吗?这可是个见鬼的怪物!” “放心吧,大金不会伤害我们的。”随双方着交流的深入,封尘自己也对怪物生出了更多的好感。他知道一定有一部分是那能力在作祟,但是善意不会作假,眼前这只金毛兽帮他们打败了追兵,又带他们找到了安居之所,封尘在心底已然将它划做了朋友而非猎物。 “罢了罢了,我们今就在这里……阿嚏……露营吧。”艾露黑炭当然不缺冒险者的光棍气质,它几下爬到树上,短刃挥动下折断了数根大枝,这里没有干草,铺盖些叶子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可惜有这个大家伙在,没法生火,也不能给营地报告位置。”贾晓拖着受伤的腿,挪到更舒服的一棵树下。黑炭哥曾试图在路上给营队一个“安全”的信号,但是信号弹只打出第一,金毛兽就被剧烈的响声和火光吓得一哆嗦,骤然提,狂奔出数百米,还是在封尘顶着疼痛的安抚下才渐渐平和下来。 看着这个大家伙黏上了封尘一般寸步不离的样子,一行人还是决定明日再着手联系队伍,准备回营的事宜。 “我来守后半夜吧。”见封尘已经昏昏欲睡了,贾晓主动承担道,猎户一路上负责和大金交流,大大地耗费了精力,贾晓虽然腿脚不便,但比起封尘的斑驳伤势还算是好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守一整夜。”艾露回到树上,找了根粗壮的树杈,将身体蜷缩起来。 “黑炭哥也战斗了一下午了,让大金来吧。”封尘道,“大家伙,你会放哨吗?” 金毛兽打了个哈欠,欢快地嚎叫了一声。 “见鬼,我是个艾露!”黑炭不忿地挺起胸脯道,“我睡觉的时候也能放哨!况且,我可不愿后半夜的时候去惹这个面色不善的大家伙——我叫醒它后,它把我当了夜宵怎么办?” 307章 猎场的异动 这是黑炭记忆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之一。Ww WCOM 凶悍的怪物在侧,无论封尘如何保证它的善意,总是令随行猫毛骨悚然。艾露前半夜的守夜中,倒是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金毛兽身上了,唯恐其会忽然难,找自己等人的麻烦。尤其是当封尘已经睡着了之后,失去了猎户的牵制,金毛兽在艾露的眼中已然变成了一个随时都会起效的大桶爆弹。 大金安安稳稳地睡足了前半夜,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才因为肚子饿了而悠悠醒转。它把扔在地上的一只只蘑菇吃了大部分,怪物的吃相太过豪放,口中蘑菇被碾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黑炭的脸上连连色变。它并不害怕这只大家伙,艾露就算难能打得过它,但上树挖洞的本事却让它有恃无恐——打不过总逃得掉,但是像这样和一只怪物和平相处,以猎物以外的视角审视它,却让哥心中古怪难言。 好在金毛兽大概还是顾念着封尘的需求,在蘑菇余量还剩下一捧时就恋恋不舍地别过头去,重新睡下了。不过睡着的怪物也不大安生,大概是蘑菇消化得太快,整个后半夜它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打屁。艾露难以忍受之下不得不换了个更高的树枝蜷窝,如此反复几次,最终甚至躲到了树梢上才勉强耐受。 翌日一早,当封尘和贾晓在身上隐隐的痛楚中醒来时,同行的黑炭猫脸上已经长出了重重的黑眼圈。两个少年本以为自己受着伤露宿荒野已经是够痛苦的事情了,没想到黑炭更是有苦难言。艾露有心抱怨一番,但是大金在众人身边用利爪拨弄着药草团成的草球,眼睛有意无意地望着这个方向,让黑炭最后的怨气也咽回了肚子里。 少年们的伤势当然不会一夜便恢复,但在药草的刺激下,大部分的外伤已经收口了。三人简单吃了些冰冷的干粮,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我一早探查过,这片地方并不安全。”刚一开口,黑炭哥便透出了这样的消息,“这一片林地周围是数个怪物的领地,有独行个体,也有群落。不过我观察了一番这些领地的状况,和营队已经标记的地图做了对比——” “你有周边的地图?”贾晓一喜,蹭地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哎哟”一声又坐下去。 “不要看艾露族的记忆力,只要是营队曾经探索过,做成情报体现在地图上的,我都能记得住。”黑炭哥虽然炫耀着,但眉眼中却看不出一丝喜意,“不过那些情报现在都没有用了。” “为什么?” “这附近的怪物领地划分就在最近生过巨大的变化,”艾露舔了舔肩头的毛,“大部分的怪物领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领地边界还有新旧不同的交战痕迹,好像这片区域的秩序经历过一次洗牌一般。” “怪物打它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不就好了。”封尘无所谓地道,怪物之间秩序的更替在猎人世界中是很平常的事情,冬日里食物水源减少,春季争夺伴侣,这些都是怪物交战的常见理由。沼泽中怪物关系错综复杂,战斗往往会牵一而动全身,有时甚至会引兽潮。 “没那么简单。”黑炭摇头晃脑地,“我只探索了一个早上,只能覆盖这里四周寥寥数个怪物领地。知道这种战事扩展到了多大的范围,又持续了多久。” 情报不明的前提下,见习生想要直接回到大本营去,就势必要穿过深浅难测的大片怪物领地。在今日三人两伤的状态下,这么做的危险程度自不必多。 “那我们原路返回到前哨战,再从那里顺着营队的撤退路线回去大本营呢?”贾晓嘴巴一抿,提议,“有营队在前面开过一次路的话,那条路线应该相对安全才是。” “可是……”黑炭也曾想过这种方案,“只怕桃毛兽群还在营地中赖着不走,只凭我们三个可没法再去面对那么多的怪物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猎户倒是洒脱得紧,“猎场这么大,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们两个虽然身上带伤,但也不是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还有大金跟着。水来土掩,遇到什么情况,随机应变就是了。” 金毛兽配合着欢快地叫了一声,虽然封尘在不动用能力时,它完全听不懂他在什么,但“大金”二字,大猴子却隐隐有些明白的是自己。 “你……我们还要乘着这个家伙吗?”艾露眼睛一眯,瞳孔缩成一条线。 “当然了,难不成走着回去?”封尘误解了随从猫的意思,“放心吧,它帮过我们,我是不会把它带回营地去换了竞赛分数的,最多靠近营地时放掉它便是。假子腿脚不便,今少不得还要多劳累一下大金。”口中着,猎户抬起完好的右手摸了摸金毛兽的下巴,猎户似乎是和它相处习惯了,连怪物身上的臭味都不再介意。 ………… “唉,下次你若再要寻坐骑,起码寻个体味淡些的吧……”艾露的身体趴在大金的身上,随着怪物的行动一起一伏。 “野生的怪物都常年在泥里翻滚,除了传中的麒麟,哪有什么香的。”贾晓还算淡定,大概也已经熟悉了那无处不在的臭味,“事急从权,就将就一些吧。” 服金毛兽带领三人回到营地费了好一番工夫。 非战状态的金毛兽总是呆呆的,动作和嚎叫都不频繁。怪物整个早上都窝在数下,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大号的毛绒娃娃一般。它只对封尘的交流有反应,再就是有人叫它“大金”的时候,它会主动地过去蹭蹭人家。猎户的意图传达得很慢,光是解释“昨日相见的地方”,就累得他满头大汗。 好在大金最终还是听懂了,三人顺着来时的路缓缓前行。怪物经常会踱到一簇树根边,刨取些块的蘑菇和植物的根茎吃,金毛兽的食谱很杂,食量也很大,支撑这具伤势初愈的身体需要庞大的能量。反正身后没有追兵,少年们也便由他去了。 大金也偶尔会用尾尖卷些细嫩的蘑菇送给背上的三人,不多时封尘的怀里就多出了一捧颜色各异的蘑菇。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散步般朝着营地进。 308章 艾露的秘辛 “让这家伙向右走一走,我感觉到了些不好惹的怪物。 Ww W COM”黑炭已经好几次调整众人的路线了,“交战期的大型掠食种脾气一般会比较暴躁,对踏入领地的异种都会特别敏感,甚至连草食种也不例外。” “看来我们昨夜能找到安全的地方着实靠了些侥幸。”贾晓叹道,同时看着满脸委屈的艾露,“有一只随行艾露作伴确实帮了大忙了。” 黑炭扭曲的表情中挤出一抹得意来:“那是当然,艾露一族可是狩猎赋不输给人类的存在。” “黑炭哥,我一直想问,‘黑炭’就是你的本名吗?”封尘挑拣着手上的蘑菇,将一些看上去就有毒的随手扔在地上,被大金左拱右拱地尽数吃进肚子去。 “当然不是,”艾露解释,“艾露族各个族群都有自己的语言系统,我们做雇佣随从的,一般都用人类的语言起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可能是第一任雇主起的,也可能是自己随口胡诌的。” “使用本名是什么忌讳的存在吗?”贾晓也对艾露一族的文化产生了兴趣。“也不是啦,只是单纯的很难念而已。”黑炭摇摇头,“就好像我在族内的名字,就叫做尼古里格·嘎啦本诺。”艾露演示,这个名字大多数的音都是与人类共通的,但有少数的几个音却只有艾露的口腔构造才做得出来。封尘和贾晓尝试了两次,不得不讪讪地作罢。 “感觉好高深的样子,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揪住了一只兽人族,封尘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劲。猎户在大雪山以南度过了这么多时日,其实真正接触的艾露族并不多,一只是只见过一两面的猫猫,另外的就只有安菲尼斯了。那头老猫虽然行为不端,但毕竟是众人的教官,封尘可不敢随意地问东问西。 “嗯,翻译成人类语言的话……”艾露咬着下唇想了想,“大概就是‘黑炭’的意思吧。” 两个少年一阵猛烈的咳嗽。 “不过话回来,黑炭哥是钟大叔的雇佣随从吧。”贾晓问,“你们一起参赛的话……狩猎祭委员会也允许吗?” 黑炭目光奇异地看了贾晓一眼:“我可从没过我也是参赛者。” 狩猎祭当然只有猎人能够参赛,艾露族能获得猎人资格的少之又少,只看安菲尼斯这个异类在大6北部多么出名就可见一斑。委员会把随行猫视作猎人的武器和装备一般,是可以跟随猎人进入比赛的,不过对它们也有一定程度的限制。 每个正式猎人比赛中最多登记一只艾露随从,随行猫独立斩杀的怪物、独立获得的情报都不能算作猎人的竞赛分数,即便是同时参与的委托,猎人本身对委托达成的贡献也要起码在一半以上才算作数。 “白了就是怕一只强大的随从带着猎人作弊呗,”封尘拿着蘑菇逗弄着大金,独行的王者怪物在猎户的身下就像宠物一般听话,“委员会果然是不会让我们钻一点空子。” “即便是这样,艾露对猎人还是有非常大的帮助,”贾晓思索道,黑炭在短短的半日中展现出来的各项能力,无论是战力还是站岗、探索、寻踪和情报传递的能力,都是每个猎人在猎场上所必须的,称它们为百宝箱也不为过,“在正式猎人中应该很普及才对,但我在大本营中,也只看到了寥寥十几个猎人有随从跟着……是还有什么特别的限制条件吗?” “那就得问你们人类了。”黑炭一摊手,“从这里就可以走直道了,附近都没有什么强大的怪物。” 猎人和艾露的组队大多数时候都是简单的交易关系,雇佣猫从猎人的委托报酬中抽成或拿取固定的工资作为回报。这样的关系大多寿命不长,甚至有些有独特能力的艾露,专门游荡在某些区域,以接取短期的随行委托为生。能够长期跟随一个主人的,无一不是与猎人在大量的委托实践中,逐渐培养出了默契的配合和深厚的感情的艾露。换句话,只有兽人在能力、特长、性格和成长潜力上尽数符合了猎人的要求,而艾露也对主人甚为满意的前提下,才能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雇佣关系。 “就像我和钟老大一样。”黑炭的思绪飘散,“他是我的第二任雇主,也是跟随时间最长的一任。虽然他总是一副苦瓜脸,好像整个猎团的失误都是他一个人犯下的一样,不过我还是蛮喜欢跟随他的时光的。” 在狩猎中产生的越雇佣关系的友谊,或许才是维系猎人和随从的关键所在。 “那也不影响什么嘛。”封尘,“短期之内雇佣一些艾露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贾晓反驳,“这里可是挑战祭,是大沼泽。任谁也不愿意和一个不知底细的艾露同行的,也许一个的配合失误,就能酿成无法挽回的事故。” “哼,我们艾露族还不愿意和不知底细的人类同行呢。”少年的失口之言,让黑炭觉得有些被冒犯,“更何况挑战祭没有委托报酬,如果拿不到名次的话,相当于白白地做了一个长期任务。如果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我才不愿意来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贾晓连忙挠头解释道,“猎人和艾露总归要磨合一阵嘛,这种危险的任务,想来也不适合做磨合之用。” 突然之间,一直安安稳稳的大金身体一阵晃动,险些将背上众人甩飞出去。三人连忙抓住金毛兽背上的毛,但见它身体一扬,两只前肢握成拳头猛锤在胸前,喉中呜咽地出含混不清的吼声。 “封尘,怎么回事?”艾露神色一凛,“金毛兽不听话了?” “不,大金现在满脑袋都是战意,可能有是别的怪物来了,你有闻到什么吗?”封尘赶紧与巨猿交流了一番,却只得到了一股混杂着激动、戒备和危险的回应。 黑炭鼻子抽了抽,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这里已经看得见营房了,应该不会有怪物栖息才对。” 封尘急急地催促了两声,金毛兽却反常地不再听从他的话,似乎离开这片稀树丛林的庇护就会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一般。大金抗拒起来,身体一抬,却将背上的三人都甩到了地上,它的头高高扬起,朝着空猛地吼了一声。 “嗷——噢!” “隐蔽!有什么东西从上来了!”黑炭抬头一望,不禁亡魂皆冒。 309章 黑色的凶风 猎人世界一直有这样不成文的规定,拥有飞行能力的掠食种在位阶上总要比同实力的6行怪物高上半级。Ww W COM飞行种的狩猎范围更大,战斗能力更强,而因为飞行需要更多体力的缘故,所需的食量也更大,攻击性也更高,因此在猎人的眼中格外地危险。 高亢刺耳的鸣叫声从空中传来,紧接着是巨大的翅膀带起的呼呼的风声。封尘被金毛兽甩落于地,拖着伤身做了个翻滚的闪避动作,伸手捞过行动不便的贾晓,朝着就近的草丛中躲进去。落地的黑炭更是一个骨碌,猫进草丛中再不露头。 “大金,快躲起来!”封尘叫了一声,送去了一个危险的信号,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临战状态的金毛兽就像一个傲气的将军般,抬头挺胸,双臂高举,胸口高高鼓起,一声不输给上神秘怪物的怒吼贯胸而出。 “吼——嗷!” 一抹黑色的流光从而降。在少年们还没看清怪物的样子时,大金已经敏捷地向侧方移动了半步,刚巧躲开对方坠落的冲击。巨猿沉重的身躯根本不惧飞行种翅膀的风压,腾挪间没有丝毫的迟滞,只毛被怒风吹得凌乱不堪。 鸟龙种蓄势已久的一击被轻巧躲过,双足一振稳稳地落到地上,颀长的尾巴就势甩出,直取大金的面颊。 到底是长擅战斗的独行种,金毛兽巍然不惧,身体向远处一躲,双臂却主动朝着怪物的尾巴抓去。这一抓正抓在它黑色的鳞片上,大金胳膊上肌肉鼓胀,一拉一拽,居然就着尾巴将袭来的鸟龙种甩飞了出去。 那神秘怪物在空中翅膀连连扇动稳住身形向后飞退,喉中灼气氤氲,一股散着高热的赤红流浆从口中喷薄而出。大金一股蛮力用尽,正僵直着难以移动,对方的吐息就猎猎地飞射过来。焰团刚一成型,金毛兽便心生警兆,居然顺着卸力的方向侧向扑倒,吐息擦过它的肚皮砸在身边的地面上。 “彭!”一声炸响,灼浆溢散。巨猿的胸毛硬是被生生燎光了一撮,一身漂亮的金毛也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焦黑之色,分明是被纷乱的火星烧焦了。 双方短暂的一次交手,大金稍稍吃亏了些,但却并未影响战力。两只巨兽隔着二十余米的位置站定,互相呼喝着威胁对方。 少年们这才定睛看向这只蛮横地攻来的神秘怪物。怪物是典型的鸟龙种,站直身体比大金还高上一头,但是飞行种的身长一般都是体高的数倍,眼前这只从头部到尾尖赫然已经过了十米。怪物一身黑紫色的细密鳞片,只有包裹脸缘的两只巨大耳朵上还有一片的粉色嫩肉。象征鸟龙种的巨大尖喙有些地包,两只一米多长的利足在地面上踢踏不停,散着骇人的气势。 “浑身都是鳞刺,那尖嘴的咬合面跟锯子似的……”封尘在贾晓耳边声地,“这家伙就是个战争兵器啊。” “这是黑狼鸟,那大猴子打不过它的。”黑炭从临时挖出的洞里露出一个脑袋来,“见鬼,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外沼?” “它很强吗?”预想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随之而来的却是这样的无妄之灾,封尘怀着侥幸心理道:“这家伙刚刚可是被大金一下子就扔飞了啊,那么花哨的外形不定只是摆设呢。” “摆设个鬼!”艾露低声叹道,“金毛兽就是力气大一点的猴子罢了,黑狼鸟可是火龙种的近亲,你的宠物找它放对,纯粹就是找死。” “火龙种!”这下封尘可真惊得不轻,少年几次与火龙一家作战均是铩羽而归,未免产生了些阴影,但是面前这只大鸟无论怎么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鸟龙种,猎户一时之间却完全没有将其和翱翔九的火龙联系起来。 “龙性喜淫,雌火龙喜欢与比自己弱的怪物***诞下的第一代子孙大多都具有双方的特性。”贾晓压着声音,“方才它不就吐了一火球吗?你看它尾尖上的三个倒钩,我敢打赌上面一定有和火龙一样的毒腺。” 言语中,两只场上的两只怪物再次冲撞到一起。黑狼鸟的体重确实不高,身体的力量要稍逊金毛兽半筹,但是鸟龙种偌大的身材却灵活异常,在大金身边上下翻飞,偶尔用翼展一划,或是尾巴一扫,便能在对方金色的皮毛上留下一缕血红。大金连连闪躲腾挪,爪牙努力地朝着对方攻击撕咬,却每每只能扑空,最多时也只有在对方坚硬的鳞片上割出一道道白印。 “那杂种是在戏耍它!”封尘看出了端倪,焦躁地,“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趁着你那宠物拖住了它,赶紧寻个路子跑掉吧。”见对方不是善类,贾晓咧嘴道。 “不行!”封尘矢口回绝,“大金昨日救了我们的性命,现在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封尘的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逃跑的时候……”艾露苦笑了一下,“虽然不愿承认,但眼下那只臭猴子是我们行走猎场唯一的代步工具了,没有它的话,我们三个在这片林中就是寸步难行。黑狼鸟听力卓绝,这边战斗一结束,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如今的我们是铁定逃不脱它的追击的。” 黑狼鸟生性残忍好斗,即便不是为了食物,它也喜欢将见到的敌人一一虐杀。这种活动于它来就像是娱乐玩耍一般。眼下有着大金的帮助,三人还有一定的几率解决它,若是让其先手干掉了大猴子,剩下的人就只有被各个击破的命运了。 “那就只有打了吧。”封尘着,脸上却有些兴奋之色。初见大金时,少年想与它为善,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施行,如今和这个新交的大朋友携手作战,这可能是连安菲教官和罗教官都没能体验过的事情。他看向“放心吧,我能救你一次,也就能救你第二次的。” “喂,你身上可还带着伤啊!”贾晓看着已经燃起战意的封尘道。 “我知道。”少年全然不惧。 “这可是实力堪比火龙种的怪物啊!”贾晓的音量已经快压制不住了。 310章 人猿首配合 “不是堪比火龙种……”在连绵不绝的利爪破风声和怪物躯体碰撞声中,艾露开始有条不紊地整饬身上的狩猎道具,“杂交的第一代子嗣,从某种意义上来,是比本家都要强大的存在。 Ww W COM” “那我怎么办?”贾晓一摊手,腿脚不便的他显然也没法给两人带去多大的帮助。 “已经能站起来了吧?”封尘碾住两颗道具球,“待会我和黑炭哥尽量把战场向营地靠拢,你先寻个处所稍稍躲开一会吧。” “你们要怎么打?”见劝阻终究还是不成了,贾晓把头稍稍抬起来,观察着战场上的动向。 短短的数十秒间,大金便已经被划出了数道皮外伤,虽然对战力影响不大,但是血腥气和疼痛却极大地蒙蔽了它的心智,让它的行动更加没有章法,破绽也渐渐地多了起来。金毛兽高声一叫,双臂合抱而出,抓鸡一般想去搂住黑狼鸟的身体。鸟龙种猛然挥动翅膀腾空而起,让过巨猿的扑击,身体在空中夸张地倒悬起来,做了一个整周的空翻。 黑狼鸟尾端的钩爪带着破风声朝大金的脑门袭来,独行种勉强偏过头去,却给它在肩头狠狠地挠中,带下一片血肉来。 “嗷——!”大金一个趔趄,脸上现出疼痛难忍的表情来,怪物的肩头溢血不止,那血液却是紫黑色的,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随机应变吧!”自战斗伊始,这是大猴子第一次受到影响战力的关键伤势,再不搭手,形势马上就会急转直下。艾露一咬牙,率先冲了出去。 随着这一轮交手的结束,两只怪物再度分开近二十米的距离,双方同时回头。黑狼鸟的眼睛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分明是吃定了对方的表情,金毛兽则是双眼血红,显然已经在方才的对攻中打出了火气。 艾露猫的身材刚一露出草丛,就引起了黑狼鸟的注意,怪物的嘴巴开合,出刺耳的“嚓嚓”声,对随行猫出退却的示警。黑炭却并不理会,缓缓地朝对峙着的双方中间走去,在距离鸟龙种还有十米的时候骤然力,身体弩弹般射向对方的脚面。 这一番攻击让怪鸟着实愣了一下,它从未想过弱如兽人般的生物却能主动对自己起攻击。艾露奔跑中短刃已经持在手上,朝着黑狼鸟的脚趾狠斩一记。 “叮!”鳞片和武器相交出清脆的鸣声,仓促间攻击难以突破对方的防御。反应过来的黑狼鸟低下头去,一只锋利的喙朝着自己脚边猛啄起来。 “笃笃笃——”喙尖砸地声接连不断,黑炭拼了命般在方寸之间来回闪躲,终于寻了个机会顺着它的腿高高跳起,短刃朝鸟龙种的肉翅上刺去。 这次攻击终于见血了,刃尖戳进血肉中一寸余便力竭,艾露无力地朝地面跌回去。黑狼鸟烦躁地一个转身,一双大翅呼啦啦地扇起一阵旋风,翅缘的尖刺朝空中翻腾的黑炭猛戳。艾露眼疾手快,连忙将短刃横在胸前,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猫被卷飞两三米,屁股着地落回地面。 “该死,翅膀和脚趾都太硬!”两次拼了命的试探都没有取得好的效果,黑炭还未起身便叫骂道,“这杂种是龟壳做的吗?” 黑狼鸟见那东西仍还活着,长长的尾巴便作势要横扫过去,封尘终于伺机出手,一颗音爆玉正扔在怪物的头顶,在空中嗡然爆开。 “啊——啊!”鸟龙种额头如遭重击般向后一扬,头侧的两只巨大耳朵反射性地收拢到脸边。合拢的耳朵隔绝了外界的声音,第二颗音爆玉紧接着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了任何效果。 “音爆玉的效果不大……”封尘还打算扔第三颗,但见对方的耳朵死死收拢着不再打开,只好作罢。趁着这短暂的僵直,艾露起身飞退,远离怪物的攻击范围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来。 “大金,看这里!”猎户在出手之前就心知,这一战的关键不在一人一猫的武力,而是在金毛兽能不能顺利地和猎人配合起来。见黑狼鸟的注意力完全被黑炭吸引去,封尘便抓紧时间与它交流,“我们得撤退,退到营地那边去,在这没可能打赢它的。” 见到才相识半日的同伴前来帮助自己,金毛兽的战意大涨之下,根本无暇顾及封尘的意图。大猴子暴吼一声迈动两只后足再次朝黑狼鸟奔去,尾尖高高翘起用力一甩,一坨黑硬的粪块朝对方打了过去。鸟龙种双翼护头,硬吃了这一击,却现并没有什么威胁,随即亮鸣起来,双翼拍打之下,低空向对方掠去。 金毛兽奔跑中助力一跳,半空中抓住了黑狼鸟的脚踝。鸟龙种身体陡然一滞,双翼带不动两只怪物的重量,重重地跌落下来,踩在金毛兽的肚皮上。怪鸟的双足扑腾着,试图甩开独行种抓住不放的手,然而大金最拿手的便是它的臂力,哪能这么轻易就松开。黑狼鸟放弃挣扎,口中再次积攒出赤红的浆液。 这一次金毛兽再没犹豫,赶忙将黑狼鸟的两只脚扔向一旁,身体横向一滚,飞也似地逃窜出去。见自己的吐息再难命中金毛兽了,怪鸟的脑袋一偏,看向了远处傻站着的封尘。 火球带着骇人的声势朝封尘飞射过来,吐息的爆炸范围太广,猎户可不像怪物一样能一步迈出三米远,只能连滚带爬地狼狈躲避。 “救我!” 大金在一旁看到同伴遭受攻击,情绪倏地冷静了下来。封尘的交流适时地在耳边响起,它龇着牙,再没看身边不远的黑狼鸟一眼,四足着地朝着封尘奔行过去。 “成功了!”千钧一的时机,猎户终于还是把“保护我”的意图传达给了大金,少年被独行种一把扔到背上,艾露黑炭也抓着它的尾巴爬到背上去,“向营地的方向走!快!” 金毛兽乖巧地嗷叫了一声,撑着伤疲的身体带着两个少年朝林地外进。身后眼神阴鹫着的黑狼鸟也一个振翅,飞跃到树梢的高度,朝着众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311章 战场的转移 刚一乘上金毛兽的背,封尘便急急地打开一瓶解毒药。 Ww W COM紫黑色的药液顺着大金的肩膀流下去,渗进它肩头的伤口中。怪物在疾奔中轻轻地乌噜了两声,它只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萦绕在伤口的麻痒感顿时减轻了不少。战地解毒药是给猎人用的,用在怪物身上药力并不足,而外用的效果就更加微弱了。但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抓紧时间多处理一番,彼时再战就能多些底气。 “有什么弱点吗?”两人一边行动着,一边交流接下来的战术。 “浑身包裹得像个铁壳子一样,鳞片太厚实,我们的轻武器效果都不大。”艾露满面愁容道,“翅膀上鳞片倒是薄得多,不过肉质太厚实,也造不成多大伤害。” “常规的弱点,像是眼睛呢?”封尘抬起头,见那一抹黑色的流光已经从身后的高空中倏然赶来了,又催了催身下的大金。 “这家伙耳朵很灵,弄瞎它的话减少的战力不多,倒是有可能把它惹怒到不死不休的程度。”黑炭分析道。 “什么?你不打算干掉它?”封尘诧异地道。 “什么?你打算干掉它?”艾露也瞪圆了眼睛。 “……” “……” “总之,还是先限制住它的行动再吧。”封尘有些无语地道。无论是猎杀还是驱逐,自己这方都要有能够真正能够威胁到对方性命的攻击手段才行。眼下黑狼鸟虽然来势汹汹,一副战得乐趣盎然的样子,一时半会不会逃走,但是撤退的主动权总还是把握在拥有制空能力的鸟龙种身上,而对方的低空作战能力也是对众人最大的威胁。 “把这个喂给你的宠物。”黑炭在兜中掏了两下,却掏出两只被压得半扁的蘑菇来。 “这是……” “兴奋蘑菇,怪物专用的鬼人药。”艾露道,“今早我从它的食谱里偷偷拿出来的,就想着总会有用到的时候……看前面!” 飞行的度当然快过奔跑,更何况大金还有伤在身,黑狼鸟领先两个身位,毫不讲理地轰然降落,堵住金毛兽的去路。猎户赶忙开启沟通,巨猿一个急刹车,险险地调转方向,径直朝营地奔去。 再次折返此地,放眼望去只能见到无数的断壁残垣,钢铁的板房大多都没有被怪物拆掉,但是帐篷和盛放道具的木箱多的是被撕烂砸碎的。地面上怪物的尸体和鲜血交织在一起,整个营地散着战争的气味,让人怀疑不久之前这里便是一队精锐猎人的栖身之处。 不过眼下正在被怪物追赶,封尘和黑炭也没有闲心缅怀,金毛兽在奔跑中被黑狼鸟截断数次,但飞行种落地总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少年们才有了些转向回旋,拉开距离的余地。 “你要往哪里去?”黑炭疑惑道,封尘的每次转向看起来都是临时出的指令,但进入营地后大金的奔跑方向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起降坪。”封尘没有太多时间解释,他一边观察着头顶上黑狼鸟的方位,一边把两只兴奋蘑菇混杂在一捧蘑菇中,喂给身下的独行种。 “你疯了!那片空地无遮无挡,我们过去还不是给黑狼鸟当靶子?” “营房和防御工事都太脆,挡不住那大鸟的冲击,还会妨碍大金的挥,营队在起降坪那一带还有些布置,不定会派上用场。” 封尘着,拍了拍金毛兽没有受伤那一侧的背膀,巨猿四足撑地稳稳地停了下来,胸口起伏着不停回气,看来这番负重奔跑对它也有些疲累。 “接下来怎么打?”借着惯性,少年和艾露一左一右地从大金身上翻身落地,三个伙伴成品字形站在一起。见猎物不再奔逃,空中的黑狼便清吠一声俯冲下来,砰地一声落在距他们十余米的地方。 “那边的陷阱,我们得把它引过去。”封尘用眼睛瞟了一下,唯恐动作太大被对方现端倪。 艾露也斜眼朝着平台一侧望去,果然现有一处的泥土颜色略微深了些,周边还有隐藏的网线和开凿的痕迹:“那是对付镰蟹用的吧?还能管用吗?” “左右都是坑,从下往上钻和从上往下落没什么差别。”封尘拔出单手剑来,“留神,它冲上来了!” 黑狼鸟再度翅膀一扇,低空朝着这边飞掠过来。在即将接近大金的时候,怪物虚晃一枪骤然变向,两只利爪扑棱着从侧面抓向金毛兽已经受伤了的肩头。独行种逃了这么久,胸中战意早已汹涌澎湃,此刻含愤出手,利爪一捞一抓,胳膊上被黑狼鸟的尖爪抓出三个血洞,却是准确地握住了鸟龙种的脚踝。 “嗷——!” 大金单手力,死死抓住对方往下一掼,十米长的身体在巨力下向地面跌去,重重地摔下来。失去平衡的黑狼鸟当然不会任人宰割,怪物尾尖朝大金的胸口探去,钩爪闪着寒光就要在巨猿的身前开出一道豁口来。 “叮!”金属碰撞声响起,却原来是封尘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两只怪物交战的中心,在间不容之际用盾牌挡下了对方的偷袭。猎户左臂受伤,只能将盾牌镶在右臂上,单手同时持着盾牌和利刃。 大鸟的尾刃对少年来还是太过沉重,盾牌和尾巴一触即分,封尘只觉得手上一股沉重的力道反馈过来,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跌进大金的胸口上。怪物的脂肪肥厚,猎户就像摔进了一蓬巨大的棉花团一般,冲力瞬间便被消解掉了。 危机暂时解除,大金感激地叫唤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巨猿双臂左右挥舞,抡棒槌一般把怪物抡起来又砸下去,只摔得黑狼鸟内腑一阵七荤八素,痛得惨叫连连。 “右边!”封尘撤身疾退,伸手朝远处一指,大金心领神会,将手中的鸟龙远远地抛飞出去,落在离陷阱还有数米的位置不动了。 “差一点!”黑炭高声喊道,身体已经疾风般蹿了出去,艾露一柄短刃当做回旋镖一般扔了出去,正戳在黑狼鸟的一侧耳朵上。怪物的耳肉柔嫩,被一击撕碎了耳廓的一角,痛得它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艾露嘶吼不已。 黑炭向后疾退,正正地从陷阱上踩过去,艾露的体重太轻,却是无法触动地面上的机关。黑狼鸟扇动翅膀,低空滑翔着掠上去,从陷阱上方飞过,利爪已经碰到了陷阱上方的浮土上,却仍是没有触动。 “不行……这杂种的低空作战能力太强,只要它还能飞,再强的陷阱都没有用!”艾露边逃边杀猪般地叫道。 312章 决胜之沟通 “哥拖住它!”封尘躲在金毛兽的身后,“我想办法牵制住它的飞行!” “你怎么……”一句话还没问出来,黑炭的背后就一阵凉风袭来,艾露往地上一趴,让过探来的翼刺,却被阴险地隐藏在后面的尖爪抓住背脊。Ww W COM随行猫失了武器,勉力用牙齿和爪子在怪物的脚面上使劲啃咬,直震得自己爪牙麻,也没能让其松开一点。 “嗷!”见同伴临危,金毛兽迈开四足助跑两步,一跃腾空而起,铁桶粗的拳头在身侧完成蓄力,一拳挥出,居然出呜呜的破空声。黑狼鸟不敢硬接,在半空中一个灵活的旋身,堪堪避开。在方才的对抗中它便察觉到,独行种的力量比之初见时更有增长,它当然不知道这是兴奋蘑菇的原因,只道是大金临死之前的困兽之斗,当然要暂避其锋。 金毛兽一拳打空,趁着跃势未尽变拳为爪,在黑狼鸟的腿弯处狠狠地挠了一记,巨猿的利爪和大鸟的鳞片争相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黑狼鸟的腿弯被震得一软,失手放开了爪中的黑炭。艾露揪着大金臂膀上的毛,随着它的落势终于逃离了鸟爪。 “咳咳……这真是要了老命了。”死亡线上走过一遭,黑炭的脸上也变了颜色,他拍击着大个子的臂膀,“这次谢啦。” 金毛兽当然不懂它的谢意,只当它是被吓坏了,反手一扔将碍事的猫甩出几米远,才回过头来专心与黑狼鸟厮杀。黑炭醒过神来,自去捡回了武器,与两只怪物战在一处。金毛兽力量强大、战意浓厚,艾露身法灵活、令人防不胜防,一时之间却也和黑狼鸟打了个势均力敌。只不过大金的出手没轻没重,也没有配合的意识,黑炭往往要在两只怪物攻击的夹缝中生存,还要抽手进行反击,精力和体力都在快地下降着。 “封尘,你在做什么?”再一次被鸟龙种的翅膀风压扫飞,黑炭有些不耐烦地高声叫道。 “我来了!”猎户远远地回答。 这片刻的工夫,少年已经将背上的巨大背包摘了下来,吊在胸前,垂着一只左臂以怪异的姿势朝黑狼鸟跑去。 “大金!”封尘高喊,身体却向金毛兽靠去,巨猿心领神会,抬手一托便将少年高举起来,掷向黑狼鸟的方向。 昨日里桃毛兽王的一掷险些让封尘殒命当场,换过金毛兽也不遑多让。大金的用力重了些,封尘在空中拼命控制身形,却只感觉背后一阵撕裂的痛苦,原来是已经合拢的伤口被生生地抢开了一条缝隙。 “啊啊啊——!”骤然失重的感觉让少年反射性地叫出来。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封尘人已经在空中,由不得他反悔。少年四肢张开,在空中稍稍控制了一下落点,朝着黑狼鸟的翅膀扑去。 “哧哧——”封尘还是扑在了怪鸟一只翅膀的前缘上,翼爪周围的尖刺状鳞片无情地刺在他的猎装表面,有两根顺着前几次战斗时铠甲留下的豁口探入体肉之中。猎户牙龈被咬得渗出血来,却还是坚定地将手中的单手剑狠狠地刺进怪物的翅肉中,剑刃在肉骨中一搅,一片血肉被剜下来,单手剑却是刺的更深了。 “嗷!”翅膀受击,黑狼鸟起疯来,足下没命地踢踏着,翅膀也呼哧呼哧地扑扇起来。封尘双脚攀在怪物的翼爪上,死死地抱住不放,还能动的一只右手将身前的背包解下来。一根银亮的丝线在日光中闪着细碎的光,一头缠在了背包的带子上,另一头却是和单手剑的握柄相连。封尘抓住铁线,胡乱地朝着怪物的翼爪和鳞刺上缠去,丝线像是有灵性一般,在怪物的扑腾下骤然收紧,将整个背包当当朗朗地吊在了一只翅膀上。 “退!”做完这一切,封尘双脚一松,从黑狼鸟的翅膀上跌落下去,大金正与怪物缠斗着,随手一捞便让封尘稳稳地停在它的臂膀上,少年也不多停留,翻身落地便急急地远离这片战场。 金毛兽片刻的帮闲让怒意上涌的黑狼鸟抓住了机会,怪鸟脚下力,居然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摆出了一副冲锋的姿势,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朝对方撞了过去。大金身前空门打开,被一只巨大而坚硬的鸟喙顶在胸口,噔噔地向后顶飞出数步。 “龙车……居然还可以这么用。”艾露喃喃地,黑狼鸟的战斗方式比之原生的火龙种更加诡谲而疯狂,无论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可做武器的胡来的战法,还是灵活地利用飞行能力在低空作战上的优势,都凸显着它血脉中的战士和疯子的元素。 金毛兽被对方全身的力量撞得倒飞出去,这还是大个子在正面的对拼中第一次输在了力量上,它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似乎并不理解自己引以为傲的肌肉力量为何在此时失效了。 黑狼鸟在撞飞大猴子后却并不见罢手,怪鸟止住身形,双翼拍打着就要升到它最擅长作战的低空中,对狼狈的金毛兽再动一轮进攻。怪物的翅膀拍了拍,身周翼风乍起,飘摇着浮了起来。 然后便无力地摔了下去。 “你对它做了什么?”艾露脸上一喜。 “一条腿上绑了个数十斤的沙袋,你走路也要摔跤的。那包袱里全是我装进去的钢筋铁板,泥水溜缝,就是火龙也得拽个跟头。”封尘狡黠地一笑,没有停止跑动,“现在是时候了,大金,保护我!” 听到同伴的呼唤,惨兮兮地跌倒在地的金毛兽耳朵“噌”地一声竖了起来,它赶忙四肢撑地站起来,朝着封尘的方向跑去。 身后,黑狼鸟几度拍打着翅膀企图再次飞起来,然而一侧的翅膀上悬了几十斤的重物,还在不断地晃荡,它一时之间却没法掌握平衡,只落得在地上来回地摔打。怪物想要甩掉翅膀上的包袱,但银丝坚韧异常,另一头还插在自己的血肉中,甩动的时候免不了钻心的疼痛。它一赌气,干脆放弃了升空,再迈动双足,以龙车——或者叫鸟车——的姿态对着金毛兽的屁股冲锋上去。 一追一逃的两只怪物很快迫近了封尘面前的区域,猎户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双拳却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他盯着大金的脚步,巨大的脚掌每次拍击地面都会腾起一片尘土。 近了,更近了。 “跳!”某一时刻,封尘紧闭眼睛,用尽平生的力气喊道。 313章 骇人的武技 金色的巨猿腾空而起,四肢大张着朝封尘所在之处跳过来,随即一滩死肉般重重地落在少年的身旁。Ww W COM 直到黑狼鸟哀嚎着落进那片本来是为镰蟹群准备的陷阱,封尘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沟通”能力在短短的一日之中经历了多么大的进步。 前番夜里,少年仅仅能从金毛兽的精神中感受到最基本的善意和恶意,不到半日,他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给大金传达些诸如“保护我”和“去左边”一类的模糊性指令。而就在刚刚,他仅仅凭借意志,就让一只两米余高、近吨重的怪物随着自己的心意高高地跳了起来。 金毛兽在封尘的指挥下险险地避开了近在咫尺的陷阱,紧随其后的黑狼鸟却没有那么好运了。鸟龙种刚刚冲锋着踏上那片颜色较深的土壤,地面就轰然崩开,一个幽深的甚至能容纳数十只镰蟹的洞穴显露出来。 巨大的藤网、数个高强度的麻痹陷阱,那是营队中人唯恐走脱了一只镰蟹而堆砌得近乎浪费的资源,此刻尽数在黑狼鸟身上起了作用。鸟龙种两只巨大的肉翼和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翅膀和脑袋挣扎着挥出一股股的旋风,但随着麻痹作用的不断增强,连这种挣扎也逐渐减缓了。不过几秒的工夫,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黑狼鸟就只剩下了抽搐的力气。 “终于……搞定了。”封尘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接下来该是干掉它的时候了吧。” “怎么干掉?”艾露黑炭却是一脸凝重。 “用……”封尘看了看艾露手中比手臂还短的随从用短刃,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单手剑,随即不管不顾道,“试试再。” 少年在黑狼鸟面前站定,怪物的脑袋横过来几乎已经高过自己腰际了,他反持着剑柄,朝鸟龙的喉咙上一刺。 “叮!”鳞片和剑尖相碰,封尘的手上立刻传来一阵酥麻感。少年的单手剑柄虽然是骨质的,但如此强大的电流和如此近的距离下,还是不能完全绝缘。单手剑脱手飞出,猎户也像被咬到了手指一般倒退一步,“破不了防御……位阶太高了。” “不用看我,我的也一样。”艾露猫苦笑道,两人费尽心力将怪物引入死局,却没想到缺乏致命一击的本事,偌大的起降坪中,竟然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成为趁手的兵刃。 “大金,要不然你来吧!”见金毛兽已经爬了起来,少年便拉住它的胳膊,朝黑狼鸟的方向指了指。 独行种方一见到与自己打生打死的黑狼鸟突然之间落到这副田地,嗷嗷地吼了一声,上下唇翻开露出赤红的牙龈,分明是在讥笑它。大猴子歪扭着上前两步,却细心地现了黑狼鸟周身闪烁着的微弱电弧,于是它下意识地远远退开,退到封尘和黑炭的背后。 “不行,它在害怕。”这下就连艾露也明白了,对于猎人的种种机关陷阱,金毛兽表现出了比面对高一阶的对手还要畏惧的情绪,更别提同样是血肉之躯,若是大金碰到黑狼鸟的身体,不得连它一样也会遭受池鱼之殃。 “那怎么办?”面对着已然束手就擒的黑狼鸟,封尘犯了愁。 一柄回旋镖好巧不巧地从远处飞来。 亮粉色的流光越过封尘和大金,斜斜地割断了黑狼鸟的一只耳朵,又打着旋绕了一圈朝着少年的侧后方飞去。 “这只大麻雀你们不要了吗?”一个慵懒而清新的女声传来,“不要可就归我了。” 封尘顺着声音的来源和回旋镖的路线看去,第一个看到了还在一瘸一拐地走着的贾晓。 接着是稍前他一步的,梳着两个羊角辫的秦水谣。 猫猫接住回旋镖,走在更前面:“陷阱的时效有限,主人,先解决那只黑狼鸟吧。” “好的!”女孩蹦跳着,丝毫没有自己身处战场之上的觉悟。 ………… 见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出现在猎场之上绝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就算她穿着一身亮眼的明黄色轻铠,身背一柄为其量身打造的银色锤,假装自己是一名合格的一星猎人也不行。女孩软糯的声音和眉眼中透露出的跳脱的个性,总会让人分分钟怀疑,她能否在这危机四伏的猎场中活过一时三刻。 但是她摘下了背后的锤,开始认真地攻击面前奄奄一息的黑狼鸟。 少年们一路走来,见过多的是用锤的好手,暂且不罗平阳用一柄空心锤,一个轻飘飘的动作打出三种不同攻击的神乎其技,领队钟大叔也在用锤上颇有心得。而苏队长,见习生们曾私下讨论过,若给她的狩猎笛换成重锤,或许挥的威力会犹有过之。少年们的实力在猎人世界中并不高,但是在接触了数个高等级的猎人后,他们的眼界也相应地开阔了起来。 女孩的锤法他们却看不懂。 秦水谣的攻击力道并不重,的胳膊即便卯足了力气也难能迸出多大的威力来,但是她的架势却很足,大概是经过了高人的指点和自的水磨工夫炼成的。这样的水平在见习生中,大概只是“多经过些历练,长大后不定会颇有成就”的层次。 但是锤面刚一接触到黑狼鸟的头部,贾晓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轰!” 锤锋下,怪物的半只耳朵像是被车轮碾压过的裂了缝的鸡蛋壳一般,砰然炸碎。 陷阱的麻痹作用开始削减,黑狼鸟正在逐步地恢复行动能力,但是还没等它抬起头来,自战斗伊始对它威胁最大的一击便毫无征兆地降临开来。这一锤让它的头猛地砸在了地面上,两只耳朵嗡嗡地开始叫唤,眼前一片金星闪过,再也不辩颜色。隔了数秒,耳朵上火辣辣的痛意才传达过来,一只耳朵已经崩碎成肉沫了。 秦水谣像是对这番效果心知肚明一般,一锤落下看也不看,脚步稍稍一迈,对着翅膀又是一记重击。 “砰!”那只耗去了封尘半条命才剜开一条口子的翅膀,在一锤之下炸出一片锤头大的空洞,鳞刺和翼爪崩飞如同纸糊的一般。女孩再不停留,在怪物浑身各处细细地敲打了一遍,每一锤落下都像拥有千钧之力,必定会炸散一处的鳞片,震碎内里的骨架,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血肉。封尘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见秦姑娘挥锤之间状态自若,分明还未尽全力的样子,若她真正地认真起来,又会是什么景象? “这样就可以了吧,”恋恋不舍地砸碎了黑狼鸟尾尖上的三根倒钩,女孩拎着锤子颠颠地凑到猫猫身边来,“接下来就轮到这只大猴子啦!” 314章 异常的清洗 “不要!” “不行!” 贾晓和封尘齐齐地阻止道。Ww WCOM女孩的身后,原本合两人一兽之力都没有办法解决掉的黑狼鸟已经变成了一块破革一般,只剩下最后半口气了。复合陷阱的麻痹功效已经解除,大鸟却只能在坑里软塌塌地趴着,嘴巴无意义地开合,再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这一切都是这个人畜无害的女孩打定了主意后,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做出来的。若是被那凶神恶煞的银色锤砸中了大金,伤痕累累的金色巨猿不定也要命陨当场了。 “这个是同伴,不能打的。”封尘已经挺胸抬手,护在了独行种的面前,看那决绝的样子,似乎正在打算若不能服她,就只好动用些武力了。 女孩微愣了一下,脑袋一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骗你的啦,这么可爱的大猴子,我可是不愿意干掉的,是吧猫猫?” 女艾露没有帮腔,眼神幽幽地望着封尘背后舔舐着伤口的金毛兽王。怪物身边浓重的臭味鼓荡,三个同伴身处其间早已习惯了,她却皱着眉头略显厌弃。不过些微的不适却无法掩盖她眼中浓浓的惊诧和好奇:“你们……是怎么抓到的这个大家伙?” 猎人世界展到如今,驯兽的技术早在很久前就存在了。草食龙等温驯的6行怪物已经是6地运输的主力,一些外貌奇特的野兽也会被专司训来表演节目,讨得城里平民和贵族的欢心。甚至金羽城的三大建筑之一,正是为着猎人与形形色色的怪物相搏而设置的。可以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繁衍至今,怪物和人类之间,早已不是最初相互狩猎的简单粗暴的关系了。但是若一领一地的王者,睥睨整片猎场的领袖,除了将其强行抓捕之外,却鲜有能令其俯称臣、心甘情愿地听命于己的方式——就是其间最弱的狗龙王也不行——这是属于一个王者的傲气和自尊。 面前这只桃毛兽的独行种,虽然经历了连番作战后浑身浴血,神色萎靡,但是俯仰之间却无一不透出一股戾气和上位者的威严,“怪物”这种顽强的生物,经历过一次次的战斗和磨砺,只要还没有受到难以弥补的伤害,总能愈挫愈勇,日渐强大起来。 然而就是这只金色的巨猿,在舔舐伤口之余,对那三人却表露出不加掩饰的亲昵和喜爱,尤其是对那个伤了左臂的少年,俨然一副忠犬的样子了。 “猫猫你看,是软的呢!和你一样!”秦姑娘倒是没有这么多心思,她见大金不怕人,便伸出一只手去抚在怪物毛茸茸的肚皮上,兴致勃勃地朝自己的随从炫耀着。大概是被触动了一处隐伤,金毛兽一阵嘶吼,朝女孩猛地一龇牙。 “心!”猫猫失口叫道,连忙拔出回旋镖来。秦水谣一惊,手烫伤似的抽回来,连退了好几步。封尘赶忙开启沟通,朝着大家伙表明了另两人的身份,一股股的善意安抚下去,好歹将在兴奋蘑菇的药效下仍旧战意昂扬的金毛兽压制住了。 “这大家伙……还不曾完全听话?”女孩紧张兮兮地问。 “这就来话长了,”黑炭接过话来,“封尘并没有驯服它,我也不大清楚他们如今的情况,不过至少目前为止这个大家伙还是同伴,暂时不会伤到我们。我叫黑炭,是七号营地领队钟鼎辉的随从,不知道两位是……” “我们从大本营来,”两个女孩对望了一眼,猫猫道,这里只有黑炭还与她们不相识,双方互换了名号,两只艾露用封尘前日所听见的奇异语言低声交流了两句,算是互相见过。 黑狼鸟的喘息声已尽,营地周边再没什么危险了,一行人索性就地坐下休息处理伤口。封尘虽还沉浸在合作干掉了火龙等级的怪物的兴奋中,但他的伤势却是最重。少年也不避讳什么,脱下上身的铠甲便自行上药包扎。姑娘虽然刚刚被金毛兽吓了一跳,但好奇心却是不减,兴致勃勃地围着独行种左看右看。封尘便扔了些回复剂和解毒剂给她,让女孩尝试着给怪物处理伤势。 “只有你们两个吗?来这里做什么?”黑炭换回了大6语,以便让封尘和贾晓也听得清。营地才被怪物席卷过不久,队伍已经离开几十公里之外了,量此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委托。 “主人不愿意和其它的猎人同行,”猫猫朝自己的主人身上努了努嘴,猫鼻子皱起来一脸无奈的样子:“不过我们确是接了委托而来的。” 众人齐齐地回过头去望向女孩寻找答案,秦姑娘被看得一窘:“都看我做什么?”随即又好奇心旺盛地揪着封尘问道,“呐,这个大家伙吃什么?我是……除了人以外的食物。” “它叫大金,是不吃人的。”封尘抚了抚怪物坚实的臂膀。金毛兽的伤口上还挂着绿莹莹的药液,舒爽的暖意贯遍全身。它自出生起,每每战斗疗伤都只能靠身体素质,或是找些野外刺激性极强的烈性药草加愈合,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浑身颤抖了一番,将宝贵的回复剂甩得少年们满身都是。 “哈哈,哈哈!”女孩不但不恼,反而拍着手笑起来。 “唉……”见到此景,女艾露猫猫叹了口气,主人从挑战祭开始至今都没有任何的紧迫感,艾露在作战的全程几乎是又做队长又做保姆,宠得秦水谣像在郊游一般。貌似这番解的工作也只能由自己来执行了,她收拢了情绪,款款道,“从昨开始,放出的前哨队伍就有数支撤回了大本营……” 狩猎场的排异期是每次大型委托都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处在这个阶段的怪物会不遗余力地攻击进入领地的异物。委员会最初设立三十余个前哨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大清洗中尽量保证更多的营地挥作用,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中。 然而当第十支队伍也狼狈地撤回飞艇群周边时,坐镇后方的四星猎人们便察觉出事有不对了。 “这一次大沼泽怪物的清洗力度……很强?”封尘穿好了上铠,围过来严肃地问道。 “很强,大本营最终放出去的队伍有二十五个,直到我们离开之前,被怪物狼狈地赶回去的,有二十二个。” 315章 在意的情报 “怎么会?那可是二十二队金羽城……甚至是整个北方各级猎人的精英啊,”黑炭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随从,但在没有想到的巨大挫败面前仍是失口问出来,“难道连内沼最外围的怪物反攻都顶不住?” “没有那么简单。 WwWCOM”贾晓眉毛一耸,“不远处,单看我们七号营地,若最初攻过来的只有桃毛兽或是镰蟹,我相信集合全队的力量要想守住,不轻而易举,但也是努努力就能做到的。” 设置防线对抗兽群的冲击,集合高阶战力率先打退领,那些只靠本能行动的怪物们必然会不攻自破。想当初桃毛兽的第一波进攻,它们甚至没有撑到领出面便退却了,营地的实力可见一斑。但是当给营地的压力从一队桃毛兽变成多队怪物时,任大胡子再运筹帷幄,手下的猎人再能征善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才选择撤退。 “你是……其它的营地也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情况?”封尘接口。 “猜得不错。”猫猫点点头,“逃回去的猎人带来了大量情报,几乎每个营地都受到了意料之外的高强度攻击,有的是临近领地的怪物,有的是更高一阶的飞行种,甚至连内沼深处的怪物都有现身加入攻击的情况。” 几个人都看向身旁已经授的黑狼鸟,这等强度的怪物必然自内沼更深处而来,恰恰印证了猫猫的情报。 “兽潮……”贾晓低声,他亲历过一次那样的场面,自然之道被携裹在其中会生多少危险。 “还没有到兽潮的程度。”猫猫摇头,“大本营附近十公里的范围内并没有怪物的异动,在没有更多的情报之前,高层只能认定这是一次异常的怪物活动,还不清楚原因。” “七号营地怎么样?”封尘一个激灵,想到与自己分别的队友们,“洋不二他们有安全返回吗?” 女艾露沉默了一阵,她只见过封尘的队友一面,不大记得面相,至于二十几个队伍中哪几个还未赶回大本营,她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封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让猫猫的脸上有些烫,她清了清嗓子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撤离的?” “昨下午怪物进攻,黄昏时许开始撤离,这两个子被桃毛兽王缠住,没有赶得上队伍,钟老大派我来照应着,便和大队错开了。”黑炭回忆道,“早在那之前我们便和大本营取得了联系,在战斗开始时就该有一队人马出营救援了。” “我们是下午离开的,”逗弄大金乏了的秦水谣道,“兴许是和你们的队伍擦身而过了。” 随着大部分的前锋队伍仓皇着逃向大本营,越来越多像封尘和贾晓这样的猎人与大部队走散。大本营就在中午时分清点了人数,并委托一部分猎人沿途返回,去搜寻营救失散的同伴。虽然绝大部分猎人都不愿在这样危险的时日里多出风头,但还是有相当多的猎人行险接下了任务。 “沼泽这么大,我们本来没想过会有什么收获。”猫猫一耸肩,“不过却碰巧赶上了——昨夜里我看到了这个方向的信号弹,谁成想真的在这里遇见了你们。” “没错,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鼹鼠一样趴在草丛里!”秦水谣戏谑地一笑。 茫茫丛林中躲到哪里都不太安全,少年又腿脚不便,索性当了一把鸵鸟自欺欺人地就地趴下去,没想到被女孩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才顺着金毛兽的踪迹一路追踪到这里。 “既然我们也算是合流了,接下来该赶回大本营了吧。”贾晓罕见地脸一红,顾左右而言他道。 “你们两个这副身体,还准备现在就动身?”女艾露似笑非笑地,她横转回旋镖,用镖身重重地拍了一下贾晓的腿,痛的对方眉毛一阵扭曲,“我建议还是就地休息一会——已经中午了,先找些东西吃吧。” 众人点头应允,简单地分配了任务。封尘放大金自行去觅食,两个受伤行动不便的少年便就地坐下歇息。秦水谣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懒洋洋地晒起了大沼泽冬日的太阳,让两只苦命的艾露忙碌去了。 “秦姑娘今次可是收获颇丰啊。”贾晓有些艳慕地。一星猎人的委托中,寻到两个失散的猎人便算作两千分,一只明显高阶的黑狼鸟起码也有八百分。就算大部分工作都是封尘和黑炭所为,但是高级猎人参与了狩猎本身就有分数的加成,更何况当时的情况正需要秦水谣的能力一锤定音。几相作用之下,封尘最终能分到的顶多只有三百分了,好在一星猎人与见习生不会一起比较,否则当时猎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孩插手的。 “只是可惜了那一身的素材……”女孩倒是在遗憾别的,方才动手时太过兴奋,连同黑狼鸟一身珍贵的素材都给打碎了,若能带回大本营换算成分数,又少不得是一笔入账。 “没关系啦,”封尘安慰道,“随便逛了半日能有如此收获已经很厉害了,再者,就算那怪物还完整,值此纷乱的时候,营地也不一定拨得出飞空艇来运送。” “我可不是随便出来逛一逛。”秦水谣眼神突然一肃,真烂漫的形象转而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爹过,猎场虽然看似混乱野蛮,但从大的角度上看总会趋于平衡稳定。怪物们不会平白无故地攻击和迁徙,不定那个原因就和挑战祭的核心任务有关。” “话倒是没错,”贾晓,“不过单凭你们两个人能查到些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清查明白。”女孩坦然地,“但是我想着,昨日猎人队伍大规模撤退之时,总有许多未曾带走的事物遗留下来,如果能在营地废墟中找到一鳞半爪关于核心任务的情报,也就不虚此行了。” 前哨站的存在虽然短暂,但是在一众精英猎人不遗余力地探索和考察中,总会有契合这次异动或是核心任务的信息存在。秦姑娘打的是它们的主意,相当于让整个营地的人在为她服务,怪不得女孩坚持不与人同行了。 “话,这个站点有没有相关的情报?我们可以交换。”秦水谣大睁着两只眼睛,让人不忍拒绝。 封尘和贾晓沉默了一阵,猎户缓缓开口道,“实话,这营地留下的情报里,确实有一些让我们在意的地方……” ………… 内沼深处,雾气弥漫,两只浑圆的眼睛透过雾气茫然地望着对面的世界。 那个身影倏地一阵颤抖,浓雾似被强风吹过一般,更加肆无忌惮地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 316章 居然是龙人 离开临时营地不到半个时,卢修就已经后悔自己将6盈盈一并带出来了。 Ww WCOM 女孩并没有惹什么麻烦,跟在少年的身边心翼翼地赶路,反而有些乖得过头。书士没有猎场活动的经验,第一次实地考察,还是乘飞空艇赶去七号营地的。她此生唯一一次长距离的猎场行动就是昨日被怪物们追着跑了十几公里,至今还心有余悸,对猎人生活的印象已经跌到了谷底。即便手中拿着象征安全的地图,但她在行步间眼睛仍是忍不住地朝着四周草丛和树木的阴影中看去,唯恐哪里会突然窜出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卢修却并不知道女孩的恐惧,少年的心思还在遭遇劫难的同伴身上,一双腿恨不得快到飞起来,一个钟头之内在整片猎场寻个来回。但是地图在6盈盈的手里,女孩的体能较差,走得并不快,是以大个子也只能以一个慢腾腾的度探索着。 这一路由是酝酿出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书士的骄傲让她强撑着不表露恐惧,龙人的木讷让他后知后觉地注意不到同伴的异样,只有诡异的气氛弥漫在二人身边,配上外沼林地里阴森的环境,显得更加沉闷了。 “就是这里,”6盈盈连指路的声音都变得的,“从现在就可以顺着昨日撤退的路线直走了。” “哦。”卢修点点头,尽管林中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这一路上确实没有遇到什么怪物,至少对方的指路还算是尽心尽力的,“那个……” “怎么了?”书士压制着声音问,她的内心已经期待卢修开启话题很久了,哪怕只是聊聊气,都能对减淡自己心中的恐惧和焦虑有帮助。但是表面上,女孩还是得尽量显得淡定一些。 “起来……”卢修何尝不是在搜肠刮肚地想些话题来缓解尴尬,但是龙人半生都在雪林村中生活,哪里能和饱读诗书的女孩有什么共同语言。想了半,他也只能,“我还没有正式地向你道歉过。” “道什么歉?” “就是……我们第一日见面的那次。”大马吞吞吐吐地,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起这一茬来,只是下意识地寻找话题,“那日的事情有些鲁莽,我并不是故意的。” 书士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木讷少年开口便谈起了当日的窘迫来,“没……没什么,护卫委托嘛,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她故作大方地回答道,心中却是祈祷着对方能赶快跳过这段对话。 “那就好,你不知道……那我被贾晓他们数落了好久。”卢修看也不敢看6盈盈,挠着头不好意思地。 “话,你是怎么做到的?”6盈盈问,“那扇门,营地特意为我加固过,就是一般的狩猎武器都很难击穿。” “噢,你是这个。”卢修笑了起来,“我是个龙人,力气比常人大些。” “龙人?”这下女孩真的惊了起来,与众见习生在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她还从未关注过猎人们的情况。片刻间,书士便由惊转喜,她凑近卢修,强行拉起对方的手来,仔细地看着他的手指,“五根手指……” “你做什么?” 6盈盈想要去够卢修的头盔,然而龙人太过高大,少女抬起手来只能勉强地摸到耳际。卢修一躲,头盔被地翻开一个角,但也看到了里面的光景,“不是尖耳……你张开嘴巴。” “我不是要被卖掉的牲口!”少年向后一躲,双手捂住嘴,含糊不清地。 6盈盈这才觉自己有些唐突了,但这丝毫没有阻拦她的求知欲,大6上龙人族数量稀少,能够近距离地研究一个龙人是女孩心愿榜单中位列前排的愿望之一:“有意思……除了身材高大一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龙人的特征,你是混血的吗?是哪个族群?” “什么族群……我可是半点都不知道。”大马双手高举,投降般道,“我是孤儿,从跟着村长生活,就连自己是龙人这件事,都是几个月前猎人选拔之后才知道的。” “更有意思了!”6盈盈的紧张和恐惧早已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她的眼神闪着光亮,就像是现了新的玩具一般,“一个离群的龙人!呐,你会变成龙吗?”她想了想,摇着头道,“不不,你太年轻了……那变一部分总该会吧,爪子?翅膀?尾巴?鳞片也行的,我想看看变化的过程。” 卢修无奈地摇摇头,龙人真的会化龙的传是雪林村中少年对麦格村长的臆测,少年自己都不知真假,何况让自己这个半吊子龙人现场变化了。若是换个时间,他或许真的会向对方讨教些关于龙人的问题,不过现在正在寻找队友的路上,大个子需要保持专注。 “我觉得,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赶路上吧,今或许还要走很远。”想到这里,卢修板起脸来道。 “嗯嗯!”数分钟的时间,6盈盈已经从最初无精打采的表情转变成了此刻的兴奋无比,她开始佩服起自己随这个高个子跑出来,是做了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面前一个顶好的研究素材,从现在开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了。 “那个……就算这条路昨夜里走过一遍,但也不能是绝对的安全。”书士咬咬嘴唇,暗示道,“如果有危险的话……” “那就只能赌谁跑得快了。”卢修大条地,“我的战技还不成熟,也没有时间用在和怪物的纠缠上,更何况这里是大沼泽,随便跳出一只领级的怪物,都有碾碎我们两个的可能。” 6盈盈刚喘了一口气,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些话女孩自己也清楚,但是当它们明明白白地被摆上台面时,却只能惹得她一阵战栗。 “木头。”6盈盈的心情方才好些,此刻脸又耷拉下来,她赌气地声嘟囔道。 “什么?”龙人的五感比常人要敏锐不少。 “没……没什么。”女孩嘴巴一撅。 “木头,是了,木头。”卢修靠近一棵树,“这片林间的树木,和昨夜里似乎有些不同。” 317章 不靠谱队友 “现什么了?”见卢修皱着眉头,6盈盈也凑近过来。Ww WCOM “你看这里。”龙人将右手的笼手摘下来,伸出手指谨慎地触摸了一下面前斑驳的树干。一股烧灼般的刺痛感反馈到少年的指尖上来,他一抽手,把手指肚在铠甲上抹了抹,“这树汁是带毒的?” “怎么可能,”书士道,“这些就是普通的杉树而已。”女孩蹲下身来,面前这棵树,树根附近的表皮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了,周遭的土壤也浮现出奇异的紫色来,“这是外来的毒液。” “怪物?” 6盈盈将地图重新展开,在附近的节点上来回寻找,“奇怪,附近是水兽群的地盘,它唯一具备毒性的亚种紫水兽,并不适合这样的生存环境。难道短短一夜之间,领地就易主了?” 这一滩毒液和其它怪物留下便溺作为记号一样,是划定领地的标识,或许有什么新来的怪物碰巧在此安家了也不定。 “总而言之还是加强戒备吧。”卢修将一只手按在背后的大剑剑柄上,“我们快些离开,待在这里总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哎哎!”被男生不由分地拉上了自己的手,6盈盈的脸上不由得一红,胳膊扭动着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逃不脱对方的有力的大手,便也只好作罢。 两人再次加快了脚步,这样过了十分钟,道旁被腐蚀的树木和蕨类植物却越来越多了,几乎每隔几米就会出现一棵,腐烂的程度也越来越剧烈。再行向前,一棵被毒液蚀倒下的树出现在视野之中,杉树高大粗壮,两侧的树木和蕨类植物也特别茂密,两个少年被它挡住了去路,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怪物的足迹,还是新的。”卢修摸了摸脚下凌乱的足印。 “鸟龙种,四趾,”书士拿出了专业的态度细细地观察着,“印坑的深度过三指,长度接近一米……这家伙起码有两吨重。” “会用毒的大型鸟龙种,印象中有什么符合的吗?”怪物的踪迹频繁地出现,或许正主已经距离他们非常近了,即便不愿在怪物身上浪费时间,但卢修也要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印象嘛……你是猎人,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吗?”6盈盈歪着头道。 “我做猎人才两个月,认识的怪物还仅限于莫叔叔抓给我的那些。”龙人有些急躁了,“你可是书士,当然要问你了。” “凶什么凶。”女孩子嘟囔道,随后又大声,“我看过那么多书,一时半会怎么能全都想起来?” “这断面还是湿的。”卢修完全无视了书士的抱怨,“这是凿击的痕迹……不对,蚀倒这棵树的怪物是故意的,它还在附近!” “还在……”6盈盈一惊。 余光中,一颗硕大的青绿色头颅,带着包裹了半个头的棕色鸟喙朝女孩的面颊伸过来。 “叮!”喙尖和大剑相撞,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动。龙人本在书士的几米之外,怪物刚一偷袭过来,少年便抽刀疾奔,险之又险地将第一击阻拦在防御之外。 “快躲起来!”卢修肌肉鼓胀,横在身前的大剑反手拍出,让巨禽向后猛地趔趄了一步。怪物没有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会遭到这种程度的反抗。它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卢修,上下喙碰了碰,出瘆人的“哒哒”的响声。 书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蒙了,好半才将口中的一声尖叫喊出来。怪物老树皮般的喙和嘴巴里颗颗分明的尖牙仍尤在目,让女孩的四支僵劲难以移动。 “什么呆,躲到树后去!”卢修横着剑警惕地望着怪物,口中厉声喝道。女孩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三两步跑到横倒的树桩处,瑟缩着再也不肯出来。 龙人终于抽出空来辨认了一下面前的怪物,先前的猜测不错,这家伙确实是鸟龙种无疑,体长过十米,身高也堪堪四米有余,一只弯曲的棕色大喙显得尤其特别。怪物的身上没有半点鳞片,而是被包裹在青绿色的奇怪皮膜下,它的体色接近沼泽的背景色,无怪乎方才两个少年没有现了。 “是毒怪鸟,”6盈盈躲在树桩后,声音细弱地道,“心毒液。” “它还有什么弱点吗?”卢修一步步地逼近面前的庞然大物。 “我不……大概没有了,但是一定要心毒液!”书士面带难色地抿了一下嘴唇,才回答道。 卢修心下大定,少年虽然在龙人血脉的加持下并不害怕,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出对方的强大来,既然这只叫做毒怪鸟的怪物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那大概就只有力量和度上的工夫了。 龙人最不惧怕的就是正面作战。 少年吐气开声,拖着大剑朝对方冲去,他在营地中跟随贾晓练了数日大剑的基本架势,进攻和走位的动作已经初步成型,至少不会再用武器胡乱地劈砍,浪费体力了。 毒怪鸟脖子伸长,坚硬的喙猛然撞过来,卢修脚下滑动,错身让过怪物的攻击,纵斩一剑干净利落地切在对方翅膀和身体的接合处。 “噗——” 剑身入肉,卢修的眉毛却皱了起来,剑刃传回的反馈太过奇怪,不像是砍在肉中,倒像是沉进了一池的泡沫一般。少年抬头看去,大剑的剑锋沉进毒怪鸟的皮膜不足一寸,连一丝油皮都没能割开,反倒是着力点周围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涟漪,将斩势化解得干干净净。 “怎么……” 硬受了一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毒怪鸟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它脚下横转,粗大的尾巴鞭子般朝卢修甩过来。卢修下意识地抽剑横档,还不待他格挡动作做足,怪物弹性十足的尾巴便瞬间伸长,绕过剑身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刷!” 这一声在卢修的耳边似晴霹雳般炸响,龙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他慌忙用重剑的剑身插进地面,才回复常态。少年的左手朝脸上一抹,一股黏腻似胶体般的触感糊了满脸,甚至掩住了尾鞭的伤痕。 “你可没过这怪物的皮是橡胶做的!”卢修倒吸着凉气道。 “橡胶……有这种事?”书士无辜道,“我……我给忘了。” 318章 层出的手段 相对鸟龙种普遍的鳞片状外壳来,毒怪鸟橡胶质的皮肤是另一种方式的棘手。 WwW COM它能吸收大部分的冲击力,并均匀地分散给全身的皮肤承受,对任何重型的武器都有极强的抵抗力,打击类武器尤佳。卢修的大剑虽然不属于打击武器,但是沉重的剑身挥动间产生的压迫力,最多只有两成能作用到攻击点上。少年的力气就算再大,仅用两成的力量也很难破开对方黏腻而韧性十足的外皮,更别提造成什么伤害了。 思索间,龙人又与怪物交换了两记攻击,除了让它的身上泛起了更多的涟漪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自己的胸口被翅膀的劲风扫得隐隐作痛。 “喫,真是滑溜。”这是卢修自走上猎人道路以来,第一次独立面对大型掠食种,不想就是这样麻烦的怪物。 “喂!能不能行?”在树后躲了一段时间,只听战场中心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动,6盈盈壮着胆子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见到龙人被毒怪鸟逼得连连后退的样子,“你不是龙人吗?” “正在想办法!”少年伸手摸进胸囊里,掏出一只麻痹陷阱来,在剑背上一磕,巴掌大的圆盘上登时响起滋滋的电弧声,“但愿能有用吧……” 卢修单手持着大剑,再次欺近到怪物身边,重剑在地上划出一道轨迹,猛然抬起来直冲毒怪鸟的下巴。大鸟一偏头,用坚喙的侧缘拍偏了剑刃的方向,脖子一伸,朝着大个子高亢地鸣叫了一声。少年的左手藏在剑锋后面,轻轻地一摆,麻痹陷阱极不起眼地掷到了怪物的脚下。 “来吧!”随着龙人的后退,他的眼瞳瞬间转红,龙族的威压朝着怪物稍稍透出了一缕。这种程度的气息不但不会让怪物退却,反而更能激起它的战意。毒怪鸟果然怒意上涌,嗷地一声大步迈出,一脚正正地踩在了陷阱之上。 卢修心中一喜。 “不要站在那!”背后,女书士高喊一声,“橡胶……” 没等女孩完,怪物便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麻痹陷阱,就像碾过一个石子一般将精巧的道具碾了个粉碎。少年闪避不及,只能将大剑横在胸口,怪物坚硬的喙部结结实实地撞在剑身上,吨余重的身体携着强大的冲势,让卢修倒飞出四五米远。 “咳咳……” “你没事吧?”女孩忧心道,“那怪物全身都是橡胶,不会导电的,麻痹陷阱貌似是没有用的……” “我你到底是不是书士啊?”龙人颓然地撑着地面站起来,连续吃了数个暗亏,又动用了些龙人的能力,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暴躁,“这怪物还有什么猫腻,就一并都出来吧。” “我……我害怕嘛!脑子不清楚,就什么都忘了。”女孩讪讪地。 卢修没有时间和6盈盈扯皮,毒怪鸟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怪物嘴巴开合,一颗颗硕大的毒液球像火龙种的吐息一般朝着少年飞射过来。龙人不敢硬接,连续做了几个战术动作艰难地闪避着。毒液喷洒在地上出嘶嘶的响声,一股股腥臭的白烟冒出来,想来若是溅到猎人的身上,一定不会好过。怪物摇头晃脑了一番,显然并不过瘾,它拍动翅膀急窜到卢修的身边,喉中咕噜噜地响起来,一股紫浊的激流顺着喉咙溢射而出,朝着见习生猛喷过去,自己却顺着这股反冲力扇动翅膀,向后退开。 “糟糕!”卢修收刀在背,脚下力,一口气高高跳起,身体险之又险地贴着溢散毒雾的边缘脱离了攻击范围,狼狈地面朝下趴倒在远处,半晌才站起来。一轮的毒液肆虐,地面上已经多被毒素浸染了。卢修并不清楚这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紫液能否洞穿钢铁,顾忌重重之下,行动范围一再被压缩。 “不用逃跑!”远处的书士看得真切,“它的毒液对自己也能造成伤害!” 终于听到了些好消息,卢修面上一喜,赶忙低着头朝怪物的身下疾奔。只要能时刻黏住毒怪鸟,投鼠忌器之下,它应该不会再滥吐毒液了。少年的大剑再度挥起,朝着鸟龙种的双腿横斩过去。这是毒怪鸟身上少数没有被橡胶包裹的位置,也是限制其行动的最佳选择,重剑和角质的腿甲相碰,终于得到了还算正常的斩击反馈。 但是大剑弹了回来。 “这个当口上弹刀……锋利度不够,还真是倒霉……”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强烈震动,大个子心中一声轻叹,连连后退地化解这一击的反震力量。毒怪鸟却没有趁着机会追击上来,而是停在原地,头部怪异地上下晃动。 随着鸟头的晃动,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从它的头顶响起来。怪物的头顶有一颗手臂大的瘤状物,正在它卷曲的喙部的敲击下不断地变形。如此轻轻的叩击反复了数下,怪鸟的头部突然往少年们的方向一伸,喙部和头顶的晶瘤猛烈地撞击到了一起。 “嗡——” 强烈的闪光伴随着高亢的啸音,瞬间填塞了这一片沼泽的每一个角落。猝不及防的卢修眼前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强光带来的眩晕感和失衡感让少年的身形一滞,大剑插入地面试图保持平衡,却不由自主地手一软,失掉了武器,接着身子一歪,也倒了下去。 闪光的效果维持了数秒才缓缓过去,龙人渐渐清晰的视野中却失去了毒怪鸟的踪迹,不待他重新拿起武器,身后树桩下,6盈盈的呼救声已经响起来了。 “啊!” 来不及赶过去了,卢修当机立断,从腰间摸出两粒爆弹,大手一甩便扔了出去。爆弹划过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落在毒怪鸟的翅膀上,“彭彭”两声,绿色的浆液四溅。怪物翅膀上的橡胶表皮被炸碎,里面粉红色的嫩肉显露出来,痛得怪物叫唤了两声,扇动翅膀向后疾退。 有了喘息之机,卢修才连忙赶过来,他一把将错愕的女孩向远处推开,大剑朝怪物的伤口上连连挥去,“伤到哪里了吗?” “没……没有……”书士的脸上尤自挂着泪痕。 “这么麻烦的怪物……”卢修恨恨地道,“看来没法只是简单地逼退了啊,书士大人,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躲得远一些吧。” 被推离十几步的6盈盈下意识地朝后方又退了几步。 “再远些,越远越好。”龙人声音沉下去,严肃地道。 319章 危险的相会 外沼显得比平日里还要寂静。 Ww W COM 在恶劣的环境中,怪物们几乎都进化出了敏锐的第六感。它们的智慧或许还不能理解自己所感知的事情,但是稍有些灵智的怪物都已经储存好了食物,找好了藏匿之所,以应对接下来的灾厄。 所以庄暮和白北在林间穿行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两人的状态都比平日里逊色了太多。逃亡的过程中他们虽然没有受到额外的伤害,但是身陨的危险时刻悬在头顶,他们的精力和体能都已经消耗了太多。 两个人已经在沼泽中奔行了整整一日,实力高深莫测的白衣男子还能受得住,但庄暮从数个时前已经是气喘不已了。白北的步伐就像机械钟一样单调而精准,让跟在他身后的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踩上了他的节奏。然而十几个时下来,领头的白衣男子的度丝毫未减,就连喝水和吃东西都是在奔跑中进行的。年轻人可受不了这些,他一边为对方展露出的实力而心惊,另一边却在对他不近人情的做法腹诽不已。 “前辈,我们该停一下了吧。”庄家少主苦着脸道,“怪物早就甩开,不用再这么急着赶路了。” “哼,甩开了?”男人面具下一声冷笑,“它是压根没有想来追我们,否则以那东西的脚程,你我再快上一倍也难逃它的追击。” 庄暮心中凛然,若论此次能够脱身,其实运气占了最大的成分。两人奔逃中被那神秘怪物正面堵住,若非两只突然出现的土砂龙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否则庄暮甚至等不到亲眼见到那遗迹,就要命丧黄泉了。不过那神秘怪物能自由地喷云吐雾,气势之强更是庄暮平生仅见,年轻人敢打赌,若是正面相斗,不要两只土砂龙,就是十只也很难对它产生半点牵制作用。 白衣男子却不知道庄暮心中的运气论,他自顾自地道:“我在内沼已经停留了一一夜,和挑战祭的情报已经严重脱节了。这次出来,至少要先了解些情况,挑战祭进行到了哪一步,猎人工会掌握了多少情报……既然那遗迹强取不成,终究还是要和猎人工会周旋的。” 白北的语气依旧和缓,但是眼睛却是冷意森然地朝向了庄暮。那意思很明显,两人能有至今的狼狈相,全都是拜庄暮的那一滴神秘药液所致,白衣人在动手前已经和他约好,无论事成事败,都不追究他的责任。白北自恃身份,一路上不好作,但是庄暮却心知,自己在前辈心中的观感已然降到了最低。 黑衣年轻人打了一个寒颤,连连点头道:“前辈的是……您若是想要情报的话,这个猎场中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容我个信号,他片刻间就会赶来。” 白北的脚下一停,按住庄暮伸进口袋中的手,冷冷地道:“怕是你叫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一艘飞空艇和一个整编的狩猎队伍吧。” “啊——啊哈哈,”黑衣人尴尬地打着哈哈,把手不动声色地拿开,“没关系,前辈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那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来吧。” “算你识相,”白北这才心满意足道,“要记得,你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你暂时还算听话而已。” 庄暮知趣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色:“那前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一路走来,猎人工会设立的数个前哨战都已经被废弃了。虽然两人都心知现今是沼泽的排异期,但一两个的不敌还算是碰巧,三个五个就已经能算作异常了。两人不得不推定,那神秘怪物的影响力不止在于雾气的范围中,甚至整片猎场都被波及到了。 高位的怪物一怒,所有的低阶怪物都要为之癫狂,这才是猎场上的常态。 “还能去哪里,顺着前哨营地一个个排查下去吧。”白衣男子再次开动步伐,“工会设立了几十个前哨,我不相信一个幸存的都没有——如果真的全军覆没了,所有人都返回了大本营,那接下来的工作就要难做得多了……” 到这里,两个人突然默契地闭口不言,开始放轻了脚步。 白北是在猎人之路上浸淫多年的老猎人,庄暮也不是庸手,两人几乎同一时间现了所处环境的异样。被压倒的草茎,翻卷的泥土,树干上怪物毒液的痕迹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这样的时间点上,居然还有猎人在此活动。 “刚刚走过去不久,要跟上去吗?”黑衣青年心翼翼地提议道。 白北点点头,顺着痕迹追踪而去,庄暮紧随其后,心下为这个自两人面前走过的猎人默哀——在这个行止冷厉的前辈面前,自己能暂时逃得性命已经是侥幸了,他可不认为还有谁能复制自己的运气。 还没走过多远,前方就传来了打斗声,隐隐是一个猎人和鸟龙种的缠斗。二人隐蔽起来,寻了个合适的角度自远处窥探。 “见习生?”刚一看清场上的情况,白北面具下的脸便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这样的局势下,还敢单独出来狩猎?” 与怪物缠斗的是一个身披黑甲,手执白色大剑的高个少年。少年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看周围的战斗痕迹,此战似乎已经进行了有近十分钟了。 “这家伙胆子不,毒怪鸟可不是一个见习的就能打败的物种。”庄暮舔了舔嘴唇,“要不要动手解个围?稍稍蒙骗一番,这样的傻子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庄家少主提议道,似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情驾轻就熟了。 “人不可貌相,”白北阻止,“能参与挑战祭的,就算是见习生也不会太好糊弄。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还是避免对参赛选手下手。” 看到一路上动辄以生死做威胁的白前辈,此刻居然婆婆妈妈了起来,庄暮脸上异色隐现,不过还是点点头,静静地观察起来。 少年的大剑使得并没有什么亮点,甚至有些过于粗糙了,他的步伐呆板不堪,对怪物招式的应对也是无甚成法,,往往一剑已经使的很老,也不知道收剑变招,看得庄暮连连摇头:“前辈,再这样下去,那家伙就要死在毒怪鸟的手里,我们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别急,我看他还能再坚持一会。”白衣男子的语调带着一丝喜色,“这个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320章 书士的逆袭 话间,毒怪鸟的口中连连地喷出一大串毒液吐息,紫浊的浆液四溢。Ww WCOM少年变向躲过前面两个,一口气用尽,再也无法迈出第三步,只能横剑将剩下的一并阻挡在前。他的大剑质量还算不错,任由毒液嗤嗤地腐蚀,却只是冒出星点的白烟,还不至于垮掉。他趁着怪物收招的短暂停滞,拖剑上前,纵斩一剑落在毒怪鸟的颈跟处。 这一剑斩得仓促,但也足够破开怪物的防御了,大鸟脖颈下的橡胶皮被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来,伤口处尤自冒着白烟。 “用怪物的毒来对付它自己吗,”庄暮不屑地道,“聪明罢了。” “不,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白北的兴致更浓了,“你有没有觉得,他的攻击节奏有些奇怪?” “什么节奏……”庄暮狐疑地多看了几眼。 毒怪鸟是低阶掠食种中少有的以招式的多变和狡诈著称的品种,飞行能力、毒液、闪光、橡胶质的坚韧皮膜,任何一项单拿出来,都足够让见习生头疼很久了,当它们集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只有正式猎人才能与之抗衡的存在。 少年累得气喘如牛,却难以适应怪物诡谲的攻击,形势几度变得岌岌可危,当然没有任何留手的可能。庄暮在远处窥探了片刻,便现了他战斗中的怪异之处。 “这子的度怎么变慢了?”庄家少主向前辈询问道。方才毒怪鸟的转身甩尾并不快,怪物也许只是想逼退他而已,黑衣人本以为他躲得开,但少年却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击,臂铠被抽打出一条深深的裂纹,想必内里的血肉也不会好受。 “不光是度,他的力量和反应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上下波动过好些次了。”白北道,“你现在看见的就是他低谷期间的水平。” “不完整的‘合意’境界?提升实力的秘法?”庄暮不以为意,“这种东西在世家大族里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若是秘法,我何必还要与你听?”白北对这个见识短浅的临时队友看也不看,“这子分明还不能控制这种战力的涨跌,我看这八成是某种血脉的力量。” “龙人?”庄暮也提起了兴趣,“这便有意思多了。” 卢修噔噔地后退数步,脸上的神色焦急不堪。跟随莫林的两个月中,他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掌控那股突然出现在自己体内的奇异力量。双眼赤红的状态下,他能挥出比平日里强上一倍的战力,但代价就是随时可能陷入神志不清的癫狂状态。有意地将神智时刻维持在崩溃边缘,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少年大量的精力,甚至一个不心便会退离出来,龙人有好几次便是因此错过了攻击机会,甚至挨了重重的几下。 然而即便是将战力维持在巅峰,他也只能勉强和怪物周旋,再难给怪物造成更多的伤害。卢修走的匆忙,爆弹只带了两颗,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尽数用光了,只凭一柄大剑再如何努力也难有什么建树。即使这样,稳住身形的龙人依然义无反顾地冲抵到怪物身边,固执地打出新一轮的攻击。 “比方才更快了。”白北叹了一声,“年轻人果真是潜力无限啊,能在这个年纪与毒怪鸟相持这么久,若能侥幸活下来,也已经足够成为谈资了。” “前辈的不错,想我在这个年纪下,也难以做出这样的战绩来。”庄暮轻轻拍了一记马屁。 “庄家娃就不要过谦了,狩技的成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现在能有三星猎人上游的水平,在见习期间能有一星猎人的战力也不是什么太夸张的事。”面具男不吃这一套,以夸赞后辈的姿态道,言外之意便是提点对方“你的实力我都清楚,在我面前任何时候都不要耍什么手段。” 一下拍到了马蹄子上,青年仍是不以为意,回过头去继续看卢修的战斗。少年虽然实力不济,但胆气和韧性还是有的,若是落到用强的手段,难保不会陷入鸡飞蛋打的田地。庄暮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何时切入战场,才能让对方对自己的感激最大化,从他身上套取最多的情报来。 卢修可不知道距离自己几十米外,有两双眼睛已经将自己视作了囊中之物。龙人心中急躁起来,手中的大剑舞动得更加频繁了,为了给怪物造成更多的伤害,几乎连格挡的动作都不愿做出,拿出了以命搏命的架势。毒怪鸟聪明得紧,看到少年的姿态,攻击时便有意无意地保守了些,一来一去气势消长,居然隐隐让卢修占据了一丝上风。少年的大剑在怪物的头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毒怪鸟晕头转向之余向后退却了几步,一人一兽的距离再度拉开。 “我做好了!”就在这时,战局的不远处,一个清脆却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来。 “扔到它身上去!”卢修看也不看地喊道。 “不行……离得太远了,够不到……”女孩子弱弱地。 “那就站近些!”毒怪鸟已经稳住了身体,它对自己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干掉面前的猎物有些懊恼,摩擦着脚掌正准备冲将过来,口中的毒雾也已经准备好了。少年的眼神在它的喙部和脚下游移不定,吃不准它会怎样攻上来。 “可是……”树荫下的书士还有些犹豫。 “别管什么可是了,有我在,怪物伤不到你的!”卢修急切地道。 “诶?”6盈盈一愣,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树干的遮蔽中跑着出来,“来了!” ………… “居然还有同伴?”白衣男子有些诧异地道。 “你看那装束,只是个工会书……这么年轻的书士?”庄暮揉揉眼睛,徽章不会作假,确实是工会的认定无疑。 白衣男子笑笑,一个刚刚入门的见习生龙人,一个年纪轻轻的书士,这两人的组合委实奇怪,若是在金羽城内或许还能吸引不少眼球,但是猎场上就难了,“就算是纵奇才的神童书士,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帮上什么忙?多半是见势不妙,要自己溜了吧。” 白北的话没有应验。 女孩像是了失心疯一样,闭着眼睛低着头,从阴影中一路跑出来,居然向毒怪鸟直冲过去。在奔跑中,她双臂用力,手里一样背包大的事物决绝地扔向怪物。 “那是……”不待庄暮一句话问出,那包袱就狠狠地砸在了毒怪鸟一侧翼根处。 “轰!” 包袱凌空炸开,遭受重击的怪物哀嚎一声,半边身体的韧皮已经被炸成了橡胶糜,露出里面灰白的真皮和粉嫩的肉。毒怪鸟被爆炸的气浪推得一趔趄,一边的翅膀已经彻底地耷拉下去了。 “这是……起作用了吗?”这一击的始作俑者才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呆呆地问道。 “干的漂亮!”卢修的眉头从临战起第一次舒展开,手中的大剑高高地扬起。 321章 恶意的援助 包袱爆炸的威力大得出两个少年的想象,烟雾散去的时候,毒怪鸟的一只翅膀已经被彻底炸瘫了。Ww WCOM只剩下单翼的怪物完全无法保持平衡,在地面上醉酒般恍恍惚惚地打着罗圈步,更惶论飞逃了。 “这倒真的是……意料之外。”庄暮玩味地一笑,不由得对这个书士高看了一眼。 须臾之间,胜负倒转,先前将卢修耍的团团转的怪物俨然变成了训练狩技的靶子。龙人甚至连赤瞳能力都收了起来,只用本身的力量和半残的怪物战斗。 “刷!”几个腾挪后,卢修终究还是找到了机会钻进了怪物的下腹,剑刃挥动,砍进了它的腹腔内。趁着内里乱糟糟的东西淋下来之前,少年便抽身退走,怪物挣扎了一番,干净利落地仆倒于地。 “前辈,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黑衣青年请示。 “嗯。”面具男点点头,从隐蔽处站起来。 ………… 就在毒怪鸟倒地的瞬间,怔在原地的6盈盈就像一下子丢了骨头一般,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女孩鼻子一酸,眼角温热的就顺势流下来了。 怪物怕火的情报是卢修在战斗中误打误撞觉出来的,那一身橡胶皮遇火即融,在少年不能依靠战力碾压的条件下,几乎是两人战胜它的唯一途径了。书士的一身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龙人在前方死死地拖住了怪物,6盈盈便四下探索,去寻找能够引火的物件。 慌慌张张的女孩生怕爆炸的力度不够,几乎采遍了她眼前能见到的所有硝化蘑菇,还意外地见到了一株爆裂果,也一并揉进了自制“爆弹”中。一颗制式的爆弹只需要一株硝化蘑菇为引药,整瓶的强击液也只需要两株,就算新鲜的硝化菇相比炮制的威力有所不足,但书士可是足足采了一口袋。这些蘑菇在少女的手中没有先行爆炸掉就已经是万幸了,更别提还被她福至心灵地砸中了怪物的软肋,才反转了整个局势。 “哭……哭什么?”卢修为难起来,“我们这不是赢了吗?” “我以为……以为会死掉了。”书士抽噎着。 “没有,我们还活着。”高个少年蹲下身来,一手指着远处没了呼吸的毒怪鸟,“你看,死掉的是怪物。” 6盈盈闻言朝着怪物的方向看去,只见毒怪鸟横在地上的嘴巴大张着,涎液还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腹腔下的一片血红在向四周蔓延,尤其是那两只黑豆大的眼睛像是正在看着自己似的,冷冷地不愿闭上。 “哇——!”不看还好,看到这一幕,女孩子彻底维持不住姿态了,哭声瞬间传了老远,无论卢修在一旁如何哀求也不愿停下来。 “声些!”龙人终于没办法了,扔下重剑朝着6盈盈嘴巴上一捂。男孩手上还沾满了战斗时流下的汗水和怪物的血液,一股刺鼻的腥气灌入,让女孩好生咳嗽了几下,这才止住哭声,“这里离血腥气这么重,你想引来别的怪物吗?” “已经安全了,”卢修这才讪讪地放开手掌,却惹得女孩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我不是过嘛,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有事的——好了,拿出地图来吧,我们该走了。” 女孩抽噎着将手摸到腰间,眼神还不住地偷偷向怪物的所在瞟着,恍惚中的6盈盈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参与了击杀这个大家伙的过程——毒怪鸟站起来过两个自己这么高,她都不知道先前一掷的时候,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亲手葬送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便又下意识地在长袍上擦了擦手,心中几种思绪夹杂起来,一时半会却难理出头绪。 “地图……地图?”6盈盈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原本背在身上的挎包早已不见了,她回忆了半晌,才为难地道,“我忘记了……地图装在包里了。” “你的包呢?” “给炸掉了……”危急中的书士找不到盛装爆炸物的容器,只能一口气塞进了随身的挎包里。 满脸是汗的卢修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伤口,连忙赶到怪物尸体旁边,在包袱炸成的烟烬中细细地寻找:“这可是我们在沼地穿行的依仗,弄坏了它,我们怎么返回大本营去啊?” “你方才叫得跟杀猪一样,谁知道稍微晚上一会,会不会就死在怪物的手里。”书士一抹脸,从心神崩溃中解脱出来,回复了往日恣睢的神态,“哪还有时间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我有两本书还在里面,不也一样被炸碎了?” “这不一样!”卢修气道,“那可是救命的东西。” “别找了,早就被炸成灰了,毒怪鸟都受不了的爆炸,区区几张破纸怎么能存下?快走吧。”6盈盈站起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快走!” “能找到点残留也是好的啊,我们总不能折返回去再拿一份来吧。” “不……快离开,怪物又活了!”书士瞪大眼睛,歇斯底里地道。 ………… “前辈,这等粗活,还是我来做吧。”庄暮拦住就要出手的白衣人,“这种辈,稍稍震慑一下便可,不需您亲自动手。”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白北的声音一扬,“还是打算取得这孩子的信任后,暗中套取一些别的信息?”面具男没有让对方作答,他从庄暮的脸上已经找到了答案,“看来我有必要重申一下了,我们之间到底谁了算。” “算”字刚出口,老前辈便大踏一步冲了上去,也没见他有拔刀的动作,背后的太刀已经自然地转移到了手中。 不远处,已经倒地死亡的毒怪鸟诡异地缓缓抬起了身子,怪物的腹腔还大敞四开着,随着它的动作流出一大滩秽物。但怪物已经不甚在意了,它把仅剩的体力都放在了头颈上,朝着卢修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将过来。在6盈盈提醒下,卢修正打算起身逃离,但是奈何少年和怪物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眼看便要被毒怪鸟这临死反噬的一击砸实。 “低头!”毒怪鸟的背后,白衣男子虚缈的喝声响起。随着他的踏步转体,细长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条好看的圆弧,圆弧的外缘直指怪物身体的中轴。一人一兽一个错身,白北便出现在卢修的面前,,斩出的刀锋正顶在龙人的头盔上方数寸。 “轰!”怪物第二次栽倒于地。 “毒怪鸟装死的能力是它的本事里最出名的,你们怎么这么不心?”白衣人收势站定,用关切而略带责备的口吻道。 322章 谎言与同行 卢修怔了半晌,才从方才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Ww WCOM 少年在对战毒怪鸟的时候,曾经数度面临过死亡的威胁,此刻险死生还带来的冲击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并不会让他就此失态。 他怔的是自己刚刚看见的白衣男子的一刀。 龙人看见的并不是一刀,而干脆是一抹流光了,光芒从远处传来,瞬间便纵贯了整个毒怪鸟的躯体。要知道少年在求生的意志下,已经本能地开启了赤瞳的能力,但即便如此,他对那一刀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事后任凭少年怎样回忆,对方是如何拔刀,如何挥动,如何收刀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一刀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但是倒下的毒怪鸟却明明白白地做了面具男子出手的证据——怪物从右腿后到左翼前一条斜贯狰狞的伤口,几乎把它从中劈成了两半,只留下一截脊椎和星点的皮肉还粘连着。生命力再强大的怪物,受到这样的伤势也铁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样的伤势,真的是人力的一刀能造成的吗?少年望向对方白色的面具,以及面具下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卢修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那是遇到了能够威胁生命的强敌的警兆,龙人的本能让他瞬间对来人透出了敌意,却被自己生生地压制了回去。不管怎么,这个人方才救下的是自己的性命。 “谢……谢谢先生出手。”龙人的心绪看似纷繁复杂,其实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而已,回过神来的少年站起身来,便朝着对方浅鞠了一躬,“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物,还不清楚它的底细。” “第一次遇见,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自白衣男子的同一个方向,一个黑衣的身影也施施然走了出来,“呵……的也是,能参与到挑战祭的见习生,想来都有些过人之处。” “你没事吧?”远处,6盈盈着急地跑来,拉住男孩的一只胳膊,急切地问。 “我没事,全凭这位前辈搭救。”卢修不动声色地挪开女孩的胳膊,“两位是……” “白北,只是路过。”面具男虚廖的声音似是从边传来。白北有求于人,却不能立刻表现出热情和亲近,唯恐被两个少年看出端倪。他只能端着高人的架子——这其实也就是白衣男子的常态。 “这位白前辈狩技了得,我也是在路上被他搭救,才与他同行的。”相比之下,庄暮倒是亲切得多。庄家少主虽是一袭黑衣,身上也带着战斗和逃亡后才有的凛冽的煞气,但是此刻却被他和洵的笑容暂时遮掩了起来,“我也是路过的猎人,没有什么本事,同伴都叫我木桩,喜欢的话,可以叫一声木兄。” 卢修身负龙人血脉,底蕴未知,书士更是以博闻强识著称,这个神秘的白北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本名,但是庄暮却唯恐被联想到庄家,引来诸多麻烦。若只有庄家少主一个人,他倒确实可以将两个少年娃抓起来逼问一番,再行解决掉,但是白北在侧,一切都要听凭对方的意志。 “木桩?这是什么名字?”卢修一歪脑袋,疑惑道。 书士在背后掐了卢修一把,龙人知趣地闭口不再言语,倒是被女孩介绍了自己两人一番。见庄暮并没有因为高个少年的唐突而显出愠色,反而见卢修受了好些外伤,主动拿出了些回复药剂和绷带来接济,6盈盈才安心下来。 “你们两个是从哪个营地来的?公会书士这样的目标,怎么能放任你和一个见习生独自出来?”庄暮装作无意地问道。 “七号营地……”卢修喝掉了大半瓶回复剂,又将剩下的尽数淋到了伤口上,“我们和营队走散了。昨夜里营地被怪物攻击,领队带着大家撤退,路上我们被镰蟹阻击,就从大队伍中被冲散出来。” “那你们知道你的队伍现在何处吗?”庄暮继续问,“沼泽诡谲难测,左右无事,我们也好护送你们一程。” “不,不用了。”龙人连连摆手,“我的两个同伴也在昨夜的战斗中被冲散了,现在安危不知,我得尽快找到他们才行。” 庄暮和白北对视了一眼,面具男道:“娃娃,一只毒怪鸟就已经出你的能力了,听你的口气,昨夜里攻击你们营地的怪物,危险程度还要高过太多。你一个见习生,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书士,在猎场里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明知道对方是在好言劝退,但是寻人的路途已经走到近半,少年不愿意在此刻半途而废:“顺着这条路向内沼走,就是昨夜里我们撤退的路径,想来会安全一些。我们还有一份附近的地图……虽然已经被炸掉了,但是总还是能记起一些情报的……是吧?” 卢修越越窘迫,身旁的6盈盈也迟迟没有回应,少年只好叹了口气道:“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卢修友,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庄暮装作纠结的表情,“我和白北前辈一路走来,已经路过了五个不同的前哨站——算上你的营地就是六个,这六个营地无一例外,都已经遭受了怪物的攻击,人去楼空了。” “怎么会这样?”6盈盈惊叫了一声。 庄暮脸上愈沉痛了,却又在两人见不到的角度微微扬起嘴角,“沼泽的排异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我们怀疑这片猎场生了什么事故,让怪物都躁动起来。别你们不心毁掉了地图,就算地图还在也已经没有用了,这里的领地秩序已经混乱不堪,随时有酝酿出兽潮的危险,否则的话,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毒怪鸟?” 沼泽异动的始作俑者就在少年们面前,半真半假的谎言最是能蛊惑人心,两个人脸上一阵阴霾,退色已显,“那怎么办?” “回去吧,单凭你们两个,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过来,更遑论同伴了。”白北背过身去,“若是相顺的话,我还可以送你们一段路。” “可是尘子他们……” “挑战祭是用来比赛的,可不是给你们送命的。”庄暮好言劝慰,“现如今整个猎场三十多支队伍人人自危,等危机过了,再行寻找你的同伴也不迟。前辈已经答应相送了,整片猎场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机会,卢修友身上有伤,可不见得能撑到下一次怪物袭击了。” “等一下,木哥哥,”不待卢修点头答应,6盈盈抢先脆生生地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些……我是,两位进到这里来,也带着自己的委托吧?你们的委托,又是什么呢?” 323章 遗迹与宴会 “就这么让两位前辈改变行程的话,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委托任务吗?”书士礼貌地道。Ww W COM 女孩的言语虽然委婉,但已经隐隐出现了怀疑的意味。庄暮自度方才的表现没有什么不妥,却不知道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问题总不会出现在女人的直觉身上吧。 挑战祭日,丸鸟骤惊的骚动打乱了整个委托的部署,这是所有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都知道的事情。猎人工会声称派出了三十七支队伍,但实际上有能力出的就只有二十五支了。庄暮的演技无懈可击,但是情报的缺失却不是人力所能扭转的。 此时话已经问出来了,二人却不好搪塞,庄家少主主动地投给白北一个征询的眼神,后者背着手坦然地道:“其实,我们并不是挑战祭的选手。” “果然吗……”书士低低地喃道,手在卢修的胳膊上拽得更紧了,“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北回过头来,面具下的声音解释道,“挑战祭的猎场需要保密的原因,是担心猎人在赛前进入场地中进行布置,有碍比赛公平。现在祭典已经开始数日,这里也就和其它的猎场没有什么不同了——我自然是来此狩猎的。” “大沼泽被列为凶地,斯卡莱特王国可会不经常在这里布委托的。”6盈盈眼中的疑色反倒越来越浓。 疑心一起,面前两人身上的疑点就显得越来越多了。暂且不白北那面遮住整个脸庞的面具,单只是他们并未佩戴猎人徽章这一点就足够令人生疑了。 “女娃,你不要太过分了。”白衣人何时曾被一个姑娘这样纠缠过,不必摘下面具,众人便能感受到他的愠色,“救下你们只是随手施为,难道我还会在你们两个鬼身上图谋什么不成?”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书士这才想起来对方的战力远远高过自己两人,女孩真率直的心性让她察觉到蹊跷便想着出言戳穿,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能否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就算对方是恶人,那两个对自己虚与委蛇的恶人,总要比原形毕露的恶人好得多。若是自己能多想一步,总不至于到现在这副田地。 卢修全程旁听着,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空气中浓重的寒意却是清晰可闻。他舔了一下嘴唇,悄悄地把一只手伸到背后大剑的剑柄上。 “啊……啊哈哈,”庄暮左右看看,干涩地笑了两声,“两位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如今和前辈一道,正是为了调查猎场异动的缘由而来。” “那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出来不就行了?”反正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6盈盈索性一口气将事情问个清楚。 “还不是因为你们?”白北冷哼一声,“如今沼泽中危险重重,我们二人正是要向那最危险处去,你们的同伴失散在沼泽深处,若是提出一同深入,叫我该如何自处啊?” “我们……我们走自己的,没打算傍靠前辈的荫蔽。”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可以任由你们两个半大孩子,在沼泽中自生自灭了?”白北的声调提高了一阶。 平心而论,如若两个少年真的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换成任何一个猎人前辈在这里,都会头疼不已。猎场上没有人能确保自身的安全,更不要提时刻保护着两个鬼了;而丢弃两个孩子自行离开,却又是违背猎人荣耀的一等一的罪过。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属于二者的任何情况,白北巴不得他们与自己同行,以便套出更多的情报来。 “原来……是我错会两位前辈的好意了吗?”6盈盈被一席话弄得晕头转向,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心下已经信了七八分。 “前辈的没错,我们的目的地是沼泽深处的某片区域。”黑衣男子接着话,“有消息称这片沼泽深处有凶物出世,我们要去寻找一处前代遗迹,一路上必定会凶险异常,无暇顾及你们两个,这才会稍作隐瞒。” “遗迹?”6盈盈打了一个激灵,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木前辈,莫非……你们的……是一艘船?” ………… 大本营,飞空艇编队旗舰的舰桥处。 传令的猎人已经不知多少次敲开指挥室的大门了,从昨日下午开始,情报便一条接一条地从外界传入,就算是一星猎人也知道,这次的祭典或许出了什么变故——不过这里可是挑战祭,是集结了整个金羽城最强大的猎人才敢挑战的委托,没有变故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总领队,七号营队已经撤退回来了,正在安排人手安顿。”一星猎人一鞠躬,微微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前方巍峨的背影。 “唔……这样就只剩下两个队伍了吧?”郭鹏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哪两队没有回来?” “二十号营地已经和这里取得了联系……他们走丢了六个见习生,正在动人手寻找。” “叫他们回来,不要因失大。这样的怪物异动中,走丢几个人很难找得到。”五星猎人似乎觉得不妥,又吩咐道,“安排白艾露一族去撒网搜索一番,总得尽尽人事。” “但是据,那几个孩子是在排异之前便走失的,而且那些人身份敏感,营地的领队也很为难。” 郭鹏站起身来,顺着窗口向外望去,放眼均是疲惫而忙碌的猎人,一次突如其来的高强度怪物波动让这里每个人的斗志都降到了最低点,作为总领队的他,理应在此时站出来为众人加油鼓劲。但是和他在意的事情相比,这些工作都变成了细枝末节,五星猎人有些意兴阑珊地:“罢了,随他们去吧,另一个队伍呢?” “白艾露一族还没有传回准确消息,不过三号营地应该是……守住了。” “守住了?”郭鹏突然心中一喜,语稍稍加快了些,“那个营地都有谁?” “领队的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四星猎人,队里有一位王裔,所以在分配人手的时候稍稍倾斜了一些,能守住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居然是王族……”五星猎人把这句话放在口中咀嚼了数遍,嘴角上两撇胡子翘起来,“看来已经不是在后方安坐的时候了。” “总领队您要离开?”传令猎人疑道。 “没错,这里的一切就交给那些四星的家伙来安排吧。”郭鹏把协靠在桌旁的铳枪背到身后,又摘下挂在舱壁上的斗篷,披在肩膀上。 “可是大本营还需要您来主事啊!”一星猎人急了,“您不在,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放心吧,下面这些猎人没有那么蠢。”总领队打开指挥室的窗户,一矮身便钻了出去。 午后的日光下,一个身影顺着飞空艇的舱壁疾地滑落下来,周边的忙碌的猎人现异动,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观望。身影几番起落,在众人眼中越来越清晰,终于重重地一声坠落于地,宽大的棕色斗篷呼啦啦地扬起来,露出狰狞的铳枪。 “总领队!” “郭大人!” 郭鹏并没有回应四周热切的目光,他有些嫌恶地推开围近的猎人,施展身法朝着远处起降坪的边缘跑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消失在外沼的稀树丛林中。 宴会就要开始了。 324章 迷失在雾海 起雾了。 WwW COM 大金显得有些焦躁,又叫又跳地不断在自己的伤口上抓挠着,又时不时地抓住封尘的衣襟,示意他朝大本营的方向离开。 “等一等,马上就好。”猎户安抚了两声,将面前的篝火掩埋好,收拾了一番行装,面带忧虑地望向雾海的深处,“你们,这是大沼泽正常的气候吗?” “冬季起雾多在早上低温无风的气,”黑炭道,“现在正是下午,而且风也并不——这片雾气从视界蔓延到我们身边不过十几分钟而已吧。”艾露也不能断定眼前的状况,只能把常理摆出来,让大家自行揣测。 “大金感觉到了危险,我们快些离开吧。”封尘揉了揉金毛兽的手背,“这雾再浓一些,我们赶路都要受到影响了。” “现在已经受到影响了。”猫猫后足着地,肉掌向来路一指,“你看,通往大本营的方向能见度不足百米,这个距离上若是有怪物突然跳出来,我们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浓雾不比怪物暴烈的攻击,温水煮青蛙般将原本还算安全的环境化为了凶地,等到少年们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经猫猫一提醒,猎人们纷纷将感官提升至极限,唯恐正如她所的,随时会有凶恶的怪物从雾气中冲出来。 贾晓第三次骑上了金毛兽的背,少年的腿部受伤,尽管已经恢复了些,但仍是吃不住力,受不了长途行走。黑炭什么都不愿再乘这个大家伙了,美其名曰前方探路,第一个逃之夭夭。秦水谣也没有享受这难得一见的福祉——女孩在队伍中,已经俨然成了战力最高的存在,只有步行才能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两个见习生是她的“财产”,无论从道义还是利益上,她都要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作战人员的职责。 一行人顺着昨夜里营队撤退的方向前行着,眼前的雾气在稀树丛林中变换着各式的形状。水汽很沉,没过多久便在封尘的铠甲外面挂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衣服的缝隙钻进去,稍稍打湿了少年刚刚换好的绷带。 沼泽的空本就蒙着一层厚重的云,此刻在大雾的遮盖下显得更加阴暗了。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的,像是飘摇的鬼魂一般。风声从众人的背后吹过,更加剧了沼地中阴冷的气氛。五人谁也没有话,只有大金偶尔会嫌人类的行进度太慢,不耐烦地从鼻腔中喷出一股股白气来。 “呐,”怪物背上的贾晓决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紧张兮兮的同伴们,“秦姑娘,见你方才打倒黑狼鸟的锤法,每一锤的威力都大得惊人,你的狩技有什么来头吗?” “我的技巧都是爹爹教给我的,只是普通的锤法啦。爹爹重武器对现在的我来还太勉强,有些威力大的招式甚至没有教给我。”秦水谣忽闪着大眼睛,女孩的嘴里还含着贾晓的糖棒——烤得焦黑的干肉很难引起她的食欲,见少女方才只吃了一点干粮,贾晓便主动送了一颗给她,知道在一日的战斗逃亡中,少年身上的零食几乎都碎得稀烂了,只剩下一两根还算完好的。 “狩猎世家果然不同凡响。”封尘感慨道,能和罗教官组队狩猎,想必秦虎也具备传级别猎人的实力,“家传的狩技和我这样野路子出身的差太多了。” “闻所未闻的力方式,”贾晓虽然知道这样贸然打听对方战技的底细并不礼貌,但是见猎心喜之下也不再管那么多了,“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黑狼鸟的全身筋骨都碎裂掉。” “诶?”姑娘狡黠地一笑,“那可不是狩技的原因,而是这把锤子啦。” 少女的银色锤曾经被安菲尼斯掌过眼,老艾露提到过那上面附带着一种名为“破坏王”的特效,当日里见习生们只道是一种增加攻击力的特性,没想到却是别有玄机。 “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总之这柄锤子能将一部分的打击力量化为横向的撕扯力。”女孩嚼碎糖棒,将锤拿到手中掂量着,“怪物的护甲大多都是为了应对斩击和打击而存在的,对这样古怪的力量,却是很难应对。” 秦水谣着,便朝身边一棵树的树干上横挥一锤,轻飘飘的锤子打在木头上,却奇异地响起了“嗤”的一声。树干应声崩塌了老大一块,树冠猛地颤动了几下,簌簌地掉下了数片叶子,“大概就是这样啦。” “居然有这样神奇的能力。”黑炭的现任主人也是用锤的好手,见到合用的特效马上便激动起来,“这是在哪里打造的?” “不要想了,这可是龙人的手笔。”猫猫语带炫耀地道,“老主人也是机缘巧合下偶然求得的。” 艾露的嘴角耷拉下来,不过少顷便恢复了原状,世间的好事总不会样样都属于自己,武器毋需多么强大,能找到适合主人的便已足够了。黑炭不由得回头朝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多看了两眼,大6上通行的准则,狩猎武器的选用要和猎人的实力相合,锤子的特性出众,女孩的实力也必然不差,此行的保障也就多了不少。 提到龙人,封尘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愁容,夜里自己与队友们失散,卢修更是拼了命的想要救下自己,却还是和两人失之交臂。不知道营队此刻在哪里,是否安全,这样的雾气是否也影响到了队伍的撤退。金毛兽感受到了猎户的悲伤,用肩膀蹭了蹭少年的身体,口中呜呜地做出亲昵的声音。 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还未断绝,前方引路的黑炭却骤然停了下来,艾露面色有异地回过身去,望着不明就里的一众同伴道:“我觉得有些不妙,从十分钟之前,我便已经看不到镰蟹的尸体了。” 这一条路是昨夜的战场,营队撤离的时候还在被怪物群落追赶,道路上理应随处可见怪物的尸体。 “那又怎么样,已经快一整了,兴许是被别的怪物拖走吃掉了吧。”封尘一摊手,“不要疑神疑鬼的。” “不,我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猫猫也沉着脸道,“艾露一族生就有出色的方位感……但是在这片林中,我已经没法辨别方位了。” “我们……迷路了?”封尘声问。 325章 寻路与自杀 迷失在草原、沙海这类没有明显标志物的地方,最大的问题不是迷路本身,而是那种孤独和恐惧的感觉会迫使你不断地行走移动。WwWCOM而越是焦躁地移动,你的疲劳感和迷失感就会越强,最终在耗尽全部的补给之后,又惊又怕、饥渴交加而死。 “喫,还是在水兽的领地里……”黑炭低下身来,碾了一把地上的粪便道。 “就这样了吗?没有别的指路的办法了?”封尘泄气地坐下来,少年身上还有伤,撑到现在已经几乎要到极限了。 自队伍惊觉迷路后又过了数个时,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队伍在水兽的领地中不知兜了好多个圈子,每每以为要走出去时,一坨怪物的排泄物就会像示威似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少年们尝试着让黑炭和猫猫凭借微弱的方向感引路,秦水谣也拿出了一根指南的磁针,然而艾露的赋彻底失去了准性,磁针也剧烈晃动着停不下来。封尘甚至开动沟通,把希望寄托在大金的身上,但是金色的巨猿也没能给众人带来半点好运。 好在队伍中两只艾露猫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手,黑炭自不必提,猫猫也表现出了与美萌的外貌不相称的干练。有两个老船夫压阵,队伍并没有胡乱地浪费体力,前行的度和歇息的频率都在可控的范围,尽可能地让众人的精力耗得慢一些。但这样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在摸透眼前的异象的本质之前,每一分精力的浪费都注定只能是竹篮打水,不可能得到任何回报。 “这雾气像是特意要把我们困在这里似的。”贾晓坐在大金的背上,脸色随着队伍一次次徒劳的尝试而变得越来越阴沉。 “没有特意针对我们,不过伴随着雾气,附近的磁场也一并被扰乱了。”猫猫嗅了嗅四周的味道,确认了没有旁的怪物出没,才安心地坐下来休息。 “猫猫,你是有办法的吧?”女孩不待随从坐稳,就把它抓过来抱在身前,艾露扭了扭身子,就放弃了似的安然窝在主人怀里,似乎这样做便能带给主人一丝安全感。 草原和沙漠这等地方,过往的猎人早就总结出了一整套辨认方向、保持体力、联络外界等自救和求救的方式。但是在沼泽的雾海中,这些大都失去了意义。空上无日无月,出的求救信号百米之外就看不清楚,甚至连留下标记之类的笨办法也难有作用了——浓重的雾中,行人甚至有可能和自己的标记擦肩而过。 “要不然,我们干脆就不要走了吧。”封尘提议道,“雾总是会散的,养足精神,等到晚上再赶路不就行了?” “你是累疯了?”黑炭不耐地回应,“这里可是大沼泽,夜里是怪物最活跃的时候。昨夜多亏了金毛兽找到的安全之所,否则我们早就喂了野兽了,再来一次可难有昨的好运。” “更何况重点问题并不是这雾气,而是方向感的缺失……我们围着这里兜了好几圈,已经彻底不辨东西了,就算能平安挨过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就算雾气散尽,只要这混乱的磁场还不恢复,我们的处境就仍然和现在没有什么差别。” 大沼泽地形平坦,方圆数百里的景观都一模一样,队伍起初能够辨认方向,凭借的就是林立在其中的大型掠食种的领地。一个个领地连缀起来,便成了猎人行进时大致的参照物。但是现在沼泽异动之下,这些领地的位置和形状也生了变化,除非撒出大批的探索人员,再汇总成新的地图,否则照样无法辨别方向。 “呼,果真是凶地,一点活路都不留给我们。”封尘一屁股坐下,金毛兽也学着少年的样子,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抓耳挠腮地不知所措,显得甚是可爱,但是目前已经没有猎人笑得出来了。 “起来,我们已经在这里游荡半日了,还没有看见一只怪物,这片领地的水兽都哪里去了?”贾晓半是自言自语地疑。 “我们现在这幅模样,还盼望着遇到怪物不成?”黑炭舔了舔肉掌,伸出手去感受着风向。 “不,水兽的领地至少会有几十只怪物,野兽在雾气中的焦躁程度还要高过猎人。”贾晓拍拍大金的背脊,后者的伤口被自己的爪锋撕开,封尘正就地取了些龙芽草,帮他敷上疗伤,“这么长时间,我们不可能一点响动都听不见,这浓雾中寂静得实在可怕。”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过。”黑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手臂四下里迎举着,“唉,风向又变了,这片雾到底要飘到哪里去?” “黑炭!”猫猫本在半眯着眼睛假寐,登时却像被踩到了尾巴一般,从女孩的臂弯里挣了出来。女艾露鼻尖迎风抽动了两下,“是血腥味。” ………… 迷失的境地下,没有行进目标是比迎来战斗更加恐怖的事情。即便几人都知道血腥的源头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在等待,但是猎人和艾露却都一致同意以此为目标前行——起码过了这么久之后,众人终于可以走上一段直线了。 味道的源头距离方才歇脚的地方只有堪堪一公里,在艾露的带领下十几分钟便走到了。离开二百米外,就是以人类的鼻子都能闻得到冲的血味,不过众人已经被金毛兽的体味摧残多时了,这点耐受力还是有的。 整个队伍的步履慢下来,还有战力的两人两猫都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将伤者拱卫在中央。大金在封尘的沟通下,也放缓了脚步,放轻了呼吸。这样紧张地行了百余米,预料中的怪物攻击却没有出现,黑炭在某一处站定,武器收回背上:“就是这里了,这一块的味道最浓。” “黑炭哥,水生兽……都是水生兽!”猎户瞪大了眼睛,指着某一处空地道。 众人冲开迷雾,放眼尽是横七竖八的怪物尸体,水蛇状的水生兽每只有两米余长,堆在地上的少有二十余只。它们几乎都是遍体鳞伤地失血死去,浑身都是牙印和撞击的淤痕。 猫猫蹲下来检视了怪物的尸体,“肌肉僵硬,已经死去多时了。” “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这些水生兽的伤口,”贾晓从大金的背上缓缓挪下来,“像是它们自己造成的,你看,锯齿状的咬痕,和它们的尖牙如出一辙。” “水生兽自己聚到一起,然后互相咬啊咬的,就组队自杀了?”秦水谣歪着脑袋,以她浅薄的狩猎资历还判断不出眼下的情况。 “确实!”封尘走远了两步,“你们看这只,直到死去,嘴巴还咬在同伴的身体上。”猎户用盾牌侧缘戳了戳怪物的尸体,手臂稍一用力,居然陷进了水生兽的皮肤中。 “尘子心,那只还活着!”贾晓失声叫道。 326章 再见龙髓浆 也不知道这只水生兽是如何在这样残酷的互斗中存活下来的,不过猎人们到达的时候,它只是咬着同伴的尸体昏了过去。 Ww W COM周围的响动和见习生的触摸让它恢复了知觉,怪物幽蓝的眼睛猛然睁开,扭曲的身体噌地一声绷直,借着一弹之力从地上蹦了起来。 封尘躲闪不及,赶忙用单手盾护住头脸,水生兽的尾巴结结实实地抽打在盾牌上,让少年后退了数步。 “躲开!”猫猫第一个反应过来,回旋镖打着转扔出去,一击打在怪物的侧脸上,水生兽吃痛之下,后续的攻击再难使出,只能站定身体,嚎叫着向众人示威。 秦水谣已经抽出了锤子冲上来了,女孩平日行动时未觉有它,但是作战起来浑身却真的升起了正式猎人才有的气势,看得封尘神色一凛,赶忙拦住她道:“等等,你这一锤下去,活的就要给打成死的了。” “不打死它,留着做什么?”少女一歪脖,羊角辫极有弹性地晃荡了两下。 “我想知道这里生过什么事情。”封尘将剑刃平举,黑亮的剑锋直指水生兽的头颈,以此来暂时威胁住它。 “它是个怪物,能告诉你什么?” “总得试试看。”封尘收剑在背后,先回头安抚了跃跃欲试的大金——巨猿见有怪物要伤害到同伴的生命,已经捶胸顿足地恨不得亲手将其撕碎了——少年亮出双手,缓缓地接近激动的水生兽。 沟通能力动,与怪物精神相合的感觉贯遍全身,封尘心翼翼地向其传达着自己的善意:“没关系了,我们不是要伤害你。” “真的有用吗?”秦水谣低低地对猫猫道,“猎人怎么能和怪物交流?不是骗人的吧。” “猫猫也从未见过,”女艾露摇摇头,将回旋镖插回背后,“不过有没有效果,看那边那只大猴子就知道了。” 随着封尘的靠近,水生兽开始不适地战栗起来,口中也出嘶嘶的警告声。不过这只怪物已然是重伤之身,体力和精神都处在最薄弱的时候,没有过多反抗便与封尘建立了联系。 “生了什么?”见对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少年试着问道,他不期望对方能够回答出逻辑清晰的答案——爬行类的智力比之灵长类还要差太多,大金尚且无法做出有逻辑性的反馈,更何况是它了。但是只要一个模糊的感觉或形象,都总比猎人们一头雾水的现状要好。 “真是奇怪的见习生。”尽管这幅场景已经生过数次了,黑炭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一人一兽的交流已经进入到了玄而又玄的精神层次,水生兽偶尔会呜咽一声,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在回答封尘的问话,而少年的双手已经缓缓地垂了下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的怪物。 “封尘怎么样了?”女孩子眯起了眼睛,朝贾晓偏了偏头问,“我觉得他的脸色好像越来越差了。”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没法想象这种交流的感觉。”假子摇摇头。少年虽然不清楚其中关窍,但是尘子的能力毫无疑问地在战斗中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最开始现这种现象的时候,少年根本无法和怪物建立稳定的联系,更何况是传递信息了。而现在,他已经和水生**流了足足两分钟,还是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 “咳咳……”某一时刻,封尘眼神萎靡地倒退了两步,回过头来,“还算顺利。” 随着封尘的退走,疲累交加的水生兽也在原地趴了下来,怪物的头尾蜷曲到一起,竟是直接在原地睡着了。 “它了什么?”秦水谣问道。 “并不多。”封尘摇摇头,表情有些阴沉,“它甚至没法理解我的问题。” “就是嘛。”女孩的嘴角耷拉下来,某些人类能然和怪物保持亲近,但这已经是极限了,种族不同、智慧程度不同,没道理能找到互相交流的方式。封尘的行为在她看起来就算是有些用处,但装神弄鬼的因素也占了部分。 “不过,”见习生的表情更阴沉了,“我在它的情绪中感知到一种恐惧。” “同族都死了,会恐惧也是应该的吧。”黑炭道。 “假子,你还记得我们在金羽城的防护林中曾经见到的一队草食龙吗?”封尘突然问道,“我感觉到的和那时的恐惧一模一样。” 贾晓在记忆中翻找,感觉狩猎祭前的实战训练就像是一年前的事情似的了。他仍然记得,在委托中,少年们遇到了四只攻击性极强的食草龙,结果被证实那些怪物都是“狂躁剂”的受害者,当时的封尘只和其中一只短暂地沟通了一秒,结果就被骇退到无法作战的程度。那种紫色的药剂能够模拟高阶龙类的威压,甚至能让受到影响的怪物惊骇直至崩溃。 “你是……这些怪物是受了龙髓浆的影响?”贾晓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信息,“能够确定吗?” “那种恐惧感的印象太过深刻,绝对没有认错的可能。”封尘坚定地摇摇头,“这只水生兽的恐惧感已经减淡了不少,大概是药效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这真是……比浓雾还要糟糕的消息了。”少年叹了口气。 “什么什么?龙髓浆是什么东西?”姑娘问道。 “这就来话长了,总之是一种能让怪物狂的药剂,只有黑市上才能见到。”贾晓答道,“这些东西被有心的人用来破坏狩猎祭,我们碰巧和它有过几次接触而已。” 在祭典上收集关于药剂的情报,是城主府交给见习生们的额外任务。挑战祭临行前,城主府的人曾经找过溪谷见习生们,为他们留下了在祭典中能够使用的特殊联系方式。今日的现本该第一时间上报给他们,但是浓雾阻断了一切,整个队伍自救尚且无门,更别提联系他们了。 “你是,这些都是人为的?”黑炭第一时间嗅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没错,”贾晓点头道,“如果不是某个高位到无法想象的龙类曾经降临过这里的话。”少年忧心忡忡地望着遮掩了一切的迷雾,“那就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正在这片浓雾中散布龙髓浆,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数量未知的狂怪物,和躲在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真不错。”黑炭面无表情道,“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呢?” 327章 巨额的报酬 大本营。 Ww W COM 猎人工会为这次竞赛专门派遣了工会的主力战舰之一,虽然比之能容纳上百名猎人的运输舰要上几倍,但战斗力却不是又憨又笨的运输舰所能比拟的。旗舰是经典的梭形,上方的气舱尽可能地贴近了甲板,显得紧凑而干练。战舰奢侈地使用了全金属的外甲,不过据全行驶起来,直线度甚至能压住火龙种一头,很难想象这样沉重的大家伙需要依靠什么样的动力才能飞起来。 这只名为“战禽”的旗舰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此刻的它已然将整个大本营中大部分猎人都吸引了过来,不过这些精英猎人并不是为了看这艘战舰本身。 数十分钟之前,一个男人曾从战舰的主舷窗上跳了下去,这才是他们聚集起来的原因。 “所以,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舷梯上,一星猎人举着扩音筒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已经是他向人群重复地讲了第四遍,年轻人的脸涨得通红,脖跟处青筋暴起,却还是无法将下方乱糟糟的同僚们劝离开。 “总领队为什么要自己走啊?” “他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他去做什么委托了吗?”一个初次参赛的一星猎人高声问道,“他也需要参与委托吗?” 郭鹏舍弃队伍自行离开的消息,没过十分钟便传遍了整个大本营。挑战祭队伍方才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失败,先期的开拓队伍几乎丢失了全部的前哨站,已经探明的情报大多数都变成了废纸一张。二十余个队伍,五百多人,能够安全回来的仅有四百五十出头,大量的同伴失散在猎场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求助白艾露一族,放弃了本次比赛的权利。就算在侥幸回得大本营的猎人中,也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受到了极大影响战力的伤势,更有近二十个重伤员还躺在帐篷中,随时等候回金羽城的运输舰开动。 整个挑战祭队伍正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几乎每一件重大决策都需要郭鹏这个五星猎人来参与决定,他在稳定军心上的作用更是无人能够取代。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的独自离开,极大程度地动摇了猎人的雄心,甚至给了部分意志不坚的一星猎人们以“核心任务就要失败了”的错觉。 “我们就是来讨一个法,”人群中一位颇有威望的三星猎人道,“总领队的行动是关系到整个队伍委托进度的大事,在以往的祭典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独自出行的先例。我们需要知道郭大人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五星猎人的行程也是你们能够染指的?”一个浑厚而略带冷厉的声音从舷梯顶部的甲板后面透出来。 轻飘飘的声音显然比一星猎人数分钟的喊话还要有效,下方一众猎人的喧闹声渐渐变,终于在三个身影从舷梯顶部走下来的时候停息了。 “是舰长们吗……”方才话的三星猎人放低了声音。 总领队之外,整个大本营中地位最高的便只剩下了三名舰长。参与狩猎祭的四星猎人只能通过接取委托的方式,获得对部分低阶猎人暂时的统领权,其它时候是无法对任何猎人号施令的。这个时候,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出场的舰长们,就成了营地中仅剩的具有然地位的角色。 “郭大人要对我们负责,我们的当然有权利知道他的去向。”三星猎人壮着胆子回了一句。指挥系统混乱之下,挑战祭不出有效的委托,核心任务若是失败,处在其中的猎人们的成绩当然可想而知。因此就算再慑于上位者的威严,民众们也要问个明白。 “挑战祭是金羽城最大的盛事,总领队难道会将其视作儿戏不成?”话人是一个浑身包裹在铠甲之中的圆脸大汉,汉子名叫易长元,是公认的三名舰长中战力最高的存在。男人将方才维持秩序的一星猎人挡在身后,“郭大人当然是在为你们负责,事实上我们接到的消息是,他在临走前自行布并接取了一个五星的委托。” “委托内容呢?” “解除营地的危机。”易舰长一语让众人尽皆哗然。 壮汉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稍稍点头让她来做解释,洛柳眉清了清嗓子道:“根据返回的猎人们汇总的的情报,这一次的沼泽排异范围极广,强度极大。有证据表明沼泽中生了某些原因不明的异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怪物们存在着反攻这里的可能。” “什么?”众人的躁动更加强烈了,并不是恐惧或焦虑,更多的却是欣喜与激动。丢掉了前哨站,大多数的猎人都在无委托可做的尴尬境地。有怪物便有委托,有委托就有分数,谁还管它怪物想要攻击哪里。下方的猎人们已经在盘算着应对危机而来的大批委托中,自己能够胜任其中的哪些,又要做出什么准备了,总领队离去的惶恐不知不觉间被这样的重磅情报所冲淡。 “郭大人身先士卒,独身去查明异动的真相,意图解决这次危机。”洛舰长继续道,“中间或许要穿过无数强大怪物的领地,或许会遭遇连番的战斗,委托难度之大,出你们的想象。” “你们要是跟上去,除了做拖累,害死你们的总领队之外,再没有别的用途。”矮的游舰长眯缝着眼,在一旁搭腔。 “况且,领队完成委托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怪物随时有可能进攻营地。大本营正值用人之际,我们三个在这里,谨代表郭鹏总领队,布一个新的大型委托。”易舰长神色傲然地道,“大本营护卫委托,期限是直至挑战祭结束,无接取条件。” “委托报酬是,五百万分。” ………… “这就是你们揽下领导权的后果。”指挥室中,洛舰长猛地一拍椅背,“还不是我来解这个围?” “堂堂五星猎人,行止就像没长毛的屁孩一样。”游西山也嘲讽道。 “你们不明白,此次挑战祭,有比顺利完成更重要的事情。”易舰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全然没有了在外的然气势,但他尤自镇定着,向两个同僚解释道,“现在有数个势力都在紧盯着遗迹中的异宝,大人或许也是时间不足,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若是给他空手而归,我不介意在会长和所有参赛猎人面前,讲清楚事情的原委。”女人冷言,“届时,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堵的上悠悠众口。” 夜幕将至。 328章 弄丢我女儿 稍显空旷的营帐中,三个少年少女相顾无言,只是沉默地各自整理着武器和狩猎道具。WwW COM 一周之前从这里出时,一队见习生还是热闹的六人同行,转眼之间已经丢掉了三人,在凶险难测的茫茫猎场中,不知要经过多少曲折才能重逢了。 洋将卢修临走前写字的绷带拿在手里,拇指不断地摩挲着那一行“毋需记挂”,却是一拳锤到了坚硬的床板上,将指节挫得通红:“那个子,哼!尘子将他领回队伍的时候,我本以为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偷偷地跑了,还带走了工会书士,呵呵……” “少两句吧。”申屠妙玲抬头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却也带着愠色,“我们已经有三个同伴的安危需要担心了,不用你再来添堵。” “这不是因为他带走了书士,我虽然不敢有多厉害,但是区区三百点的竞赛分数我也确实不在乎;卢修那子目无秩序我也可以忍受——毕竟是特选猎人,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洋丝毫没有要闭嘴的意思,“但我最不能忍的就是,他就一个人走了,居然不带上我们!” “封尘就只是他的同伴吗?他把我们当做什么了?”少年将胸脯拍的当当直响,“难道在他眼中,我们都是些只顾任务,不管同伴的蠢货吗?” 聂洋曾与封尘一道被困在溪谷中,无论是对封尘,还是在与队友失散的事情上,他在情感上都有更深的共鸣。 “有能耐的话,你也可以像他一样,自己出去找尘子他们啊。”熊不二一抬眼,冷冷地道,平日里性子直率的大个子此刻却尤其地淡定,“没有那个胆气和本事,就不要在这里聒噪。” “我……我怎么没有?”不知是被大熊一激,还是胸中本身的臆愤难平,少年一下子提高了声调,“还不是因为没有机会?如果领队放我走的话,我现在已经回到前哨营了。” “然后呢?被游荡在那附近的怪物吃掉?”申屠妙玲站起来道,“这个队伍已经快散了,你还嫌不够乱吗?” 现在不是乱脾气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个少年都知道这点。封尘和贾晓拼了命的为队伍开出撤退的道路来,不是让同伴们互相攀咬的。挑战祭对于这些少年来,是太过难得的机会,无论怎么样,比赛都要继续下去,留下的人都要为自己和同伴的未来尽一份心力。三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半晌突然一颓,再也闭口不言。 “咳咳。”门口传来男人尴尬的清咳声,女孩神色一变,整理了一番头重新坐到板床上,“成哥哥?门开着呢。” 成璟推门而入,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没有,我们正等着你的消息呢。”洋也隐去了自己的戾气,“营地那边……怎么?” “我已经尽力了。”一星猎人脸色阴沉下来。 “他们……不同意我们的请求?”申屠妙玲双手攥紧。 “不,是大本营也没有办法。”成璟寻了个床板坐下来道,“最新的情报,距离这里几十公里之外,内外沼的交界处起了一场横贯猎场的大雾。在气的影响下,先前撒网出去追寻失散猎人的人手有相当一部分都失联了,就连白艾露一族的联络也已经断绝了数个时,可以整个挑战祭的队伍对那片区域都失去了控制权。营地有几十名各星级的猎人还徘徊在其间,不光是我们,还有许多队伍也提出了组织人手外出寻找的请求,但是易舰长都坚决不允许。” 高层的猎人能接触到更多的情报,对整片猎场的形势也有更清晰的认识。在他们的视野中,已经有数支成股的怪物集群与营地外围巡逻探查的猎人交过手了,见它们的意图,正像是冲着大本营而来。随着冲突频率和强度的增加,兽潮的形成已是近在咫尺。在此阶段,大本营不会允许任何一队猎人将宝贵的防守力量分散开。更何况赶去搜救的猎人队伍可能会直冲进怪物的推进线上,遭受更多的危险。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弓手倒显得从容不惊,对此间的事情女孩已经有了初步的预料,“所以,钟大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严格来,你们现在已经不属于他的管辖了。”成璟一笑,“大叔的领导权是与七号营地的建设委托绑定的,如今营地已经丢了,你们和我都回归到了自由的状态,可以自行决定接取什么任务。不过曾经隶属于七号营地的猎人们,现在大多都还希望跟随在钟大叔的手下。” 在这几日的领导中,钟鼎辉获得了整个营地绝大多数猎人的认可。不论是在营地的管理调度上,还是个人的战力上,大胡子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无愧于精英猎人的称号。他在撤离前不惜身陷危险,也要救回两个一星猎人,并拖着伤身为队员们牢牢地守住了后路的举动,更是已经在大本营中传开了去,甚至有不少其它队伍的低星猎人慕名而来,也要加入到七号营地的队伍中。 三个见习生声商量了一下,朝着成璟点了点头,“我们也愿意继续留在钟大叔的身边。”溪谷队遭受重创,半数人员离开,只凭三个见习生几乎难以胜任任何大型的委托,只有依附高阶猎人才是赚取分数的最佳途径。 “是吗……那你们可以去见一见领队了。”成璟点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们要心些,他的心情可不大好——你的同伴带走了工会书士,他被狩猎祭委员会的人训斥了好一顿,现在正要找人泄呢。” 溪谷猎人们一阵无语,卢修走的潇洒,留下了一屁股烂摊子,却要自己三人来收拾。面见钟领队时,自己一行人少不得也要被斥责一番,一想到这里,熊不二胸中便积起了一股怒气。 就在这时,营房的门外一阵嘈杂的响动,似乎有人群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坐在门边的成璟将木门推开一个缝隙,只见一群猎人簇拥着一个蓝衣蓝袍的大叔,顺着碎石铺成的路,直朝着见习生们所在的营房而来。 “糟糕,”成哥立刻将门关严,苦着脸对屋内的少年们道,“是正主来了。” “门内的可是沙丘训练营的见习生?”少顷,一个庄肃而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少年们对视了一眼,聂洋叹了口气,拉开了木门。 “就是你们弄丢了我女儿?”书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眉毛一挺,不由分地扯住了洋猎装的上襟 329章 营前的对峙 书士和猎人之间,是整个大6上最微妙的互动。 WwWCOM 二者一个看重知识和逻辑,一个诉诸武力和荣耀,彼此都对对方的职业冷眼中带着斥意。而另一方面,二者又相伴共生——猎人为寻求知识与真理的书士提供保护和情报,而书士则用他们的情报反哺猎人,为他们的生存提供理论保障。双方的关联虽然密切,但是所学的事物和处事的方式却完全不同,甚至多有相悖,因此若非是接到了护卫委托,一般的猎人对书士总是持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你搞你的研究,我打我的猎,大家相安无事。 不过整个北方地区,却有这样一位工会书士,提起他来,但凡是有些资历的老猎人都会对其赞叹不已。偶有些狩猎经验尚浅的猎人,只认得一两个书士的名字,其中八成便有他一个。 这位书士最大的成就在亚种生态学上,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大6的怪物图鉴测绘的准确度向前推进了二十年。不过猎人们却大多不懂这些理论,为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关于他的一桩著名的传奇事件。 数年前,猎人工会也像今日一样,组织起一个大型的狩猎队伍,进军西南方的雪山冰原。这位前辈在众人临行前,连续预测了多个从未被观测到的雪山亚种,详细地列明了它们的生态习性和攻击习惯。猎人队伍在这份像是胡编乱造的情报志的指导下,连续击退了数波见所未见的怪物攻击,委托完成度和生还率都比计划中的高了近五成。而那份力挽狂澜的情报,准确程度甚至高达百分之八十,简直如同神谕一般。 那位书士叫6文,这一刻正揪着聂洋的衣襟。 工会书士刚一到达猎场,祭典工作人员立刻布了委托,寻了一队精英猎人来做他的护卫,再加之略悉其中因由,想来看热闹的空闲猎人,6书士的身后竟然跟了二十多号人。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被6文的名头号召过来,尤其是在听过对方护卫不力,弄丢了6书士的宝贝女儿后,一时间更是显得义愤填膺。 “你……”洋纵然在猎场上反应敏锐,但是谁能想到对方一介书生,居然在见面的第一刻就动起手来。少年一时躲闪不及,居然被抓了个正着。不待他反抗,成璟马上从旁拦住道:“书士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书士将少年的衣襟拽得更紧了,“我是6文,是6盈盈的父亲,这帮子弄丢了我女儿,你还在问我要做什么?” 聂洋抬起头来,却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大叔的嘴角抽动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显得扭曲,但是一股怒意不必遮掩,却明明白白地尽数落在少年身上。见习生被提着双脚离地,本欲开口辩解,但是见对方一脸愤怒,心急如焚的样子,脑中的某根弦突然被触动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都是我们的错。” 6文望着少年的眼睛,半晌终于颓然地一叹气,松手将洋的衣襟放开:“事已至此,认错又有什么用?” 但凡学问高者,大多涵养出众。但是6文今日却是破了自己的数个禁忌,不但千里迢迢地自金羽城而来,踏足自己从未涉足过的猎场,还对一个与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少年恶语相向。虽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但在书士的圈子里传扬开,也不免会惹人清谈。更何况为难一个孩子,对找回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帮助呢? 书士稍稍冷静下来,拉过洋问道:“她是何时走失的?” “昨日中午时分,葬礼结束后,我们整装队伍时,便再也没见到她。”洋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已经一一夜了吗……”6文的神色更加阴郁了,“那你知道她去了什么方向吗?” “猎场这么大……哪里都有可能。”少年道,“不定,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呢。” “我的女儿我最清楚。”书士眉毛一挑,“那孩子心性跳脱,任去哪里都不会回到大本营来。” “那……就不知道了。”洋眼睛一转,6盈盈和卢修一同离开,极大的几率是同行而去,龙人意图救援同伴,八成是赶回前哨战了,书士大概也在那个方向。少年不提及至此,多是怕眼前这人追究起来,是自己的同伴拐走了她,不得又要口角一番。 “罢了……那你们知道她为何要走吗?”6文继续问道。 “不知道。”少年摇头,却在腹诽道“还不是因为不想见你。” 见习生一问三不知,6文的一口恶气却全数出在了跟来的钟鼎辉身上,他转头对脸色铁青的大胡子道:“你在想些什么,怎么能让一队见习生来保护我的女儿?” “这片猎场上每个人都是儿子和女儿,我得对我麾下的每一个人负责。”领队却是岿然不惧,“这样的安排在当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况且,护卫的工作他们完成的确实不错,直到我们迎来了接应,打退了追击的怪物,您的女儿都还毫无伤。” “但你们到底还是没能看住她!” “她自己偷偷溜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熊不二语带不善地,先前这个大叔向洋动手时,他便要出手相助了,却被申屠妙玲用身体挡下。大熊的思维单纯得很,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伤及同伴,就先还击了再。此刻他的气势已泄,却只好在语言上针锋相对了,“总不能拴个绳子绑着她吧?” “你们……!”蓝衣书士被少年的恶意一激,也要些什么威胁的话,但是遍历自己的毕生所学,憋红了脸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6大人,”成璟不动声色地将洋向后推开,把见习生和书士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在下成璟,虽然人微言轻,但所述句句属实。我敢保证的是,这一队少年的实力出众,领队的委托分配绝无什么差池。” 一星猎人将封尘和贾晓在撤退时的壮举讲述了一番,两个少年的举动虽然鲁莽,但却极大地提高了整队猎人的生还几率。见习生的能力或有不足,但是勇气与责任意识却不输给在场的所有猎人,后方跟来的人群听得窃窃私语,而6书士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所以,还是我们自己的错误了?”书士冷哼一声。 “护卫工作中有了什么疏漏,也并非是人力所能及的。”成哥哥连忙改口道,“猎场里的事情变数太多,既然事情已经生了,便不是谈论归咎于谁的时候,眼下还是要以找寻令嫒为重,您觉得呢?” 成璟在这里是明知故问,现今的状况,若是舰长们同意动人手寻找,6书士也不会气哄哄地闯进见习生的营地里了。见他来时一脸不忿的样子,分明是挑战祭高层将这个请求也一并压制了下来。 果然,提到这一茬,6文的双拳骤然攥紧,腮下也微微鼓起,俨然一副“我若能去寻找,如何还要来这里泄愤”的表情。 “书士大人,”一旁静站多时的申屠妙玲突然道,“我们可能有关于6姑娘去向的情报。” “快讲!”6大人眼前一亮。 “早在桃毛兽第一次攻击营地之后,6姑娘便在怪物尸体上现过一截松木。”女孩整理了一番思路,“她这片猎场或许有一艘中古时代的远洋大船,不知这条信息对您有没有帮助。” “中古遗迹……”6文微微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是了,那孩子大概是冲着这东西去的。这一片沼泽中,还有什么会比遗迹,更能让一个考古书士不顾危险呢?” “一个……什么?”申屠妙玲没有听清。 330章 沉船的探源 “第一次人龙战争后期,人类军队逐渐显露出颓势之时,旧大6确实有为了保存文明火种而建造的,能够穿越大洋的巨大海船。Ww WCOM”6盈盈拽着卢修的胳膊,边走边道,“在史料中,太古时期的皇亲国戚,有些实力的猎人组织——猎人工会是中古时代的中期才逐渐形成和强大起来的——以及各大商会和家族都曾经组建过不同规模的海船船队。这些船队大多对凶险的海洋预估不足,九成以上都匿踪于茫茫的海洋中了。鲜有船队能登6,却也有相当的一部分流落在主大6外的,资源贫瘠的海岛上。真正能够来到新大6的凤毛麟角……至少我还没有见到过有关成功上岸的记载。” “大海有那么恐怖?”卢修半信半疑地问道。 “大海……呵,”庄暮走在前面,干涩地笑了一声。庄家也有与旧大6相关的产业,早年他曾跟随家族的飞艇队伍去到过大6的边缘,见过真正的大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足够令他感慨万千。不过此刻自己隐瞒身份,却是不好表感慨,只能道:“海中的怪物,无论是体型还是实力都要比6地上强大太多。据甚至有一种常年漂浮在洋面上的怪物,它的身体就如一座金羽城那么大,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座飞空的岛屿一般,它坠落下来,便能引海啸,再大的船队遇到它,也只能化为一片片浮木……心脚下。” 尽管只是从言语中稍窥大海的点貌,卢修也被描述出的景象勾得出神,险些忘记了行走。两个少年几乎就要被高过地面的树根所绊倒,闻言赶忙高抬起脚来,书士迈过树根,暗暗抱怨了一句:“这烦人的雾。” “沼泽中气变化无常,这才是猎人生活的常态。”白北举着一盏灯样的光源,驱散众人周身一片地方的雾气,才让几人能够安稳地赶路。几十分钟之前,这一片外沼就被雾气笼罩了,两个热心的神秘猎人最开始时着实惊惶了一番,不过不愧是强大的猎人,片刻间就回复了常态。白北拿出了这根散着冷光的金属短杖,就连读书甚多的6盈盈也看不懂其中的机巧,光源的能量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已经用了几十分钟,丝毫没有变暗的迹象。 “所以,这个遗迹……沉船,到底有什么来头?”庄暮问。 “我也不知道。”谈到有关遗迹的话题,6盈盈像是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凶险的猎场一般,“我是,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少女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当年的战争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几乎整个人类的资源都被用作备战了。骑士团和王**在全国境内禁止携带军用物资出海,全大6的最深港——邓德尔马港口被彻底封锁。想要秘密制造海船的势力只能以大6南北较的港口作为出海码头,不过想来像江波村和波凯村那样的地方,即便经过大规模的扩建,也很难承受海船的吃水量。” “那是什么意思?”卢修被这番话弄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少女在些什么。 “也就是,沉寂在沼泽里的这艘船,只能是修雷德王室或是骑士团自己的手笔了吧。”庄暮诡异地一笑,“监守自盗吗,果然是人类。” 制造足以出海的巨船、在船上储备新大6中足够生存的资源,这两项都需要难以想象的巨大消耗。旧大6的人类一面攫取着整个大6的资源进行战争,一面又在后方开了一个大口子,将大量的人口、能源和财富投入了这样一个注定有去无回的事业,这便是人类的自私心在作祟了。很难添足这部分资源会不会改写那次人龙战争的历史,但是失去了这些宝贵的资源,却也成了人类失败的根由之一。 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了退路,人类便多半不会放手一搏了,即便那只是渺若星辰的希望。 讲到这里,女孩子目光莹莹,似是沉浸去了历史的波涛之中。书士的声音渐渐细弱下去,脸上却显出了可爱的红晕,恍然未觉身旁的卢修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许久了。 女孩的侧脸看上去圆润可人,鼻子精致翘挺,时不时地随着讲皱上一皱。兴许是雾气的原因,少女的面容尽管近在咫尺,却也略显得朦胧,看得龙人的心中隐隐有些异样。 “看我做什么?”6盈盈从沉浸中脱离出来,见龙人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往脸上和头顶摸了摸。 “没……没什么,”卢修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地摇头,“你懂的真多。” “那当然,”书士笑靥如花,“我可是个考古书士。” “诶?我以为所有的书士都是研究怪物的。”卢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女孩在营地中就表现出对怪物的习性不甚了解,今遭又屡次错判毒怪鸟的习性,但是在对历史知识的了解上,书士又表现得出常人,却没想到这才是根本原因。想到对方曾害得自己数次在毒怪鸟面前吃亏,少年有种被诓骗了的感觉。 哪里是人家不告诉我,分明是我自己没有问过罢了——少年在心中替女孩辩解道。 “当然不是了,‘书士’只是我们对有学问的人的统称,只有工会的书士才以研究怪物生态者为重。”庄暮道,“不过历史工作因为文献和文物数量稀少,研究起来尤其困难,也难为6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了。” “也没有那么厉害啦。”6盈盈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我从便不喜欢看那些怪物的图鉴,爹爹逼着我学习的话,我便挑着那些历史文献去读,一来二去便也记下了不少。书士考核什么的,只是试着考了一次,没想到居然过了。” 白北和庄暮悄然对视了一眼,在路上掘到这个熟稔历史的书士正是两人的意外之喜。少女懂的东西越多,他们进入沉船后的把握便越大。眼下即便耐着性子,也要把“两个热心的前辈”这个角色演好,否则被对方看出一点端倪来,知识和情报可不会从死人的脑子里钻出来。所以尽管两人身边暗流涌动,但至少表面还维持着和谐的态势,至少在进入遗迹前都不会再起什么事端。 “隐蔽。”白北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他的手捂在光管的一端,神奇的光棒登时暗下去,“我感觉到怪物了。” 331章 指点与分歧 浓雾中行走危险程度提高了太多,不足两个时,卢修一行人便遇到了三四波怪物,甚至有几只的6行种赶在队伍歇息的时候偷袭过来,让身上还带着伤的龙人一阵手忙脚乱。Ww WCOM 不过还好,有白北和庄暮两个尽心尽力的前辈加以抵挡,外沼中通常的物种都难给这个队带来什么威胁。白衣男子的实力自不必,就连那“木桩”兄的实力也是不同凡响。 庄暮的武器并非制式,这是他自己也无法掩饰的,毕竟使惯了手中利刃,乍一变换,战斗时稍有差池就可能生危险。那柄对单手武器来太长,而对双手重武器又显得太短的战刀,在一路上多次被卢修注意到。庄暮的刀技多以近距离的劈砍为主,每每在攻击时都要贴着怪物的身体,进攻迅捷而凌厉,而且攻击的方位多在视高以下,即便遇到极为高大的怪物也是这样。少年虽然判断不出这套刀法的价值,但是见他施展时浑然圆润,自成体系的样子,多少受了些莫林熏陶的卢修明白,这当然不是草野猎人在怪物堆中摸索出的土法,而是有着完整传承,能够完美配合战刀的独特武技。 卢修的狩技几乎是白纸一张,正值学习初期,需要博采众长的时候。过得几次,他便忍不住向对方开口讨教。白北的太刀术太过惊世骇俗,而且对方以面具覆面,多少显得有些难以接近,这个面善的黑衣前辈,就像邻家大哥哥一般,是再理想不过的请教对象。 “我这柄刀不是谁都能拿去借鉴的。”听了少年的请求,庄暮的脸沉下来,“它比一般的狩猎武器难用,你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武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大剑吗……这个只是暂用的而已啦。”少年挠挠头,“叔……教官还未给我定下专精的武器。” “路子都没有成型,也敢来挑战祭上闯荡?”庄暮有些无语地反问。不过这样都能从入印祭上脱颖而出,恰恰明了少年的血脉力量异常的强大。 “这孩子的身体素质好得过头了,常规的力量度均为上佳,生机也尤其旺盛——身上的伤口才敷药几个时,几乎已经收紧了吧。”白北朝卢修扫了一眼,“这样的坯子,只要按部就班,使用任何狩猎武器都会有不俗的表现,剩下的就要看自己的意愿了。” “诶,你居然是这么厉害的见习生吗?”6盈盈有些惊异地道,卢修担任护卫工作已有数日,女孩对高个子的实力却没有什么感触,这番称赞的话被实力深不可测的白北出来,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 少年朝前辈感激地点点头,对于他今后道路的选择,莫叔叔的法与面前的白衣男子一般无二,看来高阶的猎人判断实力的标准都是相通的:“不过,现在的我要练习什么狩技,才能提升实力呢?” “不要拘泥于战斗技巧。”面具男一声厉喝,俨然一副教官的模样了,“实力不等于作战技巧,猎人也不止是与怪物无休止的战斗。猎场上的生存能力,情报获取能力,追踪能力都是你硬实力的一部分。就算仅提及战斗,你的战斗意志、理性思考和判断的能力、对狩猎道具和环境的利用,这些都与战斗技巧同等重要。” “这么……麻烦?”卢修不禁咋舌。 “猎人在猎场上,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白北语重心长地道,“真正优秀的猎人,在狩猎相关的各项技能中,未必有哪一项会特别强,但绝对不会有某一项非常弱。你可以凭借你的强项斩获一百只怪物,但是只要有一次栽在了短板上,那便是魂归猎场的结果。” “不是还有同伴吗。”6盈盈不以为然道,“书士团体中也没有真正全能的人才,我们在研究时经常会互通有无,效率可比一个人高出许多呢。” “同伴……”白北在口中咀嚼着这个词,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同伴也总有救援不及的时候,况且,你自己成为一个全能的同伴,不是比事事都要依靠队友显得更加可靠吗。” 卢修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如果自己能够更加可靠,尘子就不会离队失踪了吧:“那我要怎么做?” “就是你正在做的了,”白北停下了脚步,“你可知道,猎人中口耳相传的‘合意’境界,被称为通向高阶猎人的门槛,归根到底也只是大量的战斗和思考,从而能够精确地控制自己的心境和行动而已。以你的资质,只要长加实战,无需进行什么特化的训练,猎途也已经是一片坦荡。” “不过是通过战斗,激血脉的进一步觉醒罢了,得这么冠冕堂皇。”庄暮腹诽道,不过口中仍然,“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内沼了,卢修友做好准备,若是有战斗的机会的话,倒是可以优先让你试一试。” “内沼?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吗?”女孩兴奋道。 “前辈,”卢修反倒眉头一皱,“我们一路走来,却并未见到营地的痕迹……您是带我们绕路了吗?” “友怎么这么话?”庄暮装作不喜道,“现在可是在浓雾中,再老练的猎人也难精确地界定行进路线,白北前辈能够认清大致方向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我的同伴……”龙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征兆,但对方刚刚指点过自己,却不好立刻作,“他们还被困在附近。” “你也看到了,这烟雾里能见度不足百米,你要怎么找人?难不成一寸一寸的土地搜索过去?”庄家少主解释,“这片沼泽的异动多是沉船处凶物出世造成的,我们回收了那物件,这里的领地秩序恢复原状,你那两个同伴在此间也会安全许多。” “可是……”卢修还想什么。 “放心吧。”白北,“雾气中最善隐藏,那两个孩子如果机灵的话,不在这样的气中瞎跑,就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能躲过一时,就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恢复领地的秩序是有益这片沼泽的大事,前辈这样安排,委实有他的道理。”庄暮也打着圆场。 少年眼中挣扎了一番,却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对方的思虑合情合理,况且他们能够保护自己和6盈盈一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行动,是该以他们的目标为重才是。 “好了,我们得加快度了。”白北不曾回头,“内沼可不会像方才的一程一样太平。” 332章 猎神的旨喻 凌晨时分,封尘被秦水谣推醒了,猎户斜靠在一棵树干上,与凑近他的女孩差点撞了满怀。 WwWCOM “我以为是你在守夜。”女孩有些忧心地道。 “不好意思,有些困了。”少年有些窘迫地。他的眼睛仍然不大能睁开,使劲地眨了眨,才将秦水谣的容貌看得清楚,“好在没有怪物袭来。” “在这里露营并不安全,你该警惕些才是。”女孩有些埋怨地道。 直到黄昏时节,雾气仍然没有散去,封尘一队的精力却大多跟不上了。众人在看不到尽头的外沼中盲目地穿行,试图找到脱困之法,这个过程中体力和意志力都在急地下降。再加上时不时地窜出来的怪物——尽管队伍中有两只艾露作为预警,但雾气隔绝了大部分的感知,就算队伍能够避开大部分危险种类,但总有一些漏网之鱼。好在能偷溜进黑炭和猫猫警戒区域的怪物都并不强,只靠秦水谣和两名随从便能处理,但是连番的战斗也给了她们极大的负担。 最为劳苦的其实是大金,为了节省体力,猎人们轮番乘坐着重伤初愈的金毛兽,怪物背上最多的时候甚至坐上过两人一猫。大金一路上显得烦躁不堪,但好在完美地承担了苦力的职责,不过到夜幕降临时也已经从口鼻中不停地喷吐出白色的浊气,显得更加疲累了。 夜色加雾气,让猎人的能见度骤然降到不足五十米,尽管再不情愿,众人也知道,这一夜也只能在此露营了。队伍寻了一处看上去像是领地交界处的位置停下来,不过领地情报不明,此地有怪物出现的可能性也并不。雾气中升不起火,大家只好吃了些冷干粮各自睡去。 封尘的伤势在经过了一日的奔波后,反而有所好转,到黄昏前已经能够参加强度较低的战斗了,男孩子主动将最困乏的后半夜岗揽了下来,这样一来总算让女生能够稍事休息。 不过封尘却没有估计到,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少年本是窝在大金的怀里取暖,但是奈何金毛兽显得焦躁异常,入眠时动来动去,有些抗拒封尘的交流,还险些用利爪搭上了少年的身体。猎户将一路上采来的蘑菇尽数喂给了它,又安抚了好一阵,才让稍稍消停下去。 因此,贾晓在叫他换第二班岗的时候,少年整个人都是恍惚不堪的,紧绷的精神没有维持多久,便在心中开起了差。他只记得自己为了维持清醒,在脑海里不停回忆着这几日的经历,后来便回忆起雪林村生活的种种,一直到从雪林村出的当日,自己和卢修乘在飞空艇上,那种飘荡和畅快的感觉升起来,回过神来已经睡了很久了。 “猫猫和黑炭大哥呢?”见同伴清醒了过来,秦姑娘指着头顶上空荡荡的树枝问。 “他们在夜间会比较精神啦,”少年揉着眼睛,“两个人一起去周边打探情况了。” “怎么……不怕迷路吗?”女孩有些紧张地问。 “放心吧,”见习生四下里摸索着不知被扔去哪里的单手剑,“他们挖洞离开,即便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也能循着隧道一路回来。况且两个前辈都很强,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女孩这才放心下来,猫猫的实力自己当然清楚,黑炭常年与三星猎人组队,狩猎经验也远在自己之上,想来它们笃定的事情,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上半夜辛苦了,接下来就换我吧。” “可惜睡不着了,”封尘苦笑道,经过秦水谣的一惊,自己已经完全打消了睡意,“就快早上了,我想提前醒醒盹,一早还要赶路呢。” 秦水谣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将背包中的东西一样样细致地拿出来,把散乱的道具重新归位,干粮裹紧收好,常用的道具补充进腰囊中,粗大的绳子和锋利的钢丝都收拢成方便取用的活结。女孩看着这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的一切,就像是收藏家摆弄自己的珍品一般,过了好一阵,她却鬼使神差地脱口问道,“你不会很失望吗?” “什么?”封尘正用草叶将单手剑擦干净。 “我们可是试过了所有办法,都找不到方向呐。”女孩忽闪着眼睛,眼神澄澈见底,“你就不担心,我们可能再也走不出去了吗?” “雾是会散的啊,”封尘浑不在意地,“早晚会散的。” “可是我们若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呢?”秦姑娘歪着头追问道,“补给总会耗尽,怪物也随时都会攻来,身上的伤也总会越来越多的吧,这些东西加起来,到最后……” 猎户这才直视起面前的秦水谣来,女孩一路上虽然看似云淡风轻,但每一场战斗却都毫无例外地抢上第一线,在状况变得复杂时努力地想要提出些建议,偶尔还会找些话题,让旅途不至于压抑沉闷。这样的同伴,与其是“强大”,不如是令人安心。想必维持这样的状态一定需要消耗大量的心力,而至深夜,她心中的些许负面情绪也终于流露出来了。 封尘一笑,将单手剑放在一旁,身体挪动到女孩的身边:“你还记得我是这个大6的原住民吧。” “嗯?”近看之下,秦水谣的眼圈有些红。 “大雪山以北从来不用‘猎人荣耀’那一套,”少年细声,“在我的村子里,大家信奉的是狩猎之神。” “像是那种背后闪着流光,飘在上的神明吗?” “呃……差不多吧。”猎户挠挠腮帮子,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村民口耳相传的神谕中,并没有多少提及猎神形象的话语,“猎神就是一个男……不不……女……哎呀,总之是一个神明,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只强大的雪豹。” “诶?那就是怪物了吧。”女孩狡黠地一笑,“神也可以是怪物吗?” “神……是怪物?”面对这个奇怪问题层出不穷的少女,封尘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些都不重要!”猎户提高了声调,不再被女孩牵着鼻子走,“总之它的神谕里过,猎人和猎物都会存活。” 333章 逃离的方法 “猎人和猎物,是不可能一起活下来的吧。 Ww W COM猎物都跑掉的话,猎人不就饿死了?”秦水谣不知不觉地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她觉与面前的少年拆台,看着对方无言以对的样子,比放任自己去想现在的处境有趣得多。 “不是这样啦。”封尘摆着手,一本正经地,“这句话要的是,猎神在决定谁要被狩猎之时,总会给它一线生还的机会。猎物再弱,也有能够逃脱的可能,猎人再倒霉,也总会有属于他的猎物给他填饱肚子……大概就是这样。” “但……终究还有一方是会死的吧。”女孩的眼神黯淡下去,“不论是猎人还是猎物。” “重点是希望啊!”少年几乎要凑到秦水谣的鼻尖上来,少女下意识地侧身躲避,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猎神不会让任何生命陷入必死的境地的,生机时时刻刻都存在的。” “那……我们的机会又在哪里呢?”秦水谣别过头去,语气带着些些和年龄不相称的萧索。 “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找到的,”封尘信心满满地,“猎神不会谎,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求生,它的旨意一定会降临的。” 女孩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人啊,不知该是乐观还是真。” “我只是虔诚罢了。”封尘端坐身姿,庄肃地道。 便在此时,一股沙沙的细碎声音从远处响起来。两个少年循着声音望去,却是两个飞前行的泥堆,在朝着宿营点冲过来。 “什么东西?”封尘赶紧举起手中的武器。 “安心,是我啦。”两个矮的身影“嗖”地从泥坑里钻出来,分明是归来的猫猫和黑炭。秦水谣福至心灵,还不等女艾露站稳,便一把抱起来,抖落身上的泥浆,宠溺地搂进怀里。 “辛苦了,有什么现吗?”见猫猫正无奈地与主人的臂膀做斗争,封尘问向黑炭哥道。 “雾气太大,观察起来很费时间,我们只探查了周围数公里的状况。周边倒是没有人类的踪迹,”艾露甩干净身上的泥土,“至于你的龙髓浆……现在整片猎场中的怪物都紧张兮兮的,只是这一片地方,我们见到的领地战斗就有五六场,几乎都是不死不休的程度。根本看不出哪些是被药剂影响,哪些是出自本能。” “要是我也能一起跟去就好了。”封尘叹气道,队伍里只有他有能力分辨毒药的影响。 “照我看啊,完全没有必要辨认哪些是受它影响的,反正所有的怪物都在怒,区分与否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贾晓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十成的的疯子和九成九的疯子对付起来都是一样的麻烦。” “另外,夜间这片雾气对磁场的影响并没有减弱。”猫猫推开秦水谣揉着它脑袋的手,“我和黑炭试过了,即便是遁入地下,也不能分辨出营地的方位。” “果然还是这样,”一星猎人听得一阵泄气,“那……有什么好消息吗?” “这个确实有。”黑炭神秘地一笑,又朝着女艾露挤了挤眼睛,“这还是我和猫猫一起现的——我想我们找到了离开这片雾区的办法。” “真的吗?”秦水谣一下子复活了一般,在猫猫的头顶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道,“怎么做到的?” “也不能完全肯定啦,”女艾露,“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能不能做成还要看明早启程后的状况。” 总的来,这个方法正是建立在最坏的考量上的。 至夜不散的浓雾、扰乱的方向感、在雾中被使用的神秘药剂,这些重重的不利因素聚在一起,完全不似巧合。如果这是特意而为,那不管放出这片烟雾的是环境、怪物甚至人类,这雾气都要有一个源头。 “是了,我也记得在营地中,最初起雾的时候,它并不是直接在四面八方成型,而是从一个方向蔓散过来的。”贾晓点点头。 “我们要追着风走吗?”封尘眉毛皱起来,白日里大家也曾这样尝试过,但是雾气中的风向变动太过频繁,且没有什么规律,往往才走过一段路,转瞬间就要折返回去,“不是已经尝试过,没有效果吗?” 艾露的灵感来源于探索的时候,二人曾在某个领地的交界处长时间蹲伏,猫猫敏锐地感觉到,从某个方向传来的气味,频率要稍微高过其它的方向,而且远远高过相对的方向。雾气要扩展,要覆盖更多的区域,那么总体的风向便不能逆着源头,而是要从源头处吹来。 “白里大家都太过着急了,”黑炭摇头,“就连我也没有察觉到这里的规律。不过如果大前提没有错,这雾区确实是刻意而为,那循着风走就一定不会错。” “会很缓慢,但是总能走得出去的。”猫猫也重重地一点头。 “我的对吧,猎人和猎物,一定都会活着的。”封尘对女孩一笑,鼓劲地握起拳头。 ………… 郭鹏已经奔跑了一夜。 雾气似乎完全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如果坐在飞空艇上便能现,猎人的行进路线几乎是笔直的,只有在树木较密和有毒植物丛生的地方才会稍稍避让。一路上怪物的领地不少,领地战争也时频繁地生在他的视野之内,但是五星猎人本身就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强悍气势,居然将一个个正在厮杀的怪物骇得互相分开,躲离了总领队很远才继续厮杀起来。 只有一些灵智太低的6行种,毫无畏惧地朝着猎人冲上来,他才会拔出背后的铳枪,以疾风之势将其洞穿,脚下居然不会有丝毫的停顿。 黎明时分,不知郭鹏已经跑了多少个时,终于在一脚踩进了过于柔软的泥浆中后才骤然停下来。猎人从腰囊中掏出一样巴掌大的圆盘,盘子显得脏兮兮的,但表面却镂印着繁复的花纹。郭鹏捻起地上的土砂放在其上,细的粉尘居然自行滚动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盘子上滚动的泥土,泥土越滚越快,终于从盘面上被抛飞出去,溅到猎人的身上。 “干扰好强,”猎人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调整过来,“不过,这样的干扰,想必他们会更加头疼吧……罢了,就让我来看看,这大沼泽的内部,到底有多么凶险。” 五星猎人将圆盘塞回腰囊之中,一步踏进泥浆地里,高高溅起的泥水打湿了背后的斗篷。 334章 雾里与雾外 队伍最终决定逆风而行。 Ww W COM 顺风远离雾区源头的方向,虽然可能会安全一些,但人总归跑不过风,终究逃不脱雾区的笼罩范围。背着风向也很难让艾露挥嗅觉的能力,提前预警前方的危险。况且猎人是从来不缺冒险的精神的,一旦找到了解决眼前险境的办法,心思活络起的众人都想看一看,能够造成这么夸张的雾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随着变换不停的风势前前后后地折腾了一个上午,,黑炭终于宣布队伍已经横穿了两个怪物的猎场,这是他们正在有效地赶路,而非原地绕圈的标志。听闻此言,众人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尽管周边的环境仍然显得压抑异常,大金更是焦躁得连蘑菇也不愿吃,但是少年们的心情已经愈地开朗了起来。 “这一路上连怪物都没有,果然是猎神在眷顾我们。”封尘抚摸着大祭金的背脊,后者已经再不愿让贾晓乘坐了,少年只能苦笑一下,自己折了一根树枝做手杖行走起来。 “我也没闻到一日之内有活物来过这附近的味道,”黑炭抽了抽鼻子,“想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怪物需要的资源了吧……瞧,蘑菇都只有这么个的。” “反常的安全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猫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冷静而理智的样子,就只有在被主人蹂躏的时候会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们离雾源越来越近了,接下来不一定会生什么。” “你们,雾的源头会是什么样子的?”贾晓问道。 “像是一口咕咚咕咚地往外冒白烟的深井?”秦水谣拄着下巴思索道。 “雾不是那样产生的。”猫猫道,“只要空气足够湿润,风吹过的地方足够冷,就能形成水雾;如果冷到一定程度,上飘着的就是冰晶了。” “好厉害,”封尘咋舌道,“不过一个能造成这么大影响的冷源……难道大沼泽里竖起了一座雪山不成?” “但愿不是怪物作祟吧。”黑炭祈祷,“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怪物,我可没有任何能从它口中逃生的把握。” “停下!”猫猫突然神色一凛,两步跑到队伍前面,拦住同伴道,“有怪物的味道。” 黑炭的耳朵前后动了动:“怪物的声音……不止一个,就在几百米外。” 多日历战少年们迅反应起来,乒乒乓乓地将兵刃置于手上。金毛兽身上的汗毛倒栗,前爪抓挠着地面,口中不停地呜咽着,就要朝气味的源头吼叫出去。 “大金,收声。”封尘开动沟通,强自将临战状态的巨猿压制住,后者不情不愿地甩了甩尾巴,在一棵树下坐下去,后背不断地蹭着树皮。 “我去探探情况,你们先躲在这里。”黑炭当仁不让地承担了探路的任务,它向地面一扑,松软的泥土上霎时出现了一个可以容人的坑洞,艾露顺着洞口挖下去,地上隆起一条清晰的土垄,朝着远处飞快地蔓延出去。 再回到地面时,艾露距离感知到的怪物群落已经不足五十米了,这也是他能够隐匿身形的极限位置。黑炭的脑袋从土里钻出来,晃晃头甩掉头盔上的泥土,入眼却没有现任何怪物,只有一声声或尖利或雄浑的吼叫从四面八方传来。 艾露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的视力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但本该在此的怪物却像隐形了一样不知所踪。黑炭壮起胆子从坑洞里爬出来,踮着脚又朝前走了几步,怪物的声音更加清晰了,甚至还能闻得见混杂交加的粪便和怪物的体臭味。 “拼了!”它给自己打了一番气,回头记清了坑洞的位置,义无反顾地朝声源处摸索去。 毫无征兆的一步迈出,艾露的半边身体像是穿过了一扇隐形的大门一般,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隐没在浓郁的雾气中。在自己的感知下,那半边的毛突然闯进了一个温暖而干燥的世界——队伍在阴冷潮湿的雾区中浸泡了一整日,骤来的干燥让它的皮肤极不适应的颤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一口清气吹开了面前的水雾,光线从外界照进来,留下一条清晰的光柱痕迹,光柱照耀下的水雾和灰尘还在漂浮不定。 艾露试着探出头去。 就像是从淋浴间里拉开门帘向外伸手,或者在黑魆魆的屋子里终于将厚重的铁门开出一道缝隙一般,数十个时的压抑终于在此刻豁然开朗。 黑炭揉揉眼睛,似乎要将面前的景象重新确定一遍。大沼泽的空时时布满着阴云,光线并不强烈,但是相比雾海中已经来得明亮多了,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泥沼地、散落其中的稀疏树木和比树木还要高大的蕨类植物。这就是挑战祭队伍生存了一周有余的大沼泽,但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的亲切——仅仅是能看到几百米外的事实,便已经足够令艾露欢欣不已了。 “走……走出来了。”艾露笑着喃喃道。 数秒之后,黑炭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因为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感知中的怪物们。 “不好!”视野之中,艾露看到了那些声音和味道的出者,尖啸不已的鸟龙种,低吼着的6行龙,一坨坨颜色各异却同样恶臭的粪便,上位的飞龙种在刻意被让出的大片空白区域内焦躁地来回踱步。雾帘前的五十米处,各位阶的怪物诡异地聚集在一起,并非在火并,也不是逃亡,而是几乎都在安静地各处一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几乎在现这个状况的同时,艾露嗖地一声钻回了雾气之中。这片浓雾着实古怪,在黑炭的面前像是立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帘幕,帘的外面是沼泽里通常的晴日,里面则阴暗幽晦地看不见百米之外的景象。艾露只将半个头露在雾帘之外观察着,但外面少有上百只怪物,它仍是觉得心中没底,只好就地挖了个坑,将整个身体都钻了进去,只透出一双眼睛去,才勉强安心地观察起了眼前的情况。 335章 大意惹灾祸 “两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Ww WCOM”十分钟后,黑炭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探查,回到了队伍藏身的地方。见习生们正维持着战备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见艾露回来,终于歇了口气,却被黑炭一脸的愁容和口中的坏消息所慑,心又沉了下去。 “最坏的吧,反正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听过多少好消息。”猫猫道。 “前面就是雾的尽头了。”对于同伴们来本是大的喜事,但是黑炭却得有气无力的。 “我们……这便能够出去了?”秦水谣等待这个消息太久,却没有感受到黑炭的异样。 “有什么不妥吗?”封尘见状,有些担忧地问,“是因为前面的怪物……很强吗?” “前方的状况可不止是强大怪物的程度。”黑炭的两撇胡子尽数耷拉下去,“那是一整支怪物大军……我随行那么多年,从未见过那么庞大的怪物群落。” 艾露忍着危险的感觉,将视野所及的怪物快地计量了一遍,尽管只是数了个大概,但算出的数字已经骇得他几不能言了。 “鸟龙种、爬行种、6行种、飞龙种、甲壳种……雾区外面不是什么普通的怪物集会,而是几乎把整个猎场里所有能称得上名号的怪物都召唤过来了。”艾露面沉如水,“怪物滞留区的纵深至少有五百米,向两侧延展几乎看不到尽头。每只怪物却只按照位阶分配了几十到上百平方米的落脚之处……知道我们闯出去,会直接被多少怪物撕碎。” “总之,是写着‘此路不通’吧。”猫猫双手抱胸,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就知道雾气的源头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生。” “这不可能。”贾晓摇头道,“鸟龙种和甲壳种大多是群居动物……它们的族群呢?” “没有见到什么族群。”艾露缓缓回忆道,“就算是狗龙,也只有领和几乎能胜任领的少数强大个体在徘徊。至于其它的族长……便只有族长自己了。” 封尘想起昨日里见到的,整族因为龙髓浆而内斗死去的水生兽,心里不妙的感觉渐渐强烈起来,他却没有打断同伴的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半的精神更加频繁地安抚着如临大敌的大金。 怪物聚集的目的不明,但是看上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些不同位阶、不同实力的怪物如此近距离地相处,大体上还算相安无事,不过它们之间并非没有战意,而是被什么因素压抑住了一样,纵使有的摩擦,战斗也会在几分钟内迅结束,吃了些亏的物种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地盘上萎靡着,赢了的也只是扬起头来嘶吼一番,算是了事。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这里把整个猎场上的生态圈,复制了一个袖珍版一样。”听着黑炭的描述,贾晓不禁感慨道,“在这么多怪物聚集的同时,还能维持这种程度的秩序……” “如果我们沿着雾墙走,不去触那些怪物的霉头呢?”女孩建议,“只要偶尔探出雾墙去,修正一下方向就行了吧。” “这就是第二个坏消息了,”艾露低下头去,“就算脱离了雾气的范围,我仍然没有办法靠自己的赋来分辨方向。” 磁场的异常范围比雾区的范围还要大,再加上沼泽上空完全看不见太阳,即便出了雾区的范围,还是没有手段能够辨别方向。只要不能和营地取得联络,这支疲累交加的队终究还是孤立无援,困扰队伍最根本的问题仍是无法解决。 “让我过去再侦查一次,我沟通一只怪物,不定就能够知道它们的意图,找到闯出去的方法。”封尘建议道。 “不行!”两只艾露几乎是同时开口反驳,黑炭紧接着道,“距离雾墙最近的怪物只有不到五十米,这个距离下我都没有完全隐藏身形的把握,更何况是你了。一旦离开这片浓雾的庇护,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等等,”女艾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距离怪物那么近,黑炭……你是怎么从那么多双眼睛下溜回来的?” “不相信我的匿踪技术吗?”艾露半开玩笑地,“我想要藏起来,除了同为艾露一族之外,任谁都无法现。” “我是真的。”猫猫蹙起了眉头,“我怎么感觉……好像怪物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黑炭一愣,侧着耳朵仔细地听了数秒,果然见纷乱的吼啸声中有几簇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伴随着脚掌在泥地上的踢踏声,正朝着队伍缓慢地移动过来。 “怎么回事……”黑炭惊起来,它在心中反复过了几遍探索时的情景。自己全程都没有出一点声音,身形也大半隐藏在泥土中,影子更是隐没在沼泽的阴云下,“该死……是味道!快躲起来!” 与金毛兽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两日,众人已经彻底地习惯了它身上特殊的恶臭味,甚至连艾露在辨别气味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掉身边这个最大的气味来源。黑炭身上沾染的臭味没过多久就引起了怪物广场中部分嗅觉敏锐的怪物注意——这片猎场最大的桃毛兽群早在多日前,就被七号营地联手救援队伍覆灭了,广场上根本没有桃毛兽一族的存在。突然出现的味道让感知到的怪物纷纷有些在意,一部分好奇心强盛的怪物突回雾区中,要来看个究竟了。 “有四只怪物!快躲起来!”猫猫示警道。 “躲不掉的,它们是追着大金的气味来的。”秦水谣一咬下嘴唇,“只能迎战了吧。” 金毛兽本在用后背无聊地摇动着树干,见此情景便腾地站了起来,它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同伴中散出的战斗的紧张感已经被它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怪物双拳捶打了两下胸口,朝着被浓雾遮蔽的远处低声地吼出来。 “吼——!” 回应它的是一股刺耳的滋拉声,一抹亮光从雾气中毫无征兆地闪现出来,淡蓝色的光在众人眼前迅扩大,一颗噼啪响动的电浆球突破雾障,直朝着金毛兽的身体射过来。 “闪避!”封尘大瞪着眼睛,沟通迅动,传达出的信息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金毛兽双腿后撑,双臂交叉在胸前,只听一阵高亢的轰鸣,怪物却是用身体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 被电弧射中的大金,金色毛大片地炸了起来,但它恍若未觉,迈动后肢便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跑去。 雾障的另一头,巨大的身影急靠近,一颗白色的诡异头颅荡开周边的雾霾,无声地显露出来。 336章 大金的异常 “快让它回来!”刚一看清迎来的怪物,猫猫便急不可耐地,“那猴子是在送死!对方可是飞龙种啊!” 封尘何尝不想让金毛兽撤退回来?然而他将沟通展开到极限,连续布了好几道命令,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WwWCOM大金就像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完全不理会少年的呼唤,只是靠着自己的本能猛打猛撞。 金毛兽奔跑中尾巴高高卷起,积攒的粪块朝大半个身子仍然隐藏在迷雾中的怪物扔去。坚硬的粪块砸在怪物白色的韧皮上,虽威力一般,但随之而来的一股恶臭却让对方嫌恶地叫了一声,翅膀连连挥动,卷起一股风压将大金压制回去,也将附近的迷雾一扫而空。 少年们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怪物,飞龙种浑身覆盖着雪白色的硬皮,一双肉翼展开有五米长,但是相对庞大的身躯却仍是显得短——怪物的身高本就高过大金一头,体长更是足有七八米。它的面孔几乎被一张巨大的流着涎液的嘴巴横贯,除此之外的眼睛和鼻孔却到几乎难以察觉。 “电龙,食肉种……该死,这可不是沼泽的怪物。”黑炭横挡在众人前面,两只耳朵激动地竖起来,快地向同伴们传递着信息,“身体延展性非常好,尤其是脖子能伸得很长,心不要站在它的正面。” “尾巴上有吸盘,被抓住就很难逃出来,”猫猫也补充道,“还有,绝对不要被它的电浆碰到,否则就是猎人先祖再世也救不了你。” “那我们还剩下哪里能打啊?”封尘苦着脸。 “实力差太多了,这根本就不是你们能接触的段位。”黑炭摇头道,“就算加上这只了疯的大猴子也不行,还是想着怎么逃掉吧。” 电龙本是南方雪山的怪物,在繁殖期和温暖期都待在雪山中阴暗的洞窟内,只有在栖息地太过寒冷时才会选择去沼泽中避避寒。这种长相奇特的怪物在多年以前就被认定成十足的雪山怪物了。 现在这只外来的怪物也已经被卷进了这个诡异的怪物军团之中,仅仅是这份目击情报就能明不少问题。但是在场的猎人和随从没有一人能够闲下心思来去思考它,巨大的危险如浪潮般涌过来,的一方地立刻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能在雪山那样自然环境极度恶劣、生存资源极度贫乏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怪物,无一是好惹的物种。事实上南方的大雪山被列为仅次于鬼怒间火山和升月之地的极险之境,与雷鸣沙海并列。只有三星以上的猎人带队,并且队成员等阶均高过二星才被允许通行。从那里跑出来的随便哪只怪物,一队满编的二星猎人与之对上都有极大的全军覆没的危险,更别提此刻面对它的只是一个最高只有一星猎人的菜鸟队了。 不过金毛兽可不管身后有没有支援,它只是固执地稳定住身体,强自冲上前去,对准电龙丑陋的头颅一爪挥下。飞龙种虽然视力不佳,但却有自己的感知方式,怪物脖颈一缩,微微蓄力,突然将整个头颅连着脖子一起甩出去,电龙的嘴巴大张开,尖利的牙齿像一片片畸形的花瓣一般,只是这副形象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电龙的脖子转瞬间就像鞭子般伸长,巨大的嘴顶上了大金的胸口,把它整个推开。甩动的脖子去势不减,在身前横向挥出,直指远处的封尘等人,少年们和随从连忙抽身闪避,金毛兽却已经抢先一步回身,双手箍住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招却正合了电龙的意思,怪物缩起头尾,将身体和尾巴紧紧地固定到地面上,一个挺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危险!”封尘再次向金毛兽传递出逃离的信号,同时手中的爆弹已经准备好。他打定主意,如果金毛兽还是不听指令,那他就算炸也要将两只怪物炸分开来。 好在数次的失败后,大金终于对少年的沟通产生了回应,怪物的双臂一泄劲,急急地放开对方的脖子,抽身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就在这短暂的工夫下,电龙白色的躯体上已经从各处溢出蓝色的电光。电流快地在它的表皮上流过,瞬间就散溢出来,变成四处闪烁跳动的电浆。 “滋滋——嗡!” 如万鸟齐鸣般的高亢声音在猎人们的耳畔炸响,电光以电龙的身体为中心,正圆状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一下子照亮了雾中上百米的范围。封尘的圆盾是金属的骨架,难以抵挡这样的攻击,他索性将盾牌背在身后,只就近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但是空气中浓重的水汽本就导电,即便第一时间躲开了,少年还是觉得身体一麻,持着单手剑的右手一软,险些将武器掉落。 “嗷——!”就在电流爆散的瞬间,金毛兽也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怪物虽然听从封尘的话,抢先一步松开了电龙的身体,但是它毕竟还是离得太近了,一股粗大的电弧鞭子般甩到了它的身上,大金的胸口瞬间就变得一片焦黑,金色的毛散出一股焦糊味,行步也变得趔趄起来,分明是在这一击中受了不轻的伤势。 “大金的状态有些不对!”贾晓神色一厉。金毛兽作为独行种,是生为战斗而生的个体,它的强大并不在于强悍的身体素质,而是更精准的战斗直觉和更高的智慧。少年们在前日曾多次见到它战斗,大金的攻击虽然直接而狂暴,但也从未像今这样几乎无视自身伤害,一心只想着攻击,就像一下子忘记如何战斗了一般。 “它……好像是在求死一样。”秦水谣也皱着眉头道,在队伍中除了封尘以外,她是对这只大怪物最心喜的,此刻见到同伴状况异常,心中也担忧不已。 “封尘,如果它继续这样一意孤行,不配合我们,今我们便一点生机都没有了!”黑炭和猫猫连续出击,将电龙的后续攻势阻挡下来。大金终于趁势退开,胸膛起伏不定,慢慢平复着那一击带来的伤害,“别忘了,后面还有两只怪物呢!” 就像是应了艾露的话一般,战场的地面突然一阵颤抖,一根棕色的巨大尖角在还未停稳的大金面前破土而出。大金向后倒退数步,身体靠在一棵树上才停下来。 “甲壳种!”贾晓叫道,身体已经窜出去,想要阻挡对方从地下切入战场的势头。 “我再试一试!”猎户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但还是尽量平复了心情,沟通再次动,一股纯粹而温暖的善意朝着金毛兽涌去。 紧接着,在封尘的感知中,金毛兽、同伴、叫嚣着的电龙和整片雾海,都变成了一片遮蔽日的血红。在这样的血红中,一只金毛兽瑟缩在角落里,它似是觉到了封尘的窥探,朝着少年看过来。 “完蛋了——”封尘喃喃地。 337章 无路可逃生 封尘想不通。 Ww WCOM 大金自从两日前的晚上,在一众桃毛兽的手上救下了自己的性命,紧接着被误打误撞地沟通成功,便一直跟随在自己的身边。浓雾遮蔽了猎场之后,它更是连觅食都不曾离开少年的视线范围了。 那么,它身上龙髓浆的毒,到底是怎么来的? 变得赤红的精神世界,来自虚构的上位龙种的威压,狂暴求死的战斗方式,无一不是那种诡异毒药的征兆。封尘骤然想起,自昨夜开始,金毛兽就已经有了些焦躁不安的表现,但他只当对方身处浓雾,无处安身,显得有些烦乱罢了,却从未想过近在咫尺的伙伴其实正在遭受毒素的侵蚀。 如果龙髓浆早在那之前就被下到了大金的身上,那岂不是下毒的无论是谁,都已经暗中观察了少年们的队伍许久?况且那药剂的效果本该快而酷烈,难不成还有使其慢性作的方式? 这些纷纷乱乱的想法瞬间充斥了少年的脑袋,但是想通这些根本无益于对抗眼前的局势。封尘定了定神,咬着牙朝同伴喊道:“大金中了龙髓浆,已经失控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 队友们一阵惊呼,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原因的时候。贾晓面前,那只甲壳种正在缓缓上升,两只巨大的红色鳌钳随着尖角破土而出,撑着地面将身体的其它部分逐渐拔出来。少年大剑蓄势已了,一记暴烈的纵斩朝着怪物刚刚脱离土面的脑袋上斩去。 “咚!”千钧一之际,那神秘的甲壳种竖起了鳌钳,怪物鳌钳的背面一侧宽大如盾,贾晓志在必得的一击砸在上面,火光炸响,却被悉数反馈到了剑身上。少年连忙抽身倒退,抵消弹刀的力道,再望回去看,这一剑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势,只在它的鳌盾上打出了一道焦黑的浅印。 “大名盾蟹……”黑炭的神经在连番的不利因素面前已经近乎麻木了,“快走吧,趁还能走得掉。” 盾蟹和镰蟹一样,是甲壳种里比较常见的物种。不过与镰蟹极强的攻击性不同,这种怪物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任何生物,它以沼泽中的苔藓和昆虫为食,除了进食外就只会以寻找更大更坚固的背壳为乐趣。大名盾蟹作为盾蟹中最大的个体,平常的方式已经很难找到适合自己身体的甲壳,它便学会了潜伏蹲守在其它怪物的战场周围,以战败一方腐烂的头骨为自己的收藏品。 它的嗅觉并不敏感,但是和镰蟹一样,这种怪物善于用节肢来感受地面的震动。大概是在兽群之中,它敏锐地察觉到了有怪物的离去,嗅到了战斗的气氛,才迫不及待地尾随而来,看看一场战斗结束后,会不会幸运地找到合适的怪物头骨。它的战斗欲并不强烈,坚固的背甲和鳌爪足以让它在任何战斗中自保,但是黑炭和猫猫却知道,若是有人想要先行逃跑,它并不介意出手拦上一拦,让战圈里的诸位分出个生死胜负,好让它也得偿所愿。 “可是……”封尘看着再一次和电龙缠斗起来的金毛兽,怪物间的战斗几乎不需要任何理由,两只巨兽身边一阵飞沙走石,猎人完全难以近身,就是少年想要帮忙也找不到出手的时机,“大金怎么办?” “它已经中了毒,你不是没见过那些中毒的怪物最后的下场。”贾晓再退几步,让刚刚钻出土来的盾蟹一爪扑了空,“我也不愿这么,但是现在的大金……已经是敌人了。” 中了龙髓浆的怪物,攻击对象是无差别的,它现在的对手是电龙,只是因为他或许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但随着战斗的继续进行,猎人队伍也必将受到波及,届时少年们将要对抗的便是四只怪物,生还的几率便会更加渺茫。 如今金毛兽正在和电龙对峙,刚刚切入战场的大名盾蟹攻击**并不强烈,第三只怪物仍旧隐藏在暗中,或许只是好奇而来,并没有想要插手战斗,或许慑于白电龙的威势,不敢近前,总之这时正是抽身退走的绝佳时机。大金本身位阶就低于电龙,加之还没有晋升为领,在对方的手下撑不得多久,机会稍纵即逝,由不得猎人们犹豫了。 “往雾区里面走!”封尘终于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仍在没命地与白色的飞龙搏斗的,曾经的同伴。 猫猫和黑炭齐齐朝着电龙出手一次,给金毛兽扳回了些许劣势便抽身而退,众人迅结成了撤退阵型,朝浓雾中隐去。在战场边缘呆的盾蟹第一时间便现了猎人的意图,它的口中嘶嘶地响动,四只节肢一屈,猛地向上一弹,细长的步足骤然爆出强大的力量,将甲壳种高高地弹起,直奔见习生们而来。 “来得好!”落点附近的猎人和艾露四散逃开,秦水谣却抡起锤子从怪物背后欺身赶上。锤锋带着破坏王的撕裂效果狠狠地砸在怪物的背甲之上,碎屑崩散开,居然在背后砸出了一个锤头大的凹陷。 “嘶嘶——”盾蟹又惊又痛,背甲虽然不是自己身体的部分,但是强大的震动力也让它背后软嫩的肉难以承受。察觉到背后的猎人攻击力太高,它赶忙收缩步足,两只盾爪缩在脸前,将整个身体缩成了一个巨大的龟壳,阻挡在众猎人的前面。 “嗡——!”就在大名盾蟹的防御刚刚成型时,翻滚躲避开的封尘已经就势扔出了一枚音爆玉。肉眼可见的高亢音浪在怪物的正上方散开,蟹壳一阵颤抖之下,防御姿势已然保持不住了。它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向后趔趄了两步,节肢一软,趴在地上。 “成了!”众人一喜,甲壳种感知震动的能力既是它们的优势,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短板。但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候,封尘还能想到音爆的攻击手段,这个子的冷静和机智可见一斑。 “快走!”猎户却是看也不看自己扔出的道具成果,伸手一招,便引着众人朝雾气的另一个方向冲去。 然后封尘停了下来。 巨大龙类的阴影死神一般挡在了猎人们的去路上。 这是他第三次看见雄火龙。 338章 战斗或死亡 火龙是大6上最常见而久负盛名的飞龙种。 Ww W COM 驳杂的食谱和强的环境适应能力,让它们几乎能在除雪山外的任何猎场中生活。曾有学者断定,如果给它们狗龙一族三分之一的生育能力,或许现今统治两个大6的生物就是这种线条流畅,身材孔武的完美飞龙了。 不过遗憾的是它们的繁殖能力和其它所有强大的飞龙种一样,在所谓的“位阶障壁”压制中变得极为低下。但是这样也已经让它们能成为整个猎人世界的代表性怪物了——几乎所有龙类的典型特征都可以从它们身上找到。强大的6空两地作战能力、坚硬的鳞片和爪牙、过一种的攻击性分泌腺、雌雄异体的相貌、高傲美妙的独居性格和永远不屈的战斗意志,大6上有过两成的怪物书士在学业之初,都选择了这种生物作为第一研究对象,而对它的研究和挖掘却始终未能穷尽。 而对于封尘来,火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少年的梦魇。从见习生第一次踏上猎人之路开始,火龙便一直横亘在他的战斗道路上。飞空艇上的惊鸿一瞥,溪谷中的几次接触,都给他带来了莫大震撼的同时,也让他多次身陷险境。就如同今日,在见习生逃命的最关键时刻,又是这个强势的家伙手动推倒了队伍最后一把救命梯。 那一双幽蓝的眼睛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队伍的眼中都现出了死志。众人想要逃过这一劫,势必要在大名盾蟹重新切入战场之前,突破雄火龙的封锁,还要在接下来的追击中甩开这个飞行度过每时二百公里的优秀猎手。在这个过程中,猎人们还要保证不暴露气味信息,让解决了金毛兽的电龙不继续追上来。这一系列的要求,对猎人的战斗爆力、续航能力和反追踪能力都有极高的要求,而这个队伍……不可能做得到。 实力的差距不是勇气就能弥补的,贾晓第一个想通了这番因由,手中的大剑已经悄悄地拖到地上,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吼!”雄火龙红色的头颈猛然伸长,嘴巴大张开,一声威慑性的怒吼连着腥浊的口沫一起喷溅了出来。怪物口中热气氤氲,赤红的吐息下一秒就将成型。奈何整个队伍的反应都在心神激荡之下慢了半拍,两只艾露近距离地受到了吼声的影响,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以手覆耳难以自持。 贾晓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最后宣判时刻的到来。 “哈!”一声清亮的战吼,冲到队伍前面的正是秦水谣,少女健步如飞,重锤在空中出呜呜的破风声,一击打在了雄火龙不加闪避的侧脸上,重锤的破坏王效果动,虽然未能在火龙的脸上炸碎一丝鳞片,但却干净利落地击碎了已经酝酿半的火球,消弭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傻站着做什么?”女孩娇喝一声,“快帮忙进攻啊!” 少女迎着火龙的威势,毫无畏惧地战斗的身影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封尘和两只随从同时缓过神来。封尘这才如梦初醒,强自打消了心头的恐惧,单手剑一扬,身体缩起来,借着怪物受击的空档,朝着它的腿间就钻过去,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将身上最后一只麻痹陷阱掏出来,打开了机关。 “秦姑娘,你们来吸引它的注意!”见习生高声喊道,“能限制住它十几秒,我们就还有希望!” “贾晓,我们来挡住盾蟹!”脑袋仍然有些晕眩的黑炭来到少年身边道,艾露停顿了一秒,却没有得到同伴的任何回应。它疑惑地抬头看向贾晓,却只见到了一个眼神空洞,脸色苍白的少年。 从死亡线上走过一遭,贾晓的大剑已经不由自主地沉到了地上,耳畔同伴们的喊话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了,大名盾蟹试图挣扎起身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在盾爪的支撑下,甲壳种的四个节肢已经重新获得了平衡,正调整着身体的方向,横行着向队伍爬过来。而更远处,大金正在白色飞龙多样的攻击手段中节节败退,若是被这些怪物完成合围,今日就是七号营地全员在此也难逃一劫了吧。 见同伴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黑炭心中恨意上涌。艾露起狠来,平地高高跳起,上升到少年的高度,一只肉掌的爪子根根探出,对着贾晓的脸不由分地扇了下去。 “啪!”响亮的耳光声在少年的耳边炸响,三道爪痕清晰地留在了贾晓的侧脸上,少年悠悠地回过神来,却只看到了脚下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黑炭。 “现在还没有到想着去死的时候!”黑炭的声音高亢得有些变形,“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怪物就会饶了你吗?在这里放弃抵抗的话,你会把你的同伴全都害死的!” 少年仍是沉默不语。 “听着,子,会出现现在的状况,全部都是我的错。你愤怒吗?想要责怪我吗?只要我们能活着逃出去,你想怎么责备我都可以——你还能拿得起剑吗?先考虑怎么逃出去吧。”艾露的声音放低,毫无征兆地在贾晓的右腿上又重重地锤了一记,“战斗或去死,你自己衡量吧。” “啊——那里是伤口!”少年痛得眉头紧皱 “知道,就是要让你清醒些!”黑炭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这短暂的工夫,大名盾蟹已经近到队伍不足十米的距离了,身后的秦水谣和猫猫还在奋力地和雄火龙周旋,贾晓深吸一口气,大剑重新提起来,眼里回复了些许神采,迎着盾蟹冲锋过去。 另一边的封尘终于寻到了雄火龙的破绽,整个人仰倒下去,滑铲着钻进怪物的腿间。少年眼疾手快,将闪着雷光的麻痹陷阱按进了雄火龙脚边的泥土之中。秦水谣见同伴得手,将重锤在头顶抡圆,一个侧步,在怪物的颈跟横打了一记。雄火龙一缩脖子,身体跟着侧移了一步,正正地踩在了封尘的陷阱之上。 “快撤!”火龙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封尘喜极地吼道。陷阱的时效有限,要逃命只有这一分一毫的短暂机会。 贾晓的大剑和盾蟹的鳌爪对拼了一记,少年毫无悬念地倒飞出几米,他借着力翻滚了两记,堪堪逃出怪物的攻击范围。猎人手中爆弹轻扬,砸在甲壳种的脑袋上,后者连忙用盾爪捂住要害,却给少年轻易溜走。 全队通力合作带来的片刻生机不可随意浪费,心知正是拼命的时候,队员们一个个都使出了全力,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拔足疾奔。黑炭走在最后,还未等艾露越过被限制住身形的雄火龙,他却感知到一股庞大的金色流光朝他飞射过来。 “心!”远处的猫猫只能出声提醒道。黑炭勉强停住奔跑的身形,身体向下一趴,流光从头顶越过,正是被电龙强力扔飞了的大金。金毛兽数吨重的身体被电龙的吸盘裹住,毫无反抗力地甩了出去,越过艾露的身体,正砸在雄火龙的身上。 饶是雄火龙,也难在这样势大力沉的一击下幸免,它不由自主地侧移了一步,刚巧踏出了陷阱的作用范围。 339章 我不想死啊!(3000) “不好!”见到雄火龙被从陷阱中打脱出来,黑炭比自己受了攻击还要脸色难看。WwW COM陷阱的作用时间本来只是堪堪足够队伍走脱到怪物的视野之外,但是现在自己还在它的脚下,对方便已经恢复了自由。就算电龙利用大金出了势大力沉的一击,可是电龙本不是瞄着它而去,金毛兽撞在火龙身上时力道已经消耗了大半。火龙确实被打懵了,但怕是不消几秒钟就会反应过来,只要它还能自由行动,整个队伍想要逃掉只能是痴人梦。 大金的屁股被雄火龙的翼爪扎中,心急火燎地从怪物的身上爬下来。金毛兽受到一记重击,一边的肩膀已经脱臼了,但它仍然不知凶险,疯魔般朝着四周所有可攻击的目标胡乱地打过去。黑炭在怪物们的大腿中间来回腾挪闪躲,终于揪到了个空隙抽身退走。 “快过来!”队友们高声喊道。黑炭四肢着地,短腿旋风般地来回交替,唯恐被背后的火龙追上,但是不待它回到同伴们的身旁,背后的一个虚影便腾跃而起,跳起七八米的高度,腾跃过几十米的距离,拦到队的前方。 疯狂中的大金自刚才起就感觉到,那个人类队伍中有着一个与自己格外亲切的气息,但是理性的丧失之下,这种亲近让它有了更强的攻击**。自己从电龙手上险死生还,暂时便不再好去触它的霉头,现在正是将那群没毛的猴子撕碎踩烂的最好时机。 金毛兽的凌空一跃再次挡住了少年们的去路,队伍不得已只好第二次变向,秦水谣扔出两颗爆弹暂时挡住巨猿的行动,所有人在猫猫的带领下朝着怪物的左翼斜插过去。 “噔——呼呼——!”这短暂的滞留下,火龙已经凭借强悍的身体从晕眩中清醒了过来。它犹然记得刚刚攻击自己的是那只金色的猴子,连同那些烦人的个物种一样,都被自己纳入了要捕猎的对象中。怪物瞳孔骤缩,双脚蹬地,双翼猛然一扇动,居然在树木丛生的沼地中强行腾空而起。 火龙的翅膀只扇动了两下,它的十几米长的身体便如流星般划过战场的上空。空的王者号称“只要是看得见的猎物,便必定能够追上”,近百米的距离在它的眼中便如探囊取物般不足挂齿。少年们堪堪跑出十米,面前便又落下了火龙巍峨的身影,伴随着强大的风压和一声震的怒吼,彻底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这边走!”紧张和疲累让贾晓的脸上溢满了涔涔的汗珠,汗水滴落在他脸上的爪痕上更是疼痛不已。然而在黑炭的一记耳光下清醒过来的贾晓,此刻正是求生意志汹涌的时候,在火龙降落的瞬间,他就已经带着队伍再次变向,朝着侧翼跑去,同时手中的闪光玉已经准备好。 “嘶嘶——”大名盾蟹在远处观望了少顷,即便是以它的低下智力,也大概已经明白了——若是被这一队东西跑掉,今的战斗就再难打起来了,它想要的怪物骨骼也再难得到。甲壳种口中响起含糊不清的嘶鸣声,头上的触须连连摆动,故技重施地高高跳起,“彭”的一声正落在猎人的前路上。 远离战场的三个方向尽皆被怪物拦住,众人在盾蟹面前第三次停住脚步,方才隐没的一丝死意转瞬间再次悄悄地蔓上了队员们的心头。绝望的关头,秦水谣猛然扭转身体:“回头,电龙还没有跟上来!” 贾晓高喊一声:“闪光!”剧烈的闪光在三只怪物的中心爆开,雄火龙赤红的身体被晃得倒退一步,迷茫地原地甩起了尾巴。队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纷纷转身回望,却现原本在离队伍百米之外的电龙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去路上,将他们最后一丝逃跑的间隙死死封住。 白色的电龙口中电浆涌动,一股蓝色耀眼的电流喷出,少年们不得不翻滚躲避。这短暂的阻挡下,背后的金毛兽和大名盾蟹已经追了上来。雄火龙也从闪光玉的作用中醒,眼神不善地望着这群四处蹦跳逃跑的老鼠们。 这一刻,已经是四面楚歌。 ………… 四只强大的怪物终究还是对猎人们形成了合围之势,尤其是这中间还有一个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这样的状况让众人更是难以接受。猎人和艾露们围拢起来,背靠背站立着,紧紧地抓住各自的武器,戒备着步步紧逼的怪物。 少年们不敢稍有异动,唯恐惹来某只怪物的注意,以雷霆之势碾压在场的众人。不过这样静默地僵持着,那一刻也终究会来临,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在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能多活一秒对这队猎人来都是奢侈的。 “还没完呢……”封尘低声道,“火龙刚刚被大金伤过,电龙又和大金战斗了多时,我们若是能挑动它们三个间的战斗,只需要对付镰蟹的话,或许还有……” “封尘。”秦水谣惨然一笑道,“你不是过,猎人和猎物都要活着吗……嘛,看来今,会活着的果然还是它们吧。” “不,我们还不能放弃。”封尘狠狠一咬嘴唇,齿间渗出一道血线来,“猎神不会让这种事情生的……” “心!”贾晓高声喊道,金毛兽终究还是受了龙髓浆的影响,见猎物已经无路可逃,便迫不及待地攻击了上来。怪物的一只手臂脱臼,只用一只右爪高高抬起,朝着猎人们的方向抓去。 “你敢!”决绝地迎着攻击跳起来的是艾露黑炭,艾露浑身的毛倒栗,手中短刃直指大金的手掌。双方在空中猛然相碰,一道血光迸,大金的两只手指被含愤连根切下,打着旋飞落到一旁。 “嗷!”怪物吃痛之下,抱着一只喷血不已的手颤动着,向后退却了两步。 “哥!”黑炭这舍命的一击完全没有顾及到自身的防御,被怪物爪击的余势正面击中,狠狠地摔掷在地。艾露仰面朝,口鼻中溢出一股黏浊的鲜血来,已然丧失了行动能力。 “你怎么样?”猫猫放下武器,焦灼地蹲身探查着同伴的情况。 “这都是我的错。”艾露缓缓地摇摇头,眼中尽显“如果不是我太不心的话……” “不是这个的时候!”贾晓高声道,怪物们见队伍中已经倒下了一人,队的实力再次削弱,猎物到手的兴奋已经挂在了每个怪物的脸上,就连大名盾蟹黑豆般的眼睛里都已经现出了饥渴的凶光,“猎人荣耀在上,谁快来做点什么啊!” 众多怪物的威压下,封尘脸上的汗水如瀑般滚落,少年拥有沟通的能力,对怪物展现出的恶意的感触最为明显,此刻恶意骤然加重,他心中的恐惧也瞬间增加了数倍。猎户脑海里空有数种策略,但是他连自己也明白,那些手段能够达成的概率太低太低了,更何况自己口干舌燥、浑身无力,连视野都变得狭起来,就算有精妙的计策,凭这副身体又如何能完成呢。 “我不想死!”封尘徒然地喊出声来,却是用光了积攒数秒的力量,浑身的肌肉更加酸软起来,“我不想死啊!” 这后一声,他却是朝着面前的雄火龙动了沟通,然而这样一股弱者求生的念头,映照在空王者的脑海里,除了一个讥讽的表情外,什么反馈都没能得到。火龙向前大踏一步,决定不再等待,现在就收割掉面前几个猎物的性命,以绝后患。 “封尘!不要再喊了,会激怒它的!”贾晓的呼吸也紧张得断续起来。 “我!不!想!死!啊!”像是没有听到同伴的警告一般,少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喊声再次提高了一个拔度,一字一顿地,仿佛要将浑身的恐惧、绝望和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口气喷薄出来。 广阔的沼泽冲散吸收了所有声音,封尘歇斯底里的叫喊如同泥牛入海般,没有接收到任何事物的任何回应。 黑炭还躺在地上,猫猫在它身边徒然地按住了它的伤口。 贾晓的胸膛在急剧地起伏着。 秦水谣手中的锤子在颤抖,两行属于少女的清泪滚炙而下。 像是连猎神都已经放弃这一方地中的,微不足道的猎人队伍了。 雄火龙嶙峋的脚掌再向前一步,涎液低落到地上,出嗤嗤的响声。 雄火龙的脚掌悬空着停住了。 ………… 一根粉色的粗长绳索从空中突兀地出现。 绳索似有灵性一般,急地朝着火龙的脖颈卷曲过去,怪物想要抽身躲避,绳索却加力向前一伸,不容置疑地裹住了它鳞片丛生的脑袋。粉色的绳子在空中灵活地翻滚缠绕,像是提着一个玩具一般,将怪物轻飘飘地提起,然后重重地甩到旁边的一棵树上。 “轰!”这一甩用力极重,雄火龙吨余重的身体被狠狠地砸在树干上,树干从中一折两断,上半截倒塌下来,又砸到了怪物的背脊上,痛得它哀嚎一声,却瑟缩在原地不敢稍有异动。 少年们不约而同地朝着绳索出现的方位看去。 在雾气弥漫的半空中,一双巨大滚圆的眼睛正悬在那里。神秘的眼睛一只看着难以动弹的雄火龙,另一只却是直勾勾地望着少年封尘惊骇而颓然的面孔。 粉色的绳索骤然收起,在那双眼睛下方隐没无踪。 那分明是一条长长的舌头。 340章 深森的幻影 年少的封尘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猎神使者的相貌。Ww WCOM 在猎神的教义中,神的使者应当如同这世间的千万生灵一样,有着能够千变万化的姿态。或许是一个体态婀娜的妙龄少女,也可能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耄耋老人,甚至是一只猎场中的野兽,一只雪狼、雪猴或者精灵鹿。它会出现在虔诚的教徒面前,用无上的智慧来指引和教导迷途的生灵,更重要的是,在它们陷入危机的时候出手相救。 但是当猎神的使者果真以出封尘想象力的姿态,来到他的面前时,少年所能表现出的却除了惊愕之外,别无他物。 在半空中盘旋的那一双眼睛终于缓缓坠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风压和沉重的“彭”声。眼睛落到了七八米的高度便不动了,却还是一只看着远处的雄火龙,另一只死死地盯着封尘的面颊。 看到雄火龙被这个神秘的物种一击揍得失去战力,擅长见风使舵的大名盾蟹乖乖地缩起了浑身的足爪,给自己团成了一个甲壳球,不再动弹。大金感知到了一个比先前的对手们强得多的怪物突入了战场,却战意上涌地逆势而上。金毛兽疯癫地吼了一声,抬起那只少了两根手指、尤自流血不止的爪子,高高跃起,朝着那不见形迹的怪物眼睛上抓去。 还不等大金的爪子触碰到对方的身体,那双诡异的眼睛下方突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嘴巴。那张嘴出现得太过突然,两排整齐的牙齿和里面隐现的粉色舌头不及被众人看清,一股翠绿的粘液就已经从里面喷吐了出来。粘液不偏不倚地尽数吐在了金毛兽的身上,在它的毛皮上泛起绿色的烟雾。还腾跃在空中的大金突然像是被人从下方拽住了大腿一般,一下子失了度,在半空中挣扎了几番便无力地坠倒在地。 “扑——!” “嗷——噢……”倒地的金毛兽还欲起身再战,但一声怒吼叫到一半便梗在喉咙中,它的身体蜷缩在地上不住地痉挛着,竟然是直接失去了起身的力气。 “好强……”贾晓自言自语道,战局展到现在,少年们几乎已经确认了,在场上大显神威的是一只能够彻底隐藏自身行迹的神秘飞龙种。相比这只怪物逆般的强大来,它能够和环境融为一体的隐身方式几乎不值一提——能够一击干掉雄火龙的怪物,会不会隐身又有什么区别呢? 转瞬之间,围攻猎人们的怪物们已经四去其三,只剩下最后一只电龙还在不远处观察情况。白色的雪山种低沉地吼叫了一声,最终还是决定稍稍试探一番。它的口中电光氤氲,一股比攻击见习生时大得多的电球果断地喷薄而出,朝着神秘龙种的脸上飞去。见此情景,神秘的飞龙不闪不避,一只眼睛窥准了急射来的电球,口中粉色的长舌再次鞭子般伸出。 这一次见习生们才算看清,那条长舌在怪物口中不过寸许长,但它的延展力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刚一弹射出口便延伸至十几米,粉红色的舌头带着嗡嗡的声势,正正地抽打在电球之上。 “滋——”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电浆球被凌空打爆,火星四散迸飞,还在战场中央的猎人们遭受了池鱼之殃,纷纷将裸露的皮肤护在胸前,以甲胄进行抵挡。 雪山种一愣,它当然预料过自己的攻击会被抵挡下来,但没想到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一步,仅用舌头就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攻击。怪物的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但神秘飞龙却不愿就此罢手。抽散攻击的舌头并未收回,而是凌空一卷,翻了个绳花直朝着电龙的身体而去。 “刷!”不及电龙反应,粉色的长舌便抽在了它的背上,给它白色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几尺长的深深的红色鞭痕。电龙脚下一哆嗦,身子一矮,几乎是立刻转身,扇动着它可笑的翅膀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猎人先祖保佑……” “猎神在上……” 按照猎人的行事风格,在这种蕴藏着生机的意外变故出现之时,他们应当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寻路逃命离开。但是奈何方才死亡的威压太过强烈,转瞬间的变故更是太过戏剧化,一星猎人、见习生和随从们都像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似的,百感交集之下,却没有一人抓住方才的逃生之机。恐惧、惊讶和感叹充斥着每个人的大脑,猎人们竟然是等到那神秘的龙种赶跑了所有的怪物后才恍然有所觉。 怪物粉色的长舌卷曲回口中,舌面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电弧,大概正面抽散电龙的至强一击,对它来也不是全无伤害的。随着绳索般的舌头收拢回口中,这只大杀四方的神秘怪物也渐渐地显露出本来的身形。 先出现的是它的头脸,怪物眼围的皮肤逐渐显化出来——紫色的扁平头颅,鼻尖是一根长长的尖角,青灰色的大颚稍稍向前顶起,两只眼睛就像是镶在头上一般,夸张地突出着。 紧接着猎人们身边的空气突然一阵涌动,好像一层隐藏的水帘被掀开了一般。那只神秘怪物的身体从帘后一点点清晰起来,暴露于众人的眼前。 “这是什么怪物?”贾晓突然对自己的判断不确定起来,“飞龙种……有这样的特征吗?” 面前的怪物比起高贵的飞龙,更像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紫色蜥蜴。它的身体有近二十米长,大部分紧贴地面,四肢短而粗壮,伞盖状的尾巴也垂在地上,四周布满了用途不明的肉芽,偏偏脖子却颀长,顶上的头颅甚至有七米多高,这才让那两只浑圆的恐怖眼睛看上去像是悬在半空一般。 “你看那鳞片……居然还是连缀的,难道这东西是爬行种?”封尘也咽了口唾沫道。 “别管它是什么了!”猫猫高声道,“我们得赶快离开,黑炭……现在就需要治疗!” “跑不掉的……”贾晓摇头,“能一击把火龙打得那么狼狈,我们在这家伙面前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言语间,远处的雄火龙终于挣脱了大树的束缚,树干滚落的声音惊动这个紫色的庞然大物。怪物回过头去,两只眼睛齐齐地瞪了它一下,火龙竟是不敢吭声,脖子一缩,倒退着隐没进了雾气中。队员们再朝周边望去,那只大名盾蟹也早已不知何时挖了地洞自行离开了。 “等等……这家伙对我们没有恶意,”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封尘的胆子却变得大了起来,“让我和它话……” “心些。”秦水谣担心地叮嘱道,面对这样的怪物,一旦稍触霉头,必定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见习生定了定神,强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纯粹的善意和着队员们生还的希望,朝面前的大家伙散布而去。 迎接封尘的,是对方的一声高哮,和激射而来的粉色长舌。 341章 奥奥那兹其 “危险!”见怪龙突然出手,同伴们纷纷提醒。 Ww WCOM贾晓作势就要绕到封尘的面前来,替同伴挡掉这一番攻击。然而这紫色怪物的舌鞭连雄火龙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疲累交加的少年们了。粉红色的长舌结结实实地打在封尘的手腕上,一勾一挑,让少年的单手剑瞬间脱手。 怪物一击得手,舌尖卷着武器,就如同来时一样迅地收拢回去,倏地隐没在唇齿之间。 “吃……吃掉了?”秦水谣使劲眨了眨眼睛,确认封尘的武器是被卷进了怪物的肚子里,脸上不禁浮现出怪异的骇然之色。 神秘的怪物仍不满足,它的舌头再次伸出,在封尘的身边连连探动。舌头灵巧如臂,也不见其如何施力,少年的背包和腰囊被三下五除二地解开卷走,尽皆进入了它无底洞般的大口中。封尘站在漫的鞭影下,不敢稍有异动,四周呜呜的破风声不绝于耳,若是被其中一条鞭影挨到,少年可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比雄火龙的还要结实。 贾晓就站在封尘的身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怪物的每一个动作,终于在那舌头即将掀开封尘的头盔之时摸清了它的轨迹。少年咬着牙挥剑斩下,剑刃从同伴的耳畔划过,直击抽打过来的长舌。但是灵活的舌鞭在被击中前便骤然转向,居然顺着剑刃探上了贾晓的手腕,故技重施地卷走了少年的重剑,也一并塞进了口中。 “不要抵抗!它不会伤害我们。”封尘高声喊道,同时双手已经举过了头顶。在怪物攻击的时候,他一直没有放弃与对方的沟通。怪物的意志不会作假,它传达回的信息自己虽然从未见过,晦涩诡异得意蕴难明,但从中却显然见不到一丝恶意。这只紫色的巨大蜥蜴甚至可以只凭一根舌头便瞬间秒杀在场的所有人,但它只是玩乐般一件一件卸掉了封尘的武器装备。任凭其施为的话,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若是反抗而触怒了它,怪物改变行动方式后不定就要下杀手了。 封尘的沟通在前日的狩猎中曾经屡次建功,出于对同伴的信任,秦水谣闻言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重锤,猫猫也轻叹一口气把背后的回旋镖摘下来。怪物果然舞动长舌将它们一个个卷走塞进口中,又摘下了猎人们身上的道具囊,甚至连地上昏睡的黑炭身旁的短刃也没有放过。它吃掉了所有猎人们能用来攻击的事物,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封尘。 “我们没有恶意!”封尘高抬着两只手,正视着紫色蜥蜴的眼睛,“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这一次怪物没有回应,但它的嘴巴却瞬间咧开,两只眼睛也像是比方才瞪得更大了一圈。它猛然放下高扬着的脖子,把自己的脑袋压低到与封尘等同的高度,脸凑近了封尘,将脑袋歪到一边去,试图要搞清楚什么一般。 封尘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向后一退,怪物却也跟着向前走了一步,更加紧紧地贴在少年的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封尘紧张地问道,连沟通也忘了维持。 “噢——噶!”怪物的意志中传来一声意蕴不明,却像是感叹的两个音节。 “它在吼什么?”这一声感叹却连贾晓也听见了,少年的脸上被疲累和紧张的汗水划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但他仍然不拿袖子稍作擦拭。 “你居然能话……” 一个声音像是从极远地地方传到封尘的耳畔,声音听不出任何音色,就像是它只是纯粹地为了传递“信息”,而不附带任何多余的成分一样。但少年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话的事物正是眼前这个和自己仅有半米之遥的紫色庞大飞龙。 “你……居然能话?”封尘将对方的问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人家。 少年的脑子登时当机了。 “是我不心了什么人类的问候语?还是你真的从未见过能话的龙类?”怪物现出了“疑问”的语气,不过这语气也只是被当做一个“信息”传递给封尘,那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封尘使劲地摇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对方提出的哪一个问题。 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猎人们会恐惧、会激愤;面对绝望的境地时,猎人们会失去战意,会产生死志,即便是再负面的外部刺激,都至少不会让人类失去思考的能力,有时甚至还会加他们的思考过程。但是面对这类完全未知的现象,封尘连思考的能力都已经丧失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刚刚那个……再做一次。”紫色巨龙却是人性化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坚硬的嘴唇,像是对眼前的少年很感兴趣一样。 “什……什么?” “和我话!就像刚刚一样!”怪龙的声音仍是冷冰冰地传递到封尘的意识中,同时嘴巴大张,一声尖利的嚎叫在少年的耳边炸响,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要不然就杀掉你的同伴!” 猎户这才一个激灵,灵魂堪堪回归了身体,他手足无措地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沟通缓缓动:“像这样?” “噢噶……真的不错!”封尘能感觉到它言语中冷冰冰的“快乐”,“还很笨拙,但确实可以话,真的不错!” 怪龙抬起自己的脖子,脑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一众猎人们,突然舌头再次伸出,在封尘身上绕了几圈,骤然收紧,将少年用舌头提起到半空。 “封尘!”失去了武器的同伴见封尘被卷缚了起来,却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只能在下方急的直跳脚。 “我没事……”猎户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装满肉的罐头里,巨龙的舌头冰凉滑腻,隔着铠甲都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体温。怪物的力道控制得非常精妙,方才能卷飞雄火龙的舌头缠绕在身上,却没有丝毫被勒紧的感觉。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怪物的舌头再拉近一些,让封尘几乎触碰到它鼻前的尖刺。 “我也……不知道。”封尘心虚地偏过头去,又抢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奥奥那兹其,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那声音先是了一段晦涩难明的音节,紧接着道,“你们人类称我为霞龙。” 342章 古龙与毒素 “那兹……什么?”从怪物的意志中浮现出的音节和艾露语一样,都是以人类的口腔难以出的。 Ww W COM封尘只听懂了“霞龙”,但是遍历他在房间看过的怪物图鉴,整个大沼泽——甚至他所读过的所有图鉴中,都从未见过拥有这个名字的怪物。 不过相比封尘在图鉴上看过的那些强大生物,这只紫色的大蜥蜴毫无疑问地是更加高级的物种。一只怪物学会了逻辑和理性思考,学会了自觉地交流和掌握语言——甚至除了大6的通用语之外,很可能还具有一套自己的语言——那它已经脱了普通怪物的范畴,转而成为了什么更加复杂的生物。相比压倒性的战斗能力而言,不俗的智慧更是一只怪物强大的必要因素,就这个角度而言,它反而更符合艾露一族的情况。虽然自己在与其交流的时候,很大程度上还要依靠“沟通”的辅助,但这已经需要封尘将他以兽人甚至更高智慧的生物来对待了。 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封尘才觉得这或许是好事——少年宁愿劝服一个手扣重弩扳机的人类疯子,也不愿意面对一个低智力的强壮怪物,前者至少还有交流的手段,后者除了战斗之外则毫无他法。 “是那兹其。”霞龙纠正道。 “那个……那兹其先生,您能不能给先把我放下来?”封尘尴尬地一笑道,“这个样子我可没法话。” “对我来没有性别的概念,不过……嘛,随你喜欢吧。”霞龙的舌头一松,少年整个人直挺挺地掉下来,“你们人类呵……不会飞的物种就是可怜,后脚离开地面过一分钟,便会紧张得不行。” 泥浆地溅起一片的泥花,对霞龙来仅仅是下巴到地面的高度,对人类来却会摔得生疼,少年骤然下落,骨架被摔得一松,在地上呻吟打滚了好一阵。霞龙瞪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受痛,就像看着一个合用的玩具在自己面前变换各种形状一样。封尘在地上缓了数秒才艰难地爬起来,却感觉头顶一凉,原来怪物趁着自己掉落的工夫将头盔掀走吃下了。 “封尘!”贾晓关切地跟上来,“你没事吧?” “大概吧。”少年哭笑不得地摸着凉凉的头皮,那里还有怪物留下的晶莹的涎液。 “你就站在那,我还有话要问你。”不等封尘站稳,那兹其便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至于现在的话……” 怪物原地四脚倒换了一番,从面朝封尘转向了猫猫和黑炭的角度。女艾露一骇,站起身来挡在黑炭的面前:“你要做什么?” 霞龙轻啸了一声,舌头迅如闪电般探出,稳稳地卷起猫猫的身体,轻飘飘地一扔便落到秦水谣的手中。不待众人反应,它的口中绿色的浆液氤氲,竟是一口吐在了黑炭的身上。 “那兹其先生!你怎么……”封尘瞪大眼睛,他当然认得这绿浆的可怕,方才大金就是中了这一击,到现在还在距离众人不远处蜷着身子颤抖不已,那浆液中似乎有剥夺人力量的神秘成分,给本就重伤的黑炭中了恐怕会有更糟糕的后果。 没想到前一秒还在与封尘交谈的怪龙,下一刻便要对他们痛下杀手,猎人们一个个端起了拳头——即便没有武器,他们也做好了绝不侮辱猎人荣耀的准备。 “安心啦,”紫色巨龙道,一边伸出舌头将那绿浆均匀地涂满黑炭的全身,又灵活地将其翻了个面,在背上也涂了些许,“这会让它睡得沉一些,不过醒来后身体会有些酸痛就是了。艾露族有修复伤势的秘法,你把它埋进土里,过得半日伤势自会痊愈。” “埋进……土里?”贾晓对封尘的转述惊诧不已,“本来就受伤昏迷,再活埋掉,岂不就没救了?” “不,我们一族确实有这样的秘法。”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惧后,猫猫也冷静下来,从主人手中挣脱,开始在黑炭的身边挖起洞来,“这些……都是那个大家伙告诉你的?”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能听懂它的话。”封尘点头,“你们听过一种叫霞龙的怪物吗?” 几人的眼神互相交换着,彼此都把那个令人惊骇的猜测写在了脸上。 “至于这一只嘛。”霞龙再次转身看向大金,它的话语又在封尘的脑海里响起,“还真是少见的特异体——我不知道人类是如何称呼的,不过它真是只幸运的桃毛兽。” “那兹其先生……你能救救它吗?”听见怪物半是自言自语的话,封尘的眼前一亮。大金侧躺在众人的不远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了,但是仅有的本能还是让它不断翻滚挣扎着,试图攻击眼前的一切事物。龙髓浆的毒性和霞龙的神秘毒液交相作用下,巨猿的脸上显出格外痛苦扭曲的神色。 “这样就可以了”霞龙别过头去,视线从大金身上离开,“它中的毒无药可解,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进行压制,我的涎液可以让它在身体上少些痛苦,但精神上的恐惧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了。”那兹其闭上了眼睛,“上位威压……愚蠢的人类,你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您知道这种毒?”尽管仍然为金毛兽担忧不已,但霞龙口中听到关于龙髓浆的情报,封尘还是激动地开口叫道。少年的脑海里萦绕着数十个亟待解答的问题——霞龙的来意,这周围的雾气,行止诡异的怪物们和隐藏在暗处播撒龙髓浆的猎人,但凡能从这只强大而智慧的龙类中得到有关它们的只言片语,也已经大大地出封尘的预期了。 “我可是个真龙——你们人类口中的‘古龙’。”霞龙傲然地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 封尘神色微妙地将这句话翻译给同伴们听。 “况且,你们现在不就正环绕在毒素中吗?”怪物的牙齿龇起来,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语气。它的头在脖颈上三百六十度地环绕了一圈,鼻头的尖角扫过四周的雾气,“整片雾场的水汽里……已经全都是那些毒了。” 343章 王者的待遇 虽然大部分的怪物情报都已经在全大6公开化,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猎人都能轻易得到的科普读物,但是对于古龙种的情报大多还掌握在古龙观测局和古生物书士队的手中。 Ww WCOM名义上是防止大量的普通猎人接触到强如古龙的情报后,可能会引起的不必要的恐慌,但实质上还是以此作为猎人工会和王国宣示强大的证明。因此,除了一些对于猎人和民众来都太过熟悉的古龙外——比如大沙漠中活跃的峯山龙,以及在第二次人龙战争中被击退的岚龙和黑龙——大多数的古龙种都很难出现在多数人的视野中。鲜有的观察和接触记录也被秘密地送往隶属部门的档案馆,以冰冷的文字的形式沉睡在历史的深处。 所以不管是初入猎人之路的见习生,还是久经战阵的猫猫,甚至就算是黑炭登时醒来,也大抵不会认得眼前这只名叫奥奥那兹其的古龙——他们甚至不能确定,古龙是否应当有这样一个怪异的“名字”。 古龙种虽然只活在猎人世界的传中,但是一旦它们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对于封尘而言也只不过是一只体型稍大一些的怪物而已。只要接受了对方乎寻常的智慧,它与同行了数日的大金也没有什么区别,反倒因为能够异常顺畅地交流,让少年对巨龙还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更何况,对方可是实实在在地救了自己等人的性命,至少目前来,它除了喜欢扒窃自己的武器装备,以及用长长的舌头在队友们的身上戳戳画画外,还没有明显地对众人表露出敌意。 因此,真正骇到了少年们的消息,却是隐藏在雾气中的,无所不在的毒素。 想来众人已经在前日里多次现关于它的只鳞半爪了——毫无征兆地变动的领地秩序、无故自相残杀的水生兽和神秘中毒的大金,只要得知了这一点,所有的现象都能够联系到一起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猎人们,不论是用什么手段,总之是将毒素扩散到了整个雾区,至少是大半个雾区之中。暂且不为了维持这等规模的药力需要多少人力和资源,他们又是如何躲开整个猎场的猎人和白艾露一族的窥探的,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在封尘一行人眼里,那些人的目标已经从单纯的破坏祭典,变成了更深而难以捉摸的图谋。 而更加出人意料的是,那兹其随后坦言,就连古龙种自己也难以抵御这种毒素无孔不入的侵蚀。因此在短暂的交流后,众人便半是自愿,半是被胁迫地跟着巨龙徐徐从雾区中离开。 “我们就这么跟着它走吗?”猫猫心翼翼地道,“大金和黑炭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我们的武器和狩猎道具还在人家的手里。”贾晓两手一摊,无可奈何,“暂且不能不能走得脱,就算侥幸逃跑了,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我们也会很快死在这鬼地方。” “况且它可是古龙诶!”秦水谣反倒笑眯眯地道,“若我们此行还能活着回到营地,单凭这条观测记录就值数十万竞赛点数。有了它我们就能稳稳地打赢挑战祭了吧!” 少女关键时刻的财迷心态让封尘有些哭笑不得,他款款解释:“那兹其先生可以肯定,雾区中如今并没有多少怪物,黑炭哥在里面会足够安全。至于大金的话……” 封尘脸上的担忧之色尽显,以金毛兽如今的状态,随时都有在强大的上位龙种威压下崩溃的可能。但是怪物已经中毒颇深了,去哪里都区别不大,还不如留在大雾中,免得它转醒之后伤害他人。 龙髓浆的药效并不是简单地依靠威压来吓唬怪物,它指向的是所有怪物都必须服从的至高法则——位阶体系。对位阶的感知和敬畏已经刻在了每一个怪物的血脉之中,只要还受到它影响的生物,全部都会被毒素浸染。因此,大金若是想要化险为夷,就只有一条途径,就是在心智被完全压垮之前,以自身的力量突破位阶的压制,打破对上位者的然恐惧。 “血脉的枷锁……真的有办法能打破吗?”封尘转述到这里,不由得开口问向那兹其。 “太难了……”怪物喷了一股浊气,脚下也稍稍顿了顿,“不过独行种从来都有创造奇迹的能力。如果它真的能够打破枷锁,对它自身也有着不可限量的好处。一个不畏惧位阶压制的独行种,啧啧……” “那若是打不破呢?”封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随后便一缩脖——他眼见过那么多受到毒药侵蚀的怪物,它的威力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了,中毒的怪物最终只可能有一种结果,那种结果当然是不言自明的。 独行种就是为战斗而生的怪物,对于大金而言,战死或重生是仅有的两个选择,不论战斗的对手是怪物、猎人还是它自己。 霞龙这次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停下脚步,头转回了一百八十度,望着身后的封尘:“就要走出雾区了,提醒你们心不要吓尿出来。” 罢,他一低头,整个脑袋连同半个脖颈都隐没在雾帘之中,再走了几步,二十米长的身体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猎人们面面相觑,猫猫担忧地:“那外面和黑炭的一样……至少有上百只怪物,就这样出去没问题吗?”艾露的感知不会作假,她仅凭气味和声音就能断定出里面数十种不同的怪物。 “怕什么。”贾晓倒是大胆地一步踏出,声音响在雾气帘幕的对面,“今若是真的要死的话,我们早就死了十几回了……噢!猎人荣耀在上!” 听到同伴的惊呼,封尘内心担忧不已,他也咬咬牙,闭上眼睛跑两步,用肩膀使劲撞了出去,“拼了!” 封尘只觉得身体一凉,势大力沉的一撞却扑了空。雾帘当然没有实体,少年只落得趔趄了两步,慌忙地用双臂平衡了一番,才堪堪停下来。 “猎神……保佑!”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也失声叫出来。 “你们两个……?”秦水谣和猫猫狐疑地追上来,“生什么了?” 两个女孩子也跟着呆立在当场。 奥奥那兹其当然矗立在众猎人的前方,紫色的巨大头颅睥睨众生般地高高扬起。 在它的前方,几百只怪物围聚在一起。各类物种,各种体型和颜色的怪物拥挤不已,却是清一色地面朝着古龙,将所有能称之为头部的器官尽可能地贴近地面,颤抖着匍匐在地。 “噢噶……”霞龙轻声叹道,“这一幕我可是怎么看也看不腻。” 344章 古龙的求援 比起面对一整群凶态毕露的怪物来,更加震撼的则是面对他们毕恭毕敬的样子。 WwWCOM野兽们乖乖地趴倒,迎接上位者的姿态,是一般的猎人绝难见到的。少年们从踏上猎人之路的初始,大部分时间都是与怪物毫无道理地作对,即使是帮助它们迁徙新居、赶跑乱入者的时候,也要承受它们毫无意义的攻击。在猎人历史上,能与野生的怪物和平相处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但也绝达不到让它们对人类俯称臣的程度。 所以,即便猎人们心中清楚,面前的上百只怪物跪拜的是眼前山一样的霞龙,他们站在一旁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但是他们的心中还是暗暗地升起了一股不清的情愫。少年们一个个脸颊绯红,封尘更是一下一下重重地眨着眼睛,试图将眼前的一幕狠狠地刻在自己的记忆中。 随着古龙的前行,前方的怪物们纷纷匍匐着后退,为它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却恰似人类的国度中,王族出行才有的阵仗。怪物的队列虽然并不整齐——物种之间的体型相差太大,队伍有些歪歪扭扭,但能让凶狠暴戾的怪物做到这种程度的服从,便只可能是有着“灾”级别能力,位阶远远高过一般龙类的古龙种才可能做得到了。 “真是……厉害!”贾晓在这副场面中,险些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方才从封尘口中听到“古龙”二字时,少年本是浑浑噩噩地没有任何真实感,直到现在,奥奥那兹其展现出了所拥有力量的冰山一角,他才真正地将写在传中的只言片语和眼前的紫色巨龙联系到一起。 “你们在做什么?”见到呆的人类和艾露,霞龙却是不了解他们心中所想,“快跟上来。” “哦!”封尘这才挠挠头,拔足跟上,眼睛在那兹其的身上转动不已。对方相比普通的爬行种或飞龙种,确实大了近三分之一,但也仅至于此了,任凭少年如何想象,都无法在这副身体上看出传中“移山填海”能力的出处,“这都是你做的吗?” “这就是位阶的压制,我只不过是稍稍放出了些气势罢了。”那兹其冷冷地,不过那股得意却是难以掩饰得住。 猎人们跟在霞龙的背后鱼贯而前,两侧的怪物们闻到了异种的味道,纷纷偷偷地抬起头来,见到那只上位王者居然带了几个猎人,灵智较高的怪物便不约而同地展示出了自己不善的眼神,那些不明就里的低智种,在感觉到了几个个子身上危险的气息后,也低低地吼出声来。一时间本该安静得只有怪物喘息声的场上瞬间水波般躁动起来。 “嘶——”贾晓打了个寒颤,他的眼睛本能地朝着某个方向望去,却现本该潜逃离开的白色电龙正跪倒在兽群之中,背上一道带血的鞭痕格外刺眼,即便它的视觉并不达,但少年还是能感觉到对方阴森森的眼睛下正露着霖霖的凶光。 “你们看,盾蟹和那只雄火龙也在这里。”猫猫眉头紧皱,警觉性已经开到了最大。 “那兹其先生,那些怪物……不要紧吗?”封尘朝着方才与少年们战斗过的怪物方向努了努嘴,“它们被您教训过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它们已经无处可去了。”古龙叹声道,“整片猎场中,大概已经再也找不到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整个沼泽都被龙髓浆污染了?”封尘追问道,但霞龙却不再开口,反而加快了脚步,少年们不得不暂时压下好奇,跟着一路跑起来。 随着猎人们深入兽群,身后的怪物们也一个个地脱离了膜拜的队伍,各自回到了划定的活动区域。少年们继续向前,被古龙种带领着在一处稍高的空地上停下来。 “这一带是我的领地……暂时的。”霞龙转过身来,四肢弯曲地盘坐下去,它的头颈向后卷曲,弯成一个舒服的弧度靠在自己的翅膀上,“你们可以在此休息一会,顺便听一听我接下来要的东西。” 封尘狐疑不已,但还是依言挨着霞龙坐下,同伴们没有与大龙沟通过,显得有些忌惮,各自挑了稍远些的位置坐定。 “让他们也一起听吧。”古龙的头凑近封尘,尖角一直顶到少年的身上。 “一……起?” 霞龙从封尘的面色中看到了不解,它微微眯起眼睛来:“这样……你还不懂。” “不懂什么……?”不待封尘开口回应,巨龙便用鼻前的角抵住了少年的额头。 随着一声惊呼,在封尘的感知中,那只尖角似乎冲破了自己的颅骨,进入到了大脑内部一般。一股针刺般的疼痛和瘆人的头颅破碎的感觉相伴而来,紧接着本该联通自己和巨龙的稳定意念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反过来粗野地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啊……!”封尘转瞬间状若癫狂,痛苦地想要疾呼出口,但是那股意念倏地主导了自己的行为,压抑住了后半声的吼叫。下一秒,少年的沟通能力以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式动起来,目标却是自己的三个同伴。 封尘的心底闪过一丝清明,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精神被篡据的痛苦转瞬即逝,再清醒起来的时候,少年望向自己的队友,却觉得有什么已经不同了。 “这样就行了吧?”霞龙将角抽离了少年的额头,那里除了一个被压得浅浅的红印之外,没有任何伤痕。 “突然之间做什么……”封尘朝着传达进思绪中的那兹其的声音抱怨道。 “这是……”身旁的贾晓“噌”地站起来。 “这种事情……”猫猫脸色惨白。 “好神奇,这就是‘沟通’的感觉吗?”秦姑娘惊喜地道。 “等等……你们全都……?”封尘不敢置信地。 “不需要惊讶,子。”霞龙款款地解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会的,但是你显然还不了解自己的能力。理论上你可以和任何种类、任何数量的生物用这种方式沟通,我只不过是稍稍辅助了你一番罢了。” 霞龙的思绪飘散进在场的所有猎人和艾露的脑海中,同伴们一时之间都像获得了新玩具一般惊喜不已。秦水谣是在场的众人中,对封尘的神秘手段存疑最多的人,此刻却是最为欣喜地通过那架若有若无的桥梁传递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 “静一静!”那兹其震声道,口中也高亢地吼了一声。远处的怪物们听不得古龙威,纷纷骚动了一番,再避远了一段距离,“接下来,你们要听我!” 少年们噤若寒蝉。 古龙满意地喷了个响鼻,舌头闪电般射出,从贾晓的身边掠过,竟是拆下了他左臂的护腕置于自己口中,“听过了之后……就帮帮我。” 345章 异变的因由 “我们只是见习生,可帮不上你什么忙!”贾晓只听得第一句,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Ww W COM能见到一只古龙种当然是莫大的幸运,能让古龙种开口相求更是莫大的荣幸,但是也得看少年们有没有那个能力去接下才行。就连古龙都做不到的事情,少年们并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反而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额外的危险。 “先不要着急,时间还很充裕。”霞龙眼珠一转,舌头伸出来按在贾晓的肩膀上,将少年的身体按回地上,“我并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你们能静静地听完我接下来的话,想要如何决定都随你们的意思。更何况,我可是你们人类口中神秘强大的古龙种,难道你们就能忍住,不想在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吗?” 仅仅是见到霞龙的观测记录,就已经足值十万竞赛分数了,若能在这里得到更多情报,这个价格或许还会翻上数番。鉴于这个临时队伍成员的性命暂且无虞,留下来听听它要些什么当然是不错的选择。其实少年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对方不论怀有善意还是恶意,总归是强势的一方,贾晓做出这个姿态来,只是为了提醒那兹其“我们并不会对你的命令百依百顺”,以便能在接下来的沟通中多少取得一点主动权。 “怎么听起来,你的口气和童话故事里的那些诱惑人类的恶龙一模一样?”秦水谣歪着脑袋道。 猫猫暗暗地用肉掌戳了少女一下,示意她不要轻易地触怒这只大家伙。不过艾露心里也是疑虑重重,她早就觉得古龙种的一次出手救援可不是白白得来的,看来少年们马上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了,只是不知道这代价众人能否承受得起。 “从哪里起呢……”霞龙伞盖状的尾巴敲打着地面,眼中沉思之状尽显,“总而言之,这片猎场的毒液弥漫的雾区,和所有怪物的异样,全都是我造成的。” “……” “现在我想复原沼泽的状态,”到此处,怪物神色有些萎靡,“但是我做不到。” 猫猫一双肉掌覆住了面颊,她有预感,这或许会成为众人此行最艰险的委托了。 ………… 在白北的带领下,两个少年终究还是进入了内沼深处数十公里的地方。 这一路除了难以预料的凶险的沼浆地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更多的危险了。内沼比卢修想象的要平静得多,甚至连怪物的啸声也听不见。只不过在能见度仅有数百米的情况下,队伍常常会走入三面环沼的死地,只能折返回去另寻他路,由是耽搁了好些时间。 队伍中带着一个书士和一个受伤的见习生,赶路的度岂止是不快,但两位前辈却并没有抱怨过什么,让少年们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在这样的心态下,卢修甚至都不好开口白北两人曾答应过他,让他在路途上进行实战锻炼的一茬了。 “你们是怎么得到遗迹的情报的?”6姑娘一路上也并未闲着,似乎也是看出了自己对前辈们的拖累,想要多帮点什么忙,“知道这个,不定能让我对沉船的状态有更多的判断。” 白北在前面叹了一声,却没有出什么来。察觉到前辈异样的庄暮,只当他是获取情报的手段有些见不得光,于是接话道:“这还是差不多三个月之前,驻扎在水没林和大沼泽边缘的猎人们汇总回的情报。外沼的部分地区观测到了异常的怪物觅食路线变化,伴随着部分怪物领地的变动,给沼泽外围活动的猎人造成了不少麻烦。” “就和现在一样?”卢修问道。 “不过比现在的程度要低上很多,”见少年们还是不大理解,庄暮只一笑——见习生没有见过大的世面,或许第一次参与大型实战就是今日的挑战祭,难免对猎场的理解还停留在纸面上,“猎场虽然是野蛮而混乱的,但是在它的内部却隐隐有着严整的规矩,并不只是位阶法则带来的一系列关于战力和领地的原则,而是所有的方面。” “除了个别的非领地性怪物以外,大多数的怪物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比之平时的饮水和觅食路线出几十公里,就已经算是异动了。”庄暮低下头,踢了踢地面上一坨球状的粪便,“就比如这类杂食的鸟龙种,如果平日里它出现在我们身后外沼的某处,而且被观测到了,就一定会进入猎人工会的异常记录中。” “火龙种的领地本身就有上百公里了,不过是远离了几十公里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地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吧。”6盈盈作为考古书士,对怪物的生态并不了解,是以有些不明所以地。 “如果十几例怪物都是这样,那就不是单纯的巧合了。”庄暮一摊手,“总之猎人工会和王国纷纷派了些人手来探查异动的源头,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异动的范围和烈度也在逐渐扩大,几乎波及了整个大沼泽的全部物种,调查工作不得不一再减缓。” “直到近一个月前,各方才将范围缩到这一片猎场中,但却也再难更进一步了。” “为什么?” “笨蛋,当然是像今一样,起雾了。”6盈盈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前期的侦测都是在飞空艇上进行的,大雾笼罩了地表的景观,猎人人手不足,贸然下船既不符合规定,又有丧命的风险,因此早先的观测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 ………… “大概在三个月前,我被一股不舒服的气息惊醒了,”霞龙回忆,“是一股恶心而带着死意的气息。” “所以之前……您一直在沉睡吗?”对从未见过的古龙的生态,少年们好奇不已。 “古龙的一生,九成的时间都在沉睡,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兹其有些烦躁,似是在埋怨少年们打断了它的话,“我认得那股气息——而且隐约记得出那气息的源头能够伤害到我。所以我便循着它的源头在沼泽中寻找,大概这样度过了两个月,终于在这片猎场中找到了它。” “那是什么东西?”封尘恍然记起了核心任务,或许猎人工会的目的也正与它有关。 “我不知道……我也无法描述它是什么。”霞龙道,“我只知道,当时的自己还没有办法彻底破坏它,于是我便在那个东西旁边安置了领地,等待力量的恢复。” “期间人类曾驾驶着那些会飞的东西来窥探过几次,不过都被我阻拦住了,就用这个。”那兹其的翅膀稍稍扇动,怪物的周身便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少年们再看向巨龙本体时,却现它的身形虽然近在咫尺,但已经模糊不堪,难以看清了,“我用雾气遮蔽了整片领地的上空,本以为会拦住人类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两日以前,有两个猎人踏进了我的领域。” 346章 霞龙的选择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些异动和遗迹有什么联系吗?”6盈盈仍然想要追根究底。Ww WCOM “啊……呵呵,”庄暮人畜无害地干笑了一声,庄家的情报是从猎人工会中使用违禁的手段得来的,家族只关心情报的来源和真实性,至于具体细节,他们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过问。庄家少主没有办法,只好将锅甩给了面具男:“这部分是白北前辈告诉我的,我只不过是想着,此处异动频繁,如果我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在猎场里淘到一两件宝贝,谁成想会被卷进这么大的事端中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由猎人,情报中的内情当然也不会知晓太多。”白北略一沉吟,“不过有消息称,在前几次的探索无果后,猎人工会无端地派出了一艘新的飞空艇……你们听过比肯石吗?” “太古时期冶矿手段的产物……猎人工会居然敢轻易动用这种东西?”6盈盈诧异不已。 “那是什么?很贵重吗?”这下就连庄暮也有些好奇了,白北从未与他主动交换过关于遗迹的信息,看来为了满足眼前这个姑娘的求知欲,他也是下了血本了。 “基本上,那东西就是一根一次性的指向标,”书士撇撇嘴,“还是级奢侈的那种。” 辉龙石得名于它在遇到强大龙类时,会散出莹绿色的光辉。太古时期的工匠们利用这个特性,将它与数种其它的矿石熔炼在一起,以做照明之用。人龙大战之后,这种冶炼手法便即失传,大多数比肯石成品都在战争中消耗殆尽了,能从城市和战场遗迹中掘出的样品极为稀少。近古时期的工匠和学者们每每想要复原这种冶炼技术,但因为研究材料珍贵,技术基础又薄弱,这些神奇的石头多数时间都被束之高阁。 “不过经年的研究并不是毫无用处的,工匠在研究过程中,现了它的另外一种用法。”6盈盈道,“用特殊的手法令其燃烧,能令它对怪物的反应范围上千倍地增加,在几千米外也能现强大怪物的踪迹——能让它亮起来的,最低限度也要是古龙种以下最高位阶的怪物。” “姑娘的不错,”白北点头道,“我的印象中,猎人工会曾经用它寻到过一只为害一方的恐暴龙,那应该是它们最近的一次使用记录了。” “那有什么用?”龙人还是看不懂,“它指示的可是强大的怪物,又不是什么遗迹。” 6盈盈神秘一笑,“你以为太古时期,那些传中能够飞遁地的钢铁巨兽,威力强大的武器,远当下文明的技术,都是以什么作为能源的?” “它们燃烧的可都是龙啊。” …………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那队猎人中的一个在雾气之中找到了我——找到了那样东西。”霞龙显得很懊恼,刚刚睡醒便现人类有办法能够排除它引以自傲的雾场的干扰,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沮丧的了,“他们想要拿走它,不过被我驱使领地中的怪物赶跑了。” “紧接着,他们便用出了那个叫龙髓浆的药水。”怪物心有余悸地颤抖了一下,舌头伸出去在猎人的面前徘徊了半晌,还是将封尘的一只腕甲摘下来吞进了肚子里,“不好意思……老习惯了。” 猎人们下意识地捂紧了身上的装备,虽然知道这种程度的防护在那根神乎其技的舌头面前几近于无。 “我只记得自己通过雾水接触到那药剂,然后就是止不住地想要……怒。”古龙回忆道。 “龙髓浆对你也有同样的作用吗?”封尘惊道,那药剂的原主人,来自东方的尤达曾经告诉过自己龙髓浆的原理,只有使用远用药者的上位龙种血液,才能挥正常的效力。而远古龙的血液又要上哪里去找得到? “不,我也是清醒过来以后才知道,那药剂于我的效果和其它怪物是不同的。”那兹其,“在那个药水中,我闻到了一个老朋友的味道,我能感觉到它……很痛苦。” “古龙的生命形态和大6上其它生物不同。我没有父母,也不会真正死去,唯一的同伴便是和我有着同样生命形态的其它古龙种。”怪物人性化地一皱眉头,鼻尖根部的皮肤泛出一片波纹,“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我怒的话,非是它们受苦不可了。所以我便追了出去,满脑子想的都是疯狂的报复念头,数月积攒下来的力量一下子喷涌出来。”奥奥那兹其表情狰狞道,周身的光线和水雾急剧地变化成各种形状。 猎人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默默为那两个触了它霉头的猎人默哀。 “这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它泄了气地趴回地上,身周升腾起来的水雾也缓缓消散,“那药剂瞬间侵蚀了我设下的大片雾场,在我领域中的所有怪物一个不剩地都中了那种诡异的毒。低阶的怪物纷纷瘫软得无法移动,稍高阶些的突然起狂来,一个个地咬碎身边的族员和同类,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位阶最高的还能勉强维持灵智。” “我能感觉到那些怪物毫无来由的畏惧,就像是我将自己的威压提升至极限时,它们才有的表现一样。那个时候我便意识到这种药剂的效果了,也明白了自己的雾场正是帮助它传播的最佳途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领地内的生命因我而死,于是我想收拢自己的雾气……” “你失败了……”封尘传达过去一股带着遗憾的善意。 “只有对自然毫不敬畏的傲慢的人类,才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药剂来!”霞龙狠狠地将甲壳状的尾巴拍打在地上,惊得猎人们向后猛地一仰头,“我需要将这些雾气尽数收拢回自己的身体,才能完全地隔绝它的伤害,但这便意味着我要独自承担所有的药效,但我自忖难以抵挡。而即便我不主动收拢雾气,它们也本就是我的一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是会受到那药剂的影响,因此我不得已,只能切断了自己和雾场的联系,任其自由展。” “相信我,五百只狂的普通怪物对这片猎场的破坏,也不会比得上一个愤怒的我。” 347章 毕竟我还小 半晌无话。WwW COM 古龙种的一个失误,加之有心人的稍加引导,便会对一个猎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便是传之龙力量的冰山一角。仅仅是从奥奥那兹其的叙述中,少年们就能感受到它一言呼风,一行填海的姿态——该是何等层次的力量,才能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便仅靠一己之力,就造出笼罩整个猎场的巨大雾场呢? “所以,你要我们做些什么?”即便敬畏和惶恐充塞了封尘的脑袋,但他的心中却隐隐地想要更加深入地参与到这样的事件中。 “在雾气彻底失控之前,我在这里开辟了一块安全区。”霞龙道,“我引导着还拥有神智的怪物们来到此处暂时避难,利用我自己的威压让它们能够暂时和平相处,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怪物之间的关系不是靠高压就能调解的,况且它们需要觅食,短短一两日的饿乏不会对它们有太大的影响,但时间久了就不行了。被困在一个满是自己食物和对手的窄区域内,即便有霞龙的威压以保持秩序,但难免有一它们在惶恐不安和饥渴交加的关头上,会对自己周围的生物露出獠牙。 “一旦它们失控,那么这里便不再是避风港,而是死囚牢了。”贾晓叹了一声,“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我大概还能像这样压制它们最多三日,如果允许出现一些的骚动,那么还能再坚持两——不过我本人却无法离开这片区域。” 这里当然并不是雾区的源地,想来引导猎人们来到此处的风,便是霞龙阻碍烟雾进入此地而使用的手段。但是殊途同归之下,少年们还是正在逐渐接近猎场事由的真相。 “你想要我们去解开这雾气中的毒素?”贾晓听出了巨龙的言外之意,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古龙即便是站在世界顶端的物种,但在充满毒瘴的雾气中仍然无法挥自己完全的实力。艾露一族的龙类血统几近于无,人类更是完全没有位阶的体验,这就是他们不会受到药效影响的根本原因。但不受雾气影响可不代表能自如地在险地穿梭——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找到这片净土,就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凭那兹其的一言就要让众人重新折返回去,不得还要与那两个神秘的破坏分子进行战斗,一众少年纷纷摇头,在这里的退缩可不是畏惧,而是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当然不是了。”霞龙道,“这毒大概是没有解药的,至少我想不出地间有什么东西可以中和掉古龙的威压。况且你们不会控制云雾,又拿什么去想办法解决这里的事端?我自己做出的事情,当然由我来解决便好。” 猎人们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我在这里,我提过的那样危险的东西现在正值无人看管的时机。”那兹其诚恳地,“我担心那两个宵会去而复返,若是被其夺走,不止是我,这片大6所有的真龙都会受到威胁。” “要我们代替你去看管它?”猫猫眼神一冷,“到底还是要和那些危险分子战斗吧。” “不,这个也不需要。”霞龙解释,“你们不必露面,也不必战斗,只消在他们接近之时联系我就可以了。” “怎么联系?” “我是古龙,我总有办法的。” ………… 古龙为猎人们留了半日的考虑时间,少年们人人带伤,不论最终作何打算都要先暂时休息一番再。那兹其为少年们用雾气圈出了一片地方用以生火做饭——若不隔绝火光和香味,霞龙唯恐不远处那群怪物闻讯赶来,将猎人们一个个分而食之。 伤者自去换了一副药,猫猫也去忙碌了,女孩秦水谣便又理所当然地闲了下来。她嘱咐封尘不要断开沟通的连接,少女仍然心存疑惑,有些事情想要和巨龙单独谈一谈。 她并没有离开霞龙的居处,而是沉着脑袋思索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这不通,那兹其先生,你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事。”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女孩指着霞龙道,“你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有些奇怪。” “先,你被一个熟悉的气息惊醒,但却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你找到了它,却没有办法破坏掉……”少女带着些许指责的语气 “那东西蕴含的能量很强,贸然出手的话,很可能会给我带来永久的损伤。”霞龙辩解道。 “紧接着有心怀不轨的人突破了你的雾障,甚至给你下了毒药,你都毫无办法,最后还被他们在你的追击下从容地跑掉了——是这样吧?因为我可没见到你的居所附近有被打晕的人类。”女孩子似笑非笑地道。 “当时的我正试着处理雾气中的毒素,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吧。”霞龙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祸事酿成了以后,你既无法自行抵御龙髓浆的毒性,也没法收拢雾场,甚至连保护领地的怪物也做不到。”少女一根根地掰着手指头,“是因为强如古龙种,对比自己位阶低的生物都不屑一顾吗?” “怎么可能?”怪物大声一吼,震得女孩颅内生疼,“即便是我,也要依托猎场的环境才能存活。没有了低阶的怪物,这片沼泽马上就会变成死寂区,我才不会做这种损人害己的决定呢。况且,我不是已经尽量地救下了一些怪物吗?” “那便是了。”秦水谣站起来,背着手靠近巨龙,“以上这些事情,哪怕你做到其中任何一件,结果都会比现在的乱象好过太多。如果这些失败都不是你有意为之的,那么……” “你作为一个古龙,不觉得自己有些太弱了吗?” “你!”怪物一怒,周身雾气升腾而起,向着秦水谣席卷过去,“你可知道,现在我若欲杀了你,你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 “没错,对于单独的猎人来,你确实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秦水谣一躬身,展示出对古龙足够的尊敬,“但您有所不知,我的父亲也是一名曾经面对过古龙种的猎人,在他的叙述里,像您一样的生命形态,至少在您所掌控的领域内,应当是完全随心所欲而近乎无敌的存在。” “不要拦住两个猎人,就算是当场将所有的毒液从雾气中分离出来也是菜一碟的吧。”女孩用质询的语气问,“还有什么其它能威胁到你的事物吗?你的力量是怎么衰弱下来的?” “我没有……”霞龙有些心虚,“我的力量就算稍有下降,那也是因为睡醒不久的原因,如今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自然无碍。” “你在撒谎,那兹其先生。”女孩目光灼灼,“我们若要合作,便需要知道你的真实能力。如今的你不要力量大了,就连层次都已经降低到古龙以下的水平,你的身上一定生过什么。不讲出来,至少我是不会完全信任你的。” 少年们和古龙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他们大可一走了之。而霞龙就算杀掉他们,也无法解决自己无人可用的事实,等到下一次有猎人误入此地,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毕竟那神秘的武器一旦被启用,就能真真正正地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从这个角度来,古龙对猎人的需求要迫切得多。 “好吧,”奥奥那兹其这才窘迫地道,“不过我确实没有谎,当时的我确实已然是巅峰状态了——毕竟我才十岁,刚刚经历过第一次沉睡。对于你们人类来,只相当于刚出生数个时而已,能做到那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348章 书士的心计 以龙类的身体和生命能量为燃料的太古科技,着实让卢修兴奋了好一阵。 Ww W COM在雪林村中,村民家中还仅能用柴火进行烹煮,照明也只有火把和油灯,偶有富户人家用得起低阶龙类的火炎袋,也已经足够引来邻里家孩子的窥伺了。一想到旧大6曾经还有过那样一段辉煌的时光,少年便对此次向遗迹而行的旅程多了几分期待。 更何况庄暮在路上不遗余力地解释称,只要将那遗迹中的凶宝处理妥帖,猎场的危机自解,龙人也能更高效地去寻找同伴了——一石二鸟的行动,当然不会有人拒绝。 “总而言之,消耗了整块贵重比肯石的探索当便有了成果,”白北道,“石头给出了比高阶龙种更加强烈的反应,据得回的情报猜测,这可能是我们掘到的规模最大的一处遗迹。” “都只是猜测而已吗?”卢修感觉到了白北话语中的不确定。 “笨蛋,有猜测已经很好了,你知道想要在新大6掘一处历史遗迹有多困难吗?”6盈盈没好气地道。 新大6开始进入文明的视野中时,已经是中古早期了,无数在第一次人龙战争中流离失所的流浪者、探险家和野心家涌入,这才让这片土地带上了人类的气息,能在这片大6上掘出的遗迹几乎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它们大多是在与新大6怪物斗争中,被毁灭了的早期人类城寨和村庄,但由于当时的文明正处在萧条的时期,很少能见到让如今的人类眼前一亮的科技产物,最多也只是被考古书士用来补充历史时间线的辅助罢了。 “而这一次却不同,沉船上可能携带着大量的太古时期科技制品,或许仅仅是一个合金碎片,都能为现在的技术带来飞跃性的展。”6盈盈已经满眼是星星了,“它不但可能是最大的遗迹,甚至还可能是新大6上最早的一批遗迹,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呵呵,它的价值我们倒是不敢肯定。”庄暮像是忌讳什么一样,赶紧将话题转移开。他摇头道,“不过猎场上怪物的异动,或许便是遗迹中新近泄露的凶物引起的,任凭它在这里肆虐,整片大沼泽的怪物怕是都要被赶跑了,大6南方的猎场生态或许都要受到影响。” “上千年前的科技产物,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效果,还真是……”6盈盈感慨了一半,眼神突然微微一疑,“奇怪……” “想到什么了吗?”白北将手上光的金属棒又举高了些,这附近的迷雾已经相较前路弱了不少,白衣男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堪堪能看清两百米外的事物了。 “呃……没什么,”少女眼珠一转,声音放低了些,“今没有饮过多少水啊……” 书士这句话声音虽,但也足够让庄暮听见了,后者有些尴尬地问道:“6姑娘,你是要……呃……解吗?” 女孩倏地看了黑衣青年一眼,却又很快地偏过头去,声音嚅嗫着道:“嗯。” ………… “解就解,拉我来做什么?”卢修一脸嫌弃地。两人正在距离前辈们百余米外的一丛灌木后,6盈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拒绝了两个前辈做以保护的请求,却偏偏将自己生拉硬扯着陪同而来——明明都是男子,即便真的害怕怪物的偷袭,也该叫上白北前辈才是。 “少啰嗦,水壶拿来。”女孩脸上虽然满是羞怨的绯红色,却不由分地解下卢修身上的水壶,晃了晃里面的大半壶水,背着卢修蹲下身来,“声音放低,这个距离上,我不敢肯定他们两人会不会听到。” “白北和木桩前辈?”在女孩的带动下,龙人也压低了声音,“怕他们听到什么?” “他们有问题。”书士拧开水壶的盖子,将水流细细倒在地上,掩盖住两人话的声音,“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刚刚才得到证实。” “他们是坏人?”大马挠挠头,“不会吧,两个前辈才指点了我一路武技,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吧。” “一身呆肉!”6盈盈虚着声音呵道,“就你这两下子,他们指点你三三夜的武技,你也不会变成他们的威胁——你不觉得这两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 若疑惑,卢修的心中也确实留有一些。两个前辈自少年最危险的时候赶来救援,对两个孩子不吝相帮,还带着大量宝贵的猎场情报,偏偏却在自己的来历上语焉不详。这一路的行止中,自己两人看上去参与了所有的决策,但细想起来却现,两个少年一直都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在两人的循循善诱下接受了他们所有的提议。 但是卢修自在民风淳朴的雪林村长大,对同伴总是以最大程度的善意对待,两人救过自己的性命是事实,他们摆出的情报也看上去真实可信,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该怀疑什么。 “凶宝。”女孩吐出两个字来,“先前的我也被他们的话语所迷惑了,直到那个叫木桩的笨蛋出了对凶宝的猜测——从太古时期到现在,世界上从未出现过一种能够无差别地驱赶怪物的技术,他们是在谎。” “那时候的文明那么达,你怎么肯定就做不出这种东西?”卢修回头看向女孩。 “别回头!会被现的!”6盈盈回身一脚揣在卢修的腿上,“你以为人龙战争为什么会爆?人类需要土地、需要资源,却只能靠着屠杀怪物来获得。如果有能兵不血刃地驱赶一片区域全部怪物的方法的话,太古时代就永远不会过去了。” 关键的技术即便无法完全颠覆历史的进程,但也足够为它带来足够的影响,熟稔这些理论的6盈盈当即便瞧出了端倪:“万年以前的技术不可能影响到这片区域所有的怪物,沼泽的异动一定是有其它的原因。我猜他们就是在这里对我们了谎——连他们也不愿提及的异动缘由,想必对他们而言也是危险,我猜这二人甚至有生危险时,拿我们当挡箭牌的考虑。” “不会这么夸张吧?”卢修一阵口干舌燥。 “我可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你是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少女再踹了他一记。 见女孩一副笃定的样子,卢修也信了九成,他急了起来道:“那……我们现在就逃跑吧。” 水壶里的水已经控干,6盈盈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不行,那个面具男手中的荧光棒,或许还有指路的功能,暂且不我们能否逃脱两个强大猎人的追击,就是逃脱了,失去了方向感,我们在这泥潭遍地的内沼中也是寸步难行。” “那怎么办?”少年没了主意。 “我们回去,跟着他们一直到遗迹中,看看会有什么花样。”书士沉默了几秒,决定道,“不过一定要万分心,在没有弄清楚他们大费周章地带我们穿越内沼的缘由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卢修挠挠头,他连怎样才算“轻举妄动”都不知道:“这样不会很危险吗?” “我离开队伍的本意,就是去那沉船中探一探,这一路总归是凶险异常,承担一份必死的风险和两份又有什么区别呢?”在真理面前,书士却表现出极大的果敢和镇定。 “总之,一切和刚刚一样就行了吧。”卢修不知该如何接话,却暗暗下了“无论如何,至少保护好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决心,点点头,以做回应。 “啊,虫子!”女孩突然没来由地轻叫起来。 “在哪里?”龙人赶紧返身去寻。 ………… “叫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庄暮有些担忧地望着远处的雾气,从这里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都是半大孩子,就算有些心思,又能翻得起什么浪花呢?”白北无甚所谓道。 “啊!”突兀地,少女的声音划破雾霾直传到两人耳边,“你做什么?回过头去,你这个变态!” “呵,”庄暮嘴角咧起来,“那个子看着呆呆的,心思倒是蛮活泛的嘛。” 349章 迟来的奖赏 再从朦胧的雾气中走出来的时候,两个少年的脸色都大有不同了。 WwW COM6盈盈双腮微微鼓起,脸色涨红,而卢修却是窘得整个脸都黑了下去。双方刻意地疏远了一步,女孩更是大步向前,正眼也不看自己的同伴。 “快走吧。”书士主动催促道。 庄暮哑然,却在6盈盈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卢修一个隐秘的赞赏手势。庄家少主想来也做过不少荒唐事,心中不免对这个子稍稍另眼相看了一番。 “不是你想的那样。”龙人摆着手解释道,“我以为有个虫子……” 少年上前两步,庄暮却看到他的两只腿上各有一个巧的鞋印,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黑衣青年抬抬手压下他的解释,还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6盈盈虽还未长开身段,但女孩面貌姣甜,身形款款,已经有了七八分美人的根骨。特别是她的行止之间还带着三分书香世家才有的含蓄和典雅,与少女的真纯洁交相辉映。面对这样的女孩子,少年有些旖旎的心思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猎场之上最是能激人的血性,”庄暮还似觉不够刺激,更是出言相逗道,“有些冲动也是正常的。” 可怜的卢修在书士面前,就像是见到了丧星一般。自接到了护卫委托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人认定成行了那孟浪之事了。偏偏少年却真的什么也没做,这让他更是又羞又急,但是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溅起一蓬泥水,自顾自地到一旁赌气了。 一旁抿着嘴正羞愤着的6盈盈却是偷偷一笑,龙人的表现正合了她的意思。女孩与这个傻大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瞧明白少年的心性了。卢修的言语虽然木讷不灵,但是有什么心事都会第一时间摆在脸上。若是他被自己方才的一番猜测和决定搅得心烦意乱,回到队伍中给两个前辈看出端倪,稍有动摇便会祸事临头。 女孩灵机一动下的把戏虽然不堪,但寻个由头让卢修表现得异常一些却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一来,少年即使被前辈们看出些许异样,也能够尽数推到彼时尴尬的一幕上。 况且,看着这个大个子窘迫的样子,还是蛮有意思的,6盈盈心中这样想道。 卢修虽然木讷了些,但也并不傻,只是有些尴尬不是知道了缘由就能避免的。更何况经过了女孩的一番言,再次与那两个前辈同路之时,少年却是越看越觉得两个前辈言语行止之间,真的像是藏了什么鬼胎一样,不由得有意无意地疏远了起来,就连先前一番武技指点之谊也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龙人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队伍行走,再也不多半句话的样子,被庄暮看在眼里,只当他是羞得不肯开口话,果然未疑有他。 队伍气氛怪异地走了半路,却在某处被书士唤停了下来。雾间一股恶风吹来,女孩掩着鼻子:“好臭,这里是不是桃毛兽的地盘?” “领地边界还在,但四处的新生蘑菇却没有被啃食过,想来桃毛兽群已经离去多日了吧。”白北蹲下身子四下探查道。 书士不大懂怪物生态,但是桃毛兽的臭味却是令她印象深刻,此刻虽觉异臭,但却高兴起来:“太好了,我在营地中现的松木痕迹,就是从桃毛兽的脚下得来的,不想那族怪物居然真的跋涉了那么远。” 桃毛兽的活动范围虽然广泛,但是领地却只有堪堪方圆二三十公里,只因为它们的食性与其它怪物相异,又因为体臭的原因没有多少上位怪物愿意捕食它们,因此才能时时地偷偷跨进别的怪物领地寻找食材,维持生计。 队伍追本溯源来到内沼深处近百公里的地方,终于现了桃毛兽迁徙前的领地,站在这里,便意味着他们距离遗迹已然不远了,众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欣然的表情,似乎连萦绕在浓雾中的臭味也变得不那么讨厌起来。 白北和庄暮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黑衣青年便以“危险”为由,换到了队伍的后方,与白北将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卢修心觉不妙,但也只是遵循着同伴的话,没有做太多的抵抗,只是心下的防备又提高了些。 “怪物的行动痕迹这么分散,接下来要怎么寻找?”书士神色如常。 “跟着我就行了。”到了这里,白北的解反而少了起来。他伸手一盖,熄灭掉亮了大半日的神秘荧光棒,却又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里面一个造型怪异的护臂来。 护臂只有半只,堪堪护住手腕往后一截的位置,却在外缘钻了近十个卡放饰品珠的孔洞。其中有六个洞里装着珠子,尤其是其中一只幽蓝色的,在雾气中还灼灼地散着光辉。 一具装备上的饰品并不是越多越好,否则的话,在胸甲上镶满珠子,大概就能无敌于猎人界了。装饰品的能力会互相影响,有些能力更是会相互抵消。一般来,就算是顶级的装备,能够在其上镶嵌三颗珠子已经是极限,偶有能力太过霸道的饰品还要酌情减少。 “前辈这是……” “猎人工会的最新成果,能对太古科技产物起反应。”白北敷衍道,“虽然没有比肯石那么大的搜寻范围,但是覆盖桃毛兽的领地也绰绰有余了。” 少年们也没再多问,这个关头引起神秘人的警惕不得就要功亏一篑了。众人跟随者护臂上饰品珠的光亮指引,寻了个方向加快度前行。 一路步行前进,到现在已经走了大半日了,6盈盈虽然不,但是脚下已然是疲累不堪。沉船的真貌近在眼前,少女强打精神,咬着牙行完这最后一段路。 为了绕过难走的地形,队伍再变换了两次方向。到得黄昏之前,大沼泽给一行四人准备的奖赏,终于姗姗来迟。 伴随着白北护臂上那颗幽蓝色饰品散出的耀眼光芒,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根半掩在土里的,腐朽的桅杆。 350章 巨大的幸福 6盈盈浑身的疲惫在见到沉船的第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WwW COM 这艘大船就这样静静地斜躺在无人知晓的大沼泽深处,九成的船身已经浸入了沼泽的淤泥之中,只剩下的半个船头和高耸的桅杆还执拗地露在外面,宣示着它的存在。不过仅仅是露出的只鳞片爪,也已经足够令人惊绝了。翘起的船头只有三五米高,悬挂撞角和盾徽的龙却又宽又长,几可容人。甲板上面挂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像包裹在外的丝线一样,将船体和地面融为一处,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岁月感和沧桑感,让人忍不住去想这艘船曾经是如何乘风破浪,直抵远洋的。 少女蹦跳着越过最前方的白北,拔足疾奔了几十米,终于在桅杆露出地面的根部停了下来。船桅斜插在黏腻的泥沼地上,约有十米长,粗大的桅基虽然经历了几百年的侵蚀,却还是意外地保留了两人合抱粗的坚固木质。杆体上生满了苔藓,书士双手颤抖着伸出手去,湿润光滑的真实感让她的嘴角扬起了微微的笑意。 “就是这东西吗?一堆破木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卢修也追着跟上来,见女孩的脚步环着桅杆欣喜不已,有些不明所以地。 “没见识。”书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条船还能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 即便是上好的红松,在沼泽中风吹水浸,虫蛀蚁噬,不消二十年就要腐烂。如果加上现今大6上通行的船体防腐技术,最迟也不过坚持百年以上,能够维持二百年还不散架的大船,也就只有东方和南方两国最顶尖的航海技术才能做得到了。 大型的飞空艇技术成熟开来后,船舶的用途被极大程度地限制。如今远洋的大宗货物运输都只依靠大型飞空艇,海船大多只在近海打渔和捕猎海龙族怪物所用。而这些用途的船只注重的是灵活性和高强的火力,对防腐技术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因此近百年来,此类技术都再也没有显著的展。 “而现在这艘大船距离沉没之日起,或许已经过了七八百年,但凡是还有一星半点的木片残留,都已经是难能可贵,更别提能够保存得这样完整。”女孩的眼睛贪婪地望着眼前的大船,尽可能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可以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船吗?”庄暮站在后方,眼睛里已经几乎要喷出火来,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躁动道。 “不行,”6盈盈一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拍打了两下,初见时的兴奋顷刻间便被专业的态度所取代,“我要先探查一番,才能确定这艘船的属别和身份。” 书士一边在船身露出地面的部分来回探查游走,一边侃侃而谈道,“典型的中古时代早期的多桅船,船身大概有五十米……不不,六十多米长,十几米宽,昂艉高,和现在的平底无楼船大相径庭。若是尖底,想来光是吃水深度就要过五米了,不知道整艘船被掘出来之后,又该是多么雄伟的景观。”她叹道,“真是令人惊叹,这么大的船,也只有在传的那个时代才能得见吧。” “这样就算很大了吗?”卢修歪着脑袋,“感觉只和号的飞空艇差不太多呢。” “船只的飞艇的称计方式是不同的,飞空艇越,所需要的气舱比重就越高。型飞空艇绝大多数的空间都是给气梭所用,真正能装载的重量并不多。”庄暮对飞空艇也有不少的了解,“但船就不同了,这艘几十米长的海船,怕是能载重近千吨的事物吧。” “这么夸张?” “风帆海船需要大量的压舱物用以稳定船体,换算下来,真正能载重的也只有几百吨而已。”女孩一边用手摸着露出的一截甲板,“若不是飞空艇的度十倍胜于它,海中的怪物又太过可怖,或许时至今日,这样的帆船也还是远洋航行的主力吧……木大哥,麻烦把这里刮开一下。” 庄暮依言用战刀划开一处的苔藓,清理了附近的植物,露出里面已经黑的木板。6盈盈用手在板材上抹了抹,又摘了几片叶子使劲擦了擦,将污秽除去,显出里面泛着红色的釉质防蚀层。 “奇怪,左舷应当是镌刻家徽族徽或是船队旗号的位置,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少女蹙起了眉头。 “依你之言,往日里骑士队和皇家子弟私自造船,秘密出海,大概是不想被认出旗号,给战场上的同族和同僚蒙羞。”白北道。 “不……没有道理。”女孩摇头,“开船后,这里就会被掩盖在盾徽和撞角之后,不像桅旗能令它人看见——这徽章是给本船的人看的。舷和龙骨相连,是整个大船上最难毁坏的部位之一,若是帆船不幸失事了,只要找到这片东西,就至少能确定是哪家的船。就算有意掩盖自身的身份,这一船的人也不想无名无姓地死在探险的路上吧。” 白北毕竟是战斗人员,对这类历史细节感知不深,琢磨了半晌便闭口不语,任由女孩在前方折腾。 “而且,这船的其它地方也不对。”再绕着甲板的地面部分走了一圈,女孩的眉头蹙得更甚了,“没有舰炮,连固定炮台的基座也没有……这是一艘冲舷船,是战船!”她喃喃地道,忽地又提高了声调,“就像……” “就像运输飞艇的护卫艇一样?”卢修接话道。 “护卫船不会单独出行的。前辈,我们再四处探索一番,如果幸运的话……兴许还能找到旗舰的残骸。”6盈盈握紧了拳头。 白北没有话,却是将已经收起的荧光棒再度拿出来,淡淡的光亮驱散了黄昏的雾气,众人的视野骤然从不足百米扩大到近三百米。 随着这个动作,所有人的心跳都漏跳了半拍。 在战船桅杆的朝向上,猎人们看到了阴影中的第二根桅杆。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庄暮呆了一瞬,指着桅杆和船只残骸林立的视野深处,那一个格外巨大而深邃的黑影道:“你的旗舰,可是那个?” “哪,我们这是……现了一个船队吗?”6盈盈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所包围,犹自不敢相信地问道。 351章 他会留下来 时隔数百年,终于有人再次闯入了这片领地之中,一睹往昔浩浩荡荡的远洋船队的盛景。 WwWCOM 放眼望去,还能保持完整形质的船只有十五艘之多。其中的正如队伍先前现的第一艘一样,长度六十到八十米不等,拱卫在船队的外围,以做战斗之用。而更大的则堪堪到达了一百米,在书士的推测中,它们是用来承载非战斗人员和货物的。甚至有一艘船腹特别宽大,整个船只长得像个方盒子一般,那是太古时期飞空艇的原型——热气球的起降平台,少女在那艘船边流连得最久,看6盈盈那激动得泛着红晕的苹果肌,似是要将整艘船揉碎了吃下肚子一般饥渴。 “所以,那凶宝有可能在货船上吗?”见女孩的考察没完没了,白北有些按捺不住地提醒道。 “货仓大多是装载水、食物和日用品的地方,”女孩摇头,像是没有听出前辈的急切,“若你的那凶宝真的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理应在舰队中也是重要的保护对象,我猜大概会在那一艘上。” 书士抬手一指,却是指向了整个场间最大的那方黑影。废弃的船队还保留着航行时的编队方位,十几艘船尾错开,大致混成五排,船舷间隔五十余米,被拱卫在最中间的正是队伍的旗舰。 只是远远地看着,卢修就估计那旗舰起码有一百五十米长,近六十米宽,露出地面的高度也过三十米,一只火龙若是纵趴在旗舰的侧舷上,头顶着舷顶,尾巴和地面之间的距离还能摞得下两只桃毛兽王。尽管在金羽城的起降坪中,见习生曾经见过几百米高的巨大飞空艇,但那只是惊鸿一瞥,哪像今次能够随意赏观。 “我们真是幸运,这旗舰没有像那些船一样沉进泥沙中。”相比这艘巨无霸而言,其余几十米长的,在庄暮眼中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船。”,“否则的话,要进入其中,不知还要费多少工夫。”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吧!”6盈盈抢先跑出去,也不再考察四周的船,径直朝着旗舰方向而去,“你们去处理那凶物吗?我要四处转转,不定能找到些答案。” “什么答案?”卢修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女孩停下身来,忽闪着大眼睛道,“当然是它们为什么失事了啊。” “船和船之间的距离这么近,是只有直航的时候才有的队形,”6盈盈接着解释。风帆船编队紧凑,能互相借助风力和浪流,赶路更快一些,这样的编队在战斗和登6中极为危险,船队一般会在采取行动前先将队形散开,“这些船只一没有悬挂战斗用冲角,二没有放下救生舢板,船身的损毁也都不严重,十几艘船一下子就搁浅在这的原因,我想就在旗舰之上。” “6姑娘先等一等。”不待少女再次拔足,庄暮却阻止道,“我们不能就这样贸然前去。” “大沼泽凶险异常,这片区域多日前还是桃毛兽的领地,谁知道此刻会被什么怪物占据?”黑衣青年略显担忧地,“沉船结构复杂,内部空间庞大,不定早就有怪物寄生于此了。现在色已经晚,遗迹又不会自己飞走,我看还是稍事休息,等到明早上再行探索吧。” “诶?但你们不是过,那凶物一日不除,沼泽便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吗?”在关系到同伴生死的问题上,卢修的脑袋却变得灵光起来,“封尘和贾晓他们……” “木桩兄弟的不错,我们确实该休息一晚。”白北已经准备跟着6盈盈一同上船了,但庄暮出乎意料的行动却打乱了他的步伐。面具男沉吟了一番,却顺着他的意思下去,“破毁凶宝需要事先做些准备,急不来的。” 这话时,白北的眼睛稍稍瞟向庄暮,见对方神色如常,他的心中却有些烦躁。这个青年男子的实力虽不强,但却能轻易地拿出像龙髓原浆一样稀罕的药剂,不定还有什么后手。如今遗迹已经近在眼前,两人的同行合作也即将走到尽头,对方随时可能反戈一击。这时候留给他一夜进行暗手的布置,自己在侧窥明他的手段加以反制,比之探索时被他出其不意地背后捅刀至少要安全得多。 而庄暮的心中,却何尝不知此时提出稍缓,会被对方紧盯住自己的一言一行?两人各怀鬼胎,却是被书士尽数看在眼里,少女却不戳破,自行蹦跳着找个地方憩去了。 ………… “锃——!”一柄大剑斜插在贾晓面前的土地上,少年以手掩面,更多的盔甲和道具包囊从霞龙的的口中哗啦啦地呕出来,正是他们先前被抢走的那些。 装备离口的时候还粘着淡淡的绿色粘液,乍一接触空气,那些粘液迅都变成绿烟蒸掉了,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气味还萦绕在众人的身周。 “这是什么东西……胃酸吗?”秦水谣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地。 “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那兹其咧开嘴,“总之,我将你们的武器道具都洗练了一番,现在这些东西上都附着着一层我的威压,一般的怪物便不会来烦你们了。” “好厉害!”封尘拾起自己的单手剑,却现先前战斗时留下的豁口和划痕都已经被细细地抹平了,整个剑身就像刚出炉一般完整无暇。细看下去,他却现剑锋上覆着一层雾蒙蒙的东西,像是被粗厚的砂纸打磨过一般,想来便是巨龙在武器上的布置了。 “温养的时间太短,效力最多只能持续三,不过我想足够你们使用。”霞龙道,“还有这个,这道具的内胆被我抽空,里面装填的是我的血液,打碎它,我在这里就能感觉到你们的召唤。” 怪物指了指爪边的三颗染色玉,把它们心翼翼地推给众人。霞龙的爪子太大,染色玉在它的手边就像是三粒沙子一般。 “喂!等等,我们可还没答应过,要帮你去监视那什么劳什子的鬼东西呢。”听着对方几乎是交待任务的口气,贾晓倏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略大了些,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的一阵皱眉。 “你们会答应的。”奥奥那兹其露出了一副上位龙种才有的,一切尽在掌控的傲然神色,“我会放你们离开,随你们去做什么。”他把一只爪子抬起来,指着封尘道,“但是他会留下来。” “这和好的不一样!”猫猫炸了毛,两只前爪紧撑着地面,恶声道,“古龙就这样言而无信吗?” “我改主意了。”霞龙没有半点愧色,他朝众人着,一只眼睛却看着秦水谣,“和你们的接触,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人类的法不错……智慧果真是个美妙的东西。” 352章 随便的委托 “看起来我们确实没有太多选择了。WwWCOM”贾晓还欲辩驳,却颓然地坐倒下去。拥有强势能力的奥奥那兹其本就有着要求猎人们做任何事情的能力,它若是耍起赖皮来,便是五星猎人也难能从中得以斡旋。 少年显得沮丧异常,本以为在霞龙的领地之上没有危险,猎人们能得到宝贵的休息机会,却没想到最大的险阻正是来自于这个喜怒无常的霞龙。转眼之间,猎人们不但要穿越大沼泽,去探那对古龙而言都成威胁的异物,同伴封尘还要被强行留下在兽群中充作人质。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该在这里歇息,趁它不注意时脱身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贾晓如此想道。 “不要显得那么沮丧嘛。”霞龙见自己的言语起了效果,更是笑眯眯地安抚着少年们“这件事情对我来关乎生命,但对于你们却并不紧要——这便不公平了,我不介意在你们这边加些筹码,让这场合作看起来公平些。” “你不就是想要我们帮你做事吗?”秦水谣脸色变了变,却是换了一副真笑着的面孔。少女经昨日与它交谈,心知霞龙的年岁尚浅,它的知识和战斗技能虽然远人类,但智力和心性或许还只停留在孩童的水准,“你没有必要这样用强的,只要好好话,我们怎会不帮你的?对吧。” 霞龙点了点头,一只眼睛在少女身上来回打转。 “你看,我们猎人呢,讲求团队作战,少了一个人,战力便不完整了。大沼泽对您可能如后花园般来去自由,但是于我们这些菜鸟猎人就十分凶险了。”秦水谣的话里绕着圈子,“你也不想我们还没走到目的地,就被怪物吞进肚子里吧?”她甜甜地一笑,也不知那兹其能否读懂她的表情,“你可以在我们的身上做些标记,或是留下些味道什么的。总之不要将封尘一人留在这里。我们一道上路,完成委托的把握也就大一些,不是吗?” “这样……”霞龙歪着脑袋,像是在仔细地思考女孩的提议。 秦水谣可怜兮兮地望着它,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让它回心转意一样。 “不行。”半晌过后,霞龙的眼睛细细地眯起来,一副逗弄女孩得逞的样子,“你们有我的威压傍身,一路上哪会有什么危险?到了目的地也只需要帮我监视着那东西的动向,顶多就是动动手指捏碎那个道具罢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两样呢?有质疑的工夫,还不如去养精蓄锐一会——那东西在内沼的深处,你们此行或许要走很远。” “我们死在路上,你就让冤魂去给你盯梢吧!”见怪物不吃自己这一套,秦水谣的脸瞬间冷下来,手中的重锤“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你们随时都可以动身,不过我建议你们快一些。”霞龙站起身来背向而走,幽幽地留下一句话,“被埋在土里的那个家伙应该就快醒了,你们不会想让它迷失在雾气中的。” 罢怪物主动断开了封尘的沟通,留下一众少年面面相觑。 ………… 同伴们的眼光齐齐地看向封尘,贾晓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焦,秦水谣则在忧心之外还带了些歉疚——在她的思绪中,或许正是昨日下午与那兹其私下里的那番话,让这条巨龙的心思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猫猫虽然关切自己主人的心思还要高过封尘,但少年被怪物点名留下,也不禁让她产生了兔死狐悲的伤意。 “我会留下。”面对着猎友们各异的眼神,封尘微笑着。 没有人接话。 众人心中明镜,此番去得内沼中,出行的危险程度确实不高,古龙再如何不靠谱,沾染了它气息的道具和武器也足以成为猎人们的免死令牌。反倒是留在这里的封尘,与怪物朝夕相处之下,等待他的便不一定是什么了。以霞龙表现出的反复无常,不定何时将它惹怒,就是灭顶的下场。同伴们有心代替封尘成为人质,但奈何古龙一心只要这个走了霉运的子。何况队伍中只有少年一人能够与它无障碍地沟通,换了他人反倒事倍功半。 越是深思,这件怪异的委托就越是非做不可,人质非留不可,而人选更是非封尘不可 “尘子……”贾晓张了张嘴,干涩地道。 “你们放心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封尘反倒笑得更坦荡了,“我能和那兹其先生直接沟通,我能感受到它并没有什么恶意——它或许很着急,但是绝没有伤害你我的意思。” 同伴们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他们无法判断猎户的是实话还是宽心之言。封尘又叹了口气道:“精灵鹿是不能和雪豹抗争的,这里不是我们了算。霞龙给了大家保命和联络的道具,又使出了这么强硬的手段,他对那件事物的在意程度远远过我们。只要大家早去早回,尽心做事,我在这里绝对会好好的。” “你身上可还有我的竞赛点数呢!”秦水谣嘴巴嘟起来,不知应该朝谁生气,“这件事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决定。” “我会把你那两千分好好地让你拿到的。”少年无奈地道,“实在不行,你把我的记分牌拿去总可以了吧?” “见习生的分数不能渡让给正式猎人,我又不傻。”女孩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么办?”女孩明里是在计较自己的比赛分数,但却是在借此来表达自己的忧心。少年怪物沟通的能力大涨,自信能在古龙面前至少保全自己,贾晓也在他的一番辞下显得有些意动,但唯独秦姑娘,看这样子大概是要在此事上纠缠到底了。若不能服她,队伍难以行动,引得古龙懊恼之下,猎人们的处境或许会更加危险。想到这里,封尘一拍大腿,“对了,把你的记分牌拿给我。” “做什么?”女孩狐疑地递过腰间的木牌。 “你是一星猎人吧,应该有权利向我布私人委托才是。”封尘笑道,“现在就布一个给我吧。” “内容和期限呢?”秦姑娘不知少年打的什么主意。 “在古龙身边保证存活,期限嘛……就到挑战祭结束吧。”少年已经迅地从自己的木牌上抹去了一颗黑豆,“十点契约金,报酬你来定,怎么样?” “什么存活……”女孩怔了一番,才明了其中的含义,鼻子却是一酸,强忍着自己心中的异样道,“这么随便的委托,你也信口的来?” “委托是猎人的最高信条。”封尘炫耀地晃了晃手中的记分牌,“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353章 封尘的秘密 “他们走了?”霞龙的脑袋从无物中逐渐清晰起来。 WwW COM “哇!没有雾的气,你也能隐形?”封尘被吓得一跳,插着木棍烤的尚温的干粮脱手掉落。惊完了一句,他才现自己尚未动沟通,便又窘迫地一笑道,“已经走过一刻钟了。” 怪物这才施施然在少年面前显出全部身形,盘身坐下,随口解释,“隐匿本就是我能力的一部分,之前沉睡方醒,就被那邪物所累,一心只想破坏它,自身的实力却觉醒的异常缓慢。直到遇见了你们——一夜之间想起了很多事情,能力也随之恢复了不少。” “但还是不能彻底压制住兽群吗?”少年抬头看了巨龙一眼,他能感受到怪物言语中深深的疲惫。想必方才急匆匆地离开,就是因为收拢的兽群中起了些冲突,好生用了些手段才平复下来。 那兹其怆然,“那女娃昨日里错一件事情,即便是能力完全恢复的古龙,也没法在自己的领域中真正做到无所不能,我们的位阶确实很高,但却不是神明——那东西只存在于人类的想象里,起来比我们还要厉害万倍。” 虔诚的少年本欲与怪物辩白猎神的真实性,却不觉住了口,敷衍地呵呵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所以,这就是我要将你留下来的原因。”怪物悠悠地道,看着封尘再添了柴火,烤起干粮来。 “这可不行!我又没有古龙种的血脉,可不能帮你照看那些怪物——我不被他们分食就已经谢谢地了。”少年打了个激灵,手上的干粮又做势要掉,却被他一手抓住。 “这里的怪物们……”霞龙朝远处攒动的怪物聚集处看了看,“倒还不是最紧要的,我过能治服他们五日,便一日也不会少。” “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封尘嗅了嗅干粮的味道,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地。 “那就要先看看你是什么人了。”那兹其巨大的紫色头颅靠过来,肆无忌惮地在少年身周扫视。 “我是……什么人?”封尘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怪物也不答话,突然张口伸舌,粉红色的鞭子从口中吐出来,绕过少年的身前,从后面掀飞了他的头盔。少年当然抵挡不住那神出鬼没的舌鞭,反正身上的装备被它偷了去后,总会修理一番还回来,只要习惯了被那温凉的舌头触到肌肤,以及还给以自己的装备上那股淡淡的酸味,也就任由它偷取了。 但霞龙仍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边咀嚼着少年的头盔问:“你是龙人吗?” “当然不是……我确实有一个龙人的同伴,不过想来我是没有那福气了。”封尘自打显出沟通的能力以来,多次被见识到的同伴和师长认定成龙人。而他本人却除了卢修和老村长以外,至今都未见过一个实实在在的龙人族,“龙人族有那么神通广大,每个族员都有沟通怪物的能力吗?” “你所使用的,可不是什么玄妙的沟通能力。”霞龙自觉无味,把头盔从口中吐出来,“而是我们古龙交流时所用的,正统的真龙腔调。” “龙……龙腔?” “据我所知,即便是在龙人族里,也极少有人能够觉醒这样的能力。”怪物再次伸出舌头,在封尘身上胡乱摸索,少年皱着眉头,也只能随它,“你是被古龙种养大的吗?” 封尘脸色尴尬道:“我出生在雪林村,母亲早亡,可还是有爹爹的。” “那就奇怪了……”霞龙一时也有些不解,却无意将舌头从少年的领口处伸入,略一摸索道,“这是什么?” 再抽出来时,怪物的舌尖已经卷起了一个灰扑扑的事物。封尘急了,赶忙站起来道:“还回来!那是我的护身符!” 舌尖一闪隐没在口腔中,那兹其的嘴巴开合不断,已经咀嚼了起来:“人类就是喜欢戴这些多余的东西。” “心不要弄坏了,那可是老爹留给我的!”封尘急躁地。 灰石入口,霞龙咀嚼了两下,在封尘的感知中,对方的心神已经由疑虑变得惊愕起来。那兹其强自维持着古龙的威严,没有当即叫出声来,却叹道:“我可没办法破坏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时候误入深山,在林间偶得的。”封尘紧张兮兮地望着霞龙的嘴巴,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它吐出一地的灰石碎片,“就是一块石头,只是形状好看罢了,没什么神妙,您还是还给我吧。” “呵,这东西可不是什么石头。”怪物用舌尖盛着护身符伸到少年面前,“我在上面感觉到了有意思的气息……” 封尘接过灰石,放在头顶上看,沼泽的空中见不到太阳,石头的形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护符的一侧细细地裂了个口子,那是还在溪谷的时候,少年迎战雄火龙,最后为其所伤时不慎烧裂的,封尘每每为此叹息不已。 “那它是什么?” 霞龙低下头去,鼻尖上紫色的尖角猛地探向少年手中的石头,在那道细细的裂缝上一戳。“哧”地一声轻响,一片薄薄的石片从护符表面崩散脱落。 “你做什么?”少年倏地将护符掩在身侧,心疼地察看上面的损伤,却只见石片崩散之处,里面嫩白如玉的内质显露出来。沼泽中光线并不强,但是注视着那一块莹白,封尘却有种被晃得眼晕的感觉,他偏过头去,“这果真还是什么玉吗?” “傻子,你手上的可是一片龙鳞。”那兹其庄重地,“一片古龙种的鳞片。在遇见我之前,你果然还是见过另外的古龙种吧。” 封尘倒吸一口气,恍惚间,大雪山深处那一双幽蓝的眼睛又重回到少年的思绪中。见习猎人摸了摸鼻子,低声自语道:“果真如此吗?” “现在我能确定了,你确实有能够帮助我的能力。” “帮你做什么?”还没有从护符是龙鳞的消息中醒过神来的封尘下意识地问道。 “先,得先让你能熟悉地使用龙腔才行。”霞龙兴奋中略带着急躁道,“在一日之内,晚了就来不及了。” 354章 沟通与龙腔 “怪物之间的交流,也要遵循最基本的位阶法则。 Ww W COM”霞龙半眯着眼睛道,“低阶怪物的话语,在上位者的耳中是简单而幼稚的,而高阶怪物间的交流,低阶怪物根本不能理解。” “那古龙教会了你龙腔,理论上你已经能够与任何种类、任何位阶的怪物无障碍地沟通了,只是还欠缺锻炼和领悟而已。” “要怎么才听得懂啊?”封尘的鼻尖微微沁出汗来,“在我听起来,它们除了呜呜嗷嗷地叫唤,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意思吧。” “你做得到,”那兹其却是看也不看封尘,“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而已。你现在对龙腔的运用,恰似在用古龙的喉舌,去模拟人类的音;本可以读懂怪物的述,却硬要凭语气去猜测它们的意思一样,是舍去主干而偏用旁支的愚蠢之举。” “话是这么,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家伙的‘嗷嗷哟’是什么意思啊!”少年一个侧滚,狼狈地滚开面前一只6行龙的尾击,“如果你没看见的话,我倒是想要和它交流,但是它却想要干掉我!” “没错,我告诉它,只要你没有命令它停下,它对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霞龙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你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教学的手段要强硬些才行。” 奥奥那兹其几乎是二话不地,便抓了一只6行龙来与封尘放对,让少年自行与怪物交流。可怜的封尘唯一一次与一般的怪物交流成功,还是自己于大金有恩,误打误撞之下才能成功的。骤然让他与未曾见过的6行龙沟通,还要彻底明了它的意思,封尘连连抓耳挠腮,怎么也不得其法。 “你让我想起了某个为老不尊的艾露!”封尘再次尝试着送过一道善意给面前紧追不舍的6行龙,但对方只是一咧嘴,似乎在嘲笑见习生的愚笨,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攻过来。在开始教学之前,霞龙就收走了少年的全部武器和狩猎道具。一双肉掌并不能稍稍抵抗怪物分毫,封尘只能不断地狼狈逃窜,“我是在学习沟通方式,不是战斗技巧!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和那些低阶怪物交流的吧?” “我也不知道。”霞龙并不是什么称职的老师,“我从生下来就听得懂它们的话——告诉过你,古龙的生命形式和你们是不同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能继承上一世的知识和经验。” “谢谢!太有用了!”封尘带着愠色吼道,“我也希望自己能有上辈子的记忆可以继承!最好还是古龙种的!” 霞龙一声轻笑,不以为意,周身的霞光流转,遮蔽得身体皮肤在日光下忽隐忽现,貌似也是在练习自己新得到的能力:“你知道吗,我可能确实有一些建议……喔!这一下真是惊险,人类都像你这样弱吗?” 封尘尽力闪躲着,抽空回了一口气,朝着霞龙叫嚷道:“有什么建议就出来吧!我死在这家伙的尾巴下可就帮不上你了!” “不需要这样大呼叫的,”那兹其慢条斯理地,“我们正在交流,我能感觉到,你也想要探明自己能力的始末,不是吗?” 封尘默然,只是咬紧牙关,一边躲避一边试着理解6行龙的话语。少年对自己身上生的异相,最初有些兴奋,进而惶恐不安,在挑战祭上不得已而用之,似乎已经摸到了些门路,正在努力地认识和接受这项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而今霞龙虽然不算良师,但也是难得的能在自己能力初显之时接触到的,对自己的异能知根知底者,这样的教学,正是封尘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就是这样,我在和你沟通的同时,也能够一道体悟到你的思想和情感,因为我们的联通方式是越了声音传递的,更高级的方式。” “人类的话语在真龙的眼中是低效而无用的。封闭自己的意识,只借助声音来传递信息是你们最恶劣的习性。”那兹其庄重道,“想和我们交流,你就先要摈弃从声音中寻找信息的习惯。那片龙鳞的主人给了你与怪物精神相通的能力,就是要你越过自以为是的语言,用怪物的方式思考,直接从思想上理解它们的表达。” “低位者难以理解上位怪物的话语,并不是因为上位怪物的语音和语调太过艰涩,而是因为它们的灵智难以承受高级怪物复杂的思维。人类是我见过的拥有最复杂灵智的怪物,只要有了沟通的桥梁,你就一定能自如地和任何怪物交流。” “用怪物的方式思考……吗?”少年若有所悟,突然脚下一顿,不再奔逃,却是露出双手成爪,舌头半伸,口中呜呜嗷嗷地学着怪物的样子嘶叫起来。6行龙果然脚步一顿,不解猎人在做些什么。封尘以为有了效果,更加欣喜地高声叫道:“嗷呜——!” 6行龙眯起了眼睛,鼻腔中喷出一股白气,四蹄倒换,更加迅捷地朝少年冲了过来。封尘躲闪不及,被对方坚硬的头板撞了个满怀,倒飞出两三米,狼狈地坐倒。 “愚蠢,是要让你学着它思考,又不是让你学着它的样子威胁它。”霞龙嗤笑道。 封尘艰难地爬起来,猎人的抗打能力确实强些,但这一撞却也让他七荤八素,不辨南北。少年踉跄着站稳身体,只看见6行龙在不远处磨动着四蹄,正欲冲撞第二下。 “我是一只怪物,我是一只怪物……”少年活动了一番被撞的软麻的手脚,口中不断重复道,固执地再次送了一条沟通的意念去。 这一次他仔细地体会了一番感受到的事物,6行龙的意识在他的眼中太过混沌而蒙昧,几乎看不到清晰的思维活动。但在这样缓慢而迟钝的思维中,却也隐隐有着自己的规则与逻辑,封尘觉得自己隐隐之中抓住了什么。 “难道我要和它交流,就只能把自己也变成这么蠢笨的东西吗?”封尘腹诽道,脑袋却迅放空,不再思考任何事物,眼睛也瞬间失焦,木木地望着虚无的前方。 战斗中这样做,与放弃抵抗无异,6行龙的脑袋再次狠狠地撞进了少年的怀中。封尘惨叫着飞出去,落在霞龙的身侧。 “我累了,不想再用人类的语言和你交流了。”霞龙有些意兴阑珊,“你就在这里,何时学会了,何时自己去找我吧。”罢抬身回头,看也不看封尘地就要离开。 “等等!”封尘道,“你至少得把武器还给我吧!这蠢东西打得性起,就算我命令了它,它也不见得会停下来的!” 那兹其顿足。 “这是它告诉我的。”封尘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指了指远处逡巡着的6行龙。 方才的两句话,少年用的居然是龙腔。 355章 给我来五个 龙腔并不是可以不限次数任意动的能力,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 WwW COM这是在封尘连续沟通了三只种属不同的怪物后,脑仁剧烈地痛起来之后才意识到的。 从前自己对龙腔的使用太过流于浅层,只是与怪物维持连接并不会耗费多少心力,这才让他与大金保持了如此长久的沟通时间。但是在保持连接的同时,还要模拟怪物的思维方式,揣摩它们的意图,这些时时刻刻都要消耗自己的精力。在少年的估算中,自己对同一只怪物维持五分钟的沟通,便会陷入头疼不已、无法自持的状态。 “你可没告诉我还有这样的事情。”封尘捂着脑袋坐到了霞龙的身边,身体尤自旋地转。 “我怎么知道人类的精神有这么脆弱。”那兹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除了与你沟通以外,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使用龙腔,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人类的交流方式会让我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久了会有些累。” 封尘嗤了一声,将所有的因由都推给了古龙种那逆的身体素质上,不过随即他便脸色扭曲地笑了起来。剧烈的副作用并没有冲淡少年能够清楚地听见怪物言语的喜悦感,怪物们的意图和内心世界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让封尘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真正深入到怪物的精神世界中,封尘才能感觉到面前的霞龙是如何的强大。普通怪物在与自己接触时,所展现出来的均是稚童一般的样态,那种心翼翼的,带着戒备和好奇的简单心思,轻而易举地就能被自己读懂。而只是模拟出与它们相近的思维方式,出它们能够听懂的简单神思,就已经足够让这些怪物欢呼雀跃了,甲壳种和爬行种的智力较低,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不停地绕着封尘转圈,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族人一般看待。 少年望了望身边的奥奥那兹其,封尘与他的龙腔沟通只维持了不足三秒,但那一刻的感觉他却记忆犹新。古龙种那浩瀚的认知区域、繁复的逻辑,甚至比之人类还要出太多。虽然那片精神世界的大部分都处在昏晦的状态,只有极少部分点亮着用于交流,但也已经堪堪到达封尘能够认知的极限了。 如果普通怪物的精神世界是大颜色各异的沙砾,那么霞龙的便是一座恢弘的巨大宫殿,让人毫不怀疑,古龙种和其余各个种族的怪物之间,确实有着壤的差别。 这片地,怪物与人类、位阶法则照耀之下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光是想想就足够让封尘兴奋不已。他默默地抓紧了胸口上挂着的龙鳞,不论是哪条古龙种,能够给予自己这样宝贵的礼物,让自己认知到这样广阔的世界,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就连封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胸中已经有什么在默默地滋长,龙腔带给他的并不只是一个趁手的工具,而是看待世界方式的改变。 “那兹其先生,”头痛稍缓,封尘略显疲惫地对霞龙问道,“在龙腔动时,我总会陷入到怪物的思维方式中,我可以在那种状态中自由交流,但却无法控制身体作战,这是正常现象吗?” “你不需要在交流中作战。”那兹其答道,“即便是我,也是在苏醒后大半个月才完全领会龙腔的所有用法。今日之内,我只需要你练会最紧要的——休息好了,你就试着同时和多个怪物交流。” “为什么?”封尘问,“我是……你还没有告诉我,需要我的龙腔做什么。” “毒雾在扩散。”霞龙担忧道,“雾气中还有太多正在遭受侵蚀的怪物,毒雾范围之外,还有更多对此事恍然未觉的怪物,它们都不在我的庇护范围内,现在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中。” 少年不解其意。 “我需要你去警告它们,最好能将它们引导至这里来。”那兹其眉头紧皱,“它们有的已经在毒雾中生存一日一夜了,还保留多少神智几不可知,但我总要尽最大的努力。” “那可是几百只领级怪物啊!”封尘一惊,连头痛也不觉得了,“我连沟通一只怪物都要耗去全部的精力,一的时间内怎么也到不得那种程度吧。” “我会辅助你,”霞龙,“不过也要你的努力——你同时能够沟通的怪物越多,我的放大效果就越强,越是能覆盖更多的怪物。” “为什么非要我来做?”封尘狐疑道,“您也是有龙腔的吧,比我这个半吊子要强大太多才是。” “问题就是……”霞龙的眼珠转了转,苦笑道,“我是一只真龙,我与其它怪物所有的交流,都会在位阶法则的影响下,带有强烈的威压效果。基本上,我与它们的沟通,和龙髓浆的药效无异,甚至还要强烈一些。” 那兹其能够拯救眼前的百来只生灵,不是靠它在危急之中通知了所有领地中的怪物,而是在感受到危急后,瞬间屏蔽了领地内的方向感,靠着自己对雾气的控制,将它们一个个引导至此,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救下为数不多的怪物。这样的施救难以重复,且不古龙早就失去了对雾气的控制,只是在更大范围上更加精细的操作,就是现在状态的霞龙也难以完成。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拯救这些怪物的,就只有它们自己。 “这就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原因。”少年会龙腔,却没有龙族的血脉,和怪物的交流不会加重它们中毒的症状,正是适合现在情况的绝佳解决办法。封尘一扬头,却问道,“我很好奇,像我这样具备龙腔的人类应该不多见才是,如果你在这段时间内没有遇到我,那要怎么办?” “吸收掉所有的毒雾。”霞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然后随便找到一个猎人,让他杀掉我,大概就是这样。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黄昏之前,你至少要能够同时沟通三只种属不同的怪物才行。” 沟通相连之下,少年能清楚地感觉到,霞龙方才的一席话并没有丝毫做作。古龙种虽然会以神秘的方式不断重生,但是死亡的滋味却是谁也不愿尝试的。它能为麾下的怪物做到这种地步,为并非自己的错误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封尘的心中由是产生了些道不清楚的异样。 或许对这一方的怪物而言,奥奥那兹其就是它们的猎神使者。 “给我五个吧。”少年咬了咬牙道。 356章 兽潮的警报 大本营五公里之外。Ww W COM 褐衣少年无论看多少次,都只会为前方不远处有如实质般的雾墙感到惊叹。雾气阻隔了向南的全部视野,这使得他只能看见面前百余米的地方。半日之前,这股浓雾还在距离营地十几公里以外的远处,而现在,它已经来到了足以威胁到营地的范围。从这个距离上,一个长于奔跑的6行鸟龙种,不消三五分钟就能靠近营地的防守范围,而几百名猎人想要集合起来,不会比那个时间更短。 实际上,在少年身后的不远处,大批的怪物已经聚集了起来,怪物的数量应该有上百只,涵盖了少年认知中,在大沼泽里生存的大部分常见物种。百只怪物乱糟糟地拥挤在一起,不时地爆出规模的冲突,显得异常紧张。 野生种本能的危险感让这些怪物们停在营地的防御范围之外,距离雾墙五百米的位置上。它们也都是从雾气中冲出来的,随着雾墙的北移一点点地挪动到距离营地更近的位置。前日里6书士自金羽城乘飞艇而来,第一时间便被舰长们招募成了本次挑战祭的特约顾问,他推断雾气中似是有什么因由让怪物们产生了恐惧,它们此行的举动更像是集体的逃亡行为,而大本营碰巧却在它们逃亡的路线上。 现在雾气外滞留的怪物们,集体实力还不足以和大本营正面相抗。但是从雾气中赶来的怪物只会越来越多,怪物集群将会越来越庞大,现在的兽群就像是一罐盛满火药的爆桶,一旦火药的数量过某个临界值,哪怕只有一点点火星,它们也会不惜死亡地踏入大本营的防守范围,将整片营地碾碎在它们的爪蹄之下。 “大概就在今了啊。”少年一只手抚了抚胸口上黑水训练营的徽章。 他叫风魁,是黑水训练营中成功打入挑战祭的二人其一,他在这里便是接到了观察雾气中下一波怪物的出现的委托。这种危险的盯梢任务本不该交给见习生来做,因为想要接近雾区,就要从上百只怪物群落中潜行而过,稍有不慎,便是被击杀分食的下场,正式猎人尚且没有多少把握,更何况是初出茅庐的见习生? 但少年被称为“鬼才”确有他的过人之处,还在前哨站之中,就是他在某次探索任务未归之前,抢先预警到了第二波怪物的袭营行动,这才让整个营地有了从容撤退的时间。回到大本营之后,领队便大方地以自身竞赛点数做保,推荐他参与此次的委托中。 风魁具有无汗症,体味生不会溢散,偏偏脚步也极轻,他的家传武学本就是以潜伏追踪为主,少年自就在练习隐匿与追击的技术,更是事半功倍。仅在见习生的阶段,他便已经能够在怪物的常规探视下,从容接近其五十米的距离而不被现。只要少年在潜行中避开一些擅长通过热感或空气波动来锁定猎物的怪物,想要穿过兽群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和他偕行的共有二十二名正式猎人,其中还有五名二星猎人和一名三星猎人,而他幸不辱命,却是第一个到达指定地点的人——他选好隐蔽位置的时候,标志到达位置的一黄两绿信号还没有在沼泽上空升起过,少年趴在一丛灌木之中,未免窃喜不已。 这已经是它趴在灌木中的第三个钟头了,眼看着黄昏将至,6书士预言中的最后一波怪物却迟迟没有出现,这让少年略有些焦躁。他的思绪不禁飘飞回到营地中去,传言称6书士此次突然莅临挑战祭的现场,是因为爱女在祭典中失踪所致。前些日子的沼泽排异将一部分猎人冲散,更是有一队见习生不听命令,私自将重要的护卫目标——一个十五岁的才书士带离队伍,深入沼泽之中。 该是多么胆大妄为,才敢在整个北方一年中最重要的大型委托中做出这种事情。那个不听命令,任性恣睢的见习猎人,估计从祭典结束以后,也该藉此退出猎人舞台了吧——如果他没有在凶险的内沼中死掉的话。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将注意力转回到当下的委托之中。自己是敬奉猎人荣耀的精英见习猎人,不该和那样目无法纪的见习猎人等同,现在的自己正在委托途中,该要全神贯注才是。风魁强打精神,眼睛透过灌木的缝隙向雾墙之中眺望过去。 就在他的眼前,这一片雾墙好像有了灵气一样,水波般荡漾了一番,在墙面上卷起了一道道好看的纹路。 ………… 当四百名猎人因为一个共同的委托聚集到一起时,所产生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即便有总领队无故离队的阴霾在前,数量众多的怪物虎视眈眈在后,但是有了那五百万分数的鞭策,猎人们还是拿出了巨大的热情。坐拥着大本营中敞开供应的狩猎资源,几乎是一日之内,队伍就将本来开阔平坦的起降坪南侧纵深八百米变成了陷阱遍地、危机重重的险地。 “为什么不在营地南侧修一道墙?就像七号营地那样,不是很有用吗?”熊不二搬运过一番物资,回到钟领队处,尤自气喘如牛道。 战前的紧张气氛,让就连素来不惧战斗的熊不二也感觉有些压抑。营地的面前无遮无挡,就算知道地下已然是机关重重,但还是让少年觉得有些心虚。 “现在的情况不抵前哨站之时,那时候我们面对的怪物族群只有桃毛兽。”大胡子将少年的委托报酬划拨给他,“桃毛兽的冲撞能力不强,高墙才能对其阻挡一二,不过此番的敌人中,各个种族的怪物都有,甚至连飞龙种也不在少数,善于冲撞的6行龙能够轻易地撞碎钢铁护栏,这样做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更何况,这次防御战的主角其实是它们吧。”洋紧随其后,将记分牌扬向不远处高大的飞空艇,“怪物规模庞大,少不得要动用战舰,只是为了给它们腾出射击的视野,营地也一定会尽可能地削减地面设施的密度……猎人再拼命的战斗,大概也抵不过战舰的全力一击吧。” “不要过分依赖机械。”领队提点道,“战舰的威力不代表猎人的实力,况且它们不参与挑战祭,被它们干掉的怪物是不会有分数拿的。” “不过只是背靠着这些大家伙,心中的底气也会充足不少。”洋向往地道,抬起头看向夕阳下飞空艇的英姿。 就在此刻,一颗红色的信号弹自南方冲而起。信号起的地方距离营地极近,不需望塔就能明白地看见。 “喂!这是进攻警报吗?”申屠妙玲一下子紧张起来。 “传言参与盯梢的有一个见习生,不会是慌乱之中错把进攻警报当成联络信号出来了吧。”洋笑道。 “能够加入探查委托的都是精于此道的猎人,就算是见习生,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简单的错误?”申屠妙玲眉头蹙起,不待她再行解释,另一个方向上的红色信号也升了起来。 “集合防守!”钟领队一声大吼,倏地站起身。 随着一道急迫似一道的进攻警报,整个大本营的气氛骤然变得肃杀起来。 357章 肥仔的傲气 在聂洋惊愕的目光中,钟领队抄起了手边的弓,而远处正在指挥部署的苏队长则换上了一套挑战祭供给的制式长枪,朝着营地的南侧赶去。Ww WCOM “这是……他们怎么换武器了?”少年眨眨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要大惊怪的,但凡是二星以上的猎人,都已经开始着手专精第二武器的事情了。”申屠妙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以此来适应不同的猎场环境和委托目的——猎人号称能适应任何情势,你总不能让苏队长拿着狩猎笛和虫群对打吧。” “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武器应该换过来拿才对。”洋讪讪地道,“没想到那样暴力的钟领队居然还会使弓箭一类的精巧玩意。” “怎么,你以为弓箭只适合给女孩子用吗?”申屠妙玲眉毛一挑道,“我拿起近战武器来,并不比你们弱。” 少年见她面带愠色,已然是入了心,不禁连连点头称是,但是心中却是疑惑不已。女孩每日坚持训练,只见其用弓,并没有看到她使过别的武器,久疏训练的事物,就算骤然拿到手上,还能挥出多少的威力?申屠妙玲这样,或许只是要赚些面子罢了。 “走吧,该干活了。”女孩对洋的反应还算满意,她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跟着队伍朝营地的南缘走去。 ………… 聂洋曾经算过一笔账,整个营防分成二十段,每段有二十余名猎人把守,怪物不过百余头,冲击到每段防线上的大概只有五六头。猎场中越是高阶的物种数量就越过稀少,这五六头怪物里大多都是满编的一星队就应付得来的,真正需要凝神应对的,不过是可能出现的高阶掠食种。只消猎人中的高阶战力能够拖住他们片刻,蚁多咬死象,再加上数百米长的陷阱机关的削弱,吞掉这一波怪物理应是绰绰有余的。 在七号营地中,三十余名猎人也未能将两个大家伙解决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将军镰蟹和桃毛兽王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手下近乎无穷无尽的怪物族员,拖累住了大部分的低阶猎人。兵对兵、将对将之下,才让猎人们占尽了劣势,不得不仓皇逃跑。 但是当少年展眼望到对面奔行过来的怪物时,这种必胜的感觉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数公里的距离,对擅长奔跑的6行兽龙和鸟龙种来,只不过是一个热身的运动量而已。见习生刚刚来到防线的位置,兽群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目之所及之处,几十个黑点带着一溜烟尘和隆隆如雷鸣般的踏步声急扩大。兽群毫无队形可言,往往两只怪物之间只有一条腿的距离可供转圜,但即便是这样,它们的度仍然快得骇人,各色甲胄拼成的洪流正以无可抵挡的势头疾奔而来。 “冲势的前锋线不足百米,这是要直接暴力地穿透我们的防线吗?”聂洋咋舌道。 百米的长度堪堪与一个队伍的防守宽度吻合,若是被它们长驱直入,单个队伍就算是尽数都由三星猎人组成,也难以对其稍加阻拦。整个兽群如同一颗巨大的黑色滚石,巨石的滚动指向哪里,哪片防守区域就会毫无悬念地被整个碾碎。见习生们朝着怪物的指向望去,正面对着它们冲锋线的一支队已经出现了些许的骚动,不过在高阶猎人的喝声下缓缓地平息了下来,但是不消,面对这样抱团突进的怪物,猎人们已经未战之前先被挫下了不少的锐气。 “它们不分开,我们怎么打?”熊不二焦躁地,“难不成追着它们跑?” “会分开的。”苏队长麾下的肥仔眼睛一挤道。这种规模的狩猎中,大部分的猎人都因武器集中分配使用的原因被打乱了编制,和他同队伍的其余两人都被分配去了其它岗位,只留他一人站在队伍后方照看见习生。不过胖子丝毫不见气馁,反而颇为自得,“看着吧,它们马上就要收到我们的‘大礼’了。” 兽群互相拖挈着向前冲出,偶尔会有体质较差不慎失的家伙,被前后的同伴们一挤一撞,从群体中甩飞出去。前锋的怪物们更是你追我赶,互相撞击着同伴的身体,试图抢到更加靠前的位置。这样的争夺,让它们冲锋的度更是越来越快,几个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营前五百米处。 暂时领头的一只鸟龙种脸上现出凶戾之色,它好不容易才在身后众多体型肥大的6行龙中挤出一条窄窄的缝隙,跑到最前面来。处在队伍的中间随时有被身边的同类绊倒的可能,只有跑在最前方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轰!” 鸟龙种第一的位置还没有占据多久,眼中尤自保留着一丝喜色,便一脚踩上了泥土中埋藏着的隐雷。爆弹的威力并不大,炸在脚上更是难以损伤怪物的性命,不过这一击让它失已经绰绰有余了。鸟龙种刚刚踏下去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掀抬起来,连着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后仰飞。它的身后正是6行龙宽厚的身体和尖锐的头角。只消一个犹豫,鸟龙种脆弱的鳞甲就给尖角轻易地破开,被身后的怪物贯穿了后颈跟。 “嗷——” 怪物一声凄厉的鸣叫从轰隆的奔步声中穿透出来,眼见是不活了。它的身体整个挂在误伤它的6行龙头上,让遭受了无妄之灾的6行龙头颈一沉,也失被身后的怪物们踩踏而过。只一瞬之间,两只凶狠的怪物便已经在猎人们的注视中彻底殒命。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罢了,随着更多的怪物踏入隐雷带,一蓬蓬爆炸溅起的烟土如礼花一般在怪物们身边爆开。爆弹的威力虽,但却能出其不意地打断怪物们的奔行节奏,几秒的冲锋之路上,藉此倒下的怪物已经有数头。兽群的度骤然减缓下来,纷纷悄悄离队另寻他路,一些胆子较的怪物甚至被骇得不愿再前行。滚动的巨石就在营前五百米处陡然一滞,紧接着土崩瓦解般散开。 “看见了吧!”肥仔紧握着拳头狠狠地蹦起来,“那一片隐雷是我组织放置的,那几头怪物的竞赛分数都是我的啦!”一星猎人又竖起肥嘟嘟的拇指戳着自己的心口,傲然道,“我可是判断狩猎地形的专家,我怪物会从哪里来,便一定不会有错的!” 358章 它们太多了 聂洋敲了敲战禽号指挥室的大门。WwWCOM 少年愠怒不已,一路上嘴唇都恨不得撅到上去。熊不二和申屠妙玲开战不久之后,就因为武器种类与营地的防守战术相合的原因,很快被调配到前线去了,就只有自己并不精通重型或是远程武器,只能帮领队做些跑跑腿的活计。一想到同伴们都能参与到正面作战中,只有自己在接这种鸡毛蒜皮的委托,他心中便忿意丛生,却不知该责怨谁。 开门的居然是游西山游舰长。 营地防守事大,舰长身边除了必要的人手之外,其它人都已经被分派到各个防御阵地上了,本来偌大的指挥室,就只有三位舰长还在焦灼地等待着,和南侧震的战斗声相比,显得十分冷清。 “舰长。”洋站直身体,以手抚心,端端正正地向对方行了一礼。早在挑战祭的第一里,少年们便是受到了他的赏识,此刻他布的特殊委托的三百分的奖励早已入了见习生们的记分牌中,是以洋见到这个矮的光头,心下却是带着感激和亲切,“十五号防御带,见习猎人聂洋来报。” “情报在哪里。”游舰长哑着嗓子,语带急促地道。 “在这。”洋恍然,从腰囊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 另外两名舰长也凑了过来,纸张在三人间来回地传阅了一番。 洋只知道,纸上写的是踏入本方营地中的怪物数量和种属。他们所处的地带在营防的边缘,幸运地只有三只等阶不高的怪物突入,在少年出前,一众猎人已经将其中一只击成重伤,形势还在控制之下。 “跟我们战场的情况吧。”女舰长洛柳眉道。 “诶?”少年以为自己只是来传达钟领队的情报的,并没有过分记忆过战场的情况,被四星猎人一问,却是有些窘迫地不知该什么才好。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什么。”易长元在一旁露出一个宽厚的笑容,“战局的概况已经有早先的猎人们向我们通报完毕了,我们只想向你相互印证一下。” 洋这才点点头,有些不确定地道:“战场形势应该算是……一片大好?” 突入防御圈的怪物并不多,几十只怪物虽然气势汹汹地抱团前来,但是在隐雷的作用下很快便被分化开。众多怪物顾忌爆弹的威力,纷纷转换了前进路线,怪物们被顺畅地均匀分摊到了各个防御圈中。这些怪物再受到一波远程武器和陷阱的打击,战力已经十去四五,以这样的状态迎接每个防御带中二十余名一鼓作气的猎人,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总之,肥仔大哥的隐雷挥了巨大的作用。”少年道,“如果真的被它们抱团突入阵中,想要阻拦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哼,形式一片大好?”指挥室内还有第四个人,此刻却从洋的视线死角中声道,“开战不过二十分钟,怪物只是试探而已,你们这样轻敌,是要出事的。” “怪物也懂得行兵布阵的门道吗?”到底是军旅出身,聂洋对这样的知识本能地有些感兴趣,话一出口,却现自己正在三个舰长面前贸言,未免有些唐突了。 “怪物当然不会像人一样思考。”门后的男人缓缓靠近道,“不过兽群一旦过一定的数量,便会自动产生秩序。即便是不同的种属,上位者也有能力驱使低阶怪物替自己做前锋。能让它人替自己去死,当然不需亲自冲锋陷阵……” 男人走到堂前,却是6文6书士。学者认得聂洋,他正与弄丢了自己女儿的无良见习生是为一队,两人相见分外尴尬。洋一双腿进退不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什么,只得躬了一下身行了个大6礼节,端正地站在众人面前。6文也不还礼,虽还保持着文士的姿态,双眼却直直地盯着少年的脸,眼中的怒意和昨日一般仍是不见消退。 知悉内情的易长元呵呵一笑,对洋道:“好了,友辛苦了,此间事情已了,早些归队吧。” 少年如蒙大赦,背过身去擦掉了额角的汗,临了在心中又将卢修指摘了一遍,这才匆匆退走。 6文接过易长元手中的情报,大略地瞥了一眼:“又是三只低阶6行种吗,这样一共就是六十六只了。” “有多糟糕?”洛柳眉板着脸问。 6文谨慎地道:“按照常理,就算兽群中有古龙以下的最强掠食种存在,也最多只能驱使五分之一的怪物进行试探。如果按照这个数额来计算的话,下一波攻势来临的时候,我们面对的可能是过二百五十只的怪物。” “这些怪物都是哪里来的?”易长元严肃地问,在总领队离开以后,所有的担子都压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从现在起的任何一次决策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整个北方地区最精英的几百个猎人遭受不可挽回的重创。四星猎人尽管还能勉强维持住处变不惊的状态,但心中的弦也已经紧紧地绷住了,“先期的探查不是只有百余只吗?” “先期的探查可没有深入过那魔雾里。”6书士道,“或许大量的怪物正是盘踞在里面也不定。” “如果那些怪物根本没有组织起来,只是一窝蜂地冲了过来呢?”游西山带着三分侥幸,“或许战斗就能这么轻松结束了吧。” “怪物种属和等阶的情报你们也看见了,和防线接触的怪物们最高等级不过三星猎人的水准,偌大的沼泽凶地,怎么可能连更强大的怪物都没有。”6书士摇摇头,“在我看来,兽群能派出这么大的试探阵仗,正是它们正式攻击会异常猛烈的前兆,从雾气中逃离出的最后一波怪物,真正的数量或许过我们的想象。” “我们已经撒了二十名猎人在雾墙外围,战事一起,他们想要脱身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易长元,“新的情报或许一个时之内就会送回来。” “不行,这波怪物很快就会被营地消化干净,在远处观望的强者们马上就会攻上来,等待情报已经来不及了,你们得派人直接去雾区中探个究竟。” “我看你只是危言耸听。”女舰长洛柳眉的眉毛一横,“假托公办,去内沼里找你的宝贝女儿才是你想要的吧!” 声名显赫的书士脸上一阵异样的青红,他压下胸中的愤懑:“和一场艰难的鏖战相比,我相信你们更不愿意打的是连对手有多少实力都不清楚的战斗。我来到这里,只是给你们提些建议罢了,如果这儿不欢迎我,我大可以自行离开。” “6书士,我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在想些什么,但我却是相信你的。”游西山将指挥室的门关上,“你就直,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场战斗最坏能打成什么样子。” “咚咚咚!”还未等学士再些什么,刚刚关上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游舰长打开门,见到的却是一个血濡铠甲的见习生。 少年叫风魁,是在领队的推荐下,被游西山亲自给付了探查任务的唯一一名见习猎人。四星猎人心中一喜,来不及嘘问少年的伤势,便哑着嗓子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非常坏……”见习生气喘如牛,扶着门框艰难地,“它们……太多了……” 359章 匆忙的撤退 “危险!”成璟高声喊道。 Ww W COM 一颗灼热的焰球从怪物的口中喷出,虽然不似火龙的一般硕大而迅,但却几乎没有经过蓄力,在它嘴角氤氲起第一丝火雾时就已经激射了出来。 一星猎人正欲抬盾掩护,但火焰却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直直地射向远处正在聚精会神地进行蹲射瞄准的重弩猎人。成璟防御不及,暗叹一声不好,心中虽然知道无望防下,脚下却还是加急追着焰流而去。 “我来!”见习生熊不二却是抢先一步来到了吐息的轨迹前方,防御姿势做足,岩龙猎装的机关瞬间收紧,巨大的盾牌死死地挡在重弩猎人的前方。 “轰!”就算是怪物仓促之间喷吐出的火球,也已经达到了熊不二防御能力的极限。爆炸的气浪带着熊熊的热意,将少年猛地向后推开。大个子的双腿吃劲地颤抖着,身体躬成了一个之字,才勉强化解了这一焰球的攻击。 “干的漂亮!”成璟脸上一喜,调转枪头指向了怪物的身侧,趁着怪物收势不足,枪尖划动之下又在它的身上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面前的鬣狗样兽龙种虽然已经被打瘸了一条后腿,但凶狠的程度却不比刚接触时弱得半分。换上的第二队与其缠斗的一星猎人大多数时间都远远地在它七八米外晃悠,偶尔见到破绽才会欺近身体,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开战已经近四十分钟了,三只踏进防御圈的怪物中,有两只还在和保守的猎人们相互周旋,这一只却是苏队长亲自上阵,强势地抗住了它的一波攻击,才有现在这样的战果。不过女猎人那种程度的爆并不能长久维持,现在已经随着上一队被换去远处休息了。 “狡猾的大狗。”熊不二呸了一声,枪柄撑住地面堪堪站起身来。眼前这家伙的实力虽然是不足三星猎人的水准,但是智力上却要高过一般的二星怪物太多。从开战到现在,即便是身受多处伤势,腿也被打瘸了一只,但它一直隐忍着,一次都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吐息能力。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众人慢慢对它的远程手段失去了警惕,硬是被它抓住了一个配合的漏洞,险些攻击到了没有任何防备的弩手。 好在熊不二的战斗直觉挥了作用,让他抢先一步赶到了怪物的攻击目标前方,否则目力在瞄准镜下受限的一星猎人几乎没可能躲得开这一记阴险的攻击。 “怎么样?受伤了没有?”申屠妙玲在远处问道,女孩所处的位置和重弩猎人互为犄角,这一队全凭两个远程武器相牵制,才能和兽龙打成这样的局势。若是在一般的狩猎环境下,受了这等伤势的怪物们早就该逃之夭夭了,怪物们即便智力再低下,也至少有对生命威胁的感知,它们的临死反噬至少会给自己搏出一线生机。这也是低阶猎人们再怎么努力,只靠这样粗糙的疲劳战术也无法耗死一只高阶怪物的原因。 不过这里是战场,在所有的怪物里,最容易狩猎的恰恰就是那些不会逃跑的个体。 “没有事!”大熊咧嘴一笑,却只笑给了头盔的面罩看,“这样的攻击,再来几次也没法伤到我。”没有洋在战场上和自己抢风头,熊不二觉得自己好像连战斗都畅快了几分。 “噢,那你往侧面站一站,你挡在我的射界上了。” “……” 失去了最后手段的巨型鬣狗,不消五分钟便倒在了队的面前。猎物三去其一,队伍终于彻底稳定住了局势。四个猎人在同伴们的接应下缓缓后退至百米外,加入了休整的行列中。 成璟第一个寻了个位置蜷起身子来,抱着大枪闭目养神。四人队中仅有他和熊不二两个近战猎人,大熊被勒令近距离保护两个远程同伴,因此大部分的攻击都是一星猎人自己抗下的。虽然战阵上未曾有过叫苦,但战斗结束后他还是谨慎地恢复起了体力。 长枪一类重型的带盾武器,是狩猎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在战场上能够安定地做好队友的护盾,比自己能打出多少伤害都要重要得多。方才的一次失误虽是怪物狡猾所致,但一星猎人仍然把责任担到了自己的身上。战场下的成璟自律而谦谨,他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队伍中的两个见习生此番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自己作为前辈,不能堕了正式猎人的名号。 “再过五分钟,一队和四队换下场上的队伍。”钟领队的声音响起道,“大家辛苦了……你们做得不错。” 最后一句是领队朝熊不二的队伍的,正在擦拭子弹的大男孩抬头一笑,腼腆道:“都是苏队长打下的优势,我们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正面战场的感受如何?”钟大叔问两个见习生道。 “还不赖,”一场战斗并没有给熊不二太多的紧张感,整片猎场上此起彼伏的龙吼兽啸,在战斗开始后的第一刻便被少年抛到了脑后。专注起来的见习生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怪物上,在两位前辈的保驾护航之下迎战一只受伤颇重的兽龙,没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战斗了,“只不过总被前辈呵斥着后撤,打得有些婆婆妈妈的。” 保守应战、轮番上阵是钟鼎辉的命令。大胡子虽没有研究过怪物的位阶理论,但是多年的狩猎经验也让他觉得这些攻来的怪物不大对劲——它们的数量既像太多,又像太少了,而且怪物们的战意并不浓厚,没有迫切的占领和毁灭欲。出于老猎人的直觉,领队便嘱咐上场的猎人们以游斗为主,尽量少受些伤害。 “战斗结束还早,”领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黄昏马上就要来了,到了夜里,少不得还有另一场苦战,到时候你们见习生就紧跟在我后面吧。” “领队,指挥室命令。”传令的一星猎人疾跑至钟大叔面前,端正地行了个礼,“各防御带迅解决眼前的战斗,后撤至就近的战舰外围两百米。” “怎么打得好好的,突然要后撤?”大胡子眉头一拧,质问道。命令所指之处,相比现在的防御带要后退近五百米,那一段地带本是营房和狩猎道具的堆放处,不但无物可以依托,而且无路可退,真要是将战场设在了那里,所有的参赛者都要做好把命拼在这一战上的准备了。 在场的众人呼吸都慢了半拍,成璟也偷偷地睁开了眼睛,战禽号中的三个上位者出这等命令,要么是昏了头,要么是有什么预料之外的情报传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式的情报布要等到诸位都撤回飞空艇下才能布。”一星猎人眼睛看向旁处,似是无法承受领队灼灼的目光,“不过据是要动用舰载武器了,还留在这一带的话,怕是要伤到各位猎人们。” 360章 全开的火力 随着战场中央一只体型硕大的鸟龙种一声高亢的鸣叫,还能行动的怪物们纷纷逼退了眼前的猎人们的攻势,跟着同伴们向南退去。 WwWCOM战斗来得迅,却也结束得有些匆忙,钟领队麾下的猎人,除了那只巨大的鬣狗外,再也没能留住任何一只怪物。但是在大胡子的指挥下,至少并没有人受到影响战力的伤势,只不过游斗对体力的消耗更大,队伍依言撤离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面上都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疲色。 队伍中只有熊不二很是得意洋洋,尽管是借了苏队长的东风,他所处的队还是成了唯一一个带着战果归来的队伍——两个见习生各入账五百点竞赛分数,队内的一星猎人更是有近千的奖励。少年扬着手中的记分牌,朝报信归来的洋不住地炫耀。 “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乘了武器的便利罢了,若是下次战斗,领队需要轻武器做先锋,我绝对不会比你的战绩低。”高个少年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何况这场战斗只是开胃菜,正戏要到入夜才有。你把体力都挥霍光了,心晚上看着满地的分数却拿不到。” “才打过二十分钟,只有孬种才会喊累。”大熊不屑道,“晚上若是还有战斗,我拿到的分数绝对不会比你少!” 两个同伴吵嚷着,眼里火光迸射,走在前面的成璟一脸无奈地调解道:“好了,省些力气吧。可别没等战斗开始,就把精神耗光在吵架上了。” “让他们去吧。”申屠妙玲抱着弓。一场战斗下来女孩打空了两个箭囊的箭矢,辅具的帮助只在箭矢的威力上,可不会为她省下丝毫的力气,是以双臂和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两个家伙只靠斗嘴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尘子和贾晓参与不到这场战斗中,就算只有我们几个,也要将他们两人的意志带到战场上去。”洋的脸骤然沉下来。 少年并未提及卢修,龙人的离开并没有那么光彩,反而给留在队伍中的同伴们惹来了不少麻烦,方才在指挥室里的尴尬一幕更是由他所致。直到现在,聂洋的心中还有着难以抹去的芥蒂。 “的好像你的竞赛分数能分给他们一样。”熊不二嗤笑道,“还不是都入了你自己的牌子?” “封尘给营地打通了撤退的道路,我们才能安然回到大本营。”成璟恳切地道,“如果还能见到他的话,我们原属七号营地的猎人们,倒是不介意将自己的分数划拨给他一些。” 一众猎人唏嘘不已,两个见习生流落在沼泽深处,身陷的危险比之营地的所有人都要高上数倍,只是大本营南侧的兽群一日不退,众人就没有深入沼泽寻找同伴的机会。这个节骨眼上,洋甚至心中默想着,虽然机会不大,但如果探入内沼的郭总领队能在路上遇到他们两人便好了。 队伍就在一艘战舰前停了下来,原属营队休息区的地方已经被匆忙地设置过了陷阱,插上了一面面的指示旗,靠近舰体的地方更是被醒目地划上了勿入的红线。非战斗人员已经在此忙碌多时了,旗语、呼号和信号弹交相辉映,一片比战场上还要忙碌的景象。 “这是在做什么?”肥仔狐疑地望着气舱正在被一点点充满的战舰,“是要开船撤退吗?” “祭典还未结束,船队没有先行撤退的先例。”成璟道,“我看或许是要升空御敌了。” “现在不比刚入沼泽的时候,整个猎场的飞龙种都在远处虎视眈眈,巴不得我们的战舰升空。”苏队长示意众人原地坐下休整,早有一星猎人们自行补充战斗用道具和药剂去了,“现在飞到高处就是给火龙种的吐息当靶子。飞空艇不会走的,应该只是调转个方向而已。” 随着队长的解,束着艇身的缆索锁扣一个个解开,飞空艇上的螺旋桨也转起来,巨大的艇身在嗡鸣声中款款转了九十度,悠然降落。不止是见习生面前的这一只,整个起降平台所有战斗用飞艇都接二连三地腾空转体,将一条侧舷直直地面朝南方,像在列队一般。 “要动真格的了。”聂洋喃喃道。 这副光景他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但少时父亲曾对他讲过,战斗用飞空艇的强大之处,不但在于它是人类唯一能够正面与高阶飞龙种抗衡的大型机械,还在于它即便是在地面上,也拥有能够锁定战局的不俗的战力。钢铁巨兽升空就是雄鹰,落地便为堡垒,这才是人类文明最高成果的真容。 随着五颜色各异的信号弹从战禽号上升起,各个战舰朝南的一侧舷窗整齐地打开。不消多时,在机括滑动的声音中,一具具重炮的炮管从舷窗里露出来,黑魆魆的炮口微微上扬,朝着远处猎人们曾经的战场方向。 “好气派!”熊不二叹道,仅仅是望一眼重炮漆黑锃亮的炮身,少年便能感觉到里面散出的不俗威势。重炮露在舱体外的炮身就要过一米五,炮口几可容人,从那里射出的炮弹只要正面击中,只凭重量大概就能让一只低阶鸟龙种死无全尸。相形之下,即使是手持的大口径重弩,射出的子弹也不过像石子一样羸弱不堪。 少年伸手数了数,只是在众人面前的这艘护卫舰上,这样的重炮就有八门之多。而每架运输艇各配备了两艘战舰拱卫,更远处战禽号的一侧舷窗打开,露出舱体的十五门重炮口径还要大上许多。若是和方才一般规模的兽群袭来,这五十余门重炮齐鸣之下,或许战斗未曾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舰长们不是心疼那五百万的竞赛分数吧。”肥仔一咽唾沫,规则限定,被战舰击杀的怪物并不会计算为竞赛分数,“我们怎么争得过这些大家伙啊。” “或许不用争……”看着战舰露出了所有的獠牙,苏队长不但没有安心下来,反而神色更加的凝重了。战舰辅助的力度,是按照兽群的强度来采取的,目的就是在将伤亡率降到最低的前提下,将比赛的难度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之上。如此看来,这些战舰火力全开,非但不是坚实的后盾,反而是警兆了。 黄昏之后,浓雾之下,下一波到来的怪物的实力,或许连这样的坚船利炮都不得不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应付了。 361章 毁灭的星光 苏队长的担忧转瞬间就变成了现实。 Ww W COM 沼泽上空最后一抹霞色转为昏蓝的一刻,十几公里外的稀树平原上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啸叫声。怪物们就像是接到了某种信号一般,从彼处倾巢而出。几分钟的工夫,度最快的第一队飞龙种便越过树梢,在渐暗的暮色下向营地飞掠过来。 “我就是不明白啊,怪物们若是想要逃离那片雾场,随便哪里不可以离开。”肥仔声念叨着,“猎场那么大,我们只是圈了一块起降坪大的地界,它们就非要送死一样地攻过来。” “它们也没有多少选择。”大男孩抱着手中的弩炮,透过瞄准镜看着远处的飞龙群,“在怪物的意识里,这一片我们探索过的区域,已经尽数被划成了我们的领地。不管它们选择从哪里离开,都会受到我们的攻击。” “‘不把人类打败,我就无法脱身’,兽群中的每个怪物都是这么想的。”一星猎人感叹道,“如果要怨的话,就只能怨那无处不在的位阶法则了。” 新旧大6几万年的历史中,人类始终无法做到对所有具备威胁的怪物赶尽杀绝。人龙大战以后的文明倒退,更是让怪物们重新坐回了霸主的位置。从仅仅一片猎场的怪物群落,就需得整个北地最精锐的猎人团队全力应对便可见一斑。对于庞大的人口数量而言,有多少的猎人都是不够用的,仅有的防御力量根本不足以让他们保有城市和村庄。只消某个高阶的怪物心血来潮下,怂恿起数片猎场的怪物们全力一击,那么脆弱的人类文明就会再次丧落于鳞甲洪流之下。 好在对万物一视同仁的位阶法则不但给了怪物们和平相处的秩序,也从中给了人类夹缝中生存的喘息之机。人类得以不需以一己之力对抗地间所有的怪物,只要通过有计划地猎杀和驱逐怪物,辅之以药剂和机械的配置,便能在有限的区域内造成近似“高阶怪物领地”的假象——怪物们不会轻易地踏入与自己同级怪物的领地——从而和危险的高阶掠食种们泾渭不犯地共处。 繁盛的金羽城、周边的四个城墙高耸的卫城,以及更外围广阔的防护林,正是整个北方地区领地工程的最高成果。从某种意义上讲,位阶法则正是维系人类脆弱文明的最高法则。 不过今日,这个法则所带来的,只有一场难以避免的战斗。 “这是飞龙种群落吗?情报中怎么没有提到过?”怪物的身影由一个个黑点逐渐变大,洋眯着眼睛,勉强可以看见一对对上下扇动的翅膀。 “不,群居的有翼龙通常都飞不太高,体型也不会太大。”大男孩试着将准星锁定在飞龙们的身上,但是重弩的瞄准距离只有堪堪一百米,想看清千米之外的怪物实在有心无力。 飞行所需的热量是6行的数倍,因此同样给体型的飞龙种,食量和领地也会比6行种大得多,在进化中平衡战力、消耗和食物需求将会更加困难。少年们曾经面对过的蛇龙,身材只有一米余长,纤细的翅膀也只够支撑十几米的飞行高度,远非此时攻来的龙群所能比,但那才是群居飞龙种常见的平衡之道。 “猎人荣耀在上……有谁见过独行的飞龙种会像这样集群出动吗?”瞄准镜内,大男孩的瞳孔瞬间缩。 ………… 火龙属、翼龙属、鸟龙属、羽龙属,形形色色的原生种和亚种,扇动着形态各异的翅膀,像6行龙的冲锋一般,朝着营地的上空飞掠过来。本就只剩下一丝明光的黄昏,眨眼间就被突如其来的阴云所笼罩。 就像一片帷幕,或是晕染在水面上的浓墨,不过是喧闹着的,夹杂着各类兽鸣和翅膀扇动的破风声地蔓散而来。 紧接着,在大沼泽上停留了整整十的猎人们,第一次见到了漫的星斗。 火红的、翠绿的、冰蓝的、甚至诡紫色的星斗。 “隐蔽!”钟领队第一个从那般魔幻的景致中苏醒过来,纵贯全身的力气大声疾吼,一边将身边的同伴们向飞空艇下面推去。低阶猎人们终究还是没有那样敏锐的战场洞察力,待到空中的星斗几乎变到拳头大才恍然觉,一个个脚下生风地朝着飞空艇下躲藏过去。 但是攻击来得太快了,吐息、熔岩块屑、毒浆、酸液,带着莫名攻击方式的水球雨点般朝着这片场地砸坠下来,第一吐息两个呼吸后便降落在了这片土地上,爆炸几乎不分先后地从战场的各个方向传来,轰隆隆地不绝于耳。 “快到战舰下面去!”领队在一个二星的重盾猎人掩护下,再次走到了队伍的后排,朝着三个玩命奔跑的见习生吼道。 “这真是疯了……”饶是申屠妙玲对这场战斗有了最坏的预测,却还是没能想到高傲的独居飞龙种会以这样的姿态携手进攻营地,少女紧锁着眉头,携裹在队伍中向堡垒处逃去。“族群”本身就是对战力最大的增幅器,更何况组成这个族群的本就是战力不俗的飞龙种。上百只飞龙种同一时刻倾泻出来的远程攻击,顷刻间就给了猎人们当头一棒,四百余名猎人组成的战争机器突然被扼住了喉咙一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空中飞掠的怪物终究不是同一群落,攻击之间仍有相克和抵消之处,部分远程攻击在坠落的途中便两两消弭,但余下的一轮攻击仍旧给躲闪不及的猎人们造成了不的伤害。飞龙种大多会喷吐火属性的吐息,落在潮湿的泥潭上无物自燃,只一个照面便炸伤灼伤了数十名猎人。随之而来的的水浆和酸液与地上的火焰相互作用,让战场上顷刻间便升起了一股热浊的浓烟,这股浓烟混着带毒的酸雾,呛得仍在奔逃的猎人们呼吸一滞,不住地咳嗽起来。 “塔板升起来了!”随着战禽号上升起了数颗明亮的信号弹,各个战舰侧舷沉重的金属舰板水平升起,巨伞一样盖住了下方躲藏的猎人们,与此同时,战舰周边所有的螺旋桨也缓缓地旋转了起来,在舰体周围形成了一道风墙,暂时抵挡住了浓烟和毒雾的侵蚀。 聂洋靠在飞空艇的舷底,耳闻螺旋桨的轰鸣声,露在头盔外的一绺头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摆。他粗重地喘着气,对身边的同伴们喊道:“这些家伙不下来,我们要怎么打?” 362章 舰长与一枪 巨大的塔板悬挂在战舰侧舷,是飞空艇船身抵挡飞龙种冲撞和撕咬的第一道防线。Ww WCOM升起的塔板瞬间便像冰雹落窗一样噼噼啪啪地响起了撞击敲打的声音,在各种属性的爆炸中摇摇欲坠,却艰难地抵挡住了靠近飞空艇的大部分远程攻击。 肥仔紧闭着眼睛,脖子每每在爆炸响起时反射性地缩起,钢板被火焰灼烧的滋滋声和爆炸的波动在他的耳中就如死亡的噩梦一般。最后一轮爆炸声散去许久,他才悄悄睁开眼睛:“结束了吗……” “没有。”成璟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队友大摇其头,不过还是道,“它们正在迂回。” 飞龙种们没头没脑地轰炸了一波,却在战禽号迅的指挥和猎人们的快反应下战果寥寥,早有智力稍高的个体已经意识到不同种类的吐息会彼此削弱。高空中一阵嘹亮的亢鸣响起,怪物们听从指挥,略一调整飞行的轨迹,自行分散成几队,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去。 “那一队如果攻击下来,就算是厚重的塔板也受不了吧!”大熊脸色凝重,拥有火焰属性吐息的飞龙群落相比其它的三队要庞大得多,少年甚至在队伍中看到了不止一头纯血的高阶火龙,这样的队伍如果集中盯上了哪只战舰,几乎就可以宣判战舰的死刑了。 “不要急,舰长们不会让我们白白当成怪物吐息的靶子的。”申屠妙玲却还算冷静,她的手按在船体上,一股机械耦合的震动从船板中传出来,“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所有人,远离船体十米!”就在这时,远处的苏队长看了看战禽号射出的四颗信号弹,顶着螺旋桨的嗡鸣声朝众人喊道。 猎人们依言远离了些许,肥仔还在抱着脑袋原地瑟缩着,成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跟上来,建议你把耳朵捂紧一些——这次的声音可能要大得多。” 飞龙种们在上划过一道流畅的椭圆,调转了一百八十度重新朝着战舰处俯冲过来,各个飞行群落排头的怪物们,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和口中蓄势待的吐息。翅膀呼啸的声音越来越近,眨眼间便近到了能够看清怪物们身形轮廓的程度。四个大不同的编队毫不拖泥带水地指向了四只战舰,就要以雷霆之势将面前的钢铁龟壳炸烂敲碎。 “轰轰!”毫无预兆地,比预想的更早的轰鸣声自每个战舰的侧舷处迸出来,肥仔被骇得一哆嗦,双腿一软地坐倒在地上,“我的妈呀!” 充斥整片战场的轰响声方才散去,整个地面就像被重锤砸过一般狠狠地晃荡了一下,猎人们互相搀扶着,好悬没有像肥仔一样没形象地直接跌倒。 “看清楚,不是怪物的攻击,是我们的舰炮响了!”成璟甩了甩被音浪震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对身边的呆子道。 十几门舰炮口中瞬间飞射出一个个合抱大的铁疙瘩,浑圆沉重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高低不同的弧线,朝着兽群的俯冲方向射去。众猎人背后的战舰侧舷处冒出滚滚浓烟,却被四个方向的螺旋桨第一时间吹散了。如果细看下去,战舰的舰身居然还在轻微地抖动着,将周边的泥土和碎石震得跳跃不止——飞行中的战舰可以轻易地化解火炮的后坐力,但着6状态下,就只能由战舰自身承受了。 “嗷!”全体舰炮的一轮齐射瞬间便有了斩获,几十道黑色的弧线狠狠地扎进怪物的编队之中,一只头颈硕大的翼龙被飞行的炮弹擦中了左翅,翅膀无力地耷拉下去,从空中倒栽着掉了下来。不待它落地,更多的炮弹飞进了兽群的队伍之中,急飞行的上百公斤的铁弹,只消稍稍碰到怪物的身体,便能轻易地从它们坚硬鳞甲的保护下带走一蓬血肉,被直接砸中身体正面的更是一击就会要了性命。见到同行的怪物被莫名的大威力武器所伤,各个队伍中带头的高阶龙种纷纷吞回了口中的吐息,翅膀猛一扇动,左右闪避开即将袭来的炮弹,迫不及待地拉升至高空,口中呼啸着带领队伍逃出火炮的攻击范围。 仅这一次的接触,平均每个群落便有三五只的怪物被击落下来。要知道这一击并没有经过试射和校准,有近半的炮弹能命中目标已经是水平挥了,悉稔军队情况的洋心下不禁大定——看来不止赛场上的猎人是最好的,连陪同而来的舰队作战水平也极为出色。 一次攻击未果,却损失了近二十名同伴,盘旋于高空中的怪物们怒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不住地朝下方的猎人们威胁着,却顾忌火炮的威力再也不敢下降。一些远程手段强大的怪物更是开始试着从几百米的高空中朝下方喷吐灼炎,吐息在风中威力大减,落点也飘移得离谱,但却还是让猎人们回到了被动挨打的状态。 “它们在进化……”申屠妙龄低声道,声音转瞬间便被湮没在连的爆炸声中,这群怪物从最初一窝蜂地攻过来,到开始懂得分配火力和相互协作不过区区数分钟。舰载炮仅仅出了一轮攻击,便被它们找到了暂时的应对之法,群体的智慧正在一点点地挥出来。如果这样僵持下去,猎人一方势必会越来越不利。而就算它们不会变得更加聪明,飞龙种能在空中停留一至数日,猎人们可不能保持那么久的临战状态。这样僵持下去,最终带来的只有猎人的败北。 战舰的火炮仍然在示威性地开着火,不过炮弹直冲到怪物下方十几米便失去了动力,笔直地掉下来,只惹得飞龙们一阵惊恐的躲避,并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游舰长!”正从瞄准镜中不住地观察着现场状况的一星猎人突然惊叫起来,“他是什么时候爬到那个地方去的?” 众人向着大男孩的枪口方向看去,战禽号的气舱顶最高处,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正在那里活动着。猎人的肉眼虽然看不清细节,却能依稀感觉到那是个人类。 “噢,猎人荣耀在上,那东西也能算是弩炮吗?”大男孩自言自语道,好像在瞄准镜中看到了什么神迹一般。 下一秒,在一声在战场轰鸣声的遮掩下几不可闻的轻响后,穹顶之上,那只带着全体飞龙种抬升起来的,个头尤其巨大的雄火龙,回光返照似地扑扇了两下翅膀,无声地坠落下去。 363章 援军的到来 上百头飞龙种盘旋于际,六架飞空艇严阵以待,充斥着飞散的炮弹和怪物吐息的这方地上,真的有区区一名猎人的容身之处吗? 有那么一秒,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烟尘四起的战场,聂洋不禁这样想道。WwW COM 在第一轮炮火中被击坠的长相奇特的大头飞龙种还没有死透,怪物掉在飞空艇外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勉强站起身来,朝着飞空艇的方向艰难地爬行着,它的一边翅膀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翅根处露出的白森森的骨刺。少年不认得这个怪物,不过从它的生命力和攻击性看来,它的实力起码是三星猎人的水平。然而平衡能力被打破,饶是彼时称霸一方的领主,也只能一瘸一拐地朝众人走来,剧烈的痛苦让它连吼叫都难以声,只有眼中喷薄出的怒火还有如实质一般映在众人的眼中。 于是战舰上一门火炮调转了炮口——大概是因为有一个能打中的目标总比胡乱地高射要实在得多——黑色的弧线如死神的镰刀般勾向怪物的爬行道路上,在轻巧地炸开一撮泥土后,飞龙种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威胁性。 只剩下半个脑袋的怪物,是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猎人的。 聂洋目睹了这一切,怪物的生命在这样的战争中尚且如此脆弱,何况是血肉之躯的猎人。在这样的态势中,能够活下来已经需要竭尽全力了,个人的力量就像石子一般,投进大海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出现在战场上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游西山爬上了战禽号的气舱顶,射出了那惊艳的一枪。 和其它精擅各类武器的高阶猎人不同,游舰长只会使弩炮。他的身材太过矮,使用轻型武器打不出足够的伤害,重型武器又没有施展的空间,但是光头大叔居然硬生生地凭借枪管和子弹,在众多优秀的猎人之中脱颖而出,一直坐到四星猎人的位置。 众人对游西山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令人惊叹的快射击上,但却经常会忘记他真正的强大之处在于更加逆的命中率。受技术条件所限,如今的轻弩射程大多只有百余米,手持重弩的射程最多也不过四百米,能够装填彻甲榴弹的弩炮虽然号称能够射中八百米外的目标,但是由于风向和重力等原因,大概五百米开外就会失去准头。 飞龙种群在千米之上的高空,飞空艇却无法舍弃地面上的猎人追击而去。如果不能让它们意识到在那种距离上,猎人仍然有威胁到它们的能力,这些怪物是决计不会冒险冲下来正面交战的。 游舰长的重弩冒着轻烟,这并不是他惯用的武器,却是他的收藏中射程最长、威力最大的一只,长的枪管和沉重的枪身让每一弩弹在六七百米外还能有着破开火龙鳞甲的威力,但代价却是弩弹剧烈的摇晃而产生的极不稳定的弹道。 长的射击距离,不利的仰射角度,战场上混乱的罡风和重弩本身极差的准头,在重重的限制下,猎人却只能得到一枪的机会。 而游西山确实也只需要一枪。 这一枪还是偏了半分,彻甲榴弹在雄火龙的左腹下开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整条左腿只剩下了皮肉粘连,斜斜地耷拉下来。怪物只觉得身上“嗡”的一声,紧接着便忘记了扇动翅膀,从空中直坠下去。 战场四下里爆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有一瞬间,聂洋甚至以为这里是金羽城的猎人竞技场。 少年的心也沸腾了起来。 毕竟,一个猎人在猎场之上,就该做到这样的事情。 …………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高空中的飞龙群队形瞬间散乱了起来,死亡的恐惧重新蔓散进了每只巨禽迟钝的思维中。飞空艇上那个仅有自己一只脚爪大的人类,呼吸间便干掉了队伍的带头人,让整个队伍变得惊慌失措。那一枪打在雄火龙的身上尚且如此,若是加诸己身,后果自然不言而喻。不待游西山安然地推上另一颗子弹,飞龙们便已经再难承受这种威慑,一个个失去了控制,啸叫着俯冲下来。 “起作用了!”见到怪物们比方才更加凶狠地冲击下来,猎人们不惊反喜,有数十门巨炮作为依仗,猎人们并不惧怕和它们正面作战,反而是兽群若是不拼死一搏,很可能被游舰长一个个地收割掉性命。 机括转动,舰炮重新调整了角度,新的一轮齐射完成后,又有三五只飞龙种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怪物们虽然冲得疯狂,但却没有丧失基本的理智,彼此间的距离比方才大了许多,注意力也更多地放在了那些黑洞洞的长管事物上,但身体的规避能力终究有限,火炮的攻击却像是无穷无尽一般。第一批冲来的怪物终于碰到了飞空艇的舱体上的时候,兽群已经付出了近十只同伴的代价。 青绿色的毒怪鸟将头瘤狠狠地撞在十一号队伍所荫蔽的飞空艇上。战舰纹丝不动,只有防护用的钢板微微地陷下去半分。怪物的爪蹼不适合抓握,在光滑的战舰外甲上抓挠了两下,却只能顺着塔板溜下来,匆忙地落到地面上。 “保护飞空艇,干掉它!”在经过了十余分钟的对峙后,钟队长终于出了一道允许攻击的命令。 熊不二和聂洋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激动和豪情,游舰长的壮举不仅给猎人们打开了战局,更重要的是无形中激出了猎人们熊熊的战意。两人并肩奔行,朝着毒怪鸟的方向疾跑。大熊占据了武器的优势,抢先出手,一枪狠狠地刺在怪物的翼下。 怪物的韧皮水波状荡漾了几下,这一枪并没有刺透防护,只像是用木棍戳了戳它的皮肤一般。但甫一落地的毒怪鸟却没有将精力放到两只挑衅的爬虫上,它自顾自地一转身,鞭状的尾巴随着这个动作而自然伸长,将两个少年暂时甩退出去。 最后一抹日光就在此刻消散于际之中。 战场上的猎人注意力没有覆盖到的地方,一个铁塔般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怪物的脚步极慢,却稳定而沉重,就连上时不时落下的飞龙躯体都不能对它造成半分的影响。 在它的身后,更多6行的黑影早已集结了起来,却是噤若寒蝉地跟在铁塔的背后蹒跚前行,不敢稍作加。它们本该疾行奔跑,和飞龙种一道切入战场,却在这只铁山的威压下只得缓步前进,相迟了十几分钟,才出现在猎人们的视野中。 6行龙才是这场战斗的主力军。 它们还是来了。 364章 要塞的一击 巨大山峰形阴影的脚步像鼓点一般越擂越重,终于出现在了猎人们的视野之中。 Ww WCOM 当笼罩在怪物身上的夜幕终于被飞空艇附近的火光和炸响揭开时,整个战场就像是瞬间被冰冻了一般,生生地停滞了一秒。 “那东西……也是怪物吗?”肥仔把捂住眼睛的手指微微张开一条缝,声调不自然地颤抖着道。 “当然是怪物了,”成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果然,这才是凶地真正的力量吗……” “龙眷一族”并不是特定的一种怪物,而是人们对一群拥有古龙之下最强战力的所有怪物的统称。 王立古生物书士队曾经对大6上的各个生态位顶端的怪物们进行过考察,现它们大多与现存的古龙种在血脉上有着或多或少的微妙联系。更有些学者藉此提出过一些极端的理论——下的怪物都是古龙种的血亲子民,拥有更加浓厚的古龙血脉的怪物们,相应的也会在生态链上占据更高的位置,位阶法则正是来源于此。无论这种理论正确与否,不可否认的是,那些拥有强大战力的怪物,身上的优秀基因大都是源于古龙种的馈赠。强大到离谱的肉身力量、匪夷所思的战斗能力、些微的改变周遭环境的神秘法门……这些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物种单凭进化就能得到的东西。 铠龙就算是其中的一员。 “那家伙自有战舰去对付!”钟鼎辉先从直面高阶怪物的震撼中摆脱出来,高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战斗!” 聂洋和熊不二强自将目光从远处散着骇人威势的怪物身上收拢回来,心脏却跳得一个快胜一个。在溪谷的时候,少年们在兽潮来临时曾经面对过掘地而来的岩龙,怪物坚厚的外壳和摧枯拉朽的火焰射线给了他们以深刻的印象。罗平阳曾经告诉见习生们,岩龙只是这一物种的幼生期,是它攻击性和力量最为弱的阶段,长大后的岩龙战斗力还要高上数倍,几乎已经可以和一座微型火山媲美。 当时的他们只当是听过了一件大6奇闻,并没有想过时隔两月,自己等人真的能一睹成年后岩龙的风采。 远处的那只怪物相比幼生的岩龙大了三倍不止,身长接近三十米,体高也已经过了八米,一身岩铠乌黑锃亮,在战场的火焰照耀下居然闪着幽幽的红光,远望上去真的如同一座移动的火山一般。 见两个见习生被新近闯入的怪物震慑得心神失守,成璟带着同伴不得不换下了他们,接过了和毒怪鸟缠斗的工作。少年们也无暇计较,任凭差遣地退到一旁为一星猎人压阵,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铠龙,手中的武器下意识地握得紧紧的。 几乎就在铠龙走近舰炮射程的第一瞬间,伴随着连番的炸响,所有还在空闲的舰炮同一时刻出手了。七八枚合抱粗的钢铁弹丸呼啸着直冲向铠龙的身体,气势汹汹地想要将怪物阻拦在战场之外。铠龙身后的上百只怪物尽皆以它马是瞻,只要能阻住它的行动,6行种们的进攻便会随之延迟,猎人们就会多出些消化眼前对手的时间。 “锃!”第一炮弹眨眼间就砸中了怪物的身体,剧烈的爆炸声居然在铠龙身上碰出一片金铁交鸣的声音。被砸中翅膀根部的怪物猝不及防,向后趔趄了两步,口中呜噜一声显得痛苦不已。 “舰炮居然没有用!”烟雾散去,铠龙的身体蒙上了一层爆炸的余烬,却是半点血光也没有,本来能够碎甲裂肤的强力一击,却被厚重的岩铠尽数承受下来,只留下一颗滚烫的弹丸落在它的脚边。 下一刻,吃痛的铠龙将身体缩起,翅膀护在身侧,尾巴卷曲起来,稳稳地趴在了原地,剩余的炮弹也尽皆飞射过来,却只在它的背上、翅膀上溅起一片片火花,居然没有一个能够打破铠龙的防御。 “好……好强!”熊不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这家伙……真的能被打败吗?” 一轮炮击转瞬间便结束了,铠龙的身边散落着七八只巨大的铁球,怪物本身却毫无损。它抖抖翅膀站起身来,头颈后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哦——嗡——!”低沉得不似活物声音的吼叫响彻了整片战场,移动堡垒的叫声堪堪被人耳捕捉到,落在耳中却有如蚂蚁噬心一般让人烦躁异常。见习生们堵紧了耳朵咧嘴皱眉,那让人寒栗的吼声持续了五六秒才缓缓散去。 “心!”伴随着怪物吼声的结束,熊不二的心中忽然生出强烈的警兆,他不自觉地开口高叫了一声,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危机从何而起。 聂洋第二个反应过来,眼看着铠龙口中的红光越来越明亮,跟着放声喊道:“趴下!” 一道粗如水桶的炫目赤橙色光柱,有如神明架设的桥梁一般划破阴谧的夜空,横亘进了战场之上。光柱从最西侧的飞空艇尾端扫过,一路向东,以铠龙的身体为轴心划出了一个恐怖的半弧。 战场的温度以身体可感的度飙升了数度,怪物躯体骤然迸出的恐怖能量,好似要将这数千平方米的战场暴露在夏日的灼阳中一般。见习生们四肢仆地,脑袋紧紧地贴在湿滑的泥浆地上,感受着灼炎在自己的背上肆意地炙烤着,或许只有短短的一瞬,或许长达数秒,就在少年们几乎忍受不住火焰灼烧的痛意时,那道火柱终于从众人头顶上犁过,带着浓重的硫臭味扫向远处。 少年们惊不能语,直到那道光柱彻底消散在际,才面带土色地站起身来,满脸犹然写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你们怎么样?”洋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 熊不二点点头,远处头凌乱的申屠妙龄却是摇了摇头,三个少年辞不达意地报了平安,一齐看向了周边的战场。 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面上坐起来,抬手宣示着自己的安全,方才张牙舞爪的毒怪鸟大半个身体却已经变成了散着焦臭的黑块。成璟拄着长枪站起身,朝更远处望去,被那道光柱扫过的扇形区域内此刻已然是一片死寂。 无论是猎人还是怪物,接触到那道橙色火光的事物,再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365章 最强的武器 恐怖的安静持续了两秒,却是6行怪物的群落中先爆出一阵震彻底的吼声。WwW COM本就跃跃欲试的6行龙们见领一击建功,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不住地磨牙攒蹄,只等者铠龙一声令下便要冲出队伍,碾碎战场对面所有还能行动的生物。 毁灭的光柱已经散去,刺鼻的硫味和火焰的余温还能切切实实地被众人感觉到,脚下湿软的泥土受到火燎,犹自一阵阵地散出热力来。飞空艇下的猎人们恍若如坠梦境,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对刚才一击的不敢置信。 半个营房区都在这一击中化为了齑粉,铠龙的无差别攻击将身处其中的猎人和怪物几乎一锅端掉。十几头刚刚落入地面的飞龙种遭了池鱼之殃,身体不同比例地被烤成了焦炭,扭曲地在地上碎裂成几块。而猎人一方的损失更为严重——每一只飞龙种的身侧都至少有一队满编的猎人队与之周旋,这便意味着无论有多少死亡的怪物,人类一方都要付出四倍的代价。 “快救人!”钟领队的脑袋“嗡”地大了一圈,他甩掉了头盔上的泥水,当机立断地道。 十一号队伍这边因为熊不二和洋的高声提醒,相比其它队伍有了些微的反应时间,再加上射线的角度偏高,一轮攻击扫过,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伤亡,还能行动的同伴们纷纷起身,朝着不慎被火光击中,仍在翻滚扑打着身上的焰苗的猎人施以援手。 铠龙攻击的核心区域中本有十几队猎人在迎战飞龙种,惨剧生后还能站起来的不足两成,且大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烧伤,周边的队伍中迅派出了数队猎人前去救援,人手却还是严重不足。 “救援艾露呢?”脸上被焦痕和泥土图花了的猎人咒骂道,“飞空艇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战舰!战舰受损了!”终于有人回过头去,看到了猎人们身后最大的依仗的现状。 铠龙的攻击覆盖了整整三艘飞空艇,也就是方才的炮击中向它攻击得最凶的三艘。火焰射线越过上百米的战场,到达战舰的侧舷上仍然有着令人咋舌的威力。三艘战舰无一例外,在侧舷正中被犁出一道焦黑的长长的豁口,外层的钢板直接被汽化,内层的装甲也被焰流撕裂,露出更深处舰体的结构来。三艘战舰毫无悬念地起火,其中两艘的火势已经接近失控的边缘了。一股股的爆炸时不时地传来——那是堆积在舷窗旁边被引燃的炮弹造成的。 原本严整的战场不过寥寥两分钟,便陷入了四面受灾、人人自危的状态。龙眷一族的智慧当然不低,怎会放弃这样大好的进攻机会。铠龙仰起头来,翅膀无声地向战舰处一挥,身后的上百只6行龙终于得到了命令,纷纷震地吼叫了一声,越过头领的身侧,向战场中心冲过来。 夜色中百兽齐鸣,像是一片噬人的浓雾,又像一股滔的巨浪,带着无可比拟的声势推进过来。 没有哪支队伍能在承受如此一击后还挡得下如此大型的兽潮冲锋。 ………… “伤亡如何?”易长元整了整胸铠上的道具链,护手向包里一个个确认过道具的数量。 “还没有准确数据,不过……目测遇难的人数已经过了五十名。”二星猎人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道,“精确的统计或许要二十分钟后才能传来,您知道,在那样的攻击下,就算是艾露一族……” 舰长的手摆了摆,打断对方的话语,表情和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已经过一成了吗……看来今夜不会太好过了。”他将头盔的面罩拉下来,“战舰受损情况呢?” “已经确认有两艘失去逃生能力,均是一侧的螺旋桨受损严重。只靠气舱和主桨推进的话,是快不过那些会飞的家伙的。”二星猎人的头压得更低了,“不过若能快全歼战场上的飞龙种,我们还可以试着逃跑。” “我们哪也不去。”四星猎人清咳一声,抓起手边覆着兽皮的大剑,“挑战祭还没有结束,狩猎祭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总之,要想办法挡住铠龙的下一次射线攻击,我不相信那样的攻击它只能出一次。” “我们挡不住的。”女舰长洛柳眉也已经做好了全副的武装,“战舰的护盾都不行,还有什么能顶得住?” 易长元略一思索,“那就将它引到兽群中去,大范围的攻击需要施展空间,它很聪明,一定会顾忌身边的同伴。” “它是龙眷,不需要再来一次那样的攻击也能杀掉更多的猎人。”女舰长目光灼灼,“放它进战场不会比让它留在那里更加安全。” “我去挡住他。”老猎人的眼睛在面罩后眨了一下,“你来指挥战禽号。” “你……” 游西山方才对雄火龙远距离的一击并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矮个猎人强撑着从气舱上爬下来,便已经再难行动了。重弩的反震力让他的四肢甚至内脏都受到了不轻的震伤,此刻正在指挥室内抱着武器休息,一时半会难以承担指挥的任务。 “我会给你们创造机会,你想办法干掉它。” “怎么干?”洛柳眉疑道,“舰炮都破不开的防御,难道……” “没错,我们有龙击枪。”易舰长推开指挥室的大门,“不过你要心使用,那东西动用一次,可是需要近二十分钟的冷却时间。” “不过是只有一次机会而已。”女舰长的嘴角反而轻轻扬起来,“对于我们猎人来,还有什么新鲜的呢?” “照顾好我的战禽号。”男人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已经越走越远了。 “舰长,接下来要怎么做?”传令的二星猎人主动问道。 “打开所有的舰弩和火炮,不惜代价将6行种全都引来战场的这一端,给另外一侧的猎人留些整备的时间。”洛柳眉的神色冷下来,“派出尽可能多的救援艾露,将受伤的猎人收拢起来,先救人,再救火。” 二星猎人唯唯。 “还有,你知道龙击枪的操控室在哪一层吗?”女猎人骨子里的暴力因子正在蠢蠢欲动,“我要亲眼看着那家伙被戳烂。” 366章 果决的命令 坦白地,易长元在害怕。 Ww W COM 飞龙种升到高空的时候,他正在指挥室里来回踱步,尽管面上沉稳如水,但是心中却是一片空白——哪怕是如他一般身经百战的四星猎人,在面对这样棘手的战局时也会显得手足无措。见易舰长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还是游西山主动请缨,以暂时失去战力为代价,将一颗子弹送上了近千米的高空,才给猎人队伍扳回一城。 大剑猎人平素以谨慎微著称,能在平日的指挥事务里很好地与参与指挥的其它两方协调,这也是莫林指派他作为三艘运输舰的舰长其一,当做郭鹏的亲信把控局面的用意。易长元是一个好的协调者,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领队和指挥,没有了五星猎人主持大局,所有的问题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相比上位者来缺乏的果敢和魄力登时显露无疑。 主动提出要对抗铠龙的他,不是在迎战,而是在逃跑。因为战场上还有比区区一头铠龙严峻得多的问题,而现在,那个问题已经被整个甩给了留在战禽号上的洛柳眉。 那是兽潮的第一次冲锋,最为强悍而犀利的一次冲锋,就要来了。 在铠龙的一击下侥幸活下来的飞龙种们已经纷纷回到了高空之上,龙眷一族的怒火给飞龙种群造成的伤亡,几乎已经比得上完整地吃下战舰的三轮齐射的结果了,既然战场上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在本能的驱使下,巨禽们还是选择了危险性较低的高空。 不过即便如此,易长元还是谨慎地要求了一个整队的三星猎人作为掩护。当他跳下舷梯时,场上还能行动的猎人已经徐徐地聚集到了以战禽号为中心的三艘飞空艇周边,隐隐挡住了冲击而来的怪物的侧翼。重型持盾武器在前,其余猎人们在后,看样子是要封锁住怪物的分散路线。指挥室的命令在旗语、信号弹和穿梭其中的白色艾露手中很快地传遍了整个战场,更多的猎人还在赶来,加固着东西的两道防线。 但是冲锋之中的6行龙们为了提高声势和攻击力,恨不得相互抱在一起,哪里会轻易地分开?猎人队伍的此举不过是在防备不可能到来的溃散罢了。 “这女人在做什么?夹道欢迎吗?”易长元疑惑道,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将指挥大局的工作交给一个女人,“猎人都跑到两翼去了,谁来阻拦怪物的冲击?” 不待易舰长找到答案,三艘还能行动的战舰上,火炮和弩箭已经齐射了起来,成片成片的弹幕和箭雨迎头覆盖到了怪物们的锋线中,生生地将冲锋的度一滞。缓过神来的怪物血性被更强地激出来,竟然在前排6行龙的带领下,不闪不避地迎着箭矢和弹丸冲了过去。兽群在奔跑中修正了一个角度,朝着三艘还算完好的战舰方向正面攻来。 “只凭这些怎么够……”带着易舰长暂时躲到了舷梯的后面,护卫的三星猎人低声吟道,老猎人都看得出来,火力瘫痪了一半后,余下的即便能给怪物们带去一定的伤害,也无法把它们就此逼退,“这样下去它们就要撞上飞空艇了!” 冲锋仍在继续,弩箭和火炮的射角也随之越来越,威力越来越大,往往一炮弹射进兽群中,就会崩散出一大蓬血肉,惹得一两只怪物失退出洪流。但是这样的伤亡并不能带给杀红了眼的怪物们以警示。在远处雾海中神秘而强大力量的逼迫下,怪物们一个个拿出了不要命的精神——或者只有击败眼前的敌人,它们才能有最后一丝生还的机会。 无论是人还是怪物,在求生的时候总会迸出最强大的力量。 “舰长你看,飞空艇的塔板放下来了。”易长元身边的三星猎人在他耳边道,“洛舰长是要让战舰硬受兽群的这一击吗?” 易长元沉默不语,在他的感知中,三艘战舰的火力压制方向已经生了改变,从原本的正面阻拦,逐渐偏向了兽潮的右翼。随着攻击强度的增减,兽群再次转换了队形,避开了猎人打击的重心,朝着左翼靠拢了些许,冲锋方向也偏去了左边。 火力覆盖的后方正是战禽号的位置,在武器不足的情况下,只有集中起来才能做到有效的杀伤,但这样做相当于将火力照顾不到的战舰拱手让给了怪物,不过是丢卒保帅、饮鸩止渴罢了。易长元想起了自己临行前的叮嘱,洛柳眉为了履行对自己的诺言,却要将其余两艘战舰和舰上的人都舍弃掉吗? 易长元躲在舷梯下,一股奇异的预感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那艘船在做什么?为什么把一侧的副螺旋桨关上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三星猎人突然惊呼道,已经顾不得隐藏自身的行踪了。 眼见着怪物的冲锋越来越近,和飞艇几乎只剩下了百米左右的距离,三艘战舰中最左侧的一艘居然在此时出了昏招,没来由地将靠近战场一侧的螺旋桨停了下来。飞空艇上方是巨大的气舱,艇身的重心本就不低,左右舷的力量稍有差异,战舰马上显露出要向战场一侧倾倒的势头。 “不会是误操作吧!快让它停下来!”周围的人也焦急地附和,“飞空艇会失去平衡的!” 大船悠悠朝着战场一侧倾倒,沉重的船底和侧舷钢板在泥水地上碾出吱呀呀的声音,两个副螺旋桨的力量虽然不大,但却缓慢而坚定地将战舰向一侧按去,很快便越过了船体的稳定线。 “她是故意的……”仿佛是心中的某个猜测得到了证实,易长元的眼珠瞪圆,脸上写满了意味不明的神色,“这个女人……果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兽群的冲锋和飞空艇之间还有五十余米,队的背后,战禽号的望台上升起一颗明亮的红色信号。 “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不会有勇气布这样的命令吧。”四星猎人暗自摇了摇头,却对众人道,“做好准备,迎接冲击。” “砰砰——!”随着信号的指示,那艘已然失衡的战舰上,远离战场一侧的舷窗尽数打开,一列火炮被推了出来,紧接着以最快的度齐射了一轮。 本就摇摇欲坠的飞空艇再难承受这一股强大的后坐力,如遭重击一般猛地向战场方向一倾。 这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战场上所有猎人的惊呼下,在八字胡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在这爆炸声震的战场上,在这并不平静的夜色中,飞空艇骤然栽倒——倒在了冲锋而来的兽群之上。 367章 战果与代价 洛柳眉的指挥可以是无懈可击。Ww WCOM 早在易长元离开指挥室,受到铠龙鼓舞的兽群将动未动之时,女人就已经将命令传达给了那一艘即将被舍弃的飞空艇上:尽可能地撤离所有非战斗人员,尽可能地将船底的压舱物搬送到战场一侧的船体上层,在即将到来的冲击中……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性命。 指挥室里的女人清清楚楚地知道,即便纠集起战场上所有的猎人正面抵抗,也不见得能够挡住兽群的誓死一搏。若真的那么做了,非但不能保住战舰,反而会因此将大量的同伴置于险境,让后续的抵抗和反击能力大大下降。 如果飞空艇的沦陷已经成为了必然,那么至少要在它化成齑粉之前,为整个猎人团队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于是洛柳眉选择了最酷烈而决绝的方式——战舰近百米长、数十米高的沉重的躯体,本身就能作为最为强悍的武器。 掀翻一艘飞空艇并不难,即便没有最后那一轮齐射,只靠着两个横置的副螺旋桨的推力便绰绰有余——这些事情早在每个战舰上驾驶组的成员实习期间,就已经被老教官们耳提面命过不知多少遍,洛舰长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罢了。难则难在时机的把握上,如何让战舰恰好倒在怪物的头顶上,在取得最大杀伤的同时,震慑开后续的冲击,最大限度地打散怪物的队形,让这艘战舰“死”得最有价值。 女猎人终究还是做到了。 飞空艇倾倒的度并不快,而是缓慢如老妇卧榻一般,侧舷直至即将贴近地面时才陡然加,数十吨重的船体推金山倒玉柱地轰然砸落在地上。整个侧舷如同一个巨大的幕帘,徐徐盖向身下目色猩红的怪物们。 下一瞬间,一股混着砂石和泥浆的飓风骤然从侧舷与地面的缝隙中卷起,携裹着怪物的嚎叫和呜呜的声势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过去。风浪拍打在战场两端由重盾猎人们组成的人墙上,响起一片碎石击打铠甲的哗哗声,过了数秒才渐渐淡去。 船体才稳定下来,还不待众人在黯淡的夜色和浓重的烟雾中看清战场的情况,第二轮声势较的撞击便接踵而至。悬挂在飞空艇顶部的气舱和船体多是软连接,体积更大而重量更轻的梭形气舱在空气的阻滞下慢了半拍,才终于砸了下来。加固在气舱外围的薄板甲在设计时何曾考虑过迎接正面撞击,纷纷如鸡蛋壳一般裂开一道道恐怖的缝隙,整个轻质结构以肉眼可见的度整个垮下去。无数气囊连珠炮地爆开,将板甲和内层木制撑梁的碎片向整片战场崩散,又一股强烈的气浪拍打向了两侧的猎人组成的防线。这一次的风涌比方才更大,比之数十头飞龙种的风压还犹有过之,就连分列两侧的重盾猎人都险些支撑不住了,纷纷向后倒退了数步,才堪堪抵挡住这恐怖的无差别攻击。 近十秒后,这付出了无比沉重代价的一次攻击,终于走到了尾声。 “呸——”从爆炸中回过神来的聂洋吐掉口中溅进的泥水,神色畏然地道:“我这辈子或许都见不到比这更大号的爆桶了。” ………… 最前排的怪物已然被压到飞空艇的下面死无全尸,稍靠后些的也在气舱的破裂中被强行震伤。更后方的怪物看到骤然生变,一个个紧急地停下脚步,惯性之下,又接连被身后的同伴踩伤踩死了数个。 6行种的决死冲锋由是停了下来。 一只侥幸躲过了飞艇的正面砸击、接连的爆炸和同伴黑脚的狗龙终于缓过神来,从一堆碎木屑和气舱的填充材料的掩埋中愕然地探出头,细的眼睛惊悸地朝着四下望去。 在它的头顶上,自战禽号上射出来的,指示战斗开始的三明亮的红色信号弹徐徐升空。 “战斗了,”钟领队猛一挥动战锤,锤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明晃晃的轨迹,“舰长们已经保护过大家一次,现在该是你们为自己赚得生路的时候了。” 被压抑到现在的猎人们终于有了与兽群正面对抗的机会,两翼的猎人包抄上去,和倒塌的飞空艇一起构成了一道包裹住兽群的松散防线。前队瞬间与被冲散的兽群绞合到一起,将惊惶四散的怪物强行围堵起来。 战舰倒塌的时机和角度还是稍稍有些偏差,直接令之殒命的怪物并不多,但这样的战局下,士气和机会却比区区数头6行龙的性命更为宝贵。气舱破裂带来的强大冲击力甚至过洛柳眉最初的想象,整个兽群在那样的一击之后,再欲维持队形已然是痴心妄想。失去了“族群”带来的加成,再多的领级怪物聚在一起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没有了冲势的压制,战场很快便在精英的三星和四星猎人的指挥下被分割包围,形成了短暂的僵持局面。 易长元站起身来,将大剑斜拖在地上。他的眼睛稍向倒塌的飞空艇上望去,就算女猎人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放倒战舰仍然需要最限度的人手——关闭副螺旋桨、放下塔板、指挥调度都需要精英的船员来做,甚至远离战场一方的每个炮台后都有至少两名训练有素的炮手,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撤离的,此刻在船体内已经是生死不知。 但是现在并不是关心他们的时候——事情已经生了,作为四星猎人,把握战机,争取最大的战果才是自己的职责。想到这里,他强行压下心中的忧虑,朝着护卫一招手道:“就从这里冲出去,我们的目标是远处的那只大家伙。” 战场的另一侧,黑暗中目睹了整个惨剧的铠龙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孔中不徐不疾地喷出一股股热气。随着易舰长的整备停当,它的目光却幽幽地穿过战场,直指向战禽号舷梯下的这一个队。 下一刻,易长元暴起,化作一道人形战车直扎进战场的中心。 368章 强者对强者 无论一个高阶猎人有多么精通团队管理、战舰驾驶、权谋制衡甚至经济之道,在还曾佩戴着象征猎人的铜制徽章时,他们身上最强的技能永远只能是狩技。Ww W COM 当易长元身先士卒地冲入战场的第一瞬间,他便成了整个战局的核心。 大剑在舰长手中如水银泻地一般挥动着,跟随着猎人的步伐舞出一股奇异的节奏。易长元周身大剑可以覆盖到的范围内几乎成了怪物的禁区,6行龙们只要稍稍想要踏足其中,便会被迅逼退。而一些低阶的禽龙种,更是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斩杀。战局上片刻间就卷起了一阵血肉的旋风,五人的队就像一把割肉的钝刀一样,从战场边缘缓缓划入。 队的目的不是杀伤怪物,而是快穿过战场,并将远处逡巡的铠龙拖入战局之中。是以带头的易长元并未过多地寻找沿途怪物的麻烦,而是尽量地想要避开它们,但饶是如此,猎人的身上也顷刻间沾上了五六种怪物的血迹,和着他身上难以掩盖的强者气势一起,像灯塔一般引起了大量怪物的注意。 四星猎人挥动重剑的方式很是奇特,如果贾晓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其产生浓厚的兴趣。老猎人并不是如大多数人那样,尽可能挥出大剑的重量优势,在攻击的间隙时蓄满力,务求打出的每一击都能达到最大的伤害,而是干脆将沉重的大剑当成一般的轻武器一样,就算是牺牲一些威力也要保证快的出剑和收剑。往往怪物挥出一爪间,猎人就会打出三次威力不俗的攻击,一击格挡,另外两击便能稳稳地逼退来袭的物种。 “乖乖……”随着易长元从一队一星猎人身边穿过,一只水兽被干净利落地当中切断椎骨。面上还带着些稚嫩的一星猎人队长几乎呆立当场,年轻人们与其缠斗了数分钟,甚至还没在它身上留下半点伤痕,但这种程度的怪物,在四星猎人的眼前连一颗绊脚石都算不上。 “为舰长开路!”战场上同样有着实力卓绝的四星猎人,他们坚守在战局的各个位置,兼顾指挥和应付着兽群中最为强大的物种。此刻几个距离较近的猎人们看出了易长元的意图,纷纷带着手下的猎人们将战局向两侧转移,为快移动的队打开通路。 队身上的压力一轻,度再次加快,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到达了战场的彼端。四个三星猎人知趣地不再前进,转回头融入身后的战局之中,只留易舰长一人迎着铠龙疾奔——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高度了。 数十秒后,一人一兽次距离缩短至十米,相对而立。 真正走到铠龙的脚下,易长元才能感觉到这种沉重的压迫感。这头移动的要塞比四个自己叠起来还要高,从这个距离上,铠龙的整个头部也只有尖尖的下巴清晰可见,其余部分都隐藏在猎人难以企及的高处,在夜色他甚至无法看见铠龙的目光在注视着何处。 “好吧,大家伙,要怎么才能激怒你呢?”易长元低声道,他整了整剑势,朝着巨龙的周身不住地打量着。 铠龙虽然仅有双足,但为了支撑身体的重量,每条腿都已经进化成了粗大而恐怖的椽梁,加之两条宽大到几乎要垂到地面的翼,必要时应该也能够作为身体的支撑,高大的怪物所常有的重心不稳在这个山般的铠龙身上似乎不算是劣势。怪物周身都是厚厚的岩甲,那是大量进食无机物而在体表形成的无机质石铠,几乎与真正的岩石和钢铁一般无二,唯一可以算得上是破绽的眼睛高高地吊在七八米的上空,没有器械或队友辅助根本无法攻击到那里。 见有人越过整个战场攻到自己面前,铠龙低低地吼了一声,站直身体准备迎战,却见对方停住不动,只是将眼睛不住地在自己身周边扫过,丝毫没有上前攻击的意思。巨龙有些烦躁了,脚下轻轻一错,后半个身子随着这个动作猛地晃动起来,一条六七米长的坚厚尾巴蛮不讲理地横扫出去,朝重剑猎人的身体甩来。 “范围好大!”易长元马上横剑抵挡,夜中只见一抹亮色带着呼啸的风声划过,猎人的手臂像是正正地承接了一棵倒塌的参大树,手甲和剑柄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随着甩尾的力量倒退了两三步才勉强停下来。 四星猎人只是一味地格挡躲避,让铠龙有些意兴阑珊。它一扬起头,将尖利的下巴凿子一样狠狠地砸在地上,松软的泥浆地被戳出一个两米方圆的大坑来,做完这一切,它尽可能地压低着头,让自己的目光与面前的个子相对,眼中露出高智怪物特有的傲然和轻蔑。怪物的下巴和翼爪是岩龙时期用来穿凿地面的利器,长大以后的岩龙失去了挖洞的能力——几十吨重的体型在地下行动太不方便——但利爪和下巴的形状却是保留了下来,用以警示和攻击。 铠龙此举是在挑衅了。 易长元轻笑一声,在众多同伴和辈们的目光之下,他确实显得谨慎了些,不过四星猎人却并不害怕,反而无比期待这一场战斗。人类虽然不会因怪物的挑衅而激怒,但此刻若还不做些行动,堕了自己的声势,接下来就再难占据上风了。想到这里,舰长臂用力,重剑的剑尖稍稍上挑,眨眼的工夫,猎人已经朝着怪物的一条腿冲了过去。 就在易长元靠近铠龙腿部的瞬间,沉重的剑身已经强势地横斩而出,在怪物石柱般的腿上狠狠地劈砍了一记。四星猎人的重剑也不是凡品,居然在一声轻鸣后,自岩壳上劈开了一道寸许深的口子。易舰长眉头一皱,剑柄上传来的并不是入肉的感觉,却像是插进了石缝中一般艰涩难行,连拔出来都要费些力气。他赶忙抽剑退身,脚下腾挪了两步,甩手斩在怪物另一条腿的腿弯处。 铠龙的一生几乎都在站立中度过,膝盖和腿弯形同虚设,哪里会存在能够弯折的薄弱环节?大剑一击下去,得到的却是和方才相同的结果,剑刃只能陷下一寸,根本无法伤及龙眷的皮肉。老猎人也不焦躁,继续抽身疾退,在怪物的肚皮和各个关节连接处递次试探,希望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铠龙高大而沉重的身躯注定了它的行动迟缓,只要没有第一时间逼退欺身近前的人类,便只能任其在自己的肚皮下施为了。巨兽急忙把双脚来回交错,试图脱离易长元的追击,但一旦被四星猎人缠住,想要立刻脱身却已经难上加难。老猎人在它的身下敲打了一番,却并没有现弱点,被它一躲闪,却是露出了腿根和肚皮的交错处,一片没有岩铠覆盖的惨白色皮肤。 “就是这里了!”易长元心中一喜,将重剑单手持握着,如使长枪一般刺向那片软肉处。 不待他攻击得手,猎人的心中却是一个激灵,在他的感知中,周遭的气温好像骤然提升了几度,眼前的景色也开始变得红灼起来。 369章 激怒的办法 有限的观测和击杀记录中,铠龙的食谱一直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 Ww WCOM它从来不会主动摄入有机质,紧缩在身体中央,与其它内脏拥挤在一起的钝化的胃也不支持消化更高级的食材。仿佛它只靠富集的无机矿藏和大量不含丝毫能量的岩石就能维持存活。 有书士在铠龙的尸体内部现过多种寄生菌类,它们以土壤中的无机盐为生,并能依靠一部分含有爆炸性矿物的岩石合成高级动物维生所需的有机质,借此存储和释放能量,并直接提供给宿主铠龙。怪物在消化过程中产生的余热会被存储在身体的各个部分,并在战斗的时候以热瓦斯的形式放出。这样既能预防体温过高,又能作为近战的手段弥补自身移动力不足,缓解被有威胁性的敌人欺近身体的窘境。 野生怪物仅凭战斗经验就能感觉到,易长元毫无疑问地属于有威胁性的敌人,被他在身下肆虐太久,不得真的会找出伤到自己的办法。 铠龙周身的数十个气孔不分先后地张开,已然有少量的热瓦斯在体表氤氲起来,不消多时就会在怪物的周身制造出一片灼热的气场。老猎人反射性地屏住呼吸,若是把带着可燃颗粒的热气吸进口鼻,大概登时就会呛得气管溃烂失去战力。那些火光只是泄露出一点就有这样不俗的威势,若是等到尽数释放出来,周围的空间必将陷入一片火海。 龙眷一族的防身招式范围会覆盖全身,不论从哪个方向都已经来不及抽身离开了。易长元刚欲架剑抵挡,手上却稍稍停顿了一下。四星猎人的铠甲虽非导热性高的金属材质,但大剑的剑身却是纯金属打造,而且为了持握武器方便,手指上并未包裹防具,这一片火云撒下来,就算自己能侥幸逃离,双手也必将受到熏烤,再难举起武器,进行后续战斗。 这番思考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间,舰长便有了计较。他吐气开声,单手将大剑反握起来,腰身用力,直直地将剑尖插在了地面上。老猎人身体紧抱,背靠重剑缩成一团,蹲下身子躲到了背向最近的气孔的方向。 “哧——”这一番动作刚刚做完,猎人的手也才缩回胸前,火雾便从气孔中汹涌地喷吐了出来。随着身体热量的散失,铠龙的周身猛地一颤抖,双翼拍打之下卷起一股旋风,将浓重的赤红色瓦斯在周身迅地蔓延开来。 金属制的大剑当其冲,迎着瓦斯的方向响起了一连串辟辟剥剥的火花炸裂声。整条大剑先是边缘一点,接着逐渐整个变成暗红的颜色,骨质的手柄居然在高热下出了一阵阵的焦糊味。但是大剑终究还是像坚厚的门板一般挡住了热瓦斯的蔓延,以铠龙的身体为中心、高逾两米的焰云区内出现了一个的缺口,四星猎人就在这片狭的区域内屏住呼吸,闭着眼睛等待瓦斯的散去。 尽管有重剑挡住了直射过来的火花和爆炸颗粒,又有防热的猎装充当了第二道防线,但铠龙的热雾强度又何止是岩龙的几倍。四星猎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被层层削弱后还余下近百度的高温仍然不是人力所能承受的。易长元感觉到周身的每一寸皮肤和毛都被烫得鼓噪起来,本能的冲动下恨不得脱掉这一身酷热的铠甲。他的指甲深深地戳进肉里,牙齿咬合处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却也只能靠着意志苦苦地支撑,尽量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舰长!”不远处战场上的猎人们纷纷现了铠龙周身异常明亮的火雾,视野阻挡之下却看不清里面易长元的情况,纷纷为之捏了把汗。 过了数秒,空气中的瓦斯才款款燃尽,留下一股死灰色烟尘和焦臭的硫味。那只被烧红的重剑在烟雾中显得格外惹眼,随着热源的消散正在缓缓地暗下去,不待它完全转为原本的青黑色,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便将其狠狠拔了出来。 老猎人的脚下已经有些踉跄,动作也在浑身灼痛的牵制下比之方才慢了半拍,不过他的战斗意识却在痛感中更加清醒了起来。带着熊熊热意的大剑破坏力更加强盛,兴许便能一击破开厚重的岩甲,此刻正是自己反击的时候。易长元不顾指尖令人颤抖的灼痛,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身体向后拧成一个奇异的角度,大剑也被背到身后蓄势待。 察觉到自己身下的人类并未在火雾中被烧成灰烬,铠龙焦躁地向前迈了两步,将尾巴对准了易长元。怪物的双翼张开,尾后用力,整个尾巴带着风势扫过猎人的头顶。 老猎人不为所动,继续以那样奇异的姿势缓缓地蓄着剑势,他的余光将铠龙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视线却死死地盯住先前的试探中找到的怪物身上的那一片弱点。易长元双臂的肌肉鼓胀,双腿也深深地沉下去,面罩后的眉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太过用力,整个结成了一个疙瘩。 “就是现在!” 重剑自背后挥出,绕过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大弧,自猎人头顶毫不犹豫地向前斩去。烙红的剑尖从怪物的肚皮下撩过,剑刃前端砍向铠龙的岩壳,出一阵艰涩刺耳的咯咯声。移动要塞虽然甚至不惧怕岩浆的高温,但是一定的温度却仍然能稍稍软化岩壳,这一剑的效果比之先前的十几剑都要好上太多。 剑尖入肉一掌深,就因为武器的温度骤然冷却而再难寸进,冷却后的岩壳紧紧地包裹着大剑的前端,易长元试着拔了拔,却纹丝不动。怪物的甩尾接踵而至,老猎人只得先行翻滚回避,弃了武器躲到铠龙的腹下,待这一击结束后再行赶回,大剑的前端已经与冷凝的岩铠融为一体,短时间已经没法分开了。 易舰长不恼反喜,双手按住大剑的剑身,向后倒退了两步,猛地向前助跑起来,猎人侧身合肩一撞,整个身体撞在了宽大的剑身上。重剑被当做撬棒一般,“叭”地一声自铠龙的下腹撬下一整片厚大的岩铠来。大剑连着这片铠甲被撞飞出去,易长元也趔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只听头顶上铠龙一声低沉的痛吼,似是一整片皮肤跟着岩壳一同被撕裂了下来。 这是易长元次真正地伤到了它,虽然只是无关痛痒的皮外伤,但也让怪物惶恐起来。热瓦斯不能毫无节制地动,它的手段已经不多了。铠龙只能脚下了狂似的朝四星猎人乱踩乱踏,粉嫩的真皮尤自沁着血丝。 四星猎人冷静地躲避着铠龙的还击,单手朝腰间摸索出剥皮用的工具刀。他的大剑已经在踩踏中被踢出几米远,且剑身上连着几十斤重的石块,早已无法使用。但是铠龙的防御已然被破开,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得多了。 “噗——”易长元高高跳起,手中的刀朝着那片软肉上戳进去,整个手臂就着冲势齐肘没进怪物的后腹之中,又被猎人力在里面狠狠地搅动了一番。 “嗷!”一阵剜骨的疼痛惹得巨大要塞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连甩动了几下身子,才将易舰长从自己的肚皮下甩落下去。老猎人的手上身上淋满了巨兽滚烫的血液和腹浆,面罩后的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能够确定,铠龙终于怒了。 任何一个有尊严的怪物被这样攻击都会不死不休地怒起来的——刚刚那一刀,易长元是戳进了怪物的排泄孔中。 370章 龙击枪出手 易长元尽力奔跑着。 WwWCOM 淋在身上的怪物血液变得沉重而粘腻,被瓦斯灼伤的皮肤和铠甲的内衬相互摩擦着,出阵阵的剧痛,几乎令人眩晕,但是四星猎人却不敢停下。背后的铠龙正玩命地追着自己,似乎那最后的一捅一搅比先前的几十刀挑衅都要来得不可饶恕。铠龙虽然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消化残渣,就算有也会被寄生菌化为热瓦斯随着攻击排放出去,但是它的排泄系统却作为进化的遗留物被保存了下来,就如人类的阑尾一般。平日里它被保护在一层岩壳下,如今却半是凑巧半是刻意地被掀开了外层的甲壳,骤然受到了沉重的攻击。 不论先前的铠龙是因为不屑还是为了给同行的怪物们压阵,并没有参与到战局中来,此刻也已经不重要了。在尾后切肤疼痛的刺激下,怪物将两只粗重的大腿大步迈开,紧紧地跟着四星猎人追上去,一路朝着战场中心奔跑。铠龙的移动度并不快,但是受了伤的易长元也没法轻易地甩开它,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一人一兽不远不近地相吊着,快地朝着预定的作战地点移动。 “舰长回来了!准备接应!”见四星猎人带伤归来,距离他最近的几个队中立即抽离出了十几名猎人,跃跃欲试地准备替舰长引走暴怒的铠龙。赶来迎接的猎人们显得格外兴奋,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念在猎人荣耀,有多少是因为这种行动会换算成大量的竞赛分数。 “快回去!都退开!”老猎人见到如此阵仗,心中一寒,他高高挥动着手中的匕,命令猎人们远离此处。 身后的铠龙被吸引得距离飞空艇越来越近了,怪物见自己奔行了近分钟也没能追上前面的爬虫,心中急躁不已,突然重重地甩动了一下尾巴,整个身体横置过来,就着冲锋的势头向一侧躺倒下去。 岩石巨龙的一个倒地,让方圆百米的活物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怪物将双腿贴紧到腹部,身体化为一颗巨大无比的滚石,在双翼和头颈的用力下横向朝着猎人滚动起来。翻滚着的铠龙比奔跑时的度还要快上太多,眨眼间和易长元的距离就只剩下了短短的十几米,猎人听着身后隆隆的雷声,更是加紧脚步向前奔跑。 不等猎人们让出战场,还在战斗的怪物们已经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铠龙轨迹的方向离开,巨大岩块快地翻滚着,带起一滩滩飞溅的泥水,这样的攻击哪怕被血肉之躯碰到一丝一毫,都会被卷进身下死无全尸。 “舰长!向侧面跑!”周边围观的同伴不敢近前,只能纷纷出言提醒道。 易长元何尝不想抽身离开?翻滚中的铠龙几乎没有变向的能力,想要甩开它当然易如反掌,但是一人一兽距离他所指定的战斗位置还有一段路程,战禽号的杀招无法攻击到这个位置,他这个战术的制定者不能让已经步入正轨的计划,在这种程度的危险下功亏一篑。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直线向前,任凭铠龙追赶得越来越近,溅起的泥水已经扑打到了自己的背上。老猎人反顾一眼,估算了一番铠龙追击的度,却现它已经来到离自己仅有两三个身位的距离了,这样下去一定会来不及的,四星猎人的脑中急运转,却并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易长官!”就在此刻,远处的战局之中一个见习生高声喊起来,少年带着些许西部的口音,称呼也显得有些奇怪,他壮硕的身体不住蹦跳着,想要引起易长元的注意。 老猎人不明所以,抬眼向远处少年的方向望去。见习生见易长元有所反应,面上一喜。双手背持着一把重剑,双腿一矮,身体后倾成弓状,厉喝一声,居然将一柄沉重的大剑扔出数十米。 “长官接剑!” 重剑化作一股流光朝着易长元飞射而来,老猎人眼睛一亮,脚下交错朝着武器扔来的轨迹迎去。舰长自己的武器失落在远处,此刻赤手空拳,就算有千般解围的办法也是难为无米之炊,见习生的此举恰如雪中送炭一般深得己心。 易长元迎着剑锋纵身一跃,身体略微一侧让过锋利的剑刃,只手在空中抓住剑柄,武器上一股大力传来,在飞射了数十米后还拥有脱手而去的势头,少年的力气就此可见一斑。不过此刻却不是惊叹这个突然冒出的少年的时候,四星猎人指尖力,将武器稳稳地抄在手中,趁着铠龙还没有近身,将大剑双手持握着挥动了两下,熟悉着武器的特性。 这一柄只是大6上寻常的量产大剑,剑身是怪物坚骨拼凑而成的,长度和重量都比自己常用的大上半分,剑尖朝一侧稍稍弯曲,是习惯蓄力劈砍的猎人们所常用的款式。不过即便与自己的习惯不合,但也总强过没有,至少解决眼前的危局已经足够了。 武器在手,易舰长的身上又现出了精英猎人的自信和威势,他不再奔逃,转过身来面对着铠龙,横剑于胸,重心下降,竟像是在迎接翻滚而来的铠龙。 “咯嗤——”大剑和碾压过来的岩石铠甲相撞,碰出一阵难以入耳的闷响,易长元就像是正面接下了一辆高行驶的战车一般,双脚在泥浆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鸿沟。老猎人挺直身体,不让怪物的旋转力将自己带入到死亡的转轴之中,他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剑身上,任凭新入手的重剑另一侧与铠龙嶙峋的甲胄肆意地摩擦着,一时间骨屑纷飞,扬了易长元满脸。 “还有五十米……”四星猎人此刻就像吊在马车前的胡萝卜,铠龙越是想要将其碾在身下,翻滚的力度就越大越急,不消多时已经接近了营房区之中。周边的怪物最近的也已经离开百米的距离了,与猎人的缠斗一时半会还难见分晓,但被卷进这样的巨浪之中却登时会要了性命。易舰长此刻终于展示出一名四星猎人的强大之处——身中烫伤,武器不适,却要在重若自己百倍的铠龙的持续攻击下屹立不倒,也只有他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彭——!”铠龙的身体碾过一间简易的板房,木板碎屑四散迸飞,易长元被合身撞进木屑之中,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目眦尽裂,却仍然面色狰狞着坚持挺立以身为饵。 狂乱的攻击之下,铠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重的不妙的气息,那气息从远处的战禽号上传过来,不像是四星猎人这种“能伤到自己”的危险感,而是确确实实地“能够杀死自己”。铠龙被这股莫名的心悸吓得身体一顿,双爪和脚下齐齐用力,停下了身体的翻滚。这一番攻击对它的消耗也是极大,巨型怪物重新站直身体,半转过身来,眼睛幽幽地望着脚下的猎人,却是半步也不敢前进了。 “给我过来!”易长元暴喝一声,矮身钻进铠龙的裆下,将已被磨得斑驳不堪的重剑朝着怪物脚下挥去。老猎人并不是劈砍,而是横向将剑身朝它的大腿处拍去。只听“啪”的一声,到底是制式的大剑,终于在连番的磨损中不堪重负地碎成几片。但易舰长的含愤一击已经足以达到效果了,立足未稳的铠龙向前踉跄了两步,这两步便迈出了过五米,终于暴露在战舰的射程之下。 两红色、一绿色的信号弹从战禽号上急促地升起来。 战舰上的某处,一点寒芒终于结束了锁定,化成一声响彻战场的厉啸激射而来。 371章 怪物的选择 龙击枪的原型是沿海地区为了抵御巨大的砦蟹而设置的固定式弩枪,是弩枪,其实已经和寻常北方的树干差不多尺寸了,大号的枪身约有合抱粗细,几十米长,需要用一整座城寨作为依托才能射,否则仅凭后坐力就能瞬间杀死箭塔周围的所有猎人。 Ww W COM砦蟹体型巨大,背上的甲壳也多为强横怪物的遗留物,寻常的武器根本难以伤其分毫,因此彼时新大6各国的王立书士和能工巧匠们一起,借助了少量的太古时期的遗迹残片,才成功解析和明出一系列的技术,用以支撑这样等级的毁灭性装备。现今的各国已经很难像入主新大6初期时一样精诚合作了,但这种武器却一直服役至今,不但是各国王室和猎人工会保护子民生存展的利器,也被当做人类团结和力量的象征。 虽只不过是弩箭的放大版,但龙击枪中的技术要求,却不是普通的手持弩炮甚至舰载火炮能比的。不龙击枪在射时需要如何精确瞄准,又要何种程度的动力才能推动这一条实心的钢铁巨树,只看枪身在高飞行后,与怪物的坚壳撞击的瞬间产生的破坏力,就足以让这个大6上所有寻常的材料土崩瓦解。 枪身的材料配方只留存在各个大国的王室成员和秘密工坊之中,传每一枝出炉的枪身都使用了大量珍贵的素材,损坏或者丢失一枚,责任或许要直接追溯到猎人工会的分会长身上。从这个角度来,战禽号上能够携带一枝,哪怕是最型号的,也已经是会长大人对挑战祭下了血本的证明了。 近些年来几乎所有的大型委托任务,都有它的身影出现。技术改良以来,龙击枪通过牺牲掉一部分威力,换来了得以搭载在沙船和飞空艇上的更高的机动性,号的龙击枪已经可以脱离射台,有了近三百米的射程,但这也已经是极限了,在更远的距离上,枪身沉重的特性不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会极大地成为影响射击落点的因素。 从制作、保存到使用的种种限制,换来的是整个大6上猎人能够掌握的最顶尖的破坏力,除了能力匪夷所思的古龙种之外,它的威力已经足以让任何物种殒命当场。 龙眷一族当然也不例外。 两米余长的枪头带着更长十倍的枪身急地旋转着,深陷的血槽和锋利的尺状边缘轻巧地破开阻挡在前方的空气,笔直地激射向铠龙。乌青色的光芒在战场当中划出一道油亮的轨迹,在周围的空气中激出一圈圈急扩散的涟漪,三百米的距离不过眨眼间就已经穿梭而过。 就在铠龙一脚踩进射程之内的同时,易长元便毫不犹豫地弃了手上的半只剑柄,单手探进挎囊中,扔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麻痹陷阱。铠龙的石化皮肤受到麻痹的影响很微弱,不过骤然而来的电流还是让怪物的身体陡然一僵,直直地停在原地。 做完最后的工作,老猎人毫不犹豫地转头朝龙击枪的射程范围外跑去,比起眼前的铠龙来,他更加忌惮机械武器的无差别攻击,弩枪的破坏力可不止枪尖的那一点,连带着扩散出去的震荡和冲击都不是如今受伤的自己能够承受的。 周围战场上的高阶猎人看到第一抹流光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战舰居然真的祭出了这样杀器。不过龙击枪的使用需要近二十分钟的冷却时间,若是这一不中,知悉战禽号底牌的铠龙绝对不会再给猎人们以这样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 一只伤到了单脚的大怪鸟叫声凄厉的挡在了弩枪的弹道上。怪物的行动能力受限,攻击来临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躲开,眼睁睁地看着龙击枪转瞬间逼到了自己的近前,只来得及将头颈偏了偏,让枪身从自己的耳边刮过。然而极旋转的龙击枪带着强烈的撕扯力,居然将大怪鸟的耳朵当中卷成了一片血雾。重型弩箭呼啸而去,只留下原地愕然的怪物——它的半边脖颈像是被高阶掠食种啃噬过一般,尤自一股股地喷洒着血液,早已叫不出声来,而弩箭的度和威势经过这稍稍的阻滞却不见丝毫减少。 “给我中啊!”易长元一边尽力向远处跑开,一边在心中呐喊着。 战局从来不会简单地遂了人的心志。 一朵黑色的云突兀地出现在铠龙与弩枪之间,那是一只刚刚成为高空中仅存的飞龙种新任领袖的大地女王。 无论是因为上位者的威压而被迫做出反应,还是雌火龙以她低弱的智商做出了力保兽群带头者的判断,抑或是方才在游西山手中殒命的雄火龙本是她的配偶——总之这头母龙终于还是从空中那群残存的飞龙种中直坠下来,果决地伸出双翼横挡在了铠龙的面前。 易长元的心里一凉。 雌龙的口中氤氲着火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铠龙喷吐了一股灼热的吐息,火球在岩石巨龙的脸上炸开,却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痕,只是这股爆炸的推力让它向后趔趄了半步。 下一秒钟,曾经的大地女王就像每一个挡在龙击枪前面的怪物一样,整个爆散开去。树干粗的枪身透体而过,让众多猎人手中的武器束手无策的坚厚鳞甲就像纸片一样,没能阻拦住弩箭哪怕一秒。 反应迟钝的铠龙这才想起用翅膀捂住周身要害,但是已经晚了,龙击枪在贯穿了雌火龙的身体后毫无停留地突破了铠龙的外层岩甲,从它高耸如岩峰的背部贯入。旋转的枪身带起连串的碎石和血肉,像一柄耙犁般在移动要塞的背上犁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接着贯通而过,消失在夜幕之中。 龙击枪飞射出膛所带来的一连串音爆声这才在战场的空气中炸响。 铠龙痛苦而愤怒地嗡叫着,整个身体扭动不停,成片的血肉离体的痛感让它几近癫狂地在原地扇翅踩踏,浑身上下的气孔一阵阵地冒着或红或白的灼热蒸汽,尾巴在地面上扑打扫击。怪物背上的伤口将体内的热量肆无忌惮地散逸出来,那贯通状的缺口上不知布散的是血液还是留存的岩浆。 然而它终究还是活着。 大地女王还是做到了些事情,在箭矢入体的一瞬间,她用尽全力扑打着翅膀向上飞去,以身体为引,将龙击枪的轨迹带偏了一个角度,擦着铠龙的脑袋从背部掠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头颈要害。 损失的血肉和岩铠还会再长回来,但此刻若是铠龙倒下了,不知多少怪物都将选择后撤退走,不止是龙眷一族自身,这里的所有6行种和飞龙种都将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女王却已经无法知悉此后的一切了,她斑驳的身体在铠龙面前直坠下去,在领的脚下溅起一片泥浆。 夜空亮了起来。 一股比先前的火焰射线更加明亮和粗大得多的火柱自铠龙的口中喷射而出,再也不顾忌周边是否还有着惴惴求生的同伴,以毁灭地之势贯穿过整个战场。 372章 第一次尝试 “好吧,看来我暂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Ww WCOM”封尘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尤自捶打着阵痛不已的脑袋。 “这样可还不够。”霞龙就趴在他的后面,安抚着最后两只没能听话地蹲下的6行龙——在古龙种眼中,“安抚”就是用威压粗暴地将它们吓破胆而已——而这两只可怜的怪物又将成为封尘稍后的训练素材。 “得了吧,”封尘一边努力地吞咽着口水,一边连连摆手:“这还不到一的工夫,能摆平八只怪物对我来已经是极限了。我刚刚跟着老爹学习狩猎的时候,光是学会八种基本的陷阱用法都已经花费了过三个月……”他突然觉到,在这个怪物的祖宗面前谈论关于捕猎的事情有些不妥,便悄悄地放低了声音道,“八种龙腔?这可比那难得多了。” “这不关你能够掌握多少,而是你必须要学会多少。”那兹其语气强硬地,“现在的你,就算在我的辅助下,也没办法一次性地和所有流落在外的怪物沟通,哪怕只有一部分领主和食物链上端的怪物遇难,也会对这个沼泽产生极大的危害。” “在遇见你之前,我对龙腔一无所知,甚至于这份能力对我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都不清楚。”封尘沉下脸来,“学习不是古龙种的记忆传承,就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教官,我掌握它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那兹其响在封尘脑海中的声音陡然放大了些,却又顾及着封尘的感受,稍稍缓和下来,“你已经有了不的进步,我只是想要你保持住这个势头。” 霞龙显得越来越急躁了,这片窄的安全区已经比少年初次到来时向内缩了三分之一,且外围的雾墙震颤不定,早已不如先前稳固,这明显是支撑这一切的古龙种后力不济的先兆。维持这样的安全地带时时刻刻都要消耗那兹其的力量,而此刻霞龙的体力和精神力分明已经散去过半——至少这两日间,封尘都从未见过奥奥那兹其合眼睡觉,就算强悍如古龙种,大概也并不是完全不需要休息的。 虽然不知道那兹其还有什么后手,但是将猎场上的怪物们集中到一起无疑是所有手段的先决条件,因此它才如此紧紧相逼,半是劝半是强迫地让封尘练习了整整一日龙腔。事实上昨夜的尘子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入睡的,从最初的与怪物沟通的兴奋中脱离出来后,枯燥的交流练习只是一次次地将少年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消耗干净,与其是睡过去,倒不如是在兽群的环绕中昏死过去,而今晨他又是被同一张长着紫色面皮的巨大兽脸贴在身体上叫醒,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不能一次性解决的话,多沟通几次不就行了?”封尘眼睛眨了眨道,“我们可以先救下其中一部分嘛。” “不行,”古龙种抬起头,眼睛眯着惨然地,“我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对你进行太多次的辅助,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怪物一批一批地赶来。我有预感,有什么大事就快要生了,最迟今晚,我们必须将所有的怪物都收拢过来。” 一头年幼的古龙种,一个对自己的能力一知半解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拯救整个沼泽的靠谱的组合。封尘摇头失笑,自己应下此事只是为了保护远去的同伴的安危,从没想过会卷进如此严重的事端之中,但是身怀的能力和如今的境遇却不由分地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此时此刻,比起被奥奥那兹其委托成为解决沼泽困局的重要一环,封尘更倾向于认为一切都是猎神的指引。少年本性纯良,更何况饱受龙髓浆毒害的大金仍然躺在雾气中生死未知,他从心底不希望更多的怪物因为这种阴损的毒素而死亡。 在猎神的授谕中,生命只能在狩猎和被狩猎中消亡,不该有第三种结束的方式。 “我好些了,把它们拉过来吧。”少年虽仍极不情愿,但还是噘着嘴道,“看看这一次会不会有些进步。” ………… “呼……呼……”猎户撑着膝盖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晚饭后的第三次尝试,封尘终于让十头种属不同的怪物同时乖乖地抬起了一只爪子。负责配合的怪物们在一的折腾中早已和封尘熟络了,况且那兹其在侧,它们也不敢违背封尘的意思,少年所做的只是单纯地将信息传达过去而已。但是短时间内在十种不同的交流和思维方式中跳跃,带给他的负担比之最初与一只怪物进行联系要更重数倍,见习生脑门见汗,水滴一颗颗地打在脚下湿润的沼泽地上。 “吃掉它。”那兹其将爪子一递,扔给少年两颗赤红的蘑菇。 “你是……要让我爆炸吗?”尽管头痛欲裂,封尘仍然能分辨得出硝化蘑菇的形状,不禁狐疑地问。 “人类除了武器,也不会思考些别的了。”霞龙嗤了一声,齿缝中喷出一股浊气,“这东西是提神剂的主要素材之一,能短时间内消弭精神的损伤,你早些恢复过来,我们便能早些开始……” 少年抓过蘑菇,果决地一口吞进腹中,只觉得一股浓重的烟草味从鼻腔中贯出来,像是老爹抽烟袋时屋内的味道一般。他的头脑内一阵清流涌过,头痛果然缓解了一些,思绪也清楚了不少:“有这东西,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霞龙若是要害自己,只需动动爪子就能让自己殒命,何须用这等手段,况且自己的头真的疼得要命,如果有丝毫的缓解方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 “短时间内吃得多了,不定真的会爆炸的。”古龙种戏谑地一笑,“总之,你要至少保证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有着充足的精力。” 少年闻言赶忙将口中剩余的硝化蘑菇尽数吐掉,抹了抹嘴巴道:“我要怎么做?” “这一次只是做个试验,我会将你的龙腔传达到上百公里外的一只怪物身上——只是一只的话,不会消耗我太多的力量——你对它随便些什么都好,我需要你尽可能地适应这种龙腔的动方式。”霞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接下来,我们最多只有两次机会,如果两次之中你没能成功召唤回它们全部,我便只能用那种最残忍的解决方式了。” “来吧,快点结束它。”封尘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睛轻轻闭上。 霞龙的脑袋毫无征兆地低下来,鼻头的尖角闪电般刺入了封尘的左臂。 “啊——!”随着一声痛苦的呼号,少年的动脉就像是从手掌处递次爆炸开一般,一股狂暴的热流顺着手臂直戳到头颅深处。封尘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圆圆睁开,额头上青筋攒动,两只眼仁就如霞龙的眼睛一般,奇异地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看去。 在他的眼中,映出的是整个大沼泽的全貌。 373章 解围与幻听 就算是与霞龙朝夕相处了两日,龙腔的能力能够毫无阻隔地让封尘见识到奥奥那兹其的思维本质,他还是对霞龙的能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理解。WwW COM古龙种的生命形式和人类有着壤之别,如果不是龙腔的联系,少年对霞龙的理解或许只能停留在“某种灾的源头”这个阶段。 不过当怪物的角戳穿了自己手臂的同时,封尘却瞬间领会到,虽然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兹其确实用自己的五感代替了见习生的五感,少年此刻看见、听见甚至感觉到的,都是古龙种自己的真实体会。 这样的感觉替换带给少年的并不只是一定程度的感知提高,而像是在一颗的素材玉中被粗暴地塞进了整个爆桶的爆药一般。过量的视觉、听觉和感觉信号像海啸一样涌入封尘的脑袋,让他瞬间体会到了比手臂被洞穿更强烈十倍的痛苦。清晰可见的沼间巨木、雾气中散溢的若有若无的血液味道和乱涌的风,都化成了一柄柄利刃喧嚣着刺进他的思绪之中。 “不要去管那些没用的讯息。”霞龙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注意力集中到怪物身上。” 封尘汗如雨下,在古龙种的敏锐感知的加持下,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胃里刚刚咽下去的硝化蘑菇被一点点消化的声音。少年使劲咬了咬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当做背景墙一样不去管它,目力在雾气间穿梭跳跃,试图找到某个迷失在雾海中的怪物。 “奇怪……”见习生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在暂时屏蔽了绝大多数无用的感觉之后,他头脑中的充涨感消弭了不少,但将视线延伸出数十公里,却没有在雾气中看到哪怕一只怪物,“你确定这里就是要找的地方吗?我连一个活物也看不到。” “已经过去两了,我怎么能知道它们都跑去了哪里?”霞龙也显得有些烦躁,“再延伸远一些试试。” 封尘辨认了一番方向,视野向北方快延展,大本营就在那个方向,他的心中还稍稍期待着看一眼卢修和洋它们,能够从远处确认他们的安全。 雾气的笼罩范围比少年想象的还要大,几乎已经临近了大本营的边缘,不过在一人一兽的快扫视下,沼泽各处的景致在眼前快地后退,几个呼吸间就已经重新看到了清晰的画面。 “找到了,已经有怪物跑到营地附近去了……”还不等怪物落入视野之中,一种淡淡的危险感就倏地在封尘心中升起。少年惊诧于自己居然连古龙种的位阶感知也继承了过来,这种被家犬或是精灵鹿盯住的感觉,分明是有低阶怪物在不远处的证明——至少对于那兹其来,大部分的怪物都和猫狗之于人类无异。他担忧地道,“大本营或许要有麻烦了。” “看上面!”终究是霞龙自己的感知器官,古龙的反应要更快一些,“那里盘旋着至少三十只飞龙种,它们在做什么?” “不好,那是营地的方向!”完全不顾这样做给自己带来的阵阵的恶心和眩晕感,封尘将视野猛然向前拉动,朝着营地的方向急奔去。 阴晦的夜空中只有这一片区域还亮着,闪光玉、信号弹和无处不在的火焰将战场照耀得有如白昼一般。封尘俯瞰着这一切——六艘巨大的飞空艇一字排列地抵挡着上百头6行怪物的冲击,所有还能行动的猎人几乎和兽群不分彼此地打成一片。已经有三艘战舰在不知名的攻击下被毁坏大半,尤自呼呼地四处起着火,内里的人们还在紧张地施救中,船体不用细看,也知道丧失了绝大多数的攻击和逃跑能力。这片本来规划好的营房区早已被毁坏得不成样子,板房和帐篷大多变成了布片和木块,地面上不知是怪物还是人类的血液混杂在一处,空气中还残留着强烈的硫味。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封尘缺氧般地深吸了一大口气,眼神好一阵迷离,几乎要从联结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那兹其口中一阵嗡动,又将鼻尖的长角更深地扎进少年的臂膀中一些,才强行将其稳定住。 封尘张口不言,他过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整个大本营已经陷入了战争之中。战斗在自己面前上演,而被困在沼泽深处的自己却无从帮扶同伴们,甚至连并肩作战的机会也没有,少年心中又急又恨,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霞龙却也一反常态地眯着眼睛,这样激烈的战斗场景似乎触了它的久远的记忆,让古龙的爪子不安地在地面上刨着。 过了数秒,那兹其才从恍惚中解脱出来,它摇动着封尘的身体道:“快,我支撑不了多久的,任务为重。” “洋!不二!”封尘完全忽略了身边古龙种的警示。在纷乱的战局中,少年第一眼便现了自己的猎友们,七号营地的猎人正聚拢在一起,联手面对着十余只不同位阶怪物的攻击。即便只是见习生,也已经担负起了暂时缠住两头一阶6行龙的任务。少年们即便在见习生中是佼佼者,但单独面对一只一阶怪物还是有些勉强——两只头甲龙正是一母同胞,心有灵犀之下在战局中进退有据,不消多时便将两个少年冲倒在地上。个头稍大些的怪物蹒跚到躺在地上的聂洋面前,抬起两只前爪,正欲依靠身体的重量压碎这个高个子的骨头。 “停下!”情急之中,封尘用命令的语气大声吼道。他的额头青筋暴起,龙腔正如多次练习过的一样骤然动,顺着古龙种的神秘感知能力降临到头甲龙的身上。封尘的语气中并没有带着古龙种的威压,不过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还是让攻击未成的怪物稍稍愣了一愣。就是这短暂的停顿下,聂洋一骨碌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和熊不二背靠着背,重整好了防御的姿势。 “怎么样?”熊不二头也不回地问。 “死不了,那家伙不知为何突然僵了一下。”洋脸色惨白,心有余悸地,“不过,刚刚恍惚中,我好像听见尘子的声音了。” “都幻听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承认你已经累了?”大熊的嘴角翘起来,头也不回地戏谑道,“告诉过你,就算比你更先参加战斗,我们两个之间,第一个累倒的一定是你。” “算了吧,你有几斤几两,我可是清楚得很。”高个少年摇摇头,将刚刚那一阵奇怪的感觉赶出脑袋,他朝着头甲龙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两个笨家伙,我有个计划。” “来听听……”大熊道,他突然朝着战场远处望了一眼,“等等,那头叫铠龙的大个怪物,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战场中心了?” 龙击枪的动、雌火龙的陨落顷刻间在两个少年眼前完成,下一刻,一股冲的火光便从铠龙的口中喷吐而出。 “不!”见习生稍显稚嫩的惊吼声湮没在震的爆炸声中。 “帮我……”沼泽的另一端,封尘轻轻地朝着那兹其呢喃道,那份受到了古龙种增幅过的意识,在灼炎的射线出现的第一刻,便义无反顾地撞进了铠龙的意识之中。 374章 少年的心性 痛苦、焦灼而愤怒的情感相互混杂着,在封尘的头脑中砰然膨胀爆炸开,毫无防备地与龙眷一族连接起来的少年立刻受到了强烈的反噬。WwW COM就算在平日的活动中,铠龙几乎不需要如何进行思考,但是它的血脉却注定了智力水平几乎与人类相仿。本就在战场中处于亢奋的状态下,一旦受到了外来的刺激,怪物更是表现出了尤为强烈的攻击性。 封尘头脑一眩,连带着霞龙的眼珠也快地颤动了数下,才让连接暂时稳定下来。但铠龙的攻击已经开始了,怪物不出十秒就能拖着巨大的火柱原地横转一周,哪怕只是稍稍被焰光扫中,在场的猎人也会重伤垂死,被正面击中的怪物和猎人更无幸理。营地前少时就会变成一片火海,将霞龙和封尘所要拯救的对象全部都葬送在里面。 “你去命令它停下来?”封尘快地向那兹其建议道,托这种连接状态的福,两人间的对话得以在瞬息间完成。 “不行,它属于真龙以下的最强种,智慧和个性都很强,尽管会避讳我们真龙的存在,但却不会对我的命令笃行禁止,贸然命令的话,反而会让它更加暴躁。”霞龙也是一筹莫展,“甚至察觉到我的威压,都有可能让它在这道吐息上再加把火。” “但是我要怎么做?”封尘也没了主意,劝一个重伤狂的高阶怪物放弃玉石俱焚的打算,这在他的龙腔课程里可从没有讲到过。 “我不知道。”霞龙一副“全靠你了”的语气,“据我所知,人类才是最会交流的物种。况且接下来你还要劝几百只怪物返回沼泽中来,就把这个当成是一次尝试吧。” 铠龙的火柱已经喷射到了百米外的远处,最近的猎人与怪物相斗的场所正在那里,少年还想争辩什么,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封尘牙齿紧咬,腮帮子高高鼓起,只能赶鸭子上架般,用尽自己最强烈的语气高声朝着铠龙的意识中喊道:“停下!” 什么都没有生。 铠龙不为所动,延伸到远处的火光开始无情地横扫,一只猝不及防的6行龙被火光当胸穿过,从里到外地燃烧起来,不远处的一个猎人队也被四溅的火流灼到了身上,纷纷弃了武器在地上翻滚扑打。混乱的战场上,得到及时救援的可能性极,这一队的猎人怕是会就此殒命当场了。 “不!”封尘双目赤红。在霞龙的辅助下,猎人们的叫喊声和咒骂声,甚至滋滋的灼烤声都尽数清晰地展现在少年的耳中。残忍而无情的一幕如此鲜活地被他看在眼里,见习生的脑袋“嗡”地一声,瞬间乱了所有的方寸。 “没有用,试些别的!”那兹其也紧张起来,铠龙所表现的破坏力,尽管不能干掉战场上的所有6行怪物,但是这片战场上聚集着整个猎场中的绝大多数领主级6行龙,哪怕只有一成的损失,对沼泽的破坏也是难以估量的。知道它只是想在召回怪物之前做一次连接的试验,却未曾预料到会看到这样狠决的一幕。 “告诉我要怎么做!”封尘几乎要带着哭腔了,汗水瀑布般顺着额头流淌下去。 拯救场上的众人唯一的希望握在这个走上猎人之路不过短短数月的见习生身上,只是意识到这一点,封尘的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当他的行动是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时候,少年或许毫不犹豫地就会做出选择,但是当这个砝码扩大到所有的同伴和前辈的生命时,再过心智坚定的见习生也必将踌躇不前。毕竟生在眼前的事不是话本传中的少年英雄,只需要旁人用鼓励的眼光一句“你能够做到”,就会奇迹般地在他们手中化险为夷。 毕竟少年的心性,何以承载数百名猎人的性命? “你快……做些什么!”这一个轮回的生命历程并不长,奥奥那兹其的脑海中也一片空白。它的意志缩在角落中,此刻正担心被铠龙现。钢铁要塞的火柱只是略微地转过了几度,就已经有七八头怪物惨死在了爆炸和燃烧中。眼看着这一幕,饶是心志坚定的古龙种,也不禁有些彷徨。 强行压下心中对同伴殒命的伤痛和恐惧,封尘急地传递过去一份简单纯粹的善意。怪物的心性单纯,这一手曾经安抚过不少怪物的个体,没有任何经验可供参照,见习生便本能地选择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去做。 感受到外来意志的铠龙果然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但是在那之前,怪物便已经烧毁了四五个队依托的战场,还在其中的猎人们生死未知。封尘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断续而笨拙地对铠龙解释道:“没有人想要伤害你……你这么做会将同伴们也卷进来的……所以停下……” 还不等封尘将意思传达完整,一股更加愤怒而暴戾的负面情绪就朝着少年汹涌而来。生命受到威胁的紧迫、人类挡住去路的焦灼、被击成重伤而激的战意同一时刻反映到见习生的头上。封尘打了一个激灵,再回过神来,铠龙却又加紧了转身的度。 “怎么才能让它停下……” 战场正在被一寸寸地烧成灰烬,每一秒都有猎人和怪物卷进这场残酷的盛宴,封尘的神经也在这贱如草菅的死亡中麻木了起来。少年的眼神渐显空洞,仿佛火光和呼救声被他从感知中主动抽离了一样。 “让我再试一次。”封尘抬起右手,按在那兹其正要拔出的尖角上。 “嘿,大个子,别在这里乱脾气了,他已经逃跑了。”少年颤抖着,却尽量装作平常的语气,“那个伤了你的人。” 火光又毫无停滞地旋转了两度,将一个整编一星猎人队席卷进去。在火焰蔓延路径的前方,一名脱逃无望的弓手绝望地用手臂挡住了头脸。 预料之中的灼烧和爆炸并没有到来。 “跑去了哪里。”铠龙艰涩地回应道。 375章 打起精神来 火光突兀地从铠龙的口中出现,又这样突兀地消散了。 Ww W COM 铠龙停止攻击的行为是毫无道理的,在那一吐息中,它几乎搭上了自己所有积蓄的力量——体力、催动火焰的能量和化学物质,甚至还有一应攻击所需的精神力和气势。怪物终究不是抬手便能毁灭地的古龙种,做出那样的攻击对自己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更别提龙眷一族本身还受到了两次重击,其中一次更是为龙击枪所伤,几乎将那个山一样高耸的背部剃成了山谷。这个状态下的铠龙连保持战斗状态都困难,当然更难以再动一次那样强度的攻击了。 封尘就在古龙的视野下俯瞰着这一切,劫后余生而欢呼雀跃的年轻猎人们,察觉到事有蹊跷而沉着警惕的老猎人们,被龙眷一族突然爆的威压骇得趴在地上瑟瑟抖的低阶怪物,以及谨慎地抽身后退的高阶怪物们。 当然,还有一片扇形的,在阴晦的夜色中也显得尤为黑暗的广阔区域。在那片区域中,数秒前还鲜活着的,正在战斗之中的猎人与怪物,此刻尽皆化成了了无生机的焦炭。火光扫过的区域,一切声音和颜色都被死寂的黑色吞噬殆尽,与战场上喧嚣而明亮的其余部分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就好像某个馋嘴的孩子将生日蛋糕偷偷吃掉了一块一般,那里沉寂着,在封尘的视野中却比任何地方都要显眼。 “拉我回来。”封尘用细弱而无力的声音道,“马上。” 古龙种依言抽出戳在少年手臂上的尖角,见习生胳膊上的伤口不知为何却没有流下多少血,只是留下了一个殷红的蠕动不已的恐怖圆洞,大概是霞龙身上某些分泌物起到了止血的作用。 随着奥奥那兹其的辅助力量散去,封尘诡异地分视着两端的瞳孔也回到了平日的状态。少年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眼前角上尤自滴落着血液的霞龙,这才现自己的感知已经不在那片战场之上了。 在封尘与铠龙的精神世界接触的瞬间,他便察觉到,怪物的大脑机能虽然与人类相当,但是在没有教育和传承,只凭本能驱动的前提下,它的思维方式和普通的怪物却别无二致。铠龙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行事也只凭自己的感情和本能的需要。因此封尘选择了欺骗它——用突然出现的古龙种威压暂时遮盖住了怪物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趁机告诉它那个始作俑者已经逃之夭夭了。 铠龙的怒火没有朝向所有的生物,只有那个击伤它一次,而将它引入险地的某个猎人而已,这是封尘从铠龙的表述中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清晰的信息。少年的手法很拙劣,但索性他所要面对的事物却更加单纯。 封尘不需要让铠龙放弃抵抗,只需要它有一瞬间的迟疑就够了。 “你做到了!”奥奥那兹其压抑着自己的激动,“铠龙停下来了!” 少年的面上却全无喜意,反而是一片惨白,嘴唇也已经失去了全部血色。直到此刻,封尘的脑海中还是空白一片,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出选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极限的时间内完成了这样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留给少年拯救同伴的时间不是数日、数时,而是只有短短的数秒,这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想清楚眼前的状况,就不得不付诸行动。而当危机终于结束了,见习生的心中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怕。 他的思考和行动只花费了短短的两三秒,换来的便是近百名猎人当场殒命在自己面前,而知道自己若是再迟疑一瞬,这个数字又会上升到多么恐怖的程度。 “大家……就这么死掉了呐。”封尘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那兹其道。 一句话完,少年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头脑内的剧痛、手臂上的剧痛、感知抽离的空寂感和虚弱感,以及心中不出是什么的复杂情绪一起汹涌而来,齐齐地冲击在这个十五岁少年羸弱的身体上。封尘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嘴巴半张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此刻沼泽中为数不多的新鲜空气。 霞龙的口中咕噜噜地响着,却无法体味这个人类少年此刻正在经历的一切。 “为什么,”过了半晌,低沉着头的封尘才轻轻地道,“为什么要我看到这些?” “我也不知道沼泽对面会生这样的状况。”霞龙无奈道,“不过你不是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吗?幸亏你反应得快,至少救下了七成的怪物……还有人类。” “那兹其!”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少年的头脑,“这些不是什么无聊的数字游戏,他们都是我的前辈和同伴!他们在我面前陨落,我怎么能推卸这份责任啊!” “但你不是已经尽力了吗?”古龙种不解道,“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我,也不会做到更好了。强者的攻击下,总会有人要丢了性命的,至少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你会救下所有人。” “所以这就是你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原因吗?”封尘抬起头来,眼角带着两条深深的泪痕,歇斯底里地喊道,“就因为你是古龙对吧?你不会真正死去,当然就体会不到死亡的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一开始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件事?你自己吸收掉所有的毒素然后自杀,当然会更简单些的吧!” 那兹其张了张嘴,它想要辩解一番——古龙种的生命循环并不是简单的死而复生,而霞龙的存在本身就是沼泽中生态平衡的重要一节——但是怪物却并没有言语。在精神的连接中,那兹其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封尘对自己的责备,只是少年并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内心的痛苦和自责,在胡乱地脾气而已。 但是现实却不允许见习生继续任性下去了,怪物们处在战争中,丧命的度比之在雾气中自然死亡要快得多,召回全部的怪物的要求迫在眉睫,封尘和霞龙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想到这里,那兹其伸出舌头缠住了少年的脑袋,将他的脸扬起来对着自己。 “打起精神来,爬虫,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你现在的状态可劝服不了战场上那几百只愤怒的怪物。” 封尘不为所动,两只眼睛只顾直勾勾地盯着霞龙紫色的脸。 “听着,就在你装死的时候,那片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人类和怪物陨落。”见自己计划唯一的的依仗似是想要撂挑不干,那兹其的业火也“腾”地燃烧了起来,“你已经看着几十个同伴死在那个鬼地方了,还想让更多的猎人和怪物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丧命吗?” 376章 各自的同伴 “我不能简单地把它们劝回来,怪物的思维方式不是这样的。 WwWCOM”见习生用还能动的右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强自冷静下来,只是双眼却仍是失焦的状态,“我得想个办法骗它们来这里,就像骗倒那个叫铠龙的大个头一样。” 如果有什么是短短的数秒交锋中,封尘学会的东西的话,那便是怪物的智慧程度虽然不同,但却同样都是受本能的驱使。它们不会在意自己“应该”做什么,反而更加关心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拥挤的战场上,低阶一点的怪物大都只是在没头没脑地盲目逃跑和战斗罢了,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状态。高阶怪物对沼泽中的实情八成有自己的理解,不会轻易被一个少年人类服,不定有智慧更高些的,对大沼泽如今的状态比封尘和那兹其还要更加清楚。这种情况下,催动怪物的本能,比同他们讲述道理和实情会来得更加迅而有效。 见到这个样子的封尘,霞龙的心稍稍安了下来。少年的猜测条理清晰,且颇有板眼,不像是已经失去了斗志的样子。反倒在方才短短的时间内,他或许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战争的惨烈场景确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就从封尘的眼前散去,少年蒙受了强烈打击的心神也不可能马上就恢复到平日的状态。但是古龙种得没错,仅仅阻止了铠龙的一吐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大本营的危机,只要战争不曾停止,营地中的所有同伴都还处在随时可能殒命的境况之中。所以尽管沉浸在莫大的悲痛当中,封尘还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先前的惨剧,将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的事情里。 “坏消息是,你的机会只剩下一次。”打起精神来的封尘并没有带给霞龙额外的信心,“你只有三分钟,三分钟一到,我就没法再维持连接了。” 在阻止铠龙做出玉石俱焚的动作时,奥奥那兹其最终还是出手了。从远距离上对一只龙眷一族进行威慑,所需的体力和精神力比之单纯地共享视听要出数十倍。托封尘的福,它已经没办法再进行两次完整的辅助了,一人一兽的机会只剩下了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吗?”古龙郑重其事地问道。 “‘食物’怎么样?”封尘从地面上捡起一只硝化蘑菇,抹去了上面的泥浆,强行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他的精神虽然还有些恍惚,但却清楚地意识到,连接开始之前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恢复每一点精神力。 “不行,许多怪物都不会被特定的食物吸引的——铠龙就是其中一个,有岩石的地方,它就不会被饿死。”那兹其否决。 封尘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让头脑稍作休息。自挑战祭开始以来,少年身上早已受了多处伤痕,此刻手臂上的疼痛于他而言已经有些麻木了,只要暂时伤及不到性命,封尘就连处理都懒得处理:“那配偶呢?” “现在不是集中的情期,况且沼泽中有三成的怪物都是自体繁殖的产物。”古龙种面色古怪道,“你可以试试饮水,雾场中绝大多数的水源都被污染了,战场上又刚刚经过一场火劫,只要你能鼓动两成以上的怪物来这里寻找干净的饮水,剩下的都会跟随过来的。” 针对怪物的计划,果然还是由怪物亲自出谋划策比较妥帖,见习生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那就开始吧。” “你不再休息一会?”事已至此,霞龙反倒更加紧张了起来,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的封尘远非最好的状态,但是在争分夺秒的态势中,也只能将计划这样匆匆进行下去了。现在连古龙种也只好祈祷,短短一日的训练中,封尘对龙腔的理解确实达到了它所预期的高度,以及众多落难的怪物真的会配合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类。 “战局可不会等人。”少年睁开眼,将左半个身体主动伸到那兹其的面前,“还有……刚刚那些话,我并不是有意要的。你为了拯救你的同伴,也已经拼尽全力了吧。” “你很勇敢,即便是在我的记忆中,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霞龙的双眼分视两端,“无论这次的营救成功与否,你都已经获得了一个真龙的善意。” “都是为了各自的同伴罢了……最后一件事,”封尘想起了什么一样,“不要在同一个伤口上……啊!” 熟悉的膨胀感瞬间充斥了少年的大脑,绝的五感再次来到了封尘的支配中。经过了上一次的试探,那兹其能够确认,几乎所有流落在外的怪物都因为战争而组织起来,挤在了那片的营地周边。这无形中省却了封尘的寻找和定位的工作,少年就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劝服怪物上,召回怪物就有了更加充裕的时间,这已经算是眼前的境况中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龙腔以前所未有的顺畅程度朝整个战场的所有怪物一齐动起来,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数百只怪物不同的思绪混杂在一起,喧杂的声音像是重锤一样狠狠地砸进了封尘的脑袋中。少年登时流下两行鼻血,却艰难而坚定地催动着自己拙劣的龙腔,在一众怪物的脑海中同时传递出一个意识。 “声音所指的方向上,还有能够饮用的清水。” 一句话投射在无边无际的意识海洋中,像是一颗石子打散了其间原本的规律和平静。混乱的兽群里,每个怪物几乎是瞬间就争相做出了不同的反应——迟疑、欣喜、愤怒、迷茫,乱糟糟的信息流一股脑地涌入了封尘的头脑之中,就算有着那兹其作为支撑,少年脆弱的神经仍然显出了不堪重负的预兆。 “离开战场,水源处会更加安全。”封尘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朝数百只怪物的思维中将信息散布出去。 “你在谎——”纷乱的声响中,某个不带着任何感**彩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南方已经被真龙的愤怒占据了,整个沼泽里没有一处是安全的所在。” 封尘一怔,暂且不这声音对整个事件的认知程度,只看它能出这样完整而清晰的句子,就已经能够位列高阶掠食种了。少年用余光看了看地面上的铠龙——它正在与一个高阶猎人缠斗着,声音并不是从它的思维中传递出来的。 不是铠龙,不是飞龙种群中短时间内选出的第三任临时领,也不是战场之上的任何一只智慧群的高阶怪物。 反驳封尘的,是几百只位阶、种属不同的怪物的共同的声音,是兽群之中新生的集体意识。 377章 信任与停战 无论何种怪物,无论同种还是异种,无论战力属性相合还是相克,只要聚集在一处,形成了一个被称之为“族群”的群体,它们所表现出的智慧、战力、求生意志,总会比单独的个体集合强大太多。WwWCOM族群的行动总表现出一定的目的性和规律性,这种现象被书士们统称为“集群现象”,是理解群居动物的习性和兽潮形成机制等一系列问题的时候,最大而难以绕过的关隘。 这一刻的封尘并不自知,他的眼前出现的就是猎人世界中,除了“位阶法则”以外,另一个终极问题的核心答案。从浑浑噩噩的怪物个体中诞生的族群意识,正是一个族群表现出惊人的自律性的根本原因。 一个完整而典型的大型异种族群作为样本、通晓龙腔所带来的理解便利,还有一只实力强劲的古龙种辅助在侧,重重的条件叠加之下,才让见习生能够对族群意识有了这样的惊鸿一瞥,这种环境和机会即便是有心也绝难再次凑齐,这样的体验即便对于整个人类来都是弥足珍贵的。 不管是那兹其还是封尘都没有想到过,连接起所有的怪物之后,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幅场景。借助龙腔和古龙种带给他的理解能力,封尘隐约能够猜测到这个声音的身份,和群体意识形成的原因,心下也在暗暗咋舌,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一个成熟而充满智慧的意识,已经不会再被少年用计划中拙劣的谎话所骗倒了。 “无缘无故地窥视我们,引诱我们离开战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待封尘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兽群意识便抢先质问道。这个声音受到处在战争中的每个怪物影响,而显得暴怒不堪。 “我……我们是来帮忙的。”时间紧迫,封尘已经没有闲暇再去制定什么策略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在通过一只古龙种的能力和你们交流,那兹其先生在外沼某处提供了安全的处所,大家已经不需要继续战斗了。那兹其先生……呃……是一只霞龙,我猜你们在沼泽中应该曾经与它见过面。” “子,你的时间不多,不要在这里套近乎了。”奥奥那兹其焦急地提醒。 “那个紫色的家伙……”兽群若有所思地道,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怒道:“整个猎场的诡异浓雾都是那家伙弄出来的,这个时候还想将我们骗到它的身侧去,你们是什么居心?” “稍安勿躁。”即便智力再高强,怪物也不可能凭空弄懂龙髓浆的效用,封尘只得缓言解释道,“眼前的境况并不是那兹其先生所做,而是某个意图作乱的人类的行径,具体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明朗。虽然……也并不是它没有一点过错……”少年用余光看了一眼霞龙,“但我们确实没有任何恶意。” “哼,我们没有认错的话,你也是一个人类的子吧。”兽群意识中泛起一股冷意,“你的族员正在阻拦我们唯一的求生路径,现在你又承认这场浓雾也是你们造成的,你出现在这里,本身已经是最大的恶意了。我们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可的——现在马上滚出我们的意识,否则我们不介意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杀几个人类。” “等等!”封尘急切地喊止,“你们只是想要活下去,人类也只是暂借一处领地罢了,这场战斗本来就不该生。怪物和人类都失去了太多的同伴,现在该是停止的时候了。” “既然是战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停下?”兽群的声音在封尘的脑海中回响。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数个时,双方都在这片营房区丢下了太多的尸体,现在的态势下,已经不是某一方想要撤退就能如愿的了。战势如同沼间的浓雾,一旦成型,便只能任由它自行展,除非耗尽猎场的每一毫水分,否则绝无消散的可能。 “不过,如果你们愿意让出一条逃生的通道,并且将手沾我们同伴血液的家伙交给我们处置,事情倒还有些转圜的余地。”兽群半是戏谑地道,“否则的话,就让我们按照怪物之间的规矩来收场吧。” 怪物间除了分出生死,哪还有什么别的收场方式?封尘听得脸色一阵青红,整个兽群的意志已经被战争的癫狂所感染了,想要停下来,普通的规劝是决计不行的。见习生最成功的劝架经历只有拉开过聂洋和熊不二的口角,骤然面临这样的境况,心下焦灼地沉默着,却不知该什么才好。 “子!你得再快些!”霞龙几乎是贴着封尘的耳朵喊道,“我感觉到内沼的方向,那几个孩子正在呼唤我,他们那一边似乎也有状况生了!” “你们并不在乎这场战斗的结果,你们想要的只有逃生路线对吗?”少年从混乱的头脑中勉强整理出些许的思绪。 “是又怎么样?” “就算我们让出了通路又如何呢?北面还是连绵的沼泽,根本阻挡不了雾气的侵蚀,你们还要一直跑下去——就算真的跑到了大沼泽的北缘,水没林之中还有一群不输于你们的强大怪物。你以为它们就会接受你们这群不之客吗?” 见兽群沉默下来,似乎是被抓住了软肋,封尘眼睛一亮,气势渐渐提高,连番问道:“到那个时候,你们还不是要继续战斗?连日的逃亡、在不熟悉的环境下生存和作战,这里还活着的怪物们,又能有几个幸免于难?” “只因为希望渺茫,我们就要听从一个幼年人类,和一个不谙世事的新生真龙种的话吗?”兽群反问道。 “我可以在雾气之中给你们打开一条安全的通路,”在一旁听得多时的那兹其开口道,“也会提供给你们整个沼泽中唯一的庇护所。一旦你们都安定下来,我便能够开始着手消解雾气中的毒素,在那之前,我以真龙的名义保证,你所有的族员都将是安全的。” “消解毒素?你们真的能做到?”兽群意志已经有了些意动,半信半疑地问道,“我的族员在穿越雾气的时候,有相当的一部分已经中了浓雾中那诡异的毒。它们虽然还能保持清醒,但这种状态不知还能维持多久。没有对症的解药,它们终将像死在雾气中的同伴一样,疯狂地耗尽体力而亡。” “拿出你们能够解毒的证据来,否则就算你的承诺再漂亮,我们也无法将性命交托到你们的手上。”兽群意志陈言。 “还有十五秒……”霞龙带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很遗憾,我暂时还没有……” “那兹其先生!”封尘尖叫着打断了古龙种的话,“你看,它回来了!” 大金从夜色中缓缓现出身形,独行种虽然整整瘦了一圈,但精神却高昂着,甚至有些亢奋。 378章 一定能赢吧 “如果整片猎场是一个巨大的沙盘,身处其间的我们、其它猎人、所有的怪物和野兽就都是沙盘上一只只的蚂蚁。 Ww W COM”绯红色铠甲的贵族少年很没形象地蹲在地上,听着身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前辈和同行者讲述,“即便每个生灵的活动看似都是随机而毫无规律的,但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从更高的视野上去观察罢了。” “我明白,诀窍就是‘信息’,掌握了更多人和怪物的动向,自然就能分析出遗迹的所在。”贵族少年用手背擦过鼻头,“但我还是不喜欢你那套蚂蚁的比喻——沉船里等着我们的可不是什么面包渣,而是能维持整个斯卡莱特王国繁荣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失落技术,不论从什么立场上,你我都该保持一些敬意。” “作为王室的嫡子,一边讨论着这样的话题,一边用手背擦着鼻涕,也不知道害臊。”同行的青年终于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青年大概二十四五岁,留着一副军旅中常见的短寸头,眉眼中也隐藏不住在军队中打磨过的锐气,不过他身穿制式的铁灰色猎装,胸口的二星猎人徽章闪闪光,却俨然是不折不扣的猎人。 王子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在松软的泥土上抹了抹,却弄得手背更加脏浊了。他只好面带委屈地将手伸出去,在前辈无奈的目光中接过一方手帕:“但是这么大的雾,又和大本营断了联系,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情报来源?如果沼泽里的生物真的都是蚂蚁,那我们大概就是被困在土丘上的一群孤蚁了。” 大本营防御战前日,在冲击了整个前哨防线的沼泽排异下,三号营地终究还是防守住了——有王裔在队伍中,即便有些违背比赛的精神,这队人马的实力还是在各方的顾忌和影响下远远过了普通的前哨队伍。仅仅是王立猎团打着“交流参赛”的旗号,实质上是陪同参赛的王子亲兵,就来了接近二十人,并且都毫无悬念地跟随在了主上的身边。 “这些人……”青年虚手一指,周围的十余名猎人在他的目光下都骤然一肃,尽量地站直了身体,“他们都是行家,就算有比这里更加恶劣的环境,相信他们也能找出有用的情报,您只需要静静等着结果就好了。” “但是我担心,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王子蹙起眉头,声音放低道,“我不明白,这次的行动为什么要与庄家合作,他们的人并不干净,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有抛开我们自行寻找遗迹下落的迹象。时至今日,他们或许已经领先了我们好几步,整个王室给一个的北方家族做嫁衣,传出去是会有损王室的名声的。” 青年人暗暗摇头,王子的视野还是略浅,若是遗迹被人捷足先登,王室有损的可就不止是区区的面子那么简单了。事实上他曾私下里尝试过与庄家的人联络,但无论是对方的飞空艇还是探索队,都没有对事先约定好的传讯做出任何回应,这本身就意味着些什么。 但是在这个如弟弟般的王子面前,青年人内心的隐忧却不好表达。王室大费周章地派遣他随从而来,不是为了让绯衣王子多皱几下眉毛的:“王国境内的事物,一概归王室所有,这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如今我们和猎人工会关系微妙,这等重要的遗迹他们万万不会拱手出让。用挑战祭做幌子,就是为绝了旁的势力插手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才需要像庄家一样的家族来进行接应。” 如今挑战祭划定的猎场周围已然处在了禁空的状态,即便是王室,也不能无视猎人工会“为保证比赛顺利进行而做出的合理诉求”。他们正需要一个能够掌控得住,而拥有可以绕开猎人工会的监测,将飞空艇带入赛场内部的势力作为依托。而这两个条件中,后者明显要重要于前者。 “总之,我不喜欢庄家派来的那个家伙。”王子嘟囔道,“不管怎么看,都像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蠢货。” “这话你可只能跟我。”二星猎人笑了笑,“至少在见到遗迹之前,我们都还需要庄家的友谊。还有……”青年眼睛一侧,做势打量起王子的身形来。 “知道啦,外人面前,我会好好做出王裔的样子的。”绯衣青年嘴巴高高撅起,“不过埃蒙,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二星猎人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边好吵,生了什么?” 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来,少顷,一个倒剪着双臂的来客在放哨猎人的押解下,被粗暴地呈到了王子的面前。 “主上,这家伙已经跟踪我们一路了,要怎么处置他?”一名随从请示道。 王子优雅地站起身来,丝毫没有因为被来人看见自己方才的蹲姿而显得窘迫。他面色肃起,目光在来人身上徐徐扫过。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来人身上戴着的一星猎人徽章,少年是决计不会把他和“猎人”这个职业联系起来的。他的身形极短,偏偏又很胖,一身制式的猎装像是经过手工改制才穿得进去。他约摸不足三十岁,但脸上的褶皱给人的感觉却远远过这个年纪,怪人的面上尤自带着潜伏时沾染的草屑,一双眼睛眯缝着,任凭随从将其摆弄成跪地的姿势,却并不十分紧张,脸上的汗水分明是激动所致。 “你是什么人?”绯甲青年拿出王子的派头,眼神一厉问。 “这身甲胄……你果然是王子殿下吧!”胖猎人抬起头来辨认了一番,居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我的猜测总不会错的!” “咚!”不等胖子完笑,一名随从便一脚踢在了他的大腿上,连带着他整个身体不倒翁似的在地上晃了三晃,“主上在问话,你最好放尊重些!” “不好意思,啊哈……我确实有些激动……”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胖子却也不气不恼,仍是笑呵呵地回话道。他口中规矩,眼神却是肆无忌惮地注视着王子,就像望着即将到手的肥美猎物一般,将少年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殿下应该不会识得像我这样的人物,您可以叫我……” “奥森,一个没骨气的蠢材罢了。”埃蒙在一旁插嘴道,“我们当然认得你,吧,是哪个势力打你来的?” “势力?不不……”奥森连连摇头,“我不听任何人的调遣,也对你们想要寻找的遗迹和宝藏没有兴趣——我只知道,跟着你们,就一定能赢得挑战祭的,对吧?” 379章 卑微的请求 奥森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 Ww W COM 对于曾经参加过七次挑战祭的一星猎人来,比赛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在次参与挑战祭的菜鸟们看来,这场比赛无外乎是跟随大队接受委托,尽量保证每一个任务的成功率,同时抓住每一个突事件和额外机会,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而已。纵观挑战祭的历史,一星猎人只要能拥有九成以上的委托达成率,同时幸运地参与到了一两个高阶猎人的委托中,并有可圈可点的表现,那么他夺得该组的前十名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奥森或许是猎人之路上的弱者,但浸淫挑战祭多年,对比赛有着深度了解的他,达成这些条件却也并不难。 但这还远远不够,想要稳妥地拿到比赛的龙头,就不能将赌注押在赛程中的运气上,他必须主动地去接触那些有着高额报酬的委托,尽量从中分一杯羹,才能拉开与更加年轻、更加幸运的菜鸟们的分数差距。而众所周知,整个挑战祭上报酬最丰厚的委托只有那么一个。因此在初始任务完成之后,奥森几乎是第一时间脱离了队伍,舍弃了所有的后勤补给,孤身一人穿梭在各大前哨站之中,为的就是能够拼凑出核心委托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是我们?”听过埃蒙的耳语,绯衣少年不禁莞尔,眼前的这个胖子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对龙人手制的装备有着病态追求的可怜虫罢了,还不值得他提起心中的戒备。此刻王裔身上的装备,从猎装到武器皆出自于龙人工匠宗师之手,和猎人工会提供的至高奖项别无二致,而这却只是家里人为了他的出行安全,提供的众多保障之一。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一些人的毕生追求在另一些人眼里只能算是笑话罢了。 “我认出了您的铠甲,殿下。”奥森深鞠一躬,矮胖的猎人跪地做出这种动作,几乎要把面颊憋红,“我是……我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您的身份,但是全套的龙人手艺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提到龙人族装备,他便激动起来,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王子,恨不得将那一身铠甲就地扒下来。胖子强自收敛着眼神中的贪婪,才没有引起王子的厌恶和警惕。 “您是王国未来的领袖,整套的龙人族手制甲胄于我而言确实是一辈子追求的目标,但是对于您来或许只需要稍稍开个金口就能得到的事物。”奥森憨笑道,“像您这样的人物,不会轻易被狩猎祭的奖励吸引来,所以我断定,只要跟着您,一定会有什么额外的收获。” “哦?”王子来了兴趣,想要俯下身子去,却被身后的埃蒙不着痕迹地提住了后襟,只得有些尴尬地维持着端站的姿势,“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您的目的一定是核心委托,整个挑战祭中只有核心委托才会引起王室成员的兴趣。”奥森狡黠地一笑道,“而且殿下的目的恐怕正与猎人工会的意图相悖吧?” “大胆!无凭无据地挑拨王室和猎人工会的关系,你是不想活了吗?”一名随行猎人斥责道。 “得了吧……”见王室队伍的领导者并没有对自己产生敌意,一星猎人反倒有恃无恐了起来,“我参加过七次的狩猎祭,每一次的挑战祭的竞赛地点和核心委托都不同,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殿下不妨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王裔虽然接受过王室氛围的熏陶,但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对未知的事情总带着难以掩饰的求知欲。 “那就是……它们所谓的‘核心委托’,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核心委托’而已,殿下。”奥森挥手推开箍着自己的两名猎人,却是未经许可便站了起来,“国土争端、猎人工会内部的权力倾轧、王室和工会的矛盾、高阶猎人甚至传级猎人间的私人恩怨……挑战祭就是制造和解决它们的最佳途径。不论是多么残酷的权力相争,多么丑恶的世故隐情,在这里都会被粉饰成一次‘北方地区所有精英猎人团结的象征’、‘猎人荣耀再次闪光的证明’。一次对遗迹产出的争夺,在狩猎祭的黑暗历史中只不过是常规的节目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听起来,你和王立书士队里的那些愤世嫉俗的老家伙口气倒是差不多。”王子优雅地叉起手来。 “这些和我没有关系……”胖子堆起了笑容,“我不在乎挑战祭上有什么猫腻,不在乎这次的遗迹对于王室和猎人工会有什么意义,也不在乎你们会有怎样的冲突和交易。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一星猎人,一个卑微的失败者,只想在祭典中哪怕拔得一次头筹。”他再次跪倒下去,“殿下,我可以听从您的任何命令,保守住您想让我保守的所有秘密,我对遗迹中所产出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只求您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务必收留我。” “凭什么让你断定,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遗迹’或是‘宝藏’?”王子并没有回应奥森的请求,而是提高了声调问道。 “猎人工会的委托布置,殿下。”胖子脸上一喜,嘴上的活计更加卖力了,“您知道我半生都在研究狩猎祭,我能找到的每一次委托汇报都已经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猎人工会对各个类型的大型委托都有一套完备的战略……”他在地面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线,指了指线的一端,“这边是大本营的位置,另一边则是凶险的内沼。在我的观测中,共计二十五个前哨站全都布置在这条线附近。所有的探索队伍,大致的方向都是朝着内沼,这是只有搜寻遗迹一类的委托内容才会展现的,理论上最高效率的布置。” “你手里有每个前哨站的情报?”埃蒙不动声色地问。 “营地的委托信息并不是机密,只要给那些不谙世事的见习生一点甜头,自然有人会帮我留意记录。”奥森满不在乎地道,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我手上有大部分营地的每一条委托内容和完成情况,以及详细到队的人事调动——对于一个想要获悉核心委托机密的人来,做到这种程度只不过是基础而已。” “那么,把它交给我们。”埃蒙不容置疑地道,“我们有专司情报的王立猎人会进行处理,不需要一个一星猎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主上会给你些竞赛点数作为报酬,然后……滚吧。” “我做不到……”奥森诚惶诚恐地,“挑战祭上难寻纸笔,我将每一条消息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哼!窥视王子殿下,妨害王室行动,没有就地处决你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埃蒙眉毛一横,属于军人的强大气势汹涌出来,“你还要如何?赖上我们不走了?” “殿下!”胖子心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忽地痛哭流涕,五体紧紧地按在地上,“赌上我在这个该死的比赛上品尝过的每一次失败,我的口中绝无虚言。求您留下我……我可以给您探路,代替您的手下去送死,您若是觉得不爽,随时都可以处决我……”他一边着,一边朝王子的脚边蹭去,涕泪和泥浆混杂在一起,让绯衣少年恶心地后退了两步。 “好吧好吧……”少年终究还是道,“不过离我远一些。” “主上——”二星猎人用眼神示意着。 “埃蒙……我知道。”王裔用脚尖指着地上颤抖不已的奥森,“不过是带上一只蚂蚁罢了,就让他去追赶自己的面包渣,对我们又会有什么坏处呢?” 380章 可能迟一步 “沼泽里没有明显的地标,不过大概就是这一带。 WwWCOM”奥森碾了碾地上半干的怪物爪痕,“再向前,就是浓雾起后,猎人工会还没来得及探索的地界了。” “这个方向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随行者眼里仍然充斥着浓浓的疑色,他站在一星猎人身边只有半步的距离,是辅助探索,其实与押送无异,“你想把主上引到哪里去?” “大兄弟稍安勿躁……”尽管奥森比之身挂王立猎团徽章的二星猎人还要大上几岁,他还是做足了后辈的样子,“不足一日前,附近的前哨站曾经集中地布过数道驱逐委托,将这里以西的数个怪物群落的活动范围,暂时向更西面驱赶了十几公里……这其中就包括一只强大的黑狼鸟。” 紧跟在奥森身边的猎人用余光向身后的同伴求证了一番,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示意。 “狩猎祭委员会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你得对,这片区域确实连探索情报都很少,”一星猎人挥了挥肉嘟嘟的手,驱散眼前的浓雾,“不过不是因为它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委员会——或者郭鹏,在特意地隐藏有关它的信息。” 乍一听到五星猎人的本名,周边的猎人都显出不同程度的不适感。即便王立猎人与猎人工会并不是从属的关系,但猎人世界中对强者的尊重是基本的信条之一,就算是王立猎团的团长,在见到郭鹏的时候也要做足面子地称一声“郭大师”。眼前的胖子行事百无禁忌,似乎除了自己心仪的比赛奖励之外,旁的都不甚在乎,这样的人若不是失心疯,从某种程度上,就是相当可怕的存在。联想到他先前的一番令人生厌的作态和语言,随行二星猎人不禁多朝奥森的身上看了两眼,唯恐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三日之前,附近的营地中曾经派出过一个队到此探索,队里有两名三星猎人,带队的更是四星强者。我在委托记录中看到了他们的达成情况和报酬的数额,却没有见到详细的委托记录。他们的行动路线,探索纪闻,作战情况都被隐去了,想必是被委员会直接设定成了机密。只可惜浓雾和怪物异动抹消了绝大多数的痕迹……”奥森像是没有看到王立猎人们异样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口中絮絮叨叨地个不停。 “这也不能明什么问题,高阶猎人的行动记录,若是轻易地被曝光给低阶猎人,比起参考来,更多的时候会成为一种误导。”随行的二星猎人插嘴,“或许委员会只是为了保护参赛者罢了。” “更久之前,一次常规的探索委托里,侥幸逃生的一个一星猎人在委托报告中提到了‘浓雾’和‘从未见过的异兽’,地点就是这一带,这也是我能找到的关于这片区域最新的具体消息。从那以后,一切除委员会直接派遣外,对这里的调查委托全数被临时叫停,这里就再也没有探索队伍来过的记录了。”奥森故作深沉地道,“听起来耳熟吧?在这片猎场上,不光是委托,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关联的。能否看清,只取决于你我是否掌握了足量的情报而已——就好比,你们难道就未曾猜测过,这遮蔽日的浓雾是怎么升起来的吗?” “对遗迹的位置,你有多大的把握?”埃蒙打断了一星猎人的洋洋得意。 “三成?或许更少。”奥森摊开双手道,“至今为止,只有我自己在共享情报。你们要找的是什么类型的遗迹,有什么样的特征我都一概不知。如果殿下能好心地透露一些给我,不定我还能想起更多的东西来。” “这就足够了。”绯衣少年看出了二星猎人脸上的谨慎,正欲脱口而出的信息被他生生地憋了回去,“分头搜索看看。” ………… “怎么样?”从数十分钟前,埃蒙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个稀里糊涂地加入到队伍中的胖子。 “没有现。”刚刚归队的探险者摇摇头道,“雾气太浓了,视野不足百米,就算有什么也会轻易被忽视掉。” 十几名队员66续续地回来,大多都带着了无收获的神色,在失望之余,不禁对肥仔的判断产生了极度的质疑——主上本来只答应了这个矮胖的一星猎人可以随队行动,却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由他来主导队伍的走向。奥森的脸上满是弱者的偏执和狂热,却偏偏能惹得主上信服,或许从一开始,让他随队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瞧我做什么?”奥森一脸无辜地,“你们想必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检查一下我提供的每一条讯息,看看有哪一条是我胡编乱造的?就算是你们自己分析调整,多半也会走到这里来,只不过要比我更慢上半日罢了,到那个时候,不论与你们争抢宝藏的是谁,都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够了,”绯衣少年轻咳一声,“还有三名属下没有归来,如果仍然探不出什么讯息,我们便改道他处——这一次便由王立猎团的诸位来决定方向吧,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应该的,应该的。”一星猎人点头哈腰道,胖子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心下却已经凉了大半截。王室派出的与猎人工会争夺宝藏的队伍何其强大?那一众下属虽然身上只戴着一两星的徽章,但是瞧身手和狩猎经验,分明个个是浸淫猎人之路多年的老手。单看他们在雾气中,几乎未曾停留地半日穿越了几十公里的内沼就可见一斑。领头那个叫埃蒙的家伙,举止中更是有着军方出身的痕迹,不定连杀人都并不忌讳。论起狩技甚至武技,自己在这样的队伍里只能是个拖油瓶而已。奥森自知,他唯一的一点用处,或许只有强自背下来的数百单委托记录和其它的情报了,此番的分析一旦出错,或许自己马上就会被弃之敝履。 “殿下。”一星猎人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浓雾彼处,一个身影缓缓现出来。 奥森的呼吸一紧。 “我这里有现,”王立猎人呼吸急促道,“应该不会错了。” “恭喜殿下!”胖子深深地躬下腰去,脸上现出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宽慰的笑容,“在下所求不多,只求殿下能在最终的委托记录中,提到一笔我的名字……哪怕只署在记录的末尾也好。” “带我去看。”绯衣少年却没有理会奥森的话,只顾对归来的王立猎人号施令。 “不过,主上……”来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我在那里现了有他人探索过的踪迹,我们可能……迟了一步。” 381章 沉船的异象 在热爱的事物面前,任谁都会迸出巨大的能量。 WwWCOM 卢修仰望着第一个爬上舷梯的女孩,不禁这样想道。 旗舰露出地面的高度过三十米,表面爬满了短生的苔藓,入手光滑难以攀附。这样的攀爬环境,就是生身强体壮的卢修自认爬到甲板上也要花一番工夫。但是6盈盈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危险一样,娇弱的女孩不顾众人的劝阻,竟是顺着侧壁无师自通地一口气爬了上去,抢着登上了船头。 即便是经过了一夜的短暂休息,6盈盈初见沉船遗迹时的激动和兴奋也没有丝毫的褪去。女孩是第一个醒来的,惦记着近在眼前的宝藏,加之连日的赶路劳累,让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书士昨夜几乎没怎么睡。直到整装待的前一刻,她的眼眶仍是黑黑的,但精神却像是与身体脱节了一般,展现出不曾有过的亢奋。 “安全!”少女在船顶上挥了挥手,余下的队友鱼贯而上,稳稳地在船头的甲板上会合。 “总觉得好像随时都会垮掉一样。”卢修嘟囔道,脚下不自觉地在站脚处的木板缝隙上试探着。甲板上也长满了蓝绿色的苔藓,从顶上看去,就像是整个偌大的旗舰被披上了一层沼泽特有的纱衣,在猎场略显不足的光照下,泛着极有年代感的幽绿色光辉。 “放心吧,这木板比我想象得要结实得多。”庄暮蹲下身来,用战刀的刀背戳了戳地面。甲板的弹性反馈极为清晰,除了上面长满的苔藓外,根本不像是存在了数百年的老旧木板,倒像是刚刚入水的新船一般,“这船上处处透着古怪,相比之下,它的结实程度已经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了。” “能从这里判断出凶宝可能的位置吗?”白北的声音略显疲惫。卢修身上带着多处暗伤,昨夜里睡得太沉,两个前辈总不好让一个女娃来守夜,因此他与庄暮便一人守了半夜,面具男子更是直到初晨才稍稍睡了一会。 “我确实看过不少对各种海船的记载,但是只从甲板和战舰的外部设置很难推断出里面的情况。”6盈盈谨慎地回答,“总要进去一探的。” “舱门在这里。”龙人在不远处呼唤道。 比起高大的战舰来,联通甲板和船舱的门显得很,中等个头的成年人低着头才能勉强通过。卢修擎住把手推拉了几下,摇摇头道:“是反锁住的。” “这就伤脑筋了。”书士用指节敲了敲硬松木制成的沉重的门,“太古时期的锁大都需要当时的能源为动力才能解开,就算了解开锁手法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找找别的进入船体的方法吧。” 庄暮并不言语,只是示意卢修离远一些,手放在门把上试探着摩擦了一阵,忽地低喝一声,臂膀一阵鼓胀,用力一拉。“叭!”把手应声而断,断裂的那半截被握在猎人手上,截面却是棕红色的,早已经腐锈不堪。 “这也算是……方法的一种吧。”书士摊手道。 “真是奇怪,木板都没有腐烂,金属制品倒是已经锈成这个样子了。”庄暮嘲弄地将半截把手反手扔掉,“看来太古时期的工匠也会有偷工减料的心思。” 随着半截锁芯被拉断,无论内里的机关再如何精巧,已然再也拦不住锐意探索的众人了。卢修抓着门上的格栅轻轻摇晃,只听“咔哒”一声,门被骤然推开,一股湿冷的带着死意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少年暗暗皱了皱眉。 白北拦住想要第一个冲进舱门的6盈盈,朝着幽暗的竖梯下扔了一颗信号弹,赤红的闪光坠落下去,照亮了整个楼梯间,数息过后才燃尽了燃料暗淡下去。 “可能会有穴居的怪物,跟在我的后面,不要出声。”白衣男子着,已经将手探向了梯子。他翻身踩上第一个格栅,刚欲下行,整个竖梯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白北心中一紧,登时脚下用力,勉强跳起一段距离。但铁质的竖梯就在这一踩一蹬中彻底脱离了附着的舱壁,斜斜地栽倒下去,朝着面具男的身前砸下来。 间不容之际,猎人背后的太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白北凌空力,刀锋横劈竖砍,太刀与腐朽的铁梯摩擦出喀嚓喀嚓的声音,锈脆了的梯子被凌空砍成几段,坠至舱板上碎成了更的条块状。 白衣男子手腕翻转,一米余长的狭长刀身随之变向,在就近的舱壁上重重一戳,插进去半尺余深。刀刃向下一寸寸劈开舱板,猎人的身子也跟着下降,须臾间稳稳地落到了四五米深的舱室中。 “心!”卢修的一句提醒这才出口来。 “安全了。”白北虚缈的声音从下方响起,“只是这梯子已经碎成铁片了。” “看来要自力更生了。”尽管很在意船上的金属制品与其余部件极不相称的腐朽情况,此刻还是先下到船舱中要紧。庄暮耸耸肩,抽出背后怪异的战刀来,学着白北的样子插入了舱壁中,过了少顷,双足落地的“咚”声便传入了卢修和6盈盈的耳中。 “所以,这附近会有藤条一类的事物吗?”书士扁了扁嘴,朝大个子道。 “不需要,”卢修也摘下了背后的大剑,轻巧地做成了单手反持的姿势,另一只手朝着6盈盈伸过去,“要一起来吗?” “你这是……哎?”不待女孩反应过来,龙人有力的臂膀已经环上了自己的腰间。书士只觉得一阵旋地转,紧接着身体急地降下去,还没等到喊出声来,双脚已经落到了满是铁锈碎渣的地上。 卢修施施然地把武器从舱壁上拔下来,白北点亮了曾在雾气中用以照明的奇异金属棒,冷光下6盈盈的脸色愤红,嘴巴高高地撅起:“你做什么?” “你可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要自己跳下来吗?”少年一歪头,将大剑背回身后,“还在雪林村的时候,因为修屋顶的关系,我曾经抱着麦格叔叔从房梁上跳下来。你还没有大剑重,对我来算不得什么。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到你的。” “登徒子!”少女一跺脚,脚下的铁屑忽地劈啪作响。 382章 美酒与宝藏 卢修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女孩怒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他如何唐突了佳人,而是事后居然将自己和粗笨的大剑做了比较。 WwWCOM或许在讷讷的龙人眼里,这两样东西并没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区别,但是在6盈盈的心中,她却有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 当然,那电光石火般的一次亲密接触,转眼间便被两个人有意识地选择忘记了。 庄暮在清冷的光线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让6盈盈想起众人此刻所处的环境。她狠狠地瞪了龙人一眼,强自收回了情绪,猫着腰朝四周查探起来。 入眼是一条至多只容三人并行的低矮而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分列着一个个窄的隔间,船体内部从地板到梁椽,几乎都是实木拼搭而成的。四周的木板散着浓重的异味,不似腐木的霉味,而像是浸久了水的香灰味道一般,带着一股沉重而潮湿的死意。船内不见阳光,就算是生命力最顽强的苔藓也难以生长,便只剩下木纹一条条地裸露在外,地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浮尘。沿廊的灯座上本该放置的火炎袋或是其它什么光源,此时也早已燃尽了全部的燃料,成了一撮撮的灰烬。此刻有人经过,这些沉寂了多年的灰尘纷纷扬起来,在白北的灯光下变换着各种形状。 “这里是顶层的主舱道。”书士理了理在下落时被弄乱的头,借着幽光打量过眼前的环境,“指挥室该是在船头的方向,船尾方向按照惯例该是船长、大副、老水手和擅长海战的猎人的休息室。” “武器库呢?”庄暮问道。 “海船中不会设置专门的军火库,各类武器大概会被分贮在次一层靠近船体边缘的数个独立舱室中。”分区隔水是保证海船不在漫长的行程中沉没,所使用的基本建筑策略。高威力的武器分别贮藏,即便某个舱室因为储藏不当而爆炸起火,也不会对整条船产生太大的影响。 “前辈们有关于那凶宝的具体情报吗?”书士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和特性之类的,或许会有助于我判断它的位置。” “一无所知。”庄暮干脆地回答。他伸手推了推身侧的某个房间的门,铁质的把手毫无悬念地断碎成两截,“如果有这种精度的消息,我们也无需在这里漫无目的的寻找了。” “心……”卢修对正欲开门的黑衣男子提醒道。 “不会有危险的,这周围连惧光的菌类和昆虫都没有,我们怕是一时半会见不到什么怪物的影子了。”庄家少主推开门,门内是一间窄的卧室,室内只有一张低矮的床和一个敞口的柜子,瓶瓶罐罐和大各异的箱子杂乱地堆放在一起,几乎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 “只是普通水手的居所罢了。”众人跟着进了门,在纷乱的卧室中翻找起来。卢修打开一个貌似精巧的箱子,明锁不出意外地也已经锈得脆了,箱中胡乱地码放着的却是一个个棕色封釉的柱状陶瓶。大部分的瓶子已经空了,却有两三个还被木塞和泥浆死死封住,少年提起一只瓶子来,对着瓶口狠狠地嗅了嗅。 “酒!”卢修眼睛一亮,用指甲挑开封泥,顿时一股炽烈的酒香便充塞了整个房间。再劣质的酿酒,被封存了数百年也会变成酒客们趋之若鹜的极品。初识个中滋味的龙人更是迫不及待地便要将窄的瓶口向自己嘴边凑。 “不想活了?”6盈盈一把推开卢修握着瓶颈的手,少年一哆嗦,好悬没将瓶子失手打碎。女孩不由分地抢过酒瓶,上下颠倒着朝地面控了控,半晌流下来的却不是什么酒液,而是一大滴树脂般的胶状物。胶体在冷光下显出诡异的棕红色,散着勾人的酒香,“就算是普通的白水,被放置个几百年兴许都会带些毒性,知道太古时期的酒都是怎么酿成的?真要是喝了一口,你就要稀里糊涂地死在这了。” 卢修讪讪地放下手中的另一瓶酒,避之如瘟般躲到远处。他可不想成为整个挑战祭上,唯一一个因为贪杯而殒命的猎人,这若是写到委托记录中,恐怕会成为整个金羽城的笑柄。 “没有身份标识,没有行船记录,不知该这船上的人是太懒还是太过谨慎。”庄暮百无聊赖地在杂物堆中翻找着,除了扬起一股股的浮灰之外,再没有别的收获,“这里的数十间卧室肯定都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也不见得。”管好了龙人,书士四下打量了一番,她的手在一面墙壁上停留住,指尖划过木板粗糙的纹理,“白前辈,麻烦照一下这里。” 白北将手上的照明物高高举起,众人凑上前来,看到板壁上横横竖竖地显着一道道繁复的纹理,分明是人工划刻成的。少女仔细地辨认了一番,“看起来像是一幅简易的船只结构图,只标注了层级和舱室结构,是给船员寻路用的。” “上面又没有刻字,你怎么知道?”卢修问。 “太古时期文字教育并不普及,大量的船员都是文盲,就算刻了字,他们也看不懂。”6盈盈嫣然一笑,“看,这里就是我们所处的顶层,每个格子大概就是一名水手的房间,船头最大的那个应该就是指挥室了。” “画着梯子的应该就是楼层间的通道了吧,那些被划黑的地方又是什么?”卢修的手也凑到墙壁上去。 “应该就是6姑娘所的,储藏武器的舱室。”白北若有所思地,“这个数量……怕是有十余间吧。” “那也比不上最下面的那一层。”6盈盈转转眼珠,嘴角扬起来,“如果你们没有对凶宝的情报的话,我倒是建议两位前辈去下层看看。” “底层有什么?”白北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有什么都不会奇怪。”女孩似笑非笑地,“为了压舱稳船,底层一般都装着些最重的东西,船员们的食物饮水、重型机弩一类的大宗器材都有可能。不过若是远渡重洋来到新大6的船队的话,不定船上会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你知道,收买原住民、搭建临时的住所,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资本。无论是谁费尽千辛万苦来到新大6,都不会允许自己在这里乞讨为生吧。就算找不到凶宝,能够找到堆成山的金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财宝?”卢修的嘴巴大张,属于少年的痴想早已蠢蠢欲动了。 “我想去指挥室看看,就算所有纸质的材料都已经消湮了,那里或许还会有船只沉没原因的蛛丝马迹。”女孩朝白北和庄暮,“两位前辈有什么打算?” “我去底层探查一番。”白北道,“早些将凶宝破坏掉,这片区域也能早些恢复秩序。” “那我便去次下层的军火库碰碰运气吧,分头寻找的话,效率还能高一些。”庄暮也点头道。 “看来,我们就要从这里分开了。”6盈盈轻叹一口气,竟是如释重负一般。 “那我呢?”卢修仍然做着掘宝藏的美梦。 “当然是跟着我啦!”少女嘴巴一嘟,“难道你要我一个不会狩技的女孩,自己在这黑魆魆的船里探索吗?” 383章 让我也加入 白北的荧光棒只有一条,身兼多用的科技成果显然不会随意借用给其他人。Ww W COM好在船上不缺炮制火把的材料,庄暮就地取材,用战刀卸掉了几截墙板,削成了适合抓握的大,一头抹匀了爆弹内胆的粉末。火焰无风自起,顿时将窄的卧室照得通透。 “你们两个孩子……真的要独自行动吗?”庄暮面带关切地问道,把握着的火把缩回身前,避开卢修伸出的手。 “没关系的,卢修会保护我的,对吧?”6盈盈用指节顶了一下龙人的后腰。 “啊?呃……对。”少年本想随着白北一起进入下层,就算没有能力带走,至少看一眼书士描述中的金山也好。但是形势比人强,女孩子这样坚持地要求,或许除了她自己的求知欲外,还有别的原因,眼下还是先配合唯一能够相信的同伴为妙。 “不要落单。”庄暮做足了良善的前辈的样子,“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不要贸然查探,我们就在来时的那段走廊上会合……一切心,你们还有同伴等着被营救呢。” 见习生点点头,接过火把,先与6盈盈出了卧门,朝着船头方向去了。 “白北前辈,也祝您好运吧。”看着属于两个孩子的火把光亮逐渐隐没在黝黑的走廊中,庄暮终于做回了自己平常的神情,“只是要心,这船上所有的楼梯可都脆得很啊。” 白衣男子面具下的眉头一皱,就在方才自己竖梯上遇险的瞬间,他分明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庄暮久候多时的杀意。是时白北浑身腾空,无处借力,就算是狩技再强,一身的本事也再难挥出三分来。若是庄暮歪心一起,借着时地利,不定真的会给自己造成些麻烦。同行数日,这是庄暮至今找到的唯一一次能够反客为主的机会,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行动。却选择在此刻挑明出来,分明还带着“是我放了你一马”的意思。 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白北腹诽道,却又瞬间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几日的相处让他明白,这个黑衣子在战力上虽然与自己差得还远,但性子却是与自己一般无二,都不甘心屈居人下。如果有半点制胜的机会,这个毛头子必定会死死抓住。 难道是他已经有了什么必胜的把握,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了?白北心中一寒,昨夜里自己几乎未睡,就是在等待庄暮的后手。但对方迟迟不见动静,只是安安静静地守了半夜。老猎人越是琢磨,心中就越是激荡,忽地反应过来,这家伙只不过是在借机动摇自己的心神罢了。 怕什么,异宝还没有找到,庄家子的底牌也没有翻开,管它还有什么猫腻,一切水来土掩便是。白北定了定神,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不妨事,狩技傍身,这种事情还算不得麻烦。倒是你,船里不定会有穴居的怪物出没,你那把武器可不适合狩猎。” 庄暮干涩地一笑:“哈哈,看来无论怎样都会有危险呐,要不然让我和前辈同行一路?实话,我对底层仓库的情况也确实有些在意。” “想都别想。”白北冷声道,“你不要太过分了!从那怪物手下逃生之后,我就已经没有留你的必要了,直到现在你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不愿在猎场上多做杀孽。不要将我的善意误认做理所当然的事。” “前辈息怒,我只是笑的。”黑衣青年连连摆手,火把上的焰光在这个动作下猎猎作响,“那东西没有到手之前,我们暂时还是同伴,不是吗?” ………… “不要走那么快!”卢修呼唤道,“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这艘船的地图我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6盈盈脚下大步流星,竟是头也不回地,“我才不会像你那么笨。” “木桩前辈了,船里可能会有什么怪物,我们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不会惊动它们吗?”龙人的神经有些紧张,黑衣青年临走前提到了封尘和贾晓,流落在外的同伴再一次触动了他的神经。自己至少要在这条船上保证生存,才能有机会做到离队以来信誓旦旦地要完成的承诺,当然了,保证女孩的生命安全也是一等一的紧要的事。他忽地压低声音道:“我是……虽然他们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人,但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吧。” “那两个人的话,没有一句是能入耳的。”书士站定身体,回头道,“你在这船里,可有见过惧光的菌类和蚊虫鼠蚁吗?” 少年摇摇头,下意识地避开女孩挥动不停的火把。 “这里连能腐坏木头和陈酒的细菌都不生,哪里会有什么高级的怪物?那木桩分明就是在危言耸听,影响我们的调查进度罢了。”书士一脸自信地道,“把这里打开。” 龙人将火把交于左手,反手摘下背后的重剑,纵剑一刺,面前的舱门哧啦啦地破开一个大洞,脆弱的门锁不堪重负地碎成铁片:“这里就是指挥室吗?” “没错,我们得抓紧时间了。”6盈盈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抓紧时间做什么?”卢修仍然不明就里。 “是凶宝啊,笨蛋!”书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以为我费尽唇舌,把他们都引开,为的是什么?” 行船过程中,底层舱室最容易被暗礁和水下生物撞漏。就算分室隔水,不至于让船只整个沉没,但是舱内的货物却有极大的遗失的可能,贵重物品根本不可能保存在那里。 “那宝藏什么的……都是假的?”卢修讪讪地道。 “当然是假的了,太古时期的人又不傻,满载一船的金银,去到海上喂鱼吗?”6盈盈甩给他一个白眼,“军火库就更不用提了,没有人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到连普通水手都有资格出入的舱室中。” “所以……” “如果这艘船上有什么异宝的话,也只可能存在于这一方指挥室里了。”女孩伸手一指,“你去那边,我在这边,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都马上告诉我,我们得在那两个家伙反应过来之前拿到那秘宝才行。” “话是这么,但那东西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啊?”卢修摇摇头,伤脑筋地。 “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是你,也会注意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吧。” “什么叫‘就算是我’……” “吱呀——”指挥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呃…我想了想,现自己对沉船的原因也很有兴趣。”庄暮的笑容在火光下明灭不定,“不如,让我加入你们怎么样?” 384章 狭路的相逢 白北顺着舱道向下一层的入口疾行。 WwWCOM 旗舰共有五层,地图结构早在白北看过第一眼时便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与庄暮分道扬镳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朝着选定的地方探索过去。老猎人手执的荧光棒出清冷的光线,鬼火一般在甬道中飞移动。他一边奔行,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光线的大——手杖有着类似比肯石的效果,能够以光照大指示太古科技产物的位置。但或许是自己距离异宝太近,荧光棒的精度又不够,自从他上船以来,手杖的光亮甚至没有过丝毫的变动。 看来这里只能靠碰运气了,他默默地想。旗舰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就算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也总能找到,但是庄暮的存在如芒刺在背,迟则生变,他必须赶在对方之前将此行的目标拿到手中。 一路跳下了三层的船舱,他都顺带将已经锈烂不堪的竖梯砍得稀碎,尽管知道这不能阻止那个邪笑的青年分毫,但还是抱着一种聊胜于无的心态。白北腰膝一沉,落在硬实的船板上。这里已经是最底层了,相比上面的几层光线更加黯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也污浊不堪,散着令人烦躁的沉闷的气息,或许已经有半个舱室沉在地面以下了。不过相比空间紧张的上层,这里的顶棚要高出很多,荧光棒的光芒甚至无法轻易覆盖到花板。而因为船是尖底的,在地板以下还有一层装着沙石等重物的斗舱,空间更是成倍的增加。仅仅这一层,就装下了整个旗舰过一半的各类货物,要在这里寻找一个形状大均不明的异宝,着实要花费一番工夫。白北辨认了一番方向,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舱房走去。 还未走出几米,白衣人便感觉到了一股异样。浸淫猎场多年的猎人,有时只靠直觉就能分辨出危险的存在来。他顿住脚步,谨慎地关掉手上的荧光棒,黑暗中墙角的一处竟出一簇微弱的光线。白北心地近前,伸手一探,只觉得一股沼泽中湿冷的风灌进船舱里,原来是舱壁在此处裂了个口。不过附近的地板和墙面上没有水浸的痕迹,估计这条裂缝是在搁浅后才出现的。 船壁的裂口有数尺长,最宽处仅有两个拳头并排大,不过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景象,日光也能照进来些许。裂口的边缘处沿木生着一片片蓝藓和叫不出名字的菌类。白北摸索了一番,只落得掌心滑腻腻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他心中的危险感却仍然挥之不去。老猎人左右看看,一路走来,船里连个人类的尸骨都不见,更别提活物了,他自嘲地笑笑,把一切的疑神疑鬼都归结到了在自己的探索之路上横生枝节的庄暮身上。 “啪嗒”,水珠滴落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水滴掉在地面上,在灰尘中滚动不已,滴溜溜地滚到了白北的脚下。面具男缓缓地蹲下身子去,手指下意识地碾起了一颗水珠。 “嘶——”一股灼痛感顺着指尖清晰地传来,猎人手臂一甩,赶忙在墙壁上将手指抹干,他心中一骇,迅地点亮荧光棒,高高地向头顶举起。 晦弱的冷光下,白北还是现了它们。 头顶一片窄的花板上,正拥挤着数之不尽的蜘蛛,它们只有钵盂大,一个个倒挂在顶棚下,互相倾轧着爬来爬去。蛛群几乎遍布了灯光所及的每一寸花板,用于固定身体的乳白色粘液被涂抹得到处都是,这些粘液阻隔了怪物的节肢与木板的摩擦声,才让行走在下方的白北直到此刻之前都一无所觉。 白北连忙想要捂住灯光,手却硬生生地停下了,这些蜘蛛在冷光的刺激下不见有什么异动,或许是常年生活在阴暗的环境中,视力退化严重的原因。但它们不定对声音和震动的感知异常敏锐,好在自己一路走来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否则以骇狩蛛一贯的凶性,迎接自己的蛛群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了。 “骇狩蛛的变异种吗……这些家伙还真是在什么环境里都能存活。”白北暗自忖道。只凭船舱裂缝处传来的一点微光,养活了一片的苔藓和菌类,居然也能令一个骇狩蛛族群勉强生存。活在这里的骇狩蛛虽然比沼泽中常见的巨型蛛要上数十倍,但它们的体型相比船舱的裂缝来还嫌太大,不定这群怪物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底舱一步。阳光、稀少的植物和蜘蛛,在这狭的舱室中便形成了一个简单而脆弱的生态,也算是一种不大不的奇迹了。 白北屏息凝气,动作更加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的呼吸和行步声会惹来它们的注意。这些蜘蛛的个头虽然不大,但是毒性和一般的骇狩蛛比非但没有减,反而更烈上一些。方才的水珠便是不知从哪只怪物口器中滴落的腐蚀性粘液,猎人接触过毒液的手指,此刻已经连同指根都失去了知觉,顶棚下少有六七十只成年骇狩蛛,如果被蜂拥而上,就算是白北自忖也要折戟于此。 他环视四周,暗道还是暂时别惹这些性行凶狠的家伙,先去探索一番其它的仓库,再做打算不迟。计议已定,白衣猎人缓缓地沿原路倒退,打算就此离开。 异变陡生。 一颗银灰色的道具球从白北的视线死角处激射出来,在猎人面具下的瞳孔中急放大。白北用手杖挡住头脸,却现那道具球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来,而是冲着斜上方飞去。短暂的愣神工夫,道具就凌空炸开,在冷光中将周围的空气激出一圈一圈扭曲的波纹。 “不!”噤声多时的白衣男子失声叫出来。 “嗡——!”音爆玉的威力在密闭空间中尽显无疑,敏锐的听觉在专门为其打造的道具下,反倒成了最大的弊端。花板上的骇狩蛛乍一受到音浪的攻击,纷纷头脑空白,节肢酸软,一个个噼里啪啦地松开了把住木板的腿脚,朝着白北的头顶坠去。 白衣男子暗叫不妙,反手将手杖插在腰间,急拔出背上的太刀,刀光闪动之下,将面前的几只蜘蛛凌空劈碎,身体更迅地朝着远处退去。 还不待白北退出蛛群盘踞的区域,斜刺里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一个黑影,来人竟是丝毫不避下坠的骇狩蛛,就着背后披风的猎猎声,径直朝着白北攻了过去。面具男心下一沉,丰富的战斗经验起了作用,狭长的太刀以极限的度横在了胸前,硬生生地挡住了来者沉重的一击。 两人在荧光下四目相对,对方也带着全包围的战斗铠具,只有一双眼睛透过面铠的格栅半眯着望向自己。 “是你?”白北声音虚廖地道。 他认出了来者的武器。 这是一把铳枪。 385章 做个交易吧 出手之前,郭鹏没有任何迟疑。Ww W COM 整个挑战祭中,绝大部分的参赛者都已经回到了大本营里。这个时候还能出现在这偏远的遗迹中的,不是别有用心的选手,就是以隐秘的方式进入猎场的外来者。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的必然都带着觊觎猎人工会——至少是执事长一系志在必得的遗迹和秘宝之心,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存在。 不需通报名号,不需认清来意,这片遗迹之中,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敌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当现白北的第一瞬间,五星猎人就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饶是如此,还是被警惕性奇高的白衣面具人差点先一步逃脱出去。不过铳枪猎人哪有那么容易摆脱,就算付出了些代价,将战场弄成了这等模样,他还是将白衣人成功地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从而降的蛛群让白北整个人的汗毛都倒栗了起来,他身着的并不是重铠猎装,而是更偏向于远程武器所用的,强调轻便的布皮制轻铠。这样的铠甲能够支撑他奔行数日而不见疲累,但却也能让异种骇狩蛛的毒液轻而易举地透体而入。音爆玉的作用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时效一过,醒转过来的蜘蛛们就会疯了似的攻击每一个面前的活物,郭鹏仗着铠甲的便利或许能撑过数秒全身而退,但自己必定会在怪物的围攻下凶多吉少。 太刀和铳枪相碰,出刺耳的“锵”声,重型武器在正面战斗中的优势尽显无疑,只一击,就让白北手中狭长的刀身有了明显的弯曲的迹象。白衣人双手举刀,弯折的刀身堪堪贴到了面颊,却坚韧地支撑着没有崩断。他神色一厉,右脚高高抬起,朝着郭鹏窝心踢去,不是为了反击,而是为了逼退对手,尽快脱离这个于自己不利的作战环境。 气势正旺的五星猎人当然不会放着面前的宵就此逃脱,他手腕一扭,铳枪轻巧地在身前划了个半弧,枪柄挡掉了踢来的一脚,不退反进地迎着白北压上去。白衣男子只觉后心一凉,背部触碰到了坚实的舱壁,却原来已经被逼入了死角之中。 直落在二人身上的骇狩蛛转瞬间从眩晕中醒了过来,拳头大的怪物的节肢开始不安分地在白北的身上抓挠攀爬。面具男重喝一声,太刀斜斜地沿着铳枪光滑的枪身切过,避开对方的压迫,空出的一只手却按在了自己的腰际。只见他猛地一锤,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后,猎人腰间的布服倏地鼓胀起来,同样一阵高亢的嗡鸣从白北的腰间响起。 “嗡——!”白北居然用拳头硬生生地贴身触了一颗音爆玉。 “啊……”道具球贴身爆炸绝不好受,即便音爆玉并非为杀伤之用,但基本的爆炸力和震动的威力还是让白北喉咙一甜。不过这样一来他便为自己多争取到了数秒的时间,躁动不已的骇狩蛛再一次地安静不动了。老猎人心下大定,太刀贴身斩出,绕过略显笨拙的铳枪朝郭鹏的盔甲缝隙处钻去。 五星猎人使动武器连连抵挡,终于还是被白北窥见一丝缝隙。白衣人腰身下沉,整个人向后一仰,顺着墙壁坐倒,竟从郭鹏的腿间游鱼般钻了出去。郭鹏回身反击,沉重的铳枪如重棒一般在身后扫过,却扫了个空。定睛望时,白北早在数步之外略显狼狈地站了起来,他手腕一卷,刀尖挑起地上的两只骇狩蛛,向郭鹏的脸上掷去。总领队持枪挥挡,将皮壳脆弱的蜘蛛击成碎浆,却让白北趁势脱离了这片爬满蜘蛛的战场。 “敢跑!”郭鹏有些懊恼,这次偷袭占尽了时地利,却还是让对方抓住了逃跑的机会。白衣人的狩技、战斗中的冷静和壮士断腕的果决都非寻常所见。五星猎人本以为自己抓到的只是某个势力手下的兵卒,没成想却碰到了这样一个难啃的骨头。不过这样一来却更加不能放对方离开了,猎人扯下攀在自己肩头的一只骇狩蛛,金属笼手骤然收紧将其握碎,迈动双足朝着白北逃离的方向跑去。 白北一边顺着走廊奔逃,心下更是暗暗惊讶,他料到了猎人工会的探索者终究会找到这片遗迹,但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眼下这里已经被太多势力盯住了,自己孤身一人,就算有着大的本事,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情势眼看着就要向对自己最不乐观的方向展了。 “不过还有机会。”白北暗自忖道。看郭鹏一副紧追不舍的架势,这个半吊子的总领队分明是有想要独自抓住自己的意图。只要对方没有出信号要求援军,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形势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白北忽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白衣人背后的荧光棒散着惨淡的光线,隐隐映照出追来的人的身影。 郭鹏就在白衣人身前七八米处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五星猎人喝道,铳枪的枪尖朝前,黑洞洞的枪管朝向白北那神秘的面具。这具铳枪一次性能够装填的子弹不多,只有区区四,但是郭鹏有信心在这个距离上用四子弹让神秘人彻底失去战斗力。 “我认得你,莫林的家犬,总是喜欢些新鲜玩意的毛头子。”白北突然笑了,只是声音阴测测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他瞟了一眼对方胸前的猎人徽章,“没想到你也已经是五星猎人了。” 老猎人的眉头皱起来,现在想起,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对方就失口叫出了“是你”,听他此刻的口气,分明还是自己在猎人之路上的前辈。但是遍历自己的记忆,他却找不出一个身形和声音与此人相合的,以太刀为主使武器的前辈,更何况是一个来者不善的前辈了。郭鹏摇摇头,将这份猜疑赶出自己的脑袋,莫林是金羽城分会的执事长,自己作为五星猎人和这次狩猎祭的总领队,与莫林的关系只要有心人都能明了,对方不定只是走投无路了,用语言在动摇自己的战意而已。 “你在这里做什么?”郭鹏猛地向前一步,声调提高了八度,再次问道。 “你我都知道,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白北居然将太刀收回了背后,扬起双手悠悠地,“但是秘宝只有一个……所以,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386章 诡计与蛛王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老套啊。 Ww WCOM”郭鹏摇摇头,眼睛没有从白北身上移开半分。异宝连同整个遗迹,都是猎人工会志在必得之物,这里可不存在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如果,我来此的目的和你想的并不相同呢?”白北提高声调问,“毕竟是太古时期的沉船,携带上几十数百种不同的技术也是正常的吧。” “而这里的每一样遗迹碎片,统统都属于猎人工会。”五星猎人不为所动,“所以现在,趁早告诉我你的身份和所属。我作为祭典的总领队,或许还能在工会骑士队的审判中,给你一个舒服一些的死法。” “不要那么大火气嘛……”白北一笑,这类威胁于他而言几乎毫无意义。老猎人缓缓地抽出背后斜插着的手杖,放在手中把玩着,“我是真的,像这样来路不明的遗迹,对于底蕴强大的猎人工会来确实会有些用处。不过就算你们真的找到了那样武器,又需要多长时间来破解和开它?十年?二十年?据我所知,猎人工会的仓库中,像这样无法投入使用的战争机器数不胜数。如今的这个就算是入了会长大人的腰囊,恐怕也要几十年才能真正地出现在猎场上吧。” “猎人工会内部的事务,不需要你来插手。”郭鹏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看,就算强如猎人工会,拥有全大6最好的书士团队和资源支持,短时间内也难以消化这么多探索成果。”面具男就当郭鹏是默认了,“我只不过是个无名卒,形单影只之下,就算卷走了所有有价值的科技产物,又有什么能力进行破解和研呢?”白北将手杖一下一下地在手掌上敲打着,就欲朝郭鹏前进一步。 “不要近前,也不要再晃动那东西了!”总领队扣着扳机的手指又收紧了一些。 “郭领队……大人。”白北把手抬到耳畔高,半是揶揄地称了一声对方的名号,“外面有众多势力都想要那样武器,但我绝对不算其中一个,我想要的东西,相比这个遗迹中真正有价值的产物来,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罢了。” “所以我就该在听过你的胡言乱语后,放下枪任凭你离开吗?”郭鹏怒极反笑。 “不,这就是我的交易。”白北轻咳了一声,“我手上这根杖子,同样也是从某个遗迹中掘出来的,杖顶的部分材质能够挥出与比肯石相似的作用,我就是靠着它找到了这处所在。” “比肯石……”郭鹏的瞳孔一缩,低声重复了一次。 “而如你所见,它可是不会被燃尽的,甚至可以容我任意在昏暗的船舱里做照明所用。”白衣人将手杖平举起来,放到五星猎人容易看清的位置,“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铳枪所携带的灭龙炮,据也是根据太古科技改造而来。你可以稍稍动一次,看看这个家伙会不会更亮一些。当然了,你若是手滑没有及时停住武器的蓄力,这个遗迹里可就没有人会告诉你如何使用它了。” 郭鹏谨慎地换了一个姿势,将铳枪的枪柄挡在身下,手指隐秘地从一个扳机挪开到另一个扳机中。几乎随着枪尖上一点绛紫色的火星刚刚燃起,荧光棒便骤然变亮了数度,将白北面具上奇特的花纹照得更加清楚了起来。 “好了好了……就在这停下吧。”白北双手一缩,将手杖横在胸前。郭鹏的枪尖微微向前送了送,还是松开扳机灭掉了枪尖处的恐怖蓄势,看上去已然对白北的言论信了七八分。 “我想,我手里的这样东西的价值,除了那件凶宝之外,已经不低于遗迹中的任何一块碎片了。”白北诱惑道,“我用它来向猎人工会交换遗迹中的某样产物,这样便宜的机会,在整个猎人工会中都不算多见吧?” “你要拿走什么?”郭鹏已经有些意动了,一个可以长时间无消耗地使用的比肯石,就算在使用中会有诸多限制,其价值也远远过遗迹中的绝大部分秘宝。如果这笔交易就此谈成,猎人工会能从中获得的好处无可估量。毕竟遗迹只是遗迹,而对方手上的,可是能够引导工会现更多遗迹的珍贵钥匙。闯入沉船中的只有郭鹏一个人,他甚至可以隐瞒这次的交易,将手杖作为沉船中探索现的一部分,不会有人从中现什么蹊跷的。 白衣人的虽然轻巧,但是对方毕竟也不傻,他想要带走的东西必然有着与这根手杖等同甚至犹有过之的价值,郭鹏必须弄清楚他所觊觎之物,至少要知道他的目的中会不会有损害猎人工会利益的因素,才能安心地答应下来。 “这有什么关系呢?”白北胸有成竹地,“不管我想要的是什么,都还沉睡在这船舱的某一处,或许我永远也找不到它,或许即便找到了也无法顺利地带走,更别提破解技术和应用了。我在用一个立即就能投入使用的成熟装备来换一个渺茫的机会,而我所要的,只不过是这片丛林中一片的树叶罢了。我的诚意就在这里,随你怎么决定吧。”罢,他不再言语,面具后的眼睛微眯着,观察起了五星猎人的反应。 “好吧……”郭鹏沉吟了一番,点头道,“不过手杖你要先交给我,从现在起要和我一起行动,在你带走任何东西之前,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 “真是猎人工会的作风……”白北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将手杖尖端朝前递给了一枪之隔的郭鹏。 手杖的尖端仍然闪烁着清冷的光,随着白衣男子越靠越近,光芒在郭鹏的眼中也越来越亮。 “不好!”总领队暗叫一声,毫不迟疑地扣动了铳枪的扳机。 “彭——”一颗粗大的子弹从枪孔中陡然激射出来,朝着白北的胸**去。面具男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早在还未开枪时就已经矮下身子,子弹堪堪擦着他的头顶,贯入身后的舱壁之中。 一声枪响打破了短暂的停战,白北手中的短杖几乎同时散出了如闪光玉般耀眼的光芒。郭鹏双目一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却只觉得背后劲风呼啸,分明是有什么东西从后方偷袭过来。 混乱中的五星猎人不及多想,左手早已抄起了背后的重盾,回身一挡,只感到一股巨力自盾牌正面扩散到整条手臂上,盾牌上登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眩光逐渐退散,一双骇人的紫色巨眼却在此时出现在郭鹏的视野中。 “该死……”五星猎人暗骂。 他早该想到,那群个子的骇狩蛛中,该有个蛛王才是。 387章 秘宝交给我 “指挥室只能设置在船舱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Ww WCOM”6盈盈埋头在一堆装着瓶瓶罐罐的箱子中翻找着,“毕竟没有人会想在船只转向的时候,突然从水下蹦出一只怪物来,吃掉甲板上所有的指挥人员吧。” “但是这里几乎没什么视野可言,”庄暮将舱头的木制窗栅打开又放下,“船长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块区域,要怎么处理行船时突的状况呢?” “甲板上有望塔,两边侧舷和船艉也有相应的观察室,太古时期的民用观测技术,已经过现在的军用技术好几个时代了。”女孩抬手朝着船尾的方向胡乱一指,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并且如果你一定要寻根究底的话,去看一看指挥台上,那里该有允许这里与各个观察室联络的通信装置。一艘海船制造的方案,要经过数十甚至上百名设计者的讨论修改,你我能想到的,他们不可能照顾不到。” 书士不愿意直面庄暮,并不是因为忙于探查的原因。突然出现在自己和卢修面前的这个黑衣青年,让她着实有些手足无措。原定的尽快寻找异宝的打算,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不得不暂缓一阵。到现在为止,三个人已经在这方指挥室里寻找了十几分钟的“船只沉没的线索了”。指挥室仅有三十余平米,大致的情况一眼就能分辨得清楚,少女如今每时每刻都在祈祷着,祈求藏匿宝藏的无论是谁,都要把它藏得更加隐秘一些,让三人迟些找到才是。 “真是不可思议!”卢修咂嘴道,龙人虽然也对庄暮的存在抱着一定的警惕,但是来人却不是自己两个少年能够轻易劝离的。不过至少他明白,在庄暮自行离开之前,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找到才是。这样想着,少年反倒平下心来,不再注意房间中略显微妙的气氛,将注意力放到这间指挥室本身来。 指挥室和船上其余的舱室显然大有不同,这里更加宽阔,也庄重得多。过三十平米的区域在这样拥挤的船上已经是少见的宽广空间了,房间当中一张圆桌,大概是船队的指挥团队议事所用,桌子上凌乱地堆放着木制的高脚杯,陶罐和碎片散落了一地。更靠近船头的方向上,各类令人眼花缭乱的装置和器具堆放在一起,半人余高的舵轮摆在正中。尽管入眼除了木质的船体骨架外,其余各类哪怕含有一点金属的装置都已经锈得一碰就碎了,但从这堆破铜烂铁里面,少年还是能够设想到昔日巨轮乘风破浪,指挥室内嘈杂繁忙的盛景。 卢修情不自禁地走近舵轮,伸手握住一根轮柄,臂用力之下,果然感觉到一股艰涩和阻滞感,大概内里的轴承早已经在数百年的时光里被腐蚀殆尽了。不过他并未如何扫兴,只是脸颊微红地注视着面前的窗栅,幻想着自己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驾驶着这艘远洋大船的情景。 “转舵没有损坏,主帆也还完好,我可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沉船的原因了,总不能是船员们集体疯跳船了吧。”庄暮兴致缺缺地四处查探着,“起来太古时期的文明如果那么达,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原始的风帆和机械舵?” “当然是因为稳定了。”6盈盈站起身,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火把燃烧过的炭迹却不心抹在了脸上,“人总归是6地的动物,航海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多快多远,而是能否安全到达目的地。这样看来,太古时期的科技确实比不上原始的风帆和机械舵。” “为什么?”卢修回头道,“太古文明不是很厉害吗?” “如果真的厉害的话,也不会输掉人龙战争了。”6盈盈一歪头,像是现了什么似的,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没留下纸质记录,没有撤退痕迹,我们在船上探索了这么远,连个尸骨都找不到,这就是太古文明的下场……”庄暮叹气道,“距离沉船已经过了数百年,真不知道我们还能现什么线索。” “考古是一项需要耐心细致的活计。”少女又翻找起一沓叠起的硬质毛皮来,“若是木桩大哥意不在此的话,可以去次下层的军火库看看,不定在那里能现更多的情报。” 卢修隐秘地朝6盈盈看了一眼,火把的照耀下,他见女孩轻轻地朝自己点起头来,也会意地道:“是啊,这里眼下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家分散开来,效率反而会更高些。” 庄暮并不回话,扔下手里用途不明的金属锈快,缓缓地朝书士的方向走去,“6姑娘,你,一个能够驱散整片猎场怪物的凶宝,最初在被放置在船上的时候,会不会在指挥室里设有它的控制开关?” “啊?”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你什么?” “或者,造船师和指挥者们……干脆就将秘宝放在指挥室里也不是不可能的吧?”黑衣青年压着声音问道,“你自己过,安全才是行船最重要的因素,还有什么比让船上威力最大的武器被看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让人感到安心的呢?” “那是一件武器吧?有谁会傻到把刀剑放在自己枕下安眠的?”6盈盈额头沁汗,“万一爆炸了怎么办?” “你们书士并不懂猎人……”庄暮意味深长地道,“猎人在野外,从来都是将武器放在枕下触手可及的地方的。毕竟再锋利的武器,也比不上神出鬼没的怪物更加危险。” “木桩大哥,你要……做什么?”书士将背后紧贴着墙壁,手上死死地抓着刚刚探查过的硬皮,余光看着一步步正在走近的庄暮。 黑衣青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仍然如初见般和洵而人畜无害:“没什么,只是任你们两个鬼在这里探查了这么久,总该找到些什么了吧。” “找到……什么?” “把异宝交给我,否则的话,事情可就会变得很难看了啊……” 388章 威胁与密室 庄家少主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的打算。 WwWCOM 猎场不是工会骑士团的审判所,也不是斯卡莱特王国的刑律司。不需要任何破绽,任何证据,只是些微的怀疑,就足以让庄暮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上和两个少年翻脸了。这是卢修和6盈盈都想不通的地方,两人这一路上,一个扮演着钟情考古不论其它的书士,一个本色出演地一直做着愣头青似的见习生。他们本身并无任何破绽,但还是没有逃脱被逼及性命的情境——终究是孩子,或许永远不会明白成人世界看似毫无道理的游戏规则。 此刻的白北远在船体的另一侧,底层宽广的空间足够他浪费好一阵时间了,如果想要从两个少年身上套取更多的情报,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只要这边不出太大的动静,两个孩子甚至可以任凭庄暮施为,等到那个装神弄鬼的面具男觉过来,自己恐怕早已带着秘宝逃之夭夭了。 黑衣青年这样想着,反持的战刀向6盈盈的粉颈上又使劲送了送,“告诉我你们都现了什么?”女孩手上的火把早已被他夺过,手无寸铁的6盈盈如何能与庄暮对抗,只得慌忙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6姑娘!”见同伴被威胁,卢修心中又急又火。少年早已顾不得多想,单手持着火把,另一只手将背后的大剑拔下来,一边怒叫着便朝庄暮冲过去。 “不要!”书士的半张脸侧贴在舱壁上,整个身体使劲地向后躲避,恨不得镶进木板中去。她的余光看到了冲将过来的卢修,匆忙的劝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卢修跳上指挥室当中的高大圆桌,双脚将桌子踩得咯吱作响,两三步便窜到了桌子的另一头,少年从桌上凌空跳起,高举着重剑对着庄暮当头斩下,眼中映出的不知是火把的光芒还是愤怒的火焰。 庄暮握着战刀的手还控制着躁动不已的6盈盈,脸上现出一抹分明写着“螳臂当车”的笑容。黑衣青年挥动手中的火把,就要向卢修的剑脊上格去。 四目相对。 突如其来的赤红色充塞了卢修的整个瞳仁,让少年变得有如被龙髓浆沾染了的凶兽一般狂躁而狠厉。只是看过一眼,庄暮的眼睛就再也无法从见习生的瞳孔中移开了,在他的视野里,整个昏暗的指挥室像是被红色的颜料晕染开来似的的,明艳而带着浓重的血味。就在少年的背后,一只背生双翼、头角峥嵘的火龙种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那里,朝着庄暮怒吼了一声。 “吼——呜!” 庄家少主并不惧怕飞龙种,但明显是被这奇异的景象骇了一下,手指一松,火把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黑衣青年这才回过神来,握紧了另一只手上的战刀,好悬没有随之掉落,让身后的女孩逃脱出来。 奇异的幻觉一闪即逝,红光消退后,庄暮看到的是飞身而来的少年猎人,和仍未斩下的重剑剑刃。关键时刻,过往丰富的战斗经验终于起了作用,庄暮硬生生地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惊骇,握起拳头,一记横拳准确地打在卢修的剑脊上。 即便是仓促的一拳,力道也出卢修的想象。重剑的尖端一阵震荡,让单手持剑的卢修险些握不住剑柄。少年在空中无处借力,顿时失了攻势,慌乱地落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两步。庄暮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冷哼一声,低下身去,伸出一脚扫在少年的腿弯处。卢修只觉得脚下一软,矮身跪倒,持剑的手却被庄暮准确地拿住了。 “啊!”一声惨厉的叫声从龙人口中响起。 “当啷——!”重剑应声落在庄暮的脚边,被青年用脚面垫着掀到了手中。沉重的大剑在庄暮手上转了个角度,变砍为拍,拍在了卢修的腿上,将少年击飞出两三米才勉强停下来。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就不要摆那么夸张的架势啊。”庄暮无趣地摇摇头,将重剑竖在身前。他几乎已经确认了,方才那番景象确实是对方造出幻觉,心下暗暗对这个少年警惕了几分,脸上却还是戏谑地看着远处面色扭曲地捂着手指的卢修。 “你怎么样?”见同伴受伤,6盈盈在另一边焦声问。 “我要杀了你!”见习生抬起拳头,他右手的指诡异地扭曲着,正以身体可感的度涨大起来。只靠一次短暂的接触,庄暮便夺了卢修的武器,折断了他的手指,自己的赤瞳能力在对战中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以少年之躯,对抗战力和经验都出自己太多的庄暮,卢修心知没有任何胜算,但他除了鼓足勇气再起一次攻击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 “哼!”不待卢修欺近庄暮的身边,重剑的剑锋已经准确地点到他的胸口处,“臭子,不久前我才杀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也差不多讨厌的少年,我也不在乎多杀掉一个。我不知道你方才那是什么把戏,但那一定不会起第二次作用。不过如果你不在乎这女孩的性命的话,我建议你大可试一试。”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见卢修还有继续作战的力气,至少生命没有大碍,6盈盈松了口气。尽管仍然惶恐不已,女孩仍然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开口向抵着自己脖子的黑衣青年问道。 “轮不到你来问问题。”庄暮有些不耐烦,手腕再次加了加力,书士的脖子上顷刻间现出一道血线,让她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臭子,这个女孩多少是个书士,在这次探索中还有些用处,我会留她活着。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书士最有用的地方只有她的脑袋和嘴巴,我不敢保证她身上其它的地方还能完好无损,除非接下来你听话一些——现在捡起火把,站到一边去。” 卢修将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愤恨地望着庄暮,挺直脖子站在对方的剑刃前方,却是纹丝不动。 “照他的做!”女书士噙着眼泪道,“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见习猎人心中黯然,在巨大的实力鸿沟下,卢修的反抗非但不能救出自己和同伴,反而只能成为加二人死亡的因由。他虽然恨意难泄,却也只好听过同伴的话,闷声地蹲下身去,缓缓捡起地上还未燃尽的火把,拖着一只被重击过的腿退到远处。 “好了,接下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提问了,你们在这个房间里究竟找到了什么?”庄暮似乎对6盈盈的配合非常满意。 “什么都没有。”女孩掩饰不住脸上的慌乱,“我们刚刚进入这个房间,你随后就到了,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你看在眼中。如果找到了什么的话,你也该早就知道了。” “进到这个房间以来,你从来没有碰过指挥台上的东西,行动也只在房间的边缘打转,你已经在这堆毫无意义的破烂毛皮里翻找三次了,从我进来开始,你就一直在拖延时间。”庄暮深吸一口气,脸上生出了些许愠色,那个标志性的和洵的笑容在这样的情境下更显诡异,“比起你来,那个子对我全无用处,你相不相信我在这里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6盈盈忍住鼻子上的酸意,眼睛眨了眨表示配合。庄暮将刀刃松开了些,刀锋上早已沾了一层少女的鲜血。 “屋子里是找不到任何东西的——我在进门的时候就现了,是这间指挥室本身有问题。”到这个时候,6盈盈反而平静下来,她压住自己仍然有些颤动的声线。 “这房间怎么了?” “船体的高度有三十余米,内里却只有四层,除非每层的顶棚都有七八米高,否则绝不该是这样的布局。”女孩的眼睛清澈见底。 “你是,这船里有密室?”庄暮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开始激荡起来。 “没有,我在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上找了好几番,都没有现暗门一类的事物。”女孩摇摇头,“或许,藏匿异宝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它拿出来。” 389章 古龙的遗宝 “动作快些!”庄暮不住地朝指挥室的门后望去,一边不耐烦地命令着卢修。 WwWCOM “不是我的原因,船板的锔钉都是木质的,一点腐朽的迹象都没有,徒手根本不可能掀开。”卢修恨恨地道,“如果真想让我加快度,你至少该给我一两件工具才行。” 少年的右手指已经被自己强行掰正过来,不过仍然是疼痛不已,无法施力。他在6盈盈的指挥下意欲掀开指挥台下方的舱板,然而只靠一只单手尝试了数次都无法做到。 “他的对,航海的大船,若是空手便能拆卸开,那些船员早在海里就不知道死去多少回了。”6盈盈脸上挂着泪痕,却是冷冷地道,“用作连接船板的钉子是特制的软木,在空气中会吸水胀大,几百年过去,钉孔早已被塞得死死的,和木板连成一体了,只能用武器强行撬开。” “喫……”庄家少主将手中的重剑猛然插进墙板中,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掌长的匕,当啷一声扔到卢修的面前,“只有这个用,不要让我听到再有别的借口。” 庄暮并不知道女孩话中的真假,但是当下探索的效率比什么都重要。再者,就算是给了龙人一把武器,他也难以翻起什么浪花来。只要自己防备着他神秘的威慑能力,总不至于在一介孩子身上栽两次跟头。 见习生拾起刀,就在指挥台的下方切削了起来。匕的刀身很薄,卢修轻易地便从木板的缝隙中插进去,未曾受伤的左手用力一撬。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上层的木板吃不住力缓缓断裂开,露出里面复杂地榫合着的船体结构。 “有什么现?” “这些是什么?树脂?”少年撬开周边的几块木板。在火把的映照下,木质船骨的空隙被一层层奇异的半透明胶状物所填满。卢修将刀尖探进去,手感像是插进了一块软糯的蛋糕里一般,他用刀锋刮下一片,用手指蘸了蘸,指尖尽是一股滑腻黏软,惹人生厌的感觉。 “让我去看看。”6盈盈望着庄暮的眼睛。 庄家少主脸色阴晴不定,横在女孩面门的刀刃却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得了吧,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你还担心我们会跑了不成?”现在正是黑衣青年需要用到自己的时候,书士的底气渐渐足了起来,“还是你凭自己就能考察个明白?” “不要做些无聊的举动,还有,你谎的瞬间我就会察觉到。”黑衣青年放下战刀,后退至门口附近,用眼神驱赶着6盈盈上去探查。 “不是普通的松脂,看起来像是用松油和蜡混合而成的涂料一类的东西。”女孩撩了一下被方才的骚动弄乱的头。毕竟年代久远,6盈盈的所学集中在历史上,而非具体的材质和技术,是以女孩也只能含糊地判断道,“大概是船体裂缝漏水期间所用的,临时的充填材料。” “不过这个储量……也太过夸张了些。”着话,卢修又撬开了几块木板,指挥台下方的一块空地几乎被挖空。在火把的映照下,二人的脚下几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松脂池,浓稠的液体灌满了两层船舱间的全部空隙,液面水平如镜,泛着好看的琥珀色,透过它甚至能看到下层的花板,“再大的船也不需要这么多的补料吧?” “不是为了填补裂缝,这是密封用的。”6盈盈站起身来,面向着庄暮,“松脂是造船的工序中能找到的最廉价而有效的密封材料。只要操作得当,被其包裹的事物能几乎完全与周围的空气和水隔绝,必要的时候还能当做高效的燃料,将里面的东西一把火毁掉。” “我猜的没错,异宝应该就封存在这下面。”女孩缓缓道,“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排空这一层油脂就行了。” “那就排空它。”庄暮不容置疑地命令。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书士的音调提高了些,“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这一池松油里封存的是什么……”女孩抿了抿嘴,“造船的人耗尽心思把它隔绝起来,甚至于带着这些松脂漂洋过海,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定这池子里藏着的,是那种遇到空气就能爆炸的烈性武器呢。帮你做事是为了活命,我可不想死在这个过程里。” “不会有危险的。”黑衣青年的忍耐就快到达了极限,“你们只管按我的做就是了。” “现在的你可没有什么服力。”6盈盈摊开双手,“到了这个时候,你仍然不肯将异宝的真正面目告诉我们吗?” “该死!这不是什么武器!”庄暮吼道,却意识到白北可能随时归来,只好放低了声音,“我得到的消息,这里藏着的是一种能够将‘龙玉’中的力量利用起来的动力设备。”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技术?”6盈盈脸上疑色窦生,“就算有办法投入使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多少龙玉可供燃烧吧……” “龙玉是什么东西?”尽管知道不是时候,卢修还是按捺不住地声在女孩耳边问道。 “相当于古龙种的第二心脏,即便是在能够大量猎杀古龙种的太古时期,这样素材也是极为……”6盈盈的言语哽咽了一下,紧接着呼吸便急促了起来,“你……你要的是那设备里的龙玉?” 庄暮不置可否,只是面色变得更加焦躁了起来。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古龙尸体中最重要的部分?”书士脸上的疑色并没有退去,“你不会碰巧知道,那仪器中镶着的龙玉,属于哪一只古龙种吧?” “我的情报也不甚清楚,不过有相当的把握,那是一种名为‘库夏鲁塔奥拉’的龙躯上的遗宝。”话已至此,庄暮也不再藏着掖着,“现在你们能按我的做了吗?” “这样便更不可能了。”听到那一串晦涩的龙的名字,6盈盈的神色变换了几番,终于还是深深地沉了下去,“只有这块龙玉,我必须要劝你放弃,否则的话,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390章 钢龙的天赋 风翔龙在古生物派系的书士中又被称为“钢龙”,是一种浑身覆盖着钢铁鳞片,拥有宽大双翼的巨大飞龙,有研究称其与铠龙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 WwW COM 在那场人尽皆知的人龙大战里,它是最早死去的古龙种之一。 尽管真龙拥有无限的寿命和不为人知的重生方式,但它们的力量和智慧都需要经年累月才能展和积累,每一次死亡都会对它们产生毁灭性的影响。尤其是对一只失去了龙玉的古龙种,这样的打击几乎要以百年为单位才能复原。以至于这只怪物再次被猎人工会观测到,已经是中古时期后半纪,猎人世界重回生机之后的事情了。 太古时代对龙玉的研究是修雷德王室的顶级机密,传世的史料对其的记载大多语焉不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龙玉是古龙种得以掌握操纵象和各类匪夷所思的能力的重要源泉,即便脱离了怪物本体,也仍然蕴含着以灾为单位的巨大的能量。再加上一个配套的动力装置,这几乎是将领先整个人类现有文明的能源体系,拱手让给了面前这个黑衣青年及其背后的势力,造成的后果是两个少年想都不敢想的。 退一步讲,就算庄暮无法破解这类技术,顺利地令其正常运转,但简单地找到方法将其引爆却不会那么麻烦。飞空艇的动机在正确的使用方式下,能够让整船的人类和货物升入数千米高的空;而若是运用不当,同样也能成为威力巨大的巨型爆弹。这样的战略武器,无论被哪个势力握在手中,都能令其瞬间拥有改朝换代的能力。 “你这不是武器?”6盈盈眉毛一横,“这松脂池里密封着的,可能是人类遇见过的最大威力的武器了。” “它不会爆炸的——引爆一块龙玉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轻巧!”庄暮早已厌烦这个事事都要追根究底的女孩了。 “我不是它会爆炸,它的存在本身就会逐渐杀死我们。”书士面色继续沉下去,她所忌惮的却不是庄暮拿到龙玉以后的情形,“你知不知道,风翔龙的‘赋’是什么?” “大概是制造风暴一类的事物吧,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所有的古龙种都有改变象的能力——它们或许有擅长与否之分,不过这并不算是什么赋。”女孩摇头,“风翔龙擅长的,被古生物书士队总结为‘枯萎’。” 简而言之,这种怪物拥有一种在自己的领地内,对一切活物无差别排斥的能力。 在古龙种间都少有的矿食习性,让风翔龙从不会在意领地中有多少鲜活的生命。相反,对于抢夺自己食物的低等种族,它从不惮报以最大的恶意。在它的领地中,一切活着的生物,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哪怕是真菌类和微生物,都会比常态更快地衰老死去。有人猜测过,库夏鲁塔奥拉或许是通过这种方式汲取领地中其它生物的生命力,来保障自己的生存和行动所需的能量,但这或许只是一种维持领地所属,警示其它怪物所必要的手段罢了。 这种能力太过强大,甚至已经影响到了钢龙本身。怪物的表皮鳞片皆为金属形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普通的角质组织会随着能力的使用迅老化脱落,只有纯粹的钢铁才能远离这种枯萎死亡的过程。被钢龙圈走的领地,常常会在它的一两个活动周期之内,变成毫无生机的沙漠或白原,这种悄无声息而无孔不入的赋,才是风翔龙真正可怕的所在。这也是第一次人龙战争初期,人类的作战目标率先设定为它的主要原因。 “你在想些什么?风翔龙已经死了!这片沼泽过了数百年都没有变成沙漠,那该死的赋早已经失效了。”庄暮的嘴巴有些干,这个女孩所掌握的知识比他所预想的还要多,庄家少主已经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将这份信息告知给她了。 “很遗憾,它没有。”女孩着向远离地板破洞的方向退去,面上惨然道,“龙玉的效力还作用在这个船队周围,至少覆盖了这整条船。我不知道它有多强——不过现在我们都暴露在龙玉的效力之下,不定下一秒就会死掉了呐。” 不会腐坏的木板,不生虫蝇和苔藓的船舱,在这艘船里,能够证明龙玉的效力依然明显的迹象实在是太多了。6盈盈甚至隐隐得到了答案,造成这次大规模沉船的原因不是别的,恰恰是船员们一个个死在了海上与这块诡谲的龙玉朝夕相处的途中。而那些船员在龙玉的作用下,甚至连尸体都未能留下来。想到这里,女孩全身的汗毛都倒栗起来,却不愿在这艘船上多待一秒。 “我没有就是没有!”庄暮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手中的战刀指向房间对面两个靠在一起的少年,“现在想办法把那块该死的龙玉弄出来,否则杀死你们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力,而是我手上的刀了!” “你声称没有问题,为什么要躲开那么远?”女孩抿紧嘴唇,什么也不愿回应黑衣青年的命令,“亲手下到池水中去拿,不是反而更快一些吗?” 见言语已经劝不动这两个鬼了,庄暮的神情反而冷静下来。他忽地向前迈出一步,惹得少年们向后一缩,卢修的后背撞在舵轮上,已然是无路可退。 “这是你们自找的。”黑衣人靠近两人几步,右手一扬,反持着战刀,骤然朝地板上重重地插进去。随着刀锋破开板材,连接舱板的锔钉也递次崩散,地板从中破开一道粗大的缝隙,朝着卢修二人面前蔓延去。 龙人眼疾手快,绕着舵轮向一侧躲开,他伸手欲拉住6盈盈的手,却晚了一步。女孩脚下的地板爆散,整个人尖叫一声,直挺挺地坠入了浓稠的松油池中。 “6姑娘!”卢修拖着伤腿趴到裂缝边缘,却被庄暮抢先一步抓住女孩挣扎不已的脑袋,狠狠地按入了池中。浑身沾满了松油的6盈盈就像被无形的藤条扯住一般,慌忙中失去了上浮的力气,顷刻间就消失在水面以下。 “把龙玉带上来。”卢修眼睛一花,一柄战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前,“否则的话,我会确保你们两个在这油池中一起变成蜜蜡。” 391章 水下争分秒 卢修不会游泳,不过这也已经不是问题了,松油的密度比水更,就算是涉水的才泡在里面,也只能在大自然的伟力下不受控制地沉入池底。Ww WCOM要在水下救起只比自己体重稍轻一些的6盈盈,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到龙玉的具体位置,还要想办法原路爬上来,即便是少年有龙人血统加身,这也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龙人抬起头来,望向正用刀刃拦在自己面前的庄暮。他没有任何言语,眼中却早已被无名的业火所填满。不过此刻并不是拼命的时候,从女孩落水的位置浮上来的气泡正急变得微弱起来,留给卢修决断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 少年一咬牙,就像忘记了自己不擅游水和已经受伤的事实一般,他没有丝毫迟疑,矮下身子避过庄暮的刀锋,狼狈而义无反顾地滚进了满舱的松油之中。 “咕嘟……” 粘稠的油脂在入水的瞬间就迅地从盔甲的缝隙中钻进来,浸透了少年内衬的每一寸布片。滑腻的液体顺着卢修的鼻孔和耳朵一股脑地灌进去,纵然他已经在滚落之前吸了一大口气,但没有游水经验的少年还是在本能的恐惧中泄掉了一部分存气。他赶忙以手掩口,才勉强屏住呼吸,没有一下子呛进满肺的油脂。 少年试探着在水下睁开眼睛,但只能见到面前黑乎乎的一片。舱体是密封的,只有头顶上微弱的火把还能传来些许的亮光,不过这远远不够。他试着集中精力,双眼在黑暗中微微泛起红光,四下的环境终于变得稍微清晰起来,但也只能仅此而已了。手指和腿部的伤痛,以及沉在水中的恐惧感,让他再难更进一步地调动赤瞳的能力,只能看清周身三五米的情况。 两层船舱之间的区域并不宽敞,周围尽是支撑船体的木梁和船骨。卢修一手拉住身旁的一块长梁,止住自己下落的趋势,在水中找到了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他的手脚仍然笨拙而不自然地划动着,似是在担心会坠落沉底。卢修费力地向下望去,脚下水底却没有沉落的6盈盈的踪迹,他只好一边攀着船梁横向移动,一边寻找女孩的所在。 或许是运气使然,不消多时,数道船梁后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光亮。少年循着光亮钻过数层木质结构,终于在靠近船头的一侧看到了书士的身影。 女孩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四肢攀着一块木梁悬在水中。卢修大喜过望,口中的气泡嘟嘟地冒个不停,竟是想要喊出声来,却是忘了自己正在水面以下。他慌忙地堵住嘴巴,猿猴般拽着一根根的船梁移动着来到6盈盈身边。 靠近了女孩后他才现,那一丝微光是面前的一块头颅大的不规则晶体出来的。晶体呈青黑色,和普通的煤炭没有什么区别,却诡异地散着若有若无的青蓝色光芒。晶体被软管状的金属绳索捆缚在木梁之间,随着两人动作激起的水浪一起一伏,束缚它的金属管沿着船梁一路延伸到昏暗的船舱深处。 “龙玉。”觉到卢修的到来,女孩停下手中的工作,用口型告知少年道。 龙人会意,一只手把住身边的木梁,另一只手拔出插在腰后的短刃。短刀是庄暮拿给他破船用的,在少年入水之前被匆忙地塞进了后腰。卢修就用短刀在缠住龙玉的金属索上切削起来。 金属索只有指粗细,而且是中空的,强度并不高,想来只是那神秘的“动力设施”的一部分,在铸造时就没有考虑过坚韧程度。尽管卢修的切割动作在松油的阻力下变得有如慢动作一般滑稽,但银色的铁线还是在刀刃下轻易地断裂,被束缚了几百年的龙玉就在两个少年的协力下轻巧地摆脱了捆缚,沉沉地向下坠去。 6盈盈的水性似是比卢修要好,她眼疾手快,身体向下一扎,便抓住了坠落中的龙玉,女孩的面上现出一抹奇异的神色,不过转瞬间便被欣喜所取代。见同伴和龙玉均是这样轻易地尽数找到,卢修也放心下来,带头便向头顶的出口游去。 没游出几步,感觉到身后的拉扯,龙人不得不停下了动作。少年一回头,看到6盈盈落后自己半个身位,正扯着自己的衣角,对自己不断摇头。 “她要做什么?”卢修心中疑窦丛生,却也只好按着女孩的心意停了下来。从入水到现在不过短短的数十秒,少年尽管初时惊慌不已,但此刻已经开始熟悉起了水下的行动。书士拽着他的衣角,却是将他向水底扯去,松油中下沉的度极快,更何况还带着一块看上去就不轻的龙玉,眨眼间两人的脚掌已经触到了下层船舱的花板上。 女孩蹲下身子,一屁股坐在龙玉上,指着卢修手中的短刃,朝地板上不住地指指点点。 卢修并不笨,瞬间便明白了6盈盈的意思。顺着原路爬上去,不论是否带着烫手的龙玉,两人的性命最终还是要交由庄暮处置。为今之计,只有从船舱的另一侧破开孔洞,才能有逃生的机会。 少年不敢迟疑,提起刀刃就砍向脚下的木板,短刀的刀锋刚一触碰到地面,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滑,只在木板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印。 “隔水漆!”6盈盈暗叫不好,为了保证油脂不渗漏,造船者大概在舱壁的四周和下方都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漆,油漆在松脂的作用下打滑得厉害,从内部打破的难度比自己想的还要大。少女急火攻心,却是看中了卢修头盔上装饰用的金属尖角,她二话不摘下少年的头盔,双手持着当做武器,就在地板上乒乒乓乓地砸了起来。 两个少年憋着一股气拼命地在地板上砸砍,水下顷刻间便被浮游的木屑弄得浑浊不堪,但仍然收效甚微,6盈盈比卢修早一步进入池中,女孩的肺量些,砸击的力道就此越来越,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的双眼猛一泛白,吐出一大口浊气来,软软地躺倒在舱底。 卢修眼看着这一切,口不能声,他摇动了两下6盈盈的身体,见对方牙关紧咬,了无回应,只能焦急地将她放在一边,手中的短刃更加快地敲打起舱底来。 “笃笃——”匕砸击木板出刺耳的声透过松油池,响彻在次下层的回廊中。 “是……是怪物吗?”恍然之间,见习生仿佛听见了一个女孩清脆的询问声。 392章 不要碰到它 庄暮阴着脸向池水中望去,两个孩子沉入水中已经接近一分钟了,就算卢修没有找到龙玉,也该至少浮出水面换一口气。 Ww WCOM但是时间一秒秒地经过,松油池下却半点动静也无。黑衣青年终于按捺不住,趴下身子,耳朵贴在地板上细细地听起来。 “轰!”一声刺耳的响动从池下炸响,木板碎裂的声音和水流的涌动声混成一片,一股脑地钻进了庄暮的耳中。庄家少主惊得把头一抬,一股莫名的心悸让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糟糕,让他们逃到下层去了。” 青年赶忙站起身来,再向池水中望去,火把照耀下,裸露在外的液面正以肉眼可见的度下降着,下一层水流倾泻的声音从这里就清晰可闻。那两个孩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船底开了个口子,轻易便从自己眼皮下脱身逃离。庄暮心急如焚,忙欲下水追赶,脚底刚刚碰到油池却触电般缩了回来。 且不那令自己顾虑重重,不敢靠近的龙玉是否还在池中,自己若在此刻沉入池底,汹涌的暗流和纵横交错的船梁顷刻间就能将他搅得粉碎。如今舱底的破洞似乎并不大,一舱的松脂想要排空还要过上许久,自己可没有时间等待水况安全了,他恨恨地一跺脚,眼里尽是懊恼之色。 “真是昏招,”不过数秒,庄暮的嘴角忽然扬起来。旗舰虽大,但上下船却只有走甲板一条路。那两个孩子就算侥幸从水底逃生,也只不过是将自己逼死到了更深的绝路中而已。想到这里,黑衣青年稍稍舒了口气,转身夺门而出,朝着记忆中通往下层的楼梯追赶过去。 用老办法顺利地下到二层,双脚刚一沾地,庄暮的靴子就溅起了数尺高的油花,短短的一两分钟,水势已经蔓延了大半个回廊,没过了他的鞋底,更还在一点点地涨高。此刻的整个回廊泛着一股浓重刺鼻的松香味,远处舱顶洞口的泄水声仍然不绝于耳,庄暮皱了皱眉,顺着声响的源头跑动起来。 黑衣青年谨慎地搜索过沿途的每一个舱室和拐角,却一无所获,终于在泄油的漏洞旁停了下来。漏油处正是指挥室的正下方,孔洞约莫有合抱粗,周边的裂缝像是被大力撕扯开一般,木板在水压中不断崩散,造成的漏洞隐隐还有扩大的趋势。遥想到那个少年下水时只带了一把剥皮短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这样的声势来。大概是逼得急了,就是孩子也能有三分蛮力吧,庄暮不疑有他。 手中持着火把,无法靠近油浆的中心,他只能绕着喷涌的油汤悉心找寻起来。不消多时,黑衣青年的手探进半掌深的油脂中,拾起了一根已经燃尽的信号弹。信号弹被丢弃得匆忙,貌似是借着光亮确定了逃离的方向,随后狼狈地逃走了。庄暮向着幽黑的回廊深处望去,自言自语道:“还要向下层去,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白北或许已经听到了上层的动静,两个少年手中不定还拿着龙玉,若是先一步被那面具男抓到了,情势可就对自己极为不利了,他也不再迟疑,循着二人逃离的方向跑远了。 ………… “安全。”一个清脆的女声低声道,随着话音一了,数块地板缓缓被掀起来,卢修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这一掀却给积在地面的油浆开了个口子,大股大股的松油从地板上流下来,咕噜噜地灌了龙人满口满身。 卢修也不在意,甩了甩头脸,从地板下爬了上来,他的脚下还勾连着那颗尤自散着青蓝色微光的龙玉。少年扔掉手中的木板,将龙玉搁在地上,双手抹了把脸,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个子,快来帮我!”另一块地板下,少年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却是贾晓虚着声音在叫嚷。卢修这才反应过来,如法炮制地掀开不远处几块木板,将贾晓手中抱着的女孩拉起来,横抱在手中。 众人一个个从地面以下冒出头,尽皆是被油浆淋了满身的狼狈样子,却正是从那兹其处出赶来的秦水谣一行人。方才破开舱板的,正是秦水谣手中带着神秘的“破坏王”能力的银色锤。 强敌在侧,同伴昏迷,此刻并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卢修就近寻了个舱室,随行过来的贾晓赶忙推掉床上的一应杂物,将还在昏迷中的6盈盈稳稳地放在了床板上。 “什么伤?”猫猫跳到女孩的额头上,尾巴感受着女孩子脸上的温度,朝着卢修简短地问道。 “呛了几口松油,要怎么做?”少年也是心乱如麻,第一次游泳的他当然不知道溺水该如何救治,更别提溺的是松油了。 “这个简单。”猫猫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单脚蹬在女孩的脸上高高跳起,却是粗暴地落在了书士的胸口。 “彭”这一番重击让6盈盈的身体使劲痉挛了一下,嘴巴张成了圆形,半息才合拢起来。 “喂!”卢修急道。 “她做的没错……”不待卢修上前阻止,黑炭已然挡在了他的面前,艾露神采奕奕,自身的伤势似乎已经好转到了不影响战斗的程度,“肺里的油脂吐出来,自然就醒了。” 正着,猫猫又在6盈盈的胸口连踩了几下。女孩已经浸透松油的衣服上被留下了好几处肉嘟嘟的爪印,湿漉漉的上衣紧贴在身上,将女孩曼妙的身姿隐约地显露出来,在场的众人却紧盯着她紧锁的眉头,无一注意到这份旖旎。 “咳咳……”随着某一下重击,书士的嘴角溢出大股大股的松油,胸口终于回复了正常的起伏,呼吸也平缓了起来,只是眉心却依然紧锁着,没有半点恢复清醒的迹象。 “她怎么还没醒过来?”龙人以手按在昏睡者的肩上,用力地摇动道。 “怕是还有别的伤势,”猫猫用肉掌翻查着女孩的身体,“没有时间了,那个男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有什么情况我们路上再吧。” “好,”既是对方等人救下了自己,6姑娘的状况还算稳定,龙人也不矫情,此时此刻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处所更加重要,他抱起瘫软着的6盈盈,随着众人的脚步离开这间舱室。 “这块大石头,也要一起带上吗?”贾晓指着地上头颅大的煤块道。方才隐蔽时,卢修坚持要将它一起带到地板下,此时才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他将重剑背在身后,腰身下沉,就要将龙玉抱起来。 “不要!”黑炭突然高叫一声,浑身沾满了油脂的毛倔强地炸了起来,暗夜中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不要碰那个东西……见鬼,你们在这里找到了什么?” 393章 我们被围了 踏上去往内沼的路后一行人才现,那兹其在他们的武器装备上所动的手脚,远不止修复和保养那么简单。 Ww W COM装备上所附的古龙种威压,不但让沿途仅剩的怪物纷纷避之不及,还隐隐和这一处遗迹产生了某种联系。越是靠近霞龙所称的凶物,一行人的心中就越是凭空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 他们就是在这种冥冥的指引下,一路穿过浓雾,几乎未曾转向地笔直来到了这片沉船遗迹之中。两队人相见的第一刻起便在忙着躲避追踪和救援同伴,艾露一族的感知敏锐,在安全后的第一瞬间就现到,众人心悸的源头正是龙人手中抱着的大黑石头。 “古龙种的龙玉……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见到这种东西。”逃向上层的路上,黑炭一边心地趟着地上的油浆,不让毛沾惹更多的黏腻,一边连连摇头。听过卢修的解释,艾露的脸色更加古怪了。近日以来黑炭经历过的稀奇事,或许已经过了绝大部分同类一生所见的数量,短短的一次挑战祭上就能够二度接触到古龙种,大概在整个狩猎祭的历史中都是罕见之事。此刻的黑炭唯一遗憾的便是自己的主人钟鼎辉没有与他一同行动,按照祭典的规则,艾露独自行动所产生的所有收益,均不计算在雇主的得分之中,否则的话仅靠这份见闻就能让钟领队博得大量的竞赛分数,甚至拿下三星猎人中的第一名也有很大的希望。 “嗯,这些都是6姑娘的,貌似方才追来的那人想要的也是这块石头。”卢修确认道,“我只知道这么多。” “这就是霞龙所的凶物了,”猫猫和黑炭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确定了对方的猜测,“果然很危险,我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像是在仰视一只高阶的生命体一样。” “总觉得好像连精力和生命力都被抽离出去似的,再靠近一些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失去战力的程度。”黑炭忌惮地将视线从龙玉上缩回来,“那样抱着它,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卢修抱着龙玉不远不近地吊在队伍之后,这已经是两只艾露极力要求下,允许他靠近的最短距离了。龙玉散的微光中似乎有什么奇特的力量,让同行者隐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像是那兹其伸入少年们脑海中的龙腔,不过比那更粘稠阴冷,带着森森的恶意。但是抱着龙玉的卢修本身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指挥室中被庄暮当膝拍了一剑,又从舱顶抱着书士砸落在了地板上,受了这两记伤,他的左腿到现在还痛得厉害,在重物的牵累下无法跑得快。 少年唯唯地道:“没感觉到什么,就是有些重……这东西有那么骇人吗?” “这是个武器……至少我们是这么被告知的。”秦水谣抱着昏迷的6盈盈,面不红心不跳地跑在队伍中间,“不定和挑战祭的核心委托也有关,真不知道你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了。” “总之人还安全,就一切都好……离远一些,该死!你想杀掉我们吗?”猫猫脸色一变,挥动肉掌将卢修又逼远了几米。 “看来暂时只能由你亲自抱着了,”贾晓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他着抽出背包中的一条长绳,和狩猎刀绑在一起,三两下扎成了一个简易的钩爪,顺着楼梯井扔到顶层固定住。出前封尘将自己的巨大背包留给了他们,想来在古龙种的身侧应该没有什么战斗的机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龙人的体质或许可以抵抗这种侵袭——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一种解释。我先上去,你来断后。” 卢修木然地点了点头,和队友们拉开一点距离,朝走廊另一侧警戒起来。只在6盈盈被众人连推带拉地送上顶层时,少年才回过头去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心中已有猜测,在松油池中女孩与龙玉贴身相处了那么久,或许此刻的昏迷与这块石头不无干系。少年心下大恨,有意弃置龙玉不管,却又念及这是书士拼了命才拿到的宝贝,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它。 “愣着干什么?快上来!”不待大个子想清楚,头顶上贾晓的声音已经传了下来。少年拖着伤腿,一手抱着龙玉,一手攀着绳子,却还是艰难地站上了顶层的地板。 “进船的时候我们打通了一条货运通道,可以从那里直接下船。”贾晓收拢起了绳子,塞进背包中。 “我们要往哪里去?”龙人问道。 “内沼的某个地方,到了那里就安全了。”黑炭回答,“或许还有给6姑娘治伤的办法……真是的,你是怎么把这个女孩拐带到这里来的?” “一言难尽……”卢修脸色有些尴尬,半是转移话题地道,“我们不能直接和大本营取得联系吗?有黑炭哥的话,应该很容易的吧?” “这也一言难尽……”两人两猫的脸上纷纷现出不同程度的无奈和颓然,贾晓接过话,“总之,封尘还在那里等着我们,有一个约定要和一只古龙种清算,你只管跟着我就好了。” “这两日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见提到“古龙”二字,其余三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卢修语带古怪地叹道,却也只好跟上了贾晓的脚步。纵然少年心中有一百个问题,现在也不是提问的时候。 “总之,我们是同伴,相信我们就好了。”昏暗的光线中,秦水谣眯起眼睛甜甜地笑了一下。卢修是溪谷队中唯一一个从未见过秦姑娘的人,不过一人一猫先后地将他和6盈盈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也在短短的时间内赢得了少年的信任,猎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起来……我得先回指挥室一趟,我的武器还在那里。”行至半路,卢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不好意思地。 “没有那个时间了。”秦水谣制止道,“如果那个黑衣男人真如你所的那么厉害,我们绝不能留给他追上我们的机会——到了,从这里下去就是一条救生舷梯。” “看来他已经不需要继续追了,”黑炭心翼翼地掀开破烂的舱板一角,却又迅地把木板合拢起来。他嘴角抽搐着回过头道,“如果整条船都已经被包围了的话。” 394章 接连的登场 “卢修,这些人真的是黑衣男子的帮手吗?”猫猫从舷窗的缝隙中悄悄向外看去。 Ww W COM “我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向我们透露过自己的身份。”龙人摇头苦笑,“他们有什么来头吗?” “如果是的话,你可真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女艾露一招手,将众人集中到舷窗附近,“你看那人胸口的猎人徽章。” 四人两猫暂时躲进顶层一侧的隔间里,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在船上哪里都不上安全。后有追兵,前有围堵,卢修声称与庄暮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白衣面具的老资历猎人,他的实力远远出少年的揣度,这更是加剧了所有人的紧迫感。好在黑炭和猫猫都还算镇定,有两个久经猎场的前辈在,见习生们至少不会大失方寸。 “看不到……”秦水谣嘟起嘴来,女孩的目力比不得艾露一族十一,只能看见在船下巡逻不停的猎人尽皆装备精良,武器装束虽然不是工会的制式,但也自成一派地统一着,穿在身上显出一股莫名的秩序和威严,不像是普通的参赛猎人队伍。 “王立猎团……怎么会是这些家伙?”黑炭倒是看得清楚,对方的徽章大体上和猎人工会颁的别无二致,只是标志等级的铜星被换成了象征王室的绯红色王冠,“难道王室也在觊觎这处遗迹?” 参与过多次挑战祭的黑炭转瞬间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因果,瞬间便起了一身冷汗,他回头望了望站在房间远侧护卫着龙玉的卢修,面色古怪地道:“这块石头,看来比想象得还要烫手啊。” “这或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贾晓舔了舔嘴唇,“斯卡莱特的王立猎团,行事从来没有遮掩身份的先例。方才那黑衣人的装备形制与这些人分明不同,也没有佩戴猎人徽章,大概与他们不是一路。” 众人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却还远没有彻底放心下来。王立猎团虽然在猎人工会挂名,但从不接受工会的指派,也不听从工会的命令,平日里的委托几乎都是王室亲自布。此行摆出这样的阵仗,八成也是为了龙玉而来。眼前的他们敌友未知,众人手中又拿着万众瞩目的委托目标,贸然现出行迹与送死无异。 “按照旗舰的规格和他们巡逻的间隔来算,这一队猎人大概有十五名。”猫猫默算了一番,“入眼的都是一二星的低阶猎人,不过见他们的行止和配合,恐怕真实的能力远在这之上。” 少年们纷纷叹气,在这样似松实紧的包围下,想要不声不响地从一群精锐猎人眼皮下逃离出去,尤其是还带着一块龙玉和一个昏迷的同伴,难度当然可想而知。 “用‘那个’吧。”秦水谣声提议道,“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应付的状况了吧。” “喂,你疯了吗?”黑炭眼神一凛,“把那家伙招来的话,事情可就真的没法收拾了。” “他的对,你看——”贾晓从舷窗后指了指远处装束明显不同的三人。 在包围线以外的某处,三名猎人已经站在那里朝船上指点许久了。其中一人显得高大异常,身上猎装的材质也较其余王立猎人华贵一些,另一人身着普通金属铠甲,却矮矮胖胖,让贾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两人一左一右,拱卫着一名绯色铠甲的稚嫩见习生,少年的面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甲胄的颜色瞬间拨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卢修从远处向窗口张望:“是见习生吗?” “他才是这里的领队,”艾露的瞳仁缩成一条竖线,“看那身盔甲的纹饰,大概是王子一类的人物。若是在这里伤到了他,就算不是我们所为,事后追究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那就守在这里被乖乖抓住吗?”秦水谣咬了咬嘴唇,“这些人只要上船,我们迟早都会藏不住的。” 仿佛为了印证女孩的话一般,浓雾深处又赶来了数名风尘仆仆的猎人,他们手上抬着一条长长的舷梯,貌似是用周边散落的船板临时拼凑而成的。梯子被稳稳地架在一侧的船舷边,先行的猎人随即开始登上大船。 “快想办法!”贾晓有些急了,船舱不是迷宫,十几人的搜索队过不了多久就会现他们的位置所在。到时交不交出龙玉,恐怕就不是他们了算了,而异宝旁落,触怒了奥奥那兹其的龙威,被扣押了一日的封尘和眼前这几人的性命都将不保。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往下层撤了。”黑炭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道,“那黑衣青年只有一个人,就算遇到那个面具男,也不过是两人而已,总比和王立猎团的十几个精锐猎人作战,还要时刻担心伤到王子的境况好些。” 卢修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众人那白北的危险程度不在眼前的王立猎团之下,却从鼻腔里喷了口气,把话吞回了肚子里。少年们终究还是太弱,选择哪一方做对手其实胜算都几近于无,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这么定了,我们原路返回。”秦水谣和猫猫交换过眼神,队伍中三个战力最高的人选拍板决定了,其余人也不再耽搁,卢修抱起龙玉,女孩抱起昏迷中的6盈盈,相互警戒着离开藏身的房间。 刚刚迈出房间一步,龙人的手上忽然没来由地一颤,龙玉险些失手滑落。他心生警兆,连忙倚靠住舱壁,低喝一声:“心!”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自下层舱室便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连带着整艘船都狠狠地震颤了一下。经年的船板相互摩擦着吱呀作响,地面上的尘土纷纷扬起来。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所陷,一个个脚下酸软,秦水谣双手被缚,无处借力,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震动过了两三秒才缓缓停下,猫猫后爪紧紧把在地上,把木板挠出了几条清晰的爪痕,“他们是要拆了这艘船吗?” “不,是其它人做的。”龙人忙不迭地捂紧手上的龙玉,方才的心悸感让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你们看过入印祭最后一场表演赛了吧,好像……是同一种武器。” 395章 巧遇与飞艇 郭鹏重重地咳着,从舱板的裂缝中钻出来。Ww W COM 五星猎人手中的铳枪散热板张开到最大角度,里面还冒着紫色的灼气。被白衣人连续暗算,又暴露在蛛群之下,他终究还是被迫在狭的船舱里使用了龙击枪。那一枪贯穿了骇狩蛛王高耸的腹部,光是余波就扫得十几只蜘蛛尸骨无存,但即便是在老猎人的控制下,毁灭性武器还是不得已地打穿了两层舱壁,剧烈的爆炸让整个船体都摇晃了起来,几乎让郭鹏以为船要散架了。 好在海船没有那么脆弱,摇摇晃晃的总算还是稳住了。猎人隔着手甲掰开烧得焦灼的舱板,一只脚踏出船体之外,重新暴露在沼泽的浓雾下。 迎接他的是五把带着警惕和威胁的意味的,闪亮的武器。 “郭大师?”远处的王裔少年面上一惊,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队伍已经在船体外设防了许久,却直到对方主动出面才现他的踪迹。绯衣少年身后的埃蒙和奥森也尽皆面带惊色,他们虽知异宝被人捷足先登,但未曾想过对方居然是郭鹏本人。龙玉到手之前就和猎人工会起了冲突,这是出前他曾设想过的最坏的情况,此刻五柄武器指着对方,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大师需要帮忙吗?”到底是配给王子的军师和辅佐,埃蒙第一时间便现了面前的五星猎人状态并不好。郭鹏的身上沾满了不知名的粘液,铠甲上多处灼伤,体态也不自然地倾向一边。他背后的披风已经破了不少,背在身上显得有些萧索,五星猎人的威严几乎失了大半。 郭大师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方的来路,他握着枪杆的手心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拆掉挡在身前的最后一块船板,把整个身体从船舱背后抽出来,完全无视了指向自己的数柄武器:“不需要,倒是你们,早些回大本营去吧,这沼泽中可不太平。” “大师笑了。”绯衣少年莞尔道,“和您不同,我们还有比赛要完成呢。在这满是精英的赛场上,想要赚到竞赛分数可非得拼命不行。” “这里可没什么像样的委托。”郭鹏把枪尖斜搭在地面上,随着他的动作,周边的王立猎人都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和猎人世界的佼佼者对峙,即便是王立猎人也要拿出浑身的勇气,“据我所知,大本营这时应该正在和兽潮对抗,凭王立猎人的实力的话,如果回去得及时,或许还能在那些委托中分一杯羹。” “我们不需要。”王子背后的手不停地打着手势,脸上仍然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淡然,“事实上,既然郭大师已经亲自来到这里了,我相信这片遗迹上的分数,至少要比大本营的战场上好赚得多。” 这一番接触是两方都没有预料过的,彼此都明了对方的意图,却偏偏顾忌身份,打又打不起来,走又不肯走,只能在这里毫无营养地打着机锋。郭鹏暗暗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外伤倒是不重,但龙击枪动前的瞬间,骇狩蛛心有所感,拼着两败俱伤也在自己身上吐了一股粘稠的毒液。毒液顺着铠甲的缝隙透进体表,让老猎人有种灼热而刺麻的感觉。久经猎场的郭鹏当然知道这种麻痹毒液的厉害,随着刺麻感渐渐消退,自己即将渐渐失去控制肌肉的能力,这就意味着在猎场上每拖一秒钟,他的战力都会急剧地下降。 不会动的五星猎人就不再是五星猎人了,郭鹏心急如焚,但脸上却偏偏不能显出半点焦虑的神色:“既然这样……那不如让船上的几位兄弟一并下来。我确定我们可以商量出几个报酬公道的私人委托,至少在赛场内,我还是有话语权的,不至于让王储的队伍吃亏。” “这我便只能敬谢不敏了,我可不想在赛后被传出‘领队和王室队伍带头舞弊’的消息。”绯衣少年一摊手,干涩地一笑,“我们还是各顾各的吧。” 对方并没有走自己的台阶的想法,这让郭鹏确定了王室对龙玉的志在必得,他不由得换上了一副威慑性的语气道:“听着,褚家的,再向船中探索一步,你们王室就过界了。你清楚就凭这里的几个鱼虾杀不掉我,所以我只问一次,你确定能代表整个斯卡莱特,要在此时此地与猎人工会决裂吗?” 五星猎人的一怒,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均是一紧,王裔向后浅浅地退了半步,后背贴上了埃蒙的胸口才安心下来:“郭大师,我尊敬您在猎人世界中的地位,也希望您能对王室保有最基本的尊重。如您所见,刀兵相见的话,场面必将变得不大好看,不过您只有一个人,想必也无法阻止我带来的整个王立猎人队对船队的探索吧。” “从王室里走出来的人,果然都是些怪胎。”老猎人在心中暗暗摇头,对方分明只是个孩子,但在语锋上却至少能和自己不相上下,不知在皇宫里被灌输了多少帝王权术。 气势已经提起来便不能落下去了,郭鹏含着一口气,继续恶声道:“我不需要阻止。且不你们正用刀指着我的脖子,方才你那白衣的朋友在船中袭击了我,只凭这一项,我就有权力扣押你们所有的委托所获。我希望他跑得够快,否则骑士队的审判可不是那么容易经受的。” “王立猎团行事光明磊落,哪曾有什么暗处的同伴!”埃蒙开口反驳,心中却已经闪现起了数个不同的念头。庄家与王室的合作绝不能被现,而若被郭鹏撞见的是躲在暗中的第三方,那现在就已经不是相互放话扯皮的时候了。二星猎人用指尖顶了顶王子的背,劝他早作决断,毋要继续拖延下去。 “所以那架东西,也和你们无关吧。”郭鹏幽幽地抬起左手来,朝着旗舰的斜上方指去。 在雾气的高处,一个巨大的黑影正逐渐由淡转浓,黑影悬浮在不足百米的空中,梭形的上体和下方连缀的方盒状机舱隐约可见。就在众人的眼中,黑影正在一点点地调整姿态,摆出了一副意欲降落的架势。 “飞……飞空艇!”舰顶上待命的猎人们出一阵惊呼,“该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396章 我有个帮手 四个少年和两名艾露,面对上来路不明、实力莫测的庄暮能有几成胜算? 答案是一成也没有。 WwWCOM 这个结果在黑炭第三次被庄暮的刀刃击飞,身体撞烂一大块舱壁后颓然地滑倒到墙角上的时候,卢修便已经明了了。 几乎是在第三层中探索到一半之际,庄暮便醒悟过来。自己在二层沾染了大量的松油,鞋底滑腻腻的在地面拖出两条清晰的脚印,而环顾四周,除了自己的踪迹之外,船舱里却丝毫不见半点油印。要么是那两个少年学会了凌空而行,要么是自己又一次被他们拙劣的把戏给骗了。庄家少主由是返身回到二层,一路寻踪追上了少年们的踪迹。 于是在下层舱室的那一声炸响后,黑衣青年就这样出现在了惊魂未定的见习生们面前。 双方没有任何交流或谈判的可能,龙玉就在卢修的怀抱中,距离庄暮仅有几步之遥,任何的语言攻势、威逼利诱,都不如手中的战刀来得干脆直接。 尽管对对方突然冒出来的同伴有些诧异,但仅仅是人数的增长并不能反转实力的对比。秦水谣被猫猫喝令禁止参战,卢修失了武器,护着龙玉帮不上忙,贾晓的重剑在狭的空间内太过掣肘,只凭重伤初愈的黑炭和猫猫二人,竟是无法撼动庄暮丝毫。 “你们不会懂的……就算来再多的同伴,也只是区区的‘猎人’而已啊。”庄暮信步向前,一边挥退猫猫的蓄势一击,脸上显出几分厌烦来。摇曳的火光下,两只艾露在庄暮身侧不断腾挪闪躲,但对方手中的战刀就像是自有灵性一般,总会出现在艾露飞身而起的必经之路上,数番交锋,两名艾露竟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参战的另一方并没有搭腔,而是不声不响地翻身站起。猫猫的毛已显得凌乱不堪,眼神也有些萎靡,不过她再一次抬起手中的短刃来,沿着墙壁快跑动,眨眼间便锁定了庄暮踏在前面的腿。 “嗖——!”黑衣人正欲挥刀抵挡,耳畔却传来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他伸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中一格,却是一颗效用不明的道具弹。 “爆弹——”庄暮暗叫不好,他身上的铠甲早在与霞龙接触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破烂了,正面抵抗一次爆弹的冲击不定会让这身衣甲彻底爆散。他的手臂和空中的弹丸一触即收,整个人团身一滚,滚进见习生们藏身的舱室内。 “噗……”道具在半空中应声碎裂,却并没有按照庄暮的想象爆出骇人的声势,只是散成了一股青烟,在房间里弥漫不去。 “呕——呃!”倒地起身的庄暮深吸回气,冷不防地吸进了一大口带着浓重恶臭的气体,生理反应之下连忙捂住口鼻,紧皱眉头。他强忍住呕吐的**,只涨得满脸通红,身形一滞。 “叱——叱!”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两把短刃一在腿弯,一在后脑,趁着庄暮难得的恍惚之际攻了过来。战刀短,不能同时顾及前后,人类的眼睛和耳朵也无法在光照隐现的船舱中清楚地捕捉到艾露的精确位置,这已经是两个随行猫在从未演练过的前提下能够做出的最精妙的配合了。 “你们就是不肯放弃啊……”庄暮憋红着脸,眼中却尽是怜悯之意。黑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单手把武器横在身后,金铁相交的声音在那里响起,黑炭志在必得的一击就这样轻易地落空了。庄暮的另一只手在身前轻轻一捞,捉住了一个软糯毛绒的东西,却是猫猫柔软的后颈。 女艾露的双手双脚踢打着,被庄暮抬手提到眼前,将黑衣人面上诡异的微笑尽收眼底。艾露羞愤不已,把手中的短刃狠狠地掷出去。庄暮一偏头,短刀“咄”地一声射进了舱壁之上,握柄处还尤自晃荡不已。 “大腿、肚子和眼睛,艾露一族的战法几百年都没有变过了。”庄家少主摇摇头,手臂忽地高高抬起来,将猫猫猛地向地面一掼。 “嘭!”艾露的惨嚎和舱板的闷响同时响起,兽人的口中“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污。 “猫猫!”秦水谣再不愿躲在同伴的背后,少女拎起锤子,摆了一个拼命冲锋的架势朝庄暮迎面过来,锤锋呜呜作响,迎着青年的面部狠砸下去。 “真。”庄暮托大地没有用战刀抵挡,反而伸出手来强行接住。黑衣人手臂上肌肉鼓胀,腰身向下一沉,粗重的锤子在少女的全力催动下,居然再也没有向下移动半分。 “呵……”秦水谣面色古怪地笑了起来,龙人一族的武器可不是这么容易空手就能接下来的。 下一秒,庄暮的手甲应声而裂,甲胄像是爆起的玉米花一般噼噼啪啪地从手上脱落下来,裂纹从手掌处延伸到肩甲根部,一直接触到与胸铠分离的关节处才停住。一击过后,青年的整条手臂已经明晃晃地露了出来,手心上还残余着那股撕扯之力带来的灼痛感。 “你敢……”庄暮恼羞成怒,战刀狠狠地劈在女孩的锤柄处,趁着秦姑娘收势不住的瞬间,当腹一脚将她踹回了墙角上,贾晓连忙在后方接应,方才没有狼狈地摔倒。 少年稳住秦水谣的身体,稍稍睨眼向窗外看去,舱壁外是数十米的高空,就算打破墙壁跳出去,也会第一时间遇见敌友不明的王立猎团。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6盈盈,带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落地的危险性将会大大增加。 这样的境况,唯一合适的形容就只有“绝境”了。 “等等。”贾晓挥停庄暮不断逼近的身体,“你不过是想要那家伙手里的石头而已吧?” “没错。”庄暮点头,爽快地承认道,眼神却仍然不善地望着让他吃了个暗亏的秦水谣。 “我们把它给你,又会怎么样呢?”贾晓一歪头,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道。 “你们大概……会死的爽利一些吧。”庄家少主认真地想了想,点头。 “喂!难道不是放了我们吗?”秦水谣恨恨地,女孩的眼睛望向地上重伤的猫猫,艾露已经爬了起来,强自摆好作战姿势在庄暮的身后戒备着,“我们和你无冤无仇,想要的东西也拱手让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庄暮笑了笑,他无法也无心和这些孩子们解释,当自己出现在他们眼中的第一瞬间,就已经意味着判定了他们的死刑。庄家少主出现在这片猎场上的信息,是早在出前家主就多番警告过的,绝对不能泄露的消息,这几个少年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或者那个大家伙也可以把龙玉扔到窗外去,”贾晓一耸肩,“如你所见,外面那伙人也在觊觎这块石头,他们的人要更多些。到了最后,我们或许谁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便不需要你来费心了,王立猎团的人我还没有放在心上。”庄暮眯起眼睛,倾听着空气中那低沉而单调的震动声,螺旋桨的噪音在此刻的黑衣人耳中显得如此美妙,“我可是有帮手的啊。” 397章 还击与少年 飞空艇被漆成了压抑的黑色,气舱侧面和船舷处的徽记都被死死地遮掩住了。Ww W COM乍一看上去,它的外壳上闪着隐晦的波纹,似要与周围的浓雾融为一体一般,大概是某种隐藏行迹的涂料技术,螺旋桨的声音也轻微得几不可闻。可以想象得到,这艘战舰在夜空中飞行时必定像一抹阴云一般,几乎不会引起巡行在猎场周边的工会巡逻艇半分注意。 简而言之,这艘突然出现在遗迹上空的战舰,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能够“突然出现在遗迹上空”而打造的。 “猎人工会没有这样的制式。”望着缓缓下落的飞艇,场面上处在弱势的一方的郭鹏抢先将它和自己撇清了关系。即便五星猎人不,其它人也能够明了,眼前这艘战舰在动力和平衡系统上虽然较工会制式有些差距,但在隐匿方面却已经远远地走到了猎人工会的前头,几乎已经做到了在场众人能够想象到的极限。 “也不是我们的。”绯衣少年眼中现出惊色,也是摇头道。郭鹏将少年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却未曾想过王裔的惊讶并非来源于飞艇的身份。早在数前,王子就见过了这架不之客的真容,少年的腰带中还悬着两颗信号弹,那正是庄家和王室约定的特殊信标。此刻信标还未离手,“援手”便已经到来,少年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北方家族的狼子野心。他惊的正是庄家敢于撇开王立猎团吃起独食,出尔反尔的胆量。 “殿下还不叫它表明身份?”郭鹏的嘴角斜起来,“这东西在你我头顶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绯衣少年抿了抿嘴,用眼神示意围着郭鹏的五名王立猎人暂且退下。猎人们收了武器,却仍然贴在郭鹏三个身位之外,近近地戒备着。总领队也将武器背到了身后,站直了身体,以示暂时停火。在目的未知的敌人面前,两方最不需要的就是身后的冷箭了。 地面的形势暂时缓和下来,上的飞空艇却是越来越近,王子低声对埃蒙道:“叫他们亮出旗号。” “可是……”身后的埃蒙急迫地以眼神示意。 “按我的做吧。”绯衣少年的手心沁出汗来。郭鹏如今的状态虽然狼狈,但眼神清明、站姿坚挺,分明还有一战之力。正像他的,凭自己这几十名王立猎人是无法干脆利落地将其封口的,况且一名五星猎人的陨落会在整个大6上掀起极大的波澜。王子毕竟是少年,还做不出这等程度的事情来,只能打着即便暴露庄家的身份,也要瞒住两队人马曾经联手的事实的主意,能瞒一刻算一刻了。 黑色的飞空艇降到了距离旗舰舰顶还有十余米的高度,三橙色的信号弹从地面升起,是大6通用的问询和戒备的信标。 战舰上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言语或信号弹的回应,只有螺旋桨在低声嗡鸣着。飞空艇以固定的度缓缓下落,几乎落到了和旗舰的甲板等同的高度。 黑色飞空艇两侧的舷窗徐徐打开。 “快躲!”在一旁审视着一切,眯着眼睛一言不的奥森突然心生警兆,整个人团成一个浑圆的球,滴溜溜地从自己所站的位置上滚开数米。随着一星猎人的一声怪叫,舷窗内响声大作,数颗炮弹从窗口挣脱出来,划着弧线朝众人所站的位置激射而去。 “轰!” “该死!”战舰的炮火本是为还击怪物而设,炮弹的射程几乎能覆盖到旗舰周边的每一个角落。众人连忙分散躲避,只听得炮弹的炸响声不绝于耳,在空地上掀起一阵浓重的烟雾,过了近十秒视野才逐渐恢复清明。 “沉船被打坏了!”先恢复视野的猎人高声喊道。甲板似乎是被战舰的攻击重点照顾过,此刻船头的大片区域在炮火下已经成为了废墟,露出了里面的舱室来,而本已上得船去的五六名王立猎人在攻击下大概已经尸骨无存了。 “你们敢……”王子在埃蒙的保护下躲开了第一轮的炮火,还在地面的王立猎人迅地向主上的位置集中起来,他们被赋予了保护少年的委托,任何事情都不比这个绯衣见习生的性命来得重要。但除了沉船外,此地连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无遮无挡之下众人被击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弩箭……这不是示警,它想要杀了我们!”炮弹需要一定的装填时间,但是舰载连弩却几乎不需要。还未等众人得到喘息的机会,成片的箭幕就跟在炮弹后面向这片区域压下来,冰冷的杀意附着在每一根箭矢上,飞艇上的人似乎不论身份地想要干掉出现在此的所有人。 郭鹏早已将铳枪的重盾横在了胸前,一边抵挡住来自正面的绝大部分箭矢,一边腾挪着寻找箭幕薄弱的位置。大概是觉得普通的弩箭杀伤力不甚满意,在两轮攻击后,箭矢的声音再变,变得低沉而短促起来。 “十字箭……这可是对付高阶飞龙种才会用到的箭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强压下心中的疑虑,五星猎人更是加紧在攻势下躲避着。专为破甲而设计的箭矢轻易地撕裂了猎人的重盾,在盾牌后面露出半寸才堪堪停下,此情此景让郭鹏对箭矢更是忌惮了起来。然而猎人身上的刺痛感偏偏在此时消弭殆尽,麻痹感已然开始影响到了他的行动,郭鹏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付出几倍的体力才能完成,一时间竟是险象环生。 “它在掩护什么东西上船!”奥森躲到几名王立猎人形成的简易盾墙后面,偷偷抬起头来朝旗舰的方向望去。飞空艇上放下了一把绳梯,在那里正有人从甲板的废墟中爬上去。 “还击吧。”绯衣少年躲在众多猎人身后,双手死死地抓着埃蒙的衣甲,低声对他道,“那些杂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我们合作。” “如您所愿。”青年略一颔,这个场景下已经不能再对庄家的协助抱有任何期待了,他挥了挥手,朝着身侧已经蓄势待的两名重弩猎人命令道,“绳梯和主桨,把人和战舰一起打下来。” “主上,在绳梯上的……似乎是几个孩子?”一名猎人透过瞄准镜向飞空艇上望去。 “管它是谁,一并打下来!”王子面色苍白地吼道,他此刻只希望这见鬼的箭雨能够早些结束。 王立猎团看来是早有准备,两颗如信号弹一般炫目的榴弹自重弩口中喷射而出。榴弹弹身比普通的子弹要长四五倍,弹头也异常粗大。特制的子弹迎风激射,居然自主地在空中加了数次,轻易地破开了飞空艇周边由螺旋桨形成的风障,一颗打在绳梯上方的船体上,另一颗直直地砸进了战舰的主螺旋桨中。 “砰——砰——!”两声爆响不分先后地在飞空艇上炸起,火光在数十米外都能清晰可见。黑色的战舰受了两击,船体剧烈地晃荡了一下,猛地下降了数米,终于在船员们一阵操作后摇摇晃晃地稳住了,却还是醉鬼一般不由自主地降落下去。 与此同时的绳梯之上,几名少年失了攀附之物,从数十米的高空中直坠而下。 398章 古龙的怒火 秦水谣使劲地眯了眯眼睛,把身体从泥地中缓缓拔出来。 Ww WCOM女孩每一个微的行动牵扯到的肌肉都在嚣叫般地疼痛,耳边更是高亢地嗡鸣着,不知是爆炸的余响还是坠落时撞击的震动。 尽管沼泽地提供了强力的缓冲,但是数十米的高空可不是能完好无损地坠落的程度。好在猫猫凌空调整了一下身姿,身体紧贴着船舷下落,更是在坠落途中抓住了女孩的衣角,这才减缓了落地的冲势。饶是如此,在接触地面的第一时间,秦水谣还是彻底被摔晕了过去。 醒来的一星猎人懵了数秒才反应过当前的状况,同伴们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身边,猫猫正摇动着自己的肩膀,卢修正在不远处护着身后的龙玉,只是见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大概伤的也并不轻,但是好在龙玉在爆炸和坠落后并没有什么伤损,只是在冲击力之下镶进泥土中寸许深,一时半会很难被移动开。 黑炭和贾晓正在探查6盈盈的情况——秦水谣依稀记得6姑娘是被贾晓抱着登上了绳梯,不知这一跌是否又加重了她的伤势。但现在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女孩强忍着耳鸣和疼痛站起身来,朝猫猫无声地摆摆手示意无恙,四下张望着,果然看到了不远处同样狼狈的庄暮。 黑衣青年在舱室内毫无悬念地除掉了几人的武装,驱赶着一众少年带着龙玉,从战舰在甲板上炸出的缺口处登上了飞空艇。庄家少主自己落在绳梯的最下面,是时受到那颗古怪弩弹的冲击最轻,如今至少还有余力站起身来握稳武器。 “该死,留了一手吗……”庄暮摇摇晃晃地走近卢修,在那样猛烈的火力掩护下,战舰还是让下方的王立猎团寻到了反击的机会。只是令庄家少主没有预料到的是,王族的队伍中竟然随身带着那种威力的武器。 军用的反舰弩弹和对抗怪物的制式子弹不同,不强调破甲穿透能力,而更加注重单能够携带的爆药量和爆炸威力。那样的弩弹从射用重弩到射击人员都要专门配备,看来斯卡莱特王室也是有备而来。大概就算今番合作顺利,他们也会在黑水号脱离猎场区域,王族飞空艇接应过王子一行人后的瞬间突然难,将庄家的战舰作为替罪羊,永远地留在猎场的边界。 王立猎团的秘密手段确实建功了,黑水号早在秦水谣醒来之前,就已经迫降在了沉船旗舰的旁边。飞空艇的主螺旋桨被打碎了半数的扇叶,失去了绝大部分动力,不过船上的人还是在迫降之前偏过了船头,让出了庄暮跌下的落点。否则仅靠数十吨重的飞空艇身,就能将地面的几人压得尸骨无存,从这个角度来,几个少年能侥幸活下来,还是借了庄暮的东风。 本就不大的块空地在接纳了战舰这个庞然大物后,变得更加拥挤不堪,顾忌飞矢和炮火会伤到少主或龙玉,船里的人也早就停下了攻击,只有螺旋桨上的轻烟和时不时爆出的炸响提醒着众人,刚刚那一幕是如何的惊险。 “龙玉……”庄暮的眼中喷出火来,他本是担心古龙遗宝的负面效果,才临时起意差遣了几名少年替他搬运,早知如此,就算硬拼着损伤身体,他也该在船舱里杀掉几个孩子,亲自抱着龙玉上船才是。 “不要动!”黑衣青年视野所及,早已有王立猎团的数名猎人团团围了上来,用武器抵住了他的周身。猎人们一个个怒意满盈,只是在主上的命令下才没有直接下得死手。方才的炮火攻击中因躲闪不及而重伤或死去的猎人有七八名,在沉船甲板上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这些都是他们的同袍兄弟,仅这一轮攻击便让王裔的队伍折损近半。 庄暮尴尬地一笑,张开手掌,战刀一声闷响插进泥土中。黑衣青年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炸裂般疼痛,只凭着对龙玉的执念才勉强能站起来,现在当然不是和王立精锐们作战的最好时机。 “我需要一个解释。”绯衣少年从属下的盾墙中走出来,他的面容依然尽力保持着王族才有的淡然,但是肩膀却因为愤怒而颤抖不已。 “被摆了一道啊……”黑衣青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绪快转动着,力图摆脱眼前的困局,“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吧?” 王子身旁的埃蒙眼神一厉,朝向牛皮糖一样粘上来的奥森,后者乍一听见面前黑衣青年的反应,正不知所措地大张着嘴巴。庄家少主的一句话透露出太多的消息,一星猎人还没能第一时间消化,看到埃蒙的示意,连忙憨笑着当无事生过一样,点头道:“我……我去看看受伤的兄弟们。” “你还想继续合作?”王子怒极反笑,“庄家毁约在先,再谈合作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你和你的人,今都要死在这里。” “殿下——”庄暮拖长了声音,眼睛瞟向身后的飞空艇,“黑水号的舰炮和弩机还可以用,一旦我在这里殒命,我敢保证船上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这片遗迹变成真正的死地。除非你有十几像刚刚那样的弩弹,能将飞空艇彻底摧毁,否则我还是建议您听听我的提议。” “飞艇不能动弹,早晚会被猎人工会的巡逻舰找到。那样的攻击我还能再来几次,不过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不要忘了,王室和我们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庄暮咬牙切齿道,“况且,黑水号不过是坏了几片扇叶而已,最迟入夜便能彻底修好。我们合为一处,杀掉眼前这些目击者,合作仍然还能继续下去。” “已经不能了。”埃蒙语带不善地,“庄家背信弃义,不再值得王室与之联手,我们宁可让这块龙玉烂在土里,也不会将把柄交到一个时刻都会反水的人手中。” “王室许诺给庄家的好处,我们放弃三分之一。”黑衣青年急迫道,“作为误伤猎团兄弟的补偿,您觉得如何?”他的眼神在王子和埃蒙之间来回游转,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看,你们在乎的不过是龙玉的归属,和它相比,庄家的忠诚与否都是细枝末节。与其和我们这些家族因为一次误会而置气,因失大地丢了到手的龙玉,还不如按着本来的计划乘上我们的飞艇——我是,您已经给了庄家一个教训,接下来的行动我们绝不会再起什么心思了。” 王子和埃蒙迅地交换了一番眼神,绯衣少年轻轻吐出两个字:“一半。” “可以!” “这些人的口舌,也都一并交给庄家处理。”少年指着地上的见习生们,“王室和我都不喜欢取人性命。” “没有问题!”庄暮点头应道。 “还有,击杀五星猎人的殊荣,我们也一并让给庄家了。”王子望向远处的郭鹏,总领队在箭雨中躲得艰难,此刻正拄着铳枪不停地喘息。 “这……”庄暮的肩膀一缩,心下盘算起来,眼神也开始游移不定。 若要这个脆弱的联盟能够继续下去,郭鹏便是个绕不过去的坎,目睹了一切的五星猎人只要还活着,就会给今日的行动留下不可估量的后患。对于这等人物来,一般的毁尸灭迹根本不成为猎人工会追查的阻碍,双方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个罪责,承受猎人工会的怒火,而王室显然不愿意承担这个代价。 “今不会再有人死了!”就在庄家少主盘算着利弊的同时,一个少年的声音从旁响了起来,他循声望去,却是那几个见习生中最不惹眼的贾晓。少年不知如何,已经泥鳅般挣脱了困住他的王立猎人,朝着双方会晤的方向喊道,“否则的话,你们便等着承受古龙种的怒火吧!” “猎人荣耀在上,他在什么?”绯衣少年像是没听清,朝身边的埃蒙问。 399章 最坏的选择 “也差不多该确认了吧。Ww W COM”贾晓站在一众猎人的面前,却没有半点惧怯,“我的句句属实。” “该死……该死!”这已经是埃蒙不知第多少次咒骂了,二星猎人手中拿着一截明显较他的臂围要细的护臂,指节个个凸起,像是要用尽全力揉碎它一般。 “这是……骗人的吧?”王子的嘴巴微微张开,下意识地努力吞咽了一下,潜意识里仍然不曾相信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见习生话中的真实性。 “殿下……他们的装备确实有被古龙种加持过的痕迹。”奥森低眉顺眼地道。胖子鼻尖抽动着,他在这里就能够闻到高阶装备散出的诱人的香气。 少年们的武器铠甲都是些大6上常见的低阶怪物素材所制,除了卢修的铠甲是工会资深匠人的手笔外,其余几人的都显得异常简陋。可就是这些土制一般的装备,却隐隐散着生人勿近的不俗威压,竟然将除了绯衣少年之外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埃蒙手中的护臂就是从贾晓身上脱下来的,那一层浑然成的神秘镀膜,不但抚平了甲胄上的战斗伤损,还连装备本身的瑕疵也掩盖了下去。铠甲上散出的有如饰品珠一般的光辉,或许还有着连奥森都瞧不出门道的神秘效用。 一星猎人敢保证,这一批装备若不是龙人族恶趣味的游戏之作,就只能是奢侈地泡进了装满古龙种血液的池浆里造成的——古龙血液对人类来是剧毒之物,若非取血的怪物亲自处理,没有人敢于将其穿到身上。想到这里,奥森眼中显出一抹深重的怨毒之色,他早已认出了这伙人的来历,沙丘训练营的几个鬼见习生,过了近月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算是冤家路窄了。不过不同于金羽城里的数番语言奚落,此时的少年们却是拿出了交好古龙的经历。就算他们并非针对自己而刻意炫耀,但是被一星猎人看在眼里,也早已嫉怒不堪了。 此刻没有人关心奥森的心思,贾晓的突然声出乎意料,吐出的事实也让在场的几方都猝不及防。脆弱的谈判桌被毫不讲理地掀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庄暮挣开王立猎人们的看守,上前揪住少年的衣领道:“你你们被古龙种所救?” “紫色鳞甲,巨大眼瞳,操纵云雾……千真万确。”贾晓坦然道。 “是它派你们来的?”青年直奔主题。 “染色玉为证。”见习生手中紧紧地握着其中一颗道具球,染色玉的外壳不正常地殷红着,仅仅是暴露在空气中,就惹得周围的雾气向他的手臂聚集起来,在他手臂的周围形成了一股氤氲的屏障,“或者我可以在这里打碎它给你看。” “不需要。”庄暮冷哼一声,其实在少年形容出霞龙的形态时,黑衣青年已然信了八分,在雾气中与奥奥那兹其的惊鸿一瞥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此刻提起来,更让他重历了一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那便没有问题了,现在就让我们离开。”贾晓的一只手反扣在庄暮的手上,使劲欲将他粗大的手指从自己身上挪开。 “你们休想带着我的龙玉就这样走掉!”庄暮的手握得更紧了,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一群孩子而已,在船上我能除掉你们的武装,在这里也能一样让你唤不来任何帮手。” “像这样的染色玉我们有三枚,早在出的时候就已经分配到了三人的手里。”少年的身体被缓缓提起来,不多时便只有脚尖还点着地面了,“你很强,可以轻易地控制住我,不过我们若是拼起命来,总能打碎一只染色玉。霞龙多久会赶过来?半时?五分钟?或许在那之前我们都会被杀死吧,不过那头古龙种绝对会让在场所有还活着的,统统付出代价——相信我,我亲眼见过那怪物有什么能力。” “退后。”庄暮还想什么,却被王立猎团的人用刀尖抵住了后心,只得恨恨地松开少年的衣领退到一边,换上来了身形更壮硕的埃蒙。 “你们想要什么?”二星猎人低声道。 “我们只想活下来。”少年松动着自己的领口,朝身后的同伴们望去。本该是一个简单的潜伏和报信的委托,却因为牵扯到了同伴的安危而变得如此复杂起来。猎人工会、王立猎团和一个能够任意向猎场中输送飞空艇的神秘组织,不论哪一方都不是几个见习生能够撼动的。但手握龙玉的他们偏偏被卷在旋风的中心,唯一的依仗却只是一颗含着那兹其鲜血的染色玉。 没有封尘作为桥梁,少年们无法和古龙沟通,就算唤来那兹其,也只不过相当于动用了一柄无差别攻击的毁灭性龙击枪。就算自己等人能在攻击中侥幸生还,事后也必将接受王室和猎人工会的种种问责,那样不比陨落在这内沼之中要轻松多少。 好在武器并不只在动的时候才有价值,商家出身的少年,谈判的本能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之中。 “我们有一个昏倒的同伴,剩下的人战力也已经十去七八了,如果不是这颗染色玉的缘故,我们就是普通的没有任何威胁的残落队伍。”贾晓道,“我对龙玉没有任何兴趣,只想和我的队友一起活着回到大本营中。” “我们会带着龙玉退出三公里,然后将全部三颗染色玉和龙玉一起置于地上,由你们的人自行取回。”见习生高声道,“有什么异议吗?” “所以,你要选谁跟着你们一起离开?”庄暮戏谑地。在他的眼中,少年的抗争有如儿戏一般,“且不论我,这里的每一个猎人,都有在你放下龙玉的瞬间就杀掉你的能力。” “你们做不到,”贾晓反手一指,“因为我们要和他一起离开。” 郭鹏正站在人群的远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觉到见习生正盯着自己,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 “总领队……大概,您是这里我们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随着贾晓的行动,黑炭早已将同伴们聚拢到五星猎人身边,“请一定把这些孩子带回到大本营去。” “我不能。”郭鹏头也不转地道,“如果你们真的有能够召来古龙种的道具,就该早些用掉它。借着混乱的局势,不定还有逃生的可能。” “可是……您……不愿意帮我们吗?”秦水谣不敢置信地问。 “不……”总领队微微闭上眼睛,半是萧索半是自嘲地道,“事实上,我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那孩子的决断不错,只是运气不大好。” 这话的时候,五星猎人挺直的身体像一尊雕塑。骇狩蛛的毒素终于在方才的战斗过后蔓布了全身,现在的郭鹏浑身的重量都撑在身前的铳枪上,已经连半根手指都无法移动了。 400章 僵持与搅局 “到底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啊……”卢修感叹道。 WwW COM少年用手心擦拭了一番6盈盈面上沾着的泥土,女孩仍然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呼吸和心跳都只维持在最低的限度,让龙人的心每时每刻都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不出的憋闷而烦躁。 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数个时,雾气中的亮度和可见度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沼泽中虽然没有明确的日光作为指示,但两只艾露凭借自己的生物钟仍然能感觉到黄昏正在一点点地降临。 沉船一侧狭窄的开阔地上,人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队。以绯衣少年为的王立猎团合队一处,正将主上围拢在中心,外松内紧地维持着戒备的姿态。靠近旗舰和飞空艇的一侧,庄暮好整以暇地咀嚼着随身带的干粮。黑衣青年背靠着自己的座舰,从那里时不时地会传来金铁交鸣的响动,战船似乎正在进行紧张的修理。 郭鹏面前的泥土被划上了一条长长的线,五星猎人就箕坐在线后。贾晓横坐在他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两方队伍。少年的手心里那兹其调制的染色玉被攥得紧紧的,满满地浸着他的汗水,见习生已然做好了一旦有人意图越界,就会不惜一切打碎道具的觉悟。 “古龙一族实力深不可测,行事喜怒无常,你们能活着出来确实是个奇迹。”总领队的脸上无悲无喜,几个时的休整时间,足够他听完少年们此行的全部经历了。不过或许是老猎人见多识广,或许是如今的情境不适合他对这番奇遇追根究底,郭鹏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评价道,“或许你们已经藉此把运气消耗光了吧。” “郭大师,敢问……毒性此刻消退了多少?”秦水谣眼睛水汪汪地望着老猎人,她习惯性地去拨弄头上的羊角辫,才现辫子早在几人摔落飞空艇的时候就已经散了。此刻少女的头披散下来,沾满了沼泽的泥浆,怎么看都有些不雅。 “三成?或许更少。”郭鹏回答道。他尽量掩盖住唇形的变动,以防被外人看出底细,“黑之前,大概都很难恢复行动了。” “这样可什么都做不了……”贾晓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僵局起来还是他一手造成的。在微妙的力量平衡下,三方大体上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相安无事的局面。庄暮拥有最强的地面火力,王立猎团一方拥有最充足的人手,而少年手中握着能唤来古龙种的道具,是一旦投入使用,就会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的强大手段。只要五星猎人能够在两方的手上撑到霞龙降临,对他出手就无异于自取灭亡,这也是另外两方忌惮重重,不敢妄动的最主要原因。 飞空艇迟早会修好,王立猎团一方的耐心也会逐渐消耗殆尽。如今的他们彼此都不清楚郭鹏的伤势有多严重,但就贾晓感知到的向郭鹏处投来的数道目光看,此刻的总领队只剩下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战力或许连一个普通的见习生也不如的事实,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探查清楚。 这个局面不会永远维持下去。 黑炭早已向五星猎人提供过万用解毒药,也提议过用艾露一族特殊的按摩手法减弱老猎人浑身的酸软,但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做了数十年的猎人,郭鹏或许饮下过数万剂战场药剂,抗药性日积月累之下,工会配给的制式解毒药在他身上的效用微乎其微。而若是艾露的按压手法被另两方看了去,知晓了郭鹏伤势的他们便有极大可能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到时候就算是古龙降临都救不了这一队少年了。 时间就这样在众人的无所事事中流逝,黄昏的返照黯淡下去,雾气弥漫的遗迹上空渐渐被夜色笼罩。飞空艇上亮起火把,王立猎团也将照明物插满了队伍圈起来的块区域,少年一边则只能借着远处的光亮,勉强看清彼此的面容。 “飞空艇上有动静!”猫猫忽然竖起耳朵,隐晦地向同伴们示意起来。黑水号上丝毫没有掩盖修复进度的意图,船工们喊着号子,将在甲板上组装完成的几片扇叶携手抬到主桨附近。炸烂的桨叶被丢弃到船底,新的叶片代替了原先的位置,轻巧地卡进了旋机的卡槽中。 “终于还是修好了……”郭鹏苦笑了一下,他还是高看了自己的恢复能力,“变异的骇狩蛛,没想到会有这么持久的毒性。” 老猎人眉头一皱,忽然想起而来什么一般:“不好,那家伙还在船里!” “谁?”黑炭问道。 “一个白衣的面具男。”郭鹏使劲摇摇头,下船以后的连番变故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强大存在。白衣人的手段虽然卑劣了些,但即便是五星猎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极强的对手,仅仅是下落不明,就能让总领队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白北?”卢修抽了一口凉气,“他是和那个黑衣青年一块找上我们的。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您在船里遇见过他吗?” “我们交了一次手,他撺使骇狩蛛群袭击了我,否则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幅样子。”郭鹏答,“不过从我下船以来,王室的人和那艘飞艇,都没有察觉到还有其它人离船的迹象……” “龙玉在我们手里,您担心他会偷袭过来?”贾晓紧张地问道。 “不……交战的时候他曾过,他的目的和我们都不同,我觉得或许是真的。那家伙似乎对龙玉没有兴趣,也没有属于任何势力的迹象,就像凭空跳出来的一般。”郭鹏着便闭了口,面前这些人最大不过十五六岁,自己的思考和他们并不在一个层次,“不过到了现在,我倒是希望他能出来搅局——局势混乱一些,你们逃生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你们闻到了吗?”这次却是黑炭开口,“从刚刚开始,我就闻到了一股茶香味。” “不是茶,是松香。”猫猫的鼻头抽了抽,“还有一股焦味……该死,沉船着火了!” 顺着女艾露的指向,透过晦暗的雾帘,少年们依稀分辨出了旗舰处愈渐强烈的火光。经过了数个时的浸渍,整个船体大概已经布满了泄漏的松油,火势呼吸间就能遍布全船。 飞空艇的船尾和沉船的船头相接,不消多时便会殃及池鱼。旗舰上黑烟一起,战舰便开动了全部的螺旋桨,匆忙地起飞逃离。 王立猎团队伍中一阵骚动,少顷分出一个四人的队来。四个大汉远远地朝着卢修手中的龙玉狠狠地瞪了一眼,朝沉船的方向探查过去。 绯衣少年站起了身,其余王立猎人也都朝着见习生们的方向缓缓移动。 庄暮拔出了背后的战刀。 五星猎人终于不再维持箕坐的姿势,他站起身来,拉住贾晓握着染色玉的手,粗大有力的手包裹着少年的拳头,猛地一用力。 “噗——”殷红的东西从贾晓指缝中滴落出来。 “快跑吧,越远越好。”郭鹏不徐不疾地道。 401章 不平凡的一夜 封尘躺在草坪上,胸口缓缓地起伏着。Ww WCOM与兽群的短暂沟通耗尽了他全部的脑力,此刻少年的眼睛微微闭着,已经是昏睡过去了。大金像个将军似的站在他身边作为护卫,确保没有一只好奇的怪物凑到好友的近前。独行种眼神炯炯,顾盼之间隐隐有着出本身位阶的强大威严,绝大部分低阶怪物无需它主动放出气势,就乖乖地待在远处不敢造次。 金毛兽巡视了一圈,又低下头舔了舔封尘的面孔,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警惕。怪物的眼睛望向这片狭安全区边的某一个方向,静静地看着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层次所造就的产物。 在去往人类大本营的方向上,雾气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一个近百米宽,望不见尽头的幽深隧道正静静地低伏在那里。隧道内外有如被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一般,外侧雾气缭绕,内里却清朗的有些过分,即使是在夜中,大金也能循着隧道清晰地看见数百米外的景象。对于在浓雾中度过了好几的独行种来,能享受到清晰的视野仿佛是一种奢侈,怪物贪婪地向远处望去,视线半点也舍不得从这里移开。 金毛兽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喉咙里出惬意的咕噜声。这条隧道冥冥中像是有种将两端的事物连通起来的能力一般,大金从这里就能感觉到,另一头此刻正有数百只怪物缓缓地走过来,不消多时便会加入到这方安全区域的兽群之中。 “呜——吼!”巨猿单手锤了锤胸口,出意味不明的吼声。远处的一众怪物心有所感,也一齐扯着各自的嗓音叫嚷了起来,这一片地间登时被一片鬼哭狼嚎所充塞。身处其中的封尘却没有半点被吵醒的意思,少年眼球微动,睡得依然很沉。 兽群头顶上,微弱的星光正不时地闪烁着。蒸帘般覆盖在沼泽上空的厚重云层,只在此时此地,给沉寂在它背后的星光让出了道路。今晚没有月亮,但是在一生都没有出过大沼泽的6行种看来,这样的晚上已经算是异常明亮了。 对于沼泽和生活在它之上的怪物来,今夜将会是一个被沼泽意志长久铭记的,不平凡的夜晚。 ………… 旗舰起火,绯衣少年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王室要的不止是龙玉,还有从遗迹之中能够掘出的所有太古技术。火焰每多烧一秒,就可能会多一件太古遗宝葬身火海,对斯卡莱特王国都是难以承受的莫大损失。 王子第一时间便派出了一队猎人向沉船处查探,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刹那,庄暮像是大雪山的灌林中等待多时的雪狼,终于找到了捕猎的机会一般,断然朝着卢修的方向飞奔过去。王立猎团的其它成员看到异动,也在埃蒙的授意下围拢过来。 战火毫无预兆地在夜色中再开。 带着6盈盈和龙玉两个累赘,见习生的队伍根本走不快,猎团和庄暮几乎同时追上了后撤的郭鹏等人。两方稍一犹豫,彼此都像没注意到对方一样错身而过。王室的下属们缠上了走在最后的五星猎人,黑衣青年却是绕了一个大圈,直取少年卢修手中的龙玉。 王室和庄家合作的可能性无论有多么渺茫,但总归还有谈判的机会。只要能将异宝拿到手中,接下来无论是打是和,都将会在两方的内部进行,变数就会得多。因此虽然王立猎团望向庄暮的眼神仍然犹如杀人一般,但还是在接触的瞬间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合作。 郭鹏在起身的瞬间就遭到了来自四个方向的围攻,猎人荣耀在这方的地中突然失去了效用,狩猎武器带着凶光,肆无忌惮地朝着同类的身体斩下。五星猎人的方盾早已入手,尽管身体仍不在巅峰状态,但还是在间不容之际合身挡住了武器的斩击。 “咚!”老猎人推开身边的一名猎人,铳枪含怒扫过身前的大片区域,几个后辈在一扫之下噔噔地后退了几步,更多的同伴却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看这架势,似乎是要把总领队当成高阶怪物一样围而攻之。 猛虎暂时被群狼缠住,庄暮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连续挥挡开两只艾露的纠缠,逼近到卢修身前。见习生就算武器在手也难是黑衣青年的对手,更别提如今新伤未愈,手无寸铁的状态了。庄家少主抬脚踢在龙人的腿弯下,少年腿脚一软,跪坐下去,被庄暮伸出左手,霸道地当胸抢过见习生手中的龙玉。 “嘶——”遗宝入手,庄暮的身体骤然打了个寒颤。隔着一层铠甲,他都能感觉到从怪石中渗出的阴寒感。他像是一把握进了一团不知饥饱的贪食蠕虫,从虫团表面伸出无数张口来,每张口都在不停地吸吮着自己的皮肤和血肉,将虚弱感和抽离感顺着血液散布到他的全身。 黑衣青年的本能让他在入手的第一时间,就想嚎叫着扔掉这块诡异的石头,不过在理智的死守之下,庄暮反而更加抱紧了它。猎人一边挥动战刀逼退嗷嗷叫着想来抢夺的卢修,一边眼神异样地打量了他一番。自己接触龙玉数秒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虚弱了,要知道少年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它几个时,难道是孩子的生命力都比较顽强的缘故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久经训练的庄暮当然不会在战场上走神。远处的飞空艇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准备,只待他归舰就能立即开始撤离,现在自己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想到这里,庄暮再不停留,他徐徐地退着,应付着众人的纠缠,余光却望向飞艇的位置。战舰升到了数十米的高空,新的绳梯正在放下来。 “别跑!”贾晓目眦欲裂,若是让庄暮回到飞艇上,舰载火力全力开动起来,下方的少年们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见习生虽然被除了武器,但也绝不能任他离开,瘦弱的少年咬紧牙关,将拳头挥动起来,朝着庄暮的胸口猛地一击。 “叭!”肉拳落在铠甲上,没有造成任何伤损。但庄家少主却是中了邪一般向后一避,惨叫声同时响起,“好痛!” 庄暮握着战刀的手背揉向自己的脸颊,笼手的外甲竟然出了酸蚀的嗤嗤声。黑衣人背脊一寒,瞬间明白了滴落到自己脸上的是什么液体。 “龙血!你都做了什么?”庄暮又惊又怒,面庞因为毒素的侵蚀而扭曲颤抖着。他下意识地挥出一刀,刀锋划开贾晓胸铠的正面,大怪鸟背甲对战刀毫无抵抗能力,鲜血飙散,黑衣人趁机摆脱了见习生的纠缠。 “少主!抓住绳梯!”代替主人号施令的尹伯早已在飞艇上急不可耐了,不待撤退的信号弹升起,他便扯着干嗓朝地面喊起来。 飞艇自庄暮的头顶掠过,被黑衣人一把握住了绳梯的底端,扶摇着向高处升起。 “不!”卢修无奈地吼道。 “晚了一步吗……”郭鹏打退一波王立猎人的攻击,心下暗想。 “那个混蛋!”远处的绯衣少年终于失了王族的架子,狠狠地跺脚骂道。 光线就此暗了下来,不是飞空艇遮住了头顶的缘故,而是战场四方所有的照明物几乎在同一时间变暗将熄。 笼罩在猎人们身周不散的浓雾倏地翻滚了起来,好像一锅热粥终于到了将熟的时节。 “咕嘟……”奥森听见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402章 古龙种的阻击 猎人的一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冒险。Ww W COM 在层出不穷的新式装备的武装下,有着随行艾露和队友的陪伴,有强大的工会飞艇队作为后援,再加上完善的情报系统,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里猎人工作的危险性都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有过一次冒险经历,在一只高阶怪物口中险死生还,就足够一名猎人在酒吧中吹嘘很长时间了。 但是尽管要冒着生命的危险,还是有无数的猎人毕生都在追求那种刺激感——与高出自己能力的怪物搏斗,探索死亡率过警戒线的区域,介入兽群间无可调和的战局,然后活着回来。他们把这些经历视作自己猎人生涯的价值所在,是可以为之死而无憾的珍贵时刻。 就在这片的遗迹中,对于在场的所有猎人来,这一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火把和信号弹虽然还燃烧着,但光亮却几不可见。迷雾的翻滚终于到达了最剧烈的程度,空气中像是有数万头漂浮的蛇在互相缠绕撕咬着,遮蔽着每个人的视线。 郭鹏和王立猎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龙玉旁落,他们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了,不过暂时停火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猎人的直觉让他们同一时刻感觉到了强大存在的迫近,令人窒息的恐惧像冰水一般迎头浇下,让猎人们的肌肉即刻僵劲起来,再难做出任何动作。 “呼呼——”带着节律的风声从众人的头顶响起,随着声音的由远及近,风力也从堪堪察觉直至吹乱头,最后到了吹得猎人们站立不稳的强度。 “嘭!”有什么东西沉沉地落在地上,自战场的边缘卷起一股旋风,雾气从那里向四周排开,视野只在一块空间中清晰起来,露出地面上四个突兀出现的巨大爪印。 “生了什……”埃蒙的话到一半,却被自己噎住。 一双巨大浑圆的眼睛骤然在七八米高的半空中浮现,两只眼珠诡谲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视线缓缓地扫过整个战场。围攻郭鹏的王立猎人们,半悬在空中正欲逃走的庄暮,远处号施令的绯衣少年,昏迷的6盈盈和受伤的见习生们尽数投射到神秘之物的眼底。 “那兹其先生!”秦水谣第一个反应过来,少女清脆的喊声划破战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出了全部的力气。 先是一颗长长的尖角在眼瞳之间出现,紧接着一层紫色的板状鳞甲将怪物面部的空白整个填补起来。霞龙的躯体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跨越过来一般,一点点地在晦暗的夜色中逐渐变得清晰。地上的爪痕被四条短而有力的足肢覆盖,颀长的脖颈和收拢在背部的双翼一同舒展开,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又在怪物的四周卷起一股袭面的旋风。 “这家伙……”次见到霞龙的卢修瞪大了眼睛,少年的喉咙中好像含着一团火,血液也随着古龙的每一个行动逐渐沸腾起来。赤瞳不受控制地自行启动,将他眼中的世界连同古龙种一起染成了骇人的赤色。 “噢噶?”奥奥那兹其的一只眼睛在卢修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出一声怪异的疑问,但也仅此而已了。古龙种的思维迅地理解了如今的场面,视线最终聚拢到半空中的飞艇上。 战舰已经升到了近百米的高空,舵手根本顾不得改变船体的方向,也不再怜惜刚刚组装完成,还没有经过磨合的主桨扇片。各个螺旋桨纷纷开到最大功率,胡乱朝着一个方向全开动起来。 “呼——!”在一众猎人面前现身了不足三秒的霞龙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王立猎人们只感觉到强风中似有一抹紫色的流光摇摆着窜入了高空,扎进了雾帘深处。 在随从的辅助下终于爬进船舱的庄暮斗着胆子向舱下看了一眼,只见一颗略显滑稽的蜥蜴头正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鼻头处的尖角直直地朝着自己手中刚刚抢来的龙玉戳来。 “咔嚓!”被数层钢板加固过的船底丝毫没有挡住霞龙的尖角,怪物的头颅从地板的裂缝中钻进舱内,一只眼睛正挡在庄暮的面前。那兹其认出了这个黑衣青年,眼底这个慌张地扔掉龙玉的家伙正是数日前千里盈毒的始作俑者,是他誓不饶恕的二人其一。 古龙种再不停留,翅膀狠狠地扇动两下,还挂在船舱外的大半个身体猛一用力,整个挤进了狭的船舱中。飞空艇内的钢架和木板在它的行动下纷纷散碎,噼里啪啦地解体掉落。霞龙却仍不满意,四脚一蹬继续向上破坏去。那兹其犹如一柄巨型的利箭,一路穿透了两层的舱板,直来到甲板之上,却又继续向上钻去,尖角狠狠地戳进了气舱之中,大半个身体借着冲力的惯性也一并埋了进去。 “噗!”一条铁钎带着木板从上坠落下来,就落在少年们的面前,插进泥土中足有一肘深。 “快走!”猫猫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危险感潮水般涌上来,她朝同伴们嘶喊,双手早已拉起了秦水谣,朝着战场边缘奔去。 “郭大师,我们走!”黑炭也拉住了郭鹏的枪柄,艾露猛地拽了几下,五星猎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身体顽石般呆立在原地,丝毫不肯移动。 “总领队!在这里会被波及的!我们得离开!”黑炭顾不得礼节,轻巧地攀到郭鹏的肩头,在他的耳边高声喊道。艾露的身体刚刚站稳,脚下却感觉到一阵摇晃,竟是五星猎人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领队……”艾露现了异样,老猎人的双目早已失焦,脸色也呆滞而惨白,冷汗正大颗大颗地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 “死……”佩戴着工会顶阶徽章的猎人口中,不知是在努力表达着话语,还是毫无意义地喷吐着浊气。 “嘭!”霞龙的身体终于在气舱内伸展开来,飞空艇的前后两截失去了最后的连接处,从中间无力地断开。前一刻还能爆出飞龙种度的科技产物,此刻却成了两块毫无意义的建筑垃圾,从空中直坠下去。 转瞬之间,船毁人亡。 “哦——吼!”雾幕的上方,古龙种慑人的吼叫声依稀可闻。 403章 总领队的恐惧 郭鹏并不害怕,没有什么能让累计完成过近千任务,在晋升五星猎人前就击杀过过一百头高阶龙种的他产生惧意,就连传中的古龙种都不行。 WwW COM今日之后,无论是谁对他此刻的反常问,老猎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回答,是潜藏在身体里骇狩蛛的毒性让他在关键时刻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然而彼时毒素已经消退了,至少减弱到了不会影响行动的程度。五星猎人的身体在在提高了抗药性的同时,抗毒的能力也水涨船高。单纯的麻痹性毒素在他的身体里能维持半日,已经是烈性极高的表现了。 但总领队的身体却分明调动不起半分力量,即使知道站在原地会受到龙威的波及,他仍然生不出哪怕一丝逃走的念头。郭鹏的双腿战栗着,霞龙的每一声吼叫和战斗出的响动都像大桶爆弹一样在他的耳边炸响,让他不止是身体,连思维都逐渐迟滞起来。 在那种一击便可打爆飞空艇的恐怖存在的注视下,人类的任何反应和努力,大概都是徒劳无功的吧。 “危险!快趴下!”见郭鹏难以行动,黑炭狠狠一咬牙,劈手夺过猎人手中的方盾。艾露一族身材娇,但力量却是不弱,比自己身高还高出几尺的塔盾被他轻易地高高举起,挡在自己和总领队的头顶上。 郭鹏依言木讷地蹲下身子,四肢在艾露的命令下,顺从地着地趴伏下去。飞空艇碎片纷乱地砸落下来,巴掌大的木屑和门板大的木片混杂着化成漫的雨点。块的船体零件在方盾上撞出炒豆般的连串脆响,艾露双手撑着盾牌,视野被死死挡住,冷不防一股巨力袭来,一口装满实心铁弹的武备箱正中了盾牌的中心。 “咚!” “呜哇!”黑炭猝不及防之下双臂一麻,吃不住力弯下来,面朝上地被盾牌整个压到了郭鹏的背上,艾露的内腑在冲击下一阵翻涌,干呕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醒醒啊!我们会死在这里的!”随行猫四肢撑住盾牌向侧方一斜,终于将沉重的箱子卸力到一旁,艾露靠在老猎人身上一阵摇晃,企图将他从失神的状态下拉回来。 不知是黑炭的晃动起了作用,还是那句“死在这里”触动了郭鹏心中最后一丝清明,总领队的意识终于从另一个世界回归。他粗重地喘息着,抓起手边的铳枪,夺回黑炭手中的塔盾,就地横身一滚,一面挡住头顶上飞溅的飞空艇残骸,一面朝战场的边缘逃去。 “彭!” 飞空艇的后半截就在他们身后先落地,撞在一艘只露出左舷的沉船上,两艘残船瞬间揉碎到一起,像是顽童将两种不相配的积木强行拼装起来似的,多余的零件朝四方夸张地崩散开去。紧接着战舰的前半段也坠下来,粉碎在后半段的不远处,又掀起一连串难以言述的巨响。 “骗人的吧……就这么死掉了?”卢修抱着昏迷的6盈盈,呼吸不自然地打着颤。少年们已经先行跑到一艘船的背后躲了起来,从那里目睹了整个飞空艇坠落的全过程。龙人抑制不住地思考道,在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下,战舰上不论有多少人,都不会再有半点活着的可能。 “趁现在逃吧!”埃蒙摇了摇脸色苍白的王子。出击的王立猎人在方才的混乱中尽数退了回来,神秘的古龙种还在雾层的上空,兴许还没有注意到这队人马,此时正是撤退的好时机。王裔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一般使劲地摇摇头:“龙玉……龙玉就在那片废墟里,我们得带上它。” “不行!”事急从权,埃蒙此刻也不再顾及自己的语气,“我们现在就得离开!”上的那家伙马上就会落下来,已经没时间到废墟里去翻找了。先行撤退的话,以后还有机会拿到龙玉,面前的少年若是丧命在这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绯衣少年紧抿着嘴唇,向旗舰的方向望去,无端生出的烈焰已经突破了大船的顶舱,一路烧到了甲板上。火焰中的木船出哔哔剥剥的炸响,滚滚的烟雾朝四面散开,火光却诡异地极暗,肉眼几乎无法辨别:“沉船里最有价值的一艘已经毁了,我们总得带回些东西去。” 埃蒙的眼神游移不定,他虽然被当做王子的左右手,派遣来此出谋划策,但是严格来能够号施令的还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有心让同伴们逃离险境,却又无法直接拒绝主上的命令。 “我看见庄家那人落下来了,就在郭鹏和那群见习生的方向不远,龙玉应该就在那附近。”察觉到同伴的犹豫,王子反而镇定下来,劝二星猎人道,“埃蒙!不过是一个该死的怪物罢了,我们去到那一侧,拿到龙玉就离开,不会惹到麻烦的。” 少年一反常态的坚定让埃蒙有些不知所措,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双拳对撞了一下:“下命令吧,只是……要快一些。” 尽管连番的战斗和意外让这一队王立猎团早已损失过半,但余下的猎人们仍然毫不迟疑地执行了主上的命令。几名猎人网状散开,朝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搜索过去。飞空艇碎片以各种形状和姿态散落在地上,间或有坠落的人类,他们大都已经断了气,偶有一两个还能微微活动和呼号的,也几乎丧失了活命的希望。猎人们就如没看见这副惨景一样,迈过他们将冷的肉身,用手中的武器尽快地翻找着每一个可能藏匿龙玉的碎片堆。 奥奥那兹其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古龙种在空中绕了一圈,大概是观赏够了自己造就的盛景,翅膀一缩穿破雾层俯冲下来,“嘭”地一声落在王立猎人们的身前。 猎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身体站定,默默地朝着古龙种的方向摆出了各自的战斗姿态。 “噶……”霞龙的紫色的脑袋歪了歪,像是在戏谑,又像在惋惜。 “拼了!”一名二星猎人再也受不了这强大而沉重的压力,高声吼叫着举起了手中的双刀,朝着霞龙疾奔过去。还未行出几步,猎人的后心处便无端溅起一大蓬血雾来,他的双刀随着软垂的双臂掉落到地上,人却还诡异地直立着没有倒下。一根细长的粉色肉舌从他的身前贯胸而过,舌头绷直着,支撑着猎人的身体。那兹其将伸出体外十几米的舌头晃了晃,上面挂着的猎人也跟着晃动了几下头颅和手脚。古龙种的口中出无动于衷的呼噜声,卷起猎人的身体,像是扔一块破木板一样将他扔出几十米远。半晌,雾气的另一头才出轻微的泥水溅起的声音。 霞龙的眼神扫过余下的王立猎人,口中墨绿色的吐息开始酝酿。 404章 不是什么问题 吐息的度不快,王立猎人们的眼睛还跟得上那团绿色的轨迹。WwWCOM但那不知是什么成分的毒液从霞龙口中喷吐出来,就像是一块糖果融化进清水中一般,在雾气中悄无声息地散开。成片的雾气被染成了诡异的绿色,在夜色中居然还微微地着光,照亮了每个猎人惊惧交加的面孔。 猎人们纷纷捂住口鼻,但古龙种的毒又怎会这样轻易就被抵挡住?以身体素质著称的金毛兽,即便处在狂的状态下,在正面硬接了那兹其的一口毒液后也当即就软倒在地,人类脆弱的身体当然更是无法抵御分毫。随着第一个匆忙后退的猎人脱力摔倒,剩下的同伴也都下饺子般不由自主地趴伏到地上。一个一星猎人的脸刚好对着一具方才死去的黑水号船员,那船员在数分钟前才哀求过他救人一命,此刻他的头颈因坠伤而奇异地拧转着,一双眼睛怨毒地望着猎人的面孔,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怀着对他见死不救的愤恨。 “不……”对死亡的恐惧终于盖过了王立猎人平日里的的训练所得和任务中的行止纪律,一星猎人不停地试着驱使动自己早已僵硬的肌肉,却只换来一下一下怪异的抽搐。他狼狈地将脸从死者的方向转开,泥土和涕泪混杂在一处,怎么止也止不下来。 奥奥那兹其昂着头,有如一个冷酷的胜者,大踏步地迈过倒地的王立猎人们。随着一声声的惨嚎戛然而止,湿软的地面被踩出两道清晰的爪印,爪印微微泛起红色,紧接着被溢了满地的血水一个个填满。 古龙种的步履停在黑炭和郭鹏面前。 “等等!他不是敌人!”受伤颇重的艾露浑身一个激灵,匆忙跳下总领队的肩头,双臂横张挡在他和那兹其之间,“他救了我们!” 失去了封尘作为媒介,众人似乎已经没有再和霞龙沟通的可能了。黑炭几乎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才敢颤抖着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只期望对方可以认出自己的面容,在出手前能留出情面。艾露上一次与古龙种照面时还处在重伤垂死的状态,那之后的事情都是路上被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告知的,此刻面对这样的存在,心中的恐惧不比任何人低。 霞龙的头稍稍低下来,压到和郭鹏差不多的高度。怪物鼻头的尖角在五星猎人身边游走了一番,终于停在了猎人手中的铳枪上。那兹其的嘴巴咧开到最大,像是闻到了什么恶心的气味一样,它的舌头骤然伸出,将武器从郭鹏的手里夺过来,粗暴地扔到地上。 “噢!”古龙带着怒意地吼了一声,尖角高高抬起,狠狠地戳进了枪身最粗的位置。新式武器在奥奥那兹其的破坏下出一连串轻微的爆响,看得郭鹏的眼皮使劲地跳了跳,却仍是咬着牙没有出半点声音。 做完这一切,霞龙朝总领队的身上示威似地喷了一口白浊的雾气,终于满意地移开了脚步。郭鹏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闭着,半晌都没等来预料中的致死一击,才一点点地将眼睛睁开。 “他们也是同伴!那个是秦水谣和猫猫,你不会不认得了吧?”艾露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它匆匆追上前去,高嚷着道,“我们完成了委托,你不能伤及他们的性命!你这样保证过!” “聒噪……”霞龙的一只眼睛朝后翻过来,注视着歇斯底里的黑炭,艾露的身形在他的眼中就如一只稍大些的蚂蚁一样,“人类真是麻烦的物种……” “你你你……可以话?”黑炭心中一惊,噔噔地向后退了两步。 “它是古龙种,当然可以和任何物种进行交流了。”郭鹏开口。没有了生命危险,五星猎人终于还是找回了一些胆气,他尽力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来,但在满头汗水的装点下还是显得有些扭曲。 “那么,这里还有谁不需要活着吗?”古龙种的声音在队伍中每一个成员的脑海中响起。 “呃……这个……”贾晓偷偷地望向远处。绯衣少年一伙此刻只留下了三条性命,在王子命令搜查的时候,奥森鬼使神差地没有殷勤地随队前行,此刻一星猎人和余下两人目睹了场上的变故,早已如遭雷击一般彻底无法行动了。 一个整编的王立猎团的维持,每年都要消耗王室大量的资源,而今顷刻间损失殆尽,有如从王室的血骨上狠狠地挖下一块肉来。一想到如今的结果皆是出自于自己的命令,绯衣少年就能感觉到一股冷意顺着脊骨传遍全身。这个结果拿回到朝堂之上,就算他是王子也无法避免罪责,更何况他们此刻连眼前的坎都没有半分迈过去的把握。 “那兹其先生……您还是先去确认一下异宝的情况吧,它被埋在飞空艇的废墟里了。”贾晓抢着道,像是没有听清霞龙的问题一般,“据,那好像是一块龙玉。” 即便另外两方几度让少年们陷入危险,甚至有多次差点殒命于此,但是真正得到了古龙种这样压倒性的助力后,贾晓却不愿意怂恿它再多做屠戮。人类内部的矛盾纷争交由内部解决就好,还轮不到一个强大的怪物来做出审判和处决。少年并不是对庄暮和绯衣少年给他们带来的诸多危机无动于衷,但驱使怪物为自己泄愤和将狩猎武器对准同伴并无多大区别。猎人荣耀在上,他并不打算在踏入猎人之路的最初就背负上一生都无法排除的阴影。 况且就这满场的废墟和满地的血水来看,那些人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大了。 “我知道,”霞龙很是人性化地点了点头,“赶来的路上我记起了一些东西——我会好好地处置他的遗物的。” “等等!”不待那兹其转过身去,卢修大声地喊起来,“你是古龙种,你什么都知道的对吧?” “那个女孩……她接触了龙玉太长时间,生机正在不断流逝。”霞龙道,“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怎么才能醒过来?”龙人激动不已。 “噢噶!你有真龙的血脉,用它就足够了。”那兹其不耐烦地,异宝在侧,它不想和这个少年多浪费一秒的唇舌,“不要再像那样看着我,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405章 黑衣人的还击 “是我的错觉,还是今的那兹其确实有什么不对?”秦水谣拄着下巴,眼神奇异地望着远去的古龙种。Ww WCOM “管好我们自己吧。”黑炭扛着郭鹏的一只手臂,把五星猎人扶到同伴的身边来。总领队的腿上鲜血淋漓,一根木棍插进肌肉里数寸深。在刚才躲避飞空艇残骸的时候,老猎人虽然在最后时刻醒转过来,但却仍然为自己的战场失神付出了代价。郭鹏的额头现汗,但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许是受伤的经历丰富,这种程度的痛楚还抵不过面对古龙的恐惧万一,“在那头怪物做完自己的事之前,我们大概要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那兹其为众人武器装备上的加持,只给了少年们辨认异宝所在之处的能力。浓雾之中的方向感还没有恢复,见习生们要想离开只能跟随古龙种一道,更何况封尘还远在霞龙的据点,等着他们任务成功归来的讯息,一行人自是不能抛下他不管。 “它的尾巴,”猫猫也现了异常,“好像被割掉了一截……是幻觉吗?” “是尘子做的?”卢修拔出腰间庄暮的短刀,放在手心比划着。 “别开玩笑了,能伤到古龙种的武器,这个世界上就算有,也不是我们能轻易拿到手的。”贾晓摇摇头。 “是尘子的话,那就不一定了。”龙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自己的手心深深地划开一刀,“嘶……好痛!”鲜血汩汩地溢出来,少年握紧拳头,血液顺着6盈盈的唇角一滴一滴地滑落进她的口中。 “渡血不是这样操作的。”郭鹏轻叹了一口气,总领队早已面不改色地将腿上的木棍拔了出来,伤口简单地打上了绷带,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影响行动了,“你就算把浑身的血喂给她,也不会比给她喝水更加有用……让我来吧。” ………… 散落的木板被缓缓推动,露出下方一只戴着破烂的黑色手甲的手。幸存者艰涩地咳嗽着,缓缓将自己的身体从废墟中拔出来。借着霞龙吐息的余光,庄暮确认了一番浑身的伤势,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一变,“呜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飞艇坠落的瞬间,黑衣青年就近躲入了一口装满了急救绷带的箱子里,满箱的布条多少给了他一些缓冲,这才没有在百米下落中堕断手脚,像自己的同伴一样拧断脖子,一命呜呼。不过从昏迷中醒来的庄暮此刻宁愿就此丧命,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在嚎叫般地疼痛,肋骨断了不知多少根,内腑也像被搅碎了一样难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起眼前的一片金星,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看清面前的事物。 在这样混杂的剧痛中,青年脸上的烧灼感不但没有削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到自己的脸变得胖了不少,这才意识到龙血接触到的地方已经肿得老高了。 “还活着吗……人类的生命力真令人惊叹。”霞龙感觉到了废墟中的异动,不禁感叹道。龙躯缓缓地前行着,与重伤的庄暮逐渐缩短到几十米的距离。 “该死,那条龙还没有离开……”庄暮也第一时间现了逼近的奥奥那兹其。尽管没有位阶法则的制约,人类对古龙种的恐惧也并不比任何怪物低。毕竟可以追溯到的千年的历史和自就得到的教育,都将它们划定为最强大的存在和最危险的敌人。乍一看到接近的古龙种,庄家少主甚至有种自己仍在昏迷的不真实感。 “快动起来啊!”黑衣青年命令着自己的身体,却只得到一阵阵剧痛作为回应。他在身体周边摸索着,试图找到自己的战刀,但武器早已在坠落中不知流落何方了,庄暮只好随意地拾起一条趁手的木棒,撑在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 “彭!”大腿用力的瞬间,青年眼前一黑,腿弯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他的双腿吃不住力,再次跌回进废墟之中,后背乒乒乓乓地撞进木板里。 “脱臼了吗?还是断掉了……”庄暮的心中已然泛起一股死意,“还真是没有半点好消息啊。”他努力坐直身体,朝伤着的腿处摸索起来。庄家少主拨开眼前的碎木板,手指却不防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事物,正是那块带着厄运的龙玉。剧烈的虚弱感和抽离感涌入全身,居然让他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大概就要和这块烂石头一起死在沼泽里了啊。”庄暮自嘲地想,“这样的话,或许连尸骨也留不下来吧。” 霞龙再近了几步,怪物的一只眼睛在黑衣人的身上游动,另一只却死死地盯着显露在外的青黑色龙玉。 “总之,还有一击的力量。”庄暮的手在腰间摸索着,期望还有能用的狩猎道具没在坠落的时候被甩脱出去。以他如今的状态,就算被霞龙抛下不管,也会在不久之后重伤失血死掉,抑或毒身亡,不过庄暮不允许自己轻易地放弃,至少在断气之前,他还有许多可以尝试的东西,“能戳中眼睛的话,就还有机会。” 这样想着,他的手却在腰囊中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瓶状物。 失去了尾巴的缘故,霞龙的转向和维持平衡都出了点问题,古龙种的步伐显得有些别扭,蹒跚着像是喝醉了一般。不过它还是站到了庄暮的眼前,将一只爪子抬到了黑衣青年的头顶上。 “嘿嘿——”庄暮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泛着棕红色,鼻子也被肿块挤得歪向一边,这样的笑容显得比古龙种还恐怖三分,“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 那兹其的爪子用力挥动,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响亮的破风声。 “砰!”轻微的瓷瓶碎裂声在怪物的掌心响起。 古龙种拍下的利爪就在庄暮头顶半米处停了下来,那兹其移开自己的前爪,庄暮的上身仍然保持着投掷的动作,面容扭曲地望着身形高大的怪物,半是得意半是嚣张地质问道:“这个如何?” 紫色的液滴顺着那兹其的爪锋滴落下来,还不及落地便散成一蓬浓郁的紫色烟雾。 霞龙的嘴巴夸张地张开,就像打了一个长久的哈欠一样。 它的两颗浑圆的眼睛开始充血变红。 406章 那兹其的抉择 封尘醒了。WwW COM 按照常理,极度疲累的人并不会入梦,但猎户却是被噩梦惊醒的。梦中的自己眼睁睁地望着铠龙的灼热射线悄无声地地吞噬了熊不二、聂洋、申屠妙玲的身体,最终将整个雪林村化为一片火海。火焰幻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怪物头颅,怪物开口质问着他:“你拿什么证明你的辞?” 少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兽的面孔由是因愤怒而扭曲着,时而变成大金在龙髓浆影响下的狰狞面孔,时而变成那兹其那威严而略显呆滞的蜥蜴头,甚至连安菲尼斯和老爹的脸都短暂地显露出来。怪物终于失去了耐心,张开燃烧着的巨口,用一吐息将封尘的世界染成一片死寂的红色。 封尘骇然地伸手抵挡,摸到的却是大金那一身软绵绵的金毛。他面上露出刚刚醒转的疲惫和困惑,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目前的状况。 危机终于过去了。 在封尘将大金的意识联通入兽群意志的瞬间,那初生的群体意志就彻底地接纳了独行种过往数日的记忆。金毛兽在一整日前还深受着龙髓浆的困扰,险些死在狂的期间。但是如今,尽管付出了些代价,它却好端端的站在见习生面前,这已经很能明问题了。不论是个体的怪物,还是集合了所有怪物期待的兽群意志,它们的第一信条毋庸置疑的便是“活下去”。怪物们可以为了生存奋战至死,当然也可以为了生存暂时停战,停火协定终于险之又险地在古龙种能力失效前堪堪达成。 断开连接的第一时间,那兹其便催动雾场隔开了一个能容兽群通过的宽大隧道,这既是在表达古龙种的诚意,也让与霞龙共处两日的封尘再一次见识到了古龙种移山填海的恐怖实力。 少年眉头微皱,在龙腔动时,那兹其就过“另一边在呼唤他”,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古龙种此时有没有赶到贾晓他们的所在。封尘依稀记得霞龙临走前,曾让自己用浸过龙血的刀割断他的半截尾巴。为了稳定通道、维持雾场和压制躁动的怪物们,古龙种必须留在这里——至少要有一部分留在这里,但是奈何彼时的封尘早已脱力,连刀都无法举起,最后还是他勉力沟通了大金,让独行种完成了这前无古人的惊世之举。 霞龙的半截尾巴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避难所的中心,被不谙世事的金毛兽在泥地中踢来踢去,早已沾满了泥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不知道大金若是知晓了自己脚下的一坨死肉正是一众怪物不敢近前的原因,甚至是这片无雾区还能维持不散的原因后,会不会对古龙种的遗留物多些敬畏之心。 不过如今的独行种已经不会再有敬畏之心了,在雾气中一整日的辗转反侧,承受着霞龙和龙髓浆的双重毒害,它的身体和精神几度濒临崩溃的边缘。谁也无法想象这只巨猿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才从那种状态下安然活下来。至少在封尘再次见到它的时候,大金已经因为脱力和饥饿变得明显的消瘦起来,脚步也虚浮得厉害。一人一兽分开仅有一日,但归来的金毛兽就像刚刚熬过了沼泽中数十年一遇的大饥荒一样,连毛色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这样的痛苦并不是毫无回报的,至少现在的独行种觉得自己浑身都和以往不一样了。最后一次的龙腔,让封尘感受到怪物的思绪中的那种不出的轻松。仿佛整片空突然失去了重量,空气也不再沉重而黏腻,其它物种的目光不再冷厉而带着杀意,而自己若是有意愿的话,甚至可以打败任何挡在面前的生物——这样的念头对于从前的金毛兽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在金毛兽身上绵延了半生的位阶枷锁,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终于在今日轰然塌碎。而只有现在的它,才能毫无畏惧地向高高在上的古龙种举起刀。 今日沼泽危局的解除,起来要有这只独行种近半的功劳。封尘这样想着,思绪却飘回了第一次龙腔开动之时,那一自己没能完全阻止的铠龙吐息历历在目,少年的呼吸一滞,胸口重新被浓重的死意堵满,让他连解除危机的喜悦都冲淡近无。 “大金,不用一直守在这里的,去找点吃的吧。”封尘虚弱地一笑,拍了拍金毛兽的胳膊,后者感受着同伴传来的阵阵善意,喉咙中愉悦地呼噜个不停。 微弱而有节律的风声从际响起,封尘抬起头,却看到一抹流光晃晃悠悠地穿破雾层降落下来。 “轰!”那兹其狼狈地摔倒在封尘眼前,居然是颀长的脖颈先着了地面。 ………… 在满满的一瓶龙髓浆原浆散成一蓬紫雾的瞬间,霞龙的心便狠狠地沉了下去。 仅一滴的原浆分散到雾场中,就足够让那兹其的心绪产生强烈的波动,可想而知若是被它尽数吸入整瓶的量,就算是古龙也无法抵挡心智的迷失。 那一眨眼的工夫,奥奥那兹其做了三件事。 它伸出舌头,将龙玉连同周围的一片废墟一起卷进口中。 它放开了一直以来自身和雾场的隔绝,任由大片紫色的雾气被尽数吸进自己的身体。 它转过头,扇动翅膀,逃掉了。 古龙种的离开就像它的出现一样毫无征兆。遗迹周边满是战斗的痕迹,光是霞龙自己干掉的猎人就有不下十个,血腥味已经溢散出几百米去,鲜血的刺激会让霞龙轻易地失去理智,它不得不远远地离开,至少将毒性全面作的时间哪怕推迟一时三刻。仓皇飞离的霞龙甚至还怨毒地看了一眼重伤垂死的庄暮——它不是不想一爪将黑衣青年拍碎,只不过在如今的状态下,这样的行动显然会比血味更能磨灭它的理智。 以古龙种的度,穿梭整片猎场都不需多长时间,但是龙髓浆作的度显然更快,它一边飞着,一边用仅剩的理性思考应对之法。 “跑到一个无生命的区域”先被排除在外,谁也不知道龙髓浆的效果有多么强烈,时间有多长,在作的时限里它可能会横跨半个大6,对整个生态圈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更或者,这该死的毒药根本不会有失效的期限。它或许会一直狂暴地破坏眼前所有的事物直到死亡,而古龙种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寻求其它真龙的帮助”也被立即否决了,奥奥那兹其苏醒的时日还是太短,曾经相识的同类的栖息地在它的记忆中仍然一片模糊,尽管短短的数日内它记起了很多东西,也找回了许多能力,但这还远远不够。或许不待它找到一个能够求援的同伴,自己的神智就会被毒素所吞噬。 最终,霞龙选择了飞回兽群的避难圈。 失去了半条尾巴,又要时刻和那股狂暴的意志做斗争,那兹其降落的方式几乎丢尽了古龙种的颜面。不过霞龙丝毫没有站起身来重整姿态的意思,怪物两只浑圆的眼睛齐齐地朝向封尘,眼仁尽赤几乎看不见瞳孔。 那兹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精神,用它还能做到的最为平静而轻柔的语气对面前的少年道。 “帮我个忙……杀了我,现在。” 407章 抹杀真龙之法 “龙血只能伤害到我,想要真正杀死我却还不够。WwWCOM”不待封尘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霞龙就继续道,“不过只要再加上这个就可以了。” 那兹其张开嘴巴,一堆飞空艇的废料从它的口中哗啦啦地吐出来,也不知它的身体中是怎样容纳进如此多的事物的。怪物伸出舌头在破烂的木堆中翻找,不多时挑出一块人头大的青黑色石头,摆到封尘面前。 “你最好离它远一些,人类对这东西的抵抗能力比我要弱太多了。”古龙种用舌头抵住封尘的胸膛,阻止他继续上前探查,“我没有太多时间,所以接下来的步骤我只会明一次,你要仔细听好。” 能杀死古龙种的只有古龙种,这就意味着只有含有真龙鲜血和素材的武器才能对那兹其真正造成伤害。但是这样的武器在猎人世界中都是无上的珍宝,仓促间根本无法入手。霞龙再如何睿智,也只是一只怪物,不是擅长打造武器的龙人族。 “所以,你用那柄浸血的短刀割破这里,刀口要深一些。”霞龙的舌头诡异地折返回去,灵活地指了指自己的前肢根部,“割断我的动脉,用我的血液淋遍身体。龙血能够让你短暂地接触龙玉而不会受伤。虽然真龙的血本身也是有毒的,不过你若是动作快的话,早些清洗干净,应该不至于送命。” “我的本能不会让自己结束生命,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终结而不加以反抗,所以我一定会还击。你要在那之前拿起这块龙玉……” “等一下!”封尘终于从一头雾水中挣脱出来,“从头起——我为什么非要取你性命不可啊?” 霞龙的声音顿了顿,赤红的眼中居然有了些神采,古龙种清楚那并不是毒性正在消退,而是某种回光返照的前兆。它猛地伸出头去,鼻尖直直地指到封尘的脸上,意识中传来一股股愤怒而焦急的波动。那兹其骤然的动作让少年不禁一哆嗦:“噢噶!我正和你连接着,你难道看不出我如今的状态吗?” 少年当然看得见,与被龙髓浆侵染过的怪物几次的沟通,让他已经开始清楚中毒是何种症状。在如今的封尘眼中,一人一龙周边的世界早已变得血红,不过在那个场景中,霞龙并不是瑟缩在角落中恐惧颤抖的模样,而是因愤怒而狂躁的痛苦相状。龙髓浆依靠位阶法则起作用,大概对于站在世界顶端的古龙种来,作机理并不相同,但是以见习生的眼睛都能分辨得出,怪物此刻已经到了毒入骨髓的程度。知道它只是外出了一趟,是生了什么才酿成这种苦果,而又要多么大量的毒素,才能让这头至高存在落到如此田地。 “你是怎么被下毒的?贾晓和秦姑娘他们呢?”封尘的心思迅地转起来,双手捧住了那兹其的尖角急声问道。 “他们都安全着……当时的情况下,我能做的只有吸收掉所有的毒素。”霞龙的身体开始微微痉挛,痛苦的念头顺着意识传达到封尘的思绪中,“大概……我摄入的是这片雾场里溢散的毒素的十倍,或者更多。从现在开始,我任何时候都可能会失去理性,你一定得在那之前先杀死我。” “不行,”从古龙种思绪中映射出的一幕幕闪回让封尘终于弄懂了眼前的境况,他松开握着古龙种尖角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双眼直直地望着处境堪忧的那兹其,半晌才怔怔地道:“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古龙种的语气如以往一般,高高在上而不容置疑,“我可是将屠龙英雄的名号拱手让给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你只需要按我的要求做,然后用你的余生接受同类的崇敬,并在心里默默感谢我就好了。” “这可不是割掉尾巴或是沟通怪物那么简单啊!就算你会再活过来,也要付出代价的吧!”封尘的鼻子一酸,语气中开始带上了哭腔,“你可是同伴啊!为什么要我来做这样的事情?” 不久前才一起帮助了整个猎场的怪物和人类,甚至危机解除后连一夜都没有过去,转眼间就要让少年插一把刀在霞龙的身上,用一颗诡异的石头结束它的生命。这样的情景即便让封尘想想都觉得呼吸滞涩,更不要提付诸实践了。 “这类事情我并不是第一次做,只是死一次对我来不算什么。”霞龙的语气缓和下来,故作轻松地诱导道,“这个状态下的我,或许重生确实要经历很长时间,不过相比半个大6都陷入战火和恐慌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样不对……这样不对……”见习生双手紧紧抱住胸口,短短的时间内两番沉重的打击,已经逼近了少年能承受的极限,“刚刚有上百名猎人同伴葬身在怪物的吐息下,而那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我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承受失去任何一个了,今晚谁都不会再死去……会有其它办法的……总是有别的办法的吧?那兹其先生?” “我已经考虑过了所有的可能性。”霞龙摇摇头,它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而痉挛得更厉害了,“这个毒素的效果就像一直在用一个强大的真龙意志扰乱我自己的理智,我还不够强大,不能靠自己抵消掉它,除非有另外一个古龙种的协助才行。不过我的记忆中,最近的一次与同类的接触已经是十几年前了,而那条龙彼时正在大6的另一端。就算我能及时赶到,也不能保证它还停留在原地。” “你只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意志来帮你熬过去是吗?”封尘的眼中现出一丝希冀。 “不是随便什么意志,是要比我更强大的存在才行。”霞龙一字一顿地,“大6上的古龙种数量有限,而它们中的大多数都行踪不定。所以除非有一条真龙正巧从我们头顶飞过,否则……你还是动手吧,至少这个选择还要实际一些。” “不,等等!”封尘阻止道,“如果不是古龙种的意志呢?” “你要什么?” “这家伙的意志,也能算数吧!”少年转过身去,手臂平举,指着夜色中的某个方向。 铠龙的石头脑袋正从隧道的尽头破开夜幕探出来,在它的背后,数百只怪物在窄的隧道中排成歪歪扭扭的两行,蹒跚着向这片的避难所前行。 408章 见习生的尝试 兽群意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相互连通的怪物数量足够大,那么集合而成的它的强大程度相比古龙种也不遑多让。 WwWCOM更何况在种种机缘之下,整个猎场上还活着的怪物已经尽数赶到了这一方星空下的狭避难所之中,在整个沼泽的历史上,没有哪一刻会比此时能造就出一个更为强大的群体意志了。 “不过只有一个问题,如今的我,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压制毒素,能和你像这样交流已经非常费力了。”奥奥那兹其苦笑道,“没有我的帮助,你不可能再像方才一样联通那么大量的怪物。” “我可以试试。”封尘含糊不清地,他的口中刚刚塞进去几颗红艳的硝化蘑菇,让少年的舌头看起来像是被血浸透了一般,“你教过我怎么使用龙腔,上次的尝试也很成功,不是吗?” “这和使用方式无关……”古龙种尾后用力,想要挺身站起,却感觉一轻,原来是自己的尾巴早已被割掉了一截,在龙髓浆的刺激下,它连痛感都已经变得有些迟钝,“要想创造出和我实力相当的兽群意志,至少要沟通整个沼泽八成以上还活着的怪物。不要是你,任何人类个体都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量——沟通十只怪物已经是你的极限,再加勉强的话,你下一次入睡或许就不会再醒来了。”霞龙严肃地道,“所以你不肯帮我自尽,却要自己赶着赴死吗?” “总要试过才知道,”少年囫囵地咽下还未彻底嚼碎的蘑菇,菌汁有如一口烈酒一样从喉管一直灼烧到胃里。封尘在一夜中连续吃掉了太多的硝化蘑菇,提神的效果对他来已经微乎其微,“我不知道古龙种有没有信仰……不过我相信猎神,它会给每个子民活着的机会,你也一样。” “我不相信任何神明一类的东西,真龙种只听信自己的判断。”霞龙摇摇头,“我的死去对整个沼泽来都是好事,如果你的尝试害你丢了性命,我又找不到第二个能够抹杀我的人类,那我就算拼着失去理智也要阻止你。” “那兹其先生!”封尘恳言相道,“你在兽群手上救下了我们,又解开了大金身上的毒素……我相信你,无论是你用我做借口把贾晓他们指派出去,还是对我的意识动了什么手脚,更或者逼着我和那些凶兽们交流,我都相信你是在做正确的事。这一次危机生在你的身上,我想是时候轮到你来相信我了。”他顿了顿,声音却稍稍低了些,“我会事先和大金沟通,如果我真的失败了,就让它来完成我没做到的事情,这样可以吗?” 没有人愿意死去,即使生命形式和人类或者其它怪物都大不相同,奥奥那兹其也宁愿自己能够活着。死亡的经历越是熟悉,那种剧烈的痛苦和长久的空虚对古龙种来就越是令其恐惧。霞龙的理智让它自封尘提出这个计划的第一时间,就从未怀疑过他一定会失败,但心中的某处却隐隐地驳斥道——这个年轻的人类既然已经学会了龙腔,那么沟通起一个完整的兽群意志,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浴过龙血,拿着那块该死的龙玉,以免你还不死心,我会让你做唯一一次尝试。”霞龙稍一犹豫,自暴自弃般闭上了眼睛,就连它自己都不清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那兹其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古怪的情绪,让古龙种险些就此失控,“在你耗尽精神力死掉之前,我会把你从联通状态拉出来。到时候你要乖乖地将那块龙玉塞进我的伤口中,否则的话,就是你口中的猎神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就这么办吧。”封尘点头,伸手向背后拔出单手剑。普通的短刃在霞龙的温养下变得锋利异常,在星光下闪烁着奇异的淡绿色光芒。奥奥那兹其想必从未预料到,自己改良过的武器居然会两次被用来对付自己。 “噗——”令无数猎人武器望而却步的古龙种鳞甲像布帛般脆声裂开,嫩粉色的血肉翻卷出来,丝丝的血珠汇成一片,接着如溃堤的瀑布一般,朝着封尘的脸和身体毫不客气地淋下去。 “好痛!”第一滴龙血溅到身上,封尘就已经惊呼起来。早在雪林村的时候,他就目睹过哈德叔叔背上古龙种所造成的伤口,只是简单的用药就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如今被古龙血液淋过,那种烧灼着每一寸皮肤的焦痛才真切地被见习生感知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少年还是眼前一黑,反射性地从血浴中抽身出来。 见同伴受伤,大金关切地嚎叫不已,不过尽管它已经从位阶压制中解脱开去,但龙血之毒对它来也有不的伤害。金毛兽只能忌惮地在远处跳着脚,卖力地声援着。 “龙玉……”封尘的腮帮子高高鼓起,牙龈被自己咬出血来,剧痛让思维开始变得混沌,他晃了晃脑袋,伸手抓向地上的青石头,紧紧地抱在手里,“沟通……” 龙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让封尘觉得似乎有一道火线蔓延到身体中。他尝试了几次集中精力,却都被浑身的疼痛无情地抽离了出去。 “给我连起来啊!”少年的脚狠狠地跺进泥浆地中,无数血滴洒落,在地面上响起“嗤嗤”的声音。 “嗷——吼!”仿佛是与少年多次的沟通让独行种和他产生了微妙的感应,不待封尘的意识接触到它,大金就主动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金毛兽轻盈而欢脱的意识第一个连接进少年的思绪中,紧接着是一只带着善意的6行种。在过去的一日里,见习生的陪练们已经和他格外熟悉了,几乎在封尘龙腔动成功的瞬间,就有数只怪物主动撞进了他的感应中去。 七只,八只,一只脑筋有些迟钝的甲壳种,一只涂了满身泥巴的背甲龙也迫不及待地做出了回应。往常的时候,少年就该在这里停止了,十只已经是他的极限,继续下去随时会有脱力昏迷的危险。 那兹其屏着呼吸,赤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的下一步动作。 封尘的意志心翼翼地探向一只牙兽种。 409章 名为古龙的烛 没有哪一种药剂或手段,能让一个普通的人类在转瞬间就拥有和古龙种比肩的精神力,哪怕这个少年带着决死的意志和古龙种的希冀也不行。WwWCOM人类就是人类,单纯、狂妄而又不堪一击,就算手拥猎人世界中最高明的交流之法,也如稚子持刀一般,只能打出毫无威胁的攻击来。 封尘脆弱的精神力毫无悬念地在触碰到第十一只怪物的同时潮水般退散,少年的紧绷的神经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如此复杂的操作,眼神无助地涣散开。在动过几次龙腔之后,见习生的精神本就不是最佳的状态,强撑着联通十只怪物已经过了他此时的极限。不同种类的兽语响彻在他的脑海中,像一柄重锤锻铁连绵不断地砸在他的脑壳上,令封尘顿时眼前一黑,连周身的滚烫绞痛都几乎感受不到了。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见少年并未带给它意料之外的惊喜,那兹其半是理所当然,半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霞龙抬起一只爪子,狠狠地挠在自己的鳞甲上,借着剧烈的疼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希望下次醒来……至少能活到一百岁吧。如果可以的话,就来一次久违的旅行。” 这样想着,怪物的身体缓缓前倾,比封尘的身体都大的脑袋抵上了他的胸口。少年正软软地垂坐着,感觉到了古龙种的靠近,更是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那兹其的身上。 “喂!别死啊,你还有要事要做呢。”霞龙抬起头来,鼻头的尖角挑起见习生的下巴,少年的脑袋夸张地向上仰着,本该抱在手上的龙玉骨碌碌地滚落到一旁,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不清了。古龙种一面摇晃着他的身体,一面用仅剩的力气催动起龙腔,催促的声音从封尘的意识中响起来。 随着一下一下的晃动,封尘身上涂了满身的龙血再次流动起来。在奥奥那兹其看不见的地方,一股龙血顺着少年的脖颈蔓延下去,从他胸口一直被当做坠饰的灰石上流过。 那片灰石曾在溪谷中裂伤过,又被那兹其戳破了表面,露出内里莹白的内质来。霞龙也因此认定,它正是一只不知名古龙的鳞片。此前的古龙种记忆十不存一,只能辨认到这一步,却连鳞片属于哪个老朋友也感知不出,再加上彼时教会封尘龙腔才是重中之重,关于龙鳞的探讨也只能浅尝辄止了。 如果那兹其有心脱下封尘的胸甲,它一定会惊异于眼前的景象。少年的浑身浸满了自己的血液,却只在胸口拳头大的地方光洁无污。流经此处的龙血像是被贪食的寄生虫吞噬了一般,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了一个浑圆的无血区。灰石有裂缝的一面贴在少年的身体上,大概是得到了充分的养料,白色的内质开始散出点点荧光。荧光缓缓朝封尘的身体散播开去,滋润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的伤口,也向他已然干涸的精神世界中灌注去一股清流。 封尘打了个寒颤,意识短暂地恢复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那兹其那一张巨大无比的紫色面孔和已经蔓延了整个眼白的赤红:“怎么……” “拿着这个!”那兹其二话不,细长的舌头卷起地上的龙玉便塞进封尘的手中,“你的方法不管用,是时候按我的做了。” 少年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尽管没有当场昏迷过去,他的脑海里仍然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般,此刻的他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回应了什么。封尘眼神的焦距仍然没有找回,双手举着龙玉,凭着本能朝霞龙肋下的伤口处笨拙地按下去。 “噢——吼!”就在封尘抬手的瞬间,强烈的危机感终于压塌了奥奥那兹其的最后一丝理智。霞龙四肢同时力,“砰”地一声原地拔起,反射性地朝后方跳出十几米去,躲开了见习生慢腾腾的一按。古龙种的舌头早在空中便伸出来,迎着封尘错愕的脸“叭”地狠狠抽了上去。 “糟糕!”尽管在最后时刻惊觉收力,怪物的一击却仍然不是封尘所能承受的。霞龙的长舌是它身上最有力的武器,就连火龙在这一抽之下都会被整只卷飞,封尘当然也毫无悬念地被击飞数米。他的身体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双手却还是死死地抱着龙玉。周边的怪物们感受到突然怒的古龙种,纷纷惊恐地向远处逃窜开。只有大金双拳将胸膛锤得咚咚作响,向着那兹其怒目而视。 “唾……”封尘的口中一阵腥甜,大概是受击时咬破了舌头。他想吐出一口血来,嘴巴活动了一下,却从两侧的咬肌处传来一股剧痛。在那兹其的舌鞭下,少年的下巴已经整个歪向一边了。 “至少也要完成我保证过的事……”见习生混乱的思绪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尽管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还是撅着屁股站起来,嘴巴无法合拢,只能让血污顺着下巴很没形象地流下去。 封尘的血液就这样混杂在龙血之中,被灰石涓滴不剩地吸收干净。 有什么事情生了。 先感受到异常的是见习生自己,封尘浑身的血液——无论是体内还是体外的,都像是被瞬间煮沸了一般灼痛起来。他想张口呼喊,嘴巴却还歪扭着,只能叫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来。在霞龙赤色的瞳孔中,面前弱的人类正在变成一柄熊熊燃烧的火炬,被他持在手中的龙玉和周身的龙血正在以极快的度燃烧殆尽。而以此为代价,无形的火焰和火焰带起的烟雾蒸腾而上,在星空之下逐渐凝成了一个不曾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奇异威压。 被龙击枪剃掉了半个背脊,此刻正狂躁不安的铠龙第一个跪倒下去,这一跪有如一个信号一般,整个避难所里几百只怪物就像得到了统一的命令,以各自最虔诚的姿态趴伏到了地上。这场景封尘当然见过,第一次带领少年们进入避难区的时候,为了显示古龙种的尊严,那兹其故意泄露了一丝气势,那时的兽群就是如今的这副姿态。 此时兽群跪的当然不是霞龙,也不是在燃血中苦苦挣扎的封尘。它们面朝着北方,威压所指的方向,兽群战栗着,就像那里有着比那兹其更加强大的存在。 “什么情况……”饶是以睿智的霞龙,这一刻也看不懂究竟生了什么。奥奥那兹其凝神望向半空中那并不存在的火雾,却从虚空中看到了一双淡漠而威严的龙瞳。 “振作些,你不该死在这里。”强大而冷静的意志顺着龙腔毫无滞涩地挺进霞龙的思绪中,冰冷的意志如海潮一般,转瞬间便浇灭了古龙种意识中几欲焚身的恐怖火焰。 410章 下定决心了吗 6盈盈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WwW COM 虚弱、晕眩和疼痛让平生都未受过什么伤的女孩几乎第一时间就再次晕了过去,不过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书士的后脑,无端地让她精神一振,才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女孩正趴伏在卢修的背上,还能听见龙人沉重的呼吸声。她的手腕被划开了浅浅的一道口子,此刻正被急救纱布包裹着,从那里传来阵阵暖流涌遍全身,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弥补着暴露在龙玉下失去的生命力。 “这是……在哪?”6盈盈开口问道,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早已变得干哑,喉咙中更是残留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松香味。 “不要话,你还很虚弱。”龙人低声道。眼前尽是一望无际的浓雾,半点遗迹的影子也看不到了。不过队员们人人带伤,因此走得很慢,现在离开遗迹也许才不到三公里,还远远未到称得上安全的程度。伤痛和失血让他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但以此为代价,终于换回了恢复意识的书士,少年的眼中却也压抑不住喜悦的神情。 “已经离开遗迹大概二十分钟了,我们在向一个避难所前行。”秦水谣盯着手上的表盘,巧的指南针是临行前郭鹏塞进她手里的,甚至能在古龙种的干扰下勉强分辨方向。队伍里女孩猎人等级最高,而且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正适合引路和照顾同伴。 “你是谁?”6盈盈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她缓缓地转动脖颈环视四周“贾晓?还有钟领队的随行艾露?到底生了什么……我昏迷了多久?” “几个时,已经黑了很久了。”猫猫举着火把站在秦水谣的肩头,“我们是来帮忙的,就算是……顺路吧。” “你确实错过了不少事,我们从船上坠落,又遭到了王立猎团的袭击,险些被飞空艇上的连弩射成筛子,不过还好被一只古龙种救了下来。”黑炭跟在卢修身后半个身位,精神仍然显得萎靡,他想起了方才的一幕,忍不住忿忿地抱怨道,“你知道挑战祭的领队郭大师……没想到他居然对古龙种怕得要死,差一点把我的命也搭进去。这里还有人记得关于他的那个传言吗?现在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什么?”初醒的6盈盈完全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饶是开动女孩的想象力,她也无法从艾露的口中拼出这段时间众人经历的全貌。不过只是听了个一星半点,她便察觉到眼前这队人马该是如何惊险地数次死里逃生,而自己一路上昏迷不醒,又该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想到这里,书士心中的酸楚和自责混杂在一处,张口一呼,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黑炭哥,还不是时候。”感觉到背后的女孩呼吸急促了起来,卢修半是责难地瞪了一眼身后的艾露,后者讪讪地挥挥手不再言语。女孩的身体状态还不能够承受太大的情绪波动,龙人本来打算安顿下来后再向6姑娘明一切,却是被艾露抢了先。他故作轻松地接话道:“不过至少现在已经安全了……对了,那个笑得很假的黑甲混蛋,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就快死掉了,那个白衣服的面具怪人大概也葬身在火海里了——如果这能让你开心一些的话。” “是吗……”终于听到了个好消息,6盈盈的声音显得宽慰了些。女孩的表现虽然一如往常,但是两日间心绪却无时无刻不在因为两个意图不明的同行者而紧绷着,此时骤然放松下来,却是连眼皮都再次沉重了几分。女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沉船隔层的松脂池底,那是她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冒险的决定,从一个恶徒的眼皮底下逃生,还顺带偷走了他志在必得的龙玉,想必那些人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龙玉……”思绪至此,6盈盈的脑袋“嗡”的一声,“龙玉呢?” “给那只古龙种带走了,”贾晓的身上还缠着长长的绷带,在古龙降临之前,他被庄暮结结实实地砍在胸前。饶是有了铠甲的缓冲,伤口还是有寸许深,此时连呼吸都要心翼翼的,“我们和它有些渊源,大概会被毁掉吧。” “毁掉吗……”女孩有些肉疼,那样的遗宝若是放到书士队的手中,甚至可能将猎人世界对古龙种的研究推进数十年。不过以现在的状态,能够被毁掉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它没有落进凶徒的手中,为整个大6徒增灾难。 “不过那家伙临走时的状态并不好,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秦水谣带着队伍绕开一片泥沼。 “那家伙扔出来的药水……怎么看都像是龙髓浆。”贾晓在夜色中捕捉到了那一抹紫意,“不过古龙种应该会有应付的办法……现在我倒是比较担心另一边。” 队伍沉寂下来。 “怎么了?”6盈盈不明就里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不过猎人们心中明了,贾晓的是还留在遗迹中的郭鹏。 ………… “所以要打?还是就这么走掉?”郭鹏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你们来决定吧。” 埃蒙和王子已经推进到了郭鹏身前二十余米的位置,在那里他们能将五星猎人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见到了对方的犹豫。 猎人世界以强者为尊,就算逃跑的几个少年回到金羽城,将此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昭下,王室也有把握改变舆论的风向。声称在挑战祭中遭遇了白猫一族未曾记录的奇遇,要求猎人工会更改比赛名次,这样的参赛者每年都会有,再多一两个也不会显得奇怪。埃蒙甚至有把握,让见习生们从此都再不会有声的机会。但若是给一个带着对王室怒意的五星猎人回到了人类世界,那么迎接斯卡莱特王国的就必将是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不但猎人工会和王室的关系将会变得更加紧张,甚至连王室本身的地位都将岌岌可危。 这是王立猎人们最后一次亡羊补牢的机会。 “噢……年轻人就是婆婆妈妈的。”见对方没有反应,郭鹏更是肆无忌惮地叫道,“你们也看见了,我现在中毒未愈,腿上受了伤,趁手的武器又被古龙种破坏成这个鬼样子,你们却躲在一边看了半的戏。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早就决定至少要试一试了。” 二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不论是示敌以弱还是虚张声势,郭鹏已经成功地搅乱了对方的思绪。纵然有伤在身,老猎人拄着盾牌站定的姿势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今日的作战中,王立猎人几次认为郭鹏已经无力战斗,但得到的却总是和预测相反的结果。知道此时他真的已经油尽灯枯,还是在等待防守反击的机会。 “你们可没有什么选择了!”萧索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居然是重伤多时,却还没有断气的庄暮,黑衣青年瘫坐在废墟堆中,只是大声喊话都会累得他胸膛呼呼地起伏,“还等着做什么?等他把伤养好了,堂堂正正地做过一场吗?” 埃蒙心思连转,若是今番被郭鹏逃掉,自己和绯衣少年铁定要承受猎人工会和王室的双重怒火,是不是多一个“意欲刺杀五星猎人”的指控已经无关紧要了。在此一搏可能还会有机会,这样想着,二星猎人轻巧地拔出背后的双刀来。 “埃蒙……”绯衣少年拽着他的衣角,“那庄暮是在挑拨我们和他。” “但是他的没错。”军师露出无奈的表情,手中的刀划出漂亮的弧线,摆成了属于军方的战姿。 “哦?终于下定决心了吗?”郭鹏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一大一两个猎人。 411章 报告的署名权 代表着斯卡莱特王国盘踞着的两大掌权机关,郭鹏和王立猎人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调解的可能。 Ww W COM 重盾和双刀还是交叠到了一起,埃蒙的双手连续舞动,“叮叮叮”地在盾牌上响起一阵绵密的金属碰撞声。 甫一交手,郭鹏就现,对方的身手要过其它王立猎人太多,或者他所擅长的正是与人作战的本事,倒像是工会骑士团那群不受猎人荣耀管教的疯子一样。二星猎人的动作迅捷而干脆,配上适合贴身战的双刀,居然在一个照面就压得自己鲜有还击的能力。 老猎人没有武器,只能举着重盾左支右挡,偶尔空出手来朝对方的面庞和关节处挥拳迎击,却也收效甚微。临战状态的埃蒙和郭鹏都换上了一副严肃而沉默的面孔,只有武器的破空声和碰撞声在夜空中有节律地回荡着。 “这样下去不行啊。”老猎人横盾在前,格开对方朝自己伤腿处攻来的刀刃。重盾的面积让他能够轻易地挡住绝大部分的攻击,但时刻挥动着这样沉重的家伙,对于现在的郭鹏来也是不的负担。这样僵持下去,率先耗尽体力的绝对不会是养精蓄锐多时的埃蒙,“是什么都好,至少先要一个武器啊。” 五星猎人的眼睛向迷雾的背后瞟去,那里有十几具惨死在古龙种脚下的猎人尸体。那兹其离开后就没有人再移动过他们,郭鹏还依稀记得离自己最近的一具的具体方位,猎人心思一转,已然暗暗有了计议。 “就是现在!”郭鹏一口气提上来,合身朝着埃蒙的身体撞上去,重盾像铁塔一样顶在二星猎人架起的双刀上,总领队无论是经验还是身体都在生涯最巅峰的时候,就算是有伤在身,骤然的爆也让埃蒙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露出一片空档来。 “喝!”老猎人一声暴喝,盾牌高高掀起,作势要向年轻人的脸上拍去。埃蒙浑身生起一阵恶寒,这变招中像是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手上的双刀下意识地交叉起来,挡向掀来的盾牌。重盾“砰”地砸在刀刃上,震得埃蒙虎口一阵酸麻,却仅此而已了,盾牌失了力掉在猎人的脚下,眼前早已失去了郭鹏的踪迹。 反应过来的埃蒙连忙向雾气的某处掷出了手中的一柄刀,战刀带着破风声扎进夜色中,却在某处被人“叮”地一声轻易挡了下来。 “还不动手?”见此情景,被埃蒙保护在远处的绯衣少年高声喊道,却不是对着自家的军师,而是朝向雾气的另一处。 “糟糕!”刚刚拿到一柄带血的太刀,还没来得及安心下来,王子的叫喊就让郭鹏浑身一颤。他匆忙地翻滚回避,连续做了几个战术动作离开原位,却已经晚了。 他突然想起,王立猎人一方还活着的一共有三个人。 机括轮转的刺耳声音从远处响起,下一秒,一根根粗大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声朝郭鹏的位置激射而来,转眼间就覆盖了老猎人身周的一大片区域。铁骨钢架的舰载机弩,从百米高的空中摔落下来并不会碎裂成渣,在废墟中还能工作的弩机至少有三五柄。这些弩机在坠机前个个都上满了箭矢,只等操作员扣下扳机,就能制造出连怪物也要退避三舍的金属阵雨。 单凭一个轻微的格挡声想要确定郭鹏的准确位置还是太难,不过只要攻击频次足够,这便不再是问题了。 “该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还能用吗?”太刀进攻有余防守不足,人类的力量更是难以弹开机弩动的攻击,郭鹏惊险地闪开了几枝箭矢,不过这个型号的弩机一轮攒射至少有二十枝箭,猎人脚下用力过猛,大腿上的贯通伤一阵作痛,却被箭锋擦着侧腹划过,割开了腹部的软甲,血肉也翻卷开来。受击的郭鹏身形再次一滞,又连续在肩头和腿上各中了一箭。 “唔——”五星猎人强忍住叫喊的冲动,此刻暴露位置与自杀无异。机弩的力道极大,他只觉得自己就像被6行龙的龙车连续正面撞击了一样,强撑着才没有跌倒出响动。箭锋入肉数寸,即使刻意避开了要害,猎人的额头上还是种豆般暴起一阵冷汗。不及查探伤口,他的右手便匆匆伸进腰囊中摸出一个道具球来。 “我要署名!”一轮箭雨就此结束,远处响起一星猎人奥森歇斯底里的叫声,瞄准挑战祭的总领队需要格外巨大的勇气,就算有绯衣少年的许诺在先,胖子牙齿还是格格地颤抖着,不敢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以这种方式转移自己的恐惧,“委托报告的署名!” “闭嘴!”埃蒙喝道,“他还活着!” 仿佛为了回应而行猎人的叱骂般,“彭”地一声,一股刺眼的强光从弩箭覆盖的范围内闪耀开来。埃蒙、王子和隐藏在暗处的奥森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雾气中郭鹏的一举一动,没料到突如其来的闪光晃得他们紧紧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的环境下,闪光玉比烟雾弹更能隔断人的视线,等到三人的目力回复之际,雾气中已经回归了一片死寂。 “他跑不远的……快追!”绯衣少年急匆匆地赶将过去,却被埃蒙一把拉住。 “主上,郭鹏是北方最出色的猎人之一,在寻踪和匿踪的本领上,我们两个加起来也远不如他。”二星猎人无奈道,“他想跑掉的话,或许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能追的上,贸然跟过去,不定还会有危险。” “那我们……” “回大本营。”埃蒙道,“挑战祭就快结束了,郭鹏作为总领队,一定要出现在那里主持大局。” “我听见了箭矢入肉的声音不止一次,那家伙伤得很重,如果我们能赶在他之前回到营地,不定就能在营前截住他……不过,到那时可就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412章 或许可以谈谈 于是遗迹的所在重归沉寂。 WwWCOM 原本在此处对峙的三方死的死,逃的逃,追击的追击,一队队钻进雾气和夜色遮盖的沼泽深处。沉船周边只剩下了一片狼藉。飞空艇的零件散碎了一地,旗舰还安静地燃烧着,火焰正在以肉眼难见的度缓缓变亮——霞龙只是站脚了不足五分钟,这片战场上所有的光源都受到了古龙种的神秘力量的影响,像是被无形的幕布遮盖了一般,直到现在才有退去的迹象。浸满松油的旗舰上方晦暗地亮着蓝灰色的火焰,在朦胧的雾气中跳跃着如同鬼火一般。 还有人没有离开。 庄暮已经无法移动了,黑衣人受伤颇重,前时又强撑精神倾听着战场上的一切动静。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喊出那一句挑拨郭鹏和王室的话来,他几乎耗尽了所有仅存的脑力和体力,此刻的他凄惨程度堪比碎尸在古龙种脚下的王立猎人们。 不过更沉重的打击则在庄家少主的精神上。数月的筹划,甚至比那更早的准备,整个庄家为了改装一架潜入用飞空艇耗尽了心力,就是为了确保这次挑战祭的行动成功。然而接踵而至的意外不但让他失去了志在必得的龙玉,还搞砸了与斯卡莱特王室的合作关系,不得被郭鹏逃了回去,自己还要面对猎人工会的倾怒。近距离触摸龙玉,高空坠落,面对古龙种和不怀好意的王立猎团,他有几次都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然而此刻呼吸的灼烫和浑身撕扯般的剧痛却又让青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悔意、怒意、惧意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百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庄暮鼻子一酸,张开嘴巴,只出了一阵阵意味不明的呼喝声:“噢呵呵……呵呵……嘶——” 许是牵动了伤口,他的脸上一阵扭曲,却借着疼痛从崩溃的边缘生拉回一丝理智。庄暮紧咬着牙,按照从前的训练一项项检查起身上的伤势。 淋了满头的血虽然恐怖,但看来只是脑后的皮肉伤,几根肋骨的错位却比较严重。他随手捡起一根细木棒来,也不管是不是脏兮兮的,便一口咬上去。 “喀嚓!”清脆的响声顺着骨髓从胸口处传进黑衣人的耳中,他的腮帮子高高鼓起,牙龈处渗出一排细的血珠。庄暮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呼吸却是自此轻松了不少。 “腿也断了……该果然吗。”他用双手撑着地面挪动到一处平整的地上,摆正已经露出骨刺的腿——这个动作又让他几近晕厥,折了两块木板,当做夹板固定起来。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了……”庄暮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只感觉到整一块硬硬的东西,面部的皮肤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龙血洒在他的脸上太长时间,毒素侵袭的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但是猎人手头上却没有什么解毒的药剂。普通的解毒药在古龙之血面前不过是个笑话,而任由毒素蔓延下去,自己就算做了再多努力,还是要浑身肿胀地死在这片不毛之地。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腰间,那里有一颗特制的信号弹,是家主在临行前秘密交给自己的。老爹郑重地称道,如果此行事情有变,探索失败,只要点燃信号弹,家中就会有飞空艇前来接应。不过从一开始庄暮就明白,这彩弹作为失败信号不假,但是绝不会唤来任何救援。以庄家家主的性子,他只会在得到信号后彻底放弃水没林的中转站,从此和黑水号与自己撇开所有的关系,以“保全庄家声誉”的名目,任由他在沼泽中自生自灭。 庄暮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将信号弹从腰间拽出来,狠狠拉响了引线,蓝色的火焰从弹筒一头滋滋地冒出来。他的手颤抖着,并没有朝向空中,而是决绝地按向了自己高高肿起的脸。 “混蛋啊!”庄家少主双目圆睁,终于带着满腔求生的渴望,在这荒无人烟的沼泽深处吼了出来。 “叭!”就在黑衣人刚刚灼焦一块皮肤的同时,一颗石子却破开浓雾,砸在了他的手腕处。庄暮手上一软,信号弹丢到地上,滴溜溜地往远处滚去。 “你不需要这么做的。”苍老而有节律的声音从雾气深处响起。 “呵,无论你是谁,都已经来晚了。”庄暮一怔,数秒才反应过来,他的眼睛盯着地上不住旋转的信号弹,“遗宝被带走了,旗舰也烧掉了,剩下的船里就算有什么宝贝,也大都是不堪入眼的破铜烂铁。反倒是地上那些……勉强算是人的东西,他们是王立猎团的人,武器和防具都还价格不菲,你如果看得上眼的话,就尽管带走好了。” “不,我倒是觉得,现在来的正是时候。”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浓雾中显现出来,各自披着一条黑色的大氅。行步之间矮个子露出一条毛茸茸的腿,居然是一只随行艾露,而那高个的一条腿更是被一根粗长的金属棍所替换。此前开口的正是走在前面的艾露,“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庄暮剩余半边还算完好的脸,表情变换了几次,眼睛终于还是阴下来:“如你所见,我就快活不成了,所以只要闭着嘴,安安静静地等死就好了——我是什么都不会的。” “你会活着,”高个猎人道,“杀龙果的话,我碰巧还带着几颗,至少解掉你身上的毒已经足够了。” “那又怎么样?带去骑士团的话,大概会死得更屈辱一些吧。”黑衣青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一副生死由命的态度。 “这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艾露轻笑道,伸手取下头上的斗笠,“遇到了我,就代表你的命还长,我们的时间非常充裕。你会被带回猎人工会去,从‘北方家族的私舰,为什么会出现在猎人工会划定的赛场里’开始,一直问出所有我们要的答案。” “不可以!”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雾气的另一侧响起来,“这个男人有我们要的情报,你们不能带他走!” 出现在遗迹另一侧的,是尤达兄妹和与他们形影不离的中年太刀猎人。 “安菲尼斯大人,罗大师,实在抱歉。”中年猎人将两个孩子护在背后,声音沙哑地道,“事关莱恩也鲁王室的秘密,如果不想两国交恶的话,建议您还是就此回避一下吧。” “我们是猎人,从不站在王室的立场上。”安菲尼斯眉毛一挑,不咸不淡地回应。 “我们来自莱恩也鲁,那里的猎人工会和王室的关系,和斯卡莱特可大不相同。”中年猎人苦笑道,“能透露给您的是,此番事关龙髓浆的秘密,我们也很难办。” “那我们两方可就都是这样了。”老艾露用一只肉掌捋了捋胡子,歪着脑袋思索道,“所以,或许可以谈一谈?” 413章 不该出现的人 虽然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在雾气中的视界和行动的方式,绯衣少年还是不喜欢这雾。 WwWCOM遮蔽日的水汽让猎场的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猎人和怪物、猎人之间的相遇变得毫无征兆,行路也总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迷失。夜色下一切都仿佛化成了一股暗流在沼泽中涌动不已。 好在雾终究还是要散了。 回程的路变得容易起来,尽管在深夜中,三人还是没有太多的耽搁。不知为何,干扰了整个沼泽方向感的神秘力量也在缓缓消散,指南针变得能够正常工作。照这个节奏,他们最快至明中午就能回到大本营附近。 奥森没有被撇下,王子和埃蒙视同无物般任由他吊在队伍后面。这个胖子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那就是可以为了一套可笑的龙人装备不择手段。埃蒙只是在战前口头上许诺了一番,他果真就大着胆子操作起废弃的机弩来,成了重伤郭鹏的陷阱中最重要的一环。最妙的是,动手射箭的人和王立猎团毫无干系,如果事情真的展到了最坏的方向,至少还能让这个的替罪羊出来分担一部分猎人工会的怒火。 而在王立猎人们尽数团灭的现在,一个惟命是从的跟班带在身边,至少在应付回程中的突状况时还能多一份助力。就算是在这样的细节上,埃蒙还是一如既往地替主上周密地算计着。如今的王子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还没有从猎团一队整体除名的现实中脱离出来,只是因为埃蒙的一番关于“补救机会”的言论,才勉强打起精神,硬撑着跟上他的步伐。 “要不要休息一会?”埃蒙轻声问道。此刻大约是凌晨两三点钟,正是人们最为疲乏的时候,为了提前回到营地做好一应布置,两人不得不连夜赶路。到了现在,绯衣少年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走路也有些打飘了。 “不用顾忌我,”少年勉强一笑道,“这种程度的夜行不算什么——追踪和长途行进的技巧都是你教给我的,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埃蒙你自是最清楚不过。” 寸头青年压下心中的不忍,点点头在前方带起路来。当年的埃蒙在主上的年纪时,只是军旅中一名普通的新兵,需要担心的不过是训练挨揍和难以下咽的晚饭。如今的王子却要一个人承担王室重要行动的责任,背负几十个死去同伴的性命,这样的担子即便放在二星猎人的身上都显得沉重异常。这也是埃蒙在责任之外,对主上关爱有加的原因之一。 这样想着,青年的眼睛有些失神,注意力也不由自主恍惚了一瞬。因此直到利箭射到他的侧脸不足五米,才被堪堪察觉。 “刷!”来不及躲避的二星猎人干脆向后一仰,箭矢擦着头盔划过,劲风像尖刀一样割在脸上,让他原本昏昏欲睡的精神一下子清醒过来,背脊上也冒出一股冷汗。 “快躲!”埃蒙这才出声示警,箭矢钻进残余的雾气中,少顷传来撞在树上的“咄”声。木杆受击炸碎,二星猎人听得清楚,这箭矢居然是削了箭头的。 “什么人?”王子腾挪了几番,确认没有新一轮的攻击出才停下来,他朝着利箭攻来的方向厉声喝道。 在经过了半夜的跋涉后,他看到一个从未预料过会出现在这片猎场上的人。 “况……况大师?”先话的却是双目圆瞪的奥森,“您怎么在这里?” 即便没有多日的探寻和行路,况其莘也从来都是一副风尘仆仆、脸色蜡黄的样子。女人在猎人之路上奉献了一切,当然也包括她的容颜和年华。经过入印祭表演赛上的一败,况大师面上的平易和善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不清的冷意。胖子只是斗胆抬头看了一眼,就像是被一条水桶粗的蝮蛇死死盯住一样,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她手中的箭矢洞穿喉咙。 “原来是况大师,”绯衣少年愣了愣,终于还是挤出一副上位者的微笑来,“您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王立猎团?那身衣甲……”女猎人的声音更像是给自己听的,“你是最的那个吧?” 褚家少年用余光看了看埃蒙,不置可否道:“据我所知,大师您此刻应该坐镇金羽城才对,难道比赛期间的城防已经有人接手了吗?”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做什么。”况大师有些不悦,手上的弓弦又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个弧度,“我在追查一件案子。” “能在这茫茫浓雾里相遇也是够巧,”埃蒙呵呵一笑,“很荣幸在猎场上见到大师您,不过我们赶着回大本营,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倒不觉得有多巧。”女猎人的弓“铮”地平举起来,拖住三人离开的脚步,“方便告诉我,挑战祭开始后第三日的午后,你们都在做些什么吗?” 在吉勒的怂恿下,况大师从挑战祭开始便一直在观察赛场上的动静,对郭鹏亲手布的命令更是万分在意。比赛开始后第二夜,郭鹏反常地亲自布了一系列低阶探索任务——那从来都是前哨站自行决定的工作。况大师分身无术,只得跟在其中一队后面打探情况,却是全无收获。 次日晚,赛场就上传来了一个见习生队无故失踪的情报。 探索得过分深入,导致招惹到实力以上的怪物,这种情况在猎人世界中早已屡见不鲜了。但是就在那个隶属于沙蝎的队出后不久,被猎人工会重点关照的王立猎团队伍也派出了数队人马,沿着总领队布的探索路线一一跟进,意图不明。如今大师又与褚家少年在此相遇,尽管还不知道有什么关联,但猎人的直觉早已在提醒她,王立猎团怕是早已卷入了什么生在赛场上的暗流中。 “那么久之前?”绯衣少年一副为难的样子,眼中毫无破绽地道,“早就记不得了吧,大概是在守着前哨站,做做任务什么的——起来大本营已经很久没有向营地布任务了,我们只好自己在猎场上瞎逛一逛,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没有直接的证据,想要指控一个王室成员做出什么恶行是很危险的举动。况其莘对着他的答案沉吟了半晌:“你们的其它队员呢?为什么只剩下了两个?” “我不知道。”王子摊开手,“他们就算在我的麾下,但总是要比赛的,他们有自己赚取分数的方法,我也不能加以干涉——所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就此别过吧,现在是深夜,我该赶紧找个休息的地方了。” “等等,褚家子。”多日的探查,况大师虽然找到了不少令人在意的线索,但却一直理不清什么头绪。此刻挑战祭将尽,又是深更半夜,心情便有些急躁起来,“赛后的清查是猎人工会的工作,不管你们在猎场上做了什么,总能被我们现蛛丝马迹。所以如果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现在给我听。” “况大师。”绯衣少年停住脚步,一日间被两个五星猎人直呼姓字,他也有些恼怒,“我尊敬您……不过您知道,就凭刚刚那句无中生有,就足够我去猎人工会登门拜访了。” “随你怎么吧。”况大师看也不看少年一眼,意兴阑珊道,“不过这里总归是猎人工会的地盘,王立猎团的人手脚最好能放干净些。” 414章 唯一的参赛者 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着浓雾早些散尽。 Ww W COM 望着越来越清朗的夜色,郭鹏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随着沼泽回复成常态,他的踪迹也必将越来越容易被探查到。老猎人当然知道如何在猎场中隐藏自己,但问题是他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只能挑着最显眼的踪迹选择性地遮掩,祈祷这样做哪怕多拖延一点时间。 猎人的伤口被道具丸熔成的蜡液暂时封住,阻断了血腥味和血滴的溢散,这是他在数十年的猎人生涯中积攒的技巧。机弩的箭矢十分粗大,贯在身体上让五星猎人觉的肩膀和腿部都膨大了一圈。箭头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被砍断,留在身体里的他却不敢拔出来,如果造成二次伤害,在这左右无人的沼泽中,怕是真的连如何死掉都无人知晓了。 箭伤并不痛,撤离时郭鹏顺手翻捡了些麻痹蘑菇,把汁水挤进了伤口里,最大限度地压制了痛感,又不至于失去行动能力。痛苦虽然被隔离了,但损失的体力和气血却不会自行复原,况且药汁的效果正在褪去,老猎人却依旧在逃亡着不敢停下,他必须在明之前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处所。 对于现在的郭鹏来,最可怕的并不是同类,而是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如今的五星猎人就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一只胳膊耷拉着用不上力,甚至于保持平衡都有些困难,更不要战斗了。哪怕一只最普通的三星6行种出现在面前,都有可能轻易地干掉他。为了躲避追兵,郭鹏在内沼中绕了一个大圈,此刻已经是夜最深的时候了,他却连归途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走到,照这样下去,遇见怪物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某一时刻,总领队踉跄的脚步踩在泥地上,没有再抬起来。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望向远处草丛中异常抖动的草叶。 “型怪物吗……这种程度的家伙,还能应付得了吧。”郭鹏心中念道,还算完好的一只手取下背后的太刀,“战决的话,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草叶抖动得更厉害了,像是拙劣的捕手在确认猎物的情况。 “幼崽?”老猎人闪过一个念头,精于狩猎的老手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对方的战斗经验显然并不丰富。不待他思考完全,狩猎本能却先一步控制着身体做出了行动。他的余光紧盯着怪物的潜伏点,脚下一点一点挪动过去,受伤较轻的大腿已经做好了暴起的准备,手上的刀锋也蓄势待。 “喂!人类吗?”就在郭鹏冲势将起之时,草堆里的家伙却直接冒出了头来。年轻猎人梳着夸张的背头,正有些讶异地望着正要杀过去的自己。 “噗……”刚刚提起的一口气骤然泄下去,大腿的肌肉一番撕扯,终于还是将伤口崩开了,简易的绷带被鲜血晕染开,让郭鹏一阵头晕目眩。他脚下一软,太刀拄着地面,无力地半跪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见习生一阵手忙脚乱,他赶忙拨开草堆,凑到老猎人面前来,“起雾以后,我已经有几没见过人了,有点太过紧张……你受伤了?” 郭鹏的面孔狠狠地扭曲了一番,才适应好刚刚加诸身体的疼痛。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贸然出现的少年,“鬼,你不应该在这里。” “伤得这么重?”仔细看过,少年才现老猎人的跪倒并不全是自己惊吓的原因,对方身上大的出血点至少有四个,其中三个都没有好好处理过的迹象,显然是还在逃亡的途中。一个血人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让少年一下子慌了神,“我可以帮忙……我这里绷带和回复剂都还有一些……你可以随便拿去用。” “不用麻烦了。”郭鹏虚着声音声阻止道,“一般的回复剂用在我身上,和白水也没什么不同,药剂给你自己省省吧。和我在一起不安全,你就……离开就好了。”对方毕竟没什么恶意,他沉吟了半,还是把“滚开”两个字换成了更加温和的字眼。 少年缩了缩脖子,蹲下身来凑到郭鹏的胸前,五星猎人的徽章沾着一片黏腻的血污。他又怔怔地看了总领队的脸好一阵,才从自己惊人的现中摆脱出来:“你你……您是……不好意思,我有点……”他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在腰囊和胸囊中一阵摸索,一边自言自语着,“高阶猎人的抗药性……没错,教官曾经和我过的。这个怎么样?邓德尔马的特产秘药,旧大6的舶来品。” 少年终于在自己身上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双手捧着一个造型异于猎人工会制式的药瓶送到郭鹏眼前,“就算是您,也不会经常用这种东西吧?” 老猎人脸色开始变得古怪,能冠以秘药的药剂,一般都是商会和大型组织的看家配方,药效如何还在其次,但是价格却一定不菲。这类的药剂和通用的回复剂成分不同,猎人对它的抗性或许不会有那么夸张。这样想着,郭鹏的语气和缓下来:“这个……倒是可以。” “尽管拿去用吧。”背头少年二话不,将药剂塞进郭鹏的怀里,看着他熟练地咬掉瓶塞,大口地向喉咙里灌去。秘药只有拳头大的一瓶,老猎人剩了半瓶,尽数倒在了方才裂开的伤口上。药液淅淅沥沥地洒到地上,让见习生的嘴角咧起来,闪过一丝肉痛之色,不过随即就咧开嘴巴,心下嘀咕道“五星猎人果然名不虚传,如果是自己受到了这样的伤势,不要如此冷静地整饬伤口了,恐怕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早就熄灭了吧。” “所以,那个徽章,你是和他们一起的吗?”贵重的药剂下肚,感受着药效带来的融融暖意和伤口处的阵阵麻痒,郭鹏轻声问道,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年心思的变化。 “和谁一起?”少年疑道,“从挑战祭开始,我就一直在自己行动。”这样着,他脸上便挂起了一股骄傲,隐隐还有几分得意的感觉,“我叫唐求,是沙丘训练营的参赛选手。” “唯一的一个。”他强调道。 番外(1)——古龙志(霞龙篇) 古龙种的生命是无限的,就从这里开始讲起吧。Ww W COM 我们会长久地活着,然后在更长跨度的时间段里屡次地死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部分时候,能杀死我的只有其它古龙种。其它能被称之为“伙伴”的家伙,偶尔也会展示出对我不大友善的一面……嘛,或者叫“经常”和“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有意思的是,即便是我的挚友,也曾杀掉过我不止一次。 我关于它的最遥远的记忆,正是一次这样的战斗。那不是我和它第一次相遇——我们作为挚友已经是更早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一边战斗,一边横跨过整个沙海。它很强,黝黑光亮的鳞甲能轻易地抵挡我的爪击,宽大的翅膀扇动开,就能让我的舌头如同拽住了一座浮在空中的山峰。我制造的雾气和光影被它召唤来的暴风雪吹散,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能把不属于本身赋的能力,使用得如此举重若轻的同类。 我的招数都用完了,只能伏在一片沙砾上不敢移动——现在想来,这样做果然还是蠢得不行,荒漠的艳阳下,就算再怎么扭曲光线,身下的影子也会老老实实地指明你的位置。我猜这就是我自那以后,只愿意在阴云密布的沼泽和雨林中徘徊的原因吧。 总之,它的利爪还是从背心刺进来,捏碎了我的龙玉。这让我很懊恼,我并不排斥那段等待重生时的虚无和静谧,甚至还有些享受,只是我已经有些厌倦了从“我是谁”开始,一点点找回力量和记忆的过程,那段日子里的我会变得脆弱而无聊,就像所有低等的怪物一般。 “奥奥那兹其?”背后的古龙种惊呼一声,“居然是你?” “当然是我!你这个蠢家伙!”反正快要死了,我巴不得在啸叫中用尽我仅剩的力量,“我在沙海的那一头就叫过你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你追着打……” “我……不好意思。”它拔出嵌在我后心的爪子,爪上的倒刺带出一大块血肉,这一下又让我痛苦不已,“我在重生期,记忆只找回了一点点,没有认出你来。” “噢噶!早该知道是这样!”这就是我懊恼的第二个原因,它比当时的我要年轻得多,却已经有了让我也难以企及的力量。在后来的记忆中,我也从未有一次打赢过它。古龙种里能够伤害到我的家伙很多,但能在对等条件下杀死我的,却只有几个有限的最古者,而他却是例外。 “总而言之,”我趴伏下去,一副认命的样子,却在因为它通过龙腔传递过来的阵阵悔意而窃喜不已,“你又杀死了我一次,还有什么新鲜的呢?” 它有些手足无措地跪在我的身边,我的眼皮开始沉下去,只能看见它沾着我血的爪子。 然后我:“以防你的记忆这辈子都不会恢复了,就当是给老友的馈赠,南方雪山上有一种灰蓝色的金属矿石,你该尝尝那个。至少我记得,从前的你最喜欢那石头的甜味。” “是吗?我去试试。”它用头蹭了蹭我的翅膀,答应道,那是我最后感知到的场景。 ………… 我能和它和平相处的时间不多,它很好战,生命的绝大部分时候不是在记忆的恢复期,就是在寻找记忆恢复期的同类,以与他们作战为乐,除了几个最古者之外,大概所有的古龙种都曾被他挑衅过。在没有对手的时候,它偶尔也会以轰龙或是金狮子之类的龙眷一族寻开心。 “真龙是有尊严的,怎么能在战斗面前退缩呢?”这话的时候,它和我正站在弗拉西亚山脉的顶端,我们偶尔会这样做横跨两个大6的旅行。 “所以这么之前,至少先把满口的矿石咽下去啊。”我一只眼睛无奈地望着它嘴巴里堆满的灰蓝色的残渣,“而且,提醒我——有哪一次战斗不是你主动挑起的?” “这一次。”它接着我的话,却忽然严肃起来,把嘴里的冰晶金属喀嚓嚓地嚼碎。 我也沉默下去。 月色很美,在两条古龙种的特意控制下,百里之内的空上都没有一丝云。我的另一只眼睛朝上望去,思绪飘飞到了月亮上的沟壑,我还记得曾给它们起过名字,不过那些名字大概早就被遗忘到记忆的深处了。 “你不需要这么做,库夏鲁塔奥拉。”我轻声。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其它同类的商议结果无关。”我无法从它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波动,“就算我不去做,他们也会第一个找到我的吧。我的赋——更像是诅咒,不是什么能够隐藏起来的事物。” “你会死的。” “我们是真龙,这个是最不该担心的事情了。”它变得轻松起来,鼻孔一下一下地喷着热气,“来来,给我看看那个。” “不……我是,这次你真的会死的。”我将鼻头的尖角触碰到它喷出的热雾,雾气在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缓缓形成一头悬空的精灵鹿,“它们都,人类早已经有了真正杀死我们的能力。” “那就最好不过了吧。”它侧过脸来,一只眼睛盯着我活灵活现的把戏,“我也差不多该厌倦了。” 我知道这是关于什么。 它的赋,尽管从未曾主动使用过,但也不可能随它的意志停下来。从我们相识以来,它就在不断地迁徙和战斗——活得太久或是在某处停留太长时间,都可能将领地范围的一切变成了无生机的沙海。不像我们,它无法去主动触碰古龙种以外的活物,但凡被它接触过的生命,无一例外地都会很快死去,只有龙眷一族还能勉强抵挡。长生者仅存的乐趣,漫步整个世界,收集知识和经历,这是它从来不曾体会过的事。偶尔连我也会怀疑,是什么支撑它活到现在还没有疯掉,尽管我不确定,我们的身体有没有“疯掉”这个功能。 寻死的念头,或许早在它更上一次的复生后就渐渐滋长起来,这场战争对于它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我可以帮助你,”我道,却现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我是……战斗的时候。” “你?算了吧,”它调侃着,“无意冒犯,不过你真的太弱了,如果你也参战的话,不定会比我更早死去。” 没错,我的所有赋都是为了“隐藏”,那在战场上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被一直以来的挚友当面出来,真龙的尊严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于是我晃动头颅,悬在空中的精灵鹿散成一股雾流,尽数扑在它的脸上。 “喂!会生锈的啊!”它连连扇动翅膀,打散眼前的雾气,黑亮的翼爪在我察觉之前就靠上了我的鳞甲,“真的,我羡慕你。你的赋是我们同类中最特别的一个。如果有一所有的真龙都死在了战场上,你绝对会是最后活着的那个。” “连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吧——还有,就算是为了我,永远不要被人类杀死。”声音从高处回荡下来,我的目力那么引以自傲,却只捕捉到了夜空中一股逐渐远去的,微弱的旋风。 它其实并不喜欢冰晶金属的味道,或许这个玩笑要很久以后才能破了,当时的我这样想道。 415章 我只需要时间 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长到霞龙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重归了死后的空虚和寂静。WwW COM它醒来,却现仍然躺在昨夜降落的位置上。古龙种眯起了眼睛,困惑地适应了好一阵午后的光线,意识渐渐从遥远的清空落回到身体之中。 记忆没有丢失,反而想起了更多的事情。久远的画面混着昨夜的景象,在那兹其的脑海中乱成一团,它的思绪一会被那双幽蓝而威严的眼神所占据,一会又飘散到一个熟悉而长久再没见过的黑色身影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如坠火窟的感觉充填全身,让它以为自己还在一个未曾醒来的梦境里。 这是短时间内被多个古龙种的龙威肆虐进头脑的后遗症。龙髓浆内被药物引导出的龙血之威、燃烧的龙玉残威,更重要的是昨夜那个无端出现在猎场上空的神秘古龙意识,三者的能力之和已经出正值幼年的霞龙一大截,如今感到这种程度的恍惚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不过相比再次死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奥奥那兹其这样想着,挺直脖颈站起身来,这才察觉到身旁的喧闹。 “那家伙醒了!” “那兹其先生!” “封尘怎么了?” 霞龙的一只眼睛有些迟钝地朝下看去,话的正是昨日在遗迹中出现过的艾露和少年们。那个有些讨厌的龙人眼睛仍然是红的——不过不是由于赤瞳的能力,而是长途赶路和一夜未睡显出的根根血丝。 “你们……什么?”它的另一只眼睛也降下来,对众人问道,这才现自己用的是纯正的龙语,又改口问了一遍。 “昨晚生了什么事?我们到的时候,封尘和您都已经昏过去了。”贾晓面色苍白,胸口的刀伤在行动中很难愈合,他几乎是流了一夜的血。少年们是接近明的时候才赶到这方避难所的,浓雾散去后他们现,其实一直以来霞龙的居所和沉船遗迹的位置相距并不远。 “已经过去了。”那兹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来我和这片沼泽昨夜都还算是幸运。” “雾在亮前就散了,这里的怪物也离开了大半,是你做的吧?”贾晓追问道,“龙髓浆的毒素怎么办?” “沼泽已经被肃清,怪物们体内的毒素都被除尽了。只要没有新的毒源,如今的大沼泽就像往常一样安全。”古龙种的声音中带着疲惫,扰乱怪物神智的毒素是通过雾气吸入的,那兹其自有办法将它们随着雾气收拢回去,“不过这片地域可能会乱上一阵子,重建位阶秩序要花很久,我没有办法插手,只能任由那些低阶生灵们自己去争抢……会有怪物死去,但已经是沼泽意志能够承受的限度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见习生和艾露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有卢修依然紧张地问道:“怎么做到的?是封尘的关系吗?” “确实是那孩子的杰作,我中了那诡异的毒,他救了我……和所有的怪物。”那兹其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要算上这片沼泽中还活着的人类。” “他做了什么?” “那家伙用龙腔沟通了沼泽里的所有怪物……两次。”想起那个场景,古龙种仍然心有余悸,“很惊险,不过做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他一样有着冒险精神的猎人了。”站在生物链的顶端,霞龙并不经常夸赞什么,一口气完这番话,它才觉得有些浑身不舒服。 “不可能!我们临走的时候……”贾晓脱口道,却半途沉下脸去,换了一个口吻若有所思地“所以,你骗了我们,把我们支开到遗迹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封尘吧?真正能帮到你的,不是我们,而是他才对。” “我没有选择,”古龙种没有半点谎言被揭穿的觉悟,“更何况,他做的不错。如果不是他的坚持,现在整个沼泽都该是血流遍地的景象,我也已经死掉了……那孩子醒了吗?” “还没有……我们试过了所有的办法,都不能叫醒他。”黑炭抿着嘴道,“没有外力作用的痕迹……他受了什么内伤吗?” “很难向你们解释……不过就算是劳累过度吧。”古龙种应付道,“他在哪里?带我去看一看。” ………… 封尘浑身的龙血早已在那一瞬间的燃烧中被蒸殆尽,露出浑身破烂不堪的铠甲来。他的呼吸几不可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些许灼烧的瘢痕,除此之外,就像一个普通的睡着的少年一样。秦水谣和初醒的6盈盈在一旁照顾着,是照顾,其实也只能稍稍喂些水和回复剂罢了。连夜的行路,让两个女孩脸上的疲惫不比封尘要少,倒是大金还在一旁寸步不离地守着。 “虚弱到这种程度吗,还不算意外。”只看了一眼少年的状况,霞龙就已经暗下了结论。 “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自七号营地撤离之日起,卢修到今日凌晨才再次见到昔日的好友,不过封尘的如今状态却将他所有的宽慰和欣喜都生生抹消掉了,“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封尘的精神力透支得很严重,能勉强维持这种状态已经很不容易了。”霞龙带着歉意道,“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了。” “那就做点什么!”听到怪物的描述,秦水谣有些慌乱地,“一直维持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太妙啊……你能治好6姑娘的伤,也能治好他的吧?” “这不一样……”那兹其摇摇头,爪锋抬起指向仍然半睡半醒的书士,“精神力的散失可不是渡血就能弥补的,封尘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所以,连你也没有办法咯?”卢修一摊手,后退几步,作势就要向腰间的信号弹掏去,“那就这样,我放弃比赛的资格,联系一架救援飞艇,看看那些救援艾露和医师们的能耐吧。” “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古龙种警示道,“精神力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领域,据我所知还没有人类能真正涉及关于它的知识。送他回人类世界,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放弃所有救助他的可能,是在害他。” “所以我们就只能看着,什么也不做吗?”卢修仍然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不,你们可以离开了,回到同类的身边去。”霞龙挥动爪子道,“把他留给我就好了。” 几双眼睛直直地盯向了奥奥那兹其的面孔。 “真龙知道所有的事情,”怪物解释道,“我或许现在没有办法,不过距离想出办法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你们面前的存在,对精神力的理解远过所有人类的研究,如果连我也失败了,那就证明已经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416章 我要陪着封尘 “它是认真的吗?”贾晓使劲地抓着头,“封尘要继续留在这里?” “把一个人类留在满是怪物的区域里……这也太乱来了吧!”黑炭也叫道。 WwWCOM “距离挑战祭结束还有不到三,如果封尘在那之前还没有醒来,我们怎么办?”秦姑娘摇着头,秀纷纷扬起来,“难道要丢下同伴自己乘坐飞空艇回去?” 面对那兹其的提议,少年和艾露们面面相觑。无论古龙种再如何权威,它终究还是怪物,见习生们与霞龙相识,接受它的庇护,帮它做了些事,其实已经越过了猎人世界某条看不见的界线。如果在雾气中被它所救助,以及在同伴被威胁的情况下,赶赴古龙种所要求的遗迹,这些种种还属于事出有因的话,那么此刻任凭那兹其留住封尘就没有任何借口了。 毕竟立场不同,要一个怪物在同伴的身上施为,即便是打着救命的招牌,相信也没有哪个身负猎人荣耀的冒险者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们知道我听得见吧。”那兹其身体蜷缩着趴在一边,它尾巴上的血早就止住了,还能从尖端看到初生的肉芽,没有了毒素的掣肘,古龙种恐怖的再生能力纤毫毕露,“那孩子的状况短时间内不会恶化,你们还有决定的时间。不过比起这个来,那个面生的女孩,她的状况却有些不妙,最好有人去查探一下。” 那兹其的是书士。 6盈盈昏过去了,不是因疲累和伤痛陷入沉睡,而是被吓昏的。 在场的所有同伴中,就只有6书士还没有见过古龙种真正的样子。霞龙在遗迹中大施凶威的时候,她还在龙玉的效果下无法醒转,到了怪物的避难所后,她又被安置在后方休息。就算6盈盈在书士典籍中已经看过无数次关于古龙种的描述和画像,在路上之时也简短地听闻了遗迹中事情的起落,但是一只真正的古龙种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对女孩产生了不的冲击。 知道书士在此之前见过的体型最大的怪物,就是外沼里袭击自己和卢修的毒怪鸟。七八米长的身体和狰狞的鳞甲,已经逼得她需要鼓起全部的勇气来面对了。因此当比那高大数倍的霞龙出现在自己面前,尤其是当怪物的声音响彻在自己颅内后,惧累交加的少女就连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绝大部分工会书士一生都无法见到一只活生生的古龙种——他们总归不是猎人,当然也不会有随时面对生死危机的心理准备,因此6盈盈平生和古龙的第一次接触,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 “噢噶,真是脆弱的人类。”霞龙望着手忙脚乱地围拢过去的少年们,一缕雾气在它的鼻尖百无聊赖地环绕着。 ………… 近半个钟头后,6盈盈的状况终于稳定了下来。卢修喂给了她身上最后一瓶回复剂,又担心龙玉的效果还没有散尽,学着郭鹏的手段渡给女孩不少龙人的鲜血,这让少年的脸色又苍白了几许。 “下次不要什么都不,就一个人跳进松池里去了,很危险的啊。”见女孩恢复了些精神,卢修半是关切半是责怨地道,“我很担心,要不是那头怪物告诉了我救醒你的方法……” “你很担心?”6盈盈的嘴角翘起来。尽管已经被卢修以回复精神为由,暂时禁止了接触古龙种,她的眼睛仍在朝着那兹其的方向不断瞟着。 “我是,我们……这里的同伴都很担心你。”在与封尘的性命无关的地方,龙人的口齿又回复到了自己往常的水准。 “诶?——是这样吗?”女孩故意拖长了声音。还不待想好如何调侃身边憨憨的少年,她脸色忽然一变,有些尴尬地轻声道,“有没有吃的?我们从昨中午就没吃过东西了。” “我去准备。”高个少年逃也似地站起来,失血和骤然起身让他的精神瞬间恍惚了一下,脚下打了个趔趄。 ………… “你知道,你们不是我见过的第一队人类。”见贾晓和秦水谣在身边欲言又止,霞龙却是主动开口道,“在我的记忆里,大多数的人类都一样,要么贪生怕死,要么贪得无厌。我只记得那样一个特别的人类。” “他也是个猎人——我遇见的人类里大多数都是猎人。他很善良,也很勇敢,拥有我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的特质。” “你救了他的性命?”贾晓似笑非笑地,“所以,我们就可以安心地把封尘留在你的身边了,你是这样想的吧。” “不,”霞龙将一只眼睛朝向空,“正相反,我让他杀掉了我,而他做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两个少年的呼吸骤停。 “我还记得他把武器刺进我龙玉之时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他很快活,就像是每一个能够杀掉真龙的人类一样。”那兹其在回忆中迷离了一番,还是挣脱出来。 猎人终究是猎人,无论和古龙种有多么投缘,在这片穹下他们都将是永恒的敌人和对手,这是强如古龙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当我昨夜毒之时,我给了封尘同样的请求,我求他杀掉我,来保证这一方沼泽的安全。”霞龙垂下头来,操纵着周身的雾气将两个少年向自己拉近了几步。 “他没有做?”秦水谣下意识地问道,不过眼前活生生的古龙种已经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女孩心潮翻涌,对昨夜凶险程度的认识又加重了几分。 “听着,我知道让一个人类相信真龙种有多么困难,”奥奥那兹其的声音平静如水,“但我想的是,我并没有恶意,我想拯救那孩子性命的念头不比你们每个人弱。我们虽然不同,但真龙也有自己行事的规则,那孩子救了我,赌上我属于真龙的尊严,我也会竭尽全力让他醒来。” “封尘是个特别的人类,不止是因为他掌握着属于我们真龙的语言。”那兹其诚恳地道,“他相信我,作为他的同伴,我希望你们也这样做。” 年轻猎人的惊讶渐渐转为沉默。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话——我是这片领域的最强者,在我的看护下,没有人能伤害到他。”霞龙站起身来,周身的紫色鳞甲上光芒闪动,“我保证,当他完好地醒来后,我会亲自将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们……要商量一下。”不知何时,还能行动的同伴都已经聚集到了这一处,少年们的目光触碰到一处,半晌后,秦水谣才有些艰难地道。 “不论如何,”卢修抱着一捆还湿的柴,“我要陪着尘子,至少在挑战祭还没有结束之前。” 417章 核心委托发布 “雾早就散了,猎场的通讯也已经恢复,为什么还是联系不到封尘他们?”熊不二已经不知第几次如此问钟领队了。 Ww WCOM 防御战结束近一日,但是营地的恢复工作始终没有做完。伤者众多,死者也要处理后带回金羽城埋葬,人命都顾不过来,更别提营房和仓库了。况且距离祭典结束时日无多,大多猎人都选择在现有的破板房里凑合一晚——对他们而言,露营都是家常便饭,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谢谢地了。 “我也担心黑炭的安全,不过白艾露一族此刻大都在追寻总领队的踪迹。”领队擦干弓弦,打上松蜡,一夜的战斗让弓弦上沾了不少的血迹,三星猎人的手指上还包着绷带,“再……等一等吧。” 老猎人心中的一句话到底还是没有出来,昨夜里只是那只铠龙的两次吐息,就干掉了上百名躲闪不及的猎人,一个队的生死在这样的伤亡比例下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相比之下,还活着的参赛者更加关心的是核心任务有没有达成,昨夜的防守战到底有没有意义,以及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同伴,死去的到底有没有价值。 只有五星猎人回到战禽号上,这些问题才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我们可以组织一个队去找,”申屠妙玲的嘴唇有些惨白,次经历这样的战争,对女孩的精神还是产生了不的负担,“我听在防御战之前,有一个营地为了找寻同伴,一直都在外行动。只要不列为委托,指挥室是不会禁止的。” “在我看来,那个队伍就再也别想争夺什么名次了。”洛柳眉用绷带缠满了前胸,战斗中她的盾牌被掼碎,碎片插进了几只在胸腹上,好在没有伤及要害,“防御战委托的酬劳分数,他们可能要做十几个常规任务才能弥补回来。如果你的同伴们也觉得这样做妥当的话,你们尽可以出……噢,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几个孩子,真的还有力气战斗吗?” 在紧张的战场上,少年们恨不得压榨出每一份体力来,哪有精力去管战后的事情?就算吃了些东西,浅浅地睡了一会,三人还是只恢复到了堪堪能够行动的程度。战时对体力的分配,或许要参与数次大型狩猎才能摸到门道。放在平时,见习生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其实就足以被一般的教官称赞一声“做的不错”了。但以这样的身体,迎接一场必然会伴随着各色战斗的探索行动,就算是资深猎人也不敢一定没有问题。 “怪物退走后,或许营地周围几公里都是安全的,但是现在猎场里充斥着战斗失败、满含怨气的大型掠食种,比平日里的沼泽都要危险。”洛柳眉解释道,“我的建议和他一样,等到总领队回来了,无论核心任务成功与否,他都会布召回所有猎人的委托——挑战祭如今是收官阶段,委员会不会放任任何一个猎人流亡在凶地的。” 熊不二有些泄气地看了看远处临时搭设的板床上,那里的聂洋还沉沉地睡着。“如果那子争气一些,还能站起来的话,不定领队就会同意我们的请求了。”大熊这样想着,在心里把浑身的怨怒都迁到了同伴的身上。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洋的过错,高个少年的体力毕竟不如大熊,短武器在乱战中的消耗反而要更大一些。更何况战局的最后,他还经受了队自比赛以来与死亡最近的一次擦肩,如果此刻的聂洋需要休息,就连熊不二都难以找出反驳的理由。 最后的几十秒,铠龙被龙击枪激怒后的拼死一击,吐息几乎就要扫到见习生们的方向了,却在离洋还有不足五米的位置上无端停下来。从前的七号营地,如今的十一号队,有三名站位靠近战场中心的猎人就这样和与之拼斗的怪物一起,化成了偌大的人形焦炭。事后在成璟的分析下,彼时的龙眷一族还远远没到力尽的时候,那股吐息本该能扫过在场的所有猎人,却不知为什么半路停了下来,洋该是从死神的手中捡回了一条性命。 当夜的诡异之处不止于此,连同兽群退走的时机和方式都显得有些奇怪。在铠龙大凶威后,怪物们又和猎人僵持了三分钟左右,才不情不愿地后退到雾气区域。飞行种们在炮火范围外降落,和6行龙汇合为一队,排成长长而拥挤的队形缓缓退却——那几乎占尽了所有撤退的禁忌,却没有一只怪物表现出质疑。 当时的熊不二和所有还活着的猎人一样,只顾将满腔的激动和喜悦化为嚎叫释放出来,事后那个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了不止一遍,却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怎么回事?”正想着昨日一战出神,大熊的耳边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白艾露一族……怎么在比赛上现身了?难道挑战祭结束了吗?” ………… 绯衣少年和埃蒙被一群白猫簇拥在中间,脸色显得很难看。 他们成功地在深夜的时候埋伏到了雾墙之内、距离营地最近的必经之路上。但是二人从没有想过雾气真的会完全散尽,而以郭鹏的伤势居然真的能在沼泽中停留那么久。所以当自己的埋伏点周围涌出几十头艾露族白森森的脑袋时,可怜的王子便彻底失去了翻盘的勇气。 显然,“确保有足够的族人护送他们回到营地”,正是总领队亲自出的命令,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的行动也早已不能再叫做“埋伏”了。 能被称之为猎场上的监察者,白艾露们的潜行和寻踪能力比一般的猎人都要强过一筹。就算能够成功地甩掉眼前的这些东西,他们也不能在恢复正常后的猎场上,一边躲开数之不尽的白猫,一边寻找机会干掉重伤的郭鹏。于是尽管不情不愿,三人还是在兽人们的环绕下,一步一挪地返回到了大本营中。 “尊敬的殿下,前面就是营地,我们护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吧。”白艾露们的装扮不似猎人随从一样整肃,这些一米左右的家伙几乎**着,只背着一个传信用布囊。即便是此刻回话的领队模样的人物,也只不过在额头上多系了一条茶褐色的布条。 “我看见了,”埃蒙心绪不宁地,“感谢大家的护送,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郭大师,您是很重要的人,”领队艾露用爪子蹭了蹭眼角,“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过往的数年里,还没有总领队动用过我们一族的全员调度令。实话,当那份委托书传到手上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绯衣少年的脸几乎憋成了酱紫色,但是艾露一族显然很难分辨人类的脸色,深鞠一躬便倒退下去。 “他一定是在雾散之后马上找到了联系艾露一族的办法……”埃蒙低声对主上,“耽搁那么久……就不怕伤口恶化后,死在猎场里吗?” “郭大师!” “总领队!” 就像是刻意要回答王立猎团仅存的两名生还者一般,营地的另一头,战禽号的甲板下骤然出了猎人山呼海啸般激动的叫喊声。 “挑战祭还没有结束,”郭鹏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显出浓浓的疲惫,“接下来,该是对所有人公布核心委托的时候了。” 418章 被篡改的委托 郭鹏安然回到了大本营中。 WwW COM 五星猎人有这样强大的气场。就算是在比赛中不告而离,缺席了整个挑战祭中最危险的守营战斗,在猎人们战火正酣的时候无法坐镇主事,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但是他一露面,仍然让整个营地中的猎人都沸腾了起来。 “我看过了昨日守营战的临时委托报告”他站在船头,早有船员们将指挥室里的扩音器抬到了他的面前,“大家辛苦了……我回来了。” “哦哦!” “总领队大人!” “您去做什么了?” “核心委托完成了吗?” “我欠大家一个解释,”郭大师压住下方的喧嚷,再次开口道,他的声音在鸣袋的扩张下有些变形,“几前,在你们的努力下,我得到了有关核心委托的关键情报。指挥室经过讨论,判断核心委托对这里绝大多数猎人来,都是异常危险的。” “哼,我们可没有做过那样的讨论。”指挥室里,游西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此刻正倚着墙壁,一下一下地弹着手里的弩弹,“还不是他自作主张捅下的娄子。” “我不是不相信大家的能力,只是比起一个委托或比赛来,能保住这里更多精英猎人的性命才更加重要。所以,我私自决定,我会自己进入沼泽中,替代大家将核心委托完成。”老猎人环视四周,眼睛里闪过恰到好处的歉意,“但我失败了。” “核心任务……失败了?”猎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大师受伤了!”有眼尖的艾露远远地便看见了总领队的异常。 战禽号脚下又是一阵喧闹。能够逼得站在猎人世界顶端的大师级人物,经过数日的作战后不但没能成功,还换回了一身的伤势,这样的核心任务有多大的难度,不需思考都能令绝大多数参赛者们毛骨悚然。 “我的伤势……暂时还算稳定,感谢诸位的关心。”郭鹏勉强一笑,“不过比赛只剩下最后的两日,我不希望大家在常规任务中将这两日虚度。” “我知道站在这里的大家信任我的指领,不过既然我的方法没能成功,我想这次该是相信你们的时候了,”郭鹏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挂在舱壁的鸣袋出刺耳的噪声,“我决定公布这次比赛的核心委托,希望大家在最后的两日里为了完成它,而做出最后的努力。” 猎人们纷纷屏息,总领队亲自公布核心委托,这在挑战祭的历史上或许都是第一次。绝大部分猎人参与了半辈子的狩猎祭,都难能接触到那传中的委托分毫,随着猎人们躁动的内心的影响,大本营内外清冷的空气仿佛都热了几分。 “这次的委托内容并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个消息。”似乎满意于猎人们的反应,郭鹏一字一字地道,“在入印祭刚刚开始数日,挑战祭的委托内容还没有决定的时候,猎人工会就收到了这样的情报。” “一种名为龙髓浆的违禁药剂在黑市上流转,那药剂带有能够让怪物狂暴化的功效,如果大量释放,对整个猎场的生态都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不等下方猎人们将这个信息消化,郭鹏紧接着,“而手拥这种药剂的人,正因为某种原因,想要破坏挑战祭的正常进行。” 听到这里,指挥室内的洛柳眉“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郭鹏!他怎么敢……?” “他是总领队,理论上讲他完全有权力修改比赛的核心委托,只要他觉得妥当的话。”易长元尴尬一笑,“不过时已至此,把那任务改成什么样,都已经无关紧要了——还剩下两日,现在想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 “就算想掩盖什么,这做相也太难看了吧。”游舰长嘀咕道,拇指一弹,子弹轻巧地落在胸口的弹囊里。 指挥室外的郭鹏可听不见里面的议论,他继续道:“他们可能是以选手的身份参赛,也可能通过其它方式进入到赛场之中。无论过程如何,他们已经得逞了——异常凶猛的沼泽排异和兽群对营地的反攻都证明了这一点,龙髓浆让沼泽中大多数的怪物陷入了狂暴化,才引来这一次的兽潮。能够抵挡住它们的攻击,将祭典的大本营如此完好地保存下来,这里所有的同伴,你们都功不可没。同时,我要很遗憾地告诉大家,过去的数日间,同你们战斗的不是怪物,而是人类。” “破坏沼泽生态、破坏被视作整个北方猎人们最大盛会的挑战祭、驱使怪物残害同伴……这些渣滓已经彻底抛弃了猎人荣耀。我在沼泽中探索时,正是被他们的劲弩所偷袭!”到这句话的时候,老猎人的眼神穿过人群,直直地望向站在整个队伍最后方的两名王立猎人,两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自然地偏了偏头,“如今,他们还在猎场里逃窜,我请求在场的猎人们对这群恶人进行追捕。我希望他们被活着带到我的面前来,交由工会骑士团进行审判,不过如果诸位的生命受到威胁,也请不要对他们心怀猎人荣耀,毕竟你们同伴魂归猎人先祖,都是拜他们所赐。” “对于那些不愿向人类举起狩猎武器的同伴们——此刻的猎场中的毒素虽然已经消退,不过领地秩序还处在混乱之中,以最的代价恢复沼泽中的位阶秩序,这正是大家最擅长的事。我也会布一系列的委托,请求大家对怪物的领地进行梳理,尽早恢复猎场秩序。” “委托……立即生效。”完这句话,郭鹏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幽幽地向后倒去。 “教官……大人。”身后陪侍的少年用手托住他的身体,一瓶准备好的绿色醒神药液早已不着痕迹地灌进了他的口中。 “喂,是我看错了还是什么……”人群中的熊不二揉了揉眼睛,“站在总领队后面的人……好像是沙丘猎场的唐求?” ………… 郭鹏刚刚在指挥席上坐稳,舰桥的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 尽管连续灌了几瓶珍贵的药剂,但五星猎人的失血和疲惫仍然只能支撑他维持统率的姿态不足三分钟。几乎是一回到室内,他的眼皮就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恕我直言,你是在引导他们做无用功……这样真的好吗?”老艾露低沉而有节律的声音似乎还要强过提神药剂,让五星猎人的眼皮艰难地抬了起来。 围坐的三个舰长几乎同一时间站直了身体,朝着舱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黑星双子……你们总是知道所有的事。”总领队慢慢地道,“但是这次却不同了……” “不,这次也还是一样。”罗平阳“砰”地一声,将手上的麻袋扔到地上,麻袋一阵扭动,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个人类,“你还有什么要的?” 419章 教官、回归、谢礼 白衣男子一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Ww WCOM 这里已经离开了挑战祭猎场的范围,来到此处比他想象的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无论是已经散去的雾还是重归领地的怪物,都给他制造了更多的麻烦。 不过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约莫两日前,为了躲避一只6行龙领,白北无可避免地和一队低阶猎人相遇了。事先编好的谎话没有用处,对方口气强硬地要摘下自己的面具,出示猎人徽章和委托书。百般纠缠之下,自己只好下了杀手,将四名二星猎人的尸体扔进了最近的腐食种的领地。自那以后,与猎人队的照面就越来越频繁,对方的警惕性也越来越高。就好像被指派进猎场的大多数队伍的目标,正是猎场中的人类,而非怪物一样。 从两名吓坏了的见习生口中得到了大本营中的新变化,白衣男子面具后的脸几乎拧成了一团——不止是猎人,就连监测猎场的白色艾露都被郭鹏那一套“破坏挑战祭的恶人”的辞鼓动起来了。如今整个沼泽之中,所有的生灵都在和他作对,想要离开猎场势必要花上比预计更长的时间。 不过终于还是做到了,白北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自己的怀中,那里有一段被自己的体温暖着的金属软索。软索是中空的,只有指粗细,虽然散着金属浑亮的光泽,手感却更像是绸缎或橡胶一类的东西。这段金属被毫不吝惜地揉成一团,却显然没有要碎裂的意思,随着白衣猎人的确认,软索在胸口处不断变换着形状,像是某种人造的肌肉或是血管一般。 在和郭鹏的对阵中白北有一件事没有错,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确实不是那块人尽欲之的龙玉。对于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来,这段软管能挥的用处比那还要大得多。从这里再向北方就是猎人工会视野之外的水没林,在里面逛上一圈,他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行藏不至于暴露,解析这块金属的材质成分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到此为止吧。”一个声音在白北面前的虚无中出来,声音显得有些阴沉,连性别都很难分辨,“你最好不要再前进一步。” 白北愣了愣,手不着痕迹地从胸口处抽出去,眼睛向着声音出的方向望去:“哎呀……猎人工会的走狗,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吗?” 猎人面前的光影诡异地扭动了一番,便有一个模糊的身体渐渐显现出来。身影穿着全套的特制猎装,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肌肤裸露在外。无色的铠甲将身后的景象透过来,本身就是最好的隐匿道具,怪不得如白北一样的猎场老手也没有第一时间现他的踪迹。 “我建议你转身回去,猎场里那么多队,随便找来一队都好……他们会让你活着。”盔甲内的人没有理会面具男的嘲讽。 “哦?所以这就算是已经抓住我了吗?”白衣男子戏谑地笑道,“如果保持着隐身的状态偷袭过来,或许还能有点用处,最近的工会骑士团,警惕性真的是越来越低了。”白北一边着,余光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寻找战斗和逃离的时机。他反射性地按住左手的手腕,却有些泄气地松开了——手环上还亮着的珠子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两个,短杖也在与郭鹏的战斗中爆碎,如今的自己能依托的只有硬实力。然而对方的铠甲古怪异常,在战斗中能挥的作用不比潜伏中低,不定还有别的稀奇手段。白北从不会因为对手的轻视而有所懈怠,这才是他只身闯荡沼泽,还能活到现在的主要原因。 “你不是骑士团的人?那群疯子可不是这样的作风。他们不会劝我回去,只会嚎叫着冲上来。挑战祭今就要结束,这片猎场过不多时就和其它的野地没什么区别了,我躲在哪里的效果都是一样的。”他拖延着时间,脑中迅预备了几套迎击的方案,“你知道吗,这套铠甲让我想起了一个老熟人,我们或许……” 完这一句,白北的思绪骤然停了下来,像是现了什么一般,面具后的眼睛圆圆地睁大,一寸一寸地打量起面前沉默不语的神秘猎人。在他的目光下,神秘人的肩膀开始轻轻颤抖起来,脚下也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 “是这样吗,世界还真是啊。”自打进入猎场伊始,声音一直是一副虚远的样子的白北,话的语气终于生了变化。 他的手覆盖到面具上,顺着固定猎装的滑槽,一寸一寸地将它掀开:“无论是谁派你来做阻挡我最后的防线,那都是他们最错误的决定。你永远都没有权力阻止我。” 老猎人的刘海放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他的声音虽然依然显得苍老,但却比方才坚实而清朗了许多,就像猎人世界最寻常而德高望重的教官一样:“毕竟,你可是我可爱的学生啊……” 在他们视线的另一侧,一架大型运输艇冲破沼泽上空的云层,正在向北缓缓地飞去。 ………… “希望我们回来的不算太迟。”贾晓一把搂过熊不二坚实的身体,却又龇牙咧嘴地痛道,“痛……胸口上……受过伤!” “不好意思……”大熊赶忙松开同伴的身体,呵呵一笑道,“实话,在那夜之后,我有好几次都想着不会再见到你了。” “这是最后一班飞艇队,是他们坚持在这里等着的。”同伴相见总是猎人世界的一大幸事,成璟也宽慰地一笑道,“其实工会在赛后会派出清扫和统计用的型飞艇,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会被舍弃在沼泽里。” “我们已经做好和清扫飞艇一起回去的准备了,不看到假子你们,我们没有人会安心上船的。”熊不二的倔脾气偏赶在彼时作,却破荒地没有得到队友的阻拦,终于还是等来了完满的结果。 “没错,战利品和竞赛分数的榜单还要数日才能清点出来,我们也不关心核心委托有没有完成,与其回到金羽城里枯等,还不如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归队。”申屠妙玲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意,女孩心中的急躁不比任何人弱。 “我就你们会回来的。”洋将手中卷刃得厉害的双刀狠狠地向背后的皮环中插去,“不过……封尘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归来的队伍沉默下来,秦水谣抿着嘴站在一旁,贾晓和卢修面面相觑,两只艾露也同时噤声。 “这个……有些复杂,封尘没有危险,不过我们……暂时就不用等他了。”贾晓仔细斟酌着措辞。 “怎么回事?”聂洋眼中惊疑不定,“封尘……有什么麻烦了吗?” “具体的事情到飞艇上再给大家听。”秦水谣接过话头,“飞艇马上就开了,先把这些东西搬到船上去吧。” 用沉船材料简易拼凑而成的拖板上,胡乱地堆积着几十种不同怪物的素材,这已经是队成员能拿回来的全部了,就是因为这一车东西,少年们的行进度一拖再拖,好悬没有错过最后一班返程的飞艇。 “结晶的兽骨……完整的兽牙,鳞片,浸出液的味道……这是什么?凝固的血浆?”成璟翻捡着木板上的东西,一星猎人只认识其中一部分素材的出处,不过仅仅这一部分就已经是难得的高级材料了,“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么多珍稀的素材的?” “一个讨厌的家伙送给我们的,”猫猫舔了舔爪背道,“换成竞赛分数的话,应该会价值不菲……就算作是那家伙的谢礼吧。” (第三卷终未完待续) 420章 大漠盛宴 五月中旬的沼泽已经下过了不少雨,即便是四季常青的沼地植物,也在数度雨水的滋润下,显示出异样的光洁和生机。WwWCOM气早已开始显露出了闷热的迹象,午后的6行种们纷纷循着往年的惯例,将身体浸泡进了熟悉的泥潭中。 不论如何艰难,这片猎场的秩序还是恢复了往日的井然,甚至于那次意外的物种衰减后,新一轮的爆式增长不期而至。充裕的甜茎草引来了成群的追逐水草的羚鹿,无人争抢的野果也让诸如野兔之类的型啮齿类,增肥到了跑不脱狗龙种追捕的程度,猎场上生灵的数量得以迅的补充。 甲壳种是第一批产卵的家伙,紧接着是食草龙一类短胎的哺乳类。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更加高级的掠食种只能以捕食这些家伙的幼崽为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心智稍稍成熟些的怪物们才偶尔会惊觉,在六个月前,整个沼泽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灾难。 这样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的恢复,在过往的日子里,大概只会被混沌而沉默的沼泽意志所见证。不过这一次,这片猎场中却有一个人类从头到尾地目睹了这个神奇的过程。 ………… 封尘跑得很快,少年似乎已经适应了赤足踏在柔软的泥浆地里的感觉,对抬脚时溅到背心的泥点视而不见。他每一步都把脚高高抬起,尽可能地跨到更远的位置,这是泥泞的沼泽中最合适的奔跑方式,而猎户对此早已驾轻就熟了。 见习生熟练地避过路线上的几处暗沼,猛一力,轻松地从一块水潭上方越过,落下时匆匆地翻滚卸力,**的上身粘上一层新的泥浆,又起身奔跑了起来。他的呼吸急促异常,鼻尖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余光抽空向后望去。 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怪物正后肢着地地僵硬奔跑着,紧紧地咬在封尘身后不足十米的位置。即便是以自己不熟悉的方式,它的度还是比封尘快上一筹。怪物每一步迈出都有近三米远,脚掌陷进泥浆里近尺深,看起来甚是骇人。一人一兽就这样追逃着,从一片泥沼中纵穿而过。 前方不远就是干硬的草甸区,怪物着急起来,空闲着的两个前肢猛地捶打了一番胸口,弯下腰去,让两个前肢也加入了奔跑的行动中。四肢腾转下,巨兽的行动度再次加快,封尘耳听着背后越来越近的踏步声,眉毛高高拧起来,他脚下踏换的频率再次增加,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身后的怪物。 “砰!”只听一声炸响,一股泥浪狠狠地甩在了封尘的背上,少年的瞳孔一缩,助跑几步,朝着近在眼前的草甸直跃过去。少年的手在空中胡乱摆动着,眼看就要坠到草垫上,不防一条腿却被无端伸出的一只粗大的爪子一把攥过。 “完了……”少年无奈地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被那只比自己半个身子都要大的手掌拉拽回去。 一阵旋地转之后,封尘只觉得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毛茸茸的怀里,怪物的跃势未尽,又向空中窜起了五六米高,才在尾巴的助力下转了个身子,背部着地地跌落到草垫上。冲击力尽数被怪物那肥厚的脂肪所化解,少年只觉得自己落进了满池的棉花糖中,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阿嚏!”不知是被金色的毛骚到了鼻孔,还是被熏人的臭气呛到,猎户脸色一变,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大金!你耍赖!” “我追,你逃……对。”金色的巨兽箕坐起来,抱起在它的手中洋娃娃般大的封尘。怪物的眼睛眨了眨,嘴巴夸张地咧开,就像在学习人类的笑容。 “不,我们好了,你不可以用前爪,也不能跳。”少年气哼哼地道,“要不然这片沼泽中,没有多少怪物能跑得过你。” “要……蘑菇,水。”金毛兽笨拙地用着自己不熟悉的方式表达着意图,眼里闪出贪食的光辉来。 “没有蘑菇汤,你耍赖,今什么都没有了!”少年装作气愤,把脸别向一边,“自己找野果吃吧。” 话音刚落,封尘就感觉到那双几能捏碎钢铁的大手将自己抬了起来,独行种将少年贴在自己嘴边,像舔犊一样舔舐着他的脸和身体。奔跑中沾染的泥浆和汗水顷刻间就被舔舐干净。 “喂!停下来啊!好臭!”少年无力地挣扎着。人类没有这种表达喜爱的方式,数个月以来,这是封尘唯一没能改变大金的一点,直至今,它还是喜欢将少年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用舌头和满口的唾液表达自己纯粹的善意。 “好啦好啦,服了你了,今晚做蘑菇汤总行了吧。”就在封尘被臭气熏的口水逼得几乎窒息,只能连连告饶,这才被大金心满意足地放回到地上,“我的坑阱今早抓住了两只兔子,所以晚上不但有蘑菇汤,还有烧烤吃——只要你吃东西的时候离我远一些,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 大金只能听懂少年话里不到三分之一的意思,不过“蘑菇汤”和“烧烤”也足够让它连连点头了。怪物兴奋地朝远处跑去,跑出几十米才惊觉把少年落在了后面,不住地连连甩尾点头,招呼猎户赶快跟上来。 “不管怎么,你也是一个领地的霸主了,总是这样一副贪吃相,被别的怪物看去怎么办?”满头大汗地追上来,封尘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大金的肚子,这一下惹得怪物一阵麻痒,用刚刚挠过屁股的手左右挠了挠肚皮,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即便已经挣脱了位阶法则的枷锁,但写在怪物血脉中的本性还是不会轻易改变。 “好啦,走了!”少年迈开步子,他的身体虽然瘦了不少,却比六个月前明显地高出一截,皮肤在沼泽的阴云下显出久乏日晒的白皙。 ………… “我回来了。”封尘放下手中的柴火和两只被竹藤穿好的兔子,朝着那兹其平日里憩的位置望去。古龙种仍然太过年轻,一中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只有少年偶尔做些吃的,才会腆着脸蹭上一口。怪物并不以此而生,封尘曾经问过它,只得到了“我的力量来源于日光和迷雾”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 不过今,奥奥那兹其却醒着。 “我又去了一次那个遗迹,找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对你还有没有用。”古龙种伸出舌头,一柄白色的锤被轻巧地掷到少年身前,显然经过了怪物的温养。 “这是她的武器!”见习生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严肃起来。封尘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霞龙紫色的巨头道,“所以,是时候了吗?” “是时候了。”古龙种的声音从他的颅内响起,“就明吧。” 421章 不愿叫我团长 熊不二的脚步再向后一撤,后背触到了粗大坚实的树干。Ww WCOM他顺着树干的侧缘转身绕过,脑袋逃也似地骤然低下去。 “轰!”一对泛黄而向上弯曲的巨大尖牙带着破空的声音,戳向少年一秒前还站过的方位。防护林中二十年生的粗壮樟树丝毫不能抵挡巨牙的刺击,在夸张地弯成一个角度后应声断裂。枝繁叶茂的树冠失去了依托,朝着大熊的头顶簌簌地砸去。 “该死……”壮硕少年暗骂一声,蜷身滚出树冠的阴影,狼狈地站起来朝远处跑去,眼里仍带着对那对尖牙深深的忌惮。 “假子离开有多久了?”聂洋追在怪物的身后,想应援却有心无力,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声问道,“他那边……还没好吗?” “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大概还要多撑一会。”卢修忙不迭地回答,双眼再一睁开时,已经整个变成了赤红的颜色,“熊不二!接盾!” 一面能遮住半个身子的骨制塔盾朝着刚刚站起来的大熊飞射过去。在赤瞳的加持下,龙人的这一次投掷力道尤甚寻常。盾牌打着旋狠狠砸在怪物的侧脸上,在粗糙的鳞甲上留下一个灰白色的痕迹,反弹向队友的手中。 “谢啦!”盾牌的余势让大熊噔噔地倒退了几步,不过还好被稳稳地接住了。少年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武器,行止中的气势也高了不少。乍一受到偷袭,怪物带着怒意向攻击出的方向望去,冷不防前肢被少年果断挥起的长枪“叭”地砸了个响亮。 “你在看哪里啊!”回过神来时,巨兽看到的只剩下了熊不二在自己面前蹦跳挑衅的嚣张模样。它丑陋而巨大的头颈恨恨地一缩,朝斜上方扬起,一声聒噪的吼叫凭空迸出来。 “哇——!” 鬼蛙是防护林中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两栖种,是蛙类,但站姿时身高要过三米,算上牙和尾巴更是过了十米的身长,一身杂色的角质皮肤鼓胀起来后寻常武器都难割破,两颗长在地包的下颌上的巨牙更是所有低阶近战猎人的噩梦。这本该是二星猎人才能与之交手的怪物种类,但少年们在林间寻了两日,唯一一块紫萁草的生长区已经被它霸占了,委托时限近在眼前,只能斗胆冒险一试。 “做点什么!我可不能抗住它的攻击太久!”熊不二的声音有些变形,两颗巨牙连连戳动,即便是沉重的塔盾在这种频率的攻击面前也是摇摇欲坠。怪物见久攻不下,腮下高高鼓起,本就占了整个身体三分之一的巨大头颅骤然再大了一圈。它用后肢撑着地面,两个粗壮的前肢猛地一踏,身体抬升了起来,用硬皮和尖牙朝着年轻的猎人狠狠地砸下去。 “还来……”大熊的心下倏地一凉,方才就是这一招让他慌张地弃了盾牌,才落到被怪物追着屁股打的尴尬境地。熊不二自信能举起等身的重物,但横在脸前的可是比整个队的猎人加起来还要重的大家伙。他虽然勇猛,却并不是没脑子,只好故伎重施,将盾牌插在地上,暂时顶住蛤蟆灰白的肚皮,从缝隙中溜走。 肚皮下是怪物视野的盲区,鬼脸蛤蟆本该就此被阻上一阻,但同样的招式对于怪物来也很难起到第二次作用,巨兽覆着癞皮的前蹼在胸前一扫,把熊不二的阻拦手段横着甩飞,身体就势重重压下去。 “闪开!”一声娇喝从怪物的背后响起,少女黑色的锤子早已在身后蓄起了力。锤锋顺着鬼蛙伸直的后腿腿弯处“砰”地砸下。怪物关节受到重击,不由自主地跪倒下来,却被随之而来的扬锤再一次打在了大腿上。 “哈——呀!”少女的锤子随着清甜的喝声第二次敲下,她的整个身体都被这一锤的力量反震起来,高高梳起的羊角辫也夸张地颤动了几下。 “扑通……”一股又痛又麻的感觉灌满了鬼蛙的一条后腿,它的半个身体失去支撑,下压的轨迹也随之一变,骨碌碌地侧翻到一边。受到女猎人重击的腿上还留着一个深深的圆形凹陷,正在缓缓地回复原形。 “好机会!”聂洋眼睛一亮,几步追赶上来,顺着怪物的尾巴攀上它扭动不已的身体。单手剑在鬼蛙嶙峋的背脊上狠凿几下,半个剑刃突破外甲,没进它的血肉之中。少年就用握着剑刃的手为支撑,从蛤蟆身体的一侧滑落下来,剑刃在体重的拖动下,出“咯吱咯吱”的剧烈摩擦声,在怪物的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横贯伤。 涂抹在剑锋上的麻痹药剂顺着伤口混入巨蛙的血肉里,更大面积的伤口有利于毒素的入侵,双脚甫一触地,洋便飞也似地逃出数米,生怕被乱踢乱打的蛙腿给踢个正着:“我不知道药效能持续多久,所以赶快!” “呼——!”卢修的攻击接踵而至,赤瞳状态下的他没法回答队友的呼唤,只能以行动证明自己还算清醒。少年踩着一块高出地面的岩石,飞身跳起来,双手持握着大剑扬至脑后。鬼蛙感受到视野盲区中的破风声,心知已经来不及起身了,它的尾巴一缩,前半个身体随之又膨大了一圈,角质皮膜绷紧,闭上眼睛准备硬受这一击。被洋撕裂的伤口血肉外翻出来,向外汩汩地流着颜色奇异的血液。 “卢修!不要杀了它!”女孩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样,朝同伴高声喊道。 龙人惊觉,在半空中翻转了剑刃的朝向,粗厚的剑背“噗”地一声嵌进了鬼蛙的肚皮里,怪物嘴巴张开,吐出一口浊液,身体针扎一样干瘪下去。 “咚!”从危机中脱出的熊不二好整以暇地活动了一番脖颈,双手持着塔盾的下缘,毫不留情地拍在了鬼蛙的侧脸上,怪物又抽搐了一番,两只巨眼一个翻白,就此昏死过去。 “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想这么干了。”少年朝怪物的黄牙上吐了口唾沫,带着快意地道,“真不知道一个吃腐虫的家伙,要两只牙有什么用。” “当然是钻洞用了,夏季太热的时候,它就会自行钻出个地洞来生活。等到了秋,这些洞就会成为眠鸟产卵的巢穴。”女孩收了锤子,脸上还泛着用力过度的潮红,“和你了多少次,不要一个人硬抗怪物的攻击啊,轮流来阻挡的话,危险性就会很多的。” “我至少有个盾牌来照拂,你们可什么都没有……”熊不二还欲辩解,却看到了女孩眼中不善的神色,只好咽下后半句,改口道,“好吧,我下次会注意的……秦姑娘。” “你们……还是不愿意叫我‘团长’,对吧?”秦水谣歪过头,无奈地道。 “不,”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用这个动作把尴尬掩饰过去,“这怪物不会马上醒来,我们……最好去看看贾晓那边的进展。” 422章 他们都会回来 已经过去的六个月,所有的事情都生了改变。 WwWCOM 别在少年们胸口的徽章上增加了一颗星星,那是他们成为正式猎人的证明。十五六岁,正是年轻人如夏日的棘草一般疯长的时候。每个人都比去年冬季高了至少半个头,熊不二更是比彼时高出了一肩不止,这让他和贾晓的身高差不但没有缩减,反而愈地大了起来。 如今的贾晓想要和这个铁塔般的同伴对视,只能不舒服地仰着脑袋:“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鬼蛙呢?” “那家伙暂时晕过去了,你这边还没好吗?”大熊有些不耐地道,“紫萁的采集需要那么久?” “刚刚弄好,还没来得及信号……不好意思。”少年带着歉意,“我们在草中现了些好东西,是以晚了一些。” “白边紫萁,真亏他比我的眼睛还要毒。”猫猫把最后一把药草捆扎好,带着满身的药味几步跳回秦水谣的身上。 “嗯,那东西的药用部分在根上,采摘的时候心了些,没想到花了这么长时间。”少年心翼翼地将几株异常娇嫩的草药捧到队友面前,“我还的时候,记得老爹曾经做过它的生意。紫萁很少会变异成这个样子,好几种珍贵的药剂都需要它的参与。卖给工会大厅的话,又是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 “看在白边紫萁的份上,就暂且饶过你私自延长狩猎时间的过失吧。”秦姑娘只是扫了一眼,似乎对这种价值的药材并不感兴趣,“不过相对的,这笔收入就没有你的份了,多出来的那部分充作猎团资金,给大家整饬装备和购置补给用。” “好啊!”聂洋的手高举起来,“上一批买来的麻痹药剂就快用完了,这次就再来个二十瓶怎么样?” “算了吧,那东西还没有爆弹伤害高,涂来有什么用?”大熊将一捆药草扔到他身上,“拿好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那鬼蛙随时都会醒过来。” “不好意思——”聂洋撅起嘴来,拉长声音道,“今如果不是我给鬼蛙的背上开了个口子,那家伙早就自己跳起来了,还不是要继续追着你打?” “喂……你们到底对那只鬼蛙做了什么啊?”听着队友的讨论,贾晓用胳膊肘戳了戳卢修。 “没什么,就是给它破了后膛,熊不二又在它脸上狠狠地拍了一记。”龙人的眼神转着,“不算什么大的伤害吧。” 鬼蛙是蓝金商会特意放养在这里的,它能大量地捕食响鸣虫,给胆的眠鸟营造安静的生活环境,更别提还能给没有挖洞能力的鸟龙种们提供舒适的产卵地了。传中能使眠鸟变异为金眠鸟的金蟾也是它的近亲,这些独行的丑陋家伙对整个金羽城的生意都有重要作用。 因此,工会最新的禁猎名单上,这些家伙赫然在列。贾晓就是因为武器的杀伤力太大,不适合与怪物缠斗,才被分配到采集药材的任务的。 “所以这个情况要写在委托报告里吧。”贾晓担忧地道。 “不,绝对不行!”听闻此言,女孩回过头来,食指一摇,“不就是一只丑乎乎的大蛤蟆吗,总之我们离开的时候它还活着……对吧大熊?” 熊不二憨憨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对着面门那一记狠的不是他拍下去的一样。 “这不就行了?再者,一旦写上去,工会铁定会扣我们的报酬的。我倒是无所谓,但你们真的想让我做一个不出薪水的老板吗?”女孩狡黠一笑。 “这……”贾晓有些为难,“我知道你是为我们着想,不过报酬什么的,就算少一些也无所谓。现如今猎团和我们几个都还在初生期,能有一个良好的委托达成履历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好的委托,契约金的价格也不会太便宜吧,还有装备养护和补给品的费用……”女孩在贾晓面前掰着手指算起账来。 “呃……你是老板,你了算吧。”贾晓终于泄了气,两手分别拎起了两捆紫萁。 “不过我同意洋的话,如今我们的委托大多都会在防护林一带,禁猎的制度比较严格,很多时候要一边考虑保住怪物的性命一边战斗,多一个束缚的手段总是好的。”秦水谣拍了拍高个少年的肩膀,“我们需要你作为辅攻手,毕竟申屠妙玲……” 女孩哽咽了一下便不下去了,林间回荡着蝉鸣和少年们沉重的脚步声。 如果那个箭无虚的女孩还在队伍中,今的委托大可以让她一个人轻松拖住鬼蛙的步伐,让其它人写意地割取整片的紫萁叶,甚至连价值不菲的白边紫萁都会多找到几株。 申屠妙玲离开了队伍,这个事实已经渐渐被少年们习惯了。 “她会回来的,我们得相信安菲教官。”聂洋的嘴巴有些干涩,或许是在方才的狩猎时出了太多的汗,“我是……那个老家伙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不太靠谱,不过他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的吧。” “是啊,她会回来的。”女孩强颜一笑道。 “还有封尘。”走在队伍最后的卢修突然开口道,“他也会回来的。” 委托即将完成的喜悦被连番提起的沉重话题所冲淡,整个队伍在行进中都带上了一股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从那时算起,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贾晓沉着脸道,“如果驻扎在水没林的工会营队还没有消息……” “他也会回来的。”这一次,秦水谣的声音却变得无比坚定,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有些生硬了,她又笑起来,“比起这个,还是想一想全员归队后,下一步的考量吧。” “我们这个半吊子的猎团,猫猫不能算作正式成员,只有这里的五个人,就算加上他们两个,也才七个,距离满编的两个队还差一个人。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可能短时间都接不到什么像样的委托了。” 423章 你会不会喝酒 防护林猎场通向金羽城的哨卡,是大部分金羽城的服役猎人们走上工作的第一个岗位。WwW COM 绵延百余公里的环城防线上散布着十几条路,每个卡子需要四名猎人来把守,三班倒换的话,就能够安置百余名一星猎人。这项工作没有什么难度——检验过境猎人的徽章,委托书,以及在猎人们带着战利品归来的时候,检查是否有禁猎素材被偷渡入城。偶尔会有蓝金商会的高层来此视察,就已经是菜鸟们需要整点仪容的最大场面了。 无论是养殖怪物还是原生怪物,林中的掠食种们都很默契地不会靠近哨卡附近一两公里的位置,这也让这项工作失去了最后一点刺激性。这就是刚刚晋升为一星猎人的见习生们,大多都会选择在此做满最基本的实习期,然后尽快找到机会离开的原因。 守卡的工作很清闲,报酬还算丰润,偶尔还会有狩猎归来、志得意满的猎人们塞来的费。但是只有一点,那些踌躇满志的少年们度过了各自艰苦的见习期,是为了做一名驰骋猎场的真正猎人,而不是无所事事的更夫。 “阿陵,快站好,又有队伍过来了。”纵然是在见习时最积极而热血的少年,在做了几个月的门卫后也已经被磨平了棱角,这或许也是猎人工会这样安排的最初原因。 “哪一边?”被叫做阿陵的宽脸青年抬头问道,手中还拿着未曾雕完的木制狗龙。 “猎场一边,我已经看见他们了。”队长第一时刻站到了木栅旁,用手势招呼着同伴,“那队长模样的是个妹子!查核委托书的工作都不要和我抢,你们去检查后面的狩猎收获——查久一点。阿云?” “噢,来了。”阿云收了太刀的刀势,脸上汗涔涔的,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队长……恕我直言啊,来当猎人的女子,姿色少有过平均水准的,您要是想找个相好,还不如去公会大厅里物色一个年轻的看板娘。”阿陵身体虽然直直地站着,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戏谑之意,“您看看况大师就知道了,那么强大的猎人,到了现在还不是孑然一身?” “嘿,嚼谁的舌根呢?”队长“咚”地给阿陵的头上来了个爆栗,“心被听了去,让猎人先祖亲自惩罚你。”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阿陵嘟着嘴揉了揉脑袋,放下制式铠甲头上的千里眼,朝着远处的队伍看去,“还别,那女孩蛮年轻的,等他们再近一点,我给队长您物色……” 年轻的宽脸猎人颜色突然变了变,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迎面走来的队伍,声音也收起了方才的轻佻:“队长,来的好像是……您之前过的那个猎团。” “只有五个人的那个猎团?”队长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怕什么,我们守我们的关卡,他们做他们的任务。阿云!随便检查一下放他们过去就好了,不要跟这几个人生争端……阿云?” “队长……”被称作阿云的年轻猎人向后退了几步,尴尬道,“那个……我突然想要尿尿……” “尿什么尿!等这波人过了关口再,你想我被上头怪罪守岗失职吗?”听到这个队伍的消息,队长的脾气都似乎变坏了些,“快给我站过来……该死,把刀摆正了!一副邋遢的样子……” ………… “委托书在这里,猎人徽章都戴着呢,猫猫是我的随行艾露,要看它的契约书吗?”秦水谣放下锤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色已经不早了,众人得赶在工会大厅关门之前交纳任务,一路都走得急了些。 “不了,”关卡队长摇摇头,职业地一笑道,“我认得你们——整个金羽城的年轻一代大概都知道你们的名号。所以,这次的狩猎收获有什么?” “紫萁草,五捆,几十公斤,稍稍比委托书上的要求的量多了些,需要解开绳子吗?”卢修放下手里的药草,对面前检查的猎人道。 “呃,不……不用了。”对方有些吞吞吐吐的,半遮盖式头盔下的脸显得有些不自然,“草捆里面夹带不了什么东西,碰坏了叶子让药效流失就不好了。” “对了,贾晓还采到了三株白边紫萁,如果你们要看的话。”少年听罢背起成捆的收获,早有两个守关者搬开了沉重的木栅,留出了容人的通道。 “就检查到这里吧,你们可以通过了。”对方守关猎人的头一直低着,仿佛在躲避一星猎人的视线。卢修狐疑地屈起腿来,仰头望向这个态度奇怪的猎人的面孔。 “漫云?”少年的眼睛大瞪起来,“你又被换到这班岗上了吗?” “呃……没错,”封漫云扬起头来,不情不愿地朝自己的同乡打招呼道,“还真是……巧啊。” “什么巧……你在躲着我?”卢修的脸色一横,“我们在哨卡上遇见过三次,你便换了三个卡……猎人的工作哪有什么准头,你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 “我……没有。”封漫云别过头去,矢口否认道,“只是遵循工会的调度要求而已。” “麦格叔叔给我写过信,他你的家里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看到同乡为难的样子,龙人的语气缓和下来,“有给他们回过信吗?” “有,大概……”少年含糊不清地回答,又补充道,“就是……最近的事情。” 封漫云这家伙,在雪林村中就是有名的特立独行,卢修对他的所知虽然不多,但现在看来,对方最不擅长的便是谎了。卢修迎上他躲闪的眼光,低声道:“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金羽城,也还不知道你和哈德叔叔之间生了什么。如今封尘还流落在外,雪林村里只有你我……” “卢修,又见到你的同乡了吗?”贾晓凑过来,朝着封漫云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大个子不下去了,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仿佛坚定了什么念头一样,“听着,我们得谈一谈。” “我还要守关……”封漫云徒然地拒绝道。 “快黑了,你这班马上就结束了,”少年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我在工会大厅旁的那家酒吧等你。”他又不确定地问道,“你会喝酒的吧?” 424章 因为一个女孩 “呼……这才是我想象中猎人该有的生活啊。 WwWCOM”卢修咕咚咕咚地喝掉半杯麦酒,随着酒精将口齿浸润了一遍,他的眉眼也舒展开,“怎么,你不常来这里?” “第一次来。”解了工会的制式猎装,封漫云又穿回了平日里一袭白衣的样子,只是背后有些空荡荡的,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好辣……”少年捧着满杯澄黄的酒浆愁,还没有喝,鼻子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辣意,不禁皱了起来。 “试一试,没有什么比麦酒还能消解委托之后的疲乏了。”龙人又呷了一口,貌似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来这里解闷对他来已是寻常之事。 绯红之月酒吧坐落在猎人工会的一条街外,开门的时间和工会大厅的关门时间几乎相同。大概是距离工会最近的缘故,它的治安和环境也是城中几个酒吧里最好的。吧里的麦酒是金羽城一绝,既不会太贵,也不像城边的酒吧一样寡淡无味。两大杯麦酒,就能让无数的低阶猎人打一整晚委托空窗期的无聊时光。 “咕咚……”在同乡的怂恿下,封漫云壮着胆子狠狠灌了一口。一股比想象的还浓重的辣意带着木杯的松香一起涌进少年的喉咙里。或许是太心急的缘故,封漫云一个咳嗽,两股酒液顺着鼻孔喷溅出来,让少年形象全无。 “心一点啊。”卢修拍着他的背,周围的酒客中已经有不少偷偷地笑了起来。 封漫云用垫杯的毛巾狼狈地擦了擦脸,又别过头去擤了擤鼻子,这才觉得鼻腔里的辣意减淡了些。做完这一切,他抿了抿嘴,回味起方才倒进嘴里的新奇液体:“居然……还不错?” “我就吧!”卢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来,敬你的第一次饮酒!” 木杯有三十厘米高,顶口要双手成环才能箍住,这还是酒保见两个猎人年纪较,偷偷换上了酒杯的缘故。初尝了酒的味道后,白衣少年也不再矜持,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各人面前的麦酒顷刻间便下去了大半,脸色也都红了起来。 ………… “后来便开始猎人选拔了,麦格村长再也没机会进到地窖里去,一直到我离开,他都没能现被喝光的那几壶酒。”卢修拍着桌子道,“你应该尝尝叔叔的酒,比这里的麦酒要好喝多了。” “这就已经很好了。”封漫云的眼神有些失焦,“麦芽的甜味,噢……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什么时候回到雪林村,我们可以一起问麦格叔叔学一手。”卢修耸了耸肩,“就算以后当不成猎人了,还能靠这样手艺生存,不是吗?” 封漫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出的村子?”卢修终于问道,“叔叔的来信上,你离开的那,你的爹娘几乎要疯掉了。” “钻进商船的货仓里,就这么简单。”少年轻描淡写地道,“舱里有饮水和食物,至少不会饿死。莫林那家伙不让我做猎人,我只能自己寻找出路。” “对不起,”卢修感叹了一句,不知是为那时自己抢占的名额而抱歉,还是为封漫云在这期间受过的苦而感到遗憾,“所以,你的见习期是在哪里训练的?” “西边的某个地方,难为他们还需要见习生。”在酒意的掩饰下,少年谎的本事也长进了不少,“在那里锻炼了三个月,便回来到金羽城里。” “来这里工作,是被哈德叔叔安排的吧。”龙人笑道,“每次看到哈德叔叔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没想到你还能借到他的东风。” “他是在忙着做猎杀同类的事情吧。”提到这个名字,封漫云一下子从酒意中醒了过来,眼神中的凌厉一闪而逝,“工会骑士团……卢修,哈德已经不是我们印象中的那个英雄了。” “什么……骑士团?”卢修的耳朵恍惚了一下,“工会的刑律部门,哈德叔叔怎么会在那里工作?” “上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想着要处决一个猎人,”少年压低声音道,“不是经过工会的审判,也没有申明罪状的文书,而是当场处决。哼,从他的果决程度上看,那个哈德大概早就已经熟悉这项工作了吧。” “为什么?”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卢修的脸上也瞬间写满了惊讶和困惑。作为雪林村几十年来唯一一名在职猎人,哈德承载的是村中和他一样的每一个少年,它们心中所共有的英雄和猎人之梦。然而在封漫云的口中,老猎人已经是连猎人荣耀都不顾的工会杀手了,这样的落差让龙人一下子难以接受,“他是有苦衷的吧,我认识的哈德叔叔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谁知道呢。”少年冷笑道,“我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在沙海中,哈德朝着那人举起太刀的一幕我至今不会忘记。如果当时没有我在场的话,或许他早已是哈德手中的另一个亡魂了。”白衣少年泄愤似的将杯底的麦酒尽数倒进嘴里,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道,“你相信吗?事后我了解到,那个人居然是他的朋友,从前一起狩猎的同伴。就算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也该交给工会处理……究竟是什么让哈德变成现在的模样?” 卢修沉默了下来,似乎封漫云真的看到了什么冲击性的事实,和哈德叔叔的关系才变成现在的模样。龙人没有经历现场,不知该如何评判,但是两人之间分明是有了什么解不开的误会——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我以为接受了哈德给的猎人工作,你们的关系已经不再像最初那么僵了。”龙人试探着道。 “我接下这个工作,并不是因为他。”封漫云摇头否认,“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选择。” “你……是有什么麻烦了吗?”龙人关切道。 封漫云抬起头来,盯着卢修的脸看了好一会。 “你可以告诉我的……在雪林村中我们虽然并不太熟,但这里是南方,是猎人世界,至少要互相照应才是。”卢修诚恳地。 “一个女孩。”白衣少年犹豫了一下,将卢修面前的酒杯拉过来,喝了一大口,“我做这些事……是为了她。” “是你喜欢的什么人吗?”卢修的嘴角扬起来。 “不……当然不是!”少年猝不及防地咳了一声,食指抹了抹鼻子,整理了一下心绪才重新道,“我只是……亏欠她一些东西,想要尽早偿还给她。” 425章 不过是小把戏(4000) “你喜欢做猎人,比我甚至是尘子都喜欢,我能看得出来。Ww W COM不论这份暂时的工作能给你什么,我相信它都不是你想要的。” “所以,不管你身处在什么境地中,我都希望你能早点解脱出来,然后像你希望的一样重新回到猎场之中。”封漫云在黑魆魆的街巷中挪蹭着,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先前卢修的话语。 两人后来又聊了些什么,白衣少年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道卢修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挑战祭上第一个被他干掉的毒怪鸟,以及浓雾中战斗的种种细节,不过这些他都记不清楚了。或许是酒精麻醉了他的感知,或许是怕自己重新对那样危险而刺激的猎人生活产生兴趣,而刻意地选择了充耳不闻。他只是坚持地要了第二杯麦酒,然后是第三杯,两人一直从临近日落喝到深夜。直到最后,封漫云甚至都听不到卢修的声音,只能看到一个变形而夸张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兴奋地比划着。 饮酒畅谈总有尽时,就算像金羽城这样的大型都市里没有宵禁,但封漫云第二日还有工作,只能就此别过。他拒绝了同乡送自己回家的好意,一个人穿梭过数条民巷,往居所中走去。 月亮极圆,夜行的鸦类在二层楼的高度上徘徊着,这是城市里还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飞行动物。城市附近常年有飞空艇巡航,百公里内的空中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一只高阶飞龙种借道了,无形的护盾笼罩在金羽城的周边,让城内的人几乎感受不到,就在几十公里远的密林中,此刻正是各类原生的夜行掠食种最为活跃的时候。 一切都如城主府和猎人工会所营造的一样,安详而静谧。 封漫云打了个寒颤,酒意顺着冷汗挥出来。 身后的两人已经跟着自己走过半条街了。 是麦酒误事了吗?不,他更宁愿相信离开猎场太久,自己的直觉已经退化到不堪入目的程度。在雷鸣沙海中,随时都可能被地面下冒出来的潜口龙扯烂嚼碎的日子里,他的警觉和预判能力在同伴之中都是顶好的。老杰克戏称他是“菜鸟的好运”,不过这些直觉曾经不止一次救了他和前辈们的性命。 随着封漫云再次转过一条无人的巷,身后两人的脚步跟着越来越快,转眼从近五十米的距离拉到了不足十米。少年用余光向后望去,对方是两个精壮男子,虽然穿着便装,但手中的武器却在月色下闪着幽光,敌意早已不言自明。 白衣少年下意识地朝背后抓去,却抓了个空。常不离身的太刀在这样的工作中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事实上给他们的制式猎装本就是残次品,只能擦得锃亮应付高层的检查,那样的装备封漫云恨不得一下班就赶紧脱掉,更遑论随身携带了。 “嘿,前面那个家伙?你是叫封漫云吧?”其中一个窄肩膀的汉子抬起手来,“回过头来话。” 少年压下心中的忐忑,站定脚步,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有醉酒的样子:“封什么……云?我可不叫那个名字。” 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在神智模糊时手无寸铁地应付两个壮汉的恶意,这当然不是少年的强项。西戍部的那群罪犯和骗子,耳濡目染地传授给了他不少心行事和保护自己的技巧,此刻终于还是被下意识地用出来。 “我们……跟错人了?”另一个稍矮一些,袒着胸口的汉子狐疑地朝同伴问道。借着月光,他能看到少年脸上的迷离和困惑不似作伪,酒意让封漫云只有五分的演技飙升到了足可信人的七八分。 “喝——!”不待两人反应过来,白衣少年便果断地甩开双臂朝对方疾奔过去。五六米的距离转瞬即逝,趁着他们迟疑的刹那,封漫云第一时间揪住了窄肩膀持着刀的手腕。 “夺过一柄刀,就还有机会。”现在已经不是质疑对方所属何处和因由何事的时候了,能够赚得生机才是重中之重。他扑进窄肩膀的怀里,单手擎着他持刀的胳膊,另一只手狠狠地磕在他的手腕上,就要将刀柄从手心磕掉。 “你敢!”转瞬即逝的迟疑变成了怒意,窄肩膀从没想过这个半大子还有这等心思,他紧紧地握着刀,不住地和少年撕扯着。 心知命系于此的封漫云也什么都不肯放手,他的脚下不停地变换方位,用对方的身体挡住矮个子支援的路线,手上仍卯足了力气夺着刀。但奈何在麦酒的影响下,封漫云纵然将血气涌遍全身,也提不起平日里三分的力气来,反倒是眩晕感一波一波地涌起,让他几乎连站也站不住。 “去死吧!”窄肩膀突然乱中生智,右脚高高抬起,对着封漫云的腹猛地一踹,在白衣少年的肚子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鞋印。少年被骤来的大力踢飞出去,踉跄地退到巷旁的墙壁上,胃里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酒来。 “就是他,上!”矮个子一甩刀,率先朝封漫云挥了过去。两人拿的并不是猎人的制式装备,而是比普通的单手剑长一些,却比太刀要短近一半的古怪薄刃刀。这样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狩猎怪物所用,而是专门用来砍人的。 封漫云呕出一口酒来,虽然腹中仍然绞痛不已,但是精神却清醒了许多。他狼狈地避开斩来的两刀,做了个有些变形的翻滚动作,爬起来朝着巷的另一头跑去。但是白衣少年仍然高估了自己醉酒后的体力,没跑出两步,他就感觉心口一窒,双脚软下去,一个趔趄扑倒在巷侧堆放的杂物上。 “哗啦啦……”木箱和木板散落了满地,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有些刺耳。封漫云艰难地翻过身来,两个神秘来客早已一左一右地把刀锋对准了他。 “杂种……”窄肩膀咬着牙,一脚踏在了少年的胸口上,“跑有什么用?乖乖受死不就好了?” “你们是什么人?”封漫云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让眼前的金星减少了些,他的手在身下隐秘地摸索着,将一根还算合手的木棍紧紧攥住。 “真的?”矮个子脸色古怪地笑了起来,“要现在问吗?死掉后去问猎人先祖吧,这样还能省力一些。” “是吗?你们也是猎人啊……”少年被胸口上的脚压得呼吸困难,连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但意识却无比清晰地运转着。 “话注意点!”像是被猜了个正着,窄肩膀有些烦躁地用刀身狠狠地拍了一下同伴的背,悄声道,“这子鬼精的很,你想被他把老底都抖出来吗?” “你们不想杀了我……”少年的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已经做好了挺身的准备,“你们是‘市场’雇来的。”他一边着,呵呵地笑起来,“原来猎人真的会和那些下三滥打交道……怎么,狩猎淡季,外面的怪物都死光了吗?” “啪!”窄肩膀用刀柄在少年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迅肿胀起的半边脸上还留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刀印。 “计划有变,还是杀了他吧。”矮个子眼神一厉,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向同伴低声征询道,“否则会有麻烦的。” 窄肩膀为难地沉吟了半晌:“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从西戍部出来的人,不是混蛋也都变成混蛋了,杀掉一两个有什么关系?”矮个子怂恿道,“不定老板一高兴,连我们换套新装备的钱都有了。” “叭!”封漫云怎能让人三言两语便决定自己的命运,一声响脆的棒击猝不及防地打在窄肩膀踩着少年的腿上。窄肩膀反射性地缩了缩腿,给少年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劣质的棍棒应声而断,只留下后半截还在白衣少年的手上,他反持着棍子,蹲下身来,朝着男人脆弱的裆部直戳过去。 “喂!”窄肩膀让过袭来的棍子,却和同伴撞了个满怀,两人身形一滞,又给封漫云逃出了几米远。 “快追!”矮个子推开挡在身前的同伴,迈动双腿追了上去,他的手臂抡圆,战刀在月色下划过一个弧度,打着旋低低地朝少年飞射过去。 封漫云只觉脑后生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酒后的眩晕不合时宜地涌上来,让他的脑袋似乎瞬间重了十几倍,拽着肩膀和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伏下去。 “真是讨厌的鬼,先挑掉大筋吧……”追上来的窄肩膀念叨着,刀锋高高地举起。 “死在像哈德一样卑劣的猎人手上吗……”气劲泄下去就再难提起来了,封漫云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吐出一口连自己都为之作呕的酒臭气,“算是我能想到的,最无趣的死法吧。” “喂!住手!”一个年轻的声音突兀地在封漫云的脑袋中响起。 “所以……死前果然会听到幻音啊,老杰克没有骗我。”白衣少年却是放松地笑起来,心中的酸楚一闪而逝,“真想回去西戍,哪怕睡在那种满是沙子的板床上也好……” 他静待了几秒,预料之中的刀锋并没有划过自己的身体。 一阵混乱的扑棱声,伴随着血肉撞击的砰砰声后,两个趾高气昂的猎人不约而同地惨叫了起来。 “滚开!该死……这些鸟是疯了吗?”窄肩膀徒然地挥动着战刀,刀锋呜呜地叫着,却没有击中任何东西。 封漫云狐疑地撑直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来看个究竟,却被一只急飞来的夜鸦骇得再次伏倒下去。 在巷的夜空中,数十只乌鸦凄厉地叫着,环绕在两个猎人的身边。它们像是见到了猎物或敌一般,自动围成了一个流动的环形,旋涡般将伤人者禁锢在中间。拳头大的黑鸟不顾自身的疼痛,死命地朝二人身上撞去,用尖利的喙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啄痕。 “它们是从哪来的?”两个猎人慌了神,这些鸟虽然个头不大,但撕咬起来却疼得厉害。他们并没有穿着猎装,便服只几下就被撕烂扯破,光着上身的矮个子更是连胸腹都被啄出了好几个血洞。不过比起身上的伤来,这诡异的景象给他们造成的更多的是心中的恐惧,猎人们尽管面对过不少凶恶的怪物,但被城中随处可见的乌鸦袭击到这种田地,这还是平生仅见,“是这子搞的鬼吗?” 封漫云下意识地撤开几步,远离这片诡异的鸟群。他的眼睛向巷尽头望去,却借着月光,看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黑色的身影疾跑着,稍显宽大的斗篷呼啦啦地展开,兜帽也向后翻倒,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头。直到对方跑到近前,封漫云才意识到那人的年龄居然和自己差不多。 “放下刀。”年轻人命令道,眼睛盯着两个慌乱的猎人。那群乌鸦在混乱中死掉了几个,不过剩下的却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盘旋在他们身周两三米远,分毫不散。封漫云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对方的嘴巴从未开合过,声音竟不是从口中出来的。 “你……你是什么人?”矮个子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惧意已经显在了语气之中,“使的什么妖术?” “啄他!”一声断喝同样是从虚远的空中传来,蠢蠢欲动的乌鸦们纷纷向远处飞了几米,留出了冲刺的距离。 “等等!”窄肩膀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停下你的妖术,我们这就离开!” “已经晚了……”黑衣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但乌鸦已经随着他的心意直冲向了两个惨兮兮的家伙。 “鬼啊!”凄厉的叫声和漫飞散的羽毛终于还是吓破了二人的胆,窄肩膀一把拉过同伴,用他的身体做盾牌,低头狠从鸦群中冲了出去。乌鸦们一击扑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骤然变换队形,朝着远去的二人追赶过去。 封漫云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众鸟和两个猎人消失在巷子另一头。他缓缓地转过头去,朝着站定的黑衣少年问道:“我是已经死了?还是真的喝了太多酒?” 426章 我好像迷路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能走。WwW COM”封漫云甩开猎户的胳膊,踉跄地站直身体道,“没有受什么太严重的伤。” “我不知道原来你也能喝酒的。”封尘笑着,在阴暗的沼泽中度过了那么长的时日,就算是借着清冷的月色,他也足够能看清楚白衣少年窘迫的神色。 “关于这个……还是谢谢了。”吐出最后三个字,封漫云脸上的窘态更浓了。 “那些是什么人?我从老远就能感觉到事情不妙了。”猎户沉下脸来,“你在金羽城里惹什么麻烦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封漫云拍了拍自己的脸,清冷的夜风吹过,让少年更平静了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请来的打手,大概只是想给我个教训罢了。今耽搁了一会,往日里他们是不会有机会的——这些贪生怕死的人不敢真的对猎人怎么样。” “那把刀可不像是教训而已啊。”封尘担忧地,手仍然虚扶着封漫云的身体,生怕他失衡跌倒,“如果方才没有任何来的话,你可能就不止是脸上挨着浅浅的一刀这么简单了。” “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能逃掉的。”封漫云把脸别过去,没有什么比在相识的人面前露出丑态更让他难堪的了,“我当时正要反击来着。” “我看着可不像……”封尘嘟囔道,就算他与这个少年接触不多,但骄傲和拒人门外绝对是他的秉性之一,“听着,虽然我还不大清楚状况,不过既然我回到了金羽城里,从今以后我绝对是你能依靠的同伴。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忙的。雪林村的同乡,在猎人世界中也该互相照应才是。” “一之内听到两个同乡这么……还真是挺奇怪的。”刚刚摆脱了生命威胁,少年的酒意也醒了**分,便又回复到了那个面容生硬不善言辞的本来状态。 “两个?你见到卢修了?”封尘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道,“他怎么样?有和你提到过我的其它队友们吗?” “放轻松,”封漫云露出古怪的表情,“你又像那样话了……在我的脑袋里……猎神在上,什么把戏能做到这种程度……你还是人类吗?” 封尘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在沼泽里待久了,总觉得动龙腔比开口话还要轻松些。我还在逐渐适应,不过这具身体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的龙族血脉。”“有一头真金白银的古龙种亲自给我检查过,两次。”,他在心里又默默地加了一句。 “总而言之,你的同伴们都还好——你知道,就和其它的猎人一样,做做任务,积累资历什么的。”少年想起了什么,脚步稍稍放慢了一些,“对了,他们组建了个猎团,团长是个女孩。” “是吗……”封尘的心情宽慰下来,隔绝人世的六个月里,他最挂念的就是自己同伴们了。溪谷营地的少年们猎人之路本就多舛,不过如此看来,至少城主府兑现了当日的诺言,“他们也已经是一星猎人了啊。” “你的情况就是卢修给我听的,他们都很担心你。”封漫云本来想“哈德叔叔也是”,不过嘴巴张开一半便缓缓闭回去,转而道,“你能回来,他们不知该有多高兴——对了,你是怎么回到金羽城的?从大沼泽里一路徒步?” “不不,”封尘斟酌了一番,“我离开大沼泽,便想办法联系到了工会在水没林设置的巡航飞空艇。在那里的猎人营地里睡了一晚,就乘着返程的飞艇回来了。” 飞艇现封尘的时候,他只是个**上身、满身污泥而扛着一柄银色锤的野猴子,差点让战舰上的猎人们以为他是某种不出世的兽人族而飞掠过去。少年不得不让附近的几只6行掠食种以为“地下有新鲜的肉”,才造成了足够多的声响惹得他们降落查探。 在返程的飞艇上简单修了修指甲和头,又洗污了两大盆水,这才让封尘重新带上了些许正常人的模样。不过战舰上没有适合少年的甲装,猎户便临时扯了一块遮阳布,学着安菲尼斯的样子给自己披上了一身的黑色大氅。 “所以,你是真的在野外独自生存了六个月?”封漫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封尘,见他明显是胡乱修建的头,和大氅下不着寸缕的样子,不禁哑然,“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那兹其和大金。”回忆起前时的生活来,少年的脸上再次泛起笑意,“虽然很难和你解释,不过它们确实是不错的朋友。” “好吧……”白衣少年不知该怎么接话,转言道,“你还没有见过你的队友们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还住在挑战祭开始前的那栋院子里。” “关于那个……”此刻换成封尘的神色变得尴尬了,“我有一个的问题。” 返程的飞空艇遇到了气流,不得不在水没林的上空悬停了大半,等到运输舰恢复行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飞艇只能摸黑降落,待到验明了封尘的身份,放他进入城内之时,早已是深夜的时分,整个金羽城都沉寂下去,街道上再不见半个行人。 “我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猎户苦笑道,“这才想起沟通了几只野鸦帮我找找附近还有没有行人,我就是这样找到的你。” “还是那个把戏,我知道。”封漫云撇撇嘴,“你和你那群诡异的乌鸦,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不过为什么?” “我……算是迷路了吧。”封尘摸了摸脑袋,又很快地解释道,“我只在金羽城里停留了几,又离开了那么久,金羽城队我来和初来时没什么两样,找不到路也是正常的。”他飞快地报出一个地址,接着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同乡。 “不管怎么,明大概要麻烦某个猎友为自己顶班了。”封漫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方先才救了他的性命,就算他死硬不承认,也不能成为拒绝这种程度的忙的借口。他摸了摸自己还在流血的脸颊道,“我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同乡就该相互照应,不是吗?” 427章 折腾了半夜,封尘终于触摸了自己曾经熟悉的床垫。 WwWCOM 夜已经深了,少年没有选择叫醒已经睡熟了的同伴,而是翻过矮墙独身钻进了院中。对于在沼泽里都如履平地的封尘来,城市里的院防设施也不过是高一点的石堆罢了。 封漫云没有在院前多停留一分钟——即便已经与卢修在酒桌上交换过心声,他还是对见到熟人有着些许的抵触情绪,这就是白衣少年的性,即使是封尘也勉强不得。 屋里保持着挑战祭临行那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安菲尼斯带给他的成筐的怪物图鉴和地图志还码放在墙角,这些书在狩猎祭开始之前曾经是他的噩梦,至今仍然远没有读完,床垫和枕席也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房间里没有多余的灰尘,大概是同伴们定时来这里打扫过,至少在自己离开的六个月间,没有人将他遗忘。 封尘脱下穿了一整日的舰用遮阳布,露出消瘦了些却更显棱角分明的上身。他解开系着秦姑娘锤子的细绳,锤磕在地上出“咚”的一声,石板地在撞击处硬生生地裂开了几条蛛网状缝隙。 “该死……”少年手忙脚乱地提起锤子,心翼翼地靠在墙角,而又觉得不妥,干脆放倒横陈在地上,这才安心躺下去。 床垫上透出一股新鲜阳光的味道,被子也晒过没有多久,封尘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脑壳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狐疑地从枕下掏出一个木匣来。匣子没有上锁,里面装着的却是一枚枚的钱币,“哪个家伙……用我的屋子来存私房钱?”封尘哭笑不得,手指就着射进屋来的月光拨了拨盒内,约莫有两三枚金币和三十枚左右的银币,还有零零碎碎的铜板混杂在其间,“这些钱,换一套猎装都绰绰有余了吧。”他摇摇头,把钱匣放回原来的地方,蜷起身来闭上眼睛。 “闭嘴!”他轻声道,床下和院墙底,原本窸窸窣窣的蝇虫和蟋蟀诡异地悉数噤声。少年这才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胸腹的起伏变得平缓而有节律起来。 ………… “秦姑娘!”一大早,熊不二的声音变响彻了整个院,“砥石又坏掉了。” “告诉过你多少次,你那把枪不能用砥石磨啊!”聂洋显得有些忿忿,“用地面或者随便什么石头都好,砥石是打磨武器用的,可不是给你练枪的。” “我也不能只用盾牌战斗啊。”大熊挠挠头,“现在怎么办?要再买一个吗?” “猎团资金昨已经花光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女孩有气无力地道,“既然是熊不二破坏的,那就还由你来出钱弥补吧。” “喂!我已经没有什么余钱了。”熊不二辩解道,“如果你们没有注意过的话,我这身铠甲在战斗时一般都是损坏得最严重的那个,光是保证战力已经要花光我所有的积蓄了。” 一阵熙攘的声音吵醒了封尘,少年睡惯了干草和树枝堆成的垫子,乍一躺到了柔软的床垫上却并不适应,翻来覆去到了几近明的时候才真正睡过去,此刻距离他睡着不过两三个钟头。 少年迷迷糊糊地侧耳听着,窗外的讨论终于有了结果:“要不还是那么办吧,我去借一些,等下次委托结束后再还给他。” “你当那是什么钱啊?”聂洋反驳道,“那可不是我们的猎团资金!” “我当然知道了,”熊不二嘿嘿一笑道,“下不为例。” “你都多少次‘下不为例’了?”聂洋依然不依不饶道,“等到那家伙回来,我一定要让他收你的利息。” “咔嚓”房门的内锁出一声被绞死的声音,封尘睁开惺忪的眼睛,顶梁上的灰尘簌簌地掉下来,却是有人在摇晃自己的屋门。 “聂洋!就算不让我用银币,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大熊已经带着怒意了。 “怎么了?” “房门被反锁了,你敢不是你做的?”少年开门无果,却绕了个圈子,打开了侧面的一扇窗户,“这可阻止不了我!”壮硕的身体从半开的木窗中挤进来,咚地一声跳到地上,却被一柄突兀出现的锤绊得一个趔趄,“搞什么鬼……” 封尘抱着胸坐在床上,眼里带着浓浓的困意,还不住地打着哈欠。 “你……”熊不二挤了挤眼睛,却仍然以为自己还没从清晨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半晌才出一句:“你不会是来收利息的吧?”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欢迎方式。”封尘撇了撇嘴道,“不过,很高兴再见到你……大熊。” ………… 三分钟后,院里的每个人都集中到了封尘的房间里。 少年早已经穿上了一身常服,六个月前的衣服对他如今的体型来显得松垮了些。封尘箕坐在床上,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睡意早已被激动和兴奋挤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所以,我就这么回来了。”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猎户显得有些面红,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脑袋道,“我感觉自己该去理个了。” “你需要休息。”贾晓道,矮个的嘴里仍然含着初见时同样的糖棒,虽然极力克制着,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意,“我们可以放弃掉今的委托……你还有猎人的各个文书要填,也该换身行头了……或许明也不要接委托了,我们该去哪里庆祝一下……” 不待听完贾晓的一番建议,一个身影早已迫不及待地从门口的方位冲到了封尘的床边,聂洋几乎是双手抬起封尘,给了队友和同伴一个重重的熊抱:“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洋……放下来……”封尘尴尬道,这番动作却是让他想起了大沼泽里被大金抱住的不舒服的感觉,少年穿过洋的背,看到房间另一侧的秦水谣。 “秦姑娘……猫猫?起来你们怎么在这里?”封尘问道。 “我可是他们的团长啊。”秦水谣笑道。 “怎么会?”封尘惊道,“申屠妙玲呢?” 428章 勇士、小偷、骗子 要理解这一切,封尘就必须回到祭典结束的当,见习生们乘着飞空艇返回金羽城的那个午后。Ww WCOM 经过了十五日的兜兜转转,在运输舰下会合的少年们虽然还是出时同样的数量,但在其中却少了封尘,多了一个并不十分相熟的女孩子。两方相见,本该有着数不清的问题要问——算起来和队伍分离时间最长的贾晓,有大半个挑战祭都流落在外,对离别后队友们和营地生的事几无所知。而洋一边则更迫切地想知道,这些最后时刻才赶回来的同伴们,他们是如何度过雾气中艰难的几日的,以及被对方讳莫如深的封尘的下落。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因为任谁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才好。见习生们只是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默默地将秦水谣执意拖回来的成堆的素材搬上了飞空艇。那些素材颇为贵重,送它们入舱的船员们分外心,让整个飞艇的起飞时间又拖慢了些许。 “素材?哪有什么素材?”封尘挠挠头道,“我昏迷之后,你们又去狩猎了吗?” “基本上……算是那兹其送给我们的吧。”贾晓挠挠头,“你和它生活了六个月,该知道那家伙有多么想感谢你。”他的笑容显得很奇怪,“就是什么‘古龙种有自己的行事方式,绝对不会亏待救命恩人’那一套。它清楚狩猎祭的竞赛规则,想在临走之前最后帮我们一把。” “就是帮助的方式有些……诡异。”卢修轻声插嘴。 “是啊,看着那些我们想都不敢想的高阶掠食种,一个个排着队在临时做成的板车上留下些血肉零碎,”秦水谣咂咂嘴,“我就觉得像是什么恐怖的献祭仪式一样。”女孩仍然无法忘记一只雌火龙在他们面前扯下自己的半只爪子,还滴着血地扔在木板上的景象——虽那半只爪子早已在前日营防的战斗中被砍断,只有些许皮肉还粘连着,不过那场面已经足够少年们不寒而栗了。 这样的馈赠持续了几十分钟,直到还徘徊在古龙种领地附近的高阶怪物,都或多或少地出了些血才结束。总共有四五十种不同的素材,它们大多是怪物身上无关痛痒的鳞片和齿甲,不过雌火龙的爪只是它们之中等阶最低的一部分。这么多的种类、这么大的数量和这样高的品质已经足够一个见习生赢得十几次挑战祭了,这也是秦水谣执意就算走得慢些,也一定要带上它们的原因。 “鳞甲、筋骨、血液,这些本该是经过艰苦的狩猎才能得到的珍贵素材,就那么被奥奥那兹其随意地送给我们……你知道就算是普通的龙芽草,被高阶龙种的血浸润过后,价值都会增长几百倍吗?”贾晓感叹了一声,“如果作为这些的代价,我还要经历一次挑战祭上的种种危险的话——只要让我活着,要经历多少次都没问题。” “这辈子都不会再生这样的事情了,猎人荣耀可不能只顾着眷顾我们的。”聂洋戏谑道,“总之,我们上了船,将材料装舱,就彻底空闲下来。这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就是在那个时候失控的。” “大熊?他怎么了?” 熊不二一屁股坐到了封尘的床上,咧嘴一笑道,“尘子,你大概不会愿意听……不过那时的我大概算是……狠狠揍了卢修一顿。” “是这样吗?”猫猫趴在秦水谣的背后,数月的相处让这只艾露早已和少年们熟稔了,“我还以为事情正相反呢。” ………… “咚!”熊不二的拳头狠狠地打在卢修的鼻梁上。 “喂!突然干什么?”卢修捂着自己酸痛的鼻子怒目回敬道,壮硕少年的一拳来的毫无征兆,几乎算是偷袭了,让心情本就不佳的卢修血流瞬间涌上了脑袋。 “这一拳是你该挨的!”大熊的火气从龙人私自离队后就在一直积攒着,终于在此刻泄出来,“我知道一定是你!封尘没能回来,重要的委托目标受到这样的伤……”他指着6盈盈的手腕,女孩的气色不是很好,龙玉的效果在两次渡血之后仍然能显露在脸上,“全都有你的份吧!” “你怎么敢这样话?”卢修“噌”地踏步上前,揪住熊不二猎装的衣襟,“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能从那该死的沼泽里活着回来,你就是这样欢迎同伴的吗?” “呵!我们接纳你进到队伍来,看你做了什么?私自离队不算数,还将6书士也拐到知道什么地方!现在夹着尾巴回来了,又要称我们做同伴?”熊不二怒极反笑,“看到队伍这个样子回来,我就知道一定有你的原因。” “为什么要算在我的头上?”龙人一脸不可理喻地道,“我返回沼泽里是为了找到封尘,后来生的事情远我们的预计。我们在内沼被追杀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躲在营地里吃烤肉吗?” 两个少年的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并不坏,都拥有强壮的体魄,一个有着自由猎人亲身传授的狩猎经验,一个拥有神秘的龙族血脉,强者之间相互吸引是猎人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就在此刻,同样挂念着远在沼泽深处的封尘,却彼此都不了解互相所经历过的危险,一个认定对方是“独断自行的心机鬼”,一个以为对方是“无所作为的怯懦家伙”,于是战斗在同伴们还没反应过来前就生了。 “费尽力气把他们拉开的时候,两个人都伤得很重——至少看上去很重。”秦水谣做了个鬼脸,“熊不二在挣扎中脱臼了下巴,卢修则是连鼻子也歪到一边,龙人族的恢复能力真是强悍,大概回到城内的第三就可以不用嘴巴呼吸了。” “我可是整整吃了一个礼拜的流食。”熊不二反射性地摸了摸下巴,仿佛至今还在疼一样,“见鬼,你那时绝对是动了赤瞳。” “我没有,那时的我流了太多的血,已经做不到了。”卢修耸了耸肩,给了熊不二一个歉意的眼神,“那日我并不全是针对你,只是彼时生过太多的事,确实需要一个泄的途径。” “甲板上乱成一团,我记得6书士一直在旁边用哭腔叫喊着。”贾晓回忆道,眼神揶揄地望着龙人,“‘我是自己要离开的,和卢修没有关系’什么的,那女孩几次都想用身体挡住朝卢修迎去的拳头,我们在一旁可都看得清楚。” “总而言之,这场闹剧最终还是被叫停了。”卢修像是没看见同伴的示意一样,“被6文书士。” “那是谁?”封尘问道。 “你当然不知道,那家伙是6盈盈的爸爸。”聂洋咧嘴道,“就在我们回到大本营的那,就是他差一点把我们营房房顶掀开。” ………… “带她回船舱去,给她吃些东西,然后让她休息。”6文的眼睛就像没看见正在肉搏的少年们和混乱的甲板一样,眼睛只是扫过自己许日未见的女儿。 两个随从猎人略一低头,告了声罪,一左一右地架起书士的胳膊,缓缓地将女孩带进船舱里。 “那家伙冷静的有点过头了,”聂洋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6姑娘一眼,哪怕是注意到了女儿身上的伤和惨白得不正常的脸色也一样。就像那堵在我们营房门外的是另一个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这种行为,等你们做了人父或许才能稍能理解。”猫猫换了个姿势,“不过重点还在那之后,6书士来甲板上,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接回6盈盈,他是来找我们的。” ………… “这份清单,你们解释一下。”6文用鼻孔看着还在流血的少年们道,他环视了一番见习生胸口的徽章,将目光放在秦水谣的身上。或许是女孩比较容易沟通,抑或仅仅是因为彼时的她是少年们中等阶最高的存在。 “这是……我们带回的素材清单?”秦姑娘扫了几眼,交还给对方,“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有几样素材,连猎人工会都极难得到,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获得的。”6文平静地,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望向那个随女儿一起离开队伍的高个少年。 “我刚刚就想提起了,这些来历不明的素材大概不能算作比赛所得吧。”封尘疑道,“要充当狩猎收获,我记得还需要一个步骤才行。” “那个时候,我们到哪里去找一只白艾露?”秦水谣以手覆面,带着悔意,“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挑战祭,谁知道规则中还有这样的漏洞……那些事情本该是猎人工会考虑的才对。” 猎场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突情况。猎人们偶遇到什么怪物,在没有委托的前提下将其狩猎,或是在探索中得到什么珍贵的素材,即便没有委托书,也会被当做“事实委托”在事后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竞赛分数的结算。然而这种结算是有极其严苛的要求的,狩猎过程中对生态造成了多大程度的破坏、是否违背了猎人工会的条律、得到了什么样的帮助、遇到了哪些危险等等,都会被参考进委托报酬的计算中。 但是,作为这一依凭的委托报告却是猎人一手撰写出来的,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猎人恶意地夸大自己的委托难度,篡改委托的过程从中牟利,在这类委托报告交纳后,需得有利益无关的第三方对它进行确认,这就是遍布在猎场中的白艾露一族最主要的工作。 “不要白艾露一族的警觉性,让它们在毒素蔓延开之前就脱离了雾气的笼罩范围,”贾晓头疼地,“就是雾散之后,它们都不可能有任何一只能够证实我们的情况。” “为什么?” “我们的身边可是跟着一只古龙种啊。”秦水谣叹了口气,“在它身边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之内,都不会找到哪怕一只白艾露的。” 少年们的经历大多生在毒雾笼罩的内沼中,雾散后身边又时时跟着一只猎人世界顶端的生物,他们相当于自己将白艾露的眼线屏蔽在外了。一直到返回大本营前,他们都处在和赛场的通信系统隔离的状态,从某种意义上,已经脱离了比赛的掌控。 “也就是,我们越是把赛场上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卢修摇摇头,“什么遗迹、飞空艇、龙玉甚至是活的古龙种,委员会的人也只能认为我们的想象力很丰富,因为没人能确认我们的故事。” “那么……撒个谎不就好了?”封尘道,“是捡来的就没有关系了吧,就算因此会少拿很多分数,但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贾晓苦笑道,“不过还没等我们在6书士的面前支吾出一个像样的谎话,就被一个讨厌的人给打断了。” ………… “就是他们!”甲板的另一端,奥森抖着浑身每一处能颤动的赘肉,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们就是窃取王立猎团成果的偷!” “这些东西……是你们偷来的?”6文下意识地问道。 “不,”贾晓朝远处望了一眼,却看到已经大步走来了的一星猎人,“有些复杂,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想的哪样?”奥森竭力做出一副怒意横生的样子,眼神却向6文手上的清单中瞟了一眼。只一眼他便看到了数不清的高阶素材,心中的贪婪和妒意就像沉船上的火一样再难熄灭,“你们这些鬼,就算有大的运气,又怎么能插手这些珍贵的材料?” “你想什么?”贾晓眼神一冷道,奥森在沉船中,一直跟随在那个绯衣少年的身侧,沼泽中真正生过些什么,他是最为了解的一个。不过正是为此,少年才暗暗胆寒,如果有谁想要歪曲事实,没有人比他更方便了。此刻这个阴魂不散的一星猎人与他们同船,真是比同伴相残还糟糕的坏消息。 “在沼泽里,你们有没有遇到过王子殿下和他率领的王立猎团?”奥森眉毛一横,高声问道。 “不要回答他!”秦水谣张开手臂拦住身后的同伴。 “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些英勇的王立猎人们曾与一只无比强大的怪物作战?”一星猎人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为了保护王子殿下的生存,那些勇士们一个个魂归了猎人先祖,而你们做了什么?把他们前日的战利品统统据为己有吗?” “我们没有!”卢修憋红了脸,少年的鼻子还流着血,话也瓮声瓮气的。 “哼!不需要你们回答,大家从这些鬼的脸上就看得见答案!”奥森面朝着甲板上停留的其它猎人,手指却是直直地指向卢修的鼻子,“你们哪是什么幸运儿?是偷和骗子还差不多!” 429章 被分割的同伴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侮辱自己,任哪个心怀猎人荣耀的冒险者都不会善罢甘休。Ww WCOM以致前一秒还在拳脚相加的熊不二和卢修,此刻已经异常同步地齐齐探出身体去,挂着满脸的鲜血朝奥森举起了拳头。 “想在飞艇上撒野吗?”奥森叫嚷道,脚下却暗暗退了一步。他虽然言语上嚣张的不行,但是却顾忌卢修的赤瞳能力,不敢真的厮打起来。 “住手!别闹得太难看。”聂洋死死地抓住了大雄的后襟,在背后提醒道。熊不二的余怒未消,怎是同伴能够轻易拉住的。两个少年的拳头一左一右地伸出去,眨眼间就招呼向了胖子的脸和胸口。 “咚!”不待拳头砸实,一星猎人的脚下突然一滑,肥胖的胳膊滑稽地在身侧摇摆了两下,滑倒在地上。随着这一摔,奥森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肉像海潮一般波动了几番,待到坐实后才渐渐停息下来,安静地贴伏回身上。 “哈哈——”远处见此情景的猎人们早已笑了起来,一星猎人除了他那被人称道的执念外,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在猎人中也罕见的肥胖了。不论是在挑战祭上失去了同伴心情压抑的猎人,还是收获不菲志得意满的参赛者,都不会介意在运输艇上看到这样滑稽的余兴节目。 “你们使绊!不知好歹的鬼!”被围观的人一激,奥森的脸“噌”地憋得通红,食指虚虚地指着见习生们的队伍,却找不到下绊的人。 “站都站不稳的家伙,怎么配当猎人?”贾晓悄悄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脚,叉着手似笑非笑地道,“诽谤我们之前,还是先管管自己的体重吧。” “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奥森笨拙地站起身来,“那时的情况我并不是唯一的目击者。王立猎团是如何全灭的,当时你们是否在场,那之后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勾当,猎人工会总能查到蛛丝马迹。清扫猎场的飞艇已经进入内沼了,就算你们能骗的了一时,也不可能一直蒙骗委员会!你们几个鬼就等着终生被禁止参赛吧!” “你是在找死!”被贾晓抢先下了手,熊不二的臆怒本就没有泄完全,此刻见到对方一副心有所恃的样子,脑中更是烦躁不堪,刚刚放下的拳头又迫不及待地提起来。 “抢夺同伴的狩猎收获……我倒要看看,你们在猎人世界里还怎么立足!”奥森一边远远地跑开,口中还不依不饶地称道着。 “那家伙……” “闹够了没有?”6文轻咳一声,眼神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少年。老书士虽然并不强壮,动起手来或许连最普通的见习生都不如,但文人的威势却并不是藉此积累的,“消停下来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怎么得到这批材料的。” “6大人,您不会真的听信了那家伙的话了吧。”秦水谣心地道,“那人怎么看都只是个疯子……” “我不在乎你们猎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老书士不耐烦地,“不过根据猎人工会的惯例,此次挑战祭的狩猎所得中,将有一部分会划拨给工会书士。我得知道这些素材的真实来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两个仍在擦拭着脸上血液的少年,“以及它们在获取的时候是否真的沾染了同伴的血液,否则我们的学者是不会安心进行研究的。” “书士大人,我理解您的担忧……”女孩为难道。 “你们不会理解的。”6文抬手按下秦水谣还未出口的话,“如果你们的法不能让我信服,那么工会飞艇的现和白艾露一族的简报,其中总能找到它们真实的来历。” “我们会单独誊写一份委托报告送给您。”秦水谣岿然不惧道,“如果您对我们的报告还有疑问,可以去问盈盈。她是您的女儿,你总该相信她才对吧。” “我只相信真相。”老书士悠悠地卷起清单,收回袖子里。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朝着卢修一瞥道,“你就是赛场上带走我女儿的家伙吧?” “什么?”卢修的声音依然瓮声瓮气的。 “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出现在她身边。”留下这句话,6文转身离开。 ………… “所以,那个曾经两次找过我们麻烦的家伙,刻意歪曲了我们在赛场上的经历,而我们就完全没有办法吗?”封尘的脸色沉下来,“这可不像是正常的挑战祭上该有的事。” “从我们上了那艘飞空艇,就没有一件事情是正常的了。”聂洋抱着后脑恨恨地。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那和妙玲有什么关系?”封尘问道,“整个挑战祭,她应该一直跟在大部队中才对,就算是有谁会惹上麻烦,也总不会是她吧。” “接着听就好了。”贾晓道,“那之后生的事情,我们至今也没有想通为什么。” ………… “你就是申屠妙玲吧?”回过神来,四名全副武装的猎人已经站到了少年们的面前,围住了女孩所有的退路。 女猎人的脸色忽地触电般变得惨白,对方胸前的并不是普通的猎人徽章,而是风格迥异的铁灰色十字,“骑士团为什么会出现在挑战祭的飞艇上?” “和你的同伴们再见吧,”骑士的面孔掩藏在全遮蔽的面罩之后,“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妙玲……为什么要抓她走?她做了什么?”聂洋急起来,“就算是骑士团,也不能这样随意抓人吧。” “勾结赛场外的人员,扰乱赛场秩序,威胁参赛选手的安全,这些已经足够成为带走她的理由了。”四人之中已经有两个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女孩的胳膊,而申屠妙玲却只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 “无稽之谈!妙玲不可能这样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洋失声道,“我是……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们都没看到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所以,你们是她的同伙吗?”一名骑士若有所思地道,“再上前一步的话,就把你们当做同党一并抓起来。” “放我下来,我跟你们走。”箭手终于还是艰难地开口了,她挣开抓着自己的猎人,右手轻轻撩了撩被弄乱的头,“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聂洋瞪大了眼睛。 “看来似乎要先离开一段时间了。”女孩歉意地一笑,“我保证……之后会向你们解释的。” 430章 他可是你弟弟 “申屠妙玲……被工会骑士团带走了?”封尘从床上跳起来,“他们的指控……是真的吗?” “我们也不知道。WwWCOM”猫猫用肉掌狠狠地揉着自己的眉心,那里皱成的肉疙瘩却没有一点消减的迹象,“外面的传言半真半假,猎人工会也没有明确的回复……除了那女孩一直没有回来之外,这件事甚至如同从未生过一般。” “她被带走到现在……六个月都没有回来?”少年脸上的惊色更甚方才,“难道已经……” 工会骑士团是猎人工会的刑律机构,被他们盯上的人,吊销猎人资格终生禁猎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犯人在被送到审判所的一刻已经被打上了“叛逃猎人”的印记,能否活着从里面出来都几未可知,无怪乎封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放心,妙玲还活着。”贾晓给了封尘一个宽慰的眼神,“这是安菲教官打听到的,妙玲没有被关进审判所的大牢中,也没有受过什么刑罚。只是一直被软禁着,不能和我们接触,也无法参与狩猎。” “是了,还有安菲教官和罗教官。”少年长吁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妙玲是他们的学生,安菲教官总该想想办法才是吧。” “他们试过了所有的办法,我们也是。”聂洋眼中的阴云并没有消散的迹象,“但是至今为止,除了妙玲还活着的消息外,他们把她关在哪里,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她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们都一概不知。想要帮她洗清嫌疑,甚至想再见见她都是不可能的。” “抱歉……在大家生了那么多事情的时候,却没有在你们身边。”猎户颓然地坐回床上,有些沮丧地。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秦水谣靠近少年,在他的背上轻巧地拍了一下,“不管怎么,我们已经熬过来了。” “如今骑士团和猎人工会暂时都没有什么更激进的举动,所以罗教官才建议我们按兵不动,一有消息,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贾晓跟着,“现在我们只要像普通的猎团一样参与委托,积攒资历,至少就能保证情况不会变的更坏。” “安菲教官在想办法,我相信她一定也会回来的。”熊不二咧嘴一笑,“我是,你已经回来了,接下来也该是她归队的时候了吧。” “虽然我对妙玲姐的了解不多,但是同为一个队伍,大家总会团聚的吧。”秦水谣歪着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话你也饿了吧,找些吃的怎么样?” ………… “早餐就放在这里了。”侍者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傲气,进出房间时不但没有鞠躬,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女孩一眼。 “已经是早上了吗?”女孩从愣神中醒转,缓缓转头朝窗外望去。屋的窗子被铁条封死,只有黯淡的日光顺着缝隙照进屋来,不加注意的话甚至连昼夜都难以分辨。 她没办法逃离,就算是此刻送饭进来的侍者,身手大概也是三星以上的水准,或者干脆就接受过了军方的训练,对付自己就像捏死鸡一样简单。侍者每隔一周就会进行更换,门口三班倒换的六名侍卫也是,再加上自己如今手无寸铁,想离开只能是方夜谭。 “在里面过得怎么样?还需要什么吗?”女孩刚刚掀开桌上的食盒,门外便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有啊,我想要出去。”她语气平淡道,似乎这样的对话在两人间已经生过多次了。 “申屠姑娘不要笑了,家主亲自下达的命令,就算是我也没有权力放你出去。”男人的声音温婉而有磁性,“隔两日我会再带一批书刊来,留给姑娘消磨时间也好。” 一只眼睛出现在门口被刻意掘开的望孔上,朝着晦暗的室内望去。屋的陈设很简单,一套桌椅,一张软床,仅此而已。申屠妙玲正坐在椅子上,女孩并没有穿着猎装,而是一袭素色连衣长裙。这身软糯的衣服显然不适合箭手的气质,不过她看上去也已经适应了,行止之间不再像初入屋时那样扭捏烦躁,甚至偶尔还会透出些少女的青涩和娇美来。 男人在门口打量了一番,望孔上的眼睛里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在不断流转。 “我要我的弓。”申屠妙玲把碗筷依次摆开,表情依旧平静得有些木然。 “屋里可没有供你练习猎术的场地。”男人回应道,“流矢无情,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不需要练习……如果我现在还有武器的话,从这里就能射瞎你的眼睛。”申屠妙玲笑容和煦,就着屋内阴沉的气氛却显出异常的冷意,“庄家当我是什么?关在笼子里的狗龙吗?我要见我娘!” “你会见到的。”骤然被威胁,男人却并不以为意,“不过还不到时候。庄家已经给你争取了很多特权,我想这间屋可比骑士团的大牢要舒服多了,难道你还怀念在那里的日子吗?” 女孩就像被触动了什么不愿想起的记忆一样,浑身不自然地颤抖了一番,却硬撑着道:“做下那些事的时候,你们没有想过,整个庄家的命运会掌握在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手里吧。” “话可不能这么,偌大的庄家还不曾落到过被一个逆子和一个女孩掌控的境地。”男人心有所恃,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否则的话,你以为为什么庄暮在猎人工会的手上那么久,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申屠妙玲放在身下的手蓦地握紧了拳头,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第一次直视向门上的望孔:“你们怎么能那么做?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他还是家主的儿子呢,”男人挑了一下眉毛,“在庄家整体的利益面前,其它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女孩的拳心渗出血来。 “哦对了,在庄暮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他曾经向我提到过你和家主的那个赌约。”男人像是随意地聊起道,“那些孩子的把戏……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你瞧,我就算不能放你出来,但是将你在这里再关三个月,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431章 意料外的胜者(4000) “这样就顺眼多了。WwW COM”秦水谣最后整了整封尘的衣领,后退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吧。”封尘浑身不自在地摸着新换上的衣服。此刻他们所在的成衣店是开给平民的,衣服的款式当然不会将猎人行动考虑进去。封尘身上的这一套虽是短打,但袖口和裤管却比普通的猎装宽大太多,再加上左右前襟装饰性地用亚麻色粗绳接驳起来,隐约还能露出少年已经颇有规模的胸肌和腹肌,让封尘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总要比你柜子里那些不合身的衣服强得多吧,”女孩望着自己的杰作,“猎装就算预订好了,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制作出来。在那之前,你总要有一身行头才是——来,试试这双鞋子。” “谢谢你……”封尘接过鞋子,将声音放低,感激地对秦水谣道。 “什么……谢谢?”女孩微微别过头去,脸上泛起一阵羞赧的笑意,“加上午饭一共是五个银币,用的可都是你自己的钱。剩下的如果不够做一套完整的猎装,你可不要怨我就好。” “不,我是……这些所有的。”少年认真地,“溪谷的队友五去其二,如果不是你的话,回到金羽城来,我能看见的大概只有同伴的四散离开了。创建一个猎团,让我的同伴们继续留在一起,你一定也做了不少努力吧。” “一定克扣了我们不少委托报酬还差不多!”熊不二用手肘顶着封尘的肩膀告状道,少年从见到同伴的喜悦中冷静后,便重新在为砥石的责任起愁来。如今封尘回来了,正是各项事务都需要花销的时候,他已经不好意思再从同伴的金库里借钱了,砥石的补偿便重新没了着落。 “没有的事啦,”少女好像没听见熊不二的抱怨,“恰好我晋升二星猎人也需要资历,没有什么比做一个猎团团长更好的积累经验的方式了。” “我记得当时的你可不是这么的。”聂洋揶揄道,眼神却古怪地向封尘示意着。 “起来,我好像忘记把那批麻痹药剂写进购物清单里了,”女孩狠狠地瞪了高个少年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是要写回去呢……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别,秦姑娘,我是闹着玩的。”少年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我下半个月的委托履历可都指着那批麻痹药剂呢,您可不能不给就不给了啊。” 猎户被伙伴间古怪的气氛弄得一愣,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新剪好的清爽的短有些扎手:“话能以猎团的身份参与委托,大家如今算是自由猎人吧,这样符合猎人工会的规定吗?” 根据工会的要求,新近考核结束的见习生要经过一整年的实习锻炼,并且还要在猎人工会服役两年,才能真正赋予自由猎人的身份。如果按照条律来的话,少年们最快也要在两年半以后才能真正自由下来。但是眼前的同伴们不论哪一条似乎都不符合猎人工会的要求,更像是如身份神秘的秦水谣一样,跳过了所有的流程,直接变成了自由之身。 “当然符合了,你看这个!”熊不二高高扬起了自己的臂甲,这家伙不论是常时还是狩猎,总是身着一身猎装。 自重逢以来,封尘一直没有好好地打量一番同伴装束的变化。此刻定下神来,才现大熊的臂甲穿在身上,居然和整套猎装格格不入。壮硕少年的甲胄和前时一样,走的是以重量和防御力为傲的重装路线,浑身的装备均是看不出哪种怪物的素材制成的铁灰色重甲。尤其是胸甲的厚度,甚至可以匹敌一般的塔盾了。就算是上面点缀着些许细的凹陷,大概是在战斗中损坏修补所致,却也阻挡不住那股沉重而坚实的气息。如若在猎场上,以熊不二的如今的装备,或许已经可以正面接下一些低阶6行龙的冲锋而不落下风了。 少年浑身的猎装均是由怪物皮壳直接拼缝而成的,却只有臂铠显然是金属熔锻打造的。与其它部位给冲撞预留了些许的空间而显得有些臃肿不同,整个臂铠做的很薄,而且完全贴合在少年粗壮的臂上。臂甲是亮银色的,透过店内的灯光,还能隐约地看见上面镂出的格栅状花纹。臂甲外侧虽然只镶嵌了一枚饰品珠,却预留了整整三个珠子的槽位,制作它的匠人显然有信心上面能够承载三种效途不同的饰品。 “这东西……是龙人的作品?”这个念头只是在封尘的脑海中一闪,就让少年浑身的毛孔都颤动起来,“我以为……我们挑战祭输掉了呢。” “不止如此。”聂洋也得意地笑道,“我也得到一件,只是没有那家伙那么爱显摆罢了。” “参赛队中有人拿到了比赛的前十名,整个队伍的实力就会被猎人工会认定为‘具备完成见习训练的条件’,可以在任何时候升格成为准一星猎人,”猫猫解释,“只要做完升阶委托,就能晋升为真正的一星猎人了。” “结算分数时我是第九,那家伙比我略高一名。”提及名次,聂洋撇了撇嘴,“妙玲本该占了大熊的位置的,真是便宜了他……” 提及申屠妙玲,同伴们的脸色一个个又耷拉下来,封尘赶忙转移话题道,“那服役呢?按照规定,之后该去猎人工会服役才对吧。” “尘子,服役……可不一定非要归猎人工会管辖啊。”贾晓朝同伴挤了挤眼睛,“还记得城主府和我们的约定吗?” “简而言之,那个神秘的城主专指了我们的姓名,把我们几个收归到府中工作。”聂洋压低声音道,“但是城主府既没有布委托的平台,也没有需要人手的地方,他们不会介意我们在这两年期间做了什么的——所以,如今的我们算是钻了猎人工会规则的空子,和自由猎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听着同伴们在六个月中的曲折经历,封尘暗暗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换好了女孩递过来的鞋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沼泽中赤足了太长时间,被布料包裹着脚掌的感觉既熟悉又有些难受。 “好了,付了钱就赶紧走吧,趁着工会大厅还没有关门之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秦水谣率先站到了店门口,朝着男生们招呼道。 “现在?去工会做什么?” ………… “你有猎人徽章或是能证明身份的近期委托记录吗?”看板娘甜甜地一笑道。 “呃……全都没有。”猎户挠着头,挑战祭中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的猎人徽章早在不知何时就丢弃了。六个月以来少年更是一直在深森中生存,并不曾接受过任何形式的委托。被这样一问,封尘显得有些窘迫。 “我这里有训练营的委托书,应该还能算数吧。”贾晓似乎早有准备,他的身子探到前台去,将一卷有些皱巴巴的纸递给看板娘。 猎人世界里,死亡和毫无缘由的失踪都是常事,工会大厅自有应付这种状况的办法。少顷,看板娘便在忙碌中收拢了整整一沓的文书,分成三份摆到少年们面前依次签字。直到签到手软,女孩才职业性地笑着,将一枚印着猎人工会徽记的崭新的胸章推给少年。 “欢迎回来,封尘猎友。” “呃……等等。”站在一旁的秦水谣用手按下猎人徽章道,“如今的封尘应该具备升格为准一星猎人的权利吧,我们想现在就换成准一星猎人的临时徽章。” “这里确实有他的记录……不过确定要现在吗?”看板娘惊道,“最近并不是猎人升阶的热季,金羽城分会里暂时没有适合封尘友的委托……而且,他刚刚回来,还不是马上就能进入升阶委托的状态吧。” “怎么回事?”猎户被夹在一众伙伴中间,左右看看,却不知道他们在些什么。 “准一星猎人的身份是有时间限制的。”看板娘解释。 拿到临时徽章的见习生,将会在三周内拥有接取升阶任务的权力。这些委托都经过了猎人工会重重筛选的,既能考核见习生的各项素质,又不至于太过危险而让刚刚走入猎人世界的少年们陷入险地。 “毕竟是挑战祭赋予的临时资格,三周后无论委托达成与否,临时徽章都将被收回。想要再次拥有资格,就只能等到见习训练结束后才行了。”看板娘善意地提醒道,“建议封尘猎友慎重考虑,至少要先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到适合接取升阶委托的状态才行。” “这就要看你需要多久才能重返猎场了,”聂洋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背,“还有,你有多想马上成为一星猎人?” “见鬼!我现在就可以狩猎,今就行!”还不等听过同伴们的建议,封尘已经兴奋得涨红了脸,“你们都已经是一星猎人了,可别想丢下我一个!” “不过金羽城里没有合适的委托是怎么回事?我上一次来到工会大厅,还见到了至少七八个闲置的短期委托。”贾晓问道。 “那些就近的任务,都在昨被一个队接走了。”看板娘歉意地一笑,“如今还保有升阶任务的分会,最近的也有至少两日的飞艇路程。”她提醒道,“升阶任务的难度就算经过工会的严格控制,但对于见习猎人来还是有一定危险的。不要经过了长途的旅程还能不能有充足的精力立即开始委托,一个不熟悉的狩猎环境都会对任务产生不可预测的影响……” “就这么定了!”封尘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女孩的警告,欣喜地道,“我要做一星猎人,现在就要!” “当然可以。”看板娘耸了耸肩,收起了铜质徽章,却换成了一块木质的,“其它分会的委托清单都在斜对面的看板上,祝您委托顺利。” ………… “所以,这样就能真正成为猎人了吧。”站在高大的看板前,少年却只是盯着手里的徽章呆,时不时地傻笑一番,惹得来往的猎人们纷纷侧目。能这么快拿到晋升资格,这已经是少年除了与同伴重逢外,今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好了,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聂洋揶揄道,“真的要激动,也等着升阶委托完成后再吧。” “哼,你拿到晋升资格的那还不是一样?”熊不二瞟了同伴一眼,“恨不得把那块木头当成肥肉吞下去。” “等你成为了一星猎人,就有资格进入我的猎团了。”秦水谣也是满脸兴奋地道,却惊觉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翻看起板子上的委托书来,“封尘……这个怎么样?挖掘矿石,好像难度很低的样子。” “火山?”少年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去,却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可能不会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那这个呢?调查任务……只是好远啊。”不待封尘的反应,女孩已经晃荡着羊角辫否定了,“没有飞空艇的乘降站,三周内能不能赶到都不一定。” 少女的眼神刚刚放到第三个委托上,大厅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躁动。同伴们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处。 “是唐求……他来交任务吗。”聂洋喃喃道。 “我只记得他的家世不错,在入印祭上就喝掉了数十个金币的药水。”封尘咂咂嘴道,远处走来的少年已经和六月前完全不同了,一身明显是成套的金色华丽铠甲,贵重程度就算在整个大厅里都算是顶尖的,“没想到六个月不见,他居然买了一整套的龙人族猎装,这可要花掉不少钱吧。” “那可不是他买来的。”看见唐求走过,聂洋和熊不二的脸色深深地沉了下去。大熊的笼手重重地锤了一下腿甲,出“锵”的一声,“你以为……见习猎人一组,狩猎祭的冠军是谁啊?” “是他?怎么会?”封尘瞪起眼睛,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我记得他连初期委托都没有完成。” “现在整个金羽城里,大概只有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了。”秦水谣。 “或许有的人……就是格外地幸运吧。”贾晓意味深长地看了远去的唐求一眼。 432章 老艾露的责难(4000) “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合适的委托啊。”回到院的时候,色早已经黑下来了,众人的晚餐当然还是从预留给封尘的金库里取用的。鉴于猎团资金已经所剩无多,贾晓和洋似乎也在当上一星猎人后断绝了家中的经济扶助,刚刚回到城市的封尘俨然成了同伴中最富裕的人。少年心知这一笔名义上的委托报酬分成,实际上是自己走上猎人之路的启动资金,正是队友们在艰苦的狩猎中替自己积攒下来的,也就任由他们胡来了。 “明一早大厅看板应该会更新委托,到时候我们再看也不迟。”手握着准一星猎人的木质徽章,封尘的心却是沉静了下来。升阶委托多是短期委托,就算把赶赴猎场和交纳任务的时间都算上,只要中途不出什么差池,顺利达成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不急于一时。相比之下,自己还没有合身的猎装和武器,这才是最先要解决的。 “等等……正厅的灯还亮着,院里有人!”秦水谣走在队伍最前面,却是手一挥,按停了身后的同伴。 “两个人。”猫猫趴在女孩背上,两只耳朵警惕地竖起,“我们……该不会有什么客人才对吧。” “进去看看再,”熊不二让过团长,一把推开半掩着的门,“这里是金羽城,猎人工会的眼皮下,我们又还是货真价实的猎人,能有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一颗制式大的道具球就从院内某处隐秘的角落飞射出来。球带着劲风朝熊不二的肋下射去。少年撑着门板,胳膊阻挡了视线,这个角度正是于他最难躲避的。感觉到攻击的来临,大熊强自停住正欲冲进院内的双脚,扭身退步,险险地让过球的轨迹。 道具球贴着熊不二的脸朝斜上方飞去,少年借着院内的灯光,隐约中却看见那球整个被涂成了蓝色,漆点随着道具的飞行向后散开,竟还没有完全干透。熊不二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本已经避开的身体却生生止住退势,硬凑上去,用臂外侧重新硬接了这一击。 “叭!”道具弹在少年龙人手制的臂甲上爆散开,预料中的强光或是爆炸并没有发生,只是从里面溅出一股浓重的蓝色墨汁,把熊不二的整个臂甲染成了蓝色,连头发和脸上溅的都是。 “大熊……你做什么?”洋高声叫道,就要伸手抽出盾牌给同伴支援。他的手毫无悬念地在背后摸了个空,只能冲上前去拉住队友的身体,“快隐蔽!” “不用了,”熊不二想要抹掉脸上的油漆,却把更多的蓝色漆迹涂了上去,他不以为意,咧开嘴一笑道,“是那头老猫回来了。” “这样的警觉性,可没法自称猎人啊。”多时未见的安菲尼斯从墙后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苍老的声音虽然并不响亮,却足以让少年们尽数听清了。 “你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扔出来的道具都是那么阴险。”大熊却邀功似地抬起手肘,“但我可比从前强得多了——看,蓝色的!” “我看见了。”老教官眯起眼睛,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还差得远呐。” “喂……大熊,你的脚在流血!”贾晓戏谑地指了指同伴的脚底,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是一片殷红了。老猎人的红色道具球紧跟在前一个之后,却是从地上滚过来的,像是算准了少年后退的路径一般,好巧不巧地被他踩在脚下。 “喂!那种从地上滑过来的软绵绵的攻击,可就不再算是‘致命’的了吧。”熊不二狠狠地在地上搓着鞋掌,口中仍然狡辩道。 “这句话,你留着对岩龙和地行甲壳种们去吧。”罗平阳也紧跟在后面,老猎人的金属腿再次换了样子,足尖包裹着一蓬橡胶类的东西,怪不得先前没有人听得见脚步声,“猎人的修行永无止境,老师只不过是给你提提醒而已……” “安菲教官!罗教官!”两位宗师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封尘立即转惊为喜。少年越过同伴站到教官面前,“我回来了!” “我们知道。”老艾露的语调不紧不慢,似乎像封尘这样的死里逃生,对他来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一样,“我和罗因为一个调查性质的委托,最近一直在水没林附近徘徊。那个接到了你的飞艇,第二日凌晨就给了我们消息,算起来我们比你还要早回到城里,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进来话吧。” 这间院最初就是安菲教官给少年们留下的在金羽城中的落脚地,算起来他们才是这里的租主。两位传猎人的威势在上,让户主人把租金压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这才足够这个新成立的半吊子猎团勉强维生。不论是否还是见习生,两个教官都在各种意义上给了她们不少援助。 “刚来的时候,我看过了你们的委托履历……你们做的很不错。”安菲尼斯不徐不疾地道,“罗在你们的年纪时,委托达成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吧。” “老师……”没料到老艾露开口便要这些陈年糗事,早已戴上了六星徽章的罗平阳显得有些不自在,“我们能在金羽城停留的时间不多,还是先要紧的事情吧。” “有什么关系,”安菲尼斯两步站上桌子,安然地箕坐到座灯旁,笑眯眯地望着秦水谣道,“下次遇到你的父亲,替我转告他,他有个不错的女儿,我在你身上能看到一个出色的猎团领袖的潜质。” “谢谢您。”女孩的脸一红,浅浅地蹲了一下身,却不是猎人的礼节,而是晚辈对长辈的行礼。这样被传级猎人称赞,如果传言出去,秦水谣的身价就已经相当于翻了数番,不过少女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目前的状况下,只是和伙伴们一起狩猎罢了,还没有那么夸张啦。” “猎团的人数……还是只有这几个人吧。”安菲尼斯扫过全场,一众少年在他的眼神下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他轻轻地哂笑了一声,“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封尘今拿到了准一星猎人的徽章,等到他做成了升阶委托,猎团又可以多一个成员了。”洋用手臂环起了封尘的脖子,抢着回答。 “这么着急吗……不过也好。”两个传猎人对望了一眼,沉吟道,“工会给了他什么委托?” “事实上暂时还没有合适的委托啦。”猎户摊手道,“最近的任务地点是在南方雪山上,一来一回也已经超过时限了。我还没有合适的猎装,在预订好狩猎用具前,还是等下一批委托清单更新要妥当些。” “猎装的话……你们有去光顾过罗轻兰的铺子吗?”安菲尼斯问道。 “呃……我们当然去过。”贾晓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她的工坊最近似乎在做些什么大型的器材,一时半会腾不出时间和人手。” 罗氏阿妹的工坊效率极高,且少年们铁定能拿到不错的折扣。见习期间的猎人们曾在那里定制过装备,而在挑战祭一役中,那些猎装的结实耐用也曾成为他们赚取分数和保住性命的利器。不过大概是匠人粗犷的性格所致,猎人们最终入手的甲胄外形粗糙不堪,曾为人讥笑过很长一段时间,几个体验过的少年都再也不愿回顾彼时的惨状。此时被安菲尼斯提起来,当然是被同伴一口拒绝。 “如果是这样的话……”罗平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也是对一星猎人们的顾虑心有所感,“我倒是有一个门路,能够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封尘,趁着我和老师还能在城内的这几,你就和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少年挺直身子问。 “你或许会喜欢的……还记得特雷索尔大师吗?”老猎人脸上带着笑意。 ………… “教官,单独留下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封尘掩上房门,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罗平阳拨弄了一下台灯中的燃石炭。火光停止了摇曳,变得更加明亮了些。 “我们知道你很累。”老艾露的声音相比方才要低沉些许,“先不六个月的野居生活,从大沼泽回到金羽城,就已经是一段足以让人疲惫的路程了。我本该让你和你的同伴一起,早点回去休息的。” “我还可以。”封尘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挠了挠头,不知这个向来行止无端的老艾露为什么会突然出此一言。 “我和罗在调查某件事,想向你确认一些……只有你才知道的情报。”罗平阳道。 “当然没问题。”少年尽力坐直身体,传猎人在做的委托,即便是能尽些绵薄之力,也能让少年脸上倍感荣光,何况拜托他的正是自己的教官和导师了。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是关于……挑战祭上发生的事情吗?那些的话,去问卢修他们会比较好。我所知道的都是事后才从那兹其的口中听闻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待在霞龙的身边,对猎场上发生的大多数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我从秦姑娘的口中听过你的经历,也知道了大概发生过什么,不过我想问的并不是关于那些。”安菲尼斯捋了捋胡须,两个传猎人彼时正在挑战祭的现场,和少年们两相印证之下,对于那里的前前后后了解得或许比封尘还要清楚,“我们要问些别的……比如,你真的在古龙种的身旁生存了六个月吗?” “没错,”少年干脆地答道,“奥奥那兹其……它是这么称呼自己的,还有一只桃毛兽的独行种,我叫它大金。挑战祭结束后,我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据霞龙所,大概昏睡了有十,我不知道它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不过总之还是感谢它,让我能完好无损地醒过来。” “所以,”罗平阳把声音放得更低了,“那只霞龙如今还活着的吧。” “当然了,至少我离开的时候,它还活蹦乱跳的,我想整个沼泽中都不会有能够杀死它的生物。”封尘疑惑地望了老猎人一眼,“那家伙有什么问题吗?” “醒来之后……剩下的五个多月,你一直在沼泽里做什么?”罗教官反问道。 “当时的我很虚弱,”少年沉思起来,“有好些日子,只能让大金采摘些野果来喂我维生。那兹其不止一次地,我的精神和身体都糟透了。”重新回顾起那段命悬一线的日子,封尘显得有些胆战心惊,“我还记得最危急的时候,为了维持我的神志不崩溃,它强迫我整整两日没有合眼……不过好在还是撑下来了。” 两个教官交换了一番眼神,眼中满是怜惜之意。 “危险期过去后,我便一直在练习这个。”封尘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嘴巴没有活动,声音却从教官的头颅内响起,“您还记得吧,就是挑战祭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奇怪现象,不过如今,我已经能将它们控制到这种程度了。” “噌!”安菲尼斯从桌子上站起来,却碰倒了身旁的台灯。罗平阳眼疾手快地接过,才没有让火焰波及到桌面上。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听到声响,少年赶紧睁开眼睛,带着歉意道。在他的心中,见识过自己能力的传猎人本不该如此激动的才对。 “不……没关系。”老艾露摆了摆手,嘴角却扬了起来,“不是你的原因,那怪物一直在教你做这个吗?” “那兹其管它叫‘龙腔’,据是古龙种才会懂得的交流方式。”封尘尴尬地一笑,脸上却明显地摆着拿到新玩具时的欣喜和炫耀,“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学一些,只是龙腔的存在会调动一定的精神力,无论使用与否,都可能让我刚刚恢复的精神力再度失控。因此,我只能在古龙的身边将其练习了整整六个月,确保能完整地控制了才返回金羽城。” “看来你们两个相处的不错。”安菲缓颜,“六个月里,它和你过不少话吧。” “您是……” 不待封尘反应过来,艾露的口中便吐出了一句晦涩难懂的音字。 “这句话,它有曾经和你提到过吗?”安菲尼斯问道,“它的意思,它的出处,什么都好。” 433章 只有一个问题 “就是这里了。”老艾露拉过行了半路的封尘,指着眼前的招牌道。 如果不是那身格外惹眼的黑色大氅,安菲尼斯和罗平阳在金羽城里,其实和普通的独行自由猎人没有什么区别。独腿和老猫在黑氅下不但不能掩藏行迹,反而像是身份的标识一般,更容易被人认出来。因此两人今日刻意只着了普通的猎装,连随身武器都没有带,步行了大半个城区,来到了一个封尘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里也是个工坊?”还未曾靠近,一阵嘈杂不断的敲打声和燃石炭燃烧的硫味便直逼少年而来。 眼前这间平板房比罗轻兰的作坊还要稍一些,不过却不似一般的民居建筑一样,看上去就是随意磊成的。工坊的外墙平整得有些夸张,即便只是普通的青砖,也码放得一丝不苟。砖石的缝隙几不可见,只有砖块上还留着烧灼不均匀时烙下的细密裂纹,不过那裂纹却更像是为了美观而故意为之的。微微隆起的房顶有如蛋壳,迎着阳光泛出好看的纹理。在这个年代,曲面屋顶的搭建要比平顶或尖顶房困难数倍,至少在封尘的印象中,整个金羽城里除了城主府外,便独此一家了。整个工坊的形制和周边的建筑格格不入,房子甚至刻意地与它们隔开了容人的甬道,像是不愿与那些劣等建筑为伍一般。 “匠……这倒是个简洁明了的招牌。”少年轻笑道,眼神在悬在屋檐下的木牌上停留了一秒,这木牌显然不像工坊的建筑一样为店主所用心,大概只是用普通的锯末板写成的,随便刷了些红漆在上面充作装饰,字也写的有些潦草。 “自从大师落户金羽城以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砸店门的招牌。”安菲尼斯见怪不怪地道,“大多是些理念不和的同侪,看来店主人已经习惯了。” “锻造师之间……会有这种程度的争执吗?”封尘撇撇嘴,还在挑战祭的时候,少年通过陆盈盈的口了解到不少书士间的争端。他们在关系最紧张的情况下,也不过开口骂一骂就算了,文士之间可没有到达砸人招牌的程度。 “除非你很优秀。”安菲尼斯回答道,“特雷索尔大师在某种意义上,或许是最厉害的锻造师了。” “他会为我打造猎装吗?”少年眼前一亮。 “我们要试了才知道。”罗平阳扣住门上的拉环,重重地叩了几下。 ………… “什么人?”应门的是一个嗓门粗犷的青年。 “老朋友,来订制猎具。”老猎人回答道。 嘈杂的工作间内一阵吆喝,青年似乎是在向店主人确认情况,好一阵后才隔着门道:“去别的店家吧,这里暂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工台了。” “是急事,”罗平阳不依不饶地道,“没有那条腿,我可没法再回到猎场上去。” 门内的青年“咦”了一声,整个工坊里风箱拉动和敲打的声音都了下来。门链被哗啦啦地解开,一个红发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罗大师?你的腿又坏了?” “并没有……不过我已经不再在水没林中活动,我想是时候把那层胶质拆下来了。”猎人抬起那条金属腿来,足跟部确实沾着一层绿莹莹的东西,似乎是凝练的胶体,在泥泞的地上防滑和消声用的。 “这种事不要拿来浪费我们的时间!”不待青年进一步反应,工坊的另一头却“嗖”地扔出了一把制图用刀。刀虽然不是猎具,但也锋利异常,青年人闪身一躲,刀尖“咄”地一声扎在了门板上。遥听房屋里,一声叱骂如老鸭一般盖过了满屋的叮叮当当,“给你这玩意,自己拿去刮掉不就行了!” “我也想这么做,不过谁知道你这里造出来的东西会有什么奇怪的机关。”罗平阳故意道,“万一我把刀子横到脚上,它忽然变成了一根爆桶怎么办?” “该死,我告诉过你多少次,那就是一根实心的金属棒而已!”屋子里未曾露面的老人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就算再老糊涂,也不会拿猎人的安危开玩笑!你进来,我亲自刮给你看,要是爆炸的话,就让我们两个一块炸死算了!” “好的!”门口的青年得到命令,这才笑起来,大敞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踏上门槛的时候,封尘特意打量了一番红发的青年,对方显然已在工坊里工作很久了,一身铁屑和硫磺的味道清晰可闻。他脖子上挂着的毛巾还在滴着水,胸前的围毡也脏兮兮的,不过头脸却打理得很干净。少年的眼睛停留在他的脸上,青年的额头大的夸张,鼻梁也高得不似常人,在梳成几绺的头发后面,耳朵尖隐约显露出来,而这绝对不是一般人类的特征。 “怎么,没见过龙人吗?”青年虽然嗓门粗大,但性格却意外地腼腆,被少年这样盯着看了一阵,已经有些不自然了。 “龙人?”封尘一惊,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对不起,我见过几个龙人,不过和你却不大一样。” “大概是还没见过纯血的吧。”青年伸出手掌来,却只有四个格外粗大的手指,指缝里还沾着些许的铁屑,“和那两个家伙在一起的话,不久之后你也会对各个种族见怪不怪了……你是他们的委托人吗?” “不,安菲教官和罗教官是我见习期间的导师。”少年收回自己的目光,眼睛却仍然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红发青年的腿,纯血龙人的腿部构造似乎和普通人也不相同,倒更像是艾露一族多些。 “是吗……那可真是幸运啊。”他感叹道,“快进来吧,外面都是些锻造的工台,里面会更清净些。” 的工坊五脏俱全,能应付各类怪物材料的工作台杂然而陈。学徒被老练的工匠们呼来喝去,一架直通屋顶的巨大熔炉矗立在外间的一角上散发着融融的热意,让刚刚进到屋子里的封尘身上登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过这间工坊似乎没有出售成品武器的打算,因为环视四周,除了挂在墙上备用的巨大剪刀和各类工匠用锤之外,再没有看见别的陈列台。无论这间工坊在做什么,似乎都没有让来客们一睹风采的打算。 在通往更里间的过道上,封尘见到了那个并不太友好的老头。 “你们是我做过的最亏的一笔生意了。”老人晃荡着脑袋,显然很是懊恼被言语一激,就放几人进门的决定,“你那条腿的手工费用甚至不如一颗制式的道具球,就是再做十条也不会比我手上的工作更加赚钱。和你们做一单生意,我至少要亏掉三个学徒一周的工钱。” “但是我们给你带来了生意,不是吗?”安菲尼斯捋了捋胡须。老工匠的身材萎缩得严重,只比艾露高出一个肩膀。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露出满是皱褶的头皮来,尖尖的耳朵耷拉着,却是跟红发青年的类似。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老人扛起手上的短锤,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并不是为了那条该死的腿而来,这次又要我做什么?噢不……那是个孩子吗?你要我们为他订做猎装?”他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里没有留给你们的工台,你们去找别人吧。” “好不容易能有一日的闲暇时间,为什么要急着赶我们走呢?”安菲尼斯像是没看到对方满脸的嫌弃一样,“封尘……来认识一下,这个叫特雷曼的老家伙,是这家店的主人。” “特雷曼大师。”少年恭谨地鞠了个躬。 “而特雷索尔大师……”老艾露扬起头来,“就是你身后的这位了。” “什么?”封尘转过身去,脸上的诚惶诚恐却不是刻意为之。 ………… 龙人的寿命相比人类要长得太多,不过只看面相,绝大多数的人会将这个事实忽略过去。老村长麦格尼尼还是青年的身形,便有了超过一百年的真实寿命,眼前这个憨厚的年轻人不定也年逾百岁了,而那个明显已是垂暮之年的老龙人,是千年老怪都绝不为过。封尘的心中翻腾不已,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店里,还能遇到这种奇妙的人物。 “我不知道……”少年的眼中满是奇异的神色,脱口而出道,“安菲教官告诉我,特雷索尔大师是最厉害的锻造师,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 “我的儿子当然是最厉害的。”特雷曼额头上的褶子舒展开,猎户毫不掩饰的赞美让他很是受用,他又斜斜地瞟了一眼安菲尼斯,眼中的嫌弃和不耐却减少了一些,“龙人匠师的成就不是按照年岁来确定的,养出一个比自己还要优秀的孩子,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老爹……”被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夸奖,红发龙人不自在地用手指蹭了蹭胸前的围毡,“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锻造,偶尔会有些稀奇的想法罢了……要不要来看看我最新的成果?” 提到锻造,年轻大师却变得健谈了起来,他的心性似乎与人类锐气正盛的青年一般无二,拉着封尘的手便向内厅走去。工坊的内厅更加狭窄了,一个普通工台两倍大的平整石台就占据了半个屋子。 石台当中摆了一个圆形的沙盘,周围杂乱地铺着各式的图纸,那些横横竖竖的线条看得少年眼晕,便索性将目光移开。 “这是我正在建造的东西。”特雷索尔将满桌的图纸一把推开。 “一个……沙盘?” “不,是在那下面的东西。”大师拾起一枝炭笔,朝着沙子中拨动了几下,拨开的沙子里显现出一道道细细的鳞片状金属。 “陷阱吗?”自便学会了狩猎的封尘转瞬间就猜测到了这些鳞片的意义,“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啊。” “对了!”龙人的耳尖泛起红晕,“是一种新型的陷阱。” 猎人间广泛使用的两种陷阱,一种是以雷光虫为动力的麻痹式,另一种则是传统的用藤网和坑洞布置成的落穴式。后者虽然拘束能力强,但埋布耗时太长,对战场的地形也有一定的要求;前者虽然方便,但电击对相当一部分怪物的作用都并不明显,即便对于能够生效的怪物,被通过意志力摆脱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方便携带,拘束能力强,又能适应大多数怪物的陷阱……”封尘咽了一下口水,不需思考他都能够意识到,这种新型道具的面世能够对猎人世界产生多大的影响,“这是造福所有猎人的好事啊……它的效果如何?” “看看这个!”特雷索尔兴奋起来,他的手探进石台边的笼口箱子里,少顷提起一只毛茸茸的家伙,却是一只实验用的长毛兔子。匠人抬手一扔,将兔子扔进沙盘里,家伙又惊又惧,四足把沙子踩得哗哗作响,终于接近了陷阱布设的方向。 “中了!”眼看着兔脚踩中了沙盘上标识的区域,红发龙人的吼声鸣雷般响起,吓得东西再窜了一窜,整个身体都陷进了预设的圆中。 “咔哒!”一声轻巧的响动后,铺设在地下的鳞片状金属瞬间上翻出来,好像闪着银光的一双巨大的手,将作为诱饵的兔子团团抱住。受惊的猎物连忙左右摇晃,但陷阱的外壳浑圆光滑,只是不倒翁似地晃荡了几下,便停在原地不动了,任凭兔子如何挣扎都毫无办法。 “弹射阱……不过要厉害太多了!”见到这个新鲜的玩意在猎物前的反应,少年也见猎心喜,不由得进一步问道,“这只是个模型吧……真正要做到包裹大型怪物的话,岂不是会很大?” “我无意中锻出的合金,折叠起来的话,大概只比如今的麻痹陷阱大上两三倍,埋布的耗时也只有落穴式陷阱的三分之一,却能完美地将体型在十五吨以下的家伙变成毫无行动能力的不倒翁。”特雷索尔饶有兴致地用笔尖戳着笼中的兔子,东西在匠人的眼前滑稽地摇摆,“不需要雷电,只靠布设时储存的机械能力就能做到,就算是飞龙种或更大型的东西,我也有自信会给它造成不的麻烦……你觉得怎么样?” “这真的是……太好了!”封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为什么只有原型机?这种发明,该早些生产出来才对吧。” “只有一个问题。”红发龙人的脸色沉下来,“我曾两度做过试行版,却在狩猎中统统失效了……” “一样的材质,一样的比例,怪物的力量也被很好地考虑进来了。”匠人摇头道,“不过总是会被猎物瞬间挣脱出来。” 434章 不会有人受伤 “这孩子如果生在更加开放的时代里,获得的成就一定不在那些顶尖的匠神之下。”安菲尼斯随意地拿起一只工台上的铁钎,放在手上把玩着,眼睛却看着和封尘在内厅里研究得热火朝的特雷索尔。 “这样的生活,我们就已经很满意了。”老龙人斜靠在工台上,摊开一只手道,“蜗在这里随便抡几下锤子,从那些猎奇的买主手里赚几笔。或许我和索尔还能活到斯卡莱特王国倒台,甚至猎人工会分裂的那一。在那之前,一切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我以为你希望特雷索尔有更广阔的未来。”安菲尼斯带着笑意。 “我当然希望。”特雷曼不自在地抽了一下鼻子,老龙人的脸随着这个动作扭曲了一番,满脸的褶皱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他忽地收起了脸上的遗憾,警觉地望向两个传猎人,“听着,猫……跟我的宝贝儿子比起来,我更像是个商人。所以要么提出些我感兴趣的生意,要么就和你的徒子徒孙们去别处乘凉吧。” “我确实有一笔活计,不过不是要和你谈。”安菲尼斯的眼睛望向内厅。 “索尔只负责锻造,如果你想谈生意的话,只能和我这张老脸了。”特雷曼站直身体,挡住艾露的视线,“吧,这次你要从我这里骗走什么?” 安菲尼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我记得前些日子,这间工坊试制出了些新鲜玩意,但是却没有进行过实战试验?” “阿源正在养伤,我们失去了唯一的猎人测试员……你看到了,整间工坊里除了笨的像死猪一样的学徒,就是整日磨洋工的老油条。”特雷曼朝外厅内忙碌的众人摆了摆手,“就算哪个蠢蛋偷偷地在胸前的口袋里藏了一枚猎人徽章,我想他八成也不会愿意拿出来。” “没有试过在猎人工会里发布过测试委托吗?”安菲尼斯问道。 “你是在开玩笑吧?”老龙人冷哼一声,“特雷曼或是这间工坊里任何一个学徒,只要出现在工会的大厅里,能得到的只有全体猎人的嘲弄。我的孩子才刚刚重新找回些锻造的乐趣,我可不想毁了它。” “毫不意外。”老艾露像是早已料到一样,“所以我有个提议——你知道我拥有部分猎人工会分会的权力,其中就包括审核委托。你大可以把它发布给我,不会在工会留下一份备案。” “你想让我把那些宝贝交给你测试?”特雷曼脸上的褶子拧起来,“得了吧!你可是六星猎人,你空着手都能拧断一头陆行龙的脖子。”他连连摆手,“大名鼎鼎的安菲尼斯是怎么了?童心未泯,迷恋上狩猎玩具了吗?” “我当然愿意试试你手上的好货,不过这次并不是为了我。”安菲尼斯的眼睛再次看向内厅,特雷索尔正在一步步地教授封尘如何铺设那个模型陷阱。 “果然还是那个孩子……”老龙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外厅里的硫磺和热气尽数吸进鼻子里,“我是不会让那个年纪的菜鸟沾染我的道具的。” “你在害怕?”安菲尼斯质问道。 “该死,那些道具都是半成品,还没有经过一次测试!”特雷曼凑到老猫身边,低声道,“不定会有致命的隐患。”他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褡裢,“你了解我,我是绝对不会用猎人的安全开玩笑的。你要让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道具测试训练的少年,去测试一组连我也不清楚安全性的道具……”老龙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用石头砸招牌,这些我还能够忍受,不过我担心,下一次他们或许就要冲着这里砸下来了。” “你或许没有你儿子那样的分,不过在道具的安全性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安菲尼斯认真道。 “你是在嘲笑我吗?”特雷曼别过头去。 “我是真的。”老艾露目光灼灼,他吐了一口气,建议道,“如果你对那批道具真的没有太多把握,挑出一些你认为最安全的就好了。我只是……要尽快给封尘弄一个委托,他马上就要晋升一星猎人了。” “呵,那还真是恭喜。”特雷曼的语气不似话语那样友善,他的眼睛却望向站在老师身后许久的罗平阳,“我猜他一定会成为像罗这样听话的徒弟。” “不管怎样……我们这算定了吗?”六星艾露的语气有些焦躁。 特雷曼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他下意识地转身过去不看这两个不请自来的猎人,却又看见了内厅中正在进行新一轮实验的特雷索尔和封尘。 “我不明白,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老龙人终究还是转身回来,“想要我的道具的话,只要出钱,随便卖给你们多少都行。但这些……这可是违背我意愿的事情,即使是特雷索尔也不会愿意看到。” “他会的,我猜没有人比他更加迫切,想要让自己的作品被真正的猎人所使用。”安菲尼斯道,“只要一步步来,事情总会有好转的。” “那你呢,你又能得到什么?” “实话,我想让他们离开金羽城。”安菲尼斯回答,“至少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城里……要发生什么了吗?” “还不清楚,不过我似乎闻到了比上一次火山肃清委托前更加阴沉的气息。”在老友面前,六星猎人不再有所保留,“在那些孩子成长起来之前,我希望他们能远离这些不必要的纷争。” “希望王国和猎人工会都早些完蛋吧。”传猎人的只言片语,在某种意义上和预言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老龙人对此的反应却平平无奇,只是骂骂咧咧地叉起了腰,“安菲尼斯,我不需要是个猎人也能看出,你这个教官做得糟糕透顶。像你这样将学生照顾得无微不至,到头来那些菜鸟只会什么都学不到。不花本钱让那些学徒们熔毁一锅铁水,他们永远都只能在你的身后拉风箱。” “这么你同意了?” “当然不是!见鬼!”老头斥道,“我相信想要把那些混子们送出金羽城,你不止有我这一个办法。你已经耽搁我和索尔的陷阱研究够久了,作为浪费我时间的惩罚,你和你的徒弟们……” “就是这个!”内厅里,封尘和年轻的红衣龙人就在此时一起兴奋地叫起来。 “居然是这种……原因。”特雷索尔回味了一下,面色却是古怪异常,“这样的模拟我做了几十遍,难以想象我之前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它。” “索尔!怎么了?”门房外,特雷曼剜着耳朵问道。 “老爹,我想我找到这陷阱失效的原因了!”年轻龙人兴奋道,“封尘友帮了大忙!” “什么?” …………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啦,只是这些鳞片在转动时会绞住长毛兔的毛发。”封尘腼腆地,“大雪山中的雪狐特别爱惜自己的毛,猎户经常用带着倒钩的松子引诱它们。挂了半身的钩刺后,那些东西就连动都不敢动了……我在想这些兔子或许也有这种顾虑,试一试总是没有什么坏处。” “没错,事实上这些家伙根本没有拿出全力来对抗陷阱。”特雷索尔使劲地揉了揉手中兔子的耳朵,几分钟前这只长毛兔在两人的合作下变成了粉嫩的秃毛,陷进机关中果然轻松地挣脱开了,“我一直都误判了怪物挣扎的力量,绞索的强度本该再强个几倍才对。” “所以,这算是修好了吗?”封尘问道。 “不……这样一来陷阱的用料和结构都要发生一些变化。”大师的耳尖通红,“不过想要完成它也只是需要时间了——寻找答案总比寻找问题简单得多,不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兴奋道,“我知道这或许有些逾矩……不过新一批的陷阱做出来,我想让我和我的同伴能成为最早使用它的人,可以吗?” “当然!”红发龙人的耳尖颤抖着,“老爹,我喜欢这个孩子,能让他做一次我们的测试员吗?” 老龙人尴尬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吧嗒了两下嘴唇。 “有的道具需要改制,裁剪和熔锻还要些功夫。”特雷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满脸不忿地道,“量好尺码后就滚吧!该死……这一次有人死在那些道具下,可别算到我的头上来!” ………… “你用了那个……对吧。”安菲尼斯头也不回地问,“你叫它‘龙腔’还是什么的。” “没错。”封尘回答道,“特雷索尔大师的道具……实话我完全看不懂,只能试试从那只兔子上能找到什么端倪,看来是运气不错。” “封尘,自从和霞龙接触以后,你就在经常地使用龙腔吧。”罗平阳有些担忧地,“我和老师注意到……昨夜里的院中,只有你的房屋周围没有蚊虫吵闹的声音,是你做的吗?” “那个吗,”封尘耸了耸肩,“夜晚的大沼泽蚊虫太多,用龙腔把它们吓退已经变成我的习惯了。” 两位六星猎人对望了一眼,对方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想,”安菲尼斯缓缓开口道,“那个能力,你该停止使用它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教官……”见到两位导师如此的面容,封尘疾行两步站到他们面前,一边后退着行路,一边解释,“我理解您的担忧……不过我在一头古龙种的身边训练了六个月,早已经不是那个对龙腔一无所知的见习生了,它不会对我的身体产生什么副作用的。这份能力在我手上,就像是单手剑或是麻痹陷阱一类的武器,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使用就行了。” “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兹其和我过,暴露能够使用龙腔的事实,会让我陷入某些麻烦中……我记不住它的全部法,但我也保证过不主动显露这份能力。”封尘恳切地,“这又不是什么长在脸上的胎记,心使用的话,是不会有人发觉的——刚刚我就帮了特雷索尔大师一个忙,不是没有人发现异常吗?” “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很心的……”老艾露抬手按下少年的解释,“封尘,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份新习得的力量,在罗还年轻的时候,他每次新打造一套铠甲,都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老师……”罗平阳尴尬道。 “不过龙腔……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单手剑或猎装,”安菲尼斯斟酌了一下用词,“就像龙人拥有全大陆最繁琐而工整的语言,这让它们整个族群都有一种追求完美的性格;艾露族的语言大都很简单,所以我们族人的个性大都单纯直接;人类发明的大陆共通语在艾露一族看来婉转而隐晦,所以人类在我们眼中,早已打上了多变而复杂的记号……你能听懂吗?” “大概吧。”封尘露出一种困惑的表情。 “我是,交流的方式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语言尚且如此,但是龙腔……龙腔相比话,可是比语言之间更加根本的改变。”六星猎人忧虑地,“我担心它会不知不觉地改变你。” “您是龙腔会让我变得……不再是我?”封尘一愣,紧接着笑道,“怎么可能,我被那兹其训练过,是不会轻易地被怪物的思维影响的,我像那样和古龙种交流了六个月,不还依然和从前没两样吗?” ………… “这可是您最轻松地被动的一次,”特雷索尔关上内厅的门,“老爹。” “你是我的儿子,总该让你任性一回。”老龙人拨弄着没毛的兔子,兽脊背上的软肉在老人的手中变换着形状。 “更像是您自己在任性啊。”红发龙人笑道,“原住民,不是吗?” “他提到雪狐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老人并未否认,“嘲笑你的老爹吧……或者怎么都好,不过我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补偿的机会的。” “我去检查一下那些道具,”特雷索尔指了指仓库的方向,“这一次,不会有人因为我们的道具受伤了。” 特雷曼的眼睛怔怔地盯着石台上纷乱的图纸,像是没有听见。 435章 为什么没感觉 封漫云摇起井辘,提着绳子拽起最后一舀水,倒进身旁的木桶里。 水桶有他半个身子高,满满的两桶水没有百斤也有数十斤,王家二女往日里都要两人合抬扁担,才能顺利地抬回到院中,不过这活计此刻的少年一人便能做到了。三个月的生死历练,除了让封漫云拥有了无比坚实的神经,也让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强壮了太多。至少在那条白色的长衫下,少年的每一寸肌肉都比初来金羽城时结实了几倍,即便这样的变化是以身上几道恐怖的伤口为代价的。 “你不需要每次都这么做的。”看着少年放下手中的扁担,阿萍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女孩仍然像前时一样梳着粗大的马尾,只是神情比封漫云的记忆中憔悴了不少,“猎人的工作……本来就很辛苦的吧。” “更像是无聊才对。”少年木然地接过毛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忽然住了嘴,大概是不愿在女孩面前这样抱怨,“呃,我的意思是……守关而已,轻松得很,像这样的工作在整个猎人工会里都很难遇见了。” “骗人,你脸上的刀伤可不是这么的。”女孩撅起嘴来,“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过我,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了,我遇到了一个同乡,喝多了几杯酒,自己也不记得是摔到了哪里。”少年的眼睛不自然地避开女孩的眼神。 “我可不相信,”阿萍掀开水缸的盖子,望着少年把水哗啦啦地灌进去,“一定是西戍部那些浪人们教会了你撒谎。” “他们都是好人,”白衣少年认真地道,“他们确实教过我谎,不过也教了我狩猎和活命的本事……那些人是我的同伴,不要那样称呼他们。” “好啦好啦,我道歉。”女孩没绷住脸,“噗嗤”一声笑出来,面容也泛起了些许红晕,“你这个样子,更像我那便宜老爹了,一提起你的同伴,就像随时要拼命一样。这位猎人英雄——娘烧了些莴笋,洗过手就快来吃饭吧。” “吃饭的事……先等一等。”封漫云叫住女孩道,“跟我来,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 “什么东西?”女孩终于挣脱少年粗糙的大手,两人已经来到了封漫云的房间中。这间屋子在他初来金羽城时就被王大妈借给他住,如今早已成了少年的长期居所。 “这个。”封漫云从柜底抽出一只简易的布袋,里面的金属物碰撞出一阵哗哗的响动。少年翻转袋子,将里面的钱币尽数倒在手上,“这里是一个金币和十八枚银币。”他又从自己的长衫中掏出一沓银币来,“这里是这个月的三十枚,报酬金在今发放,我想大概也是时候了。” “是时候做什么?”阿萍不自觉地捋了捋肩旁的辫子,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我五个月来在工会工作的报酬金……大部分。”少年将满手的钱摊开在床上,“修整盔甲和一些紧急的事情用去了几枚银币,不过剩下的我想应该足够……”他的声音细弱下来,“足够修好那辆卖包子的手推车,或者干脆重新打造一辆了。” “我已经和队长申请过,把我明的班次调整到晚上。这样我就会有一整的时间找一家价格不错的工坊——如果招牌做的简陋一些你也能接受的话,或许连包子素材的本金都足够了。”少年嘴角扬起来,“你们母子二人……很快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了。” “所以……这就是一直以来你在做的事情吗?”女孩端详着面前的银币,悄悄地攥紧了手中的辫子,手心的汗丝丝地渗进头发去,“留在金羽城里,在工会的指派下工作,回到这里来住……一切都是为了补偿那辆推车?” “刚刚回到金羽城的时候,知道了你们母女二人的遭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封漫云艰难地叹了声气,“我试过去报复市场的人,不过我只有一个人,结果当然不会太好。我就想,至少我能替你们两个人做些事情。” “然后期望着我和娘会感激你吗?”女孩声音颤抖地反问道,“那时你告诉我,你在城里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我只道是你厌倦了西戍部的战斗,真的喜欢上了这样稳定而安全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现在你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 “如果你不愿这么想的话……就把这些钱当做我留宿的租金吧。”白衣少年觉察到阿萍情绪的异样,却不知道这异样从何而来,“我住了这么久,一枚金币四十八枚银币的租金在金羽城里已经算是很便宜了。” “我和娘不需要你的施舍。”阿萍的脸彻底冷下来,“当初在工会大厅门前收留了你,惹上了市场的麻烦,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结果,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我没有那个意思……”封漫云苦着脸,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本以为自己的好意能够获得女孩的宽慰,却不知怎么触怒了她,“我只是想如果事情都变回原样,你们至少会开心一些。” “已经回不去了,”阿萍苦涩地道,“市场的人能够找到我和娘一次,便能找到我们第二次。娘给人洗了六个月的衣服,我也马上就要进入一间工坊去做学徒,我们都在适应新的生活,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你们可以避开工会大厅,去更近的地方……金羽城这么大,市场的爪牙不可能遍布全城的。”封漫云慌张起来,“工坊学徒工作繁重,对你来太过勉强了。原来的生活……至少更自由些,不是吗?” 少年越是解释,阿萍的脸色就变得越是惨白,女孩退到门槛处,伸出手来指着床上散落的银币道:“收起你的钱,我们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我和娘的生活已经被一个猎人搅乱了一次,我不想被另一个再搅乱第二次。” “可是……” “你走吧,用这些钱雇一辆飞空艇,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要再回金羽城来!”女孩背过身去,肩膀一下一下地打着颤。 封漫云张口结舌,脸色憋得通红。他依旧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个从来笑眯眯地眨着眼睛的女孩,为何在看到自己数月苦心孤诣的成果后瞬间变成了这副模样。少年只得讪讪地一枚枚收起了床上的钱币,脚下磨蹭着迈出了屋的门。 “木头。”阿萍嘟囔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数月没有这么称呼过他了。 ………… “饭菜都快凉了,我才出来找找你们。”王大妈倚着栏杆,大手搂住闺女道,“我听见了。” “我知道。” “他是个好孩子,”母亲的手接触了太多冰冷的井水,变得比数月前更加粗糙不堪,“像你爸爸。” “我知道。” “喜欢他?”她晃了晃阿萍的肩膀,打趣地。 女孩这才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回答,却是低低地了一句,“木头。” “你该去看看他,如果他真的上了什么飞艇,你也该见他最后一面才是。”母亲轻轻地推了一把女儿的背。 阿萍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眼睛直直地瞪着母亲的脸,直到看见老女人眯起眼睛,浅浅地点了点头,这才狠狠抿了一下嘴唇,飞也似地跑出门去。 “快一些啊,那孩子是个猎人,就算在城里,他也能轻易甩掉你的。”母亲在后面高声喊道。 ………… “一辆手推车?你的是玩具吗?”工坊主不住地摆着手道,“想要的话,用几块木板自己搭起来不就行了?——你要它来做什么?” 封漫云当然从未想过就这样乘着什么飞艇离开。这个能够为了一个猎人名额,孤身躲在飞艇货仓里三的家伙,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认准的事情的。就算真的要走,他也要先将车子送到她们母女二人面前,只要对方接受了自己微薄的好意,不论是被阿萍怨恨也好,愤怒也好,自己离开的时候,想必会更坦然些。 “卖包子。”封漫云实话道。 “哈哈哈!”工坊内响起了一片嘲笑的声音。 “怎么,这么的年纪,猎人就做不下去了吗?”店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才止住自己的笑意,“听着,菜鸟,我这里虽然并不只做猎装,但也不会腾出一个工台来给你做那些劣等的物件的。” “我有钱。”少年道,“一个金币,应该已经足够了。” “在平时当然足够了。”店主耸耸肩,“不过现在是狩猎淡季,也就是工坊的旺季,那么多想要换装的猎人攒了一年的委托报酬,只等着这些工台上能打造出什么好家伙。除非你能付我两倍的报酬……” 少年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瞥向门外,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刚才开始蹲在那里,眼神似有若无地从封漫云身上一遍遍扫过。 “一百五十银币,最多只能给你这些了,我还要一个木制的招牌。”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下意识地狠狠盯了一下店主,“这条街上的工坊不止你一家,你只不过是碰巧在傍晚的时候还开门而已。” “好吧,该死,这样的活计可比一套猎装油水少太多了。”店主权衡了一番利润,才开口骂道,“一半的订金,三之后钱货两清。” “先给你这么多。”趁着门外的两人的眼神转移向别处,他隐秘地用拇指弹了一枚金币进店主的手上,“如果三就散架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收了比预计更多的预付款,工坊主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那就谈一谈细节吧,你的车子想要多高?” “工会大厅门口有那么多摆摊的家伙,你自己去看就好了。”少年摆摆手,有些紧张地,“我还有事要处理……那把火钳,能先借我用一用吗?” 随着封漫云推开门,蹲守多时的两个身影也跟了上去。 ………… 阿萍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木头的踪迹,她问了十几个路人,甚至一路跑到了工会飞艇的起降坪上。不过对一个前半生都在卖包子的普通女孩来,寻踪似乎并不是她的强项。女孩回到家中的时候,色已经黑了很久,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坐在前阶上等着。 好在白衣少年并没有让女孩等太久,即便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女孩视野中时,封漫云一身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半分白色了。 “你这是……怎么了?”阿萍一把扶住踉踉跄跄的封漫云,“伤得这么重……” 少年的身体裹满了血和泥浆,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打斗,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柄染血的火钳,在接触到女孩的瞬间才“当啷”一声甩到地上。 “没有,只是些市场的恶徒罢了,我是猎人,不会害怕他们的。”少年尽量地站直身体,安慰地拍打着女孩的背道,“这些血?哦,这都是他们的,我没有受伤,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不要话了,抬脚……”尽管身体还打着颤,女孩依然强撑着将封漫云的身体抬进院子里。 “我已经预订了一辆推车……”少年仍然着,“那之后我又转了几家店,他们没可能知道我在哪里买下的,你们母子只要远离西城,在哪里摆摊应该都不会被盯上。” “我知道……我知道……”阿萍鼻子一酸,扶着猎人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滑落下去,她赶忙撑住少年的后背,却在被划破的长衫后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温热,“你……你流血了?” “没有,这都是那些人的。”封漫云摇了摇脑袋,明明已经是黑夜了,他却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明亮。 “不……这是你的!”女孩几乎要哭出声来,“伤口好长……我要怎么办?” “我……受伤了?”封漫云面色古怪地在背上摸索了一番,“我为什么感觉不到?” 436章 我想要去沙海 “坚强的孩子,一声都没有吭过。”王大妈收好盒中的针线,封好罐中的酒,灯罩也盖回到灯座上。房间中的光线不再跳动,变得平静而柔和起来。 “他会没事的吧?”阿萍的手紧紧地攥着毛巾,这是她打来的第三盆水,不过在灯光下,毛巾和水盆中的水还是显出明显的血红色。少年已经疲倦地昏睡过去了,身体还趴伏着,刚刚处理过的伤口狰狞地显露在外,让女孩不敢直视。 “伤口很长,不过不深,这样的棒伙,大概养上几就会活蹦乱跳的了。”母亲安慰地揉了揉女儿的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已经颤抖起来。她不声不响地缩回手去,“铠甲给我。” 阿萍扔下手中的毛巾,双手举起少年的猎装送到母亲面前,轻甲的护板和兜链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些东西我可是熟悉得很啊。”王大妈熟练地解开甲胄上的机关,将存放道具的胸囊和腰囊摘下来,打开格子一个个翻找着,“你爹总喜欢在我面前炫耀它们,只要在家里,每就只知道擦啊擦的,也不让我插手。”母亲掏出一个格子里的道具球放在桌子上,玩意在桌面上悠悠地滚动。 “不要碰,那玩意会炸出一片烟雾,呛得要命。”她拍了一下女儿伸过去的手,“洗你的毛巾,待会还要用。” 女孩“噢”了一声,俯下身子摆弄起毛巾来,眼睛却偷偷地看起了母亲。老女人不多时从胸囊中抽出一瓶绿色的药液,掰掉瓶塞,撑起封漫云的头来,强灌进了半瓶。 “喂!”女孩急道。 “这是回复剂,看着怪吓人的,不过应付外伤可比市集上开的方药还管用。”母亲白了一眼阿萍。方才自己下针缝合伤口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就好像养育了自己十余年的母亲,不是要救人,而是要肢解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一样。 见到药液已经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她才放平少年的头,把剩下的大部分都浇到了打开的纱布上,往伤口上敷去。随着药液滋润进伤口中,封漫云的牙关也为之咬紧,睡梦中的眉头拧起来,发出低低的呓语声。“帮我把他抬起来,”母亲示意道,纱布卷绕过猎人的前胸,来回地缠了几道。女孩双手心地环住少年的肩膀,指尖触碰到他因失血而显得有些温凉的身体,少女的面颊和胸口不禁一阵燥热。不过这股燥热在目光接触到惨白的纱布时就急速褪去,她的心中便只剩下了无尽的担忧和焦虑。 “我们真的……不去找医师吗?”阿萍嚅嗫着问道。 “不相信你老娘的手艺?”王大妈故作轻松地,“行了吧,你的时候,我给你爹缝了那么多次伤口,现在自己就是大半个医师了。”她麻利地给纱布打了个结,“你爹睡觉好动,有好几次伤口崩开了,也都是我在半夜的时候缝给他的——换盆水你就去睡吧,我看着这孩子,至少叫他不要夜里翻身。” 阿萍这才放下悬着的半颗心来,她又转念道:“娘……要不您先去睡吧,我可以守一阵子。” “你行吗?” “发生了这些……我睡不着。”女孩摇摇头,眼圈依然显得有些红肿。 “不要勉强。”母亲捏了捏女儿的脸,端过水盆站起身来。 ………… 阿萍在母亲身后合上门,隐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禁锢,簌簌地滴落下来。 “木头,”她浅浅地锤了锤床单,想要发泄,却生怕吵醒了还在昏睡中的封漫云,“骗子……莽夫……”阿萍喃喃地骂道,却谨慎地选择着词汇,不舍得骂得太过难听。 猎人的眼皮动了几下,喉咙中响起一股吞咽的声音,却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对不起……” “你醒了?”女孩慌张地用湿毛巾擦干脸上的泪痕,却被毛巾上的血腥味呛得一阵皱眉,“你怎么样?——不要动!你还包着纱布,伤口有一尺多长呐。” “我没事。”少年还想要挣扎的身体被女孩轻柔地按下去,“我了一点也不痛,只是刚刚有些累而已。” “你需要休息。”阿萍慌张地示意封漫云不要话,“娘猎人回复药很厉害的,睡醒了伤口就合拢了。” “我知道。”回复药的药力已经渗入到伤口的每一寸之中,战地急救药多少都会带有一些兴奋的功能,让已经沉沉欲睡的猎人精神反而清醒了几分,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神采。封漫云侧过头来,正视着女孩,用征询的眼神问她,“那辆推车,你们会收下它的吧。” “会的,会的。”在伤者的面前,阿萍也早已经忘了前时自己是如何发脾气的了,只是抽噎着,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那么……我果然还是要离开金羽城吗?”少年咬咬牙,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我想了一下午,走路的时候,和那个店主还价的时候……战斗的时候,但我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你究竟是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阿萍别过脸去,矢口否认道。 “阿萍……”猎人不常这样称呼女孩的名字,这样虚弱的一声让女孩的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你知道,我并不擅长了解别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孩子。来到金羽城之前,我能接触到的便只有我的母亲……”他停顿了一下,却想不出还有谁了,“好吧……只有我的母亲。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离开了金羽城,我也不会真正甘心的。” “那些信,木头”女孩摊开手,“我读了你西戍部的同伴们寄来的信,你把他们压在褥下……你还是想和他们一起狩猎的,对吧?” 封漫云默不作声。 “你不像工会大厅里那些大嗓门的猎人一样,你不喜欢太多,”阿萍伸出手去,握住少年的一只手,他的指节上在战斗中留下的擦伤还丝丝地渗着血和油浆,女孩只得放开它们,转而握住手腕,“不过你一开口,几乎都是在你在西戍的同伴们,沙漠里的屋,长得像树那么高的草,还有鲨鱼……”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少年腰间的一处嶙峋的伤疤,那里怎么看都像是一道巨大的齿痕。 “你喜欢狩猎,不管是刚刚来到金羽城的时候,还是现在,喜欢的程度都没有变过。”阿萍斩钉截铁地,“我看得出来。” “在金羽城工作……也挺好的。”封漫云讪讪地,不敢用目光触碰对方的眼睛。 “撒谎!”阿萍猛地站起来,“我记得刚刚来到城里的时候,你被骗走了浑身的钱,没处落脚,没有东西吃,也没有人帮忙……那时的你瘦的像只饿了三的野猫。不过娘在饭桌上告诉你有办法回雪山去,你是怎么回答的?” 少年闭上眼睛,不再反驳什么。 “你什么也不愿回去。”女孩自问自答,“我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们所谓的‘猎人荣耀’和‘狩猎的乐趣’是什么,但我见过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发疯的表情,你是骗不了我的。”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在金羽城立足,也没办法得到成为猎人的机会。”少年的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看着你们因为我而遭受不幸……不做些什么,就算重新回到猎场上,我也没办法安下心来……” “看,这就是我生气的地方。”女孩使劲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脸蛋上泛起异样的红来,“这样的补偿,是你用自己喜欢的猎人生活换来的,叫我和娘又怎么能安心接受啊?” “市场的人找了我们母女一次麻烦,你就要花六个月来弥补它。如果他们还不肯放手怎么办?你要一直留在城里保护我们吗?” 封漫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某个时刻,他确实曾经泛起过这样的思绪。王氏母女和少年的关系从工会大厅的偶遇开始,到现在早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出手相助和知恩图报,他无法想象在对方遇到什么困难或危险时,自己却袖手旁观的场景,他也不容许自己那样做。 “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们暂时放弃喜欢的猎人生活,就等于愿意为我们付出任何代价。而我也一样。”这句话的时候,阿萍揪着自己的侧马尾,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我们已经是家人了,不是吗?” “当然。”少年点点头,眯了眯眼似乎在笑。 “家人就更不应该阻碍各自的理想,”女孩的表情严肃起来,“去做你喜欢的事吧,不要被我们拖拽在这的金羽城里。我从就随着娘卖包子,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但至少……不想成为别人实现理想的绊脚石,尤其是你的。” “去狩猎吧,去沙海,去密林,去火山,去雪原……哪里都好,只是不要留在金羽城,”阿萍甜甜地笑着,手抚上了少年的脸颊,声音却断断续续的,“你属于那些地方。当爹爹选择了狩猎而不是我们的时候,我和娘都恨得不行,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心不在这里,我们也只能由衷地为他高兴。” “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少女蜻蜓点水般在封漫云的脸上吻了一记,“可以答应我吗?” 少年猝不及防,呼吸陡然急促了几下,不过很快便平复下来。他犹自回味着女孩软糯的唇,眼神却是一点点坚定下来,无比清晰地道:“我答应你。” “那就好。”阿萍释然地舒了一口气,今晚却是第一次由衷地笑了起来,“狩猎的时候,可不要想起我啊。” 猎人,毕竟从来都是孤独的。 ………… “漫云?”月夜中,老猎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了约我见面的信号,没想到居然是你的。我以为你这几都是夜间的班次。” “我不干了。”少年一袭白衣,和老猎人相对而立,两人间只有五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道堑一般。 “有什么麻烦了吗?”猎人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是那些同僚做的吗?” “如果我是的话,你要杀掉他们吗?”封漫云露出一道嘲讽的冷笑,“对你来已经无所谓了吧,杀人什么的,比狩猎还要简单才是。” “漫云……”老猎人掀开头上的兜帽,胸口上一颗铁色的十字徽章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不要用那种语气叫我,”少年冷冷地道,却又稍稍缓和下来,“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什么都可以。”猎人的脸上现出喜色,不假思索地答道。 “西城区里,有一伙恼人的家伙。”少年将手伸进白色长衫中,少顷抽出一个牛皮袋,打着旋扔到老猎人的手上,“他们找过我很多次麻烦,有猎人卷进来,应该足够请动你了……不好意思,现在的你是什么职位?”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扯开封皮,一边摸着打理得精致的八字胡,借着月光阅读起上面的文字来:“市场吗……一群泼皮和脱籍猎人开设的黑市,在西城区盘踞够久了,似乎连龙髓浆的事情也有参与,你是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你不需要知道那个,”少年没有丝毫动容,“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一群渣滓……这次破例,就算都杀掉了,我也不会把它们的命记到你的刀上的。”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老猎人收下牛皮袋,喊住远去的少年道,“喂,你急着去做什么?” “我要离开金羽城了,或许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少年停住脚步,缓缓地。 “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对方哀求道,“我才能对你的父母有个交代。” “沙海。”他的心没来由地一软,吐出两个字,“或许会回西戍部看看,不过去哪里都比和你在同一座城市更让我开心了。” 老猎人的眼神黯淡下去,望着少年的背影,却不知该什么才好。 “对了,”封漫云突然转身回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封尘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猎人点点头,“对你们三个的事,我向来都是最关心的。” “你该去看看他。”少年的语气不知是调侃还是真心实意。 猎人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戴上了兜帽。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今的他,早已不知该用何种姿态,来面对自己的后辈了。与其直面那些清澈眼神的质询,还不如任由自己消隐于暗处。 437章 我当然也要来 猎人世界的危险不会平均分担到生活在其上的每个渺的个人身上,如果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直面致命的危机,那么一定是有一些英雄们,默默地将绝大多数的灾厄抵挡在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就像一艘飞空艇,从金羽城开往雷鸣沙海或许只要一的工夫,这还是因为在空中要绕过两头高阶飞龙种领地的缘故。商船的驾驶员只需要了解操纵飞艇的机械技术,会辨识航图和星象,最多懂些迫降和战地急救的知识,就能够完全胜任这项工作。然而在民用航道的几十公里之外,真正直面危险的则是工会的巡逻艇。即便是熟谙空战技巧的铁汉们,在每次巡航结束后都会举杯庆祝,庆祝他们又在看不见的敌人手下活过了一遭。 种群的迁徙、气候的变化、领地秩序的更迭,都可能会让猎人们的航线上无端地冒出一只比战舰还要庞大的,扑打着双翼的凶恶巨龙。但几乎没有商艇的驾驶员会意识到,每一次当临时变更航线的通知传递到他们手中的时候,都意味着至少一个编队的猎人们将尸骨从三千米的高空,抛洒进了无边的荒野和密林里。 “这就是我每次出行的时候,都更喜欢乘坐民用商船的原因。”特雷索尔大师将只有四只指头的手伸出护栏外,感受着划过指尖的气流,“它能提醒我工坊的工作意义何在,每当我摆弄出一个新鲜玩意的时候,或许都会有人用它们来拯救一个或更多猎人的性命,进而保护更多的平民。” “我相信您一定拯救了不少性命。”封尘耸耸肩,由衷地道。 “没有你想象得多。”红发龙人摇摇头,“如你所见,我们的境况并不好,生产的猎装和道具只有没钱去买一般装备的人才愿意入手。工坊里甚至拿不出人手来跟进这一次的测试委托——那些年轻的学徒们根本无法理解这一批道具的精巧,更别提检测和修理了。好在老爹能照看住工坊的日常工作,否则这次的委托,就算我们想给你,也是有心无力了。” 少年抿紧嘴唇不再搭话,只是看着船舷外不断变换的云丝,余光却注视着这个或许比自己老爹年纪还要大的年轻人。安菲尼斯告诉过他,特雷索尔大师这一支的锻造师没落至此,并不是不善经营,多半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受到同门的排挤。那些秉承着把传统的猎装和道具工艺发挥到极致的守旧龙人们,无法允许一个一心扑在旁门左道上的同类活跃在工台之上。 道具流本应有更多方法,在金羽城甚至整个猎人大陆上堂堂正正地找回自己的地位,不过看得出来,特雷索尔并没有什么争胜心。而更为奇怪的是,他的父亲,那个光头的老龙人似乎也并不以为意,好像偏安于这种状态就已经满足了似的。 “跟我讲讲你的家乡吧。”见到少年似有所思的神色,龙人轻轻地一喷鼻,笑着道,“大雪山以北是什么样子的?” “雪林村?”封尘的眼睛瞥向斜上方,“比起雪山南侧来其实差得远啦,没有那么多凶猛的怪物,就连灯也都是烧油的,火苗才黄豆那么大——我是,我喜欢雪林村,所有的人都互相认识,也都互相照应。每到祭典的时候,全村都会聚集到村中心的广场上来。麦格叔叔——我们的村长,他也是个龙人。听老人们,他似乎有一百多岁了,不过还是像你一样,很年轻的样子。”少年突然住了口,在一个货真价实的龙人面前谈论龙人,委实是最无趣的话题了。 “为什么会想来当猎人呢?”锻造大师轻轻点了点头,随口接着问道。 “事实上也并没有特别想啊。”封尘挠挠头,“猎人工会每年都会选拔些村中的孩子,不过哈德叔叔却总是默默地替他们服役。我只是想让他早些退休,才会自告奋勇地参与选拔的。”少年笑起来,“不过在这里能乘坐一直都想乘的飞空艇,接触到那么多新鲜的事物,还能和同伴们一起狩猎,就算会有那些心想着‘就要死掉了’的时候,现在的我也从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还在雪林村的日子里,十岁之后他便开始了独自狩猎,那之后的几年间便再没和他人分享过狩猎成功的乐趣。就算有两个形影不离的伙伴,却也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参与到他的打猎中来。或许对如今的封尘来,“同伴”是比“狩猎”本身还要值得珍惜的事物。 “是吗……原住民的生活,果然还是老样子啊。”特雷索尔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显出和面相不符的老成来。 “什么?”少年没有听清。 “没什么,在我见过的原住民中,你是最特别的一个。”龙人认真地道,“我见过的其它原住民,不论猎人与否,都像时时刻刻在用表情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一样。” “就像……人类、艾露和龙人的关系吗?”少年早已不再是那个初入金羽城,连艾露族的禁语都不了解的傻子了,对各个种族间的微妙关系也有了自己模糊的了解。 “比那更糟糕。”特雷索尔,不过却觉得自己严肃过头了,又补充道,“但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好好干吧,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猎人的。” “特雷索尔大师,我们在舱里找了你很久。”远处的秦水谣挥手道,女孩急急地走上前来,“船员已经把大家的行李清单交给我了,里面还有大师您的狩猎道具,我觉得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 “谢谢,丫头。”匠人伸手接过清单,上下翻看了一遍,却抬起头来望向女孩道,“全在这里了,起来……我记得你是他们的团长吧?” “可还不是我的。”封尘摆手道。 “马上就是了!”女孩吃人似地一瞪眼,“或者你想故意失败掉这次的升阶委托?” “怎么可能?”少年惊声,“我可不想被你们撇在后面。” “招募团员的文书我都已经准备好,等你交纳过这次的委托后就可以签名了。”团长炫耀地在同伴面前转了个身,又上下地打量了一番封尘道,“所以……作为你未来的团长,现在我提前发布一条团长令——”她大方地凑近猎户,连近在眼前的特雷索尔也并不避及,“你的新猎装已经放在房间里了,你应该现在就去换上它。” “我以为距离到站还有一整的时间。”封尘皱眉道,“要这么着急吗?” “仪式感啦!”洋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手臂环住了同伴的脖子,“仪式感!你难道不清楚,这架飞空艇会降落在哪里吗?” “我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就像金羽城一样。”封尘确实对自己的委托地点没有太多了解,“有什么特别的吗?” “对我来并没有。”特雷索尔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对你们猎人来,这里确实是一个需要特殊对待的城市。” “沙漠之城洛克拉克,可是新大陆猎人工会总部的所在啊。”话的时候,就连封尘都能感觉到洋激动的颤抖,“猎人荣耀的聚集地,新大陆的邓德尔马,不整点好行装,怎么有颜面落脚在那里?是要在无数的猎人同僚和前辈们面前丢份吗?” 封尘转睛一看,几个同伴都早已不知何时换上了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猎装,洋和熊不二还特意地将身上的龙人装备显露出来,生怕他们挑战祭优胜的身份没有被旁人认出一般。秦水谣自己也穿着一套少年从未见过亮铜色甲胄,重甲是流线型的,把女孩初成的身材尽数包裹其中,却又偏偏隔着钢铁将浑身曼妙的线条凸显出来。此刻细瞧过去,除了秦姑娘的羊角辫还倔强地朝着空外,女孩几乎像是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早已脱去了数月前的稚气,看来短暂的团长生活确实让她成长了不少。 “吓傻了吧。”大熊呵呵一笑,却将少年的思绪从团长的身上转移开来,“没有那子的那么夸张,洛克拉克虽大了一些,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猎人城市而已。在我时候,我爹曾经带我去过一次,当时只觉得气候有些干燥,猎人也比金羽城多出不少,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得了吧,那个时候的你啊,或许连‘猎人’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洋从鼻孔“哼”了一声,“我决定了,今晚就穿着猎装睡,直到落脚为止都不会脱下来。” “喂,一身臭汗浸到盔甲里,更是对猎人荣耀的不尊重吧。”贾晓撇了撇嘴,口中的糖棒上下抖动,似乎就要掉下来。 “没有浸过汗水的甲胄,算什么猎人装备?”洋早已沉浸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就这么定了,为了致敬猎人荣耀,就顺便抱着我的单手剑睡吧。” “噫,以后你狩猎来的材料,我是绝对不会碰了。”秦水谣一脸嫌弃地道,却是格格地笑得不行。 “起来,你的那个同伴,要怎么安排他。”贾晓问道,“下船以后,他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卢修?”封尘问道,却是转瞬间想起了什么,“漫云吗……他过不会在洛克拉克逗留太久,或许下船之后就会自己找些什么路子离开。他没有和我详细谈过,不过你们也看见了,他并不是那种……健谈的人。” “我听他是来自西戍?”洋问道,却发现同伴们都在异样地望着他,只好悄悄低下了头,“不过……其实我并没有特别想知道。” “起来,卢修呢?怎么没有看见他。”封尘岔开话题问道,“还在换猎装吗?” “关于那个……”秦水谣眼神怪异地道,“他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受伤了吗?”少年眼神一凛,着急地问。 “不……不要管他。”贾晓拉住猎户,“有些问题,还是要他自己解决比较好。” ………… “我买了票。”曼妙的声音低低地道。 “我看见了……”卢修以手覆面,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比你们先上的船,”女孩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的高个龙人,“所以理论上来,是你们跟在了我的后面,而不是像你的那样。” “陆姑娘……”少年满面愁容地道,“你不能再跟着我们了,陆书士已经警告过我一次,我可没有办法承受第二次怒火了。” “我可没有对你发过火。”女孩装傻道。 “我的是陆文书士,你爹啊……”龙人手足无措地道,“你没有看见上一次他见到我的时候,恨不得吃了我一样。” “他打不过你的。”陆盈盈甜甜地一笑,丝毫没有暴露家丑的自觉,“你不用把他的话当真,他连鲜活的怪物素材都不敢看。” 再久负盛名的书士,在女儿面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而已,但对卢修来,陆文的怒火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书士大概并不清楚这一点,才无所禁忌地跟了出来。龙人踱着步子环绕了房间一圈,而后还是回到女孩面前来,“听着,我们正在进行一个全团委托,分不出人手来护卫你的安全。飞艇落地后,我会跟秦姑娘明你的情况,你搭乘最近的一班飞艇……就回金羽城去吧。” “我不回去!”听到高个少年的反应,书士一下子撅起嘴来,“人家跟你了,我是在修学旅行中,阻拦一个书士修学旅行,跟阻拦一个猎人接受委托有什么区别?” 少年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不是考古猎人吗?沙海里只有怪物,上哪里给你修学啊?” “当然是洛克拉克咯!”陆盈盈的脸色转怨为喜,瞬间便得胜似地笑起来,“从中古早期就存在的古城,几乎算是活着的遗迹了,这是每个考古书士都一定要来的地方,我当然也要来。” “这……”龙人再也找不出什么驳斥的理由,只能无力地道,“好吧,不过一定好好地呆在城里,不要打扰到我们的委托,封尘正是晋升一星猎人的关键时候,我不想他的升阶委托出什么差错。” 438章 欢迎来到沙城 夜色就像幕布一样,再掀起的时候已经给整个世界换了一番色调。 封漫云几乎是乘客中第一个醒过来的,不过他打开舱室的舷窗,迎接到的却也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变化了。微霭的晨色中,铺满整个脚下的已然不再是错落变化的低矮丘陵和丛林,转而变成了苍茫泛黄的干硬地面,植被也是急剧地减少。一路向西飞过去,这些干结的黄土地就会急速被来自更西北的陆风吹化,散落成一颗颗细的沙砾,成为整个大陆上最诡谲、最危机四伏的怪物聚居地。 白衣少年当然熟悉这些,所以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回到自己熟悉的猎场——不,只是回到猎场,都能让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起来。在过去的六个月中,尽管自己的岗位就在距离防护林猎场不足三公里的位置,但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却是比彻底地从那种生活中逃离开去更为痛苦的煎熬。 整了整自己的白色长衫,少年默默地在心中对阿萍了一声感谢,从某种意义上来,是那个善良的女孩让他重新察觉到,自己对狩猎还有这种程度的热忱。 “漫云?”封尘的声音在舱房外响起,“离降落还有十几分钟,要一起吃些东西吗?” “不了。”少年哑着嗓子道。他背上的刀伤还没有完全愈合,这样急着出发,一路颠簸之下伤口愈合的当然会更慢。 但是去意已决,封漫云连一也等待不了,还在西戍部的时候,顶着这样的伤势继续和潜口龙们作战都是常事,只是乘坐一趟飞空艇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即便过了那么久,伤口上传来的痛楚依然显得很轻微,如果不是刻意感受的话,几乎会当做蚊虫叮咬而忽略掉,这让他甚至经常忽略掉自己受伤的事实。少年虽然很在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如何回到猎场之中。 “我的队友们,你至少要来看看飞艇降落的景致。”门外的少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秦姑娘坚持要我们降落时都到甲板上去。见见太阳,对伤口也有好处不是吗?” “在沙海的这段时间,会让你把毕生的太阳都晒够的。”封漫云腹诽道,却是“哦”了一声:“我随后就来。” 白衣少年赶到船头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猎人装扮的有之,也有随船而来的独行商人和空闲着的船员。秦水谣的队伍里多出了一个红发的龙人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长袍打扮的女孩,让这行人相比前时热闹了不少。 “你来了!”一樽棕黄色的重甲缓缓迈动步子,朝少年艰难地招了招手。甲胄里传出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似乎全包裹的面罩让他有些不舒服。 “封尘?”少年古怪道,“你怎么穿成这样?要去守要塞吗?”眼前的封尘已经换上了一身从未见过的甲胄,重铠和制式的高阶猎装类似,几乎加上了所有能加的防具。胸甲的板材有拇指粗细,各个关节的连接处也浑圆地高高隆起,竖在肩头的颈翼从脖根处一直护到了头顶,裙甲更是如第二副护腿一样,紧紧地裹在大腿处。如此厚重而多层的甲胄,让少年封尘就像是被塞进了一辆战车里一般,只有脑袋还滑稽地露在外面,巧的像一个玩具。 “新猎装而已,”封尘尴尬地一笑,“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重……只是关节有点紧。”着,他双手扶住头盔,在脖颈处使劲扭了扭,只听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少年的脖子才得以正常转动。 “还真是……新奇的猎装。”封漫云不知该做何表情才好。 “这就是我晋升委托需要测试的装备,”他笨拙地敲了敲甲胄上几处明显是空心的隆起处,“测试道具还没有装上去,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你得尽快熟悉它了。”少年提醒道,“无法行动自如的话,在猎场上可是会很危险啊。” “下船之后,一定要让特雷索尔大师打上几处机油……我现在走路的时候,耳畔都会响起金属的摩擦声。”少年终于还是把头盔摘下来,憋在里面的脸颊早已显得通红了。 “哦对了,来认识一下”见同乡已经沉浸到了自己的新猎装里,卢修只得清清嗓子向白衣少年介绍道,“这位是特雷索尔大师,封尘晋升委托的委托人。” “龙人匠师么……”白衣少年心道,随着卢修的指引浅浅地鞠了一躬。 “这些是我猎团的同伴,你见过的。”龙人一一介绍道,“陆姑娘是挑战祭上认识的同伴,一个货真价实的书士。” “是卢修的同伴的话,叫我盈盈就好啦。”女孩甜甜一笑,却是问道,“飞艇已经快要降落了,你不穿上猎装吗?” “暂时还没有合适的装备。”封漫云如实答道。在放弃守关工作的同时,那身甲胄当然也被猎人工会回收了,“降落以后,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喂!你们快看!”站在船头的秦水谣突然高声叫道,“我能看见城市了!” ………… 俯瞰下去,洛克拉克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汪浩瀚无比的巨大湖泊,但整座湖泊却是镶嵌在一方更大的鹅蛋状巨岩上的。在洛克拉克被冠上的所有名号之中,“沙漠之眼”绝对是其中最为响亮而形象的一个。湖水在沙漠中无云的空下显得尤为湛蓝而清澈,映衬在浅色的巨岩上,就像是整片了无生机的沙漠,突然有了一只瞳色碧蓝的眼睛一般。 巨岩四周起伏的岩山正如这只眼睛的根根睫毛,而身处其中的人们,就像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 “猎神在上……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地形?”封尘使劲地抽了一下鼻子。飞艇前方,巨大的岩石几乎要延伸到少年目力的尽头,巨岩比普通的沙地高出些许,下半部分深深地陷进黄沙之中,不似在沙海中自然形成的,倒像是从而降,凭空砸落在这片无物之处一般。 “单是这湖泊……就有半个金羽城那么大了吧!”卢修瞪大了眼睛,“它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猎人荣耀的馈赠了。”聂洋调侃道。 “地下水而已,这里还是沙漠浅处,会有这种规模的地下暗河也是正常的。”陆盈盈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在几百年猎人和书士们的勘测下,附近的地下水脉被一一打通,这座湖已经比初见时大了一倍有余了。” “什么样的地下暗河,能突破上百米高的岩层,涌上地表来啊!”龙人仍然激动不已。 “那就要感谢大自然的伟力了,不过有一种法,我猜你们一定会感兴趣。”女孩指着湖中心道,“看到那根柱子了吗?” 飞艇已经下降到千余米的空中,地面的景致也变得清晰起来。众人朝着陆盈盈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在约莫湖中心的位置,在瓦蓝的湖水中央,有一根巨大的怪异石柱歪歪扭扭地矗立在那里。石柱有两三百米高,斜向下生长着一根根纷乱的石刺,像一根张牙舞爪的武器,笔直地插进了沙漠之眼的瞳仁中。 “那柱子是怎么安进湖心去的?人类是造不出那种东西的吧?”封尘问道。 “那可不是什么柱子,”熊不二叉着手道,“而是一颗牙啊。” “什么?” “有传言,很久之前,在洛克拉克刚刚建成的时候,一只名为峯山龙的古龙种曾经迁徙至此。为了争夺水源,它和彼时的猎人展开了一场激战,巨龙合身撞进了巨大岩石之中,留下了半截牙齿插在上面。”陆盈盈解释道,“撞击打通了地下水涌出的渠道,也让这座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古龙种!”听到这个词,封尘一个激灵,又多看了飞艇下的巨大石柱几眼,“也有……这么大的古龙种吗?” “这么大的古龙种才是正常的吧。”陆盈盈眉毛一挑,“人龙大战的时候,从来都是数百名猎人与一头古龙种进行战斗,巨龙一个翻身,就能让整个猎场的地貌发生翻覆地的变化。这么看来,制造出这片湖泊或许真的确有其事。”女孩用手指点了点曾与霞龙生存了六个月的少年,“相比之下,你见到的那个可能真的只是在幼生期了,怪不得和普通的怪物差不多大,一点古龙种的威势都没有。”书士侃侃而谈,似乎完全忘记了彼时自己是如何在古龙种的面前可耻地吓昏的。 “来了!”随着飞艇开动起侧舷的两个副螺旋桨,整个艇身也停止了下落,缓缓地在空中转了个身,船头正朝向了那根显眼的石柱。“建议你们抓紧些什么,”秦水谣提醒道,“接下来的节目,你在新大陆的任何其它的角落都不会见到了。” “飞艇……不降落吗?”封尘斜眼瞟了一下地面上,商船此刻的航向正与明显像是起降坪的空地越来越远。 “还没到降落的时候呐!”秦水谣兴奋地道,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头上的羊角辫,一头秀发迎风飞散,“这可是来往洛克拉克的飞空艇的保留节目!” 随着团长的呼喊,商船维持升空的四个主螺旋桨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 “喂……船长要做什么?”卢修慌了神,一把抓住了身旁仍是笑眯眯的特雷索尔大师,“在这里下降的话……是会掉进湖里的啊!” 只靠气舱当然无法使满载的商船维持浮空,飞空艇像是失去意识的鸟一般,先是缓缓地,紧接着越来越快地向下降去。随着商船的坠落,一股无可抵挡的失重感充盈进了同伴们的全身,封尘反射性地紧紧抓住船舷的护栏,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呼啸的风吹飞出战舰去。 就算众人的下方是一汪巨大的湖水,但从近千米的高空坠落下去,再柔软的垫物也会变成沉重的石板,让少年们在接触到湖水的第一时间就变成一滩肉泥。 “相信船长!我们不会有事的!”早已来过此间一次的熊不二浑然不惧,也猛地一跃,站到了船头上。他恃着沉重的铠甲能稳定住身体,却是张开双臂,迎向了越来越猛烈的低空横风。 “我们还在前进!”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封尘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却看见商船和那颗巨大牙柱的距离也在快速接近。商船在停下了主螺旋桨的同时,用以推进的横置螺旋桨却依然全速运转着,照这个节奏,不待船上的人们坠入水中,就会先行撞到参的石柱之上。 “就要撞上了!”卢修扯着嗓子喊道,此刻的龙人祈祷着,相比能一击刺穿整个岩层的古龙锐牙,还不如坠落到水中生还的几率大些。虽然不知道商船的船长在发些什么疯,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此番能活下来,今后再也不给自己乘坐来洛克拉克的飞艇的机会了。 “睁大眼睛看啊!”秦水谣的眼睛在狂风中坚持地睁开,猫猫趴在她身上,尽管全身的毛都被吹得抖动不已,却也饶有兴致地没有到船舷下躲避风头。 千米的高空转瞬即过,飞艇的气舱几个眨眼便触及到了石柱的顶端,船头和龙牙相距不过百米,却仍在全速向前冲撞着。封尘咬着牙,此时的他不需如何用力,便能看清巨柱上嶙峋的纹理和狰狞的石刺,战舰略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竟是不闪不避地对着两根石刺间的狭窄缝隙冲了过去。 “它想从中间钻过去!”卢修心中一紧,两根石刺间的距离不过几十米,飞空艇算上气舱有近百米高,这样下去的话,商船铁定会卡在石缝间动弹不得的。 “完蛋了!”封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两秒钟后,预料之中的猛烈撞击并没有到来,强烈的坠落感转为了爬升感,再睁开眼睛时,猎户的眼前已经失去了石柱的影子。封尘愕然地回头望去,那颗巨大的尖牙正静静地矗立在他们的背后。 “欢迎来到洛克拉克!”秦水谣拍了拍封尘的肩膀,对着仍在惊愕中的少年俏皮地道。 439章 消失的西戍部 “这些飞艇一定都是疯了!”卢修恨恨地跺跺脚,就算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还是无法打消那个瞬间对他强烈的冲击。在商船降落期间,少年又亲眼看到了另一架民用飞艇,也是如法炮制地自千米的高空俯冲下来,险而又险地钻过石柱间的缝隙,秋千一般自湖面上低掠而过。随着商船的的成功穿越,地面上的猎人们纷纷挥舞起武器和手中别的事物,叫好声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响成一片。仿佛这样危险的举动是某种勇气和荣耀的体现,值得被赋予掌声与喝彩一般。 “沙漠之城的文化……果然是奇妙得紧!”陆盈盈虽然已经怕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来。古龙之牙是洛克拉克的标志,在整个沙城中都有着超然的地位,这在从前只是女孩书本中一句简单的话,直至今日才被她真切地感受到。 团长早已扎好了自己的辫子,一边在船员的授意下签收过行李,一边道:“不是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险嘛。” “那些家伙可是突然放掉了气舱一半的气啊!”聂洋指着头顶上略显干瘪的气舱,“再多放掉一些的话,这艘船就升不起来了吧。” 彼时的商船确实是这么钻过来的,飞空艇的高度比石刺的间隙要大上一些,只有让气舱瘪下去才能顺利通过。好在民用飞艇的气舱内胆柔软,这才能容许船员们如此大胆地作为。 “还真是乱来……”封漫云的心跳也比平日里快了三分,但他的嘴唇抿得辛苦,却是激动而非害怕了。 “能来到这里的商船,驾驶员几乎都有猎人战舰甚至军方飞艇的驾驶经历,就算开着笨拙的商船,做出这种动作也是菜一碟。”特雷索尔安慰少年们道。 “一直这么做下去,总是会死人的吧。”封尘担忧地道。 “没有那么大的事故率,这里可是新大陆猎人工会总部的所在,如果死掉太多人的话,总部一定会第一个发文禁止的。”帮着拖运行李的船员搭腔,“在这根石柱上散架的,每年最多会有那么三两个倒霉鬼。”他望着少年们狐疑的目光,又讪讪地改口道,“也可能是每个月吧,不过谁关心呢,怕死的家伙大可以从通行航线上降落,没人会拦着他们。” 古龙种对于人类而言一直都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们拥有的灾级力量是人类生存的最大隐患,也是所有以狩猎为职的冒险者们毕生最大的敌手;另一方面,它们的强大和神秘又能引起人类自精神深处的崇敬和膜拜,几乎像是神明一般了。而在这个距离古龙种最近的城市里,这种矛盾更像是空气和阳光一样无处不在。峯山龙的遗骸矗立在所有人抬眼便可瞧见的位置,像一柄劫之剑悬在猎人们的心头,只有用这种挑衅和抗争的游戏之行,才能让人们从几近窒息的威压中,找回属于自己的优越感和荣誉感。 和维持整个城市生存下去的勇气相比,些许的牺牲也就随它去了。 “古龙种……才没有那么可怕。”封尘咂咂嘴,嘟囔了一声,与那兹其朝夕相处了六个月,让他对真龙的生存方式彻底失去了神秘感。大家伙一中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候不是在摆弄雾气和光线,就是戏耍一些周边领地中的高阶怪物们。怪物偶尔尝一尝封尘烹饪的饭食,连排泄物和人类的都没有什么两样。 “算了吧,可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能像你一样跟它们直接交流。”熊不二大大咧咧地道,却又捂紧了嘴巴,悄悄地瞟了一眼帮着装载行李的特雷索尔大师。 “什么?”龙人工匠的听力异于常人。 “没什么,这就是最后一箱了,我们走吧。”在红发龙人看不见的地方,秦水谣狠狠地瞪了大熊一眼,把绳子扔到雇佣来的食草龙背上。猫猫在怪物背顶给麻绳打了个结,灵巧地蜷进了一边的箱子里。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就不和你们一道了。”封漫云在行李中找到了自己的木刀,连同一个不大的包裹挂在身上。 “诶?我们以为你在这里会需要向导。”贾晓诧异地。 “不了,这座城市对我并不算陌生。”封漫云寻了个方向,转身欲行。 “漫云……”封尘在他的身后呼喊到,“你清楚我们落脚的地方,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至少不要一个人试着解决了。” “我知道。”少年点点头,投回一个感激的眼神。 ………… 珍珠酒馆的位置,无论是距离湖岸还是出城的拱门都不算太近。上好的地段都被高档的酒家和宿店所占据,留给这家脏乱的酒馆的,也就只有在整个洛克拉克都排的上号的冷清街巷了。 “一杯麦酒。”封漫云将行李放在吧台上,从胸前摸出几枚铜币来。 酒保无言地打量了这个装束奇特的子一眼,摇摇头,还是盛了一满杯澄黄的酒液给他。无视了座位上几个邋遢猎人的耳语,白衣少年猛地呷了一大口,脸颊上登时泛起了些许醺红。借着酒意,他又从衣兜里掏出约莫二十枚铜币,覆手一摊,推给面前的酒保。 “还需要什么?家伙?” “我要联系西戍部。”少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在场耳尖的猎人们听见了,酒馆里瞬间响起了比方才更大的讨论声,这些声音里夹杂着阵阵嬉笑,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叹息。 “想要联系猎人组织的话……你可找错了地方。”酒保一耸肩,“你该去猎人工会才对。” “试过了,”封漫云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那些家伙从来都不喜欢和工会联系得太过密切,我知道如果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们的话,一定是这里了。” “我可帮不到什么忙。”酒保为难地将铜币推还给少年。 “早就没有什么西戍部了,”不等封漫云进一步发问,一个明显醉得太深的大汉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东西,想要寻死的话到哪里都有机会,不过去西戍部已经不可能了。” 440章 预料外的偷袭 ………… “所以,你是怎么到西戍来的?”封漫云问。 “我才不会向一个只会喝骆驼奶的没毛子交老底。”老杰克背脊隆得很高,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显得有些滑稽。 “我终于也算是救过你的性命了,还不值得你两句真话吗?”在西戍部待久了,似乎连不善言辞的白衣少年,都染上了死亡营地里口无遮拦的习惯。 “好吧,该死……我还是讨厌你这身干净的白衣服。”猎人抓了抓头发,却让本就乱蓬蓬的发型变得更加杂乱了,“回到营地后,给我好好地穿上猎装,不要再顶着这身纸糊的东西上猎场了。” “可以。”封漫云无所谓地耸耸肩。 老杰克抿了抿嘴唇,却还是觉得不值当。他瞟了一眼少年桌前还剩半杯的骆驼奶,劈手抢过来一饮而尽。 “喂,你干什么?” “换成麦酒,我就讲给你听。”猎人得意地露出满口黄牙。 在封漫云闭着眼睛,咬牙灌下去半杯酒液后,老杰克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得意地炫耀着空杯道:“看,这才叫老酒客。”猎人故作潇洒地示意酒保再来一杯,眼睛却有意不看封漫云询问的眼神。 “你要我再问一遍吗?”白衣少年显然已经开始失去了兴趣。 “见鬼,刚来到营地时的你可没有这么多话。”老杰克朝地上唾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杀了一个猎人。” 这句话的时候,他像是在“我干掉了一只潜口龙”或是“今早吃了一条干肉”一般,语气平淡一如往常。 封漫云怔在当场,反应过来后,肩膀却是悄悄地向后靠了几分。 “很讽刺,不是吗?”猎人对少年的反应早有预料,“杀掉一个猎人,成为一个猎人,杀死一头怪物,被一头怪物杀死,盖起一座房子,被埋进房子里面……子,在西戍待得够久,你就知道这些狗屁事情是怎么运转的了。”老杰克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沙屋永远都会被吹倒,买酒和药品的钱永远都不会够,身上的伤——”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永远都不会好,在你忍受了足够的这种生活之后,突然有一……咯嘣!你就被怪物咬碎了半个身子。” 邋遢的猎人咂咂嘴:“如果是上半个的话,你就幸运地再也不用忍受什么了……见鬼,这种像羊尿一样的骆驼奶,你居然喝的下去?” “你喝醉了。”封漫云夺过他的杯子,胃里却一阵翻腾,难受地打了个酒嗝,“所以,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我是,为什么要杀掉那个猎人?” “他活该如此。”直到这一刻,老杰克都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所为感到后悔,“我只是替工会骑士团做了他们该做的事罢了。”他回忆道,“现在想起来,那家伙虽然在我老婆和女儿面前那么凶恶,实际上也不过是空有个花架子。” “怎么……” “你知道,就算是拥有高深猎技的家伙,和人类搏斗也并不一定非常厉害。”邋遢猎人忽然抓住了封漫云的肩膀,“听好了,体型再的怪物,一般来讲比人类也大得多。习惯了和它们作战的人,在战斗时就会忽视掉许多细节。” “喂,为什么突然要教我这些东西啊。”封漫云站起身来,拼命地向后躲去,“我可不想有和人战斗的一。” “人类其实是很弱的,身体太过精密的话,弱点也就相应地多了起来。”老杰克也站起身来,“头和心脏自不必,都是战斗时下意识就会保护的地方,这里是脾脏和肝脏,遭到重击破裂,会死的非常痛苦。” 随着老杰克脏兮兮的手指向他身体的一处,封漫云全身的汗毛都倒栗起来,仿佛对方现在就要下手干掉自己一样。 “肾脏在更下面一点,虽然不会立刻致死,但会马上昏迷失去战力,那些在军中打熬过的家伙们,下死手时一般都会朝向这里,所以即便断手断脚也要好好加以保护。” “很危险的啊!”封漫云推开老猎人的手,不觉脚下却是一个踉跄,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少年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杰克猎装的衣襟,这才没有撞到脑袋。 “看,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猎人脸上的酒意尽去,封漫云一愣,却感觉后心处被一根锐物死死顶住。 “杰克大叔,你不会是要玩真的吧……”封漫云的声音颤抖起来。 “噗嗤——”见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老杰克一下子笑起来,他一把将白衣少年拉起来,另一只手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短锥。 “开封泥的尖锥,杀人不需要多么沉重的武器,只要使用得当,这种玩意就足够了。”短锥在猎人手心里转了几转,“砰”地一声插进了吧台上。 封漫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仿佛这一下锥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一般。 “总会用得上的,在你真正了解了这个狗屁的世界之后。”老猎人萧索地饮了一大口酒,“如果你要学的话,我不介意把这些把戏教给你。” “那就……谢谢了。”少年抹掉了满头的汗,却不敢再忤逆这个喜怒无常的邋遢猎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死在潜口龙的巨嘴中,却要死在一根的尖锥下了。 ………… “呼!”封漫云的嘴巴被一张干裂的手掌捂住,一根短刺几乎在同时破空而至,朝着少年的脖颈扎过来。 “唔!”白衣少年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身后狠狠地砸下去,酒浆哗哗地洒了满地,杯子却砸了个空。 封漫云没有迟疑,另一只手早已挡住挥来的短刃,他双手抱住偷袭者的一条胳膊,腰身猛地用力,来者被整个倒卷起来,越过少年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吧台上。 “唔……”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背后的温热却在告诉自己,他的伤口已经崩开了。少年合身向后窜去,和瘫倒在塌了一半的吧台上的偷袭者拉开距离。 偷袭的人艰难地抬起头来,披在头上的破布帽子滑落下去,露出满头油腻的头发。 “老杰克?” “封漫云……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沙海里来?”来者的眼里闪着危险的精光。 441章 最后的西戍部 杰克大叔比封漫云的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即便瘫在吧台上,腰身还是能看出明显的佝偻来,手臂也干瘪下去。不过更具冲击性的却是老猎人此刻的残状,他粗糙布裤的左边裤腿被高高卷起,露出里面被布条包裹着的一截断肢。腿已经断了很久了,普通的布条大概是用来遮丑,而非包扎伤口的。 “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望着老杰克裸露在外的半只残腿,封漫云一阵口干舌燥。方才若不是老猎人脚下不稳,身体也虚弱的厉害,只靠少年自己绝对无法将他轻易背摔——他心明如镜,杰克大叔至少有十种办法让他比如今的自己还要难看。 “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塌陷的吧台在老猎人挣扎中猛地晃动了几下,原本放在台上的酒杯和酒壶哗啦啦地顺着倾斜的台面砸到伤残者的身上,浸透了他披着的麻布斗篷。不过他并不以为意,双手试探着找到两个还算结实的支点,猛地一撑,在吧台前站了起来。 “喂,你们要赔……” “咄!”一根短刺沿着酒保的耳根激射而过,戳在他身后的墙面上。识相的酒保乖乖住了嘴。这个老男人就算失了一条腿,身材也佝偻的厉害,但是以他当值多年的经历来看,那人想要杀死手无寸铁的他,并不会比自己倒满一杯麦酒更加麻烦。 “我在金羽城处理了一些私事,现在回来了。”封漫云耸耸肩,照实道。 “哈?私事?”老杰克挖了挖耳朵,点点头,似乎对少年的这个理由很是满意,“原来如此,我懂了。” “所以……”封漫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拉过老猎人,急急地开口道。 不待少年问出声来,邋遢猎人脸色忽地扭曲了起来,他的牙齿一龇,仅剩的单脚骤然发力,膝盖向上顶起来,狠狠地撞进了少年的腹里。 “呜哇——!”猝不及防的重击让白衣少年的胃里一阵痉挛,他张口吐出一股混着麦酒的酸水,腰像虾米一样弓下去。老杰克挣脱封漫云的手,双拳合抱,猛地砸在少年的侧脑上,这一下终于让封漫云失去了抵抗力,只觉得眼前金星闪过,下一刻自己的脸便贴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躲开!”做完这一切,老杰克单脚跳着,喝退碍事的围观者,绕过损毁严重的吧台,却是去到那面墙下拔出了自己先前扔出刀。“等等……”,他回身看过来,封漫云只是一脸迷茫地撑起身体,箕坐着甩了甩身上的呕吐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坐在那不要动,我这就去宰了你!”老猎人一手搭在吧台上,单脚滑稽地蹦跳着靠近白衣少年,“西戍部的叛徒!” 封漫云晃了晃头,眼前的重影合为一处,终于看清了老杰克手中锋利的短刃。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饶是泥人,在这样三番两次的偷袭过后,心中的业火也早就盖过了对此间事态的疑惑。他踉跄地站起身来,脚下一猛,低着身子便朝杰克大叔的腰间抱去,酒吧空间狭,老猎人没有多少闪避的机会,却是被封漫云实实抱住,向已经残破的吧台上掼去。 两人合身跌倒在凌乱的吧台之下,一身早已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从鬓角和鼻翼滴滴滑落,却仍然不住地翻滚扭打着。短刃锋利的刃尖距离少年的眼睛仅有数公分,却是被他死死地擒住对方的手腕,没有再向前一步。 “快停手啊!两位要打出了店再打……真的闹出人命的话,我们就要关门了啊!”酒馆的经事人早已被从后台叫了出来,却只是站在战斗波及不到的地方叫嚷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周围的酒客也大都喜见热闹,却不希望招惹麻烦,也只或坐或站地遥遥看着,没人上前拉住这两个突然发疯的家伙。 “嘿!”拉扯中,老杰克突然用断掉的半截左腿狠狠地顶了一下少年的肚子,将封漫云向后推开,自己也翻身退离白衣少年的攻击范围。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初入西戍的那个孱弱的家伙了,以自己如今这副身体,想要杀死他势必要花费一些力气。想到这里,老猎人将短刃平举起来,浑身摆了个怪异的架势,危险地紧盯住几步外狼狈的封漫云,“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教会了你怎么战斗……” “等等!”少年双手在面前一挡,“我们可以这样一直打下去,不过我得知道为什么!西戍部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哈?”老猎人张开嘴,发出了一个不知是询问还是讥笑的声音,他环视了一番窃窃私语的看客们,颓然道,“西戍部的叛徒和逃兵,居然想要知道营地里发生了什么?”他用手中的短刃指了指周围的酒客,随着刃尖的朝向,被指着的人无一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些人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如果没听清的话——已经没有什么西戍部了!死亡营地已经除名了!现在的你和我,只不过是无籍的狗屁猎人而已。”杰克大叔的后半句话炸响在整个酒馆中,显得尤为歇斯底里,他额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持刀的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封漫云的脸色变了数变,接着连战斗姿势也不再维持了:“杰克大叔,我想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他瞟了一眼周围看戏的猎人们,低声道,“我们离开这里,你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如果到那时你还想打的话……我在死的时候,至少还能能明明白白地去见猎神。” 老杰克单手封住一个鼻孔,从另一个鼻孔中猛地喷出一滩血来。数月不见,封漫云打架的身手似乎长进了不少,混子就像不知疼痛一般,自己在扭打时明明朝他吃痛的地方狠狠地揍了几记,不过效果却没有想的那么好。他也恢复成站姿,刀插进了破烂的裤袋里:“这是你的吧?”老猎人从吧台的废墟里扒出一柄连着行李袋的木制太刀。 ………… 毁坏的吧台,让这个破落酒家至少一的收入都打了水漂。这样的店家是不会难为亡命之徒的,或者两人在店主反应过来之前就逃之夭夭了,走的匆忙的封漫云没有收回吧台上的几十枚铜币,但这些只是赔偿打碎的杯碟都还远远不够。 “你要带我去哪里?”白衣少年在后面追赶着,老杰克虽然失了一只腿,不过用封漫云的太刀做拐杖,行路的速度却比少年还要快出不少。 “就快到了。”老杰克头也不回,似乎和这个子多一句话都是对尊严的玷污一般。 洛克拉克就算再大,也有巨岩作为边界,两人一路未停,片刻后就出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区域。裸露的乱石被人工堆成一个个膝盖高的石堆,偶有被麻绳捆成十字的木杆或打磨过的石板斜斜地安放在石堆上,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大炮,无名指,死鱼眼……”老杰克站定身体,一个个念起营地中同伴的外号来,有一些是在封漫云还在时便已经征战多时的,有一些他只在信中听过,间或一两个连信中都没有提及。初入西戍几日,封漫云便硬着头皮跟在队伍后上了战场,第一次见到几十米长的潜口龙时,他的脸吓得刷白,及至第二早上都没有恢复原样。他还记得营地的同伴们藉此给他取了个“白脸”的外号,少年虽然并不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不过那些浪子们喊出口时眼中的猥邪却做不得假。 “他们……都在这里吗?”封漫云闭上眼睛,来到猎人墓场的第一时间,少年便已经证实了自己心中最坏的那个猜想。 “不,他们不属于这里。”老杰克的烟嗓响出好几个音调,“我想知道……你有见过人的面皮被独角甲虫啃食干净的模样吗?” 封漫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出来。 “我可是见过……战斗后的第三,我去看过他们。”猎人的语调显得很平静,“有些人还瞧得清楚样貌,有些就不那么好看了,”他呵呵地笑起来,“‘六个月’的肚皮真的涨破了铠甲,不过里面不是个大胖子,而是些该死的甲虫……我甚至都不敢放一把火。”他猛锤了一下自己的左腿,身体跟着一阵摇晃,“因为我跑不过那些逃出来的虫崽子们!” “我……对不起。”白衣少年的心中一阵战栗。 “那时候的你呢?”老猎人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你在金羽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他像是见到了世间最滑稽的事情一样,“‘请出示你的猎人徽章和委托书’,是这样吗?或者是‘您’?”老杰克学着守关猎人的腔调,“很无聊,对吧,但你至少能活着!” 最后一个字出口,老杰克便抬起手中的木刀,猛地敲在了少年的背脊上。封漫云意识到了他的攻势,却出奇地没有躲避,只是硬受了这一击,一下子跪倒下去,背后的伤口汩汩地流出血来。太刀“咔嚓”一声从原本就有裂纹的地方断成两截,一头击飞出老远,打歪了远处的一块木牌。 “我应该注意到的……早就该注意到的。”白衣少年喃喃地,不断用掌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自打回到金羽城后,西戍部的信件每隔约莫一两周就会寄来一封。字数不多,信上的内容也和委托报告没什么两样。执笔的人不一定是哪个,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少年不曾见过的新字迹。死亡营地的人并不清楚封漫云在金羽城的居址,但只要少年还在做猎人的工作,寄往工会大厅总是没有错的。 不过出于种种原因,封漫云一封都没有回复过,而这样的信件往来也终于在一个月前停止了。 “什么样的兽潮……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少年的眼眶红着,抬起头来朝老杰克问道,“几个月的工夫,潜口龙的族群已经繁衍到这么大了吗?” “不止是潜口龙。”似乎这一击终于解了气,邋遢猎人收起手来,笨拙地坐到地上,“自我来到西戍之后,就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兽群,该死……那些怪物到处都是,沙屋在第一就被打坏了,随后的日子里大家只能一边逃跑一边和它们周旋,不过这也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大炮临断气的时候,就这么抓着我的脸。”他油乎乎的手咧开封漫云的嘴巴,“他求我,他想葬在这片猎人墓场里。” “西戍只是个部族,并不在猎人工会的名册之中,这只是那些狗屁家伙们诓骗我们的理由。”老猎人望着远处道,“我们都知道,没有人会给一群杀人犯、偷和强盗以真正猎人的待遇。不过大炮他求我……那个大炮,抹着眼泪求我!所以我只能假装答应——我们是骗子,我们就该这么做,不是吗?” “对不起……”封漫云只能含糊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些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杰克大叔摇摇头,“你一直都是营地的拖油瓶,就算你出现在猎场上,也只能让我们最多再撑上一个钟头,或许更少。”他服自己道,“实话,这一个月来,我只是需要一个用来怨恨的东西……现在的我失去了继续狩猎的全部资本,也再没有了活着的意思。”他松开少年的嘴巴,甩了甩手上的唾沫,“我就想着,有一如果你回来了,我杀了你,然后西戍部就彻底没有了。” “很美妙对吧,西戍部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杀掉了另一个,然后自己抹了脖子,就像一起死在猎场上一样!”老猎人的眼睛里闪过疯狂的光芒来,似乎对这个念头很是满足。 “你不需要这么做……”封漫云的腮帮子一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讨厌猎人!”老杰克突然仰头朝喊道,“去他娘的猎人!”再低下头的时候,老人的双眼已经平静了下来,“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想要杀光那些潜口龙的话,你还需要什么?” 442章 你会喜欢它的 “按照安菲教官的意思,我以为你提供给我的是工坊里最安全的一套装备。”封尘站在训练场中央,双臂平举着,任凭年轻的龙人在他身上为猎装装配着道具,身体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下了飞空艇,一众猎人们和此行的委托人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游览一番传中的猎人总部,而是径直来到了这个训练场。沙城里有专供外地猎人暂时歇脚的区域,也有一应俱全的娱乐和训练设施。封尘的委托达成期限还剩下两周左右,在委托达成之前,哪怕是传中的邓德玛尔都不会让他有驻足游览的念头。 “没错,”特雷索尔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道,“这就是最安全的了。或者你想做我‘无动力滑翔机’的第一个试飞员吗?那玩意理论上能在上百米的高空停留十几分钟,至少能让你在短时间内体会到鸟龙种的乐趣。” “听起来比这个要好上太多了。”少年在匠人的指示下换了个姿势,将身侧的几个盛装道具的地方显露出来。 “除非你能自己想办法从那样的高处完好无损地降落下来。”龙人戏谑地看了一眼封尘,“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测试’?能够完全保证故障率的话,它们现在已经投入使用了。” “我可不认为有人会愿意使用它。”少年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你们是吧……喂,大家什么时候都站到那里去了?” 少年的同伴们此刻都躲到了场地的边缘处,大熊尴尬地笑着,却是连重盾都举了起来,那模样分明像是将站立不动的封尘,视作了即将冲锋而来的大型陆行龙。其它人更是躲到了壮硕同伴的身后,眼神惊疑不定地望着封尘的方向 “我们还在旁边看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支持了。”聂洋挠挠脑袋,忌惮不已道,“毕竟是你自己的晋升委托……自求多福吧。” “咔哒”特雷索尔在猎装的机关上放进了一颗圆滚滚的道具球,抹了一下额头:“这就是最后一个了,现在你可以活动一下,我要根据你的行动稍稍调整一番腿部的机括。” “在那之前……”猎户心地放下手臂,他的双手已经举得有些酸软了,“能解释一下,我的猎装上为什么要安放这么多的爆弹吗?” ………… 少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晋升委托,居然要穿着一身稍加磕碰就会爆炸的猎装完成。 装着道具球的箱子外面,赫然还用红墨画着象征爆炸物的骷髅头。箱子里几十颗大大的爆弹,早在刚才就尽数被填充进了封尘猎装的各个部位。准一星猎人不用计算就能预料到,若是这些爆弹在同一时刻起爆,就算是一头以防御力著称的成年盾蟹,也会当即被炸得失去战力。换成自己的话,大概在焰火燃烧起的一瞬就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成为猎人世界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的猎装杀死的倒霉蛋。 “这些可不是什么爆弹。”龙人用扳手敲了敲猎人盔甲的某个浑圆的凸起处,少年恍惚中还记得被放在那里的爆炸物尺寸尤其地大,心下惶惶,却连哆嗦也不敢打一个。 “我闻到了硝化蘑菇的味道,这可做不得假。” “呃……这些道具确实有一定的起爆成分。”毕竟是要做装备测试,对于猎装的性能和原理,特雷索尔无论如何都不能遮掩下去,“不过我改进了配方,比起通用的爆弹来,它们要稳定很多。只要没有接触到明火,撞击和沙漠的日照都不会让它们走火的。” “所以不是用来和怪物同归于尽的咯?”封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那为什么不换成些别的道具?这猎装口袋那么多,收纳些什么都比不会爆炸的爆弹要强吧。” “这些也不是普通的口袋。”匠人大师解释道,“我是从弩枪中获得的灵感——火药枪发明以来,工匠们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枪身反动的问题,甚至不惜用上珍贵的饰品珠来化解它。我就想了想,爆炸产生的反动能不能为我们所用,所以它就这么被制作出来了,飞人重铠试做型一号,你是第一个穿上它的人。” “用爆炸反动做推力给猎人的行动提供额外动力?”贾晓瞬间就想通了特雷索尔大师的意图,他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道具流在创造方面的马行空,“这也……太疯狂了吧!” “想的没错!总而言之,重铠关节处的起爆成分,会在猎人剧烈运动时被短暂地点燃,释放一定的冲击力,给行动中的猎人以额外的推动力。”特雷索尔用扳手指着见习生棕色铠甲的各个凸起部分,“每颗爆弹的当量足够进行上百次这样的推进,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已经可以支撑一次完整的型狩猎了。你们眼前的‘飞人’不是什么普通的猎装,而是一套能短时间内突破猎人能力上限的强大道具。力量、速度、跳跃能力和爆发力,只要和身体素质有关的参数,有它的辅助下都能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强。” “自带额外动力的铠甲?听起来就很有趣的样子,能有多大的提升?”熊不二的兴趣燃了起来。 红发龙人静静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成?这已经能跨越一星猎人和二星猎人实力的差距了啊!”大熊喜道。 “不,”特雷索尔纠正,“是两倍,如果猎人的身体素质更强一些,允许飞人重铠装填更大的药量,这个数字还能继续变大。” “骗人的吧!”一众少年纷纷惊呼道。 两倍的差距已经足够一个寻常的一星猎人,在身体素质上和三星的中阶强者比肩了。就算这种辅助是瞬时的,狩猎的经验和猎人战时的反应速度也不能靠一套装备来弥补,但有了这种程度的提升,可以是猎人的生存率又能再次提高了一个台阶。 “不仅如此,”贾晓的思绪已经在震惊中越走越远。依靠更强的身体力量,猎人得以使用更加沉重的武器,维持更加激进的战术,随之带来的可能就是整个猎人世界从单人战技到大型委托行动方略的大幅度变化,甚至如果给予足够的资源推广开来的话,有可能造成人类与怪物实力对比的再一次变化。 一个落魄的匠人大师随手掏出的一样道具,就会有这样的威能吗?贾晓不禁挺直了身体,悄悄地多打量了特雷索尔几眼。 熊不二没有这么深的考量,少年早已为这套有着意外威能的猎装深深吸引了,他迫不及待地收起盾牌来,想要凑近看个究竟,却被身边的洋一把扯住重盾,立在面前无法收回。 “你要怎么保证,这些爆弹不会在帮助猎人之前,先炸死把它穿在身上的人啊?”聂洋又向后挪了半步,经过大师的解释,少年反而觉得这身甲胄的危险程度变得更高了几分。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红发龙人自信地道,“控制爆炸的力度、角度和范围,维持铠甲的温度……我在这身铠甲上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每一个细的环节都周密地考虑过了,况且就算所有的机关都失效,这副铠甲本身也有很强的防御力——这样设计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抵挡来自怪物的攻击,而是来自它自己的。” “它要怎么工作?”封尘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棕黄色的甲胄。从起降坪一路穿到委托报道地点,少年除了感觉这身衣甲有些沉重外,丝毫没有看出它的特异所在来。此刻被这么一解释,却是让封尘心中泛起一股不真实感。知道准一星猎人最熟悉的机关就只有工会制式的麻痹陷阱了,甚至于飞空艇是如何行动的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如今这种奇怪的甲胄沉甸甸地挂在身上,封尘心中既有些兴奋又有种本能的畏惧。 “很简单,正常的奔跑、挥砍、投掷或是其它战术动作,只要用力达到一定的标准,触动了猎装中的机关,藏在里面的爆药就会自行发挥作用。”匠人大师道,“剩下的事情,就‘飞人’就可以替你搞定了” “像是……这样吗?”封尘笨拙地抬起一只脚来,向前心翼翼地迈了一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得再快一些!”秦水谣双手围成喇叭状,在场地边缘喊道。女孩的眼睛一眨不眨,也想一睹这件神奇猎装的能力。 封尘示意特雷索尔大师退到一边,自己在午后露的训练场上摸索起来,他先是试着步行走,接着缓缓地做起了各类的战术动作,一点点加快速度,试图找出触发机关的底限。 “起来,它还是试做型吧。”望着已经绕着训练场跑起来的封尘,卢修有些担忧地问道,“这件装备还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吗?” “算是有吧。”红发龙人含糊地回答道,“不过我以龙人先祖的名义,保证不会有生命危险。” 言语间,场上的封尘越跑越快,很快就接近了他的平日里奔跑的极限速度。某一步落下的时候,少年只觉得即将抬起的脚上某个细的锁扣被甩动,紧接着一股猝不及防的灼热感充盈了整个脚腕。 “来了!” “噗!”好似踩在了一个爆弹上一般,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在冲击下向上抬起,狠狠地往前迈了一大步。这一步的力气比封尘预想的还要大,一下子打乱了他奔跑的节奏,右脚直直地磕在了左边腿肚上,身体一倾,向前倒去。 “哎!”少年慌张地喊起来,手臂在空中胡乱地划拉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是偌大的训练场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给他维持平衡。这番折腾不但没有让他稳住身体,反而就势触动了手臂上的两个机关,两声爆响之后,封尘的身体陀螺一般斜斜地转了一圈,滑稽地倒在地上。 在这几个动作的连锁反应下,封尘浑身上下更多的机关被逐一触动,已经倒地的少年就像发了癫痫一般,在地上不断地颤抖滚动起来。他越是挣扎着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越是会不经意间触动更多的爆弹机关。在重甲的防护下,每一次的冲击虽然并不能伤到他,但是那种灼热火辣的爆响和重拳一般的冲击力,还是让适应不足的少年痛苦不堪。 “尘子!”见到被禁锢在铠甲中的同伴,卢修第一个急了起来。 “不要冲上去!会被爆炸灼伤的!”特雷索尔拦住了急着前去帮忙的同伴们,高声叫道,“没有重甲的保护,你们会比他更加危险。” “我停不下来!”封尘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音调在颠簸中诡异地扭曲着。 “别试着反抗,它自己会停下来的!”匠人大师朝着测试者喊道,此刻的封尘像是蚂蚱一般,在猎装的驱使下不住地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弹跳着。 “要多久才能停下来?”卢修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特雷索尔尴尬道,“或许……要等到爆弹耗尽的时候吧,这就是我的,‘飞人’还不完善的地方。” ………… 诡异的猎装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并没有等到爆药的耗尽,但也让封尘白白地承受了数十记微型爆炸的冲击。就像被人平白无故地揍了几十拳一样,尽管隔着沉重的铠甲,还是让少年的身体一阵酸麻,险些支撑不住猎装的重量。 “我能换个委托吗?”准一星猎人脱掉包裹着整个脑袋的头盔,内里的脸色早已变得惨绿一片,似乎再也不愿回想起刚刚的经历。 “不能,”特雷索尔已经捡起了放在道具箱上的笔记本,一边查探着猎装内爆药的消耗情况,一边打量着少年如今的状态,“这就算是测试的第一笔数据吧,从今往后,我们还有三的时间在这个训练场里测试一些常规的数据,三以后,你就要带着它进行一场实战了。” “你也要一起去吗?” “不,带着委托报告给我看就好了。”特雷索尔拍了拍少年的背,“我打赌,你最终会喜欢上这套铠甲的。” 443章 首次驱逐委托 那之后的三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不过新式猎装显然没有看上去那样难以适应,只要对突如其来的推动力有了心理准备,这个大家伙也不过是如麻痹陷阱一般普通的新鲜道具而已。尤其是在装备的制造者全候地陪同指导下,当队友们在为即将到来的委托做最后的准备时,封尘已经能够穿戴着‘飞人’在训练场上毫无阻滞地行动了。 “大师!”迎着昏黄的暮色,少年夸张地高高跳起,双臂在空中克制地挥动了两下,维持住身体的平衡,下落时猛地团起身子,向前翻滚了一周卸掉冲力,稳稳地站定在地面上。穿着满身的爆炸物进行跳跃是最危险的,在推力的加持下,封尘几乎能跳到两倍极限的高度,常人若是突然有了这样的身体素质,首先的反应并不会是欣喜,而是本能的惊恐。前些日子里,少年总是会在落地时触碰到多余的机关,不过此刻的他已经驾轻就熟了。红发龙人早已等在一旁,“感觉怎么样?” “这两处的装置。”少年指了指腰间的两颗药量巨大的爆弹,“在战斗的时候感觉会有些多余。转身不需要多么大的推动力,偶尔还会被误触发,造成一些磕绊。” “需要我把它们卸下来吗?”特雷索尔沉吟道,开始思考失去这两个推进器的后果。 “不……不,它们还是有些用处的,尤其是起身和急停变向的时候,”封尘挠挠头,手甲却碰到了包裹着整个脑袋的头盔,“我觉得只要减药量,稍稍提高一点触发所要的初始速度就行了。” “这样的话有几处机关都要同时修改啊。”匠师随手在纸上记下少年的建议。 “很麻烦吗?”少年谨慎地问道,“麻烦的话就算了,战斗时多加注意的话,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怎么行呢?”龙人严肃地,“训练时的麻烦,在战斗关键的时候就有可能要了猎人的性命,你以为性能测试委托的初衷是什么?”他带着粗大的棉布手套,将少年身上剩余的爆药一颗颗翻捡出来,爆药还散发着滚滚的热力,需要荫凉一番才能收到箱子里。 “那就这么做吧,药量减一半,机关的灵敏度下降三成左右,大概就不会影响到战斗了。” “今晚我会做最后的调整,你还有明早的时间进行适应。我保证,你会拿到状态最佳的‘飞人’开始实战部分的。”红发龙人干劲十足地。 “那就多谢大师啦。”封尘将身上的猎装一件件脱下来,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便服。 “看看你,”特雷索尔瞧着准一星猎人精瘦而略显白皙的身体,“在接到安菲尼斯邀请的时候,我还从没想过像你这种年纪的孩子,能把测试委托做得这么像模像样。不过到现在为止,你已经给了我不少中肯的建议,飞人能够投入使用,你在其间绝对功不可没。” “只是在做我的工作罢了。”封尘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更何况,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发明,我也愿意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成熟起来。” “去吧,你的同伴在等着你。”大师一拍少年的背脊,“洗个澡,好好休息一番,明可就不是在训练场上的打闹了。” ………… “看起来委托到现在为止都很顺利的样子。”卢修揉了揉封尘的脑袋。 “倒是没错……”见一行人已经离开训练场几百米远了,封尘终于还是忍不住窃喜地笑了起来,“终于找到机会,让大师把那两颗最恐怖的爆弹都处理掉了。” “那身猎装浑身挂着的爆弹,里面最的都能轻易地连你和装甲一起掀飞,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罢了。”贾晓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这可未必。”准一星猎人眼神神秘地扫过同伴们。在进一步地测试中,少年发现装填在猎装里的爆药并不只有稳定这一个特点。为了维持数百次的推动,特雷索尔大师设计出了能使爆弹分段爆炸的方法,也就意味着一颗鹅蛋大的道具球,里面浓缩着支持上百次爆炸的恐怖药效。如果猎装哪里出了问题,让这些爆弹同时爆炸开来,同伴们甚至连替他收尸的工夫都可以省去了。在发现了这个隐患之后这三的时间里,心中惶惶的封尘不动声色地想出了数种理由来减少甲胄上的药量,宁可牺牲一部分‘飞人’的效果,也要把危险降低到最的限度,如今的测试猎装相比初见时已经少了近一半的药量,其中大部分的改动都是封尘的提议。当然这确实完善了‘飞人’的各项能力,不过少年的心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基本上……就是从‘尸骨无存’到‘不见面目’的变化了吧,你的努力还是蛮有效果的。”聂洋调侃着总结。 听到同伴的话,封尘泄气地垂下头去,整日憋在沉重猎装里,即便重铠的透气性能还算不错,但少年还是被捂出一身臭汗。夜晚的沙漠气温骤降,一股凉风袭来,让准一星猎人打了个寒颤。 不管怎么,今次的委托已经成了定局,他能做的也只有向猎神祈祷,自己不会死在狩猎以外的地方了:“如果喜欢那套甲胄的话,等我从实战中安全回来后,可以让特雷索尔大师借给你们穿穿……不过现在我已经是一团糟了,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那可要再等等了,封尘!还有大家都来营帐里,我们需要确认一下明日的委托内容。”秦水谣站在帐口,迎着归来的同伴们道。 “什么……委托?”封尘心中一疑,“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外出狩猎,难道大家都要参与猎装的测试吗?” “那只是你的部分罢了。”女孩招手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洛克拉克,我们当然不能只是旅旅游而已。” 就算安菲尼斯难得大方地包揽了众人的食宿,但猎团毕竟是猎团,狩猎怪物、完成委托才是他们的本职。何况在尽心尽力的秦团长眼中,一个不赚钱的猎团,就意味着无时无刻不在赔钱,这是女孩无论如何也难以忍受的。 “我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聂洋抱着脑袋扁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却是直接用头脸顶开了帐帘,颓然走了进去。 贾晓摊开双手,也跟着无奈地走进了营帐,那脸上分明写着“你是老大,你了算咯。”只有熊不二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无论何时只要有战斗,他永远都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卢修呵呵一笑,在进入帐门的时候也没有忍住,对着封尘耳边悄悄地道:“这可是中午临时决定接下的委托……你知道这个季节里,洛克拉克有限季供应的沙果酒出售吗?” “大概只能等到委托结束了。”封尘露出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不过随即也耷拉下来,少年这一刻才懂得同伴们的痛苦。 ………… 封尘掀开帘帐,同伴已经围站在了圆桌前,委托书和地图摊开在桌子上,在少年回归之前,这类的会议对一星猎人们来就早已不再陌生。 “这样就齐了!”姑娘一挺胸脯,尽力做出威严的样子,放在背后的手却摸了摸猫猫的脑袋,“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此次任务的委托人,也是大家从明日开始的向导。” 猎户环视帐内,秦水谣的身边果然多出了一名陌生的猎人。猎人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颀长,面貌清朗,棕红色的猎装轻甲明显是属于沙漠的风格。猎人胸前的二星徽章甚是显眼,只是站在角落里就很难不被注意到。 “在下凤白,二星服役猎人。”随着秦水谣的介绍,前辈浅浅地点了点头,身体也稍稍向前一步,在火炎袋的照射下,显出一副略显苍白的面孔。看见二星猎人的行礼,少年们也以手抚胸,纷纷以猎人礼节回馈。 “看那猎装,左手的护臂……是火龙种的尾针呢!”熊不二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并不是火龙种,”少年的声音太大了些,给二星猎人轻易地听了去。他微微一笑道,“只是一个混血亚种罢了,在下不才,暂时没有猎杀火龙种的能力,友过誉了。” “他居然‘在下’诶……”聂洋捅了捅身边的卢修,“像这么老派的作风,在那些四五十岁的猎人里都很难见到了吧。” “不要随便评价别人啊。”龙人声,“尤其还是前辈的话。” “凤前辈,您看起来不像是久居沙海的猎人。”贾晓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委托人,不禁疑道。洛克拉克风大沙大,日照狠毒,常年在此狩猎的冒险者们皮肤大都被沙砾摧残得不成样子,但二星猎人却没有那么不堪。 “没错,”凤白爽快地承认道,“还在服役中,就要听从工会的调遣。在下来到洛克拉克只是近几个月的事情,不过以我目前对沙海的了解,应付这次的委托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猫猫!”在女孩的轻唤下,艾露“噌”地爬到桌面上,将一张委托书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次我们接到的是沙海中比较常见的肃清委托。”团长朗声道,“因为要和封尘的晋升委托同时进行,要求他必须单独行动,所我们的任务计划也将在这个基础上展开——前辈,麻烦明一下委托概要。” 女孩礼貌地让出了主位,凤白拾起了她面前的制图笔,清了清喉咙,娓娓道来。 猎人工会在沙海中设置了几十个观察站和前哨站,这些哨卡每年都会给工会带来大量的情报和素材收益。但是沙海中气候恶劣,不便设置大型货运飞艇的起降坪,因此绝大多数的货物和人的运输,都还需要最原始的陆路来完成。 洛克拉克在雷鸣沙海和大陆腹地交接的位置,因此无可替代地便成了这一运输路线的重要环节。为了保证各大运输路线的畅通,城市每年都要分出一部分人手来进行巡逻清理,而在特定的时期,还要对重要路线进行全面的整肃。 “大家接下的委托,事关一条通向西北的重要通道。”前辈猎人的声音清朗,有一种奇异的亲和力。他的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自属于洛克拉克的圆圈起,一直延伸到了沙海的另一头。 “喂!那可比金羽城来到这里的路线还要长吧,你确定我们要整肃这条通道吗?”聂洋一惊一乍地。 “仔细读一读委托书啦!”秦水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和我们有关的只是距离洛克拉克最近的一段而已。” “没错,这项大型的行动已经按照工会的先期情报,被分成了几十个难度不同的型委托。你们接到的是临近洛克拉克的这一部分。”他用笔尖着重地描黑了路线中的一段。 “简单来,就是干掉这段路途里所有见到的怪物吧。”熊不二嘿嘿一笑,“这我喜欢!” “那可不行。”凤白轻咳了一声,“沙漠中的怪物虽然要凶猛一些,生命力也大都更加顽强,但是沙海不比金羽城,没有人为的生态塑造,这里的环境要脆弱的太多。” “在没有工会的考察和论证之前,击杀每一头首领级怪物,都可能对附近的环境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二星猎人郑重其事道,“所以进入猎场后,还是要本着尽可能地不伤及怪物性命,尤其是首领级怪物的原则。” “离开金羽城这么远,还是不能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吗……”大熊的兴致低落下来。 “恰恰相反,”仿佛是预料到了少年心中所想一般,“这一次你们可能要拿出全部的实力才行了,因为接下来的任务,难度可比击杀怪物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是吗?”洋的眼神和熊不二一个交错,彼此都激动了起来。 “你们中的哪一个……做过驱逐怪物的委托吗?”凤白问道。 “只是听过。”卢修摇摇头。 “书上见过,流程的话……大概懂一些。”封尘实话道,“不过从没有亲自动过手。” “那这就将是你们第一次的驱逐委托了,”凤白浅浅地鞠了个躬,“很荣幸能作为大家的向导。” “要驱逐的怪物叫什么?”卢修期待地问道,“很强吗?” “不是一只怪物,”二星猎人挑了挑眉毛,“而是一个族群。” 444章 为了避开气温最高的正午,众人只得赶了一个大早便动身出发。封尘连改装好的“飞人”猎装也只是匆匆试了试,就随着队友和向导离开了还未一睹全貌的洛克拉克。径直深入了广阔的沙海之中。 离开城市十余公里,细细整修好的碎石路就变成了起伏不平的原始沙地,只有偶尔得见的路牌还显示着队伍并没有偏离主干道。沙色和日光澄黄一片,没过多久就惹得还未曾适应新猎场的少年们晕眩起来。 “这鬼地方……”聂洋狠狠地饮了一口壶中的冷饮。苦虫和冰结晶用水调制后的饮料,不但不讨人喜欢,反而有种奇特的清苦味。少年闲来无聊曾经在整点装备时试着喝过一口,不过转瞬间就嫌恶地一股脑吐了出来。可是如今行在沙漠里,他却是喝得最频繁的那一个,甚至于把旅壶在怀中紧紧抱着,一刻都没有放下过。 “快点收起来吧。照你这种喝法,不等到达猎场,我们就弹尽粮绝了。”贾晓撇撇嘴,南方大雪山中出产的冰结晶,能够让浸泡它的液体一直处于低温的状态,苦虫能让猎人们保持清醒,不至于被毒得夸张的日照晒晕。简而言之,冷饮在白的沙漠里,或许是比回复剂还要宝贵的狩猎药剂,容不得这个惧热的同伴胡来。 “我可没想到……”高个少年讪讪地将水壶挂在食草龙的背上,“我是,这里是沙漠不是吗?我知道它本就该很热,但没想到会热到这种程度。”少年扁着嘴,他将胸铠浅浅地敞开,还能看到胸口上流淌着津津的汗珠,“洛克拉克里可没有这么毒的太阳。” “是湖水的缘故,”凤白解释道,二星猎人的猎装虽然也紧紧地包裹着全身,不过他显然没有少年那么狼狈,大概是数月的荒漠生涯已经让他习惯起来了,“那样大面积的活水调节了城里的温度差,白不会热的难以忍受,夜晚也不会太过寒冷。更何况整个城市都是建立在一块富含矿质的巨岩上,比沙地可要凉快多了。” “在这种状态下还要继续狩猎战斗,驻守这里的服役猎人们一定很辛苦吧。”秦水谣撇撇嘴,抱紧了手中的猫猫。艾露本是夜行动物,比起荒漠中的热量来,她更吃不消太过酷烈的光照,此刻萎靡在主人的怀里,精神有些恍惚。 “一路走来,我们一只怪物都没有遇见过,我想这已经很能明问题了。”贾晓的身体随着食草龙的行步而摇摆着。 “再向前就不会这么安逸了。”手搭凉棚,凤白在迎着日光的方向看见了一块半歪着的路牌。他跳下食草龙的背,掏出腰间的地图来仔细对照了一番,“就是这里,前面就脱离洛克拉克的掌控范围了,从现在开始,我们随时都可能遇到怪物。” “所以,也该是分别的时候了吧。”封尘似乎早已等不及了,他跳下食草龙的背,重甲具足落在焦灼的沙地上,烫得准一星猎人一阵龇牙咧嘴。 “虽然由在下来并不是非常合适,”凤白微微一笑,“不过我还是得确认一下,行动的方案已经记熟了吗?” “记得很清楚。”少年郑重地回答。 “沙漠里地形时时都在发生变化,行猎营地的位置也经常会发生改变。不过沿着这条路一直行进的话,最迟在黑之前就能找到歇脚的地方,你就从那里开始行动吧。”二星猎人把缰绳放到封尘的手里,“这些食草龙是专为沙漠行动训练过的,可以安心留它在营地中,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背靠它来躲避狂风和沙暴,比粗制滥造的营帐帐篷管用得多。” 封尘一一点头应下,牵起食草龙调转方向脱离了行列。 “等等!”秦水谣终于将艾露安置到了食草龙身上,急急地迈动双腿来到了猎户身前。 “什么?”少年停下脚步。 “我是团长,团员出发狩猎前,总该亲口送别一番才是。”女孩歪了歪脑袋,俏皮地道。 “那么,团长大人有什么指示?”封尘单手拽着缰绳,巨大的陆行龙在两人身边不安分地攒动着蹄子。 秦姑娘被封尘看得有些脸红,她的眼睛望向别处:“我还没有来得及谢过你,从大沼泽里找回了我惯用的武器,没有它的话,我的实力至少要下降三成。” “那个吗,”封尘不好意思道,女孩的银色锤其实是那兹其闲来无事从遗迹中搜索到的,“我其实并没有出多少力啦……” “这次委托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大概会有三两日的空余时间。作为感谢,或许我们可以在沙城里好好地观光一番。”团长含笑道。 “真的吗?”封尘脸上现出喜色,“那我的晋升委托就要加倍努力了。卢修和贾晓他们早就盼着能逛一逛洛克拉克——你知道这个季节城里有一种限季供应的果酒吗?我和卢修约好了,如果有空闲的话,一定要去仔细尝一尝。” 女孩的脸色瞬间精彩起来,她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放下了度假的话头,神情也终于回到了团长该有的严肃:“这是你第一次正式的委托,不管怎么,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我的猎团损失任何一个成员,哪怕是还没有在名册上签过字的。在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时,宁可放弃委托也要完好无损地回来,听到了吗?” 尽管不知道团长为什么变得如此一本正经,封尘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还有……”女孩向前一步,脸凑到封尘的近前,她犹豫了一番,还是道,“那个叫做‘龙腔’的能力,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就尽量不要使用吧。” “你……?”封尘稍稍后退了半步,望着秦水谣,“是安菲教官让你这样提醒我的吗?” “这不是重点。”,团长斜过眼看了看远处的凤白,才压低声音回答道,“如果事情真的像安菲大人所的那样……我很担心你。”她的脸一红,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同伴们也都很担心你,你能答应我们吗?” 望着言辞恳切的女孩,封尘沉吟了一番,终于道:“好吧,团长的命令,不是吗?反正这次无论是猎装测试还是驱逐任务,大概都不会有‘龙腔’的用武之地,我照你的做就是了,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会一直老老实实地按照猎人的方式狩猎的。” 女孩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满意地拍了拍封尘的肩膀,“拿着这个。”她从身上解下一瓶冷饮,“你要独自在沙漠中行动很多,再多的补给也不会嫌多的。” ………… “秦姑娘,方才在封尘的耳边,你对他了什么?”沙海中地形看似平坦,但却是由一个个连绵起伏的沙山构成的。见封尘已经消失在山脊的另一侧,聂洋才眯缝着眼睛问道,似乎只有这样的八卦才能转移他被沙漠中的燥热晒得有些恍惚的注意力。 “没什么。”团长摸了摸的耷拉着耳朵的猫猫,后者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蜷缩在食草龙背脊的阴影里死也不肯出来,“只是告诉封尘,你们在他测试猎装的时候,偷偷用他的砥石来打磨武器,等那子回来就有你们好看了。” “喂!这不公平!”熊不二粗声粗气地,“凭什么就只能他有自己的砥石?早就该拿出来公用才是嘛。单手剑就算磨到透亮才能有多大威力,哪比得上长枪的用处大。” “不好意思,这里还有一个惯用单手剑的猎人呢。”洋示威似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不服的话,委托结算的时候比试一下谁的功劳大可好?” 熊不二耸耸肩,他自是不会拒绝这类比试的。 “好了,大家都是同伴,彼此变强一些不正是好事吗?”贾晓居中调和道,“不过话回来,秦姑娘对封尘有些偏心,这倒是事实了。” “如果今也是你们的晋升委托,我就掏出自己的报酬金来,给你们一人买一块砥石!别忘了,在你们升阶的时候,我是怎么支持你们的……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听着同伴的调笑,女孩气哼哼地鼓起了腮帮子,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也该是放弃食草龙的时候了。”凤白走在最前面,挥了挥手,停住了身后众人的脚步,“前方就是怪物领地的核心区域,目标太大的话有被偷袭的危险。” “现在吗?”卢修诧异地,“商道这么长,接下来的路不会要一直步行吧。” “和我们打交道的沙龙,可不会轻易地放我们度过这段路。”二星猎人从怪物背上摘下了自己的武器,随意地背到了身后。凤白手上的长弓,折叠起来还是比常人的臂展要宽一些,箭囊里的箭矢也比制式的长上少许。 众人要驱逐的正是盘踞在商道上的沙龙一族,那是沙漠中常见的鱼龙种,它们像大部分的肉食怪物一样残忍暴食,成群结队出现的话,一个毫无防备的商队数分钟的时间就会被分食干净。怪物们能长时间在深沙中潜伏游戈,依靠发达的听力判断沙层上方猎物的动静。步履沉重的食草龙在它们的眼里,就像夜空中的灯塔一样明亮。不过这灯塔指示的并不是岸边,而是一场血腥的盛宴罢了。 “我们尚且心如此,无怪乎来往的商人们早已在呼吁要理清这一带的沙龙了。”贾晓叹了口气,翻身下了龙背,和同伴们一起整备起猎装来,“所以,有什么计划吗?按照工会的先期情报,这一带的沙龙至少有三十余头,我们的人数可不够多。” “只要驱逐一头就可以了,”秦团长道,“成族群的怪物一般都以首领为活动范围的中心,只要把它赶到我们选定的位置,其它的族员们都会自行转移的。” “要怎么找到那头沙龙王?”卢修撇撇嘴,“要在这茫茫的沙海中找到一头躲在黄沙下的怪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随便找到一头族员就好。”熊不二也早已不是只会战斗的少年了,“我们将它打到重伤的程度,不怕它不逃去寻求首领的帮助。” “干脆用这些食草龙来做诱饵吧。”聂洋提议道,“这条道路上没有别的队伍,觅食的沙龙早晚会找到我们的,不是吗?” “绝对不行!”凤白一口否决道,“这里的食草龙一共有六头,在沙海中都算得上是庞大的猎物群落了。如果让它们毫无遮掩地踏进沙龙王的领地,过不了多久,发现了猎物的沙龙就会唤来整个龙群进行围攻。” “那就只好用最老套的办法了。”秦水谣解开装着辎重的箱子,一人扔给了数个信号弹,“我们分散开,两人一组,分成三条路线搜寻,找到怪物的踪迹后先不要轻举妄动,用它来报告各自的位置。” “这样最好。”二星猎人点点头,又补充道,“雷鸣沙海中怪物很容易留下踪迹,但这些踪迹也很容易消失,发现怪物后,最好每隔一时就报告一次它们的位置。对了,怪物的听觉相当敏锐,遇到危险的话,音爆玉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候救你一命。” 猎人们整装完毕,凤白收拢起完成了使命的食草龙们,拍了拍它们的背脊,牵起绳子调转过怪物们的方向。这些温驯的怪物们将会在半日之内自行回到洛克拉克,也标志着众人将会在接下来的数日间断绝所有的补给。 “让我和贾晓一组。”不待同伴们反应过来,聂洋抢先抱起了贾晓的脖子。少年一把解下了同伴头盔上的千里眼,单手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不过事先好,我可不是为了这东西,在沙漠下行动的怪物,想来也不会被千里眼察觉到的吧。” 445章 保证大家安全 “这些鸟是食腐的沙鹫,攻击性并不强,看起来是找到了心仪的食物。”凤白接过千里眼,仔细辨认了一番,上的秃毛大鸟有十几头,从它们俯冲啄食的频率中看,死掉的猎物还远远没有被分食干净,“这个数量的话,尸体至少是一头中等体型的的陆行种。” “要去看看吗?”洋提议,眼睛却得意地看向憋得满脸通红的熊不二。这一带的掠食种只有沙龙一族,如果怪物是被猎杀致死的话,或许关于委托目标的蛛丝马迹就能轻易地得到了。而这显然会被算进洋的功绩之中,大熊放出了如许的豪言壮语,却在比赛开始前就先输了一阵,不禁懊恼不已。 “总比漫无目的地搜索强。”贾晓耸耸肩,请示团长道,“你觉得呢?” “心一些,就算那些鸟儿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也不代表谷里没有其它想要守株待兔的掠食种。”秦水谣点点头,率先带起路来。 盘旋的沙鹫经久不散,一边警戒着抢夺食物的各种敌,一边不时地俯冲下去,从猎物身上撕扯下一条条被风干的烂肉来,飞回到高空中大快朵颐。沙海中没有什么遮掩,眼尖的秃鸟们轻易发现了靠近的人类,它们顷刻间便做出了应对,一个个稍稍放缓了进食的速度,凄厉地鸣叫着向队伍示警,宣示着尸首的所有权。 随着队伍的接近,队渐渐进入了战斗状态,团员们各自抄起了手边的武器,凤白也打开了折叠弓抓在手中。在失去了申屠妙玲的今,这个临时加入队伍的二星猎人不但是猎团的向导,还是俨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远程支援。 贾晓将千里眼收归自己的手中,充当起了队伍的耳目。他的视线从沙鹫奇特而森然的长相中移开,观察起地面的状况来。 “怎么样?还有别的怪物吗?”卢修轻轻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呜……咳!”前进了百余米,沙谷已经彻底进入了千里眼的明视范畴。骤然看清了沙地上的状况,少年的身体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他匆忙地将远望镜从眼前移走,身体顿了顿,紧接着弯下腰去,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干呕起来。 “喂!看见什么了?”聂洋心疑地摘下了同伴的千里眼,戴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变了数变。少年强自压下胃中的翻涌,急迫地道:“秦姑娘,我们快些走,躺在那里的……不是什么怪物,好像是人啊。” ………… 在确定了周边没有其它的威胁后,一星猎人们连续投掷了几颗闪光弹和音爆弹,轻松地吓退了十几只沙鹫。食腐的鸟们比想象中要胆得多,没有多做抗争,只是盘旋着噪鸣了一会就无奈地飞远了,比起一顿饱餐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猎人们得以靠近沙谷中心,战战兢兢地接近了尸体的陈放地。 尸体有四具,就算已经被鸟喙撕扯得残破不堪了,不过勉强还能够看出人形,至少还粘连在它们身上迎风飘转的破布条和熔铸而成的甲胄,明显不可能是自然就能形成的。 在贫瘠的沙海中,这种数量的有机质已经足以引来一整个型的生态圈了。沙鹫负责吃掉大块难以消化的风干的肉,独角甲虫们则以枯骨中的无机盐为生,而它们湿润而富含营养的排泄物则是沙蝇们产卵的最佳场所。昆虫的体毛上黏附的细草籽,会在尸体被沙子掩埋后,利用它最后的残留养分,生长为一株株长相怪异的多肉或是鳞叶植物。这些尸体中每一分有利于生命存续的物质,都将会涓滴不剩地被榨干,最终化成和无垠的黄沙一样毫无意义的土石。而依靠它们所衍生的生命们,也将在数日、最迟数周后,埋葬在一场沙漠中常见的风暴里。 生命的更迭交替就像在沙漠中绽放的烟花一样,短暂而美丽。 不过少年们可没有心力领会这种美丽,事实上,当见到尸体的第一瞬间,五个一星猎人中就有三个远远地躲开。秦水谣借口警戒四周,站在几十米外什么也不肯近前,卢修和贾晓更是毫不遮掩对干尸的嫌恶,干脆在沙蝇喧闹声稍的地方自顾自地平复翻腾的内腑了。 少年们在大沼泽中见过一次屠杀的惨景,奥奥那兹其在面对数十名王立猎人时,曾经尽情展示过作为古龙种的威严。不过彼时猎人们离得较远,雾气太浓,而且少年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古龙的身上,事后回忆起,也只有模糊不清的印象。比起活着的猎人们在古龙种脚下碎裂的血腥场景来,面前的半已风干的残尸引起的又是另外一种原始的恐惧。 “都是成年男子,可惜判断不出年龄。”二星猎人凤白似乎对这样的场合见怪不怪了,他蹲下身来,细细地打量着其中一具,“有这样的遭遇……真是抱歉。” “沙漠里总会有这样的倒霉鬼吗?”熊不二是同伴们之中少有的没在这等冲击下投降的人,大概这个壮硕少年粗大的神经,就算等在这里的是一头古龙也不会稍显迟疑。 “不算多,也不算少……不要碰他们,”凤白阻止道,“尸体还没有完全干透,里面可能会有独角甲虫盘踞,惹怒它们不会比惹上一只成年的沙龙容易对付。” 大熊讪讪地放下了手中的长枪,他用重盾不耐烦地驱赶着围在尸体旁的苍蝇:“这么来,这些家伙好像才死掉没多久的样子。” “我们来迟了半日,这四个人大概是今早遭遇袭击的。”二星猎人断言道,他握着一支箭,心地翻动了几下面前尸体的伤口。随着猎人的行动,大蓬大蓬的虫子呼啦啦地飞了起来,让凤白也稍稍皱了皱眉。 “能看出这些人的身份吗?”聂洋心中的不忍明白地显露在脸上,他试探着问道,“如果是本地人的话,能带回尸骨,或者至少带个口信也好。”少年的脸色虽然有些变化,不过神情还算镇定,或许和早年的军旅生活不无关系,“猎人荣耀在上,毕竟同是人类,总不能放着不管的,不是吗?” “很难看出什么端倪来,”凤白遗憾地,“如果是猎人的话,人数上得通,装束也不似普通的平民或商人。不过却没有悬挂狩猎道具的行囊,武器也找不见。如果能有猎人徽章就好了,回到洛克拉克的话,不管是外来的猎人还是常驻本地的猎团成员,应该都会有记录才对。” “可惜那些沙鹫们消灭了绝大多数的身份证据,”贾晓似乎已经从恶心中恢复过来了,他稍稍凑到近前,却看到了一只被啄走眼珠的空洞眼窝,腹中又涌起一股酸楚,“呜……如果有徽章的话,就算没有战斗中遗失,或许也早就进了哪只贪吃的鸟的肚子里了。” 膛肚都被扯烂,四肢上还算大块的肌肉也都尽数进了食腐者的口中,想要从这些尸体上找到什么要紧的证据当然是方夜谭。凤白心地翻动着死者的身体,独角甲虫在它的肚子里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他换了个方向,用箭身抬起他的一只胳膊,却看到被半埋在沙中的手腕厚厚地用布条缠了起来。血迹从布条中渗出来,衣甲的内衬并不适合做纱布,渗透出的血液早已染红了下方的沙子。二星猎人望着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沉吟了一阵,却还是悄悄地放下了这条胳膊。 “死因果然是沙龙袭击吧。”大熊一只手指着其中一个尸体的肚皮上横贯腹部的巨大咬痕,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捏起了鼻子。沙漠中的尸体不会散发尸臭,少年此举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锯齿状的咬痕,怎么看都是怪物的手笔,对吧?” 凤白望着少年的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要我看,反正这些家伙的来历也找不到,不如就地埋了,趁着还没到难以行动的正午,四周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沙龙的踪迹,让它们的死最后做些贡献也好。” “把能够收集起的情报都写到委托报告里,剩下的交给猎人工会处理吧。”凤白神色复杂地道,“沙漠中这样的归宿是常有的事,就算将信息挂到工会大厅里,或许也永远都不会有人认领,不过我们人事还是要尽到的……你们的团长呢?” “大家快来看!”远处卢修挥动着手中的大剑,有些兴奋地,“这里发现了什么,好像是沙龙的踪迹!” ………… 距离沙谷不远的地方,几处明显是贯沙而出才留下的巨大深坑让猎人们心头为之一振。沙龙一族虽然能在地下自由地穿行,不过却没有发达到能够在沙中呼吸的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透出地面来换气一次。好在从早上到现在,官道上没有太大的风沙,否则就算众人找到了死去多时的尸体,也无法顺着它摸索到怪物的踪迹。 尽管任务才刚刚开始,众人就见到了雷鸣沙海择人而噬的恐怖面貌,但是这么快就找到了委托目标的踪迹却很好地中和了猎人们心中的阴霾。计划不如变化快,几人象征性地用沙子掩埋了四名同类的身体——尽管就算不这么做,这片沙海不久之后也会自发地埋葬他们——朝着沙龙们离开的方向追踪过去。 “凤前辈,我还是很在意那四个死去的人。”聂洋悄悄地加快了几步,走到了和二星猎人平行的位置上。 “怎么,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果然还是吃不消吧。”凤白带着歉意地道,“这条道路上不止有狩猎的快意和荣耀,还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和保护不了的人。这些事情总会发生的,作为猎人,从一开始是就要有心理准备。” “不,不是关于这个。”少年摇摇头,“是那些人的死因,大熊那么问的时候,您犹豫了一下,是吧。” 凤白面上浮现出玩味的神色:“所以,你又发现了什么?” “血。”一星猎人轻轻吐出一个字,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伴们,秦水谣还在抚弄状态不佳的猫猫,其它同伴也没有半分异样,似乎先前横尸沙海的景象就算给他们留下了不佳的印象,却没有引起同伴们丝毫的警觉,“受到那种横贯腹部的伤,绝对会当场死去的吧。血液快速凝结,应该不会在地上留下那么大滩的血斑……这些人恐怕在生前就受了重伤,流血不止的那种。” “你怎么看?”家伙的机灵程度超过他的想象,二星猎人也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毫无防备地走进沙海之中,留下那样的重伤,在无力逃跑后才被沙龙寻到机会。”聂洋打开怀中的冷饮,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他的猜度有几种,不过任凭哪一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情况,“这片猎场里还有别的掠食种吗?工会的先期情报准确度有多高?” “沙海里没有多少遮蔽物,飞空艇的巡查一般而言准确性都非常高。”凤白给了一星猎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过眼下的情形,是争夺领地的别的物种的可能性非常低。”他指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海,“这片猎场怎么看都不像是处在战争之中。” “那就只能祈求不是人为了。”少年低低地自言自语道。 凤白脚下的频率稍稍变换了一番。 “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吧。”聂洋察觉到了前辈的异样,“放掉半身的血液,等着上钩的怪物们啃噬干净身体,这可能是沙海里最为利落的处死方式了。”一边着,少年的心却在渐渐寒下去,“前辈……你,这不会真的是人类所为吧?” “在下也不敢保证。”凤白抿了抿嘴,少年和他心中的猜测相合,也让二星猎人心中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起来,“不过在下是你们的向导,也是你们的前辈,无论在这片猎场里发生什么,我都会拼上性命保证大家的安全的。” 446章 弱小的牙兽种 和同伴们分开后十余公里的路程,封尘逐渐接近了一片低风带,这里的地表不再像刚刚离开洛克拉克一样,入眼都是无垠的黄沙,而是间杂着一块块未曾完全风蚀干净的板结状岩石地面。远处的背景也不再平缓,变成了起伏不定的峰林状裸露岩层。 一路上的植被稍稍多了起来,不过也仅仅是有限的几颗怪柳或灌木,偶尔会冒出一些带着异域风情的高大多肉,就足够引得从未见过这类风景的封尘在心中大肆赞叹一番了。顺着植物的生长轨迹搜寻的话,大概在几十公里之内便能找到规模不错的水源,因此接下来的路途中,准一星猎人遭遇的野兽甚至怪物也都多了起来。 好在荒漠中的戾气并没有激发出狗龙一族太多的血性,载着封尘的高大食草龙是三两成群的低阶鸟龙种不敢企及的存在,甚至它们连独行的都不大敢招惹。准一星猎人倒是偶然遇到了几只比狗龙体型更的黄色陆行鸟龙,距离它们还有数百米的时候,封尘便感觉到了身下坐骑的逡巡不前,他无奈地调转了驮兽的朝向,绕行了几百米,方才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番危机。 入夜前的最后两个时,沙海中的温度以猎人身体可感的速度骤降了下去。封尘老老实实地捂紧了本是半敞开的胸甲,身体贴伏到食草龙的身上尽量攫取些体温。这样又过了许久,最后一抹日光散尽之前,他才在一块低矮裸岩的背风侧找到了二星猎人提及的临时营地。 “凤前辈的情报也并不非常靠谱嘛,”少年撇撇嘴。远远望去,猎人工会的旗帜迎着风沙,已经有些残破了,维护临时营地的工作耗时长,报酬低,偶尔在路上遇到怪物甚至会得不偿失,大概连最为失意的本地猎人也不愿意做这类委托,“阿驮,我们走,你终于有地方歇脚了。” 身下的食草龙人性化地扬起了嶙峋的长颈,在裸地上踩出沙沙的响声,片刻便靠近了巨大裸岩的根部。“辛苦啦!”少年急急地翻身落地,他伸手将些球状的嚼食送到怪物嘴边,被粗糙的舌头一口舔舐干净。猎人携带的喂料并不足够食草龙饱餐一顿,但至少它们口中不曾闲着,就不会无端地发怒,对猎人的命令也会听服许多。封尘保证过不在狩猎以外的地方使用龙腔,他也正在试着这样做。 “什么……鬼?”做完这一切,少年终于有工夫打量起眼前的营地来,这才发现落脚处的情况显然比他所想的还要糟。装着支给道具的巨大铁箱已经半埋进了沙堆里,篝火用柴也只剩下了少得可怜的几块。最为重要的半露式营帐,此刻已经被压在了一块数吨重的石头下,大概是背后几十米高的巨型裸岩崩解后的杰作。这个倒霉的营地似乎是在最后一次维护后,遭遇了一场规模相当的风沙,不过眼下更加倒霉的却是该要依靠他维生数日的封尘了。 ………… “只是驱逐的话,大家聚在一起不是更方便才对吗?”封尘问道,“要我自己去另一边做什么?” “驱逐委托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只是把怪物赶到一处地界的话,猎人一离开,它们马上就会回到原来的领地的。”秦水谣解释,“想要让它们定居下来的话,还需要别的手段。” 团长所指的当然是无处不在的位阶法则,它几乎算是人类能够影响怪物行动的唯一工具了。 在所有的怪物都以生存本能作为活动前提的猎人世界,位阶法则对‘领地’的约束显得尤为简单而高效。任何怪物或群落都会不遗余力地将无主的领地占为己有,也将在击败领地原主人后自动获得它的领地。 在没有猎人参与的前提下,经过了无数世代的繁衍和战争,大多数怪物占有的区域都是相对恒定的,只有在某个强者的死亡或灾之后,整片猎场才可能出现规模较大的混乱。 “简而言之,我们就是要加速这个领地更迭的过程。”贾晓拄着下巴道,“让那些危险的沙龙们‘认为’自己获得了新的领地就可以了。” “所以,我们要赶着沙龙一族长途跋涉,去和这片领地上现在的主人打上一场,然后让它们赢下战斗,是这个意思吧。”卢修左右看看同伴的神情道。 就算猎人们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击败沙海中所有的物种,但是在实力均衡的战斗中,充当一枚改变平方向的砝码却是轻而易举的事,藉此策略,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猎人们几乎能让整个猎场中所有怪物的领地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排布。尽管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还有着重重的具体困境,不过这已经是最为温和而行之有效的手段了。 “一般来讲是这样没错。”凤白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不过这次的情况却有些特殊,我们不能让这场战斗发生。” “为什么?” “最适合沙龙们迁徙的区域中,恰恰有着猎人工会极为重视的一个家伙。”二星猎人在封尘的目的地周边画了一个圈。 “这片领地的原主人虽然位阶不低……但其实是个很弱的怪物。”凤白有些尴尬地道,“它的存在对于洛克拉克的环境却恰恰有着重要的意义。甚至于有好几次,其它的领主们前去挑衅,工会不得不出动了一些猎人们帮它逼退了来敌,才保住了那家伙的性命。” “我以为我的委托是去狩猎什么凶兽,”封尘耸了耸肩,“却原来是去当保姆吗?” ………… “不要提怪物,感觉在这里多呆几,自己都要疯掉了。”封尘终于支好了一张简易的避风棚,双手背在脑后仰面躺下。支架是从石堆中扒出来的木材,猎人工会的旗帜也成了帐篷蒙布的一部分。大沼泽中有大把无聊的时光,封尘甚至试过空手搭建起一个木质屋,不过屋在莽撞的大金手上撑不过三五日就落得个散架的下场,到得后来封尘自己也就厌倦了。 食草龙阿驮被拴在了巨石下一根外露的木桩上,已经给开始憩息起来,奔行了一整日的怪物显然比少年要劳累得多,整个地里终于只剩下了封尘自己还清醒着。 “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大沼泽一样啊,不过却没有那兹其陪着了。”猎户脱掉手甲放在枕后。一只手抓起身边的干粮,就着辛辣的热饮啃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却伸进了胸口之中,摸了摸脖子上温润的灰色石片。龙鳞贴身一面的裂痕还能清晰地被感觉到,裂痕外侧是粗糙的石质,内侧却变成了光滑的奇特材质,如果不是古龙种亲口告诉过他,那是属于真龙的鳞片,或许封尘至今还只当它是一块长得规整些的无用石片。 “闭嘴!”他闭上眼睛,朝着空旷的四周习惯性地轻叫了一声。就算警惕附近夜行的怪物,封尘没有点燃篝火,但是两个温血动物的热量还是引来了不少周边的蚊虫。感受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没,封尘的嘴角也扬起来,他突然一怔,暗暗地叹了口气,却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你们……唉,想叫就叫吧,不要咬到我就好。” 在无数个孑然一身的夜里,封尘都是依靠着“龙腔”的能力,和睿智的那兹其以及拙于言辞的大金对话来消磨时间。回到人类世界中骤然被禁止使用,一星猎人的世界里仿佛失去了某个重要的部分一般。在与同伴们相处时并不觉得什么,但重新回到这样静谧的环境里,使用龙腔的愿望却像是渴求水和食物一般迫切起来。 封尘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将手里的干粮两口吞下,最后望了望近在眼前的食草龙,终于还是咬咬牙闭上了眼睛。 ………… 约莫后半夜的时候,封尘从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他是被冻醒的。 “沙漠的气候果然诡异的要命。”少年打了个哆嗦,赶紧摸黑翻找出了身边悬着的药剂囊。辣椒和苦虫混杂的味道急速地灌进喉咙,封尘的胃里泛起一股别样的暖意,这才稍稍抵挡住了夜间荒野的苦寒。 临睡前设下的警报大半夜都没有被触动,这片猎场的安定程度比一星猎人想象中的还要好,这也给了封尘安然地装配好浑身猎装机关的时间。目标怪物是在夜间行动的,也就意味着封尘还有整整半夜的时间,在这片不大的猎场里搜寻出它的踪迹。而即便今夜没有什么收获,距离同伴们驱赶沙龙来到此处也至少还要两三日的工夫,他的时间无论怎么看都还很充裕。 荒漠中的巨大白岩反射着月光,让整个地的夜色比沼泽中要明亮太多。在数公里范围的几块巨大裸岩中上下攀爬了几番,封尘没花多少工夫就寻到了大型怪物出没的踪迹。 少年举起火折,观察着地上还算清晰的爪印。爪子约有半米长,后掌稍显宽厚,前后肢分化得不甚明显,怪物的指甲锋利得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四根爪趾根根分明,是牙兽种的典型特征。 “痕迹还算新鲜,至少是入夜后才留下的。”他自言自语道,“至少有一件事情还算幸运。”封尘收了火折,朝着痕迹的方向一路追寻过去。 一星猎人的行步速度并不快,并不是对近在眼前的猎人踪迹不甚关心,而是担心不心触动了“飞人”的机关。在猎装测试委托的明中,少年必须要一直穿着这件“飞人”完成整个狩猎过程,但即便机关能让封尘的速度加快数倍,可是爆弹被引动的声响不但会惊走近在眼前的委托目标,或许还会引来其它好奇的家伙。封尘只是默默地把这些感悟记在心里,等着回归洛克拉克的时候再亲口与特雷索尔大师听。 “蚁丘!”沿着怪物的踪迹行了数十分钟,封尘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暗自摇头。成年的怪物无论阶级高低,在追捕和掩藏踪迹上都无一不是好手,就算在自己的领地里,也大都会尽可能地掩藏行迹,以保证不被更强的物种发现。但眼下的牙兽种却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反而步履时快时慢,偶尔还会团起身子来翻滚几番,像是毫无顾虑地在领地中撒欢一样。 领主的踪迹就像地图上明晰的线条,几乎一路都没有断过地引领封尘来到了一处平缓的地界。高耸的裸岩北坡,植物比日照下的沙海更多了些,低矮的土丘在灌木丛中四下林立,这里大概就是各类甲虫和沙蚁们聚集的地方了。 封尘躲在一座土丘背后,蜷起身子来,尽量不让自己在月光下留下影子。 “砰!”在收声静待了近一刻钟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土崩瓦解的巨大响动,紧接着是各类蚊虫四散奔逃的慌乱的嗡嗡声。少年从土丘背后抬起头来,一个高大的兽影欣喜地一叫,伸出粗长的舌头在空中四下翻卷起来。 “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封尘宽慰地笑了起来,“赤甲兽,抓到你了!” 几个战术动作后,准一星猎人就躲进了距离怪物最近的一处土丘背后。飞人重甲的关节处都是软质材料,只要稍加注意,行动时便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动。更何况这个捕食得正尽兴的牙兽种似乎也没有关心周围动静的警惕性。少年摘下了可能会反光的头盔,露出半个脑袋来仔细打量起面前的怪物。 赤甲兽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放大版的青熊兽,怪物比一般的青熊兽高出一米有余,脑袋要更细长一些,而臀部却显得更大,整个身体有些不成比例。但赤甲兽的甲壳却是硬质的,赤红色的外壳上,狰狞的白色鳞刺从各个方向凸起出来,爪子也锋利得不像话。除了这些常规的战斗要素外,封尘毫不怀疑,这只牙兽种用来捕食蚊虫的粗长舌头,恐怕和那兹其的舌头类似,也有不俗的战斗能力。 “喂,这家伙从哪里看上去……都不像是很弱的样子啊。”少年挠挠头。 447章 让沙龙来带路 “呸呸!”熊不二用手背抹着嘴巴,他的牙齿上下咬合了几下,终于还是将一口浓浊的唾液吐在沙地上。沙子上冒出一股淡淡的轻烟,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唾液中带着的几颗坚硬的沙粒也融回到了自己本该属于的地方。 聂洋单脚跳着,脑袋歪向左边,正用右手一下一下地控着窜进耳孔里的沙子:“见鬼,哪怕凉快一点也好啊,沙漠里连风都是热的。” “等到了晚上,你就会怀念起白的温度了。”凤白将贾晓的大剑持在手中,把半埋进沙堆中的少年挖了出来,“我们还算幸运,这里离洛克拉克并不远,沙暴的规模还。等到了雷鸣沙海的深处,只是这样的风就能杀死我们十几次……那样的风每都会有。” “我敢打赌,西戍部变成无人问津的鬼地方,有一半都是这个的原因。”聂洋牢骚起来,忽然发觉队伍中还有一个原住民存在,便知趣地闭上了嘴,整理起钻进铠甲中的沙粒。 卢修却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蹲下身去,朝着正在舔净毛发的猫猫认真地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也就是在入夜前的两个时,猎场上迎来了一股不大不的沙暴。瘫软在秦水谣怀里的猫猫撑着头晕和乏力,艰难地喊了一声“风的味道变了”,这才让猎人们有了近一分钟的准备时间。狂风卷着沙砾,在一星猎人的头顶上肆虐了足有一刻钟才渐渐散去,索性风中没有太过大块的石头,也没能强到吹走任何一名同伴。但是趴伏在地上感受过阴兵借道一般恐怖的风啸,起身后的一星猎人们脸色却都惨白了起来。 “这是艾露在猎场上的本职。”猫猫的状况反倒稍好了不少,临近日落,沙海中的温度降低了大半,光线也暗下去,逐渐接近了艾露一族能够适应的环境。 “有猫猫在,这种程度的沙暴当然不能成为威胁了,对吧。”团长得意地抱起自己的随从来,在女孩的心中,猫猫的宠物身份或许比雇用猫的身份还要重要得多。她四下打量起狼狈的队友们,丝毫不顾自己的头发也早已乱成了鸟巢一般。只是得意的神色还没维持多久,秦水谣的整个脸就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会……完蛋了!” “怎么了?”熊不二拔起斜插在地面上的长枪。 “沙龙的踪迹丢了……”女孩苦着脸抿了抿嘴唇,“这么大的风暴,什么都没有留下……” 狩猎过程的绝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异常枯燥,只是不停地赶路、辨认踪迹、休息和继续赶路,仅此而已。若是如赤甲兽一般懒于遮掩的怪物还好,遇到像沙龙这样的狡猾物种,这种枯燥的过程往往要维持整日甚至数日。但狩猎中的危险也大多来自于此,如果不能很好地保持追踪和逃亡的速度与节奏,在战前就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精神,或许注定要到来的战斗在开场前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猎人和猎物之间身份的反转,也大多发生在这个过程中。 就算卢修及时发现了鱼龙种们换气时留下的坑洞,但沙龙的行踪依旧只有模糊的方向可寻。顶着正午的骄阳,猎人们在沙海中兜了半个圈子,尽管怪物们的潜行轨迹越来越清晰,遗留的粪便也越来越湿润,但除了这些迹象外,半点沙龙本体的影子也没有发现。怪物们好像就近近地吊在猎人数公里之外,却总有办法在连绵起伏的沙丘后隐藏住自己的行迹。 僵持当然不是猎人们愿意见到的情况,在判断好地势的起伏变化后,老练的凤白果断地建议抄了条近路,沿着预判的怪物轨迹斜切过去,果然在半时后就发现了更为新鲜的怪物踪迹。但好景不长,沙暴就是在此时到来的,也让少年们第一次触手可及的沙龙不翼而飞。 风暴至少笼罩了方圆几十公里的地界,这就意味着最近的沙龙行踪距离猎人们也有大半日的距离。“整个地形都不一样了,已经没可能判断出它们的行进路线了吧。”聂洋狠狠地踢了一下面前的沙地,丝毫不顾扬起的沙粒顺着具足的缝隙大股大股地灌进里面,“找了一整,到头来还是做了无用功吗?” “我们该休息一会了。”凤白向秦水谣征求着意见。 “为什么不呢,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做。”大熊颓然地把重盾和长枪都背在身后,一屁股坐在了还暖着的沙地上。少年已经为接下来的战斗准备了一整日了,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比谁都显得懊丧。 “不,在下的意思是……”见涉世未深的少年们表情一个个颓丧下去,凤白不由得一声轻笑。在一路的追击过程中,这些孩子展示出的体力和猎人素质虽然已经完全达标,但是作为猎人的心境还远远不够成熟。只是一次的寻踪受阻,就能让整个猎团的战意降低到这种程度。他看了看年轻得过头的团长,这个猎团远未成熟,秦水谣在其中理应肩负最大的责任,“休息一番,整点好装备,马上就要战斗了。” “战斗?哪有什么战斗?”贾晓疑道。 “太阳一落下去,沙龙或许就要来找我们。”二星猎人笃定地,“它们才是这片领地的王者,被我们追了大半日,想必也该厌烦了吧。” ………… 三只平铲状的黄褐色脑袋逐一从沙地中浮起,以一只尤其粗大,颜色也更深的脑袋为中心,怪物们的注意力正朝着不远处一个背风的沙丘下望去。 其实成“听”更为恰当,因为此刻已经入夜好一阵了,况且长在怪物扁平脑袋上的两只眼睛,其实已经退化成了两颗枣核大的肉瘤。长年在沙下游走,它们并不需要感知光线的器官,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发达的听觉和嗅觉。而眼下,它们能闻到上风处传来的浓浓汗味,却几乎听不到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 “就是这样了。”如果沙龙们的灵智足够的话,它们一定会兴奋地如此道。 尽管没有任何的征兆,但是自早间取乐般地咬死了四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类后,它们便隐隐感觉到自己被什么家伙盯上了。猎人们在找寻着怪物行踪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留下了自己的踪迹,灯塔一般给前方的沙龙们指明了方向。三只怪物在猎场中兜了个大圈,却丝毫没有甩掉身后追兵的迹象。 领地的王者何时曾被如此挑衅过,尽管智力不高,但狩猎和追逃的本能早已写在了它们的血脉之中,不需多么费力,沙龙们便借着感知风沙的便利,将未曾谋面的追兵们带进了一股强大的沙漠风暴之中。 这些名为人类的爬虫们,尽管有着再强大的追踪技巧和再花巧的武器,但身体终究还是承受不住来自地的声威,此刻大概已经在狂风的肆虐后,死死地昏睡过去了。 沙龙们互相张了张嘴,高过人耳频次的声波在彼此身边流转起来,只是数秒,它们的脑袋便重新铲进冰冷的沙地中。沙子在这个动作下被翻卷上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少顷,被狂风打理得平整异常的沙面上鼓出三条彼此交错的土丘来,土丘先是缓慢,紧接着越来越快地朝着猎人们昏倒的方向窜去。 数百米的距离几分钟后便趋近于无,三只沙龙终于在猎人们落脚的沙丘顶端露出脑袋来。离近来看,昏在这里的人类比早间遇到的那伙还要更多,足有六名人类和一只型的兽人被一举放倒在了这里。 六副被风沙打磨得有些暗淡的盔甲纵横地码在地上,以沙龙们有限的经验判断,这些铠甲大概和它们的牙齿硬度相当,可能要费一番工夫才能咬开。不过被铠甲覆着的肉往往肥美多汁,比沙漠中那些口感干涩的肉虫和地下兽们要好吃得多,也更加管饱。 也许是奔跑了一的缘故,沙龙们表现出格外的饥渴,半浮在地面上就悄悄凑近了猎人面前。仅凭鱼龙种低下的智力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后悔,但它们已经有些怀念起早上被白白丢弃掉的大好食物了。怪物们心翼翼地避开散落在地上的道具和武器,无论是祖先的告诫还是自身的经历,都告诉它们那些玩意是比人类本身还要危险的东西。 聂洋的单手剑被扔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少年的眼睛虽然闭着,但是耳听着越来越近的“沙沙”响动,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探向了身边的武器。 卢修的额头上,一滴汗水沿着鬓角流下来,惹得他有些发痒。 “通!”为首的沙龙终于按捺不住进食的渴望,怪物强壮的胸鳍猛地甩动,粗大的尾巴在沙堆下一卷一弹,六七米长的身体像出膛的弩弹一般破土而出,整个弹射到半空之上。 “就是现在!”秦水谣的眼睛猛然睁开,她翻身一滚,从沙地上一个囫囵站起身子,手中的白色锤已经扬了起来,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聂洋也早已迫不及待似的,握起了单手剑横向翻滚而出。空中的三只沙龙却有一只正朝着自己压下来。少年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带着呜呜的声势贯顶而过,他睁开眼睛,眼前的却是此生见过的最为奇怪的怪物。 空中调整着身姿的沙龙,双足正并着收在腹间,两只宽大的胸鳍也尽量收在身畔,不啻影响下坠的速度。但怪物只是扬起的用以调整方向的背鳍,就堪堪和洋的身高等同了,它的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把放大了上千倍的沙灰色花铲,铲锋处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就要一口咬掉少年的脑袋。 一星猎人分毫不乱,翻滚中使劲拽了一下手中的短刃,连在剑柄上的铁链“刷”地从沙地中绷直,一面黑色盾从不远处打着旋飞过来,“铛”地一声砸在了沙龙尖锐的脸缘上。 怪物嚣张地敞开的盆状大口吃痛地一闭,流线型的身体擦着少年的身子撞到了沙地上,鳞甲和地面摩擦出恼人的“滋滋”声,沙龙的身体收势不住,一下窜出老远,留出一道长长的印记。 “见鬼,就知道是我!”看到怪物的第一波攻击已经过去,聂洋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他一边朝远处避开,一边拽起连在剑柄上的铁链,圆盾轻巧地飞弹回来,卡在少年左臂的扣子上。 见异状陡生,还潜伏着的两只随从沙龙当然不再继续躲藏,两只怪物露在外面的脑袋蓄力般地向后一缩,斜斜地也破开了沙地,就欲窜到空中,朝着严阵以待的少年们撕咬过去。 “等的就是你!”贾晓手中的音爆玉早已扔了出去,银色的道具球直坠到怪物的头顶上才轰然爆开。一声高亢的嗡鸣后,两只近距离受击的怪物就像是骤然遭到了雷击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泄了力气,只是窜出了沙土后便无力地栽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痉挛着,试图尽快站起身来。 卢修和熊不二双双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龙人的重剑扬起来,猛斩在怪物粗大的尾鳍上。首领以外的沙龙鳞甲并不厚,少年只觉得如同砍在一张败革上,鲜血瞬间飙散开去。另一边的熊不二也将长枪送进了怪物的腹部,枪身一抽一转,惹得还在挣扎不已的沙龙无声地张了张嘴巴。 “安全!没有其它的同类!”凤白的声音这才从远处传来,二星猎人的箭矢珍贵,杀伤力又太大,一旦伤及沙龙的性命,众人便无从得知兽王的所在了。因此他并没有出手,诱敌过后便站在了一旁警戒。 “可以放开手脚干了吧!”大熊抽出怪物胸口的长枪,在盾牌的掩护下灵活地窜出一个身位。刚刚站起身体的沙龙转身不及,又被在右腿上开出一个圆形的血洞。 “不要做得太过分啊!”凤白担忧地提醒道,“太过虚弱的话,就没法让它们带路了!” 448章 聂小洋的猎装 战斗结束得异常迅速,沙龙一族的族员就算是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普通的喽啰罢了,和统率整个地盘的族长无论在战力还是智慧上都不可同日而语。它们在领地中就算是独自遇见狗龙族的首领,尚且不见得敢于上前触触霉头。这个数量下,沙龙对全副武装的猎人队本来就造不成什么威胁,更何况是猎人们有心算无心,给食欲上脑的怪物打了个猝不及防了。 见领头的怪物彻底失去了战力,余下的两只就也识趣地放弃了继续还击——或者在短短的数分钟之内,它们也已经失去了和猎人们抗衡的能力。其中一只鱼龙种的尾脊结结实实地挨了卢修一剑,连维持平衡都有些困难,另一只则更是在大熊的枪锋下留了数个斑驳的血洞。两个倒霉蛋见势不妙,无声地啸叫了一下,匆忙挥动尾巴和巨大的胸鳍,逼退了还欲进攻的一星猎人们。它们脖颈一缩,大嘴同时张开,两块几乎和怪物的嘴巴等大的巨大沙尘块喷吐而出,朝着少年的方向袭来。 “心!” 熊不二竖起方盾,卢修也匆匆地将重剑横在身前,两声闷响过后,脆弱的沙尘块在少年们的面前崩解成漫的黄沙。一星猎人在冲击下向后退了数步,深深踩进沙子里才停下来。待到挥散眼前的尘埃后,两只沙龙已经湮没在沙地之下了,地面上只留下两条歪歪扭扭的隆起处,一如它们潜伏而来的时候。 “快追!”熊不二将带血的长枪一扬,急匆匆地就欲沿着沙轨追击过去,却被贾晓一把拉住,“着什么急,那两个家伙受伤不轻,这样再被它跑掉,我们几个也不用做什么猎人了。” “沙漠里行迹消弭得那么快,万一再碰到什么风暴怎么办?”聂洋也急着道,方才电光石火间的战斗中,只有他倒霉地承受了怪物的第一轮攻击。好不容易躲开了沙龙的撕咬,却再也没有插手战局的机会了,只能站在一旁眼热不已。就算没有和熊不二的赌斗,一星猎人已经燃起的战意也正急着找个目标发泄。 “还有我呢!”猫猫站在沙龙遁地处不远的地方,一只手不停地抛接着染色玉,“留了些礼物给它们,这下就算跑到领地的另一头,也不会逃出我们的追踪范围了。” 沙龙们逃跑前已经用上了最后的保命手段,明显已经是穷途末路。如果依旧紧追不舍的话,怕是被它们狠下心去,兜转回来和猎人们拼命。能够给少年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倒还在其次,但一旦战死在少年们面前,众人就别想利用它们找到首领了。 “这一只怎么办?”秦水谣踢了踢昏死在地上的第三只沙龙,这只分明是兽群中的头目,不但个头稍大了些,鳞甲的颜色也更深。被团长砸烂了半张脸,暂时还算安静,或许过上半夜就会自动醒转。 “留它在这就行了。”凤白收了弓箭,“它流了不少血,亮前就会引来饥饿的同类。” “沙龙……连同类也不放过吗?”卢修咧开嘴。 “嗯……这里是雷鸣沙海,饿着肚子的话,是什么都吃得下去的。”凤白道,“我们走吧,脚步放慢些,回复点体力,真正的战斗要遭遇龙王后才算打响。” “等等!”贾晓阻止了就欲收拾战场离开的同伴们,“起来,这几个家伙就是干掉午前那四个同伴的元凶吧。” 提起这一茬来,队友们都沉默了几秒。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却一个个都变得复杂起来。聂洋抢先向前一步道:“那就让我来吧,来到这个猎场以后,我的单手剑还没有粘过血呢。”发觉到同伴们怪异的眼神,他又抗议道,“喂!至少那些人还是我帮着埋的吧!” 听到这句,秦水谣才放开踩着沙龙的那只脚。女孩朝着洋的方向招了招手,少年凑到怪物近前,蹲下身子来,拔出腰间的短刃。 “别磨磨蹭蹭的,我们还要连夜赶路呢!”熊不二仍在心急逃远了的怪物。 少年的刀刃在沙龙的脖颈上比划了一番,细看下去,怪物的鳞片整齐而致密,在夜色下泛着点点的阴光。他不禁有些失神,想要张口些什么,却不知该对今早埋掉的死去同伴,还是对眼前即将死去的沙龙。近六个月的猎团生涯中,死在聂洋剑刃下的生命不算太多,却也并不少,但眼下的却绝对是其中最奇妙的一个。 “你的牙真臭!”不知是回想起方才袭击自己的情景,还是想到了午前沙谷中四名猎人的惨状,聂洋最终还是厌恶地骂了一句。剑光闪过,怪物的脖颈上现出了一条横贯左右的长长的血线。血线越来越粗,紧接着一股股的血浆从中喷涌出来,瀑布一般霎时间就染红了沙龙的脖跟,然后是它颈下的沙地。 昏迷中的怪物骤遭剧痛,惊恐地醒了过来,它痉挛着想要找回对身体的控制,但只是普通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这样的挣扎中,飞溅的血沫大颗大颗地沾到了洋的脸上和眉毛上,一星猎人闭上眼睛,狠狠地抹了抹自己的脸。 “猎人荣耀在上。”贾晓站在一旁,庄肃地道。 “猎人荣耀在上。”身边的队员们也附和着。猫猫了一遍,又用本族的语言朝着沙海上澄净的星空祈祷了一句什么,才依偎回秦水谣的身边。 “这家伙的素材……有什么价值吗?”秦水谣刻意远离了沙龙造就的血泉,用尽量平常的语气道。她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喘息,不管怎么听都有些不自然。 “都是些常规的素材罢了。”二星猎人却是淡然一笑,表现得得对年轻团长的异样毫不在意,“鳞片和胸鳍都是沙行装备的原料,但价值不高,不值得带着它们继续战斗。这一整头沙龙的价值,大概都不够出动一次型飞艇的损耗。”凤白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鸡肋,“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牙齿倒是可以剥取下来……” “还是算了。”不待前辈完,秦水谣就果决地摇摇头,“我们的行囊,可不给这些低价货留空间。” “那就走吧。”不知是谁了一句。猎人们在古怪的气氛中背离了挣扎垂死的沙龙,朝着怪物的踪迹拔足而去。 “洋!快跟上!”贾晓回过头来,高个仍然怔怔地望着被切开喉管的怪物,听到队友的叫喊后,才匆匆地甩掉了单手剑上的血迹,胡乱地插回腰间,跟上前方的队伍。 清冷的月光下,走在最后的卢修顿了顿身体,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地祈祷了一句:“愿猎神与你同在。” ………… “我所有学会的招式都在这里了。”训练场里的聂洋汗如雨下,演示一次“突劲”对如今的他来负担还是太重,少年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嚣叫着想要休息。他颓然地将单手剑和盾牌放回到武器架上,坚持着向站在一旁的老龙人行了个礼才坐下去,“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你很优秀。”老龙人的面孔一如人类,只是耳朵却比普通的人族要长上很多,此刻它们满意地耷拉着,随着匠师的点头不住地上下晃荡,“那样的聚力方式,在军方都算得上是最为酷烈的一种了,不要是你这么大的孩子,就是成年人都少有能够承受住那种肌肉扭转紧绷的痛苦。” “那我想……我该走了。”少年抓起身旁的水杯,不知味道地牛饮而下,感觉到浑身的酸痛稍稍缓解了些,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急着去做什么吗?”匠师语气平静地问,“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多留一会。了解关于你更多的细节,对那件装备的设计和打造总有好处。” “大师……我知道为我定制装备是您的工作,我也很感谢您的尽心尽力。”洋使劲地拍了拍脸,正色道,“不过我的同伴还在猎人工会的看管之下,我连她生死的消息都不清楚,现在不是浪费时间去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获得一件更加强大的装备,提升你作为猎人的实力,在你的眼里只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吗?”老龙人并没有对少年的态度表现出不满,只是微笑着反问道。 “这……”高个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挠挠脑袋讪讪地坐下。 “留下来,帮助我打造完成这一件装备,于你关心的朋友也会有好处的。”龙人匠师意味深长地,“有意思的是,我读过了你在挑战祭上所有的委托报告,你最大的一笔分数出现在防御战的最后时刻。你救了十几个同队伍的猎人是吗?” “大概吧,”少年回答道,“铠龙的吐息来得很快,我恰巧站在最方便的地方,只是尽可能多地推开了同伴们而已。”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在营地的床上躺了两三,醒来之后已经错过了整个核心委托……如果能多拿些分数的话,或许整个队都能进入前十名了。” “所以,‘猎人’对你来意味着什么?”老匠人并没有仔细地听完聂洋的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神,这让少年觉得有些不舒服,脸稍稍别过去了一些。 “我不知道,”聂洋老实地答道。询问一个猎人“猎人意味着什么”,就像问随便什么人“这个世界对你有什么意义”一样,或许是直到咽气前的最后一刻都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意味着狩猎?委托?这和猎装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老匠人含糊地回答,却又继续提问道,“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猎人?” “就是普通的那种吧,你知道……锻炼狩技,收集猎装,遵从猎人荣耀什么的,还有同伴……保护同伴。” “守护同伴的类型?”龙人眼里的好奇心更重了些,“很奇怪,不是吗?或许是你还在危险中的同伴扰乱了你的思路。我作为龙人匠师,见过各种类型的猎人。在我的判断里,你可能是任何一种类型,却唯独不像是守护同伴的那一种。” “你怎么能……” “无论是出身还是经历,甚至你选择的武器。”老龙人抓起架子上的圆盾,放在手上把玩着,“单手剑能适合任何种类的战斗,却不能做到保护同伴,它的盾牌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我用不惯长枪类的武器,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到达熊不二的程度,这是事实罢了。轻武器里只有单手剑才带着盾牌,这难道也有错吗?”被资深的老匠师当面这样指责,少年心中已经升起了不的怒火。 “除了最多的那一笔分数外,你在挑战祭上没有一份报酬是来自保护同伴的。”老匠师不紧不慢地,“你的‘突劲’,也更像是拼命战斗的手段,而非保护性命的手段。看上去比起让同伴们都活着,你更像是想要先于他们去死。” “好……吧。”聂洋双手挡在自己和老龙人之间,缓缓地站起身来,“实话,你开始吓到我了。我以为自己约见的是一个龙人匠师,可不是什么恐怖的灵媒和催眠师。” 龙人匠师饶有兴致地看着高个少年的脸,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你让我想起一个不久前才出炉的猎装部件。那件装备比较特殊,我思考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合适的猎装方案为它配套。如果不嫌弃上面只有一个饰品珠技能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拿走它。” “我愿意。”甚至还没有问清技能的功效,洋就迫不及待地点头道,比起一件猎装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 聂洋摸了摸护臂上缠绕着锁链的黑色圆盾,盾牌的金属材质在沙漠的夜间显得异常冰冷,也让少年的精神稍稍提起了些。队伍在两条沙龙身后追逐到了后半夜,终于得到了猫猫肯定的回答:“那两头沙龙,它们停下来了。” “确定是归巢了吗?不是体力不支,停在半途休息?”贾晓谨慎地问道。 “它们的速度一直都没有下降过,体力应该还很充沛。”凤白点点头,沙龙的生命力顽强,这两头还远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应该就在沙丘后面了。”秦水谣抬起身体来一指,“除了那两只受伤的之外,至少还会有三到五只沙龙王的近亲。不先解决它们,我们是没法顺利开始驱逐的。” “龙王就交给我吧。”熊不二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去解决的。” 449章 我想加入猎团 “噗……下面的沙龙一族就像是在开祭典一样。”猫猫缩回身体,肉掌轻柔地在沙面上抬起放下,尽量不让自己的四肢和沙地摩擦出太多的声音。 队伍悄悄地摸到了鱼龙种聚居处周遭的一个高大沙丘顶部,在那里暂时隐蔽下来。但即便是在下风向,距离兽群也还有上百米,猎人们仍然不上是安全。游戈的沙龙随时可能发现此处,留给他们再行计议的时间有限得紧。 “有多少?”聂洋问道。 “二十六七只,已经是能瞬灭一个中型商团的规模了。”艾露为难地咧咧嘴,“我没有看见那两个被染色玉标记了的,估计还在沙地下潜伏着疗伤,但龙王的目标却很明显……个头很大,几乎是普通沙龙的两倍了。” “这个时间,沙龙都聚在一起做什么?”熊不二显得很是伤脑筋,即便是善战如他,也没有把握在这样的阵仗中安然无恙地达成既定的战术目标,“凤前辈,你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吗?” 二星猎人摇摇头,只有在交配和领地遭到大规模攻击的时候,族群才会聚集到一处,但眼下的情况无论哪种都并不符合。 “比起那个,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将沙龙王引诱出来吧。”秦水谣挽起鬓角,偷偷探出头去。远处的沙龙像是塘中的一丛泥鳅,在泥水间相互缠绕翻滚着,挤在首领的身边。不时有一个个铲形的脑袋探出沙面来,匆匆地换了换气又钻回到地下。沙龙的睡眠很不规律,几乎只会发生在饱餐一顿后的数个时。此刻即便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兽群中大部分个体都还醒着,警惕性很强。 沙龙王的体型果然大得惊人,鳞甲的颜色极深,女孩毫不怀疑,这鳞片比之普通的沙龙要强韧数倍。它只是安静地盘踞在沙谷中央,如同沙海中一颗万年不变的磐石,丝毫不给猎人们以机会。队伍无论从哪个方向吸引这只鱼龙首领的注意,都不可能不惊动其余的怪物。 “让我来吧。”观察了一会,卢修凑到团长面前低声道。 “你?”秦水谣眨了眨眼睛,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龙人,又用余光看了看仍在观察情况的凤前辈,“你行吗……这可是一个兽群,抵抗龙威的能力可比更高一阶的首领级都要强,不是你一个人用‘赤瞳’就能惊走的。” “我知道,我不会勉强自己的。”卢修看上去依旧很轻松的样子,“从莫叔叔那里我又学到了些新东西,看来是时候试一试了。” “什么?” “赤瞳可不止一种用法。”卢修讷讷地笑了一下,“我会确保沙龙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会很危险的吧。”女孩担忧地道,“莫不如多等一等,到了明早,这些的或许就散了。” “也或许不会,”龙人道,“况且我们没有等的资本,封尘还独身在另一个猎场里,我们越早完成这边的部分,不是就能越早地和他会合吗?” 团长也不再踌躇,点点头表示默许。龙人摸了摸背后的重剑,沿着沙脊朝着另一个方向绕行而去,“相信我,我会尽量久地拖住沙龙的,大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那子……”凤白抬手问道。 “新计划,卢修有办法引开族员们,在他脱身之前,我们务必将首领驱赶到兽群的视野之外。” “他有什么办法?”二星猎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办法呢……哈哈,”秦团长干笑了一声,用脚隐秘地踢了踢身边的贾晓。 “大概是独门药剂之类的,”少年会意地接过话头,含糊地回答,“总要有备而来不是吗。准备战斗吧,无论他要做什么,应该马上就会起效了。” 在贾晓的千里眼中,卢修的身影变得越来越,不多时就隐没在夜色之下。龙人没有绕到兽群的正对面,而是斜斜地寻了个稍高的沙丘,在彼处站定。沙丘迎着兽群的一面坡度较陡,大概能给他争取到数秒的逃亡时间。 “呼……”少年爬上沙丘的顶端,不再掩饰自己的位置,任凭一股冷风从身后吹过来,拂向百米开外的沙龙们。他活动了一番手脚,缓缓闭上眼睛,喃喃地对自己道,“已经成功过一次,只是重复一遍罢了,你做得到的。” 数秒过后,龙人的眼睛猛然睁开,双瞳已经变成了一片赤红。 在这个微的动作下,沙谷里距离少年最近的几只怪物们突然遭到了重击一般,“噌”地朝群落的中心游窜了数步。更后方的沙龙们不明所以,茫然地挤了挤这些发神经的同伴们。 “不不……这样不对!”卢修晃了晃脑袋,察觉到能力发动得过头了,他赶忙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撤回了骤然展开的威压,“不是煮熟,是合适的温度,慢慢地燃烧……就是这样。” 少年深吸一口气,周身属于龙人的血液开始不同方才地渐渐升温。他的眼睛也在月光下缓缓变红,但这一次却并不是魔鬼般的恐怖赤红色,而是像熬了数个通宵一样布满了瘆人的血丝。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世界正一点点变得赤红起来,远处的沙龙也在视野中逐渐放大,“快起效啊……” 漫长的数十秒后,沙谷里的怪物们开始烦躁起来。像一锅冷粥渐渐煮沸,又像是温水里的泥鳅终于察觉到了不妙。鱼龙种纷纷在沙中变换了个姿势,露出铲形的脑袋和修长的脖子,整齐地朝着卢修的方向望去。 “不可思议……”见到兽群这样的异动,凤白终于得到了某些答案,不自觉地咂咂嘴,“我以为龙人族能力的武器化,是只有在成年以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什么……龙人?”聂洋像被踩到了脚一样惊呼起来。 “哦,不用担心。”二星猎人安慰地笑了笑,“我会替你们保密的,猎人总会有自己秘密。我只是惊讶于,那孩子居然能将龙人族的赋威压使用到这种程度,他真的只有十几岁吗?” “十六岁,如果那家伙没有谎的话。”熊不二不忿地。就算已经是要好的同伴,但大熊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将龙人族的能力加诸自己的身上,他的战力又能提高到何种恐怖的程度。 “不是感叹的时候,看,已经有怪物动起来了。”贾晓伸手一指,随着卢修的龙威不断升温,沙龙们也越来越烦躁。随着某只体格较的怪物张开大口,无声地朝少年的方向吼叫了一番,其它的同族们也传染似地向卢修露出了尖牙和健壮的胸鳍,试图用威胁来逼退夜幕下的神秘敌人。 卢修的压制还在继续,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却尽量地维持着血脉不过度燃烧。龙族的气息海潮一般一波波地朝着兽群散播而去,跨过上百米的距离,无差别地反馈到每一头不明就里的沙龙身上。 怪物之间的位阶差异若是太过明显,这样的气息当然就是上位者对主权的宣示和对下位者的警告,但气息若是并不够强,就无异于挑衅和宣战了。盘身在族员中央的沙龙王终于厌烦了远处敌手的凝视,它懒洋洋地抬起头来,朝着族员们嘶吼了一声。得到了族长号令的怪物们一个个激灵起来,身体半浮在沙面上,分散成数股朝着龙人的方向搜索过去。 “还不够……”卢修看得真切,暗暗攥紧了拳头,将龙威又提升了些许。走在前方的族员们见对方突然又变得强大了些,顿了顿身子逡巡着不敢向前。身后的同伴们一声声地催促着,才终于硬着头皮顶上前去。 “……十九……二十!那子做成了!”团长猛地一锤大腿,“剩下的我们足可以应付,快上!” 跟着女孩的脚步,站在沙丘后方的众人纷纷越过丘顶,疾跑两步后坐倒在沙丘之上。猎人们的双足前撑着控制下坠的方向和速度,沙子和猎装的裙甲摩擦出嘶嘶的响动,臀后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感知到身侧的动静,沙龙王的注意力从远处不明的怪物身上转移过来,几个的身影正从丘顶上急速接近,分明和自己只剩下了几十米的距离。 “不要让它发号施令!”凤白高声喊道,身体弹簧般蹿起来,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番还留在首领身边的沙龙们。 “看我的!”聂洋冲得最快,单手剑的剑柄已经和盾牌连接了起来,少年反持着利刃,将盾牌链锤一样飞甩了出去。 “嘶——!”沙龙王急迫地张开嘴巴,想要召唤远去的同族们回来,但铲状的侧脸却被飞射而来的铁链牢牢套住。圆盾在怪物嘴巴四周急速悠转了几圈,铁链绞合,让怪物的啸叫变成了意味不明的裂帛声。 “这样也行……”熊不二讪讪地收了手中的音爆玉,单手擎起了盾牌。 终于意识到猎人们计划的怪龙已经太晚了,沙龙王的脑袋狠狠地摇晃了一番,却没法第一时间甩开少年的束缚,它只能一缩脖子,埋在沙中的尾鳍和胸鳍猛一施力,整个身体从沙土下高高拔起,弹射到众人的头顶上。 “喂!啊!”洋赶忙牵动铁链,将盾牌从沙龙王的身上解下来,被一个数吨重的大鱼拖上空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一星猎人就地一滚,收了武器,远远地躲开怪物下坠的阴影。 “砰!”十余米长,数吨重的身体狠狠地砸在地上,掀起一阵高高的沙浪。 ………… “哇!”陆盈盈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慌张地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破裂,更没有流血,只有一道细细的疤痕,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现。 女孩叹了口气,回味起自己的梦境来。睡梦中的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大沼泽,见到了张牙舞爪的奥奥那兹其。霞龙用舌头粗暴地卷起自己的手臂,用尖利的爪子在自己的腕上划开一道恐怖的口子。书士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消散。 梦境只是梦境,女孩不信什么神邪,将毕生都奉献给真理的书士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施施然地站起来,借着清冷的月光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将桌上的白水一饮而尽,这才感到好一些。 已经是午夜了,在卢修的要求下,陆盈盈没有参与到猎团的委托中,只是自顾自地在洛克拉克游玩了几日,好像真的是在踏踏实实地修学旅行一样。见过了这座城市里大多数有价值的古迹,她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主动和秦水谣提议,要在猎团外出委托期间帮忙看管队伍的行营。 因此如今的女孩正一个人住在能容得下六人的复合营帐里,夜里的沙漠总有沙狼或是其它什么不知名的怪叫的野兽,会做些噩梦也是正常的。 “咚咚——”正当书士在犹豫该是继续入睡,还是看些书打发掉后半夜的时间的时候,营帐的栅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女孩头皮一麻,悄悄地放下手中的水杯,站在原地不敢出声。猎人世界鱼龙混杂,不定就会有品行低劣的猎人,借着帐中女孩孤身一人的机会来找她的麻烦。 “有人吗?”一阵沉默后,门外传来一个稍显沙哑的男声,“封尘住在这里吗?” “你是谁?”陆盈盈给自己壮了壮胆,装作底气十足地问道。 “封漫云,他的同乡。”男声继续道,“我不会是走错了地方吧。” 从记忆深处想起一个飞空艇上只见过一面的白皙少年,陆盈盈这才一个激灵,匆匆地披上了手边的书士长袍,将营帐开了个口子:“不好意思……有什么事情吗?” “封尘在哪里?”隔着栅门,书士看到对方已经不再是一袭白衣了,而是换上了一身浅色的猎装,背后的太刀也变成了真材实货,“还有其它人呢。” “在沙海里进行委托,或许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了。”女孩睡眼朦胧地回答道,“急事吗?” “很急!”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少顷,却又泄气地摇了摇头,“不……也还可以等。” “你到底想要什么?”陆盈盈给少年的反应看得一疑。 “我……”少年低下头,具足在地上不断地磨蹭着,“我想加入秦姑娘的猎团。” 450章 干掉一个就好 远在沙海深处的猎人们无从得知,洛克拉克城内的封漫云,曾经和书士有过这样一次短暂的接触。比起关心安全区域内的同伴来,摆在他们眼前的是更加瞬息万变的狩猎情况。 “搞什么……”听到团长的指令,熊不二即将得手的一击“人车”被硬生生地消弭在击中前。少年收势不住,塔盾还是狠狠地撞在怪物的腿上,推得沙龙王一个趔趄,却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感受到怪物动作的变化,大熊慌忙举盾,赶在和身体一样大的鱼尾扫中自己之前,匆匆摆好了防御姿态。 “锃!”尾鳍扫在重盾之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刺耳声音,熊不二借着怪物的推力倒退出去,在冰冷的沙地上犁出两条浅浅的沟壑来,方才退离沙龙王的攻击范围。 “很危险的啊!”大熊朝着同伴怨怒地道,首领级怪物的战力和族员们不可同日而语,战斗中突然改变指令,队员们承受的压力也骤然增加了不少,“不过是受伤了而已,当然是照打不误了!” 在见到鱼龙种首领身上伤势的同时,凤白就想通了兽群出现异状的缘由。大概是近来的族长正在虚弱期,这才会让沙龙们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的周围,而这也正是它们前些日子里它们疯狂地袭击商团,给洛克拉克造成困扰的主要原因。 养伤的沙龙王急需补充体力和营养,族群也藉此变得冒险而肆无忌惮起来。 “沙龙王正在恢复伤势,就算是惹怒了这家伙,它也不会乖乖地追着我们走的。”二星猎人格开冲向身边的一只沙龙。还留在首领身边的怪物们,大多都受到了卢修第一轮的“赤瞳”冲击,身体显得有些瑟瑟,战意并不强烈。 “它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的话……干脆讨伐掉就好了!”洋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可不是独行体,就算是干掉了,过不多久族群里又会选出新的龙王的。”团长摇摇头,“或许会更强大、更暴戾也不定。” “那就只能跳过‘激怒’它的环节,直接开始驱赶了。”贾晓站在熊不二的背侧,大剑斜举着警惕地望向围上来的沙龙们。 “一次性打到它害怕为止吗,这样我喜欢!”洋将盾牌上的锁链缠回臂间。 “在不确定卢修还能撑多久的前提下,越快越好,把怪物赶到前方沙丘的另一侧!”秦水谣的重锤指着一个方向命令道。就算是沙龙,隔着那种宽度的沙丘,也将难以感知到族长的位置,剩下的就只能祈祷卢修多撑一段时间了,“熊不二,不要藏着掖着!你的臂甲再不用就要坏掉了!” “正有此意!”大个头咧开嘴畅快地笑道,他将双臂交错一番,左臂狠狠地磕碰在右臂之上。随着少年的动作,臂甲上仅有的一颗饰品珠如被点燃的燃石炭一般红亮了起来。 ………… “追来的比预计的还要多,这就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卢修使劲地喘息着,一点点停止了血脉的燃烧。对赤瞳短暂的控制消尽了他大量的精神力,少年用双手撑着膝盖,背脊上的重剑一起一伏,眼前也现出点点晕眩的金星来。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沙地上扬起的阵阵沙浪正在全速朝自己冲来,那里面至少有二十只被激怒的沙龙。在首领的直接命令下,这些怪物显得兴奋异常,最近的已经冲到了距离自己不足百米的地方。 “还知道包抄啊……真伤脑筋。”龙人喘匀了最后一口气,居中的几只怪物脚步明显慢了一拍,似乎正在等着自己钻进它们的口袋里。少年的余光看到两三只沙龙甚至一头扎进了沙丘的深处,看来连卢修的脚下也不肯放过。 龙人在给队长提供建议的时候漏了一点,他确实有把握将沙龙们引开,但却丝毫没有能从它们手里逃掉的办法。同样都是两只脚,但沙龙浑身的构造都是用来在荒漠中行动的,全速前进的话是普通猎人奔跑的两到三倍,除非龙人凭空变出一架飞空艇来,否则不管怎么看都只有被包围的结局。 “逃一步算一步吧。”尽管境况恶劣如此,卢修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和压力。在莫林的身边见过了那么多各种位阶的怪物,看着它们在铁笼中绝望的模样,用自己的血脉一只只把它们吓得瑟瑟发抖,执事长早在他进入猎场前,就将“你比怪物要强”的意识深深地植入了卢修的脑海里。 这个偶得龙血的少年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对任何怪物或狩猎中的任何状况感到害怕了。 他最后望了一眼沙龙王所在的位置,夜幕虽然遮掩了大部分情况,不过少年知道同伴们一定已经和兽群首领交上手了,委托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他要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更多的时间而已。 卢修转过身去,从丘顶缓坡上预定的撤离路线中急速滑落,沙地摩擦的响动让沙龙们迅速确定了龙人的位置。它们的尾鳍纷纷用力,斜斜地弹起身,箭矢般向前窜出一截,落地后又借着惯性在沙地上畅快地滑动起来。等到冲势将近,它们再故技重施地弹射而出。 这种冲刺的追击方式让怪物的速度比搜索时又涨了一截,很快便越过了陡峭的沙丘顶端,猛虎下山一般朝着卢修向下压去。 “我可不够你们分吃的啊!”少年暗道。卢修的双手左右摇摆着控制下滑的平衡,耳听着身后沙子的涌动声越来越近,心中也暗暗急躁起来。坡还没下到一半,他就觉得臀下的沙子一阵翻卷,只好猛地蜷身一滚,横着滚开了数米。 “砰!” 就在龙人匆忙逃离的地点,坡面上就像预埋的数颗爆弹同时起爆了一般,两头借着地行便利,埋伏在此处的沙龙破开沙面猛然探出脑袋来,朝着四周无差别地喷出了数颗人头大的砂岩块。翻滚中的卢修拔出了背后的重剑,险险地挡在面前,终于没有被坚硬的岩块打中胸腹。 “噗——”黄沙捏合而成的攻击在冲撞过后四散碎裂,少年挥了挥手散去眼前的尘埃。被这样一阻,卢修的落势已尽,速度再次慢了下来,身后的追兵又啸叫着追近了几十米,两只埋伏的沙龙更是欺近到了吐息的射程中。 沙龙的储沙囊容量有限,那样的攻击不可能再来一次。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停留,返身拔腿又急忙跑了起来。但饶是全力以赴,龙人也只能让双方距离减的速度稍稍变缓一些。眼看着下坡的路将近,前方又是一个高耸的沙丘,自己的速度再遭减慢,就要陷入不妙了。 卢修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在奔跑中勉强调动起赤瞳,精神稍显涣散的状态下,血脉只能勉强涌动起一丝半缕,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借着缓坡最后的便利冲锋几步,他猛地高高跳起,在空中扭过身子去,两颗银亮的道具球朝着身后兽群最密集的地方飞甩而出。 跳起身来的少年就像一颗香嫩的鱼饵,惹得沙浪中的怪物们食性大发。上百米的追逃让沙龙们模糊地认清了这样的事实,这个神秘威压的拥有者不止不会反抗,连逃命的本事都只和最笨拙的沙鼠相当,在实力的比照下,兽群早已将卢修视为了口中鲜肉。拥挤着追上来的沙龙再不保留体力,一个个甩动尾巴飞窜出去,互相冲撞着想要第一个吞掉近在眼前的东西。 数头沙龙在同伴的拥挤下无力地掉落,更多的后继者却飞窜上来,一只体态肥大、鳞甲颜色也更深的家伙粗暴地挤开了身边所有的同伴,铲状的嘴巴毫无保留地张开,牙齿森立着就要一口咬掉卢修的脑袋。 “咚……”一个石子般的东西砸在了它的脸上。 “嗡——!”两个高亢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响彻在这一片沙海上,强烈的震动让地面的黄沙都翻滚蹦跳了起来。滞空的沙龙们浑身一颤,纷纷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在卢修的眼前坠落下去。掉落的沙龙砸中了地面上更多的沙龙,怪物的鳞甲和四肢相互掣肘,兽群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肥大的沙龙第一个抽身出来,它半个身体浸在沙子里,朝着同伴们无声地啸叫了几声。在头目的指引下,怪物缓缓地整顿过秩序,重新排成了数股队伍,朝着沙地另一头的响动搜索过去。 卢修单手将大剑竖在胸前,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口鼻,尽量屏住自己的呼吸,只有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睁着,观察着周边的情况。在他的身边,落在兽群最后的一只沙龙划动胸鳍冲上沙坡,扬起的沙子簌簌地落在少年光溜溜的脑袋上,却对近在咫尺的敌人丝毫未觉。 音爆弹过后的混乱中,龙人在头盔中捏碎了一颗染色玉,发猛地扔到了沙丘对面,自己却合身躲进了沙龙留下的深坑之下。猎装滚落陡坡的声音和刺鼻的气味就算能够引走这些瞎眼的怪物们注意,也最多只能维持一时半刻。失去了目标的沙龙们最终会返回此处,沿着各种可能的逃跑路径逐一搜索。 “就算它们不会马上回来……”卢修心中苦笑道,一旦兽群排除了染色玉的干扰,他逃亡时留下的汗臭味迟早会将沙龙吸引回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少年轻轻地推开覆在身上的沙子,一边注意着沙坡对面的情况,一边站起身,将武器从沙地中拔出来。这样的把戏只能用一次,就算沙龙的灵智不高,自己身上又能有多少装备可供挥霍呢? “必须要在那些家伙返回之前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卢修暗暗对自己,心中非但没有焦灼,反而兴奋了起来。 沙龙们急躁地冲到了沙坡的底端,一众怪物围着头盔左右嗅嗅,还是那只肥大的头目挥退了同伴,连着沙子将头盔吞了下去。猎装在怪物口中“嘎嘣嘎嘣”地崩解掉,预想中鲜肉的口感却没有出现,头目恨恨地喷出一股沙流,打在一条猝不及防的倒霉蛋身上,后者无声地张了张嘴,还是灰溜溜地跟上了返程的大部队。 ………… 兽群回到丢失目标的沙谷中时,卢修已经站在原地等待了好一会。少年丢掉了头盔,一头清爽的短发在夜风中凌乱着。他将大剑直插在沙地上,赤色的眼睛在月色下更加显眼了。 纷乱的兽群渐渐排成了一个还算整齐的队伍,那只肥大的沙龙站在最前方,趾高气昂地望着方才闻风而逃的少年。族员们在头目的命令下一个个半钻进了沙地里,用最舒服的姿态发起了冲锋。 远处的卢修不躲不闪,也轻喝一声,拔起地上的重剑,一脚踩碎了地上曾经装着提神药剂的空瓶,迎着兽群奔跑了起来。 药剂的作用下,少年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赤瞳的发动也稳定了下来,强行提升的目力下,他甚至能轻易预判出冲在前排的五头沙龙的行动轨迹。卢修的脚步稍加调整,某一刻突然重重地一脚踩在沙地上,强行止住了身体的冲势。 前排的沙龙如潮水般涌来,拍打在卢修的身体上,少年手臂一鼓,搭在地上的重剑向上猛然一挑,第一只袭来的沙龙的腹部如被重锤敲中一般,高高地弹起来,朝着卢修的后上方飞了出去。 还不等少年剑势收尽,第二只怪物就啸叫着冲了上来,卢修横剑一挡,沙龙的牙齿咬在剑刃上,推着少年向后退了数步。 “只需要……干掉一个就好!”卢修咬着牙,双手撑着重剑不让自己的防备失效,眼睛却瞥向在后方发号施令的肥壮沙龙,“就是你了!” 他喝道,双臂却猛地用力,甩开眼前碍眼的怪物,脚下一踏,在赤瞳的加持下踏出一个深坑,朝着头目的方向窜去。 451章 ………… “这不公平!”卢修粗暴地推开门。情急中发动了赤瞳,龙人的身体素质骤然提升了一大截,门口的卫兵即便有着二星猎人的水准,在不伤及少年的前提下也很难阻挡住他的脚步。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大敞开来,门把手“砰”地撞在墙上镶嵌的异石上,顷刻间凹陷下去。乍一从昏暗的走廊踏入亮堂的室内,少年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适应过来。 莫林慢条斯理地签署过手上的文件。挑战祭刚刚结束,猎人工会的各项事宜堆积成山,矮的执事长几乎被埋在了文件堆里。他抬起头来,望向方桌对面气哼哼的特选猎人:“卢修,我以为你还在休息——刚刚结束了那么长时间的狩猎,你应该已经很累了吧。” “我怎么能休息……”少年朝着莫叔叔了一句话,才发现自己的赤瞳仍然发动着。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瞳仁才转为一片清明,“申屠妙玲被骑士团无缘无故地带走,其它的同伴也被隔离审查,我不能理解……好好的一场挑战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关于那个吗……”执事长放下手中的笔,做出一个“一切安好”的微笑,似乎这场对话他已经准备多时了。 “我读过了你的委托报告,你和你的同伴没有做错什么。”莫林站起身,一步步从桌后转出来,“你只是运气不够好,卷进了一个超出能力范围的事端中。”他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不用担心,我已经和白艾露一族核对过了你的委托报告,那些不该出现在纸面上的东西,现在都已经不在了。你的狩猎之路将会一帆风顺,没有谁会将你和这次挑战祭上的意外联系起来。” “我并不担心我自己……”听过了教官的安慰,少年面上的怒意和焦色丝毫没有退却,“是贾晓他们啊!我们跨过了大半个沼泽,遭受了那么多的危险,甚至还接触了一只古龙种,这才营救回全部的同伴。”他得急促了些,不得不狠狠地喘了口气,“冒了如此的风险才赚到的委托报酬,居然只是因为几个人的风言风语……就被委员会拒绝承认了?” “委员会并不无所不能,他们的判断也要基于常情,会受到各种影响当然是正常的。”莫林耐心地解释道,语气尽量轻柔,照顾着少年的情绪。 比起见习生们被神秘人挟持,无意间发现了沉睡在沼泽中的遗迹,经历了王室和猎人工会的火并,又受到了一只古龙种的照拂,才安然地转回到大本营之中,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显然要更加令人信服一些。 少年们带回的素材就算用最粗劣的计量方法,都比得上一个四星猎人挑战祭中的大部分收入了。即便有猎人荣耀的映照,质疑一个猎人的品行,永远还是旁观者最轻易就能做出的选择。 “可我们不是唯一出现在沉船遗迹上的猎人!”卢修辩解称,“总领队郭大师也在那里,他总会为我们话的吧!” 莫林摇摇头:“不巧的是,阿鹏现在的状态很差,像那样露一次面已经很勉强了。”他忽然闭了口,像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严肃,又像是顾忌会透露太多的信息,“总之,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我建议你参加挑战祭,只是单纯地让你体验一次猎人的生活罢了。你不需要那个奖励,完好无损地回来就足以让我安心了。” “这不关我的事……”卢修攥紧了拳头,他的手腕还因割伤被包扎着,纱布在这个动作下鼓胀起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们遭受误解,自己却在这里无动于衷!莫叔叔,他们都你是这一次挑战祭的负责人,如果你可以的话,无论做些什么,至少还他们一个清白也好!” 执事长的脸色变换了几番,无助地叹了口气道:“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像这样大型的公开赛事,并不是一个人就能了算,挑战祭设立委员会本就是循着这个初衷。更何况你的那些同伴们,你该最清楚他们的底细。四个流放者,一个原住民,连参赛资格都是经由旁门左道才获得的。即便我在此为他们出头,也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清查出他们的履历来。到时候不但是他们的声誉,就是我和整个猎人工会都要受到影响。” “有……这么严重吗?”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在莫林的清述中才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我也是原住民,在祭典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你怎么会一样?”莫林亲昵地摇动着少年的肩膀,在特选猎人身份的照耀下,哪怕是身为原住民都能够被选择性地忽视,“随便一个见习生,甚至是正式猎人,不要在我面前抗议了,甚至都没有机会闯进这间办公室来。” “可是……”少年的声音下去,“如果不能洗清嫌疑的话,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要石沉大海了。这些人曾经在沉船里救过我的命,如今封尘还在大沼泽中生死不知,我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执事长左右踱步了几回,似乎对卢修的抗争仔细地斟酌了一番,才道:“好吧,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些孩子究竟有没有窃走王立猎团的狩猎成果暂且不论,但他们毕竟还是优秀的见习生。我记得其中有两人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件中,仅仅是在防御战里就有不俗的做为。我想委员会理应对他们的出色表现以相应的奖励——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大熊和洋……他们能拿到狩猎祭见习猎人组的名次?”卢修转忧为喜。 “不会太高。”莫林耸了耸肩,脸上不见什么神色,“你知道,挑战祭上优秀的见习猎人并不少,他们能走到哪一步,最终还要以竞赛分数做论。我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不让这次的事件影响委员会的判断罢了。” “那就……太好了。”从进入办公室以来就没抱过什么希望,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卢修的预料,他激动地谢过了莫叔叔,却又想起什么,“那妙玲姐……” 再次听到女孩的名字,执事长的脸色也黑下来,他示意兵士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才低声道:“她的情况就特殊得多了。” “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吗?”少年紧张地问道。 “我知道那个女娃也是你们的同伴,不过不幸的是,她确实做了有损挑战祭的事情。”莫林语气复杂地,“并不严重,但是做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这就是很致命的错误。” “你亲眼见到了沉船之下,王室和猎人工会的冲突。”执事长背过手去,“我很遗憾,但这才是王族和工会最为常态的相处方式。那么多死去的猎人,那么贵重的损毁的遗迹,我们彼此都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台阶。需要有人来承担罪责,为此付出代价。” “要妙玲姐一个人承担吗?”卢修瞪大了眼睛。 “不,即便她想,也没有那个资格。”莫林语重心长地,“她只是像你一样,卷进了一个自己无法料想的事件中。不过她陷得更深,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物拉她出来。” “连您……也帮不上忙?”少年的声音更了些。 莫林没有回答,但龙人从他遗憾的眼神中已经找到了答案,神色再次萎靡下去。 “嘿,事情总会结束。”叔叔安慰地抹了抹卢修的脸,“或许一个月,或许三个月,但不会一直僵持下去。直到有人为挑战祭付出代价之前,申屠家的女儿不会轻易出事。正相反,她会活着,而且会活的好好的——作为重要的‘证人’和仅有的‘遮羞布’,只是近来都不能再与你们相见了。” “我能做些什么?”见习生心下计议了一番,终于认真地问道。 “卢修,”执事长也以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你身上流淌着连猎人先祖都嫉妒的血脉,只要经过合适的锻炼,就没有任何怪物能够阻止你。但猎人世界里,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远在险境和极地的强大凶兽,而是近在眼前的人类。” “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嫉妒你,怨恨你,攻讦你,伤害你和你的同伴,就如同现在的情况一样。所以,为了让那些遗憾不再发生,你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变得更强。成为更加强大的猎人,是保护同伴和自己的唯一方式,听懂了吗?” 卢修点点头。 “好,”莫林满意地扬起了嘴角,“养好身上的伤,过些日子去训练场报道,我给你请了一名新的老师,一个真正的成年龙人,我想你从他的身上应该会学到些我给不了的东西。” ………… “没有!”卢修一步踏出两三米远,两只沙龙怒张着嘴巴朝少年原本的位置撕咬过去,利齿相撞下却只咬到了空气,只能落在地上打了个挺,返身朝着少年冲刺的方向追过去。 见龙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杀了过来,肥大的沙龙连连啸叫几声,指挥起身边的同族们。还未参与进攻的怪物们一拥而上,一股兽浪呼啸着迎着卢修的面庞压了上去。 “怪物!”少年咬紧牙关,身体忽地一矮,朝着前方滑铲下去,让过头顶的沙龙们。重剑被他拖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能够!”扑了个空的沙龙们在卢修身后的沙地上溅起一股股的沙浪,浪潮中锲而不舍地又接连钻出数头鱼龙种来。怪物们在地上滑动着,急速地冲向近在眼前的猎物。龙人提了一口气,掣着重剑的手在地上狠狠一拍,从地面上弹射起来,居然在这种难受的姿势下,又生生跳到了高过怪物嘴巴的高度。 兽牙在卢修脚下咬合,少年微微调整过在空中的身姿,双脚险之又险地踩上了一头沙龙的背脊。感觉到了身上的异物,怪物的胸鳍扑打着,身体怪异地扭动起来,惹得卢修脚下一阵摇晃,他横转大剑,“砰”地一声拍在了身下沙龙的头顶上,鱼龙种只觉得眼前一黑,骤然失去了意识,又在身后同伴的推搡下,无力地向前滑动了几米。 “阻止!”和预订目标的距离只剩下不足十米,少年终于跳落了这个临时的滑板,迈开双腿迅速逼近,大剑在身侧摆出了攻击的姿势,杀意也朝着对方尽显无疑。 失去了同伴的保护,肥大的沙龙没来由地显出一阵慌乱,它早已将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沙堆里。怪物露在外面的脑袋左右看看,最近的同伴也都跟在卢修的身后。无计可施之下,它的脖子终于向后一躬,数颗异常硕大而沉重的沙尘块朝着卢修喷射而出。 “噗——”“噗——”少年咬着牙,血脉以从未有过的温度燃烧起来,重剑在他手上轻若无物,左挥右挡地格开了全部的远程攻击。这样的阻挡只是让卢修的脚印深了寸许,却并没有减缓他哪怕一丝一毫的速度。 “嘶——!”肥大的沙龙口中嗡动,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和这个家伙的正面交战了。它强行压下对面前人类没来由的恐惧,沙中的尾鳍和胸鳍一齐用力,“砰”地一声朝着卢修飞撞过来。 “我!”卢修的瞳仁红得几乎发紫,叫喊声也异化成了近乎龙吼的怪异声音。他的一纵身比往常火力全开的自己还要高,只一跃就来到了和沙龙平行的位置。重剑从头顶斩下,就像拽着卢修的整个身体下坠一般,剑刃从沙龙一边的胸鳍根部砍进去,割开了鳞甲和嫩肉,切断了灵活的鳍间软骨。 “咝!”感受到左鳍飞离身体,怪物发出一阵噪音,自半空中直坠而下。卢修也狼狈地背部触地,震得内腑一阵剧痛。他晃了晃脑袋,一骨碌匆匆爬起身,辨认过沙龙头部的位置。 “猎神……”除了战斗,少年的脑海中已经给难以形成完整的句子了,他反持着大剑,朝着肥大沙龙的后颈处果决地戳下去。 “呜——”剑刃拔出的瞬间,在强悍心脏的泵击下,沙龙的血液涌泉般喷洒出来,在少年的口鼻中泛起一股腥咸。 452章 落网的沙龙王 “砰!”熊不二的盾牌又一次和沙龙王的身体冲撞在一起。怪物的双鳍用力向后划动,致密的鳍甲在空气中扇动出两股旋风,将地上的沙子呼啦啦地卷起来。它铲状的额头斜斜地贴到盾面上,死死地抵住面前身材还不及自己十一的矮猎人。塔盾和兽首的交合处缓缓移动着,这样僵持了数秒,沙龙突然一缩头,身体骤然顶出,少年在冲力下向后退了半步,却又不依不饶地黏了上来。 大熊几乎放弃了长枪所有致命的招式,只靠一件防御武器却和鱼龙族首领如此对峙了数分钟之久。这样近的距离下,怪物无法施展手脚朝远处逃窜,也顾忌重重地不能发动吐息攻击,只能靠着身体的优势试图一点点地瓦解对方的防御,寻到合适的逃跑空隙。 尽管怪物的力量总是比人要强大的多,但力量却并不是沙龙一族的强项。沙漠领主的优势是敏锐的感知、沙面上灵活自如的行动和多样的攻击方式。而这些种种优势,却在熊不二蛮不讲理的贴身缠斗之下,被硬生生化成了虚无。 见熊不二正在承受撞击的硬直,鱼龙种错身挪步,想要从少年的身旁斜插过去。然而少年的脚步在这样高频率的撞击下,却丝毫没有混乱,他的塔盾一横,准确地卡在了鱼龙种预定路线的正前方。在安菲尼斯的手下,熊不二经历了数度魔鬼的格挡训练,沙龙王的脑袋比之颜色混乱的道具球,显眼程度可要高上太多了。在慌不择路的怪物面前,猎人凭借一人一盾,短时间内居然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任凭沙龙王如何挣扎,也难以从少年的身后突破过去。 “咚!”怪物卯足了劲力,这一次的撞击尤其强烈。承受了多次重击后,塔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撞面上怪物额头的鳞甲更是纷纷崩碎,汩汩地流下鲜血来。一人一兽一触即分,乍一失去沙龙王的支撑,熊不二的手臂陡然下沉,居然颤抖着险些吃不住盾牌的重量。 “给我撑住啊!”少年的双臂相撞,手臂上红色的饰品珠再次亮了一些,不过相比之前却也已经黯淡了不少。随着饰品的效用再起,熊不二似是饮下一整瓶鬼人药一般,再次嚎叫着迎了上去。他用枪身击打着盾面,挑衅地在沙坡上迈开步子,“再来!” 沙龙明显地犹豫了一番,自己身上的伤口在短暂的战斗中已经似有被牵动的迹象。注意到对方仿佛无穷无尽的体力,权衡了一番继续作战的利弊,它终于无奈地张了张嘴,返身朝着熊不二相反的方向逃去。 “再来啊!”大熊仍然炫耀着叫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沙海中没有传出多远,就被四处呼啸的风声所吞没。 “行了……再叫唤的话就把它引回来了。”猫猫阻止道,“就算是灵智这么低的怪物,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艾露早已甩掉了身后追着的几只沙龙,站在战圈之外等候多时了。熊不二的战斗方式并不适合同伴参与,在那样的集中力下,猫猫骤然出手帮忙,非但不会给大家伙带来优势,反而可能伤到自己。此刻战斗方休,艾露才淡定地走上前来查探起少年的其能够看。 熊不二尴尬地放下了武器,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那就好……再来几下的话,我恐怕就要撑不住了。见鬼……凤前辈保证过,这怪物力量不强的。” “只是相对同阶的怪物而言。”艾露扔给他一瓶回复剂,“喝掉,你那饰品珠是以透支体能为代价的。内脏也震得不轻吧……打起架来蠢得像陆行龙,一点美感也没有。” “力之解放”。这是熊不二做为挑战祭优胜者所获得的护腕上,唯一一颗饰品珠的名字,也是这件护腕除了基本的防御力外,最大的价值所在。饰品珠据是以雷狼龙的素材为引制成的,冥冥之中似乎能够引动牙龙种生前的战意。这颗珠子在战时能够在短时间内带给猎人们近乎无限的体力,和与怪物等同的恢复体力的能力。贵重如此的珠子甚至无法镶嵌在普通的猎装上,只能用专门打造的臂甲来当做它的载体。 尽管有了足以格挡一般怪物攻击的战时反射能力,但限于身体素质尤其是耐性,想要一直保持高水准的防御能力,对于这个年纪的猎人来仍然是几不可能完成事情,即便是大熊这样犯规的身体也不例外。 接手他的猎装设计的龙人工匠,几乎放弃了对少年身上所有长处的增幅,也没有改变他任何熟悉的作战方式。他只是像在飞空艇上加装了第二具动能泵一样,给熊不二解除了体能的顾虑,补齐了少年身上最后一块短板,让他有了将自己钟爱的战斗方式贯彻到底的底气。 “你知道吗……你的口气和你主人一模一样。”熊不二掰掉瓶盖,三两口喝掉瓶中绿色的液体,一抹嘴巴,“不过还是谢啦。” “你是驱赶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我在这里就是为了保证你的战力完整。”艾露的望向身后,“休息好了就快走吧,这里并不安全,沙龙随时可能会回来。” “什么重要,”大熊撇撇嘴,“还不是追在怪物的屁股后面跑。” 其它队员们早已经离开去了战场的前方,一左一右地限定住了沙龙王逃跑的方向。如果俯瞰下去,剩余五人一猫的队在沙海中散成三组队伍,隐隐成了一个稀松的口袋,只给沙龙王留下了唯一一个遁走的选择,而那里也正是队员们意图驱赶它所至之处。熊不二自己作为口袋的最后一块盖子,肩负的正是防止鱼龙种返身回巢的使命。 如今扁嘴的大鱼对熊不二盾牌的威势印象深刻,在触碰到大网的其余方向前该是不会回来了。接下来可以预见的是,少年必将望着沙龙王的尾鳍无聊地追逐数日。 “你的同伴并不是庸手,”猫猫解释,“怪物不会老老实实地沿着我们给定的路线前进,它会像钻进笼子里的鸟一样,朝着各个方向来回挣扎。你不但要阻拦回逃的沙龙王,或许还要面对追赶而来的沙龙的袭击,接下来的战斗或许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就走吧。”熊不二掣起枪来,“越过前面的沙丘,在背风的地方休息,我守后半夜。” “随你。”艾露一边在前方引路,朝夜空中拉响了一切正常的绿色信号弹。 “等等!”大熊坐着苦笑道,“拉我一把!从没有这么彻底地使用过‘力之解放’,副作用……好像比我想的还要强。” 453章 赤甲兽的异常 雷鸣沙海的午后,本该是赤甲兽一日间最慵懒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下出巢觅食,大多数的甲虫类都会在灼热的日照下晒伤翅膀,掉在滚烫的沙地上被烤成虫尸。食物都在巢穴深处躲藏着,猎虫者当然也没有外出的动力了。牙兽种往日里都会选择躲在沙丘的背阴处,或者干脆某个宽敞些石缝中,用憩来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也正该是整个领地最静谧的一刻。大概是怕行动会吵醒睡熟的领主,就连狗龙种一类低阶怪物甚至普通兽的活动,都变得稀少而心翼翼起来。 不过今日,索居的狗龙一族却跑得比往常夜幕降临后还要狂躁。 “通!通!”响亮而有节奏的爆鸣声从怪物们的身后炸起,紧接着是岩石破裂,碎石崩散的混乱声音。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战斗声响,恐殃池鱼的鸟龙种们逃得更欢了。不远处在战斗的正是领地的主人,那只拥有赤红之甲的可怕怪物。而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大半个钟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的兆头。无论战斗的对方是什么家伙,大概都不是狗龙们能够招惹得起的物种。这些生存在猎人世界夹缝中的兽们,在血脉里就写着知道何时可以恃强凌弱,何时又该明哲保身的生存智慧。 “赤甲领主……大概会赢的吧。”如果狗龙种能够清晰地思考,从它们的意识中一定会读出这份祈愿来。比起无时无刻不在为领地而战,却又乐在其中的上位者们,这些低阶怪物祈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赤甲兽的食谱中并没有狗龙,也极少有狗龙的食谱中所列的事物,单只具备这两条,这片领地就算得上是整个雷鸣沙海中狗龙的乐土了。如果领地改弦更张,这些弱的鸟龙一族或许就要面临比如今大得多的生存压力。 “嗷——!”兽们并不知道,被它们心念着的赤甲兽,如今的状态其实并不好。怪物的尖脑袋在重击下斜着向后仰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腥臭的唾液,后退了两步才维持住后脚站立的姿势。 封尘收下盾牌,借着“飞人”的爆炸,方才那一记盾击的威力显得格外强大。尽管没有了“气绝”的饰品加持,单凭盾牌本身的震击力就已经让赤甲兽有些恍惚了。准一星猎人脚下狠狠一踩,两声爆响推着他高高跃起,沙地上突兀地现出两个焦黑的浅坑来。重甲少年在空中调整了姿势,扒上战场边缘一片高耸的石壁,斜靠在壁上喘息不止:“呼……好热!” 赤甲兽的身上已经多了数道剑痕,最严重的则是胸前从左边肩胛一直开到左肋下的一道干脆利落的豁口。那是封尘在怪物的饮水处从后半夜一直埋伏到日上三竿,这才斩获的战果。这一击也成功地激怒了它,让牙兽种与自己边追边打地横跨了半个领地。 自前日晚上捕捉到怪物的行踪以来,猎户一直形影不离地跟在它的身侧,尽力记录着有关赤甲兽的各项情报。怪物的行止规律和大致的身体素质,在这样的跟踪中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少年的心里。 然而赤甲兽在这一带并没有敌,仅有的狗龙一族见到这个浑身赤红的大家伙,几乎连战也不战地就会转身逃开。观察了整整一,少年也没有见到牙兽种出手攻击什么,只从它毁坏虫巢和捕食飞虫的身形里暗暗记下,要警惕它的爪子和舌头。 这当然还远远不够,但留给封尘的时间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远处的同伴们或许正在将沙龙王朝自己的方向赶过来。少年设想过用沙海里仅有的材料,设置成简易的陷阱引怪物上钩,或许能轻易地捕获这只赤甲兽,但这并不是猎装测试委托的初衷。猎户来到猎场上这些时日,总该至少有一场全力施为的战斗,才好给远在洛克拉克的特雷索尔一个像样的交待。 当然了,作为情报不足的代价,封尘在先前的战斗中也被怪物扫到了几击。猎人的重甲在胸前凹下去一块,身侧的一个道具爆弹也彻底失去了作用。少了机械的辅助,如今的封尘向左转向时异常困难,这也是他此刻的战斗极为心的原因之一——若是被赤甲兽破坏了更多的辅助部件,封尘只靠身体本来的力量绝对无法在沉重的甲胄里支撑片刻,这件“飞人”将不再是他的利器,而会变成他的牢笼。 赤甲兽恼羞成怒,两只前爪在封尘的身下抓挠不止,却够不到猎人的高度。怪物低吼一声,肋下的伤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溢出股的鲜血来。它忽地背部着地,用前爪抱住短的后腿,坚硬的甲壳就这样团成了一个浑圆的大球。怪物甲壳间的缝隙开合着,抓紧了身下的地面,胸腹和四肢一齐用力,在沙面上转着圈翻滚起来。 “又来……”封尘瞳孔一缩,不等体力恢复完全,脚下就朝着石壁一踩,壁上碎石炸开,在“飞人”的辅助下,少年像猴子一般从一块石壁上猛然转移到另一块,双手稳稳地把住。 “咚!”地面上翻滚蓄势的赤甲兽背脊一弹,朝着印象中封尘的落点弹过去。吨余重的身体扬起一片沙浪,如铁锤砸豆腐一般将方才封尘落脚的石壁砸了个粉碎。团成一个球后利用整个身体的撞击,是这只红色的牙兽种特有的攻击手段,就算发起攻击的速度稍慢,但封尘也丝毫不敢怠慢。厚重的石壁尚且一击即碎,重甲再如何坚硬,也毕竟只是一片铁壳。不用正面砸中,只是被劲风擦到,少年恐怕就要暂时无法继续作战了。 “不用这么拼命啊!”封尘喃喃地道。感觉到触感不似人体,赤甲兽借着撞碎石壁的反震力,朝准一星猎人的方向第二次弹射过来,少年不得不再次改换落点。战场中的石壁只有零星的几块,不多时便在巨兽的肆意破坏下成了一堆堆嶙峋的石堆,再也无法容人落脚。 “我可是来帮你活命的!”少年最终还是落在了滚烫的沙地上。爆炸的热度和沙海中日光的灼射让他一阵晕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发动了龙腔。他的呼吸一急,却又在接触到赤甲兽的前一刻,险之又险地散去了精神力。 短暂的失神让少年忽略了赤甲兽下一步攻击的前兆,怪物的砸击虽然凌厉,但对体力的消耗也并不。它终于还是散开四肢,灵巧地趴伏在地上,舌头从大张的尖嘴中吐出来,朝着封尘的位置甩去。 少年背脊上浮出一层冷汗,兽舌能够覆盖面前十几米的区域,想要脱离已经来不及了。他顶膝仰身,腹部左右两颗爆弹炸响,封尘的半身像被猛踩了一脚似的砸落在地。感受着舌尖卷起的劲风从脸上拂过,他猎装上数道爆弹连发,翻身再起,背后却在这个动作下一阵剧痛。 “疼……”这一下没有准备伤到了皮肉,猎人的五官扭曲起来。好在临行前一日央龙人匠师减少了药量,否则不待赤甲兽的舌头卷住自己,就先要被猎装砸碎脊柱了。 赤甲兽嗷嗷叫着冲了上来,它用后肢支撑着身体,前爪上锋利的指甲朝封尘抓去。感觉到面前的阴影,准一星猎人也弹起身子,单手圆盾挡在头顶,实实地接了怪物一记爪击。他握紧的单手剑朝一扬,“噌”地一声居然斩断了赤甲兽的一根指甲。 怪物闭上眼睛挡开飞弹的指甲,身下的封尘却和着两声炸响再次逃远。赤甲兽气恼地寻了个方向再追过去,面前再没有了石壁和石柱的遮挡,只剩下了柔软的黄沙。 牙兽种的脚下一停,这里已经是它领地的边缘了,循规蹈矩的怪物几乎从不涉足这片区域。这里没有它喜欢的甲虫,也没有可以遮阴和憩的石壁,除了比其它石滩地更为柔软的黄沙外,它对这片区域几乎没有任何认识。 “嘿!大家伙!我在这!”远处的沙谷底,封尘扬着手中的单手剑不停地引诱着怪物前来。赤甲领主脑袋一晃,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嘴巴一张,一股暗黄色的粘液呼啸着喷吐出来。 “吐息……”封尘就地一滚,借着连串的爆鸣躲开粘液球的落点。大股的液体打在少年身前的沙地上,混着沙子朝四周飞溅开去。 “什么东西……”液滴溅在准一星猎人的铠甲上,却没有明显的灼烧或腐蚀。他抓起一把沙子抹了抹脸,耳中却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沙响,“声东击西!” 封尘赶紧站起身,赤红色巨球已经翻滚着从沙谷顶上坠落下来。少年瞟了一眼谷底最深的位置,终于还是咬咬牙没有躲开。他举起盾牌,迎着越转越快的赤甲兽做好了防御姿态。 “咚!”在距离准一星猎人还有几米的位置,赤甲兽纵身跃起,在空中打开了四肢。怪物的双爪泰山压顶般朝着封尘抓下来,让准备好迎接撞击的封尘猝不及防,盾牌在接触的第一瞬间就“叮”地一声被利爪挠飞。 少年脸色再变,举起手中仅剩的单手剑,赤甲兽抓着剑刃,鳞甲和剑锋磨出酸牙的响声。它的指尖向前探了探,却直接顶到了封尘头盔的前方,距离少年的瞳仁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距离。 封尘的脚步不住地后退,却甩不开嚎叫着逼近的巨兽,情急之下他将左臂甩动成一个诡异的姿势,手臂上的机关喀嚓一声被触动,手肘上的爆弹骤然被点亮,发出“通”的一声爆响。 “呜——!”毫无征兆的火光让赤甲兽反射性地一避,前爪收回脸前挡住可能的冲击。少年一矮身子,斜插着从怪物身侧绕到它身后。 “到家了!”封尘的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他的身体一缩,盾牌横在身前,随着一步冲势,腿上和背后的爆弹轰然炸响。准一星猎人就像化成了一辆重型的战车,合身撞上了赤甲兽的后背。怪物一个趔趄,一步踏进了沙谷中心一块特意被平整过的区域。 “叭!” “刷!刷!” 封尘几步后退,沙地却承受不住赤甲兽的重量整个陷下去。粗糙的深坑足有四米,上层的沙子被一张藤网兜住,遮掩得近乎无懈可击。此刻的红色巨兽大半个身子都陷在里面,藤蔓勾连着爪子,但也已经有了被扯开的迹象,陷阱四面的浮沙不停地钻进坑洞的缝隙中,让怪物像是正在被活埋一般。 “活下来以后,不要忘了感谢我啊。”封尘将单手剑收在背后,自腰间摸出一颗浅红色的道具球来。道具破裂,浅浅的白色雾气在兽首处弥漫开,封尘也别过头去,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挣扎着的怪物大口地将强效的麻醉雾气吸进肺中,眼神迷离了一番,嘴巴一张,却仍然没有睡倒的迹象,少年只得再扔了一颗:“这么可怕的抗药性,那可是能迷倒飞龙种的剂量啊,这家伙平时都是吃什么为生的……” 药雾散尽,赤甲兽的挣扎渐渐停止了,只有眼睛还不甘地睁着,封尘摇摇头,还是扬起了盾牌,朝着它又又尖的脑壳上砸了一下。怪物这才眼中一白,彻底昏了过去。 “确实好弱……”封尘嘟囔着,他关掉“飞人”的安全阀,脱下猎装的头盔来,狠狠地灌了一口冷饮,这才缓解了一直以来被闷在重甲中的酷热。算起来这还是准一星猎人独立捕获过的第一只首领级,然而赤甲兽空有一身的力量和强大的攻击方式,却并不知道怎么运用。或者,它是一个合格的怪物,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猎人,这让借着外物狩猎成功的封尘兴致明显没有想象的高。 “对了,信号!”他放下旅壶,从腰间抽出一颗绿色的信号弹来,直直地迎向空。不待少年拉响,身后不远处,另外一颗同样的信号却尖鸣着冲上了际。 “凤前辈?委托目标已经到这里了吗?”封尘回过头去,先是一惊,接着喜道。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预定的交界处就是这里,在下想先来看看情况。”数日的沙海奔波,让面色白皙的二星猎人也沾染了满头满脸的沙尘。看得出来,即便是这种难度的委托,服役猎人也依然没有任何怠慢,他转向捕获完成的赤甲兽,“你做的不错,我们得先把它移开,让沙龙王从这里先行通过才行……等等!” 封尘疑惑地转过脸去。 “这只赤甲兽……好像有什么不同?” 454章 你要逃到哪去 “‘这不是领地上从前的那只’是什么意思?”封尘一时难以理解凤白的回答,“我调查过了领地,并没有第二只领主生存的迹象啊。” “那也只能稍后再了。”二星猎人拖起赤甲兽的前爪,试图把它从陷阱中拉出来,“总之,这只体型更大,甲壳的颜色也更亮一些,更像是刚来到这个领地不久……果然,是个公的……”猎人憋红了脸,但赤甲兽的身体有吨余重,即使在沙面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拖动的。 “让我来吧。”封尘戴上头盔,双手接过凤白手上的怪物指甲,四肢稍稍一扭,关节处在爆弹的响动后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赤色的肉球在沙地上磨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被拽出陷坑之中。 睡梦中的怪物发出一声呓语,胸腹和其它各处的伤口被少年的动作所牵动,痛得它攥紧了爪子。 “这倒是方便的装备。”凤白眼里闪烁着精光,毫不遮掩对少年身上“飞人”的兴趣。不过随即他便沉下脸来,“不过你费尽力气抓住的,大概不是我们想要的那只。” 赤甲兽的生态和大多数独居种不同,它们的雌性个体身材稍一些,战斗力也逊色得多,但一旦领地内同时存在雌雄个体,那么只有母的有资格成为一领之主。雄性赤甲兽只能当做特殊的领民,为配种和战斗时刻做好准备。 这种怪物广泛生活在沙海和火山一类资源稀缺的地方。降低雌性个体的体型和战力能够有效地减少能量的消耗,为子女顺利出生提供必要的条件,保证雌性的种群地位也是基于同样的考量。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生存繁衍的策略。 “所以我选了个更强的对手,却原来是白费功夫咯?”准一星猎人的装甲又连续爆鸣了几声,将怪物的身体拖到沙谷的背阴处。 “也不能那么,”凤白耸耸肩,不愿意打消少年的积极性,“至少救下了一只不是吗?领地上若真的还有雌性个体的话,如果没有和雄性共同生活,就应该是躲在地下猎人找不到的地方。” “只能回头找找看了。”封尘往赤甲兽的身上埋了大堆的沙子,这也是沙海中唯一能找得到的遮蔽物。麻醉剂能支撑怪物沉睡一整日,它最终的去处要等到委托结束后,空出人手来的猎人再行安排。不过怪物至少会好好地活着,而且从今的噩梦以后,必将在战斗和狩猎上精进不少,生存的本事定会有所长进。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有没有受伤?”战胜了比预计更强的敌人,凤白对一星猎人展现出的个体实力开始另眼相待起来。 “没什么大碍。”封尘摇摇头,“还是委托要紧吧,话,雌性赤甲兽大概会比这只弱多少?” “三成左右。”二星猎人斟酌了一番,“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预料到你会捕获得如此轻松。” “都是猎装的功劳。”封尘耸耸肩。“飞人”骤然提升的倍余力量和速度,让他在狩猎中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先前不敢硬拼的招式,抓不到的攻击破绽都能轻易地被利用起来,“特雷索尔大师是个才,这件甲胄除了热了些,可比我见过所有的猎装都好用太多了。” “警惕不要太过依赖外物就好,”凤白玩味地提醒,“猎装不是万能的,猎人的实力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为妙。” 封尘眨了眨眼睛,没有搭腔,却道:“开始搜索前,我还得回去营地一次,‘飞人’的爆弹快用尽了,我可没法拖着一身的铁皮继续作战。” …………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聂洋猛地睁开眼睛,甩了甩头发上沾染的沙尘。他从斜靠的沙坡上坐直起来,四下望了望,贾晓正站在身旁一块岩石上开动着千里眼向远处望去。 “你睡了三个时,希望已经够了。”少年嘴里叼着糖棒,话有些含糊不清。 “这是在开玩笑吗?”高个少年抚着因困意而僵痛不止的额头,“差不多两了,我可只睡了这么点时间。” “我不也是一样。”贾晓跳下石块,将嘴巴里甜脆的零食咬碎咽下,“委托结束之后有你睡的,现在吃些东西,保持好战力,随时准备赶路吧。怪物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不能让网子在我们这边漏掉。” “和你组队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聊……”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来朝对方勾过去。 “做什么?” “你那条零食,能不能给我尝尝?” “吃你的干粮吧,我战斗的时候消耗太大,需要额外补充糖分。”贾晓反射性地捂紧了腰间,“从沙龙王进到战圈中来之后,我们已经打了十几场,现在手上的存货已经不多了。距离赤甲兽的领地还有几公里的路程,总得保证补给才行。” 自昨夜卢修引走沙龙,猎人们开始驱赶鱼龙首领已经过了十几个时。沙龙王在逃跑的路上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强势和不配合,怪物就像一只永不驯服的狼,在划定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时时想要找到脱逃的路径。就算依靠信号弹及时地传递了位置信息,处心积虑的猎人们也有几次,差点被它从缺口上逃离,让整个委托功亏一篑。 每一次的接触,都意味着一星猎人们和怪物展开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那样的战斗在沙海中已经发生了数十次。猎团成员几乎一夜未睡,用战意和体力与沙龙王勉力消耗着,到现在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段路。 “气……”聂洋无奈地喝了一口壶中的药液,却精神恍惚地错拿成了热饮。辣味和苦味在嘴里爆开,让一星猎人剧烈地咳了几声:“咳咳!”他浑身冒出一阵猛汗,被焚风一吹,居然清醒了些。 “你还不是一样?把你那柄圆盾宝贝似地护着。出任务这么久,我们连它的装备特性都不知道……不会是匠师偷工减料的残次品吧?” “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龙人?”提起他的挑战祭战利品,洋一抹嘴角,脸上显出得意的笑来,“别想打我的盾牌的主意,这种程度的委托,还不值得发动它的特效。” “那可不一定。”大剑少年的面色严肃下来,“这个阶段的沙龙正是最危险的,困兽犹斗,你战斗的时候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伤成那个样子了。”聂洋无所谓地道,就算再怎么留手,随着战斗时间的增长,怪物的身上也早就落下了不少的伤势。无论猎人们有多疲累和痛苦,沙龙王都要比他们严重三倍,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了,“不用担心,它就算再扑腾几次,也不会比昨夜更强。害怕的话,我战斗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嗖嗖嗖!”话音刚落,三颗信号弹自西方连绵的沙丘里升上空。细长的柱状烟雾两朵黄色,一朵红色,在午前的风中不断摇曳着。 “是秦姑娘的方向,沙龙朝我们过来了!”贾晓拉下千里眼,向对面望去。 “那可能是它这辈子最坏的选择了。”聂洋“腾”地站起身来,“给那条大鱼提个醒,这边有什么在等着它。” ………… “我盯住它了!”贾晓站在高处叫道,“还有二百米!” 已经是肉眼能看到胸鳍制造出的大股沙浪的程度了,猎人和怪物间约莫只相隔了一个起伏的沙丘。洋不再等待怪物靠近,却是压低身体,双手向后一扬,急速地朝着沙龙王的方向靠近。 “心吐息!” “早就用完了!”聂洋也高声回答道,他没有介意同伴是否跟上,只是一力地朝沙龙王冲了上去。在一夜的战斗中,沙龙王在距离猎人最后百米左右突然变向,试图甩开追击的事情也曾发生过几次。每次都是秦水谣打乱了阵型,重新猛力追赶才得以挽回局势,每次也都消耗了队员们大量的额外体力。在委托即将达成的现在,洋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在沙丘的脊线上跑了一阵,洋终于和沙浪保持了平行而同步的势头。沙龙王的潜行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了,至少在两只胸鳍尽皆受创的情况下,它相对于人类的机动优势早已荡然无存。一星猎人用余光瞄着在沙地上起起伏伏的背脊,算好步子,猛跳一步,从沙丘顶坠落下去。 感觉到轻微的踏步声,鱼龙种反射性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并没有逃过洋的预计,少年凌空落下,双脚一沉,重重地踏在怪物坚实的背脊上。单手剑早在空中就已经反持于手,挑着沙龙王背脊上的鳞甲猛地扎进去。 “嘶——!”剑刃的创口并不大,却透着一股麻痒的感觉,怪物背上的一片肌肉在受伤的瞬间就无力地软下来,行止之时产生了些微的滞涩。沙龙王记得这个少年武器的诡异,它停下前行的脚步,尾鳍一卷高高窜出沙面,弹射到数米的高空。 “还没玩够吗?”鱼龙种不是第一次用这一招试图甩掉身上的包袱了,聂洋早有准备,紧握着单手剑固定在沙龙王的背上,将身子紧紧地贴伏着怪物的鳞甲。沙龙王冰凉的体温透过猎装荫透了少年的皮肤,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危险啊!”贾晓的步速太慢,方才赶到队友和怪物交战的地点,就已经见到了跃起的沙龙王。 眼前的怪物和一夜前就像换了一层皮肤一样,青棕的流线型身体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势,大深浅各异的刀伤不下三十处。沙龙王本身的腹部割伤在连夜的战斗中早已崩开,尾鳍的侧面更是被炸碎了所有的鳞甲,显然是秦姑娘下的手。嫩肉在沙地中磨得血肉模糊,难为它拖着这样的尾巴游行了数十公里还没有倒下。 不过沙龙王身上最严重的却不是这些皮外伤,而是一枝贯通左胸鳍而过的细长箭矢。箭伤并不大,但是不知二星猎人用了什么法门,箭矢却是破开了外甲尽根没入,连着怪物的左鳍都虚浮地肿胀一圈,明显是绞碎了里面的肌肉。血污淤积,沙龙王的整个左鳍已经发不出平时的三分力气了,这才死死地拖住了怪物的前行速度。 “看准了!”感受到怪物的跃势已尽,洋拔出短剑,拽着怪物的背鳍四下寻找起来。贾晓就在不远处屏息伸手,随着同伴的行动调换着脚步。 沙龙的尾鳍一甩,整只怪物在空中打了个挺,重伤的肚皮朝上,背脊朝下地跌落下去。这一摔若是摔实了,站在怪物背上的洋怕是要被挤碎在猎装里。 “跳了!”少年用尽力气喊起来,他撒开怪物的鳞甲,身子在七八米的空中再次坠落下去,这一次却是迎着贾晓的方向,眨眼的工夫便和同伴生生地撞了满怀。 “痛……!找死吗?”贾晓又忧又怒地推开同伴的身体,“总是这么乱来的话,早晚会成为猎团里第一个死掉的啊。” “我不在乎。”洋抓起了落在身边的单手剑,一个翻滚站起身来,“怪物呢?” “钻到沙子下面了……还没有移动过。”大剑少年抬手一指,也站起来,迎着沙龙王的落点搜索过去。 “砰!”没走过两步,距离沙龙王落点不远的地方,一颗硕大的沙尘块就迎面飞射过来,这颗吐息比少年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大,也更迅速,转眼间就在猎人面前放大成一片棕黄的沙尘。 几乎是反射性的,两个少年同时举起了武器防备起来,等了数秒,预料中混杂在沙雾中的袭击却没有到来。贾晓第一个放下重剑:“它要逃!” “左翼!”洋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来。二人挥退了眼前的沙子,一朵的沙浪已经逃出了猎人近三十米的位置。 455章 放了赤甲兽吧 “喂!封尘!不要跑那么快啊!”秦水谣在少年身后急急地追赶着。女孩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数日的沙海狩猎甚至让团长的脸色变黑了不少。 远处的战斗声已经响了起来,惊飞的沙中飞鸟和甲虫类,以至仓皇遁走的狗龙一族都在精确地指示着战斗发生的具体方向。鏖战数分钟前便毫无征兆地开始,让封尘甚至都打消了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的念头,只得匆匆补充好了装备上的火药,急速地朝着战事开始的地方奔去。 十几分钟前,沿着封尘一路留下的标记和信号弹指引,秦水谣第二个和两个猎人会合到一处。女孩带来了沙龙王进入赤甲兽领地的确切消息,让众人的心也放下来一半。鱼龙种首领虽然没有准确地从预计的地点进入猎场,但就凤白发出信号的方位来看,怪物已经完美地避开了赤甲兽的所在。剩下的就只有让沙龙王熟悉这片猎场,自动地将其占为己有了。等到沙龙们用族群特有的方式找到族长的位置,这个群落就会彻底在新的领地中稳定下来,给洛克拉克的商路留下一段安全的通路。 秦水谣是这么想的,但委托可没有那么轻松就能够结束。 听到身后同伴的喊声,封尘停下了脚下的动作。“飞人”的惯性之下,少年又在碎石地上滑出老远,才勉强止住身形。眼见着凤前辈和秦姑娘追上来,猎户急迫地解释道:“是我的失误,我必须要去纠正它。”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误报’的信号是什么意思?赤甲兽又跑掉了吗?”一停下来,团长就连珠炮似地朝队友问道。两黑一绿的信号是“撤销上一条信号”的意思,这在猎人间传讯时都罕有用到,秦水谣在望见信息的时候甚至都愣了几秒,才想起这条消息的含义。 “长话短……我们抓错了赤甲兽,真的统领正在前面,”封尘咧咧嘴,“看这架势,已经和你们引来的那头交上手了。我们得在沙龙王干掉真的赤甲兽领主之前,抢先把它救下来——沙龙王还剩下多少体力?” “不多了,”秦水谣不假思索地回答。若不是见战势安全,凤白也不会一个人先来这里照应封尘,“它受伤很重,和洋他们简短地对峙了几分钟就逃到这边来了。” “它有多强?”封尘正色问道。 “交战之初……猎团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单独击退它的可能。”团长快速地和队员交换着情报,“凤前辈还差不多。不过现在就要弱的多了。”她又补充道。 “赤甲兽首领仍然很危险啊……”听到这个评价,封尘不由得猛地吸了口气,“都怪我……没有好好地检查猎场。” “嘿,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团长淡然一笑,抓住封尘的胳膊道,“测试这套装甲才是你的委托,余下的,连我一起,整个猎团的全体成员都有份。” “所以我们的委托还没有结束咯?”不等嘴巴大张的封尘再些什么,秦水谣便突兀地松开了对方的胳膊,朝着远处撞击声响起的地方道,“那两头家伙的战斗,还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吗?” “很遗憾……”凤白点了点头。需要保护的赤甲兽领主被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委托书上,如果任由它殒命,这件委托至少要失败一半。运气差的话,这几日的种种凶险都会被算作无用功。赤甲兽以虫群为食,是控制洛克拉克周边地区致命性昆虫种群规模的关键。比起一条商路来,猎人是否会在野外平白被一群不知名的虫子吸成人干,这才是猎人工会更为重视的事。 封尘心下清楚,不论委托是否算作完成,他救下的那只赤甲兽是否算数,这一遭都是少年必定要走的。且不猎户成为猎人的第一次独立委托,理应做到十全十美,但至少母赤甲兽如今陷入的险地,有一半都是自己的失误造成的。这是他的战斗,也必将由他来完成。 “那里交战的是两只首领级的怪物,就算到了战场,你又能做得了什么?”见少年又要拔腿离开,凤白喝停下准一星猎人,反问道,“莫不如等队友们齐全了,再去想想办法。” “到那时就晚了……”封尘面带焦色,“赤甲兽在沙龙王手下,或许连半个钟头都撑不过。” “那也至少等等我。”女孩咬了咬嘴唇,却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奇异,“我是……像那样催动‘飞人’的话,不等到战场上,你的弹药就会用光吧。况且你不熟悉沙龙王的招式,和它接触之前,至少带上个同伴也好。” “这样的话,我还有别的办法。”封尘拳头打在掌心上,“或许会更快一些……得罪了!” “你要干嘛?” ………… “呜……咳咳!”终于被放回到了地面,秦水谣不禁双手撑在膝盖上,面色通红地咳了几声,“好烫!我可没有重甲护着啊!” “我控制得很心了。”封尘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尽管有着猎装的加持,扛着一个比自己轻不了多少的女孩奔行数公里,多少也是一种负担,“爆弹都响在我的背后,该没有烧到你才对。” “你这家伙……我可是团长啊!”团长气哼哼地挥了挥拳头,“怎么能自作主张地把我抱……抱……”她尝试了几次,却没有勇气完一整句话,只能恨恨地跺跺脚,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还不是我的。”猎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况且,这不是快很多嘛。还在大沼泽的时候,大金总会这样抱着我在猎场上穿行,比我步行的速度快多了。事急从权,就不要介意了。” “我可不是什么母猴子!”团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仪容,朝着嘿嘿笑着的封尘狠狠盯了两眼,面上泛起大概是沙漠的骄阳晒成的红晕。 “别话……”准一星猎人不待秦水谣再行发火些什么,就抬起手来止住了她。两人站在一座石丘的背阴处,石堆对面的怪物正打得火热。封尘悄悄露出个头来,彼处放对的果然正是他们的委托目标。 雌性赤甲兽比封尘料想的还要痩,几乎是他所捕捉的那只的一半了。对面的沙龙王仅是站着就比牙兽种还要高出半头,更不必鱼龙种的身长更是它身高的几倍。硬泥地面不适合沙龙王钻进钻出,于是它只能两脚站定,用尾鳍胸鳍和扁锥状的脑袋不住地朝对方扫击。 饶是这种战斗方式沙龙王并不习惯,赤甲兽却仍在怪物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几次都被逼退到石丘之下,连甲壳也多有破损。看这个样子,如果没有旁人插手,会被击败杀死是迟早的事情。或者,在它见到沙龙王的一刻,这只弱的牙兽种已经活不过一时三刻了。 “沙龙王……可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啊。”封尘扁了扁嘴,“还生龙活虎的。” “就是因为伤得很重,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捕捉猎物吧。”团长也凑上来,“这可不是单纯的领主之争,沙龙王……更像是回光返照,将所有的体力都用在这一战上了。没有这一口肉食的话,这条大鱼过不了多久,就连疗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首领级怪物在踏入对方的领地时,冥冥中就有了敌对的反应。比起随便捕捉一只狗龙,暂且满足了口腹之欲,却要在接下来的养伤途中一边警惕着领地原主人的还击,一边承受着狗龙群无休止的骚扰,沙龙王还不如直接在单挑中击败赤甲兽,一举多得且一劳永逸。 “赤甲兽的肉怎么看都不大好吃,你真该看看它们每的食谱都是什么。”战况还算稳定,封尘一边扫视着战场,一边检查着身上的狩猎道具。他的脑中急速周转起来,计划着如何调解这场战斗。 “封尘你看,石洞里……好像有东西?”女孩把头再向前探出一些,“赤甲兽打得这么辛苦,却一直都不肯逃进洞里去。” 仗着“飞人”的优势,几声爆响过后,少年灵活地扒着石缝悬到了巨石的侧壁上。百余米高的巨型石丘并不是单一的石块构成,倒像是更加高大的风蚀柱或城堡倒塌后形成的。巨石连缀着,在中间交错成一个个大不同的岩洞。准一星猎人心翼翼地定睛看去,赤甲兽身后的不远处正是一座单向开口的岩洞。洞口很,仅容怪物一人通过,洞外散落着大量散碎的石块,将入口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藏在这种地方……”,封尘记得自己来过这片地域,不过当时正是夜晚,洞口周围也没有显著的野兽出没痕迹,居然被自己轻易地看漏了过去,“这只母的不需要觅食吗?” 心思刚落,猎人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娇的嫩红色脑袋从洞口处迅速地伸出来,在看了一眼洞外惨烈的战斗后,又惊惧地缩了回去。脑袋出现的时间虽短,但也足够封尘看清楚那是什么了:“坏消息,母的赤甲兽不是孤身一个。” “一只幼崽?”秦水谣也沉下脸来,“可能不止一只……这下麻烦了,护崽的母亲比底下所有的怪物都要好战,怎么把它拉开?” 封尘三两下回到两人躲藏之处:“我以为你会有办法……一般的猎人还在训练营的时候,不是该有‘猎场突发事件的一百种处理方式’之类的册子吗?” “不好意思……”秦水谣讪讪地回答,“我可从来没有在训练营里待过一。” “别看我,安菲教官也不是会教这种东西的人。”准一星猎人挠挠头,“他的教法,更像是把我们送进猎场里放养。比起保护怪物的幼崽,我觉得那只艾露似乎更擅长偷走别人的孩子。” “所以,果然还是发个信号,等着其它的同伴们来吧。”女孩泄气道,“我们两个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等!我刚才……都了什么?”封尘的眼睛一斜,嘴角却扬起来,“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或许会有点刺激。” ………… “不可能!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秦水谣连连摆手道,“偷走那家伙的孩子,你想让我被一只愤怒的母亲拍死吗?” “那只赤甲兽很弱的,你是我们的团长,如果有谁能胜任的话,就一定是你了。”这时候的封尘倒是想起了秦姑娘团长的身份,“况且,我冲过去了,你在这里有办法阻止沙龙王的脚步吗?” 秦水谣为难地咬了咬嘴唇,眼睛望向不远处怪物们的战场。赤甲兽在重击之下趴伏到鱼龙种的面前,惊险地避开了沙龙铲状脑袋的一记横扫,这才避免被割断喉咙的命运。这样的运气已经不能持续太久了,在牙兽种体力耗尽之前,猎人们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好吧……”紧急时刻,团长也不再推诿,她问道,“那你要怎么做,一个人挡住沙龙王?” “随机应变吧。”少年拔出了腰间的单手剑,“到手之后就向西跑,必要的时候扔掉兽崽自己逃命也无所谓。只要它们之间拉开些距离,就一切都好了。” “这是在关心我吗?”女孩将银色锤背在身后,空出双手来,俏皮地道。 “当然。”封尘做好了冲锋姿势,身上的机关咔咔作响,“我们委托的成败可都在你的身上了,不关心怎么行。” 女孩的笑意刚要绽放开,却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她不知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顺着和封尘不同的路径,悄悄地绕到石丘的向阳侧。 “嘿!”一颗爆弹在沙龙王的背后炸响,道具球没有扔中怪物的身体,却引起了伤者的注意。鱼龙种正在战斗的兴头上,突然被打断,只得一甩尾巴扫开面前的红色肉球,狐疑地朝身后看去。 “大家伙,帮我个忙,能不能……放了对面那头赤甲兽?”封尘亮起手中的短剑,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456章 点燃我的猎装 耳听着身畔怪物的呼啸,秦水谣猫着腰从石丘的阴影中一点点朝既定的洞穴摸过去。此刻的女孩无比想念被安排在后方的猫猫,队伍中没有谁比它更适合做这份需要轻声慢行的工作了。 赤甲兽刚刚从一次重击后找回身体的平衡,蹒跚着又要冲到沙龙王面前。护犊的牙兽种已经杀红了眼,大概在殒命之前都不会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反抗。怪物坚硬的甲胄崩碎了身旁的巨岩,一时间石屑乱飞,颗颗砸在秦团长的衣甲上。女孩再低了低头,用臂甲护住了头脸,保持在赤甲兽的视线之外,闪身窜进了怪物的老巢里。 然形成的岩洞比女孩想象中还,赤甲兽钻进里面几乎都很难转身。洞口的阳光被秦水谣的身体遮住,洞穴的深处立刻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女猎人一下子拔出背后的重锤来,谨慎地握在身前,缓步向前走着。怪物的幼崽就算还没有完全形成神智,但也不乏性凶狠暴戾的品种,有些兽身体虽然不如成年的强壮,但短时间内却足够爆发出可以和成年后媲美的战力。 在秦水谣的耳中,洞外的封尘已经和怪物接触上了,若是她在这里被偷袭击倒,将会把两个人都陷入险境之中。 “吱吱?”感觉到体进入洞**的不像是自己的母亲,躲藏在内的兽发出一声疑问的叫声。秦水谣收起武器,点燃一颗信号弹,橙色的火光霎时间照亮了窄的洞壁。 见到自己无法理解的神秘光亮,兽吱吱地叫着,惊惧地躲进了一块碎石后面,只露出一个尖脑袋来观察情况。女猎人举着信号弹四下转动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两个肉乎乎的身影。赤甲兽的甲胄还没有发育完全,柔软的甲壳还呈浅红色,上面排布着致密规整的条纹。怪物的身体胖胖的,油黑的眼睛上满是没睡醒的迷懵,感觉到秦水谣的目光,它们将脑袋也埋下去,本能地团成两个球,缩在一起不住地发抖。 “嘿……”长大后的赤甲兽外形狰狞可怖,但的时候却可爱得紧。女孩子对可爱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在洞外下定了强抢的决心也在看到那双脸的时候荡然无存了。秦姑娘眯起眼睛笑了笑,摸索了一番腰带,从里面掏出半块还没有吃完的干粮。她手指用力,捏成黄豆大的块,放在手心里朝两只兽掂量着,“饿了吧?能吃的!”女孩用信号弹照着自己的脸,示范着吃下了一口,又重新摆到它们面前。 “吱吱?”闻到干粮的味道,两只赤甲兽悄悄抬起头来。其中一只心翼翼地从石堆后凑上前两步,鼻尖抽了抽,却不感兴趣地重新钻回了同伴身边。 “喂……白给你们的!可香了!”女孩朝洞穴外倾心听过,封尘和怪物的战斗声不绝于耳。她有心强行掳走这两个东西,一时间却又踌躇着难以下手,只能更焦急地展示着手上的干粮,“乖乖跟姐姐走吧,不会有危险的。” 福至心灵一般,赤甲兽眼前一亮,望向秦水谣的脸,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它四肢着地,眼中的睡意也彻底消弭,身体向后倾出一个夸张的角度,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 “怎么……” “叭!”不待女孩反应,赤甲兽便弹簧般跳起来,柔软浑圆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怪物的舌头陡然伸长,直奔女猎人的脸弹射过去。 “东西!”秦团长这才记起,它不管怎么也是货真价实的怪物,攻击性当然是与生俱来的。猎人侧过了脸,匆忙躲避开幼兽的卷击。赤甲兽的舌头在她的耳畔发出一声脆亮的鞭响,凌空倒卷回去,缩进到嘴巴里。与此同时,一个温暖而略显沉重的身体不由分地滚进了秦水谣的怀中。 女猎人手臂一沉,反射性地将赤甲兽幼崽在臂弯处抱紧。幼兽邀功似地看着女孩的眼睛,它的嘴巴正蠕动着,飞虫的汁水在家伙的咀嚼中不断溅溢出来。趋光的夜蚊被猎人的信号弹所吸引,方才正萦绕在秦水谣的身边,赤甲兽在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狩猎的同时,也让团长一阵哭笑不得。 “好了……怕了你啦!”少女宠溺地用下巴蹭了蹭兽的额头,赤甲兽闭着眼睛在她胸前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稳稳地缩成了一团,“该走了!” 随着秦水谣转身离开,石堆后躲着的另外一只幼崽也不堪被留在后面。兽窜出两步,用舌头和爪子卷住了猎人的腿,灵活地攀到了她的肩膀上。 “吱!”踏出洞内的瞬间,家伙们娇嫩的身体就接触到了热辣的阳光,两只赤甲兽纷纷不舒服地叫了一声,又紧紧地搂住了秦水谣的身体。猎人辨认了一番方向,朝着计划的西边夺路逃去。 母子连心,战斗中的雌性赤甲兽第一时间便发觉到幼崽被盗。它颓然地从石堆中站起来,也不再管沙龙王的死活,蹒跚着转过身,就朝着女孩直追而去,口中还发着嗷嗷的怒叫声。 方才的战斗中,赤甲兽不敌对手,身上多处受伤,就连背甲都沿着侧面掀开了一个恐怖的口子。怪物身上脱落的甲胄还浅浅地连着皮肉,奔跑时在背后呼扇呼扇的。不过母亲不以为意,脚步没有因受伤而片刻地减缓。孩子那细弱的叫声,在它看来果然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无论对手是谁,母亲都能不需思考地即刻选择战斗。 “有用了!”奔跑中的秦水谣忙不迭地回头看了看,巨兽的脚步踏出满地的尘土,正在快速地朝着自己接近。赤甲兽望见母亲追上来,更是叫得越来越夸张,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迫切。或许眼前的场景在它们看来,比起生死追逃,更像是一场从未见过的游戏。 “看见了!”封尘也遥遥地喊起来,声音在沙龙王裂帛般的扫击下变得模糊不清,“再跑远一些!” 女孩低着头加快了速度。适应了明亮的阳光,站在她肩头的赤甲兽幼崽好奇地伸出手来,抓了抓在猎人背后不断摇摆的银色锤柄,秦水谣不胜其烦,一把将它从肩上扯下来,和着自己的兄弟一起,紧紧地抱在了胸前。 见到秦水谣似乎粗暴地对待了自己的子女,眼尖的赤甲兽妈妈更是怒叫一声,疾跑两步,身体骤然抱成了一个浑圆的球。怪物四肢和腰腹用力,火红的巨大圆球嗡嗡地滚动起来,碾碎了前方的石子,滚动中带起一蓬沙尘,却是籍着下坡越来越快。女团长耳听身后越来越近的嗡动声,只得匆匆地转了个弯,险险地避开了冲撞过来的大家伙。 已经在驱逐委托中和沙龙王战过一整日,再抱着两个累赘和赤甲兽捉迷藏,女孩的体力正在急速地下降。失去了关于附近地形的把握,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量将怪物拉远到沙龙王攻击不到的地方。 “这里!”这样紧张地奔行了数分钟,女团长在远处的石丘顶部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洋和贾晓正在高处望着险情中的同伴,武器挥动着给团长指明了脱逃的方向。 秦水谣面上一喜,再不保留体力,辫子猛地晃动了几番,从两根巨石柱的夹缝中拢身穿过。母赤甲兽转向不及,狠狠地撞在石柱上,方便的球形终于维持不住,“噗”地趴下去。 “等你很久了!”团长刚刚脱离赤甲兽的攻击范围,石柱后就闪身出来一个高大的少年。少年将巨型塔盾立在身前,朝着赤甲兽合身撞去。还没有从晕眩中回过神来的怪物只觉得脸前一张铁黑色的巨幕急速放大,紧接着世界一晃,就整个黑下去。 “等等!”秦水谣阻止了大熊长枪的戳击,“这家伙不能杀掉!” “我知道……”熊不二收了武器,嘿嘿一笑,“就是试试它有没有真的晕过去——封尘在哪里?” “还在跟沙龙周旋,我们得去帮帮他。”见到母亲不省人事,两只赤甲兽慌忙地从女孩身上窜下来,在大家伙的身边不停地拱着。 “是啊,尘子的事都是大事,一刻也耽搁不来。”洋从丘顶滑下,揶揄地朝女团长,“‘你们怎么在这里’和‘感谢大家的帮助’都可以放到今后再了。” 秦水谣正欲张口,高个少年就打断道:“不用谢,我们接到了求援的信号,如果不是你们的话,就该是凤前辈发出来的……嗷!” “委托还没有结束,你的碎嘴回到洛克拉克再提也不迟。”猫猫抬起踩到少年的脚,三两步跳到秦水谣的腿边,“封尘那边……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我们真的要尽快接应了。” “轰!”艾露的话音刚落,一声震的轰鸣便响彻在女团长来路的远处。气浪隔了数秒化作一股微风扑面而来,猫猫努了努鼻子,风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硫味。 “团长……你还是守着这家伙吧。”贾晓拦住准备第一个返身的秦水谣,女孩的体力已经见底,就算回到战场上也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盾击不是麻醉剂,赤甲兽随时可能醒过来。” ………… 尽管团长在临行前灌输给了他几乎全部的与沙龙王战斗的要点,但真正打起来,封尘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巨大鱼龙种就算身受重伤,也还是拥有着赤甲兽完全无法比拟的速度和力量。准一星猎人拦在它和赤甲兽面前,本来就限制了闪躲腾挪的范围,就算有着“飞人”的加成,只是躲避它的攻击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随着赤甲兽越逃越远,沙龙王也变得焦躁起来,自己耗费了仅剩的体力,眼看着就要将这一家三口吞进腹中,却被两个来路不明的猎人搅了局,让沙漠领主又愤又惧,攻击更是不要命地朝猎人甩来。 “咚!”怪物的胸鳍终究还是扫在了封尘的胸口上。在圆盾的缓冲下,封尘被整个推飞出去,重甲在地上摩擦出“嘶嘶”的声音,终于干脆地靠在了坚实的石块上。交锋了几次,沙龙便掌握了猎人那诡异猎装的起跳高度,“飞人”的辅助是恒定的,让封尘在得到更高的身体素质时,也将他的攻势死死地限定住,这才被怪物抓住了击破的时机。 “咳!”真正被一下扫实,封尘才体会到沙龙王的强大之处。经过了连番的战斗和伤势的削弱,它还能留有这样的战力,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已经不愧于一方领主的身份了。望着它即将抬脚向赤甲兽方向追去,封尘的思绪也是急速运转。 少年四下张望,眼神却停在背靠的高大石山上。他朝着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终于停在了“飞人”的起爆机关上。猎装在长久的战斗后留下了多次烧灼的痕迹,外表已经显得有些发黑了。封尘不顾外甲的烫手,拧开臂甲上一个个机关,将内里的弹丸掏出来堆放在一处。 四颗消耗了近半的白色火药丸放在地上,封尘掂量了几下,又望了望高大的石山,仍然觉得不够,又将手摸到了胸甲之上。 “糟糕……卡住了。”他用力拉拽几下卡扣,本该顺滑的机关却在方才的攻击中被怪物破坏掉了。眼看着沙龙王越行越远,封尘心一横,将头盔匆忙摘下,整个胸铠一起脱下来,露出里面布制的内衬。 他从腰间拔出几枝信号弹,胸铠和着弹丸堆放到身下的岩石坑洞里。少年紧赶着跑到远处,信号弹“噌”地擦响,莹绿的火光打着旋落在爆弹上。 “嘶嘶……”火光灼烧着一颗颗高能爆弹,却没有引爆的迹象。出于安全考虑,信号弹的火焰温度极低,封尘身上又没有其它能引出明火的道具。 “封尘!你在做什么?” “凤前辈!”少年大喜过望,不禁高声喊道“有爆弹吗?我要点燃那只胸甲?” “你要……什么?”二星猎人一时没有听懂封尘的意思。 “要火!”沙龙正在远离石山的荫照范围。 即使不知道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凤白还是点点头,他拔出身后的弓,急速地装上了一瓶填充液,箭矢在手中一转,“嗖”地一声,带着火焰朝封尘所指的方向飞去。 457章 居然还有猎人 抛射而出的箭矢在亮得晃眼的沙漠清空下,划出一道更为明亮的火光。 二星猎人凤白的猎装,以及他手上的加长版折叠弓,主要材料都是出自于一头火龙种的北方亚种。怪物的鳞甲在高速运动时就会轻易与空气摩擦生火,也被巧手的工匠利用起来,打磨成了一颗颗锋利的箭头,成为了凤白狩猎中的秘密武器。在强击瓶的加成下,射出去的箭矢带着高热的火焰,准确地落在了封尘成堆的猎装里。 “躲开!”准一星猎人高声喊道。 “呼——轰!”易燃的炭制箭杆在落地的一刻便燃烧殆尽,闪火均匀地燎过了暴露在外的每一颗浓缩爆弹。失去了猎装的束缚,终于得到了充足热源的火药球毫无悬念地轰然爆开,足够反复爆炸上百次的精制火药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一面。 狭窄的石缝上闪过一瞬耀眼的白光,石屑下一刻便朝四面八方纷飞而去。石丘上一下子被炸开一个几能容人的庞大豁口,豁口周边的龟裂纹像是被点燃的引线一般,向着四周急速地蔓延开去,转瞬间就遍布了大半个石丘。 “咯噔……咯噔”如同被摇动了脚步的巨人,又像是被炸开了地基的高塔,整个石丘一阵猛烈的晃动,最上方的巨石崩解下来。巨石足有十几米高,在摔下地面的瞬间就跌落成不规则的几块。碎裂的石块仍然不住地翻滚着,窜离原地几十米才不情不愿地停下。更多的浑圆石碾沿着斜坡向远处滚去,滚落的巨石又带下了更多的碎石,丘体迅速地瓦解,原先容着赤甲兽一家的窄口洞穴,眨眼间就被一颗吨余重的巨大石碾死死堵住。 爆炸的巨响在沙龙王敏锐的听觉下又放大了几倍,让怪物浑身抽搐了一番,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鱼龙种的双脚贴着地面,却感觉到了一股毫无规律的强大震颤。低智的瞎子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它原地茫然地转了一圈,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跑。 “轰隆——”巨石携裹着干硬的黏土,在一片区域内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泥石洪流。烟尘随之扬起,让沙海的空都为之一暗。死亡的直觉瞬间涌上沙龙王的心头,没有视力的鱼龙种首领无从判断,这次突如其来的石崩会持续多久。但是数十年的沙海生涯让它清楚地知道,生物再如何强大,也不能和威硬碰硬。 比起失去到手的口粮来,强行穿过涌动的巨石阵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怪物没有再做犹豫,遗憾地朝远去的赤甲兽甩了甩头,迈开双足,向远离石丘的方向逃去。 “咳咳……封尘,你要害死我们吗?”石流的翻涌持续了数十秒才渐渐停息,猎人耳中的轰鸣声在那之后又过了十几秒才渐弱下去。待到凤白站起身来,甩脱身上的沙土,终于看向已经被完全改变的地貌后,他才带着怒意大声问道。 高达上百米,宽达百余米的高大石丘此刻被削去了半个脑袋,在靠近猎人的一侧更是已经彻底垮塌下去了。几十颗爆弹的威力甚至让爆炸核心处的数块碎石,变成了米粒大的石屑,在沙漠的风中被轻易吹起。几百米方圆的地界上散落着大不同的石头,远看上去却像是洛克拉克的猎人墓场了。 “我也没有想到……啊……”封尘捂着脑袋,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尽管已经避开了石丘瓦解的正面路径,但崩散的碎石还是击中了少年的额头。失去了猎装的保护,少年的血肉之躯当即被石块敲实,整个人的精神都恍惚起来,“那些爆弹的威力……能有那么大。” “不要动。”凤白咧了咧嘴,从胸铠中抽出一条战地绷带,就着回复药剂清洗了一番伤口,三两下包扎好,“有没有头晕?” “晕得很啊……”猎户的眼睛都有些翻白了,“我明明已经让特雷索尔大师减少药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些来,你一直都在穿着满身的爆炸物作战?”二星猎人不知该批判封尘,还是该怪罪那个发布委托的龙人匠师,“呃……我第一次觉得,你的晋升委托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这都不重要……沙龙王呢?”封尘从地上猛地站起来,“它往哪边逃了?” “那边,应该是领地的中心区域。”二星猎人抬手一指。 “这就好。”准一星猎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前又是一黑,靠倒到凤前辈的身上,“真是多亏了前辈,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阻止那家伙了。” “那才不叫什么‘阻止’,”凤白无奈地摇摇头,“是自杀还差不多。”他就此住了口,将封尘挪到一块背阴的巨石后歇息。不论少年做出了什么疯狂的举动,沙龙王和赤甲兽就此分开也多半要靠他的功劳。此刻战事已了,委托也接近了尾声,让后辈得到充分的休息,安全地回到城镇里才是最紧要的。 “封尘!” “封尘!” 远远地,猎团中的同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地的狼藉让队友们的心一下子收紧。洋不顾地面碎石密布,凶险难行,强行穿越到其中,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唤起来。 “我们在这!”凤白扬起猎装上火龙种的尾针,“一切正常!”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吧……”贾晓的目光望向被炸塌了一半的石丘,爆炸处一片焦黑,还丝丝地冒着热气,“沙龙王……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攻击吗?” “是我做的啦。”封尘勉强睁开眼睛。 “尘子……你这是怎么了?”眼前的同伴只穿着一身的铠甲内衬,本该作为委托目标的奇异猎装消失无踪,紧身的布制衣服让封尘的身形显得无比单薄。看到少年眼下的状况,大熊表情怪异地挠了挠头,“为什么连装备也不要了?” “这就来话长了。”少年疲累地一笑。 ………… “也就是……你把我的猎装给炸掉了?” “对,基本上就是这样。”封尘低着头,他的额头上还包着一层纱布,冷汗却从里面渗出来,滑落到脸缘上,“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太多选择。我不是要找什么借口——对不起,各种意义上,毁坏猎装都是我的失误。” 委托的后续工作其实并没有结束,猎人们需要安顿赤甲兽今后的生活范围,也要确保沙龙王在新的地盘上落地生根,,甚至于在战斗中是否有对生态的额外破坏,这些都需要参与狩猎的人们自行确认。 不过失去了猎装,只穿着贴身的装备,封尘显然已经没法在沙漠中长久地停留了。少年在众人的建议下,和贾晓二人先行乘坐食草龙回归城里。晋升委托时限紧张,少年此举也有尽早将它交纳的目的。 不过直到坐在食草龙的背上,从连日的战斗中解脱出来,身心也重新回到了冷静的状态,封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委托内容,好像已经被炸成了碎片,永远地留在了广袤的沙海中。 特雷索尔大师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认错的少年,突然轻轻一笑,耳朵惬意地耷拉下来:“伤势没有关系吧?” “诶?嗯!已经没有大碍了。”准一星猎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没有预料到爆炸的范围,被散落的石块砸了一下。” “那么,爆炸的威力有多大?”红发龙人随手抄起案几上的纸笔来。 “这就很难描述了,”封尘努力回忆着,“至少是工会制式爆弹的上百倍吧……不不,甚至能有几百倍。我从没见过能在瞬间迸发出那么大力量的爆炸物。” 特雷索尔摇了摇头,在量化的测试指标上,这个见习生还是没有半分职业测试员的素养。他将纸笔塞进猎人的手中:“要不然,你来画一下那座石丘爆炸前后的模样吧,剩下的我自己来估算。” “哦,好的。”封尘沮丧地点点头,,却又抬起头来,“啊?”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龙人匠师问道,“测试这套猎装是你的工作,把收集好的数据交付给我,才算是委托的最后步骤吧。” “您是……我可以就这么完成委托吗?”封尘面上现出受宠若惊的笑意,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为什么不呢?”年轻龙人的神色一如往常,“委托书上可没将‘不允许损坏猎装’作为条件,‘飞人’还不完善,我在出发前就已经有了它会坏掉的可能。倒不如,能在坏掉前做出些贡献,已经是我预计中最好的损毁方式了。” “可是……那套猎装很贵重的吧。”封尘撇撇嘴,声音却低下去。 “猎装的贵重只在设计上,只要图纸还在,我随时都能做出一套新的‘飞人’来。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特雷索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事实上,若不是安菲大人执意要你来做测试的话,我甚至不愿意将它放到你的手上。现在你安然无恙,我的任务已经达到了。” 封尘终于安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他把纸张铺在案几上:“那就感谢大师您了,趁着委托过去还没有多久,我看看自己还能记起什么有用的细节。” “封尘!”正在此时,营帐的帘子被打开一个口,艾露猫猫从掀开的一角后窜进营房来,“卢修……他有在营地吗?” “大马?”封尘停下手中的笔,心头涌上一丝不妙,“我以为他和你们在一起,怎么了?” “我们联系不到他,卢修移动的路径被沙龙的痕迹遮蔽住了,信号弹也没有反应。”猫猫焦急地道,“我们顺着那晚的踪迹追了一阵,只能追踪到些许的战斗痕迹。他……似乎和沙龙群激烈地打过一场,时间过了很久,我们也无法判断战果如何。” 封尘的脸色变换了几番,终于半是安慰地道:“那家伙可有着龙族血脉,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不定只是迷路了而已。” ………… “呼呼……哈!”卢修躺在冰凉的沙地上,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握着大剑的手颤抖不已,脸上却还带着异样的笑容。 “我做到了!嘿嘿……”少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面色却扭曲起来,单手捂紧了大腿外侧一道血流不止的牙痕。 乱局之中的沙龙终于还是趁着少年不注意,偷偷地咬伤了他的腿。卢修借着最后一丝赤瞳的威力,逼着怪物放开了利牙。牙齿破开了铠甲,入肉寸余深,还好幼年期的沙龙牙齿上并没有倒刺和锯齿之类能够拉扯血肉的构造,否则少年的半条腿都会在这简单的一张一合之下,化为一条森白的裸骨。 “这就是狩猎的乐趣吧,果然……还不赖。”感受着周身切骨的疼痛,卢修却仍然痛快地笑着。他坐起身来,查探了一番腿上的伤势,撩起裙甲,将已经变形了的腿甲一点点脱下来。只这一个动作又牵扯下一片皮肉,让少年吸了一肚子的凉气,不过他并不在意,脑子里回放的尽是方才自己走投无路时,尽力拼死一搏的场景。 在数十头沙龙中冒险干掉头目,用同类的血肉和失去领导者的混乱,来阻碍它们的追逐的脚步,这或许是自当上猎人以来,自己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稍有不慎,或许此刻在鱼龙种身下被分而食之的,就是自己的尸体了。 但侥幸逃出生的卢修却奇异地没有后怕或后悔,回味着战斗时自己血液的奔涌、心脏的跳动,和那种连时间都要停滞的神秘感觉,他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一个最美妙而畅快淋漓的梦境之中。 “原来只是对手不够强吗……”卢修喃喃地,他缠绕绷带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在皮肉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伤口变得更痛了,一星猎人先是皱了皱眉,紧接着连眉头也舒展开,“只要找得到更强的对手就行了吧。” 夜还很深,尽管在爆发式地逃了数十分钟后,沙龙似乎已经被甩在了身后,但沙海中的危险可并不只是沙龙一族。简单地包扎好了伤口,卢修也强撑着见底的体力站起身来,朝着和同伴们约定的方向一步一挪地走去。 “从这里的话,信号弹也联系不到吧,或许……该找个安全的地方挨一晚。”少年在心中计议着。 夜风吹过,沙砾被带起一阵“沙沙”的声音。 “什么东西?”龙人族敏锐的感知下,少年的背脊一凉,朝侧方转过头去。尽管还在视野之外,但数个型怪物的气息分明显露无疑。他拖着重剑,越过眼前的丘脊,在沙丘的另一侧躲了起来。 月色下光影攒动,几个细的身影从沙海的另一头缓缓接近,待到百米左右,轮廓才被少年看清楚。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猎人吗?” 458章 怪物还是猎人 ………… “木头!”清脆甜美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看到陆盈盈一身书士打扮的长袍,卢修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陆文书士会杀了我的。” 见习生正在院子里锤炼猎技,龙人上身只穿着轻薄的训练服,初具规模的身形纤毫毕现地展露在午前的阳光下。女孩看得心神一阵激荡,轻轻咬了咬舌尖才回过神来。 “你救了我的性命,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书士,人家当然得感谢你一番了。”陆盈盈一歪头,“我做了汤,补血的,大概会对你有些用处。要不要尝尝看?” 龙人将手中的重剑放在武器架上,无奈地拍了一下脑袋:“这样算起来的话,你在沉船里救了我们两个,我想早该扯平了吧。” “一码归一码。”少女自在地走进院子里,将手里提着的汤煲放在了院子当中的石台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不是你的血,我大概已经在风翔龙龙玉的领域里枯死了。我又不是猎人,没办法再救你一次,只好看看自己能做些什。” “你已经来到这里多少……有五次了吧?”卢修抄起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上的汗,为难地道,“我的恢复能力强,就算在挑战祭上流了半身的血,已经过了半个月,现在也早该养回来了。你看,我的伤势都好干净了,以后就不用再送这些东西……” “这么,你不欢迎我?”听到少年言语中的拒绝之意,女孩的脸色一沉,嘴巴高高地撅起来。 “当然不是!”见习生慌忙摆摆手,“只是你的行程陆文书士一直都看在眼里,他曾给我发过信函,里面的话……不是非常友好。” 莫林也曾旁敲侧击地警告过卢修,不要和书士群体有太多的瓜葛,尤其是在挑战祭结束的关键时候。这支猎人队正处在内外交困的边缘,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会让本就复杂的情势变得更加复杂。 “我爹只会在嘴上而已,不会真的管着我的。”书士毫不在意地打开汤煲,一股带着香气的热雾从里面飘散出来。 “唔……是什么做的?”香雾飘到猎人的鼻尖,卢修的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 “红枣啦,怪鸟的蛋什么的,加了些蓝蘑菇在里面,我还担心味道会有些刺激。”看见少年展开的眉头,陆盈盈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卢修没有听完,经过了一上午的锻炼,他确实也想吃些东西了。猎人拿起勺,浅浅地舀了一勺,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心咬到舌头……”女孩嘻嘻一笑,安静地看着猎人喝了几汤匙,才缓缓地道,“你们的委托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倒不如全城的猎人都已经看过了。我只想让你和你的同伴们知道,我曾经参与过其中,就永远不会质疑过它的真实性。无论有多少人怀疑你,我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现在连我们自己,在看到那份报告的时候,都有些怀疑那是伪造的呐。”卢修停下手中的汤匙,自嘲地一笑。 “一定会有办法证明你们的经历吧。”女书士在长袍的袖中握紧了拳头,“虽然我不是怪物书士,但大家带回了那么多狩猎素材,还有清扫飞艇确认过的狩猎痕迹,总会有证据能证明你们的报告。”她下定了决心,“不如,我去拜托爹爹,他虽然很顽固,但也比任何人都较真,一定会将真相还给金羽城的猎人的。” “不行。”卢修摇摇头,“我的同伴们,已经不是简单地寻求真相就能洗脱嫌疑的程度了。我没有权力,也不愿你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他沉默了几秒,道,“过些日子,我就要去做我的晋升委托了,或许一周,或许三周,都不会在这间院子里逗留,你也不要再来了。” “你又要去狩猎了?”陆盈盈眼前一亮,“带我一起去吧!” ………… 暮色将至,书士陆盈盈已经在营门口等了数个钟头了。女孩百无聊赖地再行变换了一个姿势,又倚上了坚硬的木制营门。她的眉毛一耸,不顾形象地靠着门柱坐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听到卢修失联的消息,女孩在营帐里也坐立不安起来。书士甚至一度收拾好行装,徒步走到了进入商路的关口处,却在众多守关猎人奇异的目光下,不得不扭头走了回来。少女的矜持让她虽然心似火烧,但还是强行将它压制住,最终选择在这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静待猎人的回归。 正望着无云的空出神,女孩手臂上浅浅的刀痕几不可察地灼痛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臂,嘴角却轻轻地扬了起来。 “他回来了……我就知道!”陆盈盈站起身,赶紧拍了拍长袍上的泥土,将钻出帽檐的一绺头发仔细地塞回去,朝着营房外的石板路上远远地望起来。 四只食草龙在路上晃悠个不停,即便是丢弃了部分的补给,仅靠四驾驮具仍然无法轻松负担六人的重量。猎人们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赶在夜幕到来之前回到了安全的地域。 “陆姑娘!”封尘和卢修坐在同一只食草龙背上,猎户单手扶住同伴的身体,甚是吃力的样子,“帮帮忙,帮我把他抬下来。” “不……不用。”龙人的脸一红,虚弱地摆摆手,“我自己就可以,只要心脚下……啊!” 一星猎人单腿吃力不住,摇摇晃晃地扶住了身旁的食草龙。陆盈盈匆匆跑上前来,搭住了少年的一只胳膊。高大猎人的体重当然比女孩沉重太多,让书士的脸“噌”地憋得一片通红。 扎着绷带的右腿在落地的动作下被牵动,惹得卢修的面容一阵扭曲。见到龙人如此状态,书士本已摆好的喜色,一下子耷拉下去:“你怎么了?……又受伤了?” “没关系,他还好得很。”熊不二翻身落地,接过搭在女孩肩上迷迷糊糊的卢修,却顺势在他的背后重重地拍了一记,“这家伙的恢复能力强的跟怪物一样,只要还没死,过不了两就能生龙活虎的了。” “大熊!”贾晓牵着食草龙的笼头,悄悄地朝同伴使了个颜色,眼睛向书士发红的眼圈上撇了撇。熊不二疑了一句,会意地“呵呵”一笑,不再做声。 寻回卢修的过程并没有太多的波折,在二星猎人凤白的带领下,众人沿着沙龙王原本的领地推进了十几公里,便在一座四下空无一物的沙丘底见到了睡着的龙人。 被懵懂中推醒的一星猎人,精神仍然显得有些萎靡。过度透支了血脉,再加上战斗和受伤,让他迎着沙海的骄阳睡了整整半日。好在沙龙都在朝着新占的领地进发,赤甲兽也不具备主动攻击的性子,龙人血脉中的威压在昏睡中就足以吓退大部分致命的甲虫类,这才没有让少年在睡梦中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随后赶来的封尘和猫猫带来了四头食草龙,的猎团还无法承受雇佣飞空艇的费用,只能将伤者放在怪物背上,摇晃着行了一路。 “放心吧,陆姑娘。”秦水谣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贾晓,“卢修的伤势没有大碍,他只是有些累。吃些东西,睡个懒觉,明就能和我们一起去交付任务了。”她朝女孩宽慰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这家伙可是我们的英雄呢!就是他一个人引开了整整二十头沙龙,我们才有机会展开委托的后续作战。这次的委托酬劳,少不得有他额外的一份。” 陆盈盈缩起头来,强撑着心头的不忍,仍然围着龙人转了一圈,确认过身上只有大腿一处外伤,才彻底松下了这口气。 任凭自己的身体被两个同伴架着朝营地走去,卢修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他回过头来,朝着仍是满脸委屈的书士歉意地道:“对不起……” “什么……”女孩鼻子一抽,手臂上的伤口抑制不住地疼痛起来,连带着浑身的血液也在四目相合的一瞬隐隐有了沸腾的意思。她避开猎人的目光,“你那么厉害……我才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呢……木头!” “好啦好啦,有他们在的话,卢修一定会恢复得很快的。”团长将陆盈盈笼到身边来,“已经回到洛克拉克,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倒是你……我们离开的这些,猎人营地住着还习惯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嗯嗯。”书士吸了吸鼻子,重重地摇了摇头,“没有不习惯,特雷索尔大师虽然有自己的临时工房可住,但也会时不时地来营地照看着我,倒不如是给大家添麻烦了。”她抿了一下嘴唇,“不过前两日,确实有一个猎人来拜访过,是要找你的。” “是什么人?”秦水谣有些诧异。 “是在飞空艇上见过的白衣服的男孩子。”陆盈盈道,“他过……要来加入你们的猎团。” ………… “喝了这碗汤就再睡一觉吧。”封尘给同乡新换的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营地的床板再硬,果然还是比沙海里席地要强得多。”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卢修端着汤碗抿了一口,顺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本来想要亮后就追上队伍,没想到睡了那么久。还要你穿着常服返回沙海——起来,你的猎装怎么了?被特雷索尔大师回收了吗?” “啊……呵呵,”封尘尴尬地笑笑,“等你睡醒了,我再把事情讲给你听。”他接过熊不二手中的被子,避开伤口,心地给卢修盖上,“你算是幸运的了,沙海里的怪物密度比大沼泽都不遑多让,你沉睡的时候居然连狗龙都没有遇到一头。”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卢修笑笑,脸色却突然一变。 在少年的脑海中,一片夜色下沙海的景象急速闪现,龙人躲在沙丘后面,眼看着不远处踱来的数个身影。那些身影在月光中模糊不清,映照在卢修的脑海里,像醉酒后的记忆一样模糊而短暂。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记忆清晰起来,自月光下走出来的东西却忽地像是猎人,忽地又变成了怪物,影影绰绰,无所定形。 “等等。”龙人双手撑着床板,倚坐起来,精神强行振奋了些,“尘子,你读的书多,怪物图鉴里,有没有那种……长得像是人类的怪物?” “什么?”熊不二眼神怪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同伴,大手伸到卢修额头上测了测温度,“你不会是在沙海里睡到中暑了吧?”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昨夜的战斗后,我可能确实接触了什么,只是有些想不起来了。”一星猎人摇摇头,“大概是太累了,我甚至没有分清对方到底是怪物还是猎人。” “被安菲教官逼着读了那么多的图鉴,我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怪物,长得像是人类的话,该分类成‘兽人’才对。”封尘沉吟了一番,却认真地回答道。 “沙海里哪有什么活跃的兽人族?”聂洋否认道,“应该只是卢修眼花了吧,甩掉那些沙龙应该要付出不少的代价,会累到看错也是正常的。” 卢修转了转眼睛,勉强认可了同伴的这个回答:“得对,应该只是普通路过的猎人。那时我的赤瞳结束还没有多久,或许是血脉影响了我的判断力。”少年晃了晃脑袋,仿佛这样就能让闪现的记忆就此消逝一般,“只是可惜,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和他们接触,否则有同伴的帮忙,我就不会给大家添这么多麻烦了。” “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什么能变成人类的怪物,对吧?”少年自嘲地一笑,躺回到枕头上。 “你忘了自己。”封尘拍了拍同伴的肩头,“我是……麦格村长或许会变成龙,不过我还没有见识过,等到你你成年了,可要好好变一次龙来给我看看啊。” “那要等到我新的教官教会我才行了。”一星猎人一边着,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459章 小猎团的名字 就像盛产异花的城市不会有专门的花屋、盛产香茶的城市也不会有专职的茶馆一样,洛克拉克严格来并没有特定的工会大厅。它的工会大楼只是用来给总部的高层和执事们办公的地方,五层的沙石砌成的楼常年戒备森严,没有特殊的通行徽章甚至难以接近。从那里每日会发布出无数的命令,或是以委托的形式,或是以行政命令的形式,信鸽和飞空艇会将它们传遍整个新大陆,再带着各大分会的执行情况和反馈回归那座神圣却不起眼的楼里。 而相对的,供给猎人接取任务和办理各种事项的大厅,则可以是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大街上几乎每隔一段路就会看到一面高大的看板,以及开设在一旁的的凉亭。凉亭里的看板娘一面饮着凉茶,一面朝来往的行人们友好地微笑着。街市上的行人当中有近三成都是猎人,隔不多久就会看到有人驻足在看板前仔细端详,间或有人当场签下委托,心满意足地在就近的商铺内做起狩猎必要的采购来。 “好夸张……感觉整个城市都像开在猎人工会的大厅里一样!”封尘坐在食草龙身上不住地咋舌,“该不愧是新大陆工会的总部吗?” 在营地里歇息了一日,封尘额头上的伤势才刚刚收拢,卢修腿上狰狞的牙印就已经光洁如初了。龙人族展现出的恢复能力,不论多少次,都会让同伴们惊叹不已。次日一早,在签过了委托报告后,封尘便拿齐了晋升的全部手续,同时也就集齐了加入这个猎团所有的条件。迟则生变,秦水谣不愿再等了,拉着重伤初愈的同伴们一大早便朝着工会的办事处赶来。 “不,这还不算,顶多只是的门面罢了。”贾晓解释道。其它同伴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封尘还在为熟悉特雷索尔大师的猎装而悲催地训练的时候,一星猎人们已经为了接取委托,而在大街上走过一遭,“大厅的中心地带你也见过,就在湖边的广场上,委托以外的猎人事项都要在那里才能完成。” “我们到了!”秦水谣满心欢喜地翻身落地,拍了拍食草龙的下巴,怪物沿着既定的路线,颠颠地回到收容站之中。 宽广的湖水和高大的峯山龙石牙在猎人们初入洛克拉克时已经看过,不过从下方仰视着嶙峋的石柱,更有一种异样的苍茫感。露的工会前台在湖边连缀成片,熙熙攘攘的广场上猎人、龙人族和艾露族混杂着,民用飞艇和旅店的掮客穿梭在其中,间或还有推着餐车和冰饮叫卖的散人。 “这里这里!”猫猫在前方摆摆手,指着一个高大的牌子招呼猎人们前来。 “终于要做到这一步了。”秦水谣拍了拍腰间装着的一叠文书,“” “我们到了!”秦水谣满心欢喜地翻身落地,拍了拍食草龙的下巴,怪物沿着既定的路线,颠颠地回到收容站之中。 宽广的湖水和高大的峯山龙石牙在猎人们初入洛克拉克时已经看过,不过从下方仰视着嶙峋的石柱,更有一种异样的苍茫感。露的工会前台在湖边连缀成片,熙熙攘攘的广场上猎人、龙人族和艾露族混杂着,民用飞艇和旅店的掮客穿梭在其中,间或还有推着餐车和冰饮叫卖的散人。 “这里这里!”猫猫在前方摆摆手,指着一个高大的牌子招呼猎人们前来。 “终于要做到这一步了。”秦水谣拍了拍腰间装着的一叠文书,“” ………… “欺人太甚!”熊不二一把将手上的文书拍在桌面上。少年的手指粗大,让他填满这一沓密密麻麻的蝇头字,比让他同时面对十头怪物还要头疼。但此刻,这些费心写下的文书却尽数变成了废纸。 入夜的院里只剩下了三个少年,这让本就荒凉的院落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清。白日里他们一起外出行动,只在此时点起的灯火才能让邻里们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空无一人。 “挑战祭刚刚结束,各大猎团在冬季都不会有补充成员的计划,会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贾晓倒是看得很开,少年坐到案几边,仔细地收拢起自己的那一摞文书。 “那就这么算了吧。”聂洋叹了口气,“在接到溪谷训练营的训练委托时,我也差不多有了这样的预感。不管我们这些被遗弃的家伙怎么挣扎,还是逃不脱如今的命运。就算过程比预料的要曲折一些,但结果上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是在猎人工会当上一辈子劳役而已,总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吧。” 手上的准一星猎人的木质徽章,已经在昨日午前变成了属于真正猎人的铜制徽章。少年们终于能够摆脱见习生的称号,以实实在在的“一星猎人”互相称呼了。但众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中的死意变得越来越浓。 尽管金羽城的神秘城主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让少年们省去了在猎人工会长久的强制服役,但他们的境况却没有太大的改观。猎人工会规定,只有三星以上的猎人,才能以个人的名义接取委托。这个本是为了保护低阶猎人不盲目抛弃后援、深入险地的举措,此刻却变成了少年们猎人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见习生们至少需要挂靠在一个猎团中,才能以猎人的身份继续活动,否则手中猎人的头衔,就是纯粹的一纸空文。城主府麾下没有聚养猎团,饶是他们也无法将少年们直接安排妥当。新晋一星猎人只能以半个自由猎人的身份,自行到各大猎团谋求居位,要不然时限一到,他们仍将归回猎人工会的调遣,就再也没有逃离“溪谷的诅咒”的机会了。 让原本心高气傲的半大子,去一个一个地敲开各个猎团的营门,本就是极大的尴尬,更何况如今整个金羽城都知道这些少年在挑战祭上的“所作所为”。连着两日,三个子非但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数次被守营的低阶猎人们驱赶回避,甚至有几次都恶语相向,险些动手打了起来。 “钟鼎辉钟前辈,在挑战祭上曾经照拂过我们。”贾晓幽幽地,“他人很好,也和我们一起狩猎过……明不妨去试一试,有前辈的美言,我们或许能在铁心猎团暂时安身下来。” “不,没可能的。”洋瘫倒在床上,“铁心可是在金羽城里都数一数二的大型猎团。且不我们的实力能否在那样的地方占据一席之地,就是真的可以,它的团规那么严格,想必也不会需要我们几个还没出道就劣迹斑斑的坏子。”他一把将自己的文书敷在脸上,泛黄的纸张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总而言之,我们完蛋了。” “咚!”熊不二泄愤地一脚踹倒了身边的椅子,“看看我们这个训练营,半年的工夫,已经四分五裂到现在的地步——一个大概已经死在大沼泽中了,一个被关在骑士团的黑牢里,剩下我们三个走投无路,只能回去接受猎人工会的指派,被分配到洒扫工会大厅已经是最好的去处!” “独行种都有争夺领主的权利,我们做错了什么?”大熊右手成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大熊……我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贾晓劝言,只是这番话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时间还有一些,我不相信偌大的金羽城,没有我们三人的容身之地。就算将我除外,注册在金羽城大大的猎团有上百个,总会有一个愿意接受两名挑战祭的优胜者的。” “挑战祭的优胜者?”提起这一茬,熊不二面上的愠怒之色益显,“还不是莫林那家伙为了堵住我们的嘴,施舍给我们的?如果他真的像外面的一样英明的话,就大胆把真相透露出来!颁给我们一个神神秘秘的头衔,再加上一件猎装,就以为能把我们打发掉吗?” “少两句吧。”壮硕少年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刺耳,惹得洋粗暴地将脸上的文书团成了一团,紧紧地捂住了耳朵,“再怎么大声,也不会被工会的人听见的。” 听过这句,熊不二泄了浑身的力气,“吱呀”一声坐在椅子上:“反倒是那个卢修,和我们一起行动,还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最终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却还第一个通过了晋升委托。”他重重地唾了一口,“这个时候,或许已经被预定为蓝金猎团的预备团员,高高地供起来了。” “还能怎么办?就是一条狗,有了‘特选猎人’的头衔,往后的日子也会过得比我们滋润。”聂洋阴阳怪气地搭腔道,“像你我这种人,只有做劳役的命——你个头大,在做工的时候或许还能吃香一些,假子那样的身板,可能连最初的几年都熬不过——” “咳咳!”门外响起一声清咳,紧接着是谨敛的敲门声。贾晓开了门,却迎上了脸色奇怪的卢修,“卢……修,这个时候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躺在床上的聂洋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对方怕是从“狗和特选猎人”之前就一直站在门外了,就算再怎么厚脸皮,被人抓着背后嚼舌也总是尴尬的事情:“卢修?你……你都听见了什么?” “没关系。”少年遥遥地朝着室内摆了摆手,龙人的听觉让他在大门外,就将猎人们的抱怨一字不差地收入了耳中,“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很抱歉,没能帮上大家什么忙。” “快进来吧。”贾晓敞开大门,朝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不欢迎他!”熊不二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浊气来,壮硕少年对龙人的敌意从挑战祭结束后就一直没有减弱过。 “大熊!”贾晓瞪了一下眼睛,“卢修是尘子的朋友,当然也是我们的朋友,现在可不是你发脾气的时候。” “事实上,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龙人侧过身子,让开门前的空位,羊角辫女孩突兀地出现在卢修的身后。 “秦姑娘?”这下连贾晓也困惑了起来。自从挑战祭之后,这还是众人首次齐聚至此,在封尘和申屠妙玲状况不明的今,已经是最完备的聚会了,“我搞不清楚了……不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不可以单纯地来见见朋友吗?”女孩和洵地笑了一声,自然地迈进屋子里。秦水谣没有身着猎装,只是穿着素色的短裙,风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倒有几分看板娘的韵味。她招呼卢修也进了屋子,返身关上了门,贾晓注意到时刻与女孩形影不离的猫猫,今日却并没有跟在身边。 “秦姑娘……” “今中午我在工会大厅见到了你们,”转过身来,少女的脸色却已经不似方才了,她的面色严肃下去,“现在的情况……很严峻吧?” “秦姑娘不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聂洋惨然一笑,“岂止是很严峻,我们几个都快要被判死刑了——如果不算那两个连死活都不知道的家伙,我想整个金羽城都找不到比我们更惨的猎人了。”他故意露了露胸口的猎人徽章。 “我不是来嘲笑你们的。”女猎人认真地,“正相反,我是来帮你们的。” “申屠妙玲吗?还是封尘?工会终于松口,可以组织救援队了吗?”贾晓问道。 “不是他们。”秦水谣摇摇头,“安菲大人都帮不上忙的事情,我当然也无法做到。我这次来,为的是你们的事情。现在大概还没有任何一个猎团接纳你们吧?” 一众猎人闭口不言,静待女孩接下来的解。 “我有办法。”秦水谣被男生们看得有些不适,终究还是指了指胸前的猎人徽章,“我是正式猎人,也有创建猎团的权力,不如……你们跟着我干吧。” “什么?”熊不二第一个跳了起来。 “大熊,你吓到人家了……”贾晓按着同伴的肩膀,把他压回到座位上,“秦姑娘,我没记错的话,一星猎人需要有一定的猎团成员履历,才能建立自己的……” “已经做好了。”秦水谣像是早有准备,从腰间摸出一叠文书来,“这些应该足够了,如果不够的话,我再让爹签一些给我。” 460章 小猎团、原住民 ………… “‘猎团’……你确定要把它当做我们猎团的名字?”熊不二一脸嫌弃地。 “有什么问题吗?”秦水谣反问道,“五个人的猎团,本来就很嘛,用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待到卢修也签好了姓名,女孩“啪”地合上了名册,宝贝般地抱在手里,脸上的笑容快要满溢出来。 少年口中的“考虑”并没有维持多久,事实上又过了一,在数个猎团的大门前碰了满鼻子灰后,新晋一星猎人们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思考起秦姑娘的提议来。而他们的矜持和疑虑,也在“思考”过不足一夜后,就败给了惨淡的现实。次日一早,众人便在女孩的拉拢下,半推半就地迈进了工会大厅的门。 “我们知道,”贾晓揉了揉下巴,“这个猎团本就是权宜之计,秦姑娘想必也没有将它经营壮大的意思,不过这么随便的名字怕还是有些不妥吧。” “是啊,总觉得名号摆出去,就不像是能够接到委托的样子。”洋也搭腔道,“起个霸气一些的猎团名,走在街上也风光些不是吗?” “你的建议还是算了吧。”不待一星猎人再什么,大熊就不耐烦地捂住了他的嘴。 在秦姑娘填写猎团名称的时候,少年几乎全程在旁边吹着风。在洋的认知中,猎团中有个货真价实的龙人,成员在挑战祭上曾经见识过真正的古龙种,又亲眼看见了传中的古龙遗宝,更别提队伍里还有两人拥有龙人匠师亲手制作的猎装。这样的团队,名头上总该有个“龙”字才得过去,“屠龙猎团”或是“龙魇猎团”,不管哪一个都比干巴巴的“猎团”拉风的多。 “为什么不要?”高个少年推开同伴的手臂,却敏锐地发现大熊脸上确有愠色。到了现在,枪手仍然对卢修也加入猎团一事耿耿于怀。他望了望身旁的龙人,后半句话却是细着声音出来的,“确实要好听一些嘛。” 猎团组织对人数有着硬性的要求,申报成立时的人数至少要超过一个满编队,否则将会被建议作为独立的猎人队注册。成立后的猎团成员要尽快增长到两个满编队以上,否则就会被要求撤销编制,这其中随行艾露作为猎人的依附,并不会算作人数。 卢修能够推辞掉莫林对他的安排,执意来到这个匆匆成立的猎团中,不知顶住了来自培养他的执事长的多少压力。熊不二当然心知如此,对特选猎人的帮助并不是没有感激之意,但一根筋的少年还是无法打心里接纳特选龙人,这也只能算在男孩子的骄傲头上了。 “我觉得‘猎团’就挺好的,是吧猫猫?”女孩得意地朝艾露问道,在得到后者敷衍的首肯后,更是变得满面春风,“总之,今后就是同一个猎团的队友了,大家多多关照!” “不要把名册举得这么近啊!”聂洋捂着脸,像是做了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如果有可能的话,做到高阶猎人以后,我一定要将这段经历从我的猎人履历中删掉。” “有一你真的晋升为了高阶猎人,秦姑娘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没,你真的忍心这么做吗?”贾晓似笑非笑地看着同伴,“不管怎么,我们至少也有个安身之处了,谢谢你。” 假子的感谢得诚恳,让女孩不由得脸上一红:“没关系……我连古龙种都见识过了,猎人世界里就只剩下还没体验过猎团生活了,这么做只是顺势而为罢了——走!跟我去接个委托吧,有了个猎团,总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才对。” “秦姑娘!”和洋与不二隐晦地交换了一番眼色,贾晓还是叫住了转身欲走的秦水谣,“有些话,我们想要提前给你听。” 女孩回过身来,眼神向新入伙的少年们征询道:“怎么啦?” “感谢归感谢,不过既然猎团已经成了定局,我们也有自己的条件。”对方比自己年纪要,又帮了猎人们大忙,少年踌躇了片刻,却有些难以出口,“猎人世界尊崇的是强者,只有比我们更强的家伙,才会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团员。如今我们三人虽然在此栖身,但不代表已经认同了你的身份,在确定你有足够的能力领导我们之前……很抱歉,至少我还无法称你为‘团长’。” “就是这个吗?”女孩听过,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随你们怎么称呼咯,恰恰相反,若是大家从现在开始改口称我为团长,我倒是会有些不自在呐。” “不止如此……”聂洋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在那之前,猎团的各项事务……委托的接取、人事的更迭、狩猎的指挥,我们也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才听从你的领导——在我们认为它‘正确’的时候。只要你还没有用实力取得我们的认可,你的每个命令……我们在执行之前,都要自行确定它的合理性。” 洋的委婉,但这样的要求对于任何一个猎团的团长来,都已经算是极其过分的。它几乎架空了一个团长所有的权力,让秦水谣除了一个象征身份的名册外,再不能拥有半点团长的利惠。话一出口,猎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就降到了冰点,一星猎人们屏着呼吸,静待女孩接下来的回答。 “这样吗?”秦水谣歪过头,眼睛忽闪了几下。 “怎么……果然还是不行吧。”熊不二尴尬地笑了笑,就算是他也能感觉到同伴们的强人所难了。女孩毕竟为他们提供了容身之所,在少年直来直去的思绪中,哪怕是一定程度上听任秦姑娘的调遣,用以报答她的所为,也并不是什么接受不来的事。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我只是有些惊讶,猎团的团长……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啊。”女孩已经伤起脑筋来了,“我以为只要有这个名册,剩下的就是大家一起狩猎了呢。我不大会管理猎团啦,狩猎以外的东西,大家自己决定就好——这样可以吗?”她无视了猫猫在自己腿边不安的抓挠,转而向贾晓道。 “那就……最好不过了。”大剑少年悄悄抿散手心的汗,长吁了一口气,脸上也重新展露出笑容,“以后的猎人生活,就请多多关照。” “所以猎团的名字可以按照我们的心意改一改吗?”的谈判如期达成目的,洋也嬉笑起来,“就叫‘龙魇’吧,很拉风的。” “这个不行!”女孩撅起了嘴,强硬地道,“这可是我的猎团,我想要它叫什么,它就只能叫什么!” ………… “猎团?”封尘攥着手上闪闪发亮的铜制徽章,笔尖在花名册的最下方悬了半分钟,却迟迟没有落下。 “就猜到尘子会是这样的表情。”洋朝卢修耳语道。 “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听吗?”秦团长叉着手站在一旁,“猎团建立得太匆忙,那时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响亮的名字。要改的话——团长就在这儿,有喜欢的名字现在就可以给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封尘赶忙摇摇头,“猎团本来就很嘛,用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只是突然要变成一星猎人,现在的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笔尖扫过名册上的一个个签名,秦水谣的字体圆润而灵动,贾晓的纤而规整,洋和不二的字一个比一个歪扭,卢修的大名写在最下方,笨拙却无比认真。而如今就要在这个本子上签上自己的姓名了,封尘的心中有种奇妙的激动和虚幻的感觉。 “快点啦!签个名字而已。”大熊一掌拍在同伴的背上,“早些做完文书的工作,我们也早些去逛逛洛克拉克,你不是还惦念着城里特产的果酒吗?” 在同伴的催促下,猎人终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笔递给身后的封漫云。白衣少年没有任何迟疑,也写过了名字,郑重地将将名册交给等在面前的看板娘。 “漫云,我记得你对这座城市相当熟悉吧。”已经变成了自己同一猎团的战友,洋也不再与他客气,“怎么样,色还早,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诶?”白衣少年还不习惯被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窘迫地向后避了避,轻轻摇摇头。整个城市里除了那间破败的酒吧,封漫云最熟悉的就只有补充道具和修理铠甲的门面了,至于享乐的地方,他并不清楚,也从没想过要留意,一时却不知该什么才好。 “那个名字的写法……你们是原住民吧。”就在同伴们闹成一团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畔,“在洛克拉克,像你们这样的猎人可不多见。” “谁?”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了。来人的话语中带着三分的阴阳怪气,隐隐还有一分不清的敌意。同伴们迅速收敛了笑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好意思,偷偷地看了看你们的花名册。”男人不知何时跨过了看板区的前台,站到了看板娘的身旁。他的手中正高高地捏着猎团的名册,猎人比看板娘高出一个肩膀,女孩尴尬地挥着手,却拿不回被夺走的文书,“猎团,名字倒是有趣得紧。” “你要干什么?”见属于猎团的信物被夺走,大熊一垫脚尖,勉强抬到与对方齐平的高度,隔着前台,劈手就要夺下对方手中的名册。神秘猎人转腕缩手,在方寸之间和熊不二拼抢了几回,轻易地躲过了少年抓抢,一背手,将名册护在背后。 “大熊!”贾晓向前一步,挡在怒意上涌的同伴身前,眼睛在来历不明的猎人身上打量了起来。 来人约莫三十岁,既高且瘦,明显是甲壳种素材所制的深蓝色猎装穿在身上,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大号的人形螳螂。猎人的颧骨很高,眼睛不知是太还是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在自然的时候也还微微上扬着,显得不出的诡异。方才那两句分明是嘲讽的话语,就是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知道一个素昧平生的猎人,为什么会对猎团的成员带有如此的敌意。 “这位猎友……前辈。”大剑少年瞄到了对方胸前三星猎人的徽章上,“不知有何贵干?” “真是无趣。”本在期待着几个年轻人受不住挑衅,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没想到被其中一人轻描淡写地挡了下去。三星猎人意兴阑珊地放下了手中的猎团名册,看板娘赶忙抓起来,远远地躲到了前台的另一边,一面填写着备案的记录,眼神还有些后怕地朝着这边看着。 “没什么事,只是正巧路过,想看看一群只会玩猎人游戏的家伙,是怎么被允许进入工会大厅里的。”男人的声音比他的面相要年轻得多,“早些时候就该对洛克拉克提提建议,就算是露的工会大厅,也至少得设个围墙才是。没料想看到的比预想的还要夸张——现在的原住民,不在西戍部好好喂鲨鱼,已经可以优哉游哉地做自由猎人了吗?” “原住民”和“西戍”就像触发了封漫云的引线,让白衣少年的眼神一下子阴了下来。他推开身边的同伴,无声无息地站到对方面前,“多一句,我就让你领会一下潜口龙的死法。” “哎呀……”见到挑衅的年轻人,巨型螳螂的兴致又提了起来,“这么做真的好吗?工会大厅里寻衅滋事的话,可是会被禁猎的啊。” “先寻衅的是你才对!”尽管对方是猎人前辈,但是对方的敌意尽显,猎团的成员显然没有与之相争的意义,封尘高声反诘了一句,拉过封漫云的胳膊,“我们走。” “给你们一个忠告,近些时候都不要留在洛克拉克,交付完手上的委托就趁早滚蛋吧。”三星猎人的声音又阴沉了几度,“丰收祭是强大的猎人才能参与的祭典,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染指的东西。” 461章 这就叫做信任 沙漠之城建立在整块的巨岩之上,使得城市除了有限的几处出口外,边缘部分尽皆是高耸的裸岩断崖,高崖作为一个然的屏障,将脆弱的文明细致地圈做一团,和野蛮相隔开来。 入夜时分,兴奋起来的狗龙族不停地在崖底乱吠着。鸟龙种的弹跳力再高,也无法跨越百米高的断层,侵入到人类的聚居地。但怪物仿佛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本能地意识到,断崖之上有它们想都不敢想的大量新鲜血肉,甚至不惜消耗宝贵的体力,一次次地做着徒劳的尝试。 二星猎人埃蒙站在崖边,并没有穿着军装,也不是王立猎团的制式装备,而是沙漠之城中最不起眼的白色长袍和亚麻色头巾。尽管一身常服,军人的身形无论何时也都保持着笔挺和优雅。 王立猎人躲过了数道宵禁的岗哨,终于来到了这片乱石带。城市这个方向的不远处生活着几个大型的狗龙族,那些生命力和繁衍能力都强得吓人的怪物,就像蚊子和蟑螂一样驱之不尽。为了让在此生活的人们不被侵扰,在洛克拉克建城规划之初,这里就被划定为暂缓开发,直至现在都还和猎人墓场一样,是鲜有人至的半荒区。 乱石被轻轻地踢动,细碎的沙沙声从埃蒙的身后传来。猎人回过头,一个蓝色猎装的高瘦男人正徐徐走近。若是猎团的人在这里,一定会看出,眼前的陌生人是早间与他们搭茬的恶声猎人。四目相对,男人站定身体,以手抚胸,做了一个标准的猎人礼节。 “埃蒙长官。” “镰,我已经不再是军人了,你这乱七八糟的礼数算是怎么回事?”二星猎人稍稍回了一礼,却轻轻地摇摇头,语气上隐隐有着责备的意思。 “我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你居然真的进入了王立猎团。”此刻的高个猎人,已经不复早先时候的轻佻了,似乎在这个等级低于自己的同侪面前显得无比的拘谨。 “在更伟大的事业之前,身份和头衔早已不再重要。”埃蒙道,“正相反,王立猎人的身份在这个城市不但不能给我庇护,反而要我更加心——像今的接触,在丰收祭开始前就是最后一次了。” 在如今微妙的时局下,王立猎团的高层来到猎人工会总部的所在地,被人发现绝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埃蒙能够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冒着莫大的危险。 “从一开始选在这里就很勉强吧。”被称作“镰”的三星猎人叹声道,“符合条件的城市和聚居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在洛克拉克呢?” “隐藏一个猎人的最好方法,当然是把他放在在猎人群里,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掉的。”埃蒙含糊地回应,右手在长袍的襟中摸出一颗白色的素材弹。猎人的手指轻甩,素材弹“叭”地一声弹射到镰的手中,“这是接下来要用到的材料,按照清单上的比例,用掉剩下的全部资金,尽快送到补给的地方。” 三星猎人点头应下。 “用马,不要用食草龙,大型驮兽在猎人工会都有运输记录。采买的时候不要穿猎装,但要戴着猎人徽章。没有猎人的身份,采购单子上的东西更容易引起怀疑。”埃蒙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像往常一样。”镰一一记住,将弹丸收进猎装的口袋中。 “还有,新的失败品两后送到,”埃蒙飞快地了一个地址,“这次仍然要拜托你处理掉。” “又来?”镰的眼睛眯着,嘴角有些不快地耷拉下去,“这次是多少?” “如果有的话……就是五个。”二星猎人的语调平淡,似乎类似的事情于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扔到商路附近就好,不要做得太刻意。” “丰收祭的关系,洛克拉克附近的商路被清理过一通,有威胁的怪物大都被驱逐殆尽,符合条件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三星猎人为难道,“扔到沙海深处,可能还会保险一些。” 埃蒙沉吟了一番,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长官,”镰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了出来,“采购和委托之类的事情,无论吩咐我多少次都没有关系。只是处理那些失败品……这次过后,我已经不想再做了。” “怎么,连你也会于心不忍吗?”王立猎人面上一冷,“一群死囚、偷猎者和叛逃猎人而已,都是些垃圾货色,为殿下的事业做出了贡献,该是他们的荣幸才对。” “可那些毕竟是活生生的人……”高个猎人的语气软下来,眼睛也稍稍张开了些,“猎人荣耀在上,这种感觉……和亲手将屠刀挥向同伴没有什么两样。长官,你和殿下到底在做些什么样的实证啊?”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再问下去就越界了。”埃蒙责道,见夜幕下对方的肩膀缩了缩,他又柔声补充,“总之是于王国和人类都有益的好事,一旦实证成功,或许像洛克拉克这样的城市,再也不用被限制在的藩篱和高墙中了。” 王立猎人走到镰的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大陆还给人类,这是你我在参与这份事业之初就立下的誓言。如今殿下就快成功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性命相比殿下为此付出的代价,只能算是是微不足道的细节。这个关键的节点上,任何环节都不容有失,我希望你也能像一直以来一样,成为殿下坚实的臂膀。”他语重心长地道,“尽管我的职位要高一些,但我从来都是将镰你作为可靠的兄长来看待的,你不会让殿下失望,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不会的,长官。”三星猎人“刷”地站直身体,眼睛猛地睁大,露出黝黑的瞳仁来,“一定会完成长官的命令。” “那就好。”埃蒙面上浮起一丝笑意,他正要在对眼前忠诚的士兵些鼓励的话,笑容却突然僵在脸上。 “埃蒙!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自远处传来,惊走了岩石上落着的沙鸦。 “长官……”镰“噌”地拔出背后的双刀来,朝一个方向警觉地望去。 “跳梁丑罢了。”短暂的失神后,埃蒙重新回复了常态,他转脸朝向声音传来之处,“大喊大叫的,不怕把工会的巡逻队招来吗?” “有什么可害怕的?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硕大的巨石后,一个肥胖的身影缓缓闪出来。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肩膀一耸一耸地喘个不停,似乎从城里徒步追到这儿对他的体力是莫大的负担。 “你都听到了什么?”镰的声音阴沉而带着杀意,只有这时猎人的军人出身才显露无疑。 “再一次,我对你们的阴谋和筹划没有任何的关注。”胖子摊开手,从阴影中显露出身形,“无论是挑战祭上,还是挑战祭外。” “奥森,已经六个月了,我真该佩服你的毅力。”埃蒙平静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王立猎人虽然面沉似水,心中却已经翻腾起来了。他作为王子的随从,本该时刻身处王室成员的身边,此次外出的消息是绝密的,整个皇城就只有殿下和有限的几个人知晓。如今被一个狗皮膏药似的一星猎人叫破身份,他甚至不知道口风是从何走漏的。若是消息扩散到更大的范围,埃蒙就要立刻开始考虑改变行程了。 “王立猎人的灵车,真是绝妙的掩护不是吗?”奥森似笑非笑地道,“祭典结束后,我试过接近殿下,不过那样的人物也只能在比赛的时候才能接触到了,但你却不一样。” 矮胖猎人的脸色一变,变得狰狞而扭曲:“你不是王室,会像现在这样离开王城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们已经补偿过你了,”面对疯狗,即便是埃蒙也不得不心应付,“这一次你又想要什么?” “用那些废铜烂铁补偿吗?得了吧!我想要什么,你在六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一星猎人又高声叫起来,“在那支该死的弩机后面,你和殿下亲口答应过我!”他伸出粗圆的手指朝着王立猎人的脸,“你们过要把我的名字写在你们的委托报告上,我只想要那个签名!” “挑战祭已经结束六个月,祭典连奖励都发放完了,这个时候再争一个名字,还有什么意义吗?”埃蒙轻描淡写地回应。 “看!你们这些上位者就只会摆出这样一张臭脸!”奥森的鼻翼开合着,怒气像要冲破皮囊爆发出来,“我帮你射穿郭鹏的大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嘴脸!”猎人完全不顾及还有第三者在场,将放在整个北方大陆上都能引起震动的秘密肆无忌惮地讲了出来。 “没错,我是那样保证过。”王立猎人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不过你也知道,王室从来不屑于和你这样的角色讲什么信用。莫赐给你一个名字,只要殿下不喜欢,连你参加挑战祭的事实都能轻易地抹掉。” “所以我倒要感激你们咯?”奥森矮的个头够不到埃蒙的脸,面色涨红地踮起脚来,也只能触碰到他的下巴,“一个名字而已!你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也不会惹任何麻烦!满足一个一星猎人的愿望,是这么困难的事情吗?” 见到奥森欺身上前,镰就要出刀将其逼退,却被埃蒙反手拦住:“王室并非善堂,不是给你满足愿望的地方。你低头看看自己,一个猎人做到这副田地,还有什么资格和殿下讨价还价?” 奥森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半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眼珠一转,却笑起来:“你得对,我确实有资格和王室还价,挑战祭上你们刻意隐瞒的真相,我可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如今再提这一茬,不是已经晚了吗?”埃蒙没有半点紧张,“你所知道的,早在数个月前就被公布出来了,王室确实为此付出了代价,旧事重提……还有什么意思呢?” “还有一条……你们隐瞒得最深的一条。”可怜的一星猎人鼓起了全部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龙髓浆……祸乱整个沼泽的龙髓浆,那样的药剂不是庄家能够独立制造的。我有证据,那些家伙手里的药剂,都是王室提供的。” 埃蒙递给镰一个眼神。 “你们不能杀我!”赶在对方动手之前,一星猎人举起了手中的爆弹,“猎人工会最近的巡逻队就在半条街外,发生爆炸的话,两分钟之内他们就能封锁整个街区。你们也不想自己的神秘计划,白白毁在一个无名的一星猎人手里吧!”胖子嘿嘿地笑着,眼中却满是绝望和不甘。 二星猎人右手轻轻按下了一点,镰迈出的一条腿又再度收了回去。埃蒙的思绪不断悠转着,最终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来:“花了这么多的工夫,只求一个署名,也未免太费周章了些。我知道,你要的从来都不是挑战祭的名次,只是一身龙人族的猎装不是吗?” “那又怎样?”见到对方的语气奇异地缓和下来,奥森虽心中一喜,脸上却依然端着架子。 “用你的秘密直接换一套龙人族的猎装,岂不是爽利得多?——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就算是王室也不能逼迫龙人族为某人手制一套猎装,不过你来的正巧,我手上刚好有和那差不多的东西。”埃蒙笑得更热情了,“比如,让你变成真正的龙人……又怎么样呢?” “不要用孩子的把戏骗我!”听到王立猎人口中荒诞的话,胖子的脸色再次黑下去,“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东西?” “那就只能,我们上位者和你们低阶猎人,并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了。”埃蒙将手伸向长袍的襟内,少顷掏出一个修长的药剂瓶。瓶内的液体呈紫黑色,一如龙髓浆,却比那更深一些,在夜色中诡异地散发着莹莹的亮光,“今我来这里,就是要将它奖励给我最得力的下属。不过现在看来,用一瓶珍贵的药剂换回王室的安宁,总还是更划算的交易。” “我怎么知道……你那一瓶不会是直接致死的毒药?”奥森显出浓浓的忌惮,但越是这样,埃蒙就越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动心。 “你不知道。”埃蒙毫不爱惜地将脆弱的玻璃瓶扔到对方手里,“就像我也不知道,你手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证据一样,这就是所谓的‘信任’吧。”他怜悯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可怜虫,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462章 丰收祭的因由 沙海中的晨昏交替像是分割两个世界的幕布,年轻而单纯的猎人们从来只生活在光鲜亮丽的表世界之中,猎人荣耀能够照得到的地方。亮前的种种暗涌,那些猎人世界中最脆弱而狰狞的一面,少年们从未意识到,也远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洛克拉克巨大的街门正朝着东方,巨岩虽然有数个平缓的下坡处可供行人进出,但平时保持敞开的却只有这一个。商路从门外几公里处才分流成几个不同的方向,无论是来往东方的商队还是自沙海归来的猎人,进入城市时都要经过这道高大的街门。 门洞就地取材,用砂石和泥灰砌而成,最高处约莫七八十米,长也超过了三十米,几乎算得上是一条隧道了。据建城的初期,猎人先祖们将几十头高阶怪物的素材掺杂进了建材中,甚至还有一副完整的晶岩龙的甲壳。一年当中晨光有两次会从街门的正中透过,怪物甲壳中的珍贵石材被光线所激发,隧道的内壁只在彼时会发出宛若星光般的璀璨光辉,堪称沙城的一道奇观。 “大家只是想知道关于‘丰收祭’的事情,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卢修挠了挠耳朵,不解地问向书士道。 “呆子……”女孩从一早就气哼哼的,直到穿越了数条街,来到了沙漠之城的门面,龙人仍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你不会自己看吗?” “这就是丰收祭?”少年还是摸不着头脑。一早的正门前确实围堵了不少的行人,猎人和商队兼而有之。临近六月,晨光已经斜斜地照亮了一侧的门壁,连枯等了一早的人群都显得精神焕发,“好像……也不像过节的样子,这些人都在等什么?” “等船。”陆盈盈看也不看卢修,背过身去,只吐出两个简短的音来。解释完这一句,任凭高大的猎人继续追问,她都不吭声了。 “好啦,盈盈姐——”见到书士腮帮子圆鼓鼓的模样,秦水谣也不忍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再怎么生闷气,那个家伙也是不会懂的。同伴们都在等着你的专业解呢,先不要管他,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怎么样?” 昨日间猎人们偶遇过蓝衣的神秘猎人,尽管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但少年们还是对临行前对方提及的“丰收祭”产生了感兴趣。同伴拜托卢修问了问营地中学识最深厚的陆盈盈,书士满口答应,是一早便带着龙人领略一番丰收祭的风采。 许是两人的对答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女孩预料中的和卢修的独行约会,却在今早变成了猎团的集体出玩。偏偏这个尴尬场景的始作俑者并不自觉,一路上和猎友们玩闹的开心,被陆盈盈看在眼里,更是平添了三分的火气。 书士清咳了一声,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卢修。女孩今日并没有穿着书士的长袍,而是为了赴会特意换上了一身带着沙城风情的白色百褶裙,裙摆高过膝盖,显出她从不外露的纤致玉腿。女孩的马尾细致地梳着,辫子转头间左右荡漾,她仍在期盼着什么,但作为期盼对象的卢修却只顾着三两口吞下了两个铜币买来的糕点,口中含糊不清地和封尘谈论着街上热闹的景致。 “好啦,叫卢修懂得怪物的心思,都比懂得女孩的心思要实际一些。”团长放慢了脚步软声道,“自顾自地跟上来是我们不对,要怪的话就怪我们好了。” “和水谣妹妹……跟其它人都没有关系。”陆盈盈勉强一笑,嘴巴又嘟了起来,“彻头彻尾的呆子。” “要不然作为惩罚,下一次接取委托的时候,我给他分派些困难的任务好了。”秦水谣窃笑了一下,故意地,“反正那家伙能一个人对付二十头沙龙,能者多劳嘛。让他多出些力的话,我们能接取的委托难度又可以提高一个台阶了。” “不要!”听着眼前的密友下定决心的口气,陆盈盈赶忙摆手道。女孩的声音大了些,让周边的同伴听了个真切,不远处的洋已经捂着嘴巴憋得满脸通红了。她强自细下声来,捏着裙摆补充,“卢修他受伤初愈,还不能接受太繁重的任务,水谣妹妹……要手下留情啊。” “我是开玩笑的——”见到陆盈盈扭捏的样子,秦团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是你要委屈些了,和某人相处的时候,要多点耐心才行啊。”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书士眼珠一转,回复了平日的面容,后半句话却是咬着秦水谣的耳朵出口的,没有让任何人听见。 团长感受着女孩在耳边吹出的风,脸居然也“腾”地红了起来。她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朗声道:“陆姑娘,我们言归正传。丰收祭是洛克拉克才有的狩猎盛会,如今的猎团正在委托的空窗期,大家需要你的情报,才能决定是要留下来分一杯羹,还是直接回到金羽城去——莫不如就先从祭典的内容开始吧。” “好吧,”见秦姑娘停止了调笑,陆盈盈也沉吟了一番,组织起了语言道,“首先你们至少应该知道,丰收祭并不是什么祭典。”书士抬起手来,朝着城市中心指去,高耸的石柱仿佛万年不变地矗立在湖心,“而是一场灾难……古龙种带来的灾难,每次度过丰收祭,都意味着洛克拉克从灭城的边缘又侥幸逃生了一回。” “有这么严重?”卢修惊叫一声,却被身边的封尘塞了一块糕点,呜呜地不出话来。 洛克拉克和古龙种之间的距离,比少年们想象的还要。雷鸣沙海深处活着的峯山龙,是自新大陆的猎人工会成立以来,观测时间最久的一只古龙。据那是沙海里个头最大的一头鲸鱼,尽管在古龙种里并不算强大的个体,但驾驭沙尘和风暴的能力在合适的环境中,却要比某些攻击性更强的家伙还要危险。 峯山龙身长超过百米,体重更是无可估计。书士队考据称,它只有依靠沙尘暴引起的沙砾流动,才能勉强移动身体。这样的庞然大物每次迁徙,都会给周边的区域带来一场莫大的灾难,而洛克拉克却碰巧就在它的迁徙路线附近。 怪物的迁徙时间和路线不定,只能靠古龙观测局长久的观测来预判,丰收祭也因此变得没有特定的日期和频率,这样的祭典最高的时候一年曾经出现过五次,而近在眼前的丰收祭则还是今年的头一遭。 “我可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祭祀的。”聂洋嘟囔了一声。众人在一处茶肆外坐了下来,周围满是焦急地等待着的商人,几个少年的加入丝毫没有引起注意,“古龙观测局的消息如果准确的话,该让城里的人们提前逃命才对吧。” “第一次来沙城吗?”听到队友们的议论,久坐在一旁的一个独行猎人突然开口搭茬道,“整座城市都指望着峯山龙活下去,怎么能撒手逃掉呢?那条大鱼被称作‘灾厄和丰穰的象征’可不是而已——猎人工会的总部落址在洛克拉克,在与沙漠怪物交锋的最前线上,当然不是单纯地为了显示猎人的勇气和荣耀。” “你们是没有见过峯山龙迁徙途中的景象,”话的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老猎人的脸盘很大,一口络腮胡子将半张脸都遮了下去,看上去就是久居洛克拉克的本土猎人:“稀有的矿石,珍贵的怪物素材,在古龙种走过的路线上,它们就像普通的沙子一样随地可见。对于猎人来,那和国没什么两样。” 灾难中蕴含的财富,才是猎人和商人们趋之若鹜的目标。巨兽行过的沙路会像被巨大的耙犁耕过一样,埋在地底深处的珍贵矿石被大量地翻卷起来;一部分怪物被鲸吞消化,剩下的卷进沙暴中死掉,素材被直接留在路上,任由猎人们予取予求。每一次古龙种迁徙的时分,猎人们在付出惨重代价的同时,也能藉此获得海量的珍贵资源。 “六成,”络腮胡子猎人比出一个手势,“一般的年景中,每次丰收祭刨去各项损失,收益甚至超过了沙城日常狩猎收益的一半。如果一个猎人在一年中侥幸活过了两次丰收祭的委托,那他得到的收获就足够支撑他放上整年的假了。如果你有猎人先祖的庇护,得到了峯山龙掉落的鳞片或甲壳——是我的话,我就会直接退休了。寻个阳光不那么刺眼的城市,舒舒服服地过上下半辈子,岂不是比做猎人要好得多?”独行猎人越越兴奋,逐渐沉浸到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富贵险中求——是这个意思吧?”贾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过服务生的清茶呷了一口。商人的行事风格中,有三倍的利润,就足以让手无寸铁的家伙冒死行险,更何况本就是以冒险为生的猎人。 “追踪峯山龙的动向,确保它的路过不会造成洛克拉克的毁灭,以及更重要的——收集它留下的馈赠,这就是丰收祭的主要内容。”陆盈盈总结,“怎么样,对大家有帮助吗?”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洋兴奋地道,“能在丰收祭上狠狠地赚一笔的话,就又能换一套全新的猎装了。” “干了吧!”熊不二也燃了起来,“到底还不是要和古龙种战斗。” “我也想见识一下。”队友们一个个表了态,封尘也扬起嘴角道。他关心的并不是预期的高额收益,也不是惊险刺激的战斗,只是如今一个接触古龙种的机会摆在面前,猎户哪里还能忍得住。在使用龙腔进行的交流中,只有古龙种能和他站在对等的位置上,此刻的少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温那种感觉了。但同行者中有秦水谣的存在,他只好心地将这份心思掩饰了下去。 “怎么……你们几个孩子,也想在这里面分一杯羹?”独行猎人戏谑地道,络腮胡的语气中虽然没有半点敌意,但却带着满满的轻视,“丰收祭的危险程度不是你们能想象的,不想死的话,还是乖乖地接些轻松的采集委托吧。” “不要看我们!”秦水谣一挺胸脯,“我们也是早就见识过古龙种的大人物了。” 络腮胡子摇摇头,只当女孩是在笑。 “大家稍安勿躁……丰收祭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值当。”贾晓咂咂嘴,眉头皱起来,“听陆姑娘的描述,峯山龙的追击恐怕会是一个超过千人的大型委托,算上补给和后援的话,或许会达到几千人的规模。” “那又怎么样?”秦水谣不明所以地问道。 “委托的核心部分当然只有上位猎人才有权利接取,按照常理判断,越是高阶的猎人,越是能接触到战场的中心地带。”少年环顾了一下身边的同伴,“我们都只有一星,就算参与进了丰收祭之中,也只能接取一些外围的委托,收获或许并不会有号称的那么高。” “是这样吗……”洋扬起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去,“跟在前辈后面捡漏的话,想想也很难有什么收获吧。” “也不尽然,”胡子前辈笑笑道,“猎场上素材都是无主的,只要你们有能力深入战场,想要获得高级的素材也并非不可能——但你们要想清楚,峯山龙唤来的沙暴,越是靠近战场中心,威力就越是强大。有能力走近那里,也要有能力活着将收获带出来才行。自不量力的后果是什么,我想在训练营中,你们的教官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们了。” “主人——”正在此时,城门前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猫猫登在团长的背上朝城外望去,在艾露的眼中,几张灰白的帆正从极远处缓缓放大,“是陆姑娘过的船。” 感受到人潮的嗡动,秦水谣暂时放弃了对丰收祭的思考,转而向同伴指着的方向看去。 “喂!那些船……是搁浅了吗?”卢修把脑袋凑到同伴们近前。 “笨蛋,那就是追击峯山龙所用的沙船!”陆盈盈拧了一下龙人背脊上的皮肉,“祭典开始之前,它要一直在城头待命。它们被开到这里来,就明峯山龙距离洛克拉克……已经非常近了。” 463章 祭典前的狂欢 归来的沙船有四只,三个大些,只有一个稍,尽皆是满帆行着的样子。沙中行舟和水上的帆船不同,船体很矮,甲板却很宽,相应的风帆也变得矮胖了些。如果把海船比作一个漏斗的话,沙船则更像是平底的浅盘。盘子的前面却是尖尖的,一路破开沙浪,朝着近在眼前的洛克拉克行来。 “喂……那是船吧?在沙子里怎么还能动起来?”封尘后知后觉地惊呼道,少年借过了贾晓的千里眼,几乎站到了座椅上,才勉强从人头攒动的缝隙中看见远处的行船。 “只要有合适的风就行了。”络腮胡猎人慢条斯理地结了账,不似其它人一样急着挤进人群中,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沙漠里的暴风连建筑都能连根拔起,推动一两条船不算什么。” 见封尘心中好奇地仔细观察起远处的船来,猫猫不禁掩面笑道:“前辈的可不是是现在,一大早哪里会有什么风?别看帆面都扬着,但全是瘪的,还是要靠纤夫在下面拉动的。” 透过千里眼的圆镜,猎户终于看见了船头处绷直的数道粗壮的麻绳,每条大船前有几十名纤夫在协同作业,在苍茫的沙海中远远看去如虫蚁一般。尽管沙船的材质较轻,但沙面的阻力却也比水中强大太多,拖动起来依旧十分费力。以他们的速度,不过千米的沙路,似乎还要几十分钟才能勉强走完。 “啊哈哈,”大话被戳破,独行猎人也不见尴尬,打了个哈哈继续道,“沙船都是为了在暴风中行驶所设计的,轻易就能移动的话,遇到沙暴岂不是要散架了?你们真该看看它在古龙种召来的风中飞驰的样子,只要不是太过靠近,它们的速度甚至能和峯山龙相当。” “只是最的那艘罢了,”陆盈盈道,“大的是收集材料的运输船,委托开始后远远地跟在古龙种后面就行。只有那只最不显眼的,它才是真正对抗峯山龙的主力。” “家伙们懂得倒是不少。”大汉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胡子,便讪讪地再不言语,本以为自己能够在后辈面前好好显露一番老猎人的经验,没想到被不轻不重地拂了几回面子。 “是这么,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击龙船。”女孩探着脑袋,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欣喜,“战船会在城门处做最后的整修,加装各项火力,只等到祭典开始,就会跟随者峯山龙的踪迹一路追击过去。” “整个洛克拉克能拿得出的最强劲的弩,最性烈的火炮,十几米高的巨大铜锣,甚至龙击枪,都会被一股脑地武装到那艘船上。”女书士声情并茂地解释着,“船上集中的将会是最老练的船工和顶尖的猎人,甚至可以是整个大陆最高端战力的代表了。” “我要去!” “我们也去吧!” 听到这里,洋和不二异口同声地朝秦水谣感叹道。如果有什么比委托报酬和战斗更能吸引一个猎人的注意,那么一定是和高阶的前辈们并肩做战了。挑战祭作为一场年度的狩猎盛宴,能被大多数猎人所尊崇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有四星和五星猎人的亲力参与。而这次可不是随便一个高阶猎人,而是整个城市里强者的尽数出动。干系到一个城市存亡的委托,是特级任务也不为过,就算只能远远地看着强者们战斗的身姿,对少年们来也是一种满足了。 “随你们咯——”被同伴火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团长只得松了口。她一耸肩,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可不能贸然进到沙海里。接取什么委托,要做些什么准备,都要从长计议才行。” 女孩已经不再是那个抱着和同伴一起狩猎的愿望,稀里糊涂地当上团长的一星猎人了。六个月的领袖头衔,让她对管理一个团队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尽管还稚嫩得很,但总不至于在基本的问题上出什么差错。 “话,洛克拉克的沙港并不在城里吧,为什么非要把所有的船都带回到城中来?”贾晓突然想起了什么,“船上有什么非要卸载的东西吗?” “原本在沙海深处的猎人和观测队成员,在祭典开始前都要撤离出来。”自怨自艾了好一阵的独行猎人终于缓过劲来,“还有观测队所属的生活物资和测算仪器,甚至有豢养的大批信鸟,这些都是猎人工会在灾后重建监测网络的重要资源,在战斗之前要率先送到安全的地方。” “当然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关心猎人工会如何维持观测站的存续。”老猎人神秘一笑,“我们在等的是一个消息,就是那头传中的古龙种,它如今的准确位置。” “有人下来了!”片刻的守候过后,前方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喊声。沙船在距离城门外百余米便停住不动了。舷梯落下,大船的货舱门也徐徐打开,船工们放出随船的食草龙,就地开始了卸载作业。在纷乱的人群中,数头食草龙载着几个猎人模样的先行朝城内赶来。 不是近在眼前的景观,猎人们根本无法想象,一个简短的消息竟然值得满城的猎人为之等待整个早上。就在观测团的成员露面的第一瞬间,无数的商人和猎人便再不顾矜持,纷纷挨挤着同类从城门中穿行出去,本来足够几十人并行的城门在此刻居然显得无比的拥挤。 秦水谣一口饮光面前的茶水,丢了几枚铜币在桌面上:“走,我们也去看看吧。” “观测员大人!方便透露一下峯山龙的行踪吗?”常年在沙海中行走,行商的腿脚居然能在争抢中和猎人拼得不相上下。人群一拥而上,转瞬间就将乘载着观测队成员的食草龙队围了个严严实实。 “观测员先生!您预计还有多久,丰收祭就会开始?”一个猴脸的猎人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之前,还没分清眼前人的模样,便急不可耐地开口道,“这里是一点意思,请您收下。” “我可不是观测员,”龙背上的老汉歉然一笑,指了指胸口的猎人徽章。猴脸猎人的面色立即耷拉下去,收起了手中黄澄澄的金币,一秒都没有停留地朝着下个目标挤过去。 老汉似乎已经见多了这种状况,只是笑着摇摇头,用马鞭驱赶着眼前的众人,艰难地从人潮中开出一条道路来。古龙观测局的成员常年在外驻守观测,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凶险和孤独,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到应得的尊重了。 龙队中不时有年轻的观测员接过行人手上的利惠,在其余人羡慕的目光中朝着递过金币的家伙耳语了几句。后者喜滋滋地迅速扭头离开人群,往城中飞奔回去,仿佛再耽搁一秒就要损失更多的金币一般。 观测团的团长正走在领路猎人的身后,他的身形并不高壮,面容也被宽大的兜帽遮盖住。看他随着食草龙的行步前后摇晃的样子,就知道长途跋涉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团员们收些外快透露观测信息的举动被看在眼里,他只是视若未睹地任由他们胡闹了,二十几名团员中不乏还有没成家的年轻伙子,几个金币对那些大商户们或许是只蝇头利,但对他们来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工会早晚会公布古龙一族的迁徙信息的吧,大家为什么都这么着急?”秦水谣不解地问。少年们被周边激动的行人们挤作一团,半晌才在在偏僻处站稳脚跟。 “观测团回到城里会受到工会高层的接待,消息经过多名资深猎人和书士组成的团队进行印证,确保准确率高达一定标准才会正式发布出来。”卢修跟在莫林的身边许久,对猎人工会的各项事宜也知道了个大概,“就算是这样紧急的消息,到达基层猎人和平民的手中也要一以后。” “没错,一的时间,就已经足够悉知内情的商团和猎团抢先做出很多布置了。”大胡子猎人仍然跟在一星猎人们的身边,“峯山龙会经过哪些矿产带和怪物的领地,就意味着一段时间内那些素材的大量出产,整个洛克拉克甚至整个北方地区的商业形势都会跟着发生变化。” 赶在狩猎祭开始前抢占商机,无论是抛售材料积累资金,还是大量收购囤积居奇,商人们总有着各种夺利的方法。而大型猎团也会在这宝贵的一日间,对队伍的状态做出调整,及时中断还在进程中的委托,召回核心的团员,以免错过沙城最大的盛会。 “似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啊。”带着团员们追到城外几百米,却发现这阵祭典前的疯狂和自己并不相关,“热闹也看够了,我们回去吧。”秦水谣无趣地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就要向城里赶去。 “也并不是全无关系。”本地人呵呵一笑,“按照以往的惯例,祭典开始之前,为了回笼资金,城里的各大工坊和商户都会降价销售狩猎道具和猎装素材。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半价买到平日里有价无市的珍贵道具……” 同一时刻,猎团的成员们清晰地听到了秦水谣喉咙中发出的“咕嘟”一声。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来?”女孩的眼的光芒,甚至还要亮过挑战祭上被霞龙赠与了一车素材的时候。 ………… “比制式的回复药剂效果更好的!”团长的眼睛透过莹绿的药瓶放大了一圈,“价钱只是回复剂的六成而已。” “猎团资金真的还有剩下吗?”封尘蒙住脸,少年已经将名义上给他制作猎装所用的几十枚金币尽数贡献出来了,但看着女孩采购的势头,他却早已经失去了还能要回来的信心,“而且你想要的只是购物附赠的纱巾吧,那东西怎么看,都不能带到狩猎中去啊。” “在城里戴着就好嘛。”陆盈盈也搭腔道。书士自作主张地将水蓝色的纱巾蒙到了秦姑娘的面上,纱巾是沙城特有的款式,半透明的材质将女孩姣好的容颜若隐若现地透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神秘感?” “只要你还留着这样孩子气的发型啊,神秘感什么的就永远和你无缘了。”封尘认真地看了看,却是笑道。 秦团长的脸拉下来,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却将一打特效回复剂全都推到了封尘的手上:“敢和团长顶嘴,罚你拎着这个。” 女人的购物欲无论年龄地域,甚至在不同的世界中都是几无差别的。接下来的大半日,队友们跟在疯狂的团长身后,居然体会到了长途追踪的狩猎时才有的疲累感。尤其是当后半途,陆姑娘也放下了书士的矜持,一起跟着提起建议来的时候,猎人们手上的大包裹更是急速增加。 沿着洛克拉克最繁华的猎人商业街,一行人几乎是一家一家店地逛过去,走到暮色降临才勉强扫荡完成。归途上,几个男孩子已经被林林总总的采购物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走快些啊!”秦水谣在营门前向队员们招手道。 “我可是扛着一捆砥石走了半日,就算是团长,也该稍稍体谅我们一下啊。”洋露出一副苦脸,“猎团缺少砥石倒是没错,但一下子买回半年的份,这就有点太夸张了吧。” “这又是什么……”卢修闻了闻手里的道具弹,“木蓼爆弹?沙海里不会遇见野生艾露族的吧,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 “那个粉色的吗?我只是觉得颜色很好看,而且很香,就买了一些回来。”陆盈盈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原来也是狩猎道具啊。” “喵!”猫猫站在秦水谣的背上,忽地凌空一跳,闪身便夺走了少年手中的道具,“没人使用的话,就先借我玩玩好了。” 464章 崩溃的熊不二 工匠和饰品师不同,四处历练寻找更高等级的素材也是他们职业生涯的一部分。大型的人类聚居地几乎都有专设的工坊供其临时租用,甚至多花几个金币,连助手和学徒都能配置齐全。 当全城都沉浸在丰收祭之前的狂欢中时,特雷索尔大师已经在临时的工坊里埋头苦干了数日。顶着龙人匠师的名头,在哪里都不会缺少打造的地方,封尘的委托报告似乎带给了他不错的灵感,甚至来不及回到金羽城,便直接在沙城中设计起了他的新作。 猎团的成员们在工坊外等候了多时,终于在学徒的示意下推门进去。工坊内巨大的熔炉边上,新的一炉工件材料正在退火,红发龙人紧张地望着各个精密部件的降温过程,瞳仁中满是红亮的颜色。 感觉到身后猎人们的接近,他百忙中朝少年们摆了摆手:“你们来了。” “大师,那边的是学徒啦,我们在这里。”洋哭笑不得地道,“来的不是时候吗?” “不,新的猎装已经出炉了。”机件上终于散去了最后一抹红亮,大师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转过身来,“学徒们刚刚就在抛光上蜡,稍后就能做好了。” “特雷索尔大师,那已经是早上的事啦。”随行的学徒心翼翼地回答。即便是再特立独行的龙人,追求完美的个性也是刻印在血脉之中的。跟在事必躬亲的龙人匠师身边,年轻人几乎没有插手锻造的机会,已经在工坊里徘徊了大半个上午了。过意不去三个金币的报酬,学徒甚至将工坊整个打扫了一遍。 “那就拿过来吧。”特雷索尔惊异地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才回答道。他从工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件头盔,伸手扔给了四下张望的卢修:“那边的龙人子,这是给你的。” 卢修在沙龙的狩猎中炸掉了猎装的头盔,细心的大师自少年归来时就注意到了这点:“你那一身家伙并不是大路货,缺了头盔装备效果会减损不少,这一件虽然不能完全与原装吻合,也已经足够你用了,就把它当做委托的额外报酬吧。” 少年自然满心欢喜地谢过匠师,他迫不及待地戴上新的防具,头盔颈下的卡扣和肩甲上的凹槽“咔哒”一声相合,居然连细的部分也是严丝合缝。一星猎人试探着转了转脑袋,并没有任何不适感。铠甲内含的清凉的感觉从浑身各处升起,直贯入头部,被头盔阻拦下来,盘桓在太阳穴附近,滋养着猎人的精神,卢修浑身的毛孔一个激灵,舒畅地长叹了一口气。 龙人在发动“赤瞳”后,精神力会急剧下降,莫林为他选用的这一套甲胄,看中的就是缓解血脉能力副作用的功效。不知大师用了什么材料,新的头盔入手后,整个套装的提神功能居然比先前还有所增加,换算到战斗中的话,至少能支撑猎人将赤瞳多维持个两到三成,这样的提升在战斗中可不止是时间的增益,先前的“只是够用”明显是特雷索尔过谦了。 不愧是被称作大师的工匠,接触这个少年只有短短的几次,却连龙人的血脉能力和猎装的各项细节都琢磨的清清楚楚。更何况精神力和注意力在猎人世界中也属于玄之又玄的能力,能够调节它们的猎装材料无一不是珍贵的素材,被这样毫不吝惜地当做报酬转赠与出去,卢修哪里还不知道匠师的好意,当即重重地再行感谢了一番。 “打造猎人装备是我的本职,我也希望它们能用在合适的人身上,不需要感谢我。”红发龙人腼腆地,“话,你们也要开始新的委托了吧,已经决定好留在洛克拉克了吗?” “不,我们要往沙海更深处去。”秦团长摇摇头,望向不发一语的封漫云,“人数增加了,也是时候挑战一下难度更高的任务了。” “可不要和丰收祭惹上关系啊。”龙人担忧地提醒道,“古龙种还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家伙,年轻人有点冲劲是好事,但太过毛躁的话可是会要命的。” ………… “要深入雷鸣沙海那么远?已经是三星猎人才能应付的地域了吧。”秦水谣眼睛眯着,拒绝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尽管猎团成员几乎没怎么讨论就答应了封漫云的加入,但白衣猎人开口便要求同伴们去到如此危险的地方,已经让团长的心里亮起了红灯。 “确实很危险。”封漫云并没有要掩藏什么的意思,“这一带是潜口龙惯常活动的区域,但想必它们的领地如今已经向东推进了几十公里,在它们上百公里的领地内,几乎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潜口龙?”封尘的耳朵竖了起来,“漫云,这里该不会就是……” “是西戍部的所在,或者是曾经的西戍部。”少年得很急促,“猎人驻地被摧毁后,工会因为……历史原因,一直没有在此设立新的永久性据点。如今西戍部腹地十几个村庄的安全,一直是靠着工会用高额酬金临时派遣的自由猎人维持的。” 类似的维稳委托常年都会挂在猎人工会的看板上,带有暴食习性的掠食种大多都具备繁殖能力强的特点,一次两次的剿灭难以从根本上除尽它们带来的危害。工会一直留存着西戍部的原因,与其是杀灭多少潜口龙,还不如是为了给那些永远吃不饱的家伙们一个可以攻击的对象,丢卒保帅地保全身后的村落和猎人据点。 “那也轮不到我们来做吧,”贾晓道。他并不会拒绝来自更强怪物的挑战,但让猎团来对付这种成群结队的灾祸,或许会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委托酬劳足够的话,总会有高阶猎人前去的。” “不行!”封漫云毫不迟疑地高呼起来,察觉到自己用了太过严厉的口气,他侧过头去,转而道,“杰克大叔——我在西戍部的前辈,他买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是关于峯山龙的。古龙种不久后将会开始一次迁徙,在经过洛克拉克之前要率先借道西戍部的管辖范围。” “据它迁徙路径的身后会留下许多珍贵的素材,”见新任同伴们都在静静地听着,他继续道,“先一步赶到那里,我们就有了最先收集材料的权利。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几内,雷鸣沙海的所有常规委托都要暂时中止,只有这一个……” 看着地图上的一块地界,封漫云却莫名地心痛起来,少年强撑着心中的烦躁,完了自己的话:“只有这一个会一直留存着。所以,如果想要在沙城好好地赚上一笔的话,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秦团长听得出神,和猫猫一起两双大眼睛狐疑地盯着新团员的脸孔。 “怎么,还是不行吗……”封漫云被看的有些发窘,按照杰克大叔的话,“求之以情不如诱之以利”,他可是原封不动地将前辈的话给了新团长听,但女孩似乎仍然没有动心的样子。少年只好沉下脸来:“团……长,我不是在请求大家和我一同前去,只是想请团长能接下这份委托。哪怕让我一个人去也好,就算失败了,契约金惩罚我也会独自承担的。” “噢,我没有在想那件事。”秦水谣嘻嘻一笑,“看起来,你也是在城里收集了一的情报吧……难道都没有听过关于‘丰收祭’的事吗?” “诶?洛克拉克要过节了?”少年诧异地反问道。 营房里响起一阵不厚道的笑声。 半晌,封尘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漫云的肩膀,低声向同乡问道:“这不仅仅是个委托,而是私事吧。” 白衣少年点点头。 “我和尘子从来没有问过,也无法想象你现在的心情,”卢修也靠近了沉默的同伴,“不过既然你加入了猎团,有什么话尽可以给我们听。这一次的委托,只要秦姑娘决定接受了,不管其它人是否会去,我和封尘一定会和你一道的。” “喂!我可还没过不会去啊!”熊不二高声嚷道,比起跟在高阶猎人后面捡垃圾,战斗狂人当然更愿意先和强大的怪物战上几场再。 “事实上,我也很在意你的情报。”秦水谣正色道,“猎团正想着如何参与到峯山龙的委托中来,如今只差一个能平衡风险和收益的切入方式。如果你对那片猎场有着足够的了解,或许能给我们降低不少的危险。” “当然了解。”见女孩松了口,封漫云的心中激动起来,脸上却仍然保持着泰然的表情,“我在沙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有一群顶尖的教官,对那里的了解不会输给任何人。”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熊不二咧嘴一笑,“你真的干掉过潜口龙吗?” “嗯。”白衣少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那么,为了确认一下那些怪物的强大程度——时间还早,训练场应该还开着。”大熊活动了一下双手,指关节在拧扭下劈啪作响。 ………… “感谢大师的关心,不过我们自有分寸。”封漫云点头应道。 随着少年的动作,熊不二尴尬地让远了一些,似乎身旁瘦弱的新队友本身就是暴食种的怪物一般。 昨夜里尽管封漫云极力推辞,大熊还是将他推进了训练场的对战台上。任凭白衣少年再三强调,对人作战和狩猎并不是同一个范畴,大个子仍然二话不丢给了他一把木制的太刀。 惨剧一直延续到了那之后的数十分钟,熊不二从头至尾都没能达成过任何的战斗意图,或者壮硕少年干脆化作了封漫云的人肉沙包。白衣猎人的一柄太刀总能出现在枪盾的夹缝之中,强力的劈砍直透皮肉,让在队伍中以抗击打能力著称的熊不二都龇着牙,半晌还缓不过劲来。 旁观的聂洋也是连连摇头,少年的战姿并不是大陆上通行的科班风格,只有最简单的横劈竖砍才能看到些猎人的影子,剩下的尽皆是奇奇怪怪的野路数。在少年的动作中,他甚至看到了几式正规的军中招式,间或夹杂着街头混混的流氓功夫,但招式与招式间的衔接却异常的紧密。这是只有经过了大量的实战锤炼,才能让人感觉得到的流畅感。 管是封漫云的动作再奇怪,但是少年的强大却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猎人在战斗中逐渐找回了前时的手感,后半程的战斗中大熊在他的手上甚至走不过三招五招。 有同伴们在场,大熊是决计不会告输求饶的,封尘等人只得找了个台阶,先将漫云拉下了对战台。当得知少年修习狩技才不过一年后,被一柄木刀教训得浑身酸痛的熊不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清晨早起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刺枪,直到现在都还是沉默寡语的状态。 “我的狩技比这要差得多了,”彼时的封漫云补充道,“只不过是碰巧在在西戍部……学了些打人的本事罢了。” 再次想起昨夜的战斗,大熊的心中便升起一阵恶寒,他本能地向门口处退了一步,后背却贴上了一身坚实的猎装:“果然,陆姑娘在训练场中找不到你们,就一定是在这了。” 二星猎人凤白的委托要比猎团更繁琐一些。猎人又在临时营地中驻扎了几日,确认沙龙一族已经彻底习惯了新的领地,而赤甲兽一家也顺利在商路附近找到了水源和栖身地,才交付了自己的委托报告。猎团的委托报酬和凤白的报酬一并下发,猎人前辈正是特意来送达这份报酬的。 “前辈!”秦团长笑吟吟地施了一礼,女孩心系这笔钱已经很久了,昨日的采买用光了猎团所有的资金,少年们连新一轮的契约金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伤员都恢复得不错嘛。”猎人寒暄道,注意到工坊里的龙人大师,也礼貌地行了个猎人礼节,“打算回金羽城了吗?” “我们决定暂时在洛克拉克接几个委托,好不容易来一次,总要多赚一些不是吗?”女孩回答道。 “丰收祭吗……”服役猎人的消息总会比体制外的自由猎人灵通一些,听到少年们的打算,凤白的脸色却暗下去,“你们也要参与进来?” “前辈放心啦,我们会心的。”听到猎团的打算,似乎每个前辈都想要这样叮嘱一番,但越是劝谏,少年们心中的傲气就越是被满满地激发出来。 “不,不是这个原因。”猎人前辈摇摇头,“在下见过大家的实力,你们的话,在猎场中保住性命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还记得我们在猎场里发现的几具尸体吗?”二星猎人忧道,“回到洛克拉克后,在下特别留意了一番类似的信息。事实上近些时候,这样的无名尸体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沙海出现了。”他放低了音量,“工会内部有传言称,沙海里或许流窜着一伙危险分子,或许是偷猎者,或许是叛逃猎人组织。总之,这次的丰收祭……或许比往年都要危险。” “危险……可并不一定来自于怪物。” 465章 被消弭的危机 接下来的两日,猎团重新回到了紧张的狩猎准备中。自由猎团大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工会的基本服役报酬,就只有频繁地接取更困难的委托才能维持周转。大型猎团和高阶的独行猎人大都有商会的扶持和资助,就如况大师和她背后的宁远商会一样。在猎团打出名气,被强大的组织所看中之前,猎人们每一瓶回复药剂,都要流够同等的血才能赚到。 少年们接了潜口龙的委托,一路朝着西戍部前进,不出意料地将陆盈盈再次留在了洛克拉克。这一次女孩并没有缠闹,而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卢修的提议,甚至懂事地提出了“一旦怪物有接近城市的征兆,就会主动乘坐最近的飞艇回金羽城”的决定。看着女孩的眼睛,想到自己在洛克拉克其实并没有如何关照她,卢修的心中便没来由地升起了不的负罪感,直到上路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漫长的沙路上,路况和领地状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顺着沙海中难以辨识得清的商路,在封漫云的指挥下,猎团的坐骑从食草龙变成了马,又变成了骆驼,行进方式也在昼行夜宿和夜间行路之间来回转换了几次。如此避开了绝大多数危险的流沙区和怪物领地,安然地行过了两日的路程。 一路上的半永久式驿站大都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两个坐骑的饲养员还心谨慎地躲在掩体之内,连喂食饲料和交割坐骑的时候都是胆战心惊的。守在驿站中的大都是没有作战能力的普通人,比起峯山龙带来的高额利润,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心系工会召回留守人员的最后一班车队,这些人连交割坐骑时都是心不在焉的。偶有心善的马夫,得知一群孩子此行是为了那个凶险的委托,不是摇头叹息,就是好生劝谏他们打道回府。 “不要,”秦水谣嘟了嘟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回城的话,光是契约金和路费,就要赔到当裤子了——这里是西戍前的最后一个驿站吗?” 在得到了满脸皱褶的老汉肯定的答案后,女孩交付了累得吐沫的骆驼,伸手牵过新的坐骑:“那就走吧!色不早了,露宿在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封漫云压低了猎装的帽檐,直到最后都尽量没让老人看见自己的面容,这一路上的驿站中少有他不熟悉的面孔。尽管已经预料到这一路不会太轻松,但眼下的五味杂陈却也到了白衣少年能应付的极限。 “不舒服吗?”再次上路行不多时,封尘便察觉到了同伴的异样。 “没有,”他掩饰过脸上的不自然,“再往前就是潜口龙的地盘了。这里遇到那些家伙的概率虽然不高,但是地面的沙质很松,如果有活跃的砂鱼龙群,也是不的麻烦。” “让漫云去探探路吧。”女孩一扬缰绳,“不要离开太远,用信号弹联系。” “我也去!”熊不二也下了驼背,从坐骑身上解下了长枪重盾,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喂!你不是……”聂洋戏谑地朝大个子道,眼神却瞟向一旁准备起猎具的封漫云。 “怎么?和新猎友互相学习,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壮硕少年理所应当地回应道,却是狠狠一瞪,将洋的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那我去了。”白衣少年没有阻拦熊不二的跟随,自顾自地背上修长的太刀,朝着夜幕深处行去。 “不会有问题吧。”猫猫低声在主人耳边问道,“那个封漫云,似乎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的经历,封尘告诉过我一些。”女孩拱了拱艾露的鼻子,“失去同伴的痛苦,至少现在的我还无法体会到。给他些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应该就会好些吧。” ………… “所以,这片猎场会遇见角龙种吗?”大熊背着沉重的武器,赶路的速度却和封漫云几乎不相上下。 “不会,杰克大叔告诉过我,雷鸣沙海是整片大陆最大的猎场,这一带算起来还是它的外围。”封漫云下意识地答道,“我在这里狩猎了几个月,也从没有见过一头角龙种。” “除了潜口龙之外,还有其它强大的怪物吗?”少年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 白衣少年认真想了想:“没有了。”他突然望向壮硕少年的脸,“怎么,你很喜欢和强大的怪物战斗?” “当然了,这才是作为猎人最大的乐趣吧!”熊不二咧开嘴。 “我不确定。”封漫云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潜口龙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怪物了,也是我曾经猎杀过的最强的怪物。但是想起它们来,我并不会感觉到什么乐趣,只会觉得恶心。”他果然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那些家伙的口水又黄又臭,战斗的时候再怎么避免,也会被甩上满身的涎液,不心被咬到一口的话,几乎每次都要化脓的。” “不是某一种怪物啦,”听过少年的描述,熊不二却想起了大沼泽中的桃毛兽,某些怪物的特性,确实让最强大的猎人都生不起与它们对抗的兴趣,“是狩猎本身。和怪物战斗至死,才是猎人最光荣的归宿,不是吗?” 听到身旁的人自豪的宣言,封漫云却顿住了脚步,具足深深地踩进了柔软的沙地中,“我不想死,不论死法是怎样的——死掉的话,就不知道什么叫光荣,也不能再和怪物战斗了。”他平静地着,声音却有些变形,“我很怕死,怕得要命,我一直以为这才是大家拼命锤炼狩技的原因,原来不是这样吗?” 熊不二不知该些什么,只能尴尬地一笑道:“的也是呐,如果能有机会和更多的怪物战斗的话,还是活着会比较划算。” “来了……” “什么?”大熊疑道。 “砂鱼龙,那个方向。”封漫云拔出背后的太刀,遥遥地指着一处沙丘的后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柔软的沙地上浮现出六七条尖细的蓝灰色背鳍来。砂鱼龙不知何时已经在猎人面前围成了一个半弧形的阵势,看这架势是要彻底阻住少年们的前路。 “几只杂鱼而已……”壮硕少年提起枪来,抬脚就要冲上去。 “等等。”封漫云拦住同伴,“大概有五十只,你杀得完吗?” “这里不是只有……” “它们很聪明。”白衣少年没有多,只是朝着身侧左右另外几簇沙丘瞟去。被他盯住的地方,沙丘像是活过来一样轻轻颤动起来,显然每一个凸起下隐藏着的都不止是十头怪物。 “喫,被包围了啊。”熊不二无奈地道,面上却更是兴奋了起来。 “这些东西是杂食的,没有特别的原因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封漫云一边着,却收起了太刀,“那些特别的原因……一般都不太妙。” 潜口龙领地中的属民们为了讨得领主的欢心,经常会协助它们进行狩猎。围困住猎物,等待领主的到来,才像是砂鱼龙们会采取的策略。 “绕路过去,它们会跟在我们后面,给附近的潜口龙通风报信。”封漫云摸向猎装的腰际,“干掉它们,砂鱼龙的血液很腥,同样会让我们变成鲨鱼掠食的信标。” “那不是正好?”熊不二长枪一振,“我们来到沙海,就是为了除掉潜口龙啊。” “这个规模的砂鱼龙,背后跟着的潜口龙至少有二三十只。”封漫云冷冷地道,“你的光荣或许会来的比你想象的还快。” 熊不二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潜口龙夸张的数目,而是同伴不近人情的眼神。他讪讪地望了望周边躁动不已的怪物:“杀又杀不得,逃又逃不掉,那要怎么办?”猎人擅长的是直来直去的狩猎战斗,这样奇特的凶险可难住了他。大熊刚刚问完,却发现封漫云不知何时已经冲了出去,“喂!你要干什么?” “嗡!”音爆玉的声音凌空响起,爆炸范围的砂鱼龙们纷纷遭受重击一般高高窜出沙面。砂鱼龙和普通的石斑鱼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大一些,鳞片也是便于在沙中隐藏的黄色。它们主要的感知方式似乎是分布在体表各处的震感器官,在高亢的音爆中纷纷失去了平衡能力,软软地平摊在地上。 “盾牌借我一用。”不等熊不二反应,猎人便抄手接过了他的塔盾。 “你不能……” “不会杀掉它们,只要昏迷就好了。”白衣少年抓起盾牌的两角,朝着仰面朝的砂鱼龙一个个拍下去,“砂鱼龙没有头领,行动只靠互相的震动联系,一旦群落成员减少十分之一,它们就会主动选择退却……四、五、六。” 一边数着,封漫云一边朝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大鱼拍下,鱼龙种的身体有一米余长,在少年的拍击中 ………… “就是这里了。”封漫云拉住骆驼的缰绳,身下的驼铃一阵摇动,稳稳地停了下来。 “有光!”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洋远远地便看见了营地中一抹灯光,“看来我们不是唯一一个接了这份委托的啊。”枯行了两日的路,少年早已经厌烦了放眼无尽的沙海,近在眼前的同类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就要驱赶骆驼赶过前去。 “等等!”贾晓嘱咐道,“临行前,凤前辈曾经嘱托过我们,猎场里可能有危险的组织在活动。像西戍这样的废弃营地,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落脚点……” “知道,如果遇到有形迹可疑的猎人的话,不要接触不就行了。”聂洋一夹驼腹,不等同伴的反应,高大的骆驼便颠颠地朝着营内赶去。 亮着的灯光不止一处,在封漫云的描述中本该尽成残垣的的营地,此刻不但被仓促地翻修过,甚至还有扩建的迹象。至少在少年看来眼前的营房远不止十几个。营房外围用战地建材围成了一个简易的工事,拇指粗的铁制栅栏足有两人高,连鹿砦和陷坑标记都一应俱全。透过栅栏的缝隙,他看见了新建的房间都紧紧地挨着,有的甚至共用了同一面承重墙,特意预留的过道也只能勉强容下两人通过。 洋愣了愣,左右看看,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但眼下的营地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西戍该有的样子,更仿佛是标准的大型委托的前沿指挥部一般。光是这套防御工事,就至少要几十名猎人好手或专门的工匠没日没夜地工作一周才能做成,更不要提是在恶兽出没的沙海深处了。 绕过眼前的陷阱,少年狐疑地再驱动骆驼走近了一些,借着月光和营中透出的火光,他隐隐地看到了营房对面的一个庞然大物。巨大的气舱在高处微微晃荡,沉重的舰身一堵高墙一般挡在了营地的北面,舰艇上仍有人在来往,将一箱一箱的材料搬运下来,送进营地之中。 “好家伙……连飞空艇都有吗?”聂洋咽了一下口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寻了个看着像是临时营门的地方,警觉地靠近过去。 营门并没有人把守,但当猎人靠近门口十几米时,内里的灯火忽地一阵摇曳,紧接着在他面前急剧地变亮起来。 “洋!不要跑这么快!”贾晓赶着骆驼,大步跟了上去,“我见外面有不少驱兽陷阱,营地里的人数可能……” “这个样子,让我怎么不和人类接触啊……”洋叹了一声,缓缓地望向同样一脸惊讶的贾晓。 窄的营门内,数十名装束各异的精壮猎人聚在一处,警觉地望着擅自闯到这里的两个不速之客。各人举着火把,将营门内外照得一片通明。人墙的更后方,的露广场上,更多的猎人正围坐在十几个火堆周围,肆无忌惮地喧哗打闹着,大块的烤肉架在篝火上,散发着迷人的异香。 466章 沙海中的重逢 一路上少年猎人们不止一次猜测过如今西戍的现状,在没有了常驻的队伍后,这个本就凶险而艰苦的猎人据点,情况再怎么恶劣也不为过。甚至连营地彻底被毁、据点空无一人的极端状态,少年们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任谁也没有想过,迎接这群一星猎人的却是另一种极端的情况。 齐聚的一星猎人们们面面相觑,眼前热闹得有些异常的营地让一众少年犯了迷糊。卢修捅了捅封漫云的胳膊:“我以为除了我们,整个猎人世界都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 “他们是讨厌‘西戍’的名号,可不是能带来财富的猎场。”贾晓叹了一声,“这次的委托,果然还是要和其它猎团分享了。” “喂!你们呢!”看清了来人只是些半大孩子,管事的人挥退了绝大多数帮闲的同伴,开口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西戍部废墟明显已经成为了有主之地,猎团的成员们也不得不识相地出示了猎人徽章和委托书。矮胖的管事借着火光看了看,又在齐聚的少年们身上挨个扫过,眯缝着眼睛摇了摇头:“只有你们啊……几个一星猎人,也敢接潜口龙的委托?是不想活了吗?” “委托而已,又没有限定猎人的星级,有什么不能接的。”大概是对方蛮横的态度引起了少年的反感,聂洋劈手夺回委托书来,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还真就不能,”矮胖猎人的鼻孔朝到了上,他嘴巴向营内努了努,“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营地里在开生日会吗?”高个少年没好气地。 “这座营地已经被我们占下了,营房给我们自己人住都嫌不够,没有你们几个毛孩的位置。”管事不耐烦地讲,“往东再行几个时就能看见村庄了,在那里住一宿就回洛克拉克吧,沙海深处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我以为下的猎人都应该彼此照拂呢,”秦团长眉毛一竖,手中的缰绳扬起来,“结果是我们大老远从沙城赶过来,连声问候都没有,就给人这样的脸色看吗?” “给你们指了条路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帮拂了,否则的话,这茫茫沙海里,就凭你们几个,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都难。”管事一边着,一边显了显胸口上乌黑锃亮的三星徽章,“趁我的耐心还没有耗光之前就滚蛋吧,再堵在营地门前影响出入,我就要考虑叫人把你们请走了。” 自由猎团没有接到工会的委任,就没有擅自检视其它猎人的委托书和徽章的权力。这样做不但是逾矩,还带有明显得不尊重的意味。方才少年们能听凭他们胡来,只是看在对方是前辈的份上。但眼下矮胖猎人一力驱赶,分明就是不给猎团任何参与委托的机会,再忍气吞声的话,就不是尊敬而是懦弱了。 “前辈。”封尘心下计议一番,不快地开口道,“我们自己接下的委托,自有对它的计较,委托的后续情况就不劳前辈挂心了——”他话锋一转,“但是按照委托书上的要求,我们享有这片营地的使用权,请前辈务必腾出一片歇脚处给猎团。否则的话,就不是与我们这些后辈如何,而是对猎人工会的不敬了。” “就是不敬又如何?”三星猎人丝毫没有把少年的威胁放在心上,“这营地里每个猎人都接了和你们手上相同的委托,委托的上限人数早在三前就达到了,你的那一份已经过时很久了。委托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要不然可就是对猎人工会的不敬了。” “欺人太甚!”听到同伴的话被原封不动地反诘回来,熊不二一股怒气按捺不住,“我们也是付了契约金的,在你的口中难道失效就失效了吗?” “前辈,这样的情况,猎人规章中是有明文规定的。”贾晓按住暴脾气的大熊。眼下占据着营地的至少有上百号人,暂且不对方口中“所有人都接取了委托”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听凭三星猎人一句“先来后到”就打发了事。 猎人世界的委托看板并不会实时更新,尤其是跨区域的高难度委托,接取情况的更新要受到信鸟和飞空艇的时速限制。多个不同地区的猎团或猎人,在不同的时段接取了同一个委托的情况时有发生。兴致勃勃的猎人度过了漫长的飞艇之行,却在任务地点被告知委托易主甚至取消,不但是对猎人精力和金钱的消耗,更是对狩猎意志的极大打击。为了应对这一类非人造的过失,猎人工会对这种状况有着明晰的规定。 “怎么,终于向我们猎团索要赔偿金了吗?”三星猎人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是一群猎痞,靠着这一手想必赚了不少钱了吧。” 贾晓冷笑一声,却是退后了一步,将眉毛早已拧成了疙瘩的秦水谣推到了前面:“秦姑娘……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 女孩朝着同伴们好一阵挤眉弄眼,最终还是给猫猫在耳边低语了几声。秦水谣整了整自己的猎装,轻咳一声朗声道:“贵团此次委托的负责人是谁?我是猎团的团长,在此申请——联合行动。” 少女得严肃,让面前的矮壮猎人也不禁为之一愣。几秒的沉默过后,营门前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哈哈哈……团长……哈哈!” 不止是管事,就连还没有离开的几个帮闲者都笑得不住地拍手跺脚。三星猎人强自顺住气:“贵团长……啊哈哈……请问在联合行动中,你们能提供什么方面的帮助……打扫战场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我们有随队的飞空艇,打扫战场上不需要别人帮忙。” “你……” “要不然这样吧!”矮壮猎人一锤掌心,“你们可以被安排在距离战场最近的位置上,在那里呐喊助威就好了。委托结束之后,猎团可以给你们百分之一的报酬分成——如果那时候你们还活着的话。” “这个主意不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三星猎人背后传来,“以我看,把猎团的猎友们安排在我身边就好了——金管事,你觉得怎么样?” 面上的讥笑转瞬间凝固下来,被称作金管事的矮壮家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才缓缓地回过头去:“队长?你怎么来了?” “我再晚来一步,挑战祭上的英雄们,就要被你赶到露宿沙海的境地了。”高大的猎人言语间不怒自威,满口的络腮胡轻轻地抖动着,“金管事,新来的飞艇乘务我总是不太放心。这次的委托,你去照看一下那些个混子怎么样?” 听到要被调到远离战场的后勤处,金姓猎人急了起来:“不不,那些孩子都是我亲自把关的,绝对会让队长放心……您可千万别把我调到上去啊。” “那……这几个孩子的安排,就让我来协调吧。”队长挥挥手,“这里已经没有事了,金管事要不要去营内看看?二队有几个酒鬼,可别让他们在这个当口上滋事。” 如蒙大赦的矮胖猎人深哈一腰,颠颠地朝着营内去了。站在阴影中的队长这才接过一个猎人手中的火把,面目清晰起来。 “贾晓!”随着一阵清脆的叫声,一个巧的身影从队长背上扑出来,准确地跌进了贾晓的怀里,“我在营地里就闻到大家的味道了!”的脑袋从少年怀中抬起来,却只有一双莹绿的眼睛能被清楚地看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贾晓一惊,紧接着笑起来,“黑炭哥,还有……钟大叔!” ………… “不好意思,”秦水谣已经将猎团此行的委托情况明了一遍,老猎人钟鼎辉的意识仍旧迷离不定。黑炭推打了他好一番,三星猎人这才缓过神来,掩饰地喝了一口杯中的热饮,“只是……封尘友果真从大沼泽中回来了,一时间有些太过惊讶。” 屏退了无关的人员,安置了疲累的骆驼,钟大叔将几个少年们接到了自己所在的沙屋中。屋虽然一样破败,但门窗和大梁却被铁箍特意加固过,桌椅也是沙城崭新的款式,大概是只有队长级的人物才有的待遇。八张椅子围在方桌边,让窄的沙屋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我自己也很惊讶。”猎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对于还只是顶着一星徽章的年轻人来,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老猎人唏嘘道,“这样在委托中看见大家,是几个月前的我完全无法想象到的场景……再一次,我还是要代表自己表达歉意,没能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帮上忙,在我一生的遗憾里都榜上有名。” “不是钟叔叔的过错啦!”聂洋善意地一笑,“那时的我们也没有想过要寻求您的帮助……我们身上的摊子自己最清楚不过,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反倒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 “总之都过去了,现在的猎团正在逐渐步入正轨。”看到大叔的情绪反而更加低落下去,贾晓连忙岔开话题,“我们有了个新成员,漫云——挑战祭上,钟大叔从头至尾都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是可靠的前辈。” “还有我!”黑炭抗议地站到桌子上。 “没错,黑炭哥可不止一次救过我的性命呢!”少年揉了揉艾露黝黑的脑袋,后者发出一阵惬意的呻吟声。 “所以,铁心猎团也要在丰收祭上大干一场吧。”寒暄已了,封尘终于问出了队友们亟待回答的问题,“上百号猎人和一个飞空艇,这可是不的手笔啊。” 这个时候借着潜口龙的委托来此驻扎,猎人们对丰收祭的意图已是显而易见了。看到少年们和他抱着同样的目标,钟鼎辉也不再藏着掖着:“铁心确实在半个月前就有插手丰收祭的计划。” “唉……还以为钻了什么不得了的空子,结果早就被人想到了吗?”秦水谣泄气地趴到桌子上。 “虽然怪物的观测数据都把持在猎人工会的手上,但大型猎团一般也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老猎人解释道,“如果次次都等着工会将委托发布到看板上,那我们相比独行猎人也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像铁心这样拥有上百名核心成员,预备役、后勤和外围成员甚至有几百个的大型猎团,有能力把持一个甚至几个委托集散中心已经是整个大陆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大量危险度低、报酬丰厚的委托在发放到看板之前就被接取,成为大型猎团的内部福利,也是他们吸引更年轻而优秀成员的资本。 “怪不得能养得起一艘飞空艇啊……”聂洋羡慕地,“猎团什么时候能到那种程度……” “这一点洋就错了。”老队长笑道,“那艘飞艇并不属于铁心,而是几个猎团共同租用的,在这片营地中落脚的并不都是我们的人。” 大型猎团和商团本质上没有区别,平衡狩猎中的危险和收益,确定恰当的人手和资源投入,才能在危机重重的猎人世界中维持生存和打出名号。如丰收祭这样的事件本身就存在着极高的风险,潜口龙的肃清委托也有极大的危险性,猎团当然没有必要,也不敢将大量的人手充抵到这次委托中来。 “营地里驻扎的是三家猎团的联合队伍,除了铁心之外,还有狼月和蓝色妖姬,在我手下作事的算起来只有不足五十人。” “营地里驻扎的是三家猎团的联合队伍,除了铁心之外,还有狼月和蓝色妖姬,在我手下作事的算起来只有不足五十人。” “营地里驻扎的是三家猎团的联合队伍,除了铁心之外,还有狼月和蓝色妖姬,在我手下作事的算起来只有不足五十人。” 467章 沙漠里的房子 不知是在庆祝三个猎团的成功合流,还是预祝丰收祭委托目标的圆满达成,抑或是这些常年在血海中打拼的自由猎人们生就喜欢热闹和放浪形骸,营地内外的宴会一直开到了后半夜才渐渐散去。正式猎人大都被发布了限酒令,此刻已经回到配给的房间中休养精神了,仍然在外游荡,争抢着桶底残酒的,就只剩下了替班的船工和留在后方地面人员。 封漫云让过正在清扫地面的学徒和见习生,绕着营地缓缓踱步。破旧的沙屋和新建的板房混搭在一处,让少年也开始糊涂起营房的布局来。而即便没有这些临时的工事,营房外围大多数的房子也早已不是自己习惯的样子了。 潜口龙群和沙暴都能轻易地毁掉脆弱的沙屋,滞留在西戍的家伙们比起和怪物战斗,搭建自己的住所才是首先要学习的事物。白衣猎人身周的沙屋中不乏有样子怪异而陌生的,看上去就是自己离开后,新加入的成员所搭建的。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封漫云在径的指引下划了个圈,逐渐接近了营房的深处。灯火渐渐稀疏起来,房屋的外观却开始变得平整、矮而熟悉了。安置在这里的屋大多都是几代前辈们的成果,有好几间都撑过了数次能够毁灭西戍的大型兽潮。它们的样子一如自己的记忆,大概这些死物再怎么脆弱,也比血肉之躯的人类要强上一筹。 少年在一间屋子外驻足站定,眼前的屋并不像其余的一样方正,而是下宽上窄,做成了方锥状。这是杰克大叔的落脚处,前辈告诉过他,沙漠里只有这样的房间,才能长久地抵御来自各个方向的风沙,怪物们也会误以为是然的沙堡,不会主动进行攻击。 在那难以回首的三个月中,也正如大叔所的一样,只有这间屋子每次都挡在了强猛的西风,在潜口龙突入的混乱后还能屹立不倒。封漫云曾经学着样子做过几次,但奈何少年或许在战斗上还有几分赋,但手工活却不是他所擅长的,每每不及封顶,四壁就会自己垮塌掉。及至现在,失去一条腿的杰克再也无法回到沙海中,他恐怕也再难有机会学上一次了。 “嘿,鬼!站在这里做什么?”门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呵斥道,“学徒和见习生的房间在北面,赶紧回去,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声音将一星猎人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封漫云朝着半开的门后望去。灯光下房间中的猎人只能显出身形的轮廓来,却以手掩面,不断地打着哈欠。 “这是杰克大叔的屋子……还给他。”封漫云的神色变换了几番,喃喃地道,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在朝着对方开口,还是在给自己听。 “什么?”门内的猎人在酒意下显得有些大舌头,他朝着房门前的空地上唾了一口,“杰克是谁?这营地的房子都是上头分配下来的。” “你们没有权利住在这里。”封漫云攥紧了拳头,指节在用力下有些发白。 “哈?”摸不着头脑的猎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是飞艇操作员,我没有资格住在防御圈里层,难不成让给你住?” “还给他!”少年仰起头来,直面着仍然不知所谓的猎人,他的声音放大了数度,却显得干刺而沙哑,“你们这群贼子!” “东西是哪个猎团的?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撒野?”被打扰到休息的醉酒猎人终于怒了,他遥遥地指着见习生营地的方向,“赶快回到自己的住处去!要不然我告诉给你们的队长,这次的委托,你连一分酬劳都别想拿到!” “还给他!”封漫云再喊一声,终于踏步上前,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后,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腕子。突兀出现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拽住少年,“好了,我们离开这。” 封尘揽住还在颤抖不已的同乡,歉意地朝猎人笑了一下,强行将同伴的身体拉离原地:“秦姑娘有话要,我们快回去吧。” ………… “我以为团长有事情要宣布。”分配给猎团的两间屋,灯光早在数时前就已经暗下去了。封漫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道,“战前会议已经开完了吗?” “不,”封尘尴尬一笑,“方才那个情况,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早就和那个猎人厮打起来了吧。”少年叹了口气,“你可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么莽撞的事情,只有大熊才做的出来。” “我是,”封漫云并不解释什么,“你又不了解我——甚至连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我只是很气愤,千里迢迢地回到西戍来,结果它已经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 “这一点上我也差不多,”一句话勾起了封尘的同感,新晋一星猎人寻了片干净的沙地坐下去,“从大沼泽中回来以后,感觉事情都不再是熟悉的样子了,无论是同伴们还是自己。” “我们可不一样,”被封尘拉扯着,白衣少年也坐下来。他朝远离封尘的方向稍稍挪了挪位置,“你回归后,同伴们不是还在身边,就是还在回到身边的路上。”他顿了顿,“杰克大叔不能再回到猎场,而其它人更是已经不在了,我连一个纪念他们的方式都没有……” “漫云,你是猎神的子民对吧。”身边的同伴声音越越低沉,封尘以手抚住他的背脊,“今生的猎物……” “来世的猎手……这些我都明白。”他止住猎户的宣讲,“但事情哪有神谕中的那么简单?”封漫云站起身,单手一扬,笼住眼前的房屋,“这些房屋,本该留给那些常年抵挡怪物袭击的真正猎人们居住,但是如今住在里面的却是些什么?”他学着杰克大叔的语气,“一群商人而已,没有委托报酬,就是居民都死绝了,也不会有猎人出来皱一皱眉头的。” “漫云,你只是在西戍狩猎了太长时间,才会觉得下的猎人都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封尘劝言,“信奉猎人荣耀的家伙还是占大多数,否则的话,猎团也不会是今这个样子了。铁心的钟大叔还有其它那么多猎人,在同伴们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难道也是为了利益吗?” “谁知道呢,如今这片营地越是繁闹,在我的眼里就越是讽刺啊……”少年抬头仰望着空,就连沙海上空的星斗,都在地面上营火的照耀下变得晦暗了许多,这同样也是西戍猎人从没见过的景象,“就连我们也不例外,和雪林村里那些偷占鸟巢的贼有什么两样?” ………… 六个月前。 “鸠占鹊巢。”中年猎人揭下头上的斗笠,轻巧地放在桌面上。他摆正了面前的椅子,安然坐下,“这就是我们的主张。” 尤可和尤达坐在主位上,满面不忍地看着眼前一袭粗制布衣的女孩。女孩的双手被铁链拴在面前的桌面上,桌面以下连着巨大沉重的石墩,体长五米以下的陆行龙都很难从这样的枷锁中挣脱出来,更别提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了。 “这……已经大大超出我能理解的范畴了。”尽管身陷囹圄,女孩却仍然没有失掉举止间的冷静和优雅,“我只是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女孩,又身在这种不见日的地方,很抱歉给不了你们什么帮助。” “妙玲姐姐,我们这次是来帮你的。”女孩尤可脆生生地道,昏暗的灯光下,就只有她的一张白嫩的脸还泛着可人的光晕,让人一见就会相信她所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也很感激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还挂念着我。”申屠妙玲环视了一番周边的铁墙。这里是骑士团关押犯人的大牢,确切地是一间审讯室临时改造成的探视屋,墙上挂满的刑具早已被撤走,只留下一个个悬挂用的光秃秃的铁钉。被骑士团抓住的倒霉蛋从不会有人探视,少年兄妹二人有这样的能量让骑士团也做出如此妥协,足以看出两人在莱恩也鲁有着不低的地位。 事实上申屠妙玲不需做出推测,因为三人在来探视的第一时间就明了来意。 他们并非是以个人名义,而是在王国的指派下一定要与申屠妙玲接触的。 “那就好办了,”少年猎人尤达松了口气,“只要相信我们,我以莱恩也鲁王室的名义保证,不出半个月,你就能从这间该死的牢房脱困,回到你同伴们的身边。” “尤达……殿下。”女孩甚至不知道这样称呼别国的皇子是否妥当,“若是以朋友的身份,我当然愿意听凭你们的帮助。但是已经涉及到了王国和猎人工会的高度,我却不得不谨慎一些了。” “那是应当的,”中年猎人接过话茬,“在骑士团的大狱中还能顾及到这种程度,姑娘你在同辈里确实已经非常优秀了。” “但也会做出些傻事,”申屠妙玲苦笑了一声,“我再重新捋一遍吧……所以一切都还是因为一头古龙种?” 莱恩也鲁和斯卡莱特相交之处,是一片名为鬼怒间的活火山区域。数年之前,沉睡在火山中的神秘古龙种突然苏醒,给依托火山的大片居民区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被龙威死死地压制住国家最丰饶的领土,整个莱恩也鲁的国力在数年间迅速下降。东方国的工会分会进行了几次讨伐号召,但莱恩也鲁的猎人工会并不像斯卡莱特那样强大,几次出击不但没有给古龙种造成创伤,反而进一步地激怒了它。 “和斯卡莱特的联合委托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当初只想着付出一些代价,就能将那头灾星请出国土,没想到会出现后续那么多麻烦。”尤达叹了一声。 “你们给斯卡莱特分会的报酬……就是龙髓浆的配方?”申屠妙玲若有所思地,“按照你们之前的描述,那配方除了功效特别一些,并不是太过珍贵的东西吧。” “那只是报酬的一部分,虽然是工会指名要求的一部分。”两个少年的师父点点头,“但没有它,交易便无法进行下去。” 龙髓浆失窃以后,斯卡莱特便以交易失效为缘由,将半个鬼怒间火山按照大陆的通行规则,划定为了王国的专属猎场。工会在里面设置了常驻营地,甚至为行商和平民设置了商路,俨然有将富饶的火山逐渐蚕食的意图,极大地损害了莱恩也鲁的利益。在危机四伏的猎人世界,两国交战是最为愚蠢而无奈的选择,王国因此派出数队人马,四处追查配方的下落,祈求通过和平方式解决问题,而尤达三人是至今进展最多的一队。 “在这间破房子里,我得不到太多外面的消息。只是大概知道,这次挑战祭的核心委托就是一个身负大量龙髓浆……破坏祭典的恶徒。”这样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变,“难道……庄家和此事有关系?” “现在各方均执一词,我们也不知道事件的所有细节,不过庄家和龙髓浆的失窃确实有很深的干系。”尤达郑重地点点头,“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拜托安菲尼斯大人,耗费这么大的周章,一定要和你见上一面了。” “我知道的,在审判中已经全数告诉那些骑士们了。”申屠妙玲想摊开手,却扯动了手腕上的铁链,惹得门后的两个骑士一惊,手中利剑嗡动,“噌”地一声挡住了铁门的栅窗,“我只是发了个信号给他们,后续的事情,他们从没告诉我,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两个孩子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只有中年猎人的神色一如平常:“我知道你手中掌握的情报一定比出来的更多,这些情报在狱中非但不能帮助你,反而会成为你的催命符。”他压低声音,“申屠姑娘,在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你在庄家的情况。你在大牢中将近一个月,庄家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走动,他们并不在乎你。甚至一旦事情败发,极有可能用你来顶替罪名。” “我知道。” “后的听议会上,只要你能按照我们约定的方式陈述,莱恩也鲁有办法,让你在半月之内恢复自由之身。”他意味深长地道,“你还年轻。” “实话,我不想出去。”女孩的眼中现出奇异的神采,“有可能的话,我甚至想要死在骑士团的审判中。” 468章 听议会的惊变 在猎人工会和王国各自拥有一套刑律体系的猎人世界,听议会设立的初衷只是为了协调二者的矛盾,弥合工会和王室的分歧,决断由骑士团和王国的刑罚部门无法单独审判的事务。听议会并没有常设的机构,而是在王室或猎人工会提请召开时,临时召集享有议员名号的各方代表。按照议题大不同设立数量不等的议席,猎人和王室以一比一的人数出席。为了以示公平,同时另设总数两成的龙人族席位,议长也大多是保持中立、德高望重的龙人族。 听议会是猎人世界几百年来的传统,从二次人龙战争之后一直延续到现在。在某些街巷传闻上,这就是王国大公和猎人高层的分赃会议。普通的工会执事或王国大臣甚至都无权参与其中。能在这种议会上得到一个席位,在一般人看来就已经是成功人士的标志了。 决定好日期的听议会,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件而延后。三时间看似不短,但重要到干系两国民生利益的会议,对于博弈的各方来却已经很紧张了。 申屠妙玲擦干头发上的水渍,在身后披散开,任由它自然风干。大半个月以来,这是女孩第一次洗澡,尽管工会提供的水温度刚好,皂子也是高级猎人才能享用的种类,但在骑士团大狱中关押了那么久,身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早已经难以散去了。她将毛巾随意地搭在浴盆上,抬手闻了闻臂弯处,眉头轻轻蹙起来。已经习惯了的味道,只有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不同。 “妙玲姑娘,可以了吗?”一个尖细的艾露声音从房间的门外传来。 “就好了。”她套上一身干净的常服,最后将头发从领后拨出来,轻呼了一口气,拉开了屋的门,“贝卡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还好喵,”艾露仰起头来,挥散从门缝中透出来的水汽,鼻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在兽人族的嗅觉中,些微的血腥味就像辣椒或芥末一样明显而刺鼻,“贝卡也是女孩子,梳洗花再长时间都不过分喵。” “难为安菲教官能找到你来接下我的委托。”女猎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俯下身来,摸了摸艾露的头,“这两真是辛苦你了。” 眼前的这个听监人是黑星双子指派给女孩的,用洋的话讲,好像整个猎人世界都有人欠着老猫的人情。听监人为犯人和申诉人辩护,也提知他们在会议上有哪些不能和不能做的忌讳,跟在女孩身边,就像她在会议上的第二副唇舌一般。 两日的相处间,贝卡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听监人的所有优秀品质,从对事件的概要一无所知,到能够得到一个妥帖完整的应对策略,并深入浅出地讲解给女孩听,这两日艾露几乎片刻都没合过眼。但开会在即,眼前的贝卡换上了一套束领的华服,眉眼间炯炯有神,看不出一丝疲态。大概像猎人一样,听监人也有着自己的战场。 “你的身份既是囚犯又是证人,在听议会上势必受到最多的关注。安菲大人身份特殊,无法参与到今的会议中,如今的你没有任何依仗,会上的一举一动都要万分心。不要在会上得到什么好处,就是能维持现状也已经要竭尽全力了……坦白地,这是我接手过的最艰难的委托。”贝卡严肃地道,两只耳朵支棱起来,“我也要拿出点干劲才行喵。” “希望这些来你灌给我的方法能够有些用处。”申屠妙玲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丝毫没有自己正要去面见整个王国最高贵的一群人的自觉。 “距离开场还有三十分钟,最后再核对一次上场的要点吧。”女艾露整了整胸口的蝴蝶结,“从会议的主题开始。” 这次的听议会当然不是为了女孩在挑战祭上做出的蠢事,而是两个王国在领土和协同狩猎报酬上的分歧。名义上是斯卡莱特和莱恩也鲁两国王室间的争端,但由于斯卡莱特一直是猎人工会在主持大局,而在莱恩也鲁,王室的地位却远远高过工会,所以这实质上是猎人工会和王室力量的又一次交锋。 “会议中争论的焦点有两个,第一是‘龙髓浆的失窃是否为斯卡莱特境内势力所为’,第二点则是‘偷窃龙髓浆的家伙目的如何’”贝卡拉着女孩的裤脚缓缓从长廊尽头走出去。一路上的银甲骑士竖着手中的长枪,头盔后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换言之,只要证明了药剂配方的失窃并不是莱恩也鲁的过错,他们就能顺利地拿回属于自己的领土,斯卡莱特则要自行承受相应的损失,甚至还要给对方一定的赔偿。” “我要站在莱恩也鲁那边……” “你哪边都不会站。”艾露打断了女孩的话,继续着她的思路,“在两个王国面前,你根本就无足轻重,站到哪一方都不会影响它们的决策。你能做的只有什么?”她一拍申屠妙玲的腿。 “出实情,”女孩补充,“至少是……部分的实情。” 自己曾经协助庄家确认过挑战祭举办地点的位置,直接将携带着大量龙髓浆的飞空艇引导至了赛场的上空。这件事情作为庄暮所有行动中最重要的一环,是将他身上挑战祭的罪责和龙髓浆失窃罪责落实的核心证据之一。 “在国家相关的事件中你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贝卡竖起一只肉掌,“指派你的人是谁?” “庄暮,”少女吐出两个字,“只有他。” “很好,”艾露显得很是满意,“现在的你还不能扳倒庄家,至少靠着手上的证据还不够。一次失误或许会给它带来大量的损失,但大家族只要骨骼还在,些许的血液总能慢慢弥补回来。” “庄暮是庄家家主的次子,是他在猎人相关事务上的左膀右臂,与其损伤这个家族的大片血肉,不如干脆利落地截掉它的一只臂膀。”艾露严正起来,连句末的口癖都丢掉了,“如今庄暮也在猎人工会的看管下,处境并不比你强。看得出来,庄家已经有了舍弃他的意思。但如果你一味地想要将这家伙的行动和庄家联系起来,那庄家不定就会不惜代价地将他营救出去,连你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所以在听议会上,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甚至有人明显地诱导你,都不要上当,指派你做事的是庄暮,只有庄暮,其它的一概不知,听懂了吗?” 看着眼前脸色涨红喋喋不休的贝卡,女孩轻松地一笑:“知道啦,话,不过是上台两句话而已,警惕到这种程度……真的有必要吗?” “职业道德啦。”艾露着,从腰间抽出一块铜牌,交给眼前的骑士,后者在牌子上扫了一眼,终于将镔铁的格栅门“哗啦”一声打开。 正值冬日最冷的时候,刺骨的风从女孩的身侧刮过,让她还未干透的头皮一阵发麻。申屠妙玲就站在大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风顺着喉咙钻进肺里,真实而令人生厌的刺痛却让她畅快地张开了双臂。 “马车就在前面。”直到少女呼吸够了大牢外的新鲜空气,贝卡才轻声道,“快点进去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 “这就是我一直主张的……那个时候的沉船上,除了我们、庄家和殿下所属的王立猎团之外,还有第四方!”郭鹏狠狠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随着心绪的激动,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五星猎人的伤势明显没有养好,身上缠着的绷带还散发着呛人的药香。不过他仍然坚持出现在了这一方会议室内,到现在已经与议员们辩驳了超过一个时了。 “无稽之谈!”幕帘后不知哪一方的议员发声道,“只有一个人而已,居然能在你和王立猎团的眼皮底下安然带走遗迹的宝物,顺带着点燃了整条沉船?”议员的语气中带着讥讽,“就算是你要将自己成是废物,也不要带上整个王立猎团!” 会议间做成了中低周高的斗技场模样,受到整个议员团审讯的人只能仰视着四周高大的上位者。但是郭鹏丝毫没有因此而低人一等,气势上没有落任何下风:“猎人荣耀在上,我和那家伙交过一次手,我以自己的猎人徽章保证,他很强,能够逃脱整个挑战祭上的猎人的追捕也是意料之内的事。” “所以这是猎人工会的策略吗?”明显是王国一方的议员不耐烦地道,“会议陷入了僵局,就派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在这里搅浑汤水,想要靠着一个神秘强者的鬼话来让我们松口?” “不关工会的事,这是我一个人的要求!”郭鹏拍着胸脯,“我现在的,可是一个从未记录在工会和王国威胁中的,一个全新的神秘势力——那样强大的人若想保持神秘,不可能只靠自己的努力。能雪藏一个超过五星猎人的强者,这股力量或许比我描述的还要强大!我只想让在场的诸位警醒起来,这件事远比一个火山的资源更加重要!” “一个胆猎人的鬼话而已。”高台最高处,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地道,“不需要大家为之多做计议,挑战祭上发生的事已经很清楚了,快些传唤最后一个证人,早点结束吧,今的会议已经拖得太久了。”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并不太好,“扶郭大师下去休息吧,阿鹏的伤还没有全好,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议长!”被在众人面前揭穿自己的过往,郭鹏的面色酱紫,一口气泄下来,眼前居然闪起了点点金星。两名骑士一左一右地抬起他的胳膊,拖着毫不抵抗的郭鹏向门口走去。 仅能容受询人躬身通过的门外,申屠妙玲和郭大师擦肩而过。 “一个女孩?”见到申屠妙玲安然地坐到了受审席上,高处的议员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女孩,你的名字。”黑暗中的议长清冷地道。 “申屠妙玲,在押见习猎人,议长大人。”少女站起来,朝着顶处鞠了一躬,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证人,听议会对你所犯的过错并不在意,正相反,若是你的发言对听议的决断有益,我们还会酌情减轻你的刑罚。”声音听着耳熟,角落席位上的却是莫林执事长。他轻咳了一声,直奔主题道,“挑战祭开始之前,指使你向黑水号传递信息的是谁?” 角落中的贝卡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是庄家次子,庄暮,议员大人。”女孩不卑不亢地回答。 贝卡轻叹一口气,肉掌指尖上的爪子缓缓缩了回去。 “庄暮找到我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庄家的委派信。”她没有按照计划停下来,而是别过身体,将贝卡移除到视野之外,“信上没有印章……却是庄家家主的笔迹,我不会看错。因为那个家伙,可是我的继父啊。” “申屠妙玲,在押见习猎人,议长大人。”少女站起来,朝着顶处鞠了一躬,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证人,听议会对你所犯的过错并不在意,正相反,若是你的发言对听议的决断有益,我们还会酌情减轻你的刑罚。”声音听着耳熟,角落席位上的却是莫林执事长。他轻咳了一声,直奔主题道,“挑战祭开始之前,指使你向黑水号传递信息的是谁?” 角落中的贝卡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是庄家次子,庄暮,议员大人。”女孩不卑不亢地回答。 贝卡轻叹一口气,肉掌指尖上的爪子缓缓缩了回去。 “庄暮找到我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庄家的委派信。”她没有按照计划停下来,而是别过身体,将贝卡移除到视野之外,“信上没有印章……却是庄家家主的笔迹,我不会看错。因为那个家伙,可是我的继父啊。” 469章 小猎团的决定 一夜的睡眠并不安生,沙屋的屋顶上,沙砾从茅草垫中钻下来,颗颗落到猎人的头脸上,掉在床板上,硌得床上的人后背生疼。秦水谣醒来数次清理了床板上的沙土,却还是比不过它们掉落的速度,只得无奈地用薄毯捂住了脑袋,尽量不做翻身了事。这样断断续续地睡了大半夜,女孩终究还是在刚光亮的时候就醒转了过来,尽管眼圈红红的,睡意却早在一番折腾中消弭殆尽了。 “漫云在这里生活三个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得了这种鬼环境。”清理干净了身上的沙子,又将揉进头发里的尘土抖落大半,团长这才安然地扎起辫子。借着盆中水面的反光,她将双手放在披散的头发上,却突然犹豫了一下。 “封尘那家伙……”她想起洛克拉克时猎户的一句玩笑话,“爹从就这么扎给我……真的不好看吗?”女孩用手竖起两绺头发,对着水盆左右看看,突然抬起头去。猫猫正在房梁上半眯着眼睛,现在正是艾露一族最困乏的时刻。家伙浑身的猫毛仍是湿漉漉的,大概自己清理过不止一遍,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猫猫?” “主人怎么啦?”艾露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竖起上身来问道。 团长张开嘴,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睡你的吧。”她自嘲地摇摇头,艾露一族无论男女,全都是一副可爱的家猫模样,除了专门培训过的佣猫外,几乎不可能懂得怎么扎辫子。女孩只好将头发系成松垮的单马尾,发尖仍然倔强地向上翘着。她使劲抚了抚,但收效甚微,只能撅起了嘴,抄过头盔,将满头的秀发都固定到了头盔内层的发箍里。 刚刚做完这一切,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艾露蹿下房梁开了门,年轻猎人的半个脑袋从门缝中探进来:“秦团长。” 认出来人是昨日跟随在钟大叔身边的一星猎人,秦水谣点头应道:“有什么事吗?” “队长让我来确认一下,贵团除了骆驼上的物资外,就没有什么需要托运到飞艇上的了吧?” “什么?”还没睡醒的女孩一时间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装船?队伍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大概只是在空中暂时停留一两日,等到兽潮过去了,自然会重新在此处落脚吧。”看得出来钟大叔对这队孩子的态度有些特别,一星猎人也是知无不言,“好不容易加固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联合队伍应该是不会放弃这处据点的。” 女孩被这一通解释得更迷糊了:“什么兽潮?难道是潜口龙要攻过来了?猎团不组织迎击,反而要撤退吗?” “上面没有过要放弃峯山龙的行动,这样的型兽潮也阻止不了队伍继续行动。”一星猎人显然是理解错了秦水谣的意思,继续安慰道,“秦团长放心吧,和铁心在一起,你们一定能顺利见到古龙种的。” “我不是这个……猫猫!”团长急忙唤过艾露,家伙一竖耳朵,三两下爬到女孩的肩头上。少女胡乱地擦了擦脸,扔下毛巾,“你们队长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 “潜口龙群到来的消息,我也是昨晚深夜时才接到的。旅途劳顿,我怕打扰你们休息,就没有给你听——怎么了?”营后堆放物资的仓库外,钟队长正在指挥手下将一箱箱的物资搬上板车。重型的弩炮和大号的爆桶是昨晚才搬下来的,沙海中战情无常,只是苦了负责搬运的低阶猎人们。 “我以为铁心和我们一样,也是接了潜口龙的委托才来到这里的。”秦水谣急匆匆地道,“原来大家都只是为了峯山龙吗?” “秦姑娘的什么话?”在食草龙的背上拍了拍,四星猎人示意手下拖走一车的辎重,才笑了一声道,“就算是可以越过哨卡,从空中直达西戍,飞艇的出动也必须有潜口龙的委托书才行。如今沙海猎场全境管制,没有相应的委托是不能自由狩猎的,这是抢先来到峯山龙迁徙路径的唯一办法。” 猎团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被放行的,规则之内的事情,少年们做得,大型猎团当然也能做得。团长点点头,却又质疑道:“那潜口龙的委托……联合队伍就不打算做了吗?” “不,当然不是。”看出女孩的虑色,老猎人解释,“在来到这片营地第一,我们就有专门的人手去观测潜口龙的踪迹了,碰见落单的怪物也会第一时间进行围剿。到今铁心已经有四头猎果了,距离委托达成还有六头左右,另外两个猎团也相差无几。” 这类委托大都是按照人数来分配指标下限,多劳多得。像猎团这样实力低微的一星猎团,大概只要干掉一只潜口龙就可以视作委托达成,打道回府了。多出来的部分当然有相应的奖励,但在峯山龙带来的海量资源面前,这些奖励当然不被铁心看在眼里。 “古龙种来袭之后,这片区域的潜口龙必定会大量重伤死亡,想要找到六头应付任务,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贴心地道,“对了,要不要我和队伍打个招呼,匀一头给猎团……只有你们几个的话,在沙暴中保存一头潜口龙的尸体,应该会是很大的拖累吧。” 眼看着女孩的脸色越来越异常,老猎人却仍然不知道有什么不对:“没关系,回收素材和狩猎凭证自有飞艇上专业的团队运作,在他们眼中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就当是为昨夜里金管事的莽撞作赔吧,不需要挂在心上。” “我代表整个猎团感谢您,不过我的同伴自有达成委托的办法……这里就敬谢不敏了。”女孩使劲地摇摇头,“但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我们面前的可是一次兽潮啊!这里的联合队伍撤退了,让背靠沙漠的村庄们怎么办?” 一句话完,周围还在做工的低阶猎人们纷纷停下了手,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女孩,四星猎人却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原来如此……” 女孩极力压制着面上的愤懑,静静等待钟大叔的后文。猫猫握上了主人的手指,也面色不善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猎人。 “秦姑娘,是铁心的猎人一个观测到了潜口龙群的动向,我们当然知道那群畜生能在沙海做出什么来。”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大家都是身负荣耀的猎人,难道保护平民不是其中最重要的使命吗?”女孩质问道。 “秦姑娘不要激动。”钟大叔一边和声着,一边向四处狠狠瞪了瞪眼。被盯到的猎人赶忙停止了看热闹的行径,乖乖地做起了自的工作。老猎人这才满意地转过头来,食指指着地面,“事情不是这样运转的。” “铁心的四十余名猎人和上百名后勤人员,他们和那些村民一样也是人类,是我的同伴。”钟鼎辉带着歉意,“兽潮中携裹的潜口龙数量超过三十头,只要一次冲锋,就会给这个营地带来巨大的损失。”他指着营地外围的防御设施,“被怪物破坏一些废铜烂铁倒无所谓,但是同伴的性命我却一定要考虑在内。” “作为委托的负责人之一,站在这里的队员们的带头人,我的每个决定都要以他们的生存为最高准则,必要时就算委托失败也在所不惜。白白浪费同伴的性命,只是去阻挡一次潜口龙的冲击,不管怎么看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在这里的猎人们,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这些人好好的,就代表一个个家庭的存续。猎人荣耀在上,我保护他们,同样也是保护平民的一种表现……秦姑娘觉得呢?” 女孩一时语塞,钟大叔的话她半句都无法反驳,但团长仍然直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那我们总要为身后的村民做些什么吧?” “我们放了信鸟,这样的候下,一日之内大部分的村落都会覆盖到。”老猎人道,“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那剩下的‘部分’呢?”猫猫抓住了钟大叔的话头。 “兽潮会覆灭一些村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大叔指了指地面,“艾露,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比谁都清楚。”少年的声音冷冷地从侧边传过来,“看这模样……你们果然是要撤退了。是商人,就去做商人该做的事情吧,这样的猎场不适合你们。” 白衣猎人昨夜睡得比谁都安稳,不只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而是昨夜里的蝇虫声出奇地少。西戍的经验让他立刻便得知,这是潜口龙即将袭来的标志,而这群怪物想必就是被连日来肆无忌惮地宴饮的猎团们吸引过来的。 一想到这一次,占据此地的联合猎团果然也要像从前一样弃营离开,封漫云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有些慰藉和快意。比起像六个月前一样指责放弃委托的猎团,他更希望看到自己的话被验证的瞬间。少年面上神色如常,但眼中却颇为得意地看向身边的同伴,早些时候就是他将同宿的猎友们一个个推醒,提醒大家做好了战斗准备。在他看来,营地中这个上百人的强大队伍,甚至还不如尽是些孩子的猎团来得靠谱一些。 “怎么会……钟叔叔不是认真的吧?”只听到了对话的后半部分,封尘的脸上就已经布满了惊讶,“后方的十几个村落,铁心就要弃他们于不顾了吗?” “像我的,先要保全自己,才能保护更多的平民。”老猎人已经不想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在他的眼中,这些单纯的少年不可能理解自己的苦衷,“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哈?什么权宜之计。”封漫云摇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三个猎团的联合行动队,偌大的飞空艇……”他指着四周的物资道,“你们带来了什么?阻击超大型怪物的重弩和火炮,抵挡巨兽撞击和沙浪的战地钢材,大桶爆弹……大概是炸取峯山龙鳞甲所用的吧。”他仰起头来,提高了音调,“没有一样是针对潜口龙的狩猎道具,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猎杀哪怕一头潜口龙。” “钟大叔!”熊不二将手中的长枪插进沙地中,少年刚刚完成晨练,脸上还带着大颗的汗珠,“挑战祭上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比赛上还是见习生的大熊曾经和眼前的四星猎人并肩作战,一起化解了一次飞艇操作失误带来的危机。那时候的钟领队身先士卒,给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祭典的后期也是对他敬佩有加。如今猎人做出这等决定来,熊不二是最为失望的一个。 “这里可不是挑战祭,没有猎人工会全程的护卫和无处不在的白色艾露……是会死人的!”被一群孩子当面指责,老猎人的面上开始挂不住了,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许多。 “呵,你们只是心疼那笔抚恤金吧,买卖没有油水,铁心家大业大,会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你!”白衣少年几次出言讽刺,四星队长均是看在猎团的情谊上有意忽略过去了。但猎人的忍耐毕竟是有底线的,见到队长被这样取怒,旁边一个年轻的猎人再也忍不下去了,“你这子……铁心就是撤了又怎么样,你看不惯的话,自己留在这里,挡住一个兽潮看看啊!” “那就这么办吧。”封漫云望着年轻猎人的眼睛,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西戍部在成员最少的时候,只有区区六人。照样也挡住了超过三十头潜口龙的冲击。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也不是没有挡住的希望。” “是七个,猎团会全员留下来,做好本就属于我们的委托。”秦水谣朗声道,她带着歉意扫过身后的队员们,“这样擅自决定,没有关系吧?” “这是你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贾晓从刚才就没发一语,现在更是眉头紧皱。 女孩的脸色难看起来:“不行吗?” “不……我只是遗憾,找不到拒绝这个命令的理由啊。”少年摇着头,嘴角却微微扬起来。 “我早就等着秦姑娘这么了!”尽管仍在为钟大叔的退却而气愤,大熊却仍然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兴奋了起来。 “只要能和同伴一起战斗的话,对手是什么都没关系。”卢修也点头应道。 “那么……看来猎团和铁心的联合行动就要这么结束了。”秦水谣以手抚胸,做了个标准的猎人礼节,“我们对猎人荣耀的理解……似乎并不相同啊。” 470章 钟领队的后手 “啊……我们都了些什么?”望着在一阵轰鸣声中缓缓升起的飞空艇,洋抱着脑袋使劲晃了晃,“他们居然真的走了啊!” “大型猎团联合行动队,你以为他们会和我们这样的猎团客套吗?”贾晓轻笑一声,就地坐下来,“怎么,这就后悔了?” “当然没有!”聂洋斜眼瞟了一下正在打磨长枪的熊不二,自从队里的砥石敞开了供应后,他闲来无事就喜欢打磨自己的武器。壮硕少年没有半点紧张感,他自然也不能服输,“不过那些家伙……好歹也有超过一百的正式猎人了,一个帮手都不留下,也太绝情了吧。” “那些猎团从来不会讲什么情面。”封漫云站在一间沙屋的屋顶,朝着更西方望去,试图在氤氲的沙浪中找到潜口龙群掀起的沙云。听到同伴的抱怨,他低下头来道,“留下少部分猎人,死亡率会比全员留下来得更高。他们爱极了自己的羽毛,是绝不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消耗生力的——贾晓,千里眼借我用一下。” “只有我们几个的话,死亡率岂不是更高了?”看着同伴将远望镜抛飞出去,洋撇了撇嘴,“我,你到底有没有能击退潜口龙群的信心啊?” “没有。”封漫云干脆地回答道。 “喂!”洋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那就不要得这么自然啊!我们几个可是把命都搭在里面了!” “你们不需要这样。”封漫云虽是在回答洋,眼神却看着讷讷地站着的卢修,“这不是你们的战斗。我知道几种在沙海中掩藏行迹,不会被怪物发现的办法,时间来得及的话……大家就都暂时躲避一下吧。” “封漫云!”秦团长正在逗弄猫猫,听到少年的建议当即挺直身子,面上现出一股愠色,“我才是猎团的团长!我下的命令是迎击潜口龙,可不是抛弃同伴自己躲起来。” “猎团自成立以来,就没有过抛下同伴的行径。”卢修也憨憨地一笑,“这不是什么‘你的战斗’或‘我的战斗’,眼前的战斗是我们所有人的,这里的谁都不会离你而去。” 封漫云微微蹙起了眉头,自己身上的战意来自于擅自离开西戍的愧疚,和在猎场上牺牲的十余名伙伴的执念,这些并不是眼前的新同伴们应该背负的。但他们眼中的战意却分明不比自己弱,连少年也看不懂其中的因由,他怔了怔,用千里眼在地平线上扫过一圈,暂时还没有发现可疑的景况,“那就随便你们吧。” “搞得像什么绝命狩猎一样……”洋嘟囔道。逐渐热起来的沙海,他却打了个寒战,他想了想,半是自我安慰地问,“对了,你不是六个猎人就能挡住一次兽潮的袭击吗?当初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我之外,剩下的都是狩龄超过十年甚至十五年的老猎人。”西戍部的猎人不会接到晋升委托,除了抵挡潜口龙外也没有其它的委托可做,猎人等级和能力只能以从猎年限来大致判断。 太刀猎人将手中的千里眼扔回到贾晓怀里:“我们占尽了时地利,也几乎是人人去了半条命才挡住的。”他回忆了一下,“真正干掉的怪物只有约莫五六头,剩下的都只是改道去祸害其它领地的野兽去了——我们并没有挡住任何东西,只是侥幸活下来罢了。” 少年忽然不下去了,他所描述的正是自己在西戍的最后一场战斗,也是和哈德唯一一次的并肩作战,那场战斗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自己最为特殊的一段记忆。他攀住房檐,轻巧地跳下来:“视野里没有见到潜口龙的踪迹,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还有时间,”团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里只有漫云和潜口龙们战斗过,你来一吧,和那些怪物战斗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白衣少年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干脆,“从前西戍的战斗方式,就只有靠人命去拼一条途径。” “我们可没有几条性命可拼,”贾晓无奈地,“潜口龙有什么弱点吗?” “它们嘴巴很大,里面的肉很软,太刀从那里可以直透脑颅。”白衣少年认真想了想,才回答。 “那岂不是要先被吃掉才行?”若不是几日的相处间,猎人们稍稍悉知了这个新队友的脾性,此刻任谁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笑了。 “啊……至少从钟队长的口中问出兽潮的确切位置也好啊。”洋事后诸葛地叹道,“现在我们可是两眼摸黑,连怪物在哪里都不清楚,要拿什么做准备啊。” “西北方向,六十公里外,是凌晨两点的时候观测到的。”艾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它们的速度很快,行进路线笔直地朝向这里,应该是发现了营地的位置后才决定攻击的。” “黑炭哥?”听到熟悉的声音,聂洋惊喜地弹起身子,“你怎么没上飞艇?不怕被钟大叔发现吗?” “是钟大叔特意让他留下来的。”示意艾露从自己的身上爬下去,封尘拍了拍猎装上的尘土道,“本来想在营地的仓库中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道具,没想到遇见了哥。” “关于兽潮的问题只管问我就好了。”艾露俏皮地晃了晃肉掌,“铁心的观测员传回的消息第一时间经了我的手,飞空艇上的家伙们知道的,我都有更详细的情报。” “至少钟鼎辉还有点良心。”提起这茬,大熊停下了手中的砥石,幽幽地道。 “大熊……哥是来帮忙的,你就少两句吧。”贾晓目示队友。在猎团势单力微的现状下,援助当然是来者不拒,哪怕多一个人,也让猎团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更何况对方身上还带着宝贵的情报。 “没事的……”艾露苦笑了一声,款款道,“主人让我转达给大家,真的是……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贾晓双手抱在胸口,“我们理解的。就算是你的主人,应该也无法主导联合队伍的决策吧。” 三个猎团的联合队伍,共计七个队,每个队都有一名如钟鼎辉一样的队长。在猎团内部事务上,队长当然享有最高的决策权,但一旦涉及到联合队伍整体的动向,七名队长总要碰头商议过才能决定。这次的撤退命令大概是经过了另外两个猎团的一致同意,铁心想要不也是有心无力。 “哼,撤就撤吧,早些时候弄出那么多理由来做什么?”熊不二伸手一捋,将浑圆的枪身上沾着的铁屑擦拭干净,插回自己的背后,“是成心要激怒我们,逼猎团留下来,好看我们笑话吗?” “不,主人……”艾露神色复杂地道,钟鼎辉既是四星猎人又是队长,虽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多得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做出那样的决定来,他也是需要一个理由……来服自己吧。” “好了,已经没有怪怨谁的时间了。”团长使劲拍了拍手,“兽潮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得早作准备才行。” ………… “营地外围的陷阱机关,大都是落穴一类的常规陷阱。”黑炭边走边解释道,“只是为了防备狗龙一类的低阶怪物所用,时间紧迫,也造不出有什么威力的家伙来。” “沙漠的地形里,落穴陷阱对潜口龙完全无效。”望着同伴们询问的眼神,封漫云摇摇头,“麻痹陷阱就算对落单的家伙有效,在怪物成群结队的冲击下也会被很快破坏。这些东西在它们面前都只是摆设而已。”少年又补充道,“营外的围墙也是一样,除非在营地的每一寸地面上也铺设一层同样材质的钢板,否则怪物还是会从地下突破进来。” 族群是提升怪物战力的最简单而有效的办法,这一点早在挑战祭中,少年们从桃毛兽和镰蟹们的身上体会过了。 这些取巧的办法早在百余年前,新大陆的猎人们第一次踏足西戍这片土地的时候,已经尽数尝试过了。潜口龙只能通过正面作战来击败,这是无数先辈们的经验汇集而成的。 “我可不相信这个,”听到自己的方案被一个个否决,封尘丝毫没有气馁,“老爹就告诉过我,再强大的野兽,只要有合适的陷阱都能抓得住。” “沙行的鱼龙种,生就有不被任何事物束缚的条件。”贾晓道,“除非你能真的把它们像鱼一样吊在空中。” “也不是不可能啊。”者无心,猎户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这也算是方法的一种吧。” “就算真的能钓起来……”暂且不钓竿和臂力的因素,聂洋顺着同伴的思绪向下运转,“算上艾露,我们只有区区八个人,人手一根钓竿,只能对付八头,剩下的有多少……二十头,你要怎么办?” 封尘在一间仓库前停下来,将手放在门把上,神秘地一笑:“我们的依仗并不只有自己,你们看!” 猎人猛地打开门,阳光顺着大门照进屋内,给昏暗的房间内壁蒙上了一层亮纱。沙屋被临时搬空了家具,用油布蒙上了花板和四面的窗户,显得有些阴森。猫猫踏进屋内,瞳孔不由得瞬间张圆。屋被各式的大箱子堆得满满的,木箱上的标志分明是各式的常规狩猎道具。这样规模的补给,供给六个少年打一场持续半月的防御战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艾露强压下心上的激动,绕过外围的补给向更深处走了走,角落里横着堆放的巨大圆桶让她的呼吸再为之一滞。 “大桶爆弹……”聂洋的嘴巴大咧开,颠颠地挤到笨重的猎具边上,手中不停地抚摸着,“好家伙……至少两打的爆桶!排成一排爆开的话,都能炸死六七头潜口龙了吧。” “心点!”看见少年们激动的样子,黑炭不由得出声提醒道,“那些桶里都是高纯度的爆药,你以为这间屋子为什么要避光?” 高个猎人这才讪讪地缩回了身子,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木桶那粗糙的质感,有了这些硬猎具,他自信就算不能打退一波潜口龙的攻击,也至少能极大地提高生存几率了。 “见鬼!洋……你看那是什么?” 房间另一个幽暗的角落,两台不规则的巨型机械造物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机械黝黑的机械臂笔直而坚挺,软钢拧成的绞索还在松弛状态,下垂处却闪着好看的银光,一列弩箭静静地搭在它的边上。 “舰载重弩……钟队长……留了两台给我们?” “钟队长,我需要一个解释。”老猎人的舱室内,狼月猎团的队长,一个肩宽臂长的老练猎人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正面色不善地质问着他,“贵团的物资怎么少了那么多?” “我们的辎重如何处理是自己的事,就不劳何队长费心了。”钟鼎辉淡然道,“或者,没有经过铁心的允许,你去私自察看过我们的仓库吗?” “飞空艇的滞空高度比来时高了七十米,我可不是蓝色妖姬里那些只会敷妆抹粉的花瓶队长。”猎人的眉眼一横。 “战船撤离得太急,我们搬不了那么多物资。”四星猎人道,“撤退时间是你们定的,如今又要来怪我吗?” “钟队长,”何姓猎人就要发怒,却还是强自忍住,“我不管铁心的狩猎物资是否充足。你们能从峯山龙的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和狼月都没有关系。但是狩猎计划中与铁心相关的那部分,你们若是有什么闪失,责任可就不是你一个四星猎人能够承担的了。” “不需担心,铁心就算拼上所有队员的性命,也会完成自己的部分。”老猎人语气中已经有了逐客的意思,“色不早了,飞空艇上睡不踏实,我要早点休息。” 471章 瞧我的就好了 “你用过了吧。”最后一个陷阱标记做好,秦水谣抹了抹从额头处渗出头盔的汗水,“‘龙腔’的能力,就在上一次委托的时候。” 封尘将一颗颗爆弹装进猎装的机关里,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这一身装束是特雷索尔大师临行前赠与他的,连少年所用的单手剑和盾牌也作为晋升委托的报酬之一,经过了老匠人的重新熔锻。 尽管大师仍然是打着免费试验新型猎装的旗号,但如今的封尘俨然超越了洋和熊不二,成为了在金羽城里也为数不多的,能够身着全套龙人猎装的一星猎人。 这身甲胄比前时夸张的重铠更轻更薄,以牺牲了些许的防御力,尤其是关节处的护御为代价,勉强让少年在不发动机关的时候能够自由活动,而不会像穿着一身特制的训练服一样臃肿难行。猎装的推进器减少了几个,装药量也进一步降低,加入了能够手动开关机关的安全阀,如此林林总总的改进还有数项。难能老匠人能在几日的时间内,在改变这么多细节的基础上,还能保证猎装的顺利运行。 “我看过了你的委托报告,沙龙王就算是视力不佳,毕竟在猎场中活跃了那么久,也见过了不少的沙漠灾,你制造出的岩崩规模并不大,没可能把它吓破胆子到那种程度的。” 猎户不置可否,双手合上备料箱,心地用油布包裹起来。少年手中怀抱大的箱子里,装着的都是威力强大的炸药,在沙龙王一役中早已证实了这点。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些东西了,封尘还是显得尤其谨慎。 “就算是安菲教官,也并没有阻止过我在战斗的时候使用它。”见女孩依旧不依不饶,一星猎人只能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少年使用龙腔的时机远不止秦水谣的猜测。赤甲兽是极为胆而警惕性高的怪物,即便是幼崽也不例外。如果没有猎户的辅助,彼时的秦团长根本无法那样轻易地就得到两头兽的善意,更别提趴在她身上一起离开巢穴了。事后的收尾工作中,任凭女孩再怎么用鲜美的虫子诱惑,兽们都不再肯离开妈妈一步,是被一星猎人们连推带拽地行了数公里,才安置到约定地点的,只是猎场上节奏紧张,秦姑娘并没有想到这一茬而已。 在六个月的锻炼中,这份神秘的沟通能力,已经和刚刚获得时相距甚远了。一直没有机会在人前使用,封尘当然也就不可能在同伴面前证明自己。 “接下来的狩猎,你也打算使用它吧。”秦水谣蹲下身来,见面前的人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一把抢过同伴手里的弹药箱,“我在和你话呢!” “喂!这里面可是装着好几个爆桶的药量啊!”封尘肩膀一哆嗦,终于无奈地直视了一番团长有些愠怒的眼神,点头承认道,“大概会吧,情况需要的话……” “哼,我就知道!”少女一撇嘴,把爆弹箱子“咚”地扔在地上,又让封尘一阵肝颤,赶忙抓到手边死死地捂住。“只凭两台机弩和半仓的爆炸物,可还不能让你安心到这种程度——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果然……不能用吗?”封尘恳切地问道,却又委屈地瘪了瘪嘴,“那我只能拼拼命,多杀几只潜口龙了。” “我不是你不能用……”秦水谣站起来背过身去,“潜口龙退却之前……就随你咯。” “什么?”少年有些惊诧,没想到团长的态度在这个当口上还能够突然转换,“安菲教官的嘱托,就不管了吗?” “命都没了,哪还有精力顾忌什么副作用。”她苦笑道,“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这场战斗或许是猎团成立以来最艰苦的一场,任何能够帮助我们打赢的助力,都应该来者不拒。”这是贾晓的话,被团长出来也是有板有眼的,“只有这一次,在使用龙腔的时候你不需要避讳我或任何同伴。要用,就把它的效力发挥到最大——它能做到什么?” “龙腔的强大……连我也难以想象。”封尘摇着头,却由衷地笑起来。即便龙腔的发动无声无息,战局之中同伴们很难察觉,无论有没有团长的首肯,都能帮上队伍的忙。但有了队员们的配合,这份神秘能力必将会有更大的用武之地,“我有个计划。” …………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封尘趴在奥奥那兹其的背上大声喊道。猎人的手紧紧地抓着古龙种背后鳞甲的缝隙,却还是在高空狂风的鼓噪下摇摇欲坠,“我好像要掉下去了!” “闭嘴吧!没有哪种怪物或哪个人类,能享受到像你这样的殊荣!”空中的霞龙转过头来,颀长的鼻尖横在少年的身侧,将他的身体在自己背上扶正了些,“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彼时的封尘刚刚养好身子,被龙血整个灼烧过的猎人整整脱了一层皮——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层皮,连指甲和头发都重新生过了一遍,让少年的此刻的皮肤变得白皙了不少。见习生的精神还没有完全好转,体力也大不如月余之前,只是龙腔在片刻不停地使用中变得稍稍熟练了些,已经能用真龙的语言和那兹其简单地交流了。 一刻钟后,一人一龙停在了内沼深处的某个地方。这里已经远远超出挑战祭的赛场范畴了,因为少年的眼前,成群的狗龙正彼此撕咬争斗着,发泄着进食以后过剩的精力。挑战祭的赛场还没有恢复往日的生态,这样规模的兽群放眼整个猎场都还很罕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继续训练龙腔的使用。”霞龙的一只眼睛朝向远处的狗龙们,“就在这里。” “我以为你答应过,会在我伤好之后送我回到同伴的身边去。”封尘的脸拉下来,“已经一个月了,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还是不能离开吗?” “只是暂时活下来而已,还没有到达‘好转’的程度。”古龙种低下头来,“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你的情况比看上去要严重得多。” “谁知道还要训练多久,我的同伴们都该等急了。”猎户哀求道,“我知道龙腔还有一些隐患,回到金羽城之后,我保证不再使用,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试着些什么。”那兹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它的声音不带感情,“不要用龙腔,用嘴巴就好。” “我想回家。”少年清了清喉咙,有些沙哑地道。 封尘愣了一下,随着口中发出的声音,他的龙腔也不由自主地发动起来,朝着眼前的古龙种传达过去。 “幼年的火龙种在第一次学会吐息之后,常常会毫无意识地胡乱发动,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古龙种意味深长地,“现在的你和它们的状况没什么两样,区别是火龙种们消耗的是火炎袋中的存货,就算空了也只会觉得饿而已。而你消耗的是自己的精神力,耗光的话,可是会死掉的。” “那告诉我怎么停掉就好咯。”封尘一耸肩,“回到金羽城后,我可能再也没有用到的机会了吧。” 对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奥奥那兹其发现自己事事都要解释一番:“龙腔可不是人类发明的飞空艇之类的东西,就算不理解它的运行原理,只要拨动操纵杆一样会发动。这是一种语言,是一种交流方式,你必须要彻底地理解它,才有办法真正控制自己的行止。” 听到没有取巧的方式,少年懊恼地点点头。自己已经离开了同伴和人类世界太久,再也不能在这片荒无人烟的猎场里多耽搁一分钟了:“那就教我吧。” “在那之前。”霞龙张开嘴巴,一股轻浊的烟雾从口中吐出来,雾气片刻后就散向际,在见习生讶异的目光中遮蔽了他的整个视野。 “龙腔不是什么家伙都能使用的,要想拿起沉重的武器,你自己也必须要有相应的臂力才行。你的精神力一定要高过某个限度,否则任何建立在此之上的知识和技巧都毫无用处。”那兹其的声音从雾帘的另一头传来,“就站在那里,告诉我这个群落一共有多少条狗龙?” ………… “三十三头。”封尘睁开眼睛。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就算艾露一族以夜视能力著称,但多数时候沉在沙面以下,前锋也还在数公里之外的潜口龙也超出了它们的范围,“按照这个速度的话,还有五分钟左右。” 黑炭哥目瞪口呆道:“乖乖……猎人都像你一样的话,艾露一族就要集体失业了。” “不会很勉强吧?”秦水谣咬着嘴唇,尽管女孩完全不理解这份能力是怎么运转的,但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做出这么夸张的事情来,付出的代价当然也不会少。 “放心吧,没有什么消耗的,”猎户不好意思地一笑:“那个距离,我也只能勉强地感知到而已——你们该看看那头古龙种,只要它愿意的话,整个大沼泽里的所有怪物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你该考虑将古龙的这些情报卖给猎人工会。”贾晓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的同伴,“和古龙种共同生活这么久,随便透露些信息给书士队,都顶的上猎团几个委托的报酬了。” “还是算了……”猎户摇摇头,在从大沼泽回到金羽城的飞艇上,就有猎人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他关于古龙的消息。但少年从心里有种即将出卖朋友的恶感,借口疲累就搪塞过去了。 “我们做不到正面迎击所有的潜口龙,”秦水谣朗声道,将队的注意力拉回正途,“这些家伙每一个都拥有首领级别的能力,不存在族长和带队者,所以常用的斩首策略也没有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怪物靠近之前造成混乱。”见女孩仍然有些抵触,封尘接过话头来,“让它们分散开,我们从中寻找机会,逐个击破。” “最初的几分钟是最关键的时候。”少年的眼神扫过所有的同伴,“这些家伙还不知道等着它们的是什么,能给它们造成越多的伤害,后续的战斗对我们就越为有利。” “弩炮已经调试好了!”洋在远处扬起手来。少年不愧是军部出身,只有他拥有些许的驱使弩机的经验,知道他碰过机弩的经验是不是偷偷潜入老爹的飞艇才得到的。尽管比不上能够自由开动弩炮的黑炭,但也总比强大的武器当做废铁要好。 “爆桶也都就位了。”熊不二踩实了最后一片沙地,插上了一条旗。 “只有一个问题,尘子,”卢修拍了拍同乡的肩膀,“你要怎么在潜口龙接近之前,给它们造成混乱?” “瞧我的吧。”封尘上前一步,站到沙丘的顶上。同伴们知趣地压低身体,躲到了沙丘的背阴侧。贾晓将身体贴在沙面上,片刻后就感觉到一阵震动从胸口处传来,先是极其细弱,在几个呼吸间就轰然放大,像一樽巨大的石碾轰隆隆地碾过远处的沙漠一般。 猎人们纷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从地平线处传来的声音,沙浪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月色下金黄的沙砾中偶尔会翻出几抹深蓝色的影子,那是暴食的潜口龙被本能所驱使,再也无法照顾到自己的行迹所致 “瞧我的吧。”封尘上前一步,站到沙丘的顶上。同伴们知趣地压低身体,躲到了沙丘的背阴侧。贾晓将身体贴在沙面上,片刻后就感觉到一阵震动从胸口处传来,先是极其细弱,在几个呼吸间就轰然放大,像一樽巨大的石碾轰隆隆地碾过远处的沙漠一般。 猎人们纷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从地平线处传来的声音,沙浪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月色下金黄的沙砾中偶尔会翻出几抹深蓝色的影子,那是暴食的潜口龙被本能所驱使,再也无法照顾到自己的行迹所致 472章 沙漠中的修罗 除了古龙这样另类的存在,和少数灵智不输于人类的龙眷一族之外,剩下的怪物都只拥有最简单的智商。就算是摆脱了位阶法则的束缚,智力相当高的独行种大金也只在吃饱之后,才能展现出它相对人性化的一面。 如果在大沼泽的六个月里,封尘对什么体会最深的话,那就是怪物们大都是崇尚自由的家伙。即便是面对更高阶的怪物,它们也至多会选择躲避而不是服从,直接的命令很难在这些庞然大物身上生效。但同时,怪物们又是最为诚实而直白的生物。只要找对了它们渴求或讨厌的东西,并将它巧妙地转化成自己的命令,再如何强大或恐怖的怪物都会按照少年的想法行事。 对于视野中的这些暴食者来,它们关心的除了吃的,显然再无它物。 还没有真切地看清怪物们的长相,封尘的意识就一头扎进了潜口龙们的兽群意识中。和沼泽里拥有清楚神智的大群意志不同,潜口龙们的意志显得脆弱而混乱,像是一团明灭不定的蜡烛,外界稍稍有一丝风吹草动,便有彻底湮灭的可能。但它偏偏又极热,散发着狂躁而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光芒,尤其是对进食的追求已经达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让封尘的心绪也动摇了一瞬。 “封尘!”发现同乡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卢修担心地扦住他猎装的裤脚,“你没事吧?” “我还试过更困难的沟通,放心啦。”猎人找回平衡,向身后比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这些家伙想吃的想疯了……看着吧,我的方法一定会生效的。” 近在眼前的新鲜血肉像在本就狂躁的焰火上再加了把油,潜口龙们再不控制自己的速度,轰鸣着前行的沙浪陡然再加快了三分。洋的眼睛在瞄准镜后,看着翻涌的鱼群逐渐接近,握着扳机的手丝丝地沁出汗来。 “还有五百米!”猫猫和黑炭同时提醒道。 “它们还聚在一起!”贾晓摘下千里眼来,“尘子?” “再等等!”封尘死死地盯着急速放大的鲨群。借着清冷的月光和营地的照明,这个距离上少年已经能大致看清潜口龙的轮廓了。怪物没有胸鳍,但尾巴却异常强壮,几乎每次摆动都能让大鱼庞大的身体向前推进数十米。猎人们眼中的敌手看似还只有半个巴掌大,但也只需几次摆尾就能冲到近前。 “三百米!快撤下来!”秦水谣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声音,封尘站在沙丘顶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供躲藏,被兽群贴近的话,一个冲锋下就会被分食殆尽。 “不是现在……”猎户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正面迎击潜口龙的冲锋,比站在海潮的迎浪面上更让人心弦紧张。但他不能退,作为诱饵的自己不好好地待在原地,方才的一番诱导就彻底失去作用了,“我逃得掉!” “一百米!”鲨鱼的呼啸已经近在眼前了,不需提醒,躲在然掩体后的猎人们纷纷向后撤去。熊不二摘下了背后的盾牌,按照原定计划为同伴们断后,只是眼睛仍然担忧地望着纹丝不动的封尘。 “封尘!” “彭!”沙地在猎人面前向上爆开,扬起十几米高的沙尘。纷扬的沙砾中,一具和沙浪同样高大的鱼躯在夜色中显露无疑。 潜口龙终于在少年们面前现出了真容,怪鱼约莫十五米高,翻展开的肚皮上现着浅蓝色的螺纹。它的身侧并不是沙鳍的结构,而是四只爪趾分明的足。尽管潜口龙的四肢异常短,只能紧贴在肚皮边上不住地摆动,但那也是在鱼龙种中更为进化的证明。 这一只抢在所有同伴之前,第一个冲到了饵料的面前,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饱口福。潜口龙狭长的尾巴凌空一甩,又宽又扁的身体调转过来,将嘴巴大大地张开。 潜口龙的三分之一的身体都被一张巨口所占据,张开的大嘴甚至能轻松地容纳一只大桶爆弹。怪物的口缘上尖利的牙齿根根分明,像是一个带刺的漏斗一般朝着少年倒扣下来。抬头望去,怪物嫩红的牙龈、外翻的咬肌和口腔深处的舌都清晰可见,被一口咬实的话怎么想都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哇!”求生的本能终于盖过了封尘继续既定战术的意志。少年就地屈身囫囵一滚,也不再管什么战术动作,懒驴打滚地朝巨兽的阴影外逃去。奈何怪物的身形太过巨大,下落的速度也太快,几乎没给少年任何逃生的夹隙。封尘勉强滚了两圈,腰身拧了数拧,不但没有躲出潜口龙撕咬的范围,反而将身体送到了滴着涎液的尖牙面前。 “危险!” 见到同乡正值生死一瞬,大半个身体都埋在沙堆里的封漫云就要放弃周身的隐匿,上前救援。猫猫的身体已经躬起来,手中的回旋镖正蓄势待发,她的耳朵突然动了动,横住武器挡在了白衣少年的头顶:“不要动……” “通!”就在巨兽的牙齿悬到封尘头顶不足一米的时候,侧向里第二只潜口龙也已经赶到了。鲨鱼大张开嘴,沙棕色的巨大脑袋狠狠地顶在了同伴的腹中。受到重击的带头者四肢一缩,呕出一大滩黏酸的腹液来。后发先至的潜口龙个头显然更大些,力量也更强,只是猛力一撞,就将同伴顶飞出几米远,自己也贴着前者的身体飞窜出数米。 怪物吐出的胃液在空中扬成一片,滴滴地洒在沙地和猎人的身上。封尘甚至来不及抹掉脸上的酸液,就狼狈的站起身来,朝沙丘下逃去。 “快过来!”贾晓朝着猎人挥了挥手,看同伴从数条竖起的旗间闪身而过,终于退回到安全位置,两头纠缠的潜口龙这才轰然砸落到沙地上。 “有效果了,它们打起来了!”猎户一把抹掉脸上温热的液体,才讪讪地扳动腰间的一个机关,尤然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新式的“飞人”有防止猎人误触动的安全阀,毕竟是第一次用于实战,猎人慌忙中却忘了打开,如果不是鲨鱼们在最后一刻厮打起来,自己可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站稳身体的封尘并没有急着回到同伴们身边,而是继续留在原地等着新的怪物攻上来。随着两头先锋的接近,更多的潜口龙也轰鸣着冲了上去。潜口龙的视力像所有沙行鱼龙种一样,相当于半个瞎子,近到猎户面前几米,才堪堪看清楚月色下新鲜猎物的血肉。 封尘只是少年的身材,就算加上一层猎装,在同龄人中也只是平均体重。一只成年食草龙至多支撑潜口龙大半的吃食,少年在它们面前顶好只能算是餐后甜点。方才奇异的声音传来的信息得到了证实,怪龙们的脑袋瞬间就被猎物匮乏的恐惧所占据了。潜口龙们自发地停住了步伐,在封尘面前站定,半埋着的身体只有沙黄色的脑袋露在外面,随着沙面下四肢的划动一起一伏。 猎户默默地抽出了背后的单手剑,将圆盾横在面前,眼神谨慎地扫过面前绵延几十米的潜口龙队列。 远处,被同伴放倒的那一头终于翻正了身体。它朝着同样狼狈的后来者无声地亮了亮牙齿,一甩尾巴,不依不饶地朝封尘的方向窜来。兴许是饿极了,后来者再也不顾同族情谊,紧随其后,大口一张,狠狠地咬在了前者的尾尖上。 “呲——!”血沫四下飞溅,夜色中的血滴根本看不出颜色,腥臭味却在第一时间飘散开来。血腥和痛意的刺激下,前行的潜口龙使劲一挣,居然将后半个尾巴都挣断了,却还是迈动着四条短腿朝封尘赶去。饿了数日的怪物,本能终于战胜了仅有的理智,为了这一口吃食,像是连命都不顾了一般。 发了疯的潜口龙如砸在了水面上的石子,终于惹怒了逡巡着的大队同伴。几乎同一时刻,所有停住的潜口龙都动了起来,不过并不是朝着封尘,而是朝向已经受伤的同类。 战斗开始得毫无征兆。 最先接触封尘的那头怪物率先成为了众矢之的,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它就被四五张同样巨大的嘴巴咬住了身体的各个部位。咬住东西的兽牙拼命朝自己的方向撕扯着,巨鲨的鳞甲顷刻间就裂出了数道深深的血线。甲胄和牙齿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可怜的鲨鱼还没有吃到一口东西,就被撕成了大不等的数块。 “呼哧……”落单的那一只几口将同伴的尾巴咬碎咽下。就算不是预计的猎物,潜口龙也分明从手足相残中尝到了些许甜头。它的眼中现出一抹嗜血的红意,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混乱的战团中。落在外围的它再难有位置分食同伴的身体,它尝试着冲了几次,个体的能力再强大,也难撞开由同样强大的同伴组成的血肉之墙。 饥渴难耐而又焦躁不堪的潜口龙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封尘的注视下,随意地挑选了一只身前的同伴,张开带血的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呜——呼!”兽群终于彻底混乱了起来,讨伐逾矩者过程中难免的误伤,和群体里本就别有用心的家伙一起,几十秒钟就将这场至少还保有一定秩序的处决,变成了毫无理性的乱战和屠杀。 巨兽躯体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几十头龙躯在半空中撞到一起,又像烟花一样四散飞去。银亮的尖牙反射着营地的火光,划出一道道弧线,紧接着连牙齿也黯淡下去,只剩下了各种不明液滴在四下飞溅。 不时有潜口龙从战圈中被甩飞出来,却又浑身浴血、眼色血红地冲回了战局中。偶有一两只还算清醒的,躲在一旁悄悄地嚼食不知从哪个同伴身上撕扯下来的血肉,却在数秒之后被同伴自身后袭击,咬住了尾巴或后脚,迫不得已地继续战斗起来。 几十头怪物的冲锋,这里的一星猎人甚至艾露都见过不止一次,但是数十头同族怪物的自相残杀,即便是猎龄最为丰富的黑炭也是第一次见到,甚至就算将地平线外飞艇上的众多猎人齐聚在这里,能看到这种壮景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血液、沙砾、鳞甲和碎肉像是毫无止息一般纷纷扬扬,杀红了眼的巨兽甚至都忘记了最初的战斗是如何开始的。如今的它们只知道,只要能在这场乱战中活下来,就有数不清的事物可供挥霍。低智的鱼龙种们第一次意识到,每日间行在自己身边的同伴也可以变成得以果腹的可口猎物。就算血味腥了些,混着鳞甲的血肉也并不好吃,但能够吃饱就已经是沙海中最奢侈的事情了,还要管什么别的呢? “猎人荣耀在上……”聂洋靠在瞄准镜上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心中的惊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机弩上的三枝箭矢本该在此时出其不意地射出,至少干掉三头倒霉蛋。但入眼的怪物行动太过迅捷,沙砾和怪物彼此间的碰撞也绝对会让少年丢失大部分准头,“这些……都是尘子做的吗?” 更何况,与其让自己的偷袭惊醒一部分还存着理智的潜口龙,倒不如让它们更多地自相残杀一会。少年甚至隐隐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这些傻家伙们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只剩下一只——不,最好一只都不剩,那就好了。 其它的同伴们躲在暂时安全的地方,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封尘只是过会造成一叠混乱,在秦水谣的想象中,能够让鱼龙种的队形有些许的散乱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趁着怪物周转不便,能用机弩干掉五六头,也能大大减轻猎人们的压力。 其它的同伴们躲在暂时安全的地方,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封尘只是过会造成一叠混乱,在秦水谣的想象中,能够让鱼龙种的队形有些许的散乱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趁着怪物周转不便,能用机弩干掉五六头,也能大大减轻猎人们的压力。 473章 封漫云的疯狂 龙腔带给封尘的不只是和怪物沟通的能力,而是一整个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搞懂的神秘视界。在那样的视界下,怪物和人类的意识都会具现出来,呈现出光怪陆离的奇异模样。在少年的眼中,自己先前对潜口龙群的诱导,就如同在鼓胀的气球上扎了一针,又像是在羸弱的烛火边吹了一股劲风,火苗先是急剧地燃烧起来,接着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在不甘和怨怒中迅速地减淡湮没。 懵懂的兽群意志哀嚎着,以它几近于无的思考能力,根本无法理解此刻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变化。随着鲨群的内斗逐渐升级,构成自己这个存在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地拉扯崩解,撕碎着意志中被称之为“自我”的核心。贪婪、暴戾、恐惧,种种负面情绪混杂在一处,终于墨入清水般掩盖了意志里最后一丝清明。 互相之间爪牙相向的兽群,当然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兽群”了。 生生目睹了一个神秘存在的消湮,少年的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震动中。大沼泽里的他尝试过沟通神智处在各种水平的兽群意志,但从没有像今这样,以纯粹地毁灭它为目的。 “龙腔不但是一种交流的工具,也可以成为一柄灭绝性的武器。”那兹其曾不止一次这样过,直至今日,封尘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份能力的沉重之处。 “心怪物!”短暂的失神被黑炭的叫声拉回到现实,封尘眼中的焦点重新凝聚,却看到一头浑身浴血的潜口龙正朝自己冲过来。 大概是智力略高于同伴,或者只是单纯地在战斗中注意到了兽群最初的猎物,这一头明智地没有再插手身后混乱的战局,而是朝着封尘的位置袭来。比起从同伴中夺食的凶险,干掉这个家伙明显要安全得多,猎果的口感一定也鲜美得多。 “知道了!”一星猎人轻轻点了点头,脚下猛地一踏,猎装具足上传出一声炸响,推着少年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潜口龙嘴巴大张开,四只短的脚不停腾踏,坚固的下颌推开前方的沙土,沙浪翻卷起来,也一并被潜口龙铲进口中。 “喀嚓!”怪龙的牙锋不由分在猎人面前骤然合上,牙齿相击居然迸出了一抹亮闪的火花。这一击却晚了猎户半步才攻到,少年早已后翻两圈,双腿一屈稳稳地抓住了地面,他躬下身体用盾牌勾住沙土,后滑了两三米堪堪停住。猎装的装药量虽然有所减,但是装备本身也变得轻便了很多,两相平衡之下,对猎人行动的辅助不但没有缩水,反而有加强的趋势。 “洋!”见同伴顺利脱身,秦水谣迫不及待地喊出声来。 聂洋在营墙上等待多时,不待团长发令,他的眼睛已经瞄住了贸然冲出火并战团的潜口龙。舰载机弩的弦组缓缓拉紧,钢丝轮绞合发出一阵急促的“咯咯”声,少年贴在瞄准镜上的瞳孔一缩,一枝乌墨的弩箭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出。 “呜——”粗长的弩矢表面涂了一层遮光的外漆,就算光源近在眼前,也见不到一星半点的反射。一击不中的潜口龙正欲睁开眼睛看清封尘的位置,忽然背脊猛地一塌,四只短足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原地跌趴下去,扁平的肚皮感觉着点点冰凉,已经紧贴到了沙地上。 “突!”潜口龙的背上激起一朵血花,箭身破开了怪物的背甲,箭杆毫无阻滞地戳入尺余深。十字的箭头尽情地折腾起了怪物鳞甲护御下的软肉,鱼龙种的后背像吹起的气球一样快速肿大起来。 “中了!”用机弩打中实物,这是聂洋人生的第一次。要知道这个战场上每一头怪物,都是队成员拼尽全力才能格杀的首领级,但在强力的机弩之下,猎物除了被动挨打,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尽管虎口被扳机的反震力瞬间挫伤,高个少年还是兴奋地原地握紧了拳头。 舰载弩炮多是为了应付飞龙种开发的,只靠冲击力就能让低阶的飞行种在空中失去平衡。就算弦组上放的是一根木棍,在高速的飞行后也会化为一柄无坚不摧的重锤。毫无准备的潜口龙遭此重击,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体内的力气开始迅速流失,片刻间就连挣扎起身也难以做到了。 “嗖嗖——”少年的出手标志着猎团反击的正式开始,黑炭再不隐藏自己的位。艾露双脚抵住弩机的旋钮,一双毛茸茸的胳膊鼓胀而起,狠狠地拉下了弩炮的扳机。舰载机弩连连发动,箭矢点在了战团中还算活蹦乱跳的两只潜口龙的背上。 怪物纷纷应声跌趺出去,身体不停地抽搐起来,巨大的嘴巴也是一阵开合。生命力顽强的潜口龙不会马上死去,而是失去行动能力后,被瞄准机会的同伴咬住尾巴或身侧,像自己先前的同伴们一样,变成一地的骨渣和碎肉。 “装填——”洋不顾渗血的虎口,匆匆地在空了的箭台上插进两只箭,闭上一只眼睛搜索起新的目标来。他和黑炭已经各自射出了三只弩箭,除了一发射在某只幸运家伙的尾尖上,剩下的皆是成果斐然。不过弩炮不能无休止地使用下去——为了保证准头,猎人们将战场选择在了营前的几十米处,没有能挡住怪物冲锋的堡垒,弩机也无法轻易移动,他们最多只有两轮的射击机会。 “就是你了!”瞄准镜中闯入了一只身材颀长的潜口龙。怪物右边的身子被利齿咬下一块,森白的骨茬露在外面,却仍然疯也似地撕咬着面前的同伴。箭矢的准信随着鱼龙种的脑壳不断游走,扳机在某一刻猛地死扣下去。 “嘶——!”机簧的反震力传来,洋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准心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一点点。“晦气……”少年心中悔道,射出去的弩箭再难改变方向,眨眼间就戳进了猎物的鳞甲中。没有一箭毙命,箭矢擦着鱼龙种的腮帮划过,刺进了怪物身侧的甲翼上。 突如其来的震动毕竟也让潜口龙痛呼了一声,但碗口大的贯通伤在十几米长的怪物身上根本无关紧要。这阵痛苦让鱼龙种从疯狂中暂时清醒了过来,它拖着残躯退出一个身位,喉中咕噜着朝箭矢的来向观察过去。 “糟糕,被发现了!”少年反射性地一缩脑袋,却想起潜口龙是靠震动和热感来确定位置的。他匆忙中重整精神,将剩下的两支箭矢一股脑倾泻到了怪物的身上。两发弩箭贯进了鱼龙种的脑壳,巨兽沉重的身躯甚至在沙面上滑了两米才停下来,终于彻底没了气息。 但这番耽搁下,洋的补救已经晚了。只有潜口龙间才能听见的高亢示警声,已经传到了数头同伴的耳里。几只受伤较轻,还算理智的怪龙避开了同伴的撕咬,警戒地望向了少年的方向。在怪物们的感知中,两头散发着温热的猎物赫然出现在营墙之上,正举着不知名的武器一一地射杀自己的同伴。 “后撤!”封尘站在最前方,敏锐地感觉到了不远处兽群战团的变化,距离营地最近的几只怪物已经放弃了原来的目标,调转过脑袋来,拖着受伤的躯体朝营地蹒跚而去。 “喫……”黑炭不甘地叹了一声,将弩炮上最后一枚箭矢赐给了转身最快的家伙的脑袋,跳下箭台,朝着营内奔去。 “聪明看来要到此结束了……”封漫云将身体往沙丘外拔起来,一只手抓起了同样插在沙面下的太刀,“归根到底还是要拿命来拼啊。” 五头潜口龙在混乱的战局外堪堪组织起来,挤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形。怪物们一甩尾巴,冲锋再起,迎着猎团成员们不由分地亮出了自己的牙齿。 猎团的队员们再次后撤起来,一路跑着绕过数枚颜色各异的旗帜,封尘脚下的机关连续炸响,也赶上了自己的同伴,戒备着朝西戍营的栅门后退去。 “看这里!”队中只有熊不二不退反进,挡在了同伴的面前。尽管巨大的塔盾在潜口龙的血盆大口对面,就像大一点的树叶一样,但猎人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意。 “通!”最前方的潜口龙顶着带血的脑壳撞在了猎人的重盾上,大熊的腰身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盾牌也侧翻起来。他赶忙伸出一只脚抵住盾牌的下缘,足尖处传来一阵麻痛,好容易停住了后退的趋势。 “痛快!”熊不二高嚎一声,长枪认准方向,朝着潜口龙的眼睛斜上刺出。枪尖一阵阻滞之后,“啵”地一声搅碎了什么东西。怪物的身体向后一缩,别过身去,猛烈地晃动起脑袋来缓解着眼窝上的痛感。 “接着来啊!”大熊踏步上前,就要趁机结果掉眼前这头大鱼的性命,斜刺里却追上了第二只。他赶忙横盾在侧,压下重心来抵挡,静待了两秒,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冲击。 “管好你自己那头!”壮硕少年睁眼一看,身前挡着的正是浑身是沙的封漫云。白衣少年横起刀身,一只手按在刀脊上,正抵在潜口龙一颗外凸的牙上咯吱作响。猎人的太刀又薄又长,根本无法正面抵挡鲨鱼的冲撞太久,只是刚刚接触就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大熊赶忙闪开同伴的身后,终于有了后退的空间,封漫云也不再死撑,刀身一放,任由潜口龙对着自己的身体张开了血盆大口。 “危险!” “咔哒——!”鱼龙种张嘴的瞬间,西戍猎人不但没有闪躲和抵挡,反而尤其顺从地迎了上去,他缩起四肢,太刀也紧贴在胸口上,整个人肉丸一般囫囵地滚进了怪物的嘴里。 大熊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提枪戳进了自己对手一边的鱼鳃,沙子从带血的烂口里呼噜噜地流出来,失去了呼吸的工具,这一只也很难存活过一时三刻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本该属于封漫云的那只潜口龙,它的嘴巴已经彻底合上了。白衣少年的身体彻底消失在里面,从远处还能看到怪物的咬肌在不停地蠕动。几个开合间,血沫便从巨兽的嘴角溢出来,从里面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漫云!”这个场景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众人面前,猎团的队员们彻底愣住了,正在后撤的黑炭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停下来侧耳倾听。 “你敢!”赶紧放弃了和自己面前这头半死的家伙纠缠,大熊提枪冲过前去,枪尖含愤戳出,正中潜口龙的唇缝。猎人的枪戳破潜口龙薄薄的嘴唇,碰到了坚硬的牙齿便再也无法寸进。不耐烦的鱼龙种摆动身体,尾巴横扫而出,将躲闪不及的熊不二连人带盾扫飞出几米远。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本该属于封漫云的那只潜口龙,它的嘴巴已经彻底合上了。白衣少年的身体彻底消失在里面,从远处还能看到怪物的咬肌在不停地蠕动。几个开合间,血沫便从巨兽的嘴角溢出来,从里面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漫云!”这个场景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众人面前,猎团的队员们彻底愣住了,正在后撤的黑炭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停下来侧耳倾听。 “你敢!”赶紧放弃了和自己面前这头半死的家伙纠缠,大熊提枪冲过前去,枪尖含愤戳出,正中潜口龙的唇缝。猎人的枪戳破潜口龙薄薄的嘴唇,碰到了坚硬的牙齿便再也无法寸进。不耐烦的鱼龙种摆动身体,尾巴横扫而出,将躲闪不及的熊不二连人带盾扫飞出几米远。 猎人的枪戳破潜口龙薄薄的嘴唇,碰到了坚硬的牙齿便再也无法寸进。不耐烦的鱼龙种摆动身体,尾巴横扫而出,将躲闪不及的熊不二连人带盾扫飞出几米远。 474章 盾牌比命珍贵 即便在彻底的黑暗之中,封漫云还是能轻易地找到潜口龙的唇缝。修长的太刀熟练地从牙龈处剜掉了怪物的几颗大牙,露出一道容人通过的缝隙。 少年钻出来的时候,熊不二正面朝着他怒目而视。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五头潜口龙,一个照面就被干掉了两个,剩下的三头也不敢再进,急迫地叫唤几声,将远处战团中还活着的同伴尽可能地叫醒。 “打完了再和你算账!”大熊枪尖无礼地对准了白衣少年。封漫云的身上还挂满了鱼龙种的唾液和血液,看见同伴突然怒了起来,眉毛一耸,心下疑窦丛生,“怎么了吗?” “快退!”猫猫在地面上站定,扯过白衣少年的腿,就朝着营地的方向撤去。怪物们被在营外阻了一阻,最后的三个同伴终于有了充足的撤离时间。待到新的三头潜口龙加入清醒着的龙群时,动作最慢的熊不二也已经越过了陷阱区,进到了营门里面。 “有没有受伤?”刚一会合,封尘便不顾同乡满身的腥脏,冲到对方面前。 “我还好。”猎人点点头,背靠着掩体坐下去,擦拭起太刀上的血迹来。 “再也别给我钻到怪物的肚子里去了!”秦水谣凑近新同伴,压低声音,语气中却带着满腹的怒意,“你知不知道,刚才大家都担心得要命!” “不像熊不二,我又没有盾牌,这是最快的方法了。”少年浑然不觉地回答道,“我就过,潜口龙的嘴巴很脆弱。” 太刀没有正面应对鲨鱼冲锋的能力,也无法轻易破开怪物的鳞甲,用在和潜口龙的对抗中实是最不明智的武器。但在封漫云的执拗下,这把不合适的武器,竟然硬生生地被他摸索出了对抗潜口龙的战术。 合身钻入兽口的战法,曾经被少年从前的同伴甚至前辈们广泛传用,是以封漫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方便、直接、一击致命,它几乎拥有狩技所该有的任何优点,尽管只是针对潜口龙所开发的,对西戍的猎人来也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唯一的要求就是猎人在施展时需要一点点勇气,一旦钻身的动作稍慢,轻则断手断足,重则假戏真做,整个人都会交待在怪物的腹中。 可是勇气在那群亡命徒身上,永远都是最廉价的东西。 “尽量不要再那样行险了……”贾晓也叹了口气,劝谏道,“比起狩猎,你那更像是在赌命啊。” “我一直都是这么战斗的,西戍的前辈们也都一样……”少年还欲争执,却在同伴们半怒半忧的目光下不自觉地软下声来,“好吧,我接下来注意就是了。”白衣猎人勉强答道。 “噤声!潜口龙进入陷阱区了!”看见同伴安全归来,黑炭没有再纠缠方才的意外。他出声提醒了一句,将猎人们的注意力拉回到战局中。 被突然出现的猎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集结起的潜口龙们终于开始认真对待营内躲藏的少年们了。它们拖着身上的伤势,排成了一个松散的冲势。排头的一只张开耳后的腮,呼呼地喷出两股沙尘,上身摇摆着碾过一枚立在营前的旗。 “砰!”随着陷阱标识隐没在怪物的腹下,潜口龙的身体忽地向上躬起来,鱼龙种的腹部像是被无形的重拳怼中了一样,抬起半米余高。大桶爆弹埋在地表下,只盖了一层浅浅的浮沙,此刻被触发,让怪物身下的沙子也跟着扬起来。 轰鸣突兀地在耳边炸响,潜口龙只觉得身下一阵火辣,嘴巴不由得大张开来。怪物腹部的鳞甲相对柔软,已经被成桶的炸药轰成碎糜了,身体“噗”地跌落回地面,血肉又和黄沙混到一处,让倒霉的潜口龙头尾不住地扭动着。 “这家伙……这样都炸不死吗?”看着仍然活蹦乱跳的怪物,卢修难以置信地道。 爆桶本来是炸取峯山龙素材所用的,为了保证素材的完整性,在封装时就没有掺入铁钉和钢珠。提供给猎人们的大桶爆弹空有夸张的爆破能力,威力却只能浮于表面,穿透力并不强。像潜口龙一类生命力顽强的怪物,就算挨了十记八记,炸碎了全身的皮肤,也还能维持存活很长时间。 “倒不如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它动不了了。”贾晓缩回头去,倒霉的潜口龙两只前爪正面承受了爆炸,从腿根处彻底断裂,前半个身子就此矮了一截,远远看去俨然一副低着头撅起屁股的滑稽模样。 怪物无法理解攻击从何而来,但毕竟是营内的猎人们搞的鬼,见到同伴受了伤,剩下的几只四肢狠刨了几下地面,半个身子沉进沙地中,遮掩了鳞甲不太坚硬的下半身,坚硬的头壳破开沙浪,游冲上前。 “轰!”“轰!”爆桶在鱼龙种身边被逐一触发。猎人们将两打大桶尽可能地都铺设在了营门前这方的地界中,只留了一条狭窄的行人通道。怪物的身体再如何闪躲,也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一个个蓄势待发的爆桶。 黄沙一股接一股地高高窜起,每一声炸鸣都让一只潜口龙的甲壳成片成片地碎裂。但怪物的攻击性不但没有消弭,在吃痛后反而更加被激发出来,愈发不要命地用身体碾过一个个陷阱,红着眼睛里只剩下了躲在营内的一星猎人们。 远处火拼的战团中,兽群已经越打越少了,三十余头潜口龙约莫有三分之一都进了同伴的腹内。胃里被新鲜的血肉填满,饥渴感稍稍缓解了些的鱼龙种一点点减慢了互相攻击的频率,稍稍清醒些的干脆逃出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沙地。密集的爆炸声惊醒了更多疯狂中的怪物,潜口龙们吐掉了口中的血沫和粗糙的鳞片,环视起已经同初战时大相径庭的战场。 此处的战场安静下去,不远的营门处战事又升起来。冲击营防的潜口龙中,先头的一只终于滚过了沿途所有的爆弹,尽管遍体鳞伤,却还是没有放弃进攻的步伐。 “咚!”越过已经不能行动的同伴,一只额头上还挂着网线的鱼龙种第一个撞到了营门上。联合队掘设的坑阱在擅长钻沙的鱼龙种面前,起不到丝毫阻挡的作用,粗大的藤网一张张被掀起搅碎,连让它们停下一秒都做不到。 巨兽沉重的身躯压到栅门之上,钢架拼合而成的大门吱呀一声向后凹去,合叶和墙壁的连接处不堪重负地弯曲起来。钉铆紧绞,精钢带着沉重的反弹力猛地向前顶出,给鲁莽地撞上来的潜口龙向后推了个趔趄。 “好机会!”聂洋眼睛一亮。冲击营门的怪物比预计的要少,潜口龙还不能马上突破猎团的最后一道防线,营墙上的机弩还在待机状态,就悬在猎人头顶上几米的高度。眼前的场景不像是战况危机,倒像是猎物自己送到杀戮机器面前一般。 “你要去做什么?”见到队员忽地站起身来,秦水谣伸手就要拦住他。但洋臂上的盾牌已经解了下来,被猎人抡了两圈,远远地扔出去,缠到了舰载弩炮的底座上。少年双臂一鼓,拉着自己的身体就往墙上攀去。 “不可!”却是封漫云高声阻拦了起来。 聂洋稳稳地爬上墙头,抓起箭匣中的弩箭,粗暴地朝箭台上塞去。沉重的转轮缓缓转起来,箭尖也朝着墙下的怪物一度一度地瞄准。怪物近在咫尺,少年甚至无需借助准镜,就有十足射中的把握。 “快下来!” 听到头顶细弱的转轮声,被门板推得晕头转向的潜口龙抬头向上望去。借着营内的火光,它分明见到一个活物出现在墙头。尽管人类的气息并不强大,但是他手上的沉重物件却让自己也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待多想,潜口龙大张开嘴巴,将身下冰冷的沙子吞进满满一口。怪物的双腮支立起来,仰起头,对准洋的方向,一股水桶粗的黄沙如激流般喷吐而出。 “呼!”常年生活在沙中,让潜口龙的气息变得尤其强大,一人一兽间短的距离上像是骤然掀起了一场可怖的沙漠风暴。在吐息的加持下,细的沙砾和稍大些的碎石如颗颗子弹卷射到劲弩之上。舰载机弩前的钢制挡板噼里啪啦地一阵爆响,竟是陷出了坑坑洼洼的洞,弩箭锋锐的箭锋也在沙砾的打磨下缺了几个口,凹陷处反射出点点明亮来。 “切——”潜口龙抬头的瞬间,洋就开始为自己热血上脑而后悔了,他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下营墙,但还是被狂暴的沙流扫中了半边身子。强风和沙尘如一柄重锤拂过少年的胸口和手臂,一星猎人甚至在空中被吹了起来,好在连着弩机的铁链瞬间拉直,才没有让洋一口气撞进身后的营房里。 “嘶……”猎人的齿缝间吸进丝丝凉气,胸前和右臂辣意上涌,许是已经血肉模糊了。猎场上些许的心急终究还是付出了代价,他连忙忍着疼痛,手臂一震,盾牌携着乌黑的铁链从弩机上脱下,滴溜溜地绕回臂上,冷汗才呼呼冒出来。 “别站在那!”不过几个瞬间的工夫,营外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封尘甚至来不及叫喊,龙腔已经率先发动,在同伴的脑中震响了起来。 洋一惊,紧接着感觉到身下的沙土一阵蠕动。他腾身闪出,沙面随着猎人的起跳也抬升起来,一块岩石般嶙峋的巨大额头从地下潜入,越过营墙冒出地面,两排森亮的利齿朝着少年闪躲的方向夸张地张开。 “躲不掉……”怪物口中腥臭的气息越来越近,少年尽量地迈动步子,却还是扩大不了二者的距离。猎人将心一横,拧身向后躺倒,背脊“彭”地一声贴紧沙面,盾牌最后一搏般死死地挡到了胸腹前。 “嗷——!”眼看着面前的猎物不再挣扎,潜口龙更加欣喜地把牙口凑了上去。血沫和碎肉的残渣叭叭地滴落到猎人的身上,鱼龙种的涎液顺着下颌满溢出来。 潜口龙的脑袋越来越近,聂洋干脆用圆盾遮住了视线。少年的目光停留在黑色的盾上,忽然想起了什么,手臂向侧方一甩,将盾牌甩到远处,弃盾不用,只留一柄短的单手剑竖在身前。 “去死吧!”,巨兽的大口向下一罩,阴影带着恶臭遮蔽了少年的整个身体。聂洋绷直身体,好像下一刻就要学着封漫云的行径,弹入怪物的口中。 “噗!”一声血肉开裂的响动后,怪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番,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移动了。潜口龙的利牙和洋的刃尖只隔了几十厘米,再也无法寸进。 “愣着干什么?快出来!”猫猫喝道,一把拉住狼狈起身的洋,远远地离开了潜口龙的身下。 两柄大剑一左一右地戳在了怪物的后脚上,剑刃贯通了鱼龙种的脚背,插到了沙地之下,畜桩一样将怪物钉在原地,险之又险地停住了大家伙的捕食。 “嗖!”两颗被纱布裹在一起的爆弹被封尘扔进了怪物的嘴里。秦水谣自潜口龙头顶越过,银色重锤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狠狠砸在潜口龙的脑壳上。 “嘣——噗!”怪物的上下牙齿相交,巨大的嘴巴在重击下死死地闭上。低闷的爆炸声自口腔内响起,浑浊的热气从怪物脑袋上每个能出气的孔里喷出来,巨兽的两只前爪无力地晃了晃,眼角和耳孔里溢出一股股的鲜血。 “怪物进来了!”没有时间再去感叹特雷索尔大师火药配方的威力,封尘高声示警道。营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七八头潜口龙,一只体型格外大的家伙放弃了坚固的营门,撞破了不远处的沙墙,咬碎了挡在面前的钢板突了进来。剩下的怪物见到了新的入口,纷纷放弃了坚固的营门,紧跟在它的身后,也一股脑地窜进来。 “退进营房区去!”贾晓拔出大剑,死去的潜口龙热血依然滋滋地向外喷出,“用地形隔开它们!” “腿没软吧?”大熊一拍高个少年的后背高声喊道,沙墙倒塌的轰隆声不绝于耳,猎人的话一出口就被堙没进了纷乱的杂音中。心有余悸的聂洋尤自目眩着,却下意识地回答道,“怕死的是狗!” “那就快走!”壮硕的少年一把搀起同伴还完好的半边臂膀,不由分地朝营内撤去,熊不二拽起还连在洋手腕上的铁链,黑色的圆盾应声落进他的手里,“你绝对是疯了,鲨鱼的牙都探上来了,盾牌连用都不舍得用……自己的命难道还没有这块废铁重要?” “没有。”聂洋没好气地抢回对方手里的盾牌来,“警告你,少打我盾牌的主意。” 475章 营墙被成片成片地瓦解,挤在营外的潜口龙像是发情一样争先恐后地进到墙内。队前的几只家伙在猎人的连番陷阱和弩箭的攒射下,大都怀着满腹的怨怒,恨不得生撕了远处逃窜的几只野猴子。而后方跟着的几只,却根本不知道队伍的攻击目标是什么,只是按着同伴的样子,露出一副凶恶的神色来。 “喂!都已经伤亡到这种程度了,还是不肯退走吗?”洋挣开了熊不二的扶持,一跳一跳地向营地深处窜去。被这个大家伙在战场上搭手,对他而言是比受伤战死还要令人羞愧的事情。 “这群家伙根本没有退却的规律!”突入营内的潜口龙多了起来,像方才一样的黄沙吐息便一发接一发地朝着猎人们的背后袭去。封漫云躲开一股沙流,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得做好跟剩下的战斗到底的准备了!” 连番的折损下,兽群其实已经三去其二了。死在同伴口中的个体占了绝大部分,在舰载弩炮和大桶爆弹下失去战力的又有数只。还能活到现在的怪物,大都带着轻重不同的伤势,战斗力也大不如前。封尘的神秘能力,确实为猎人们在决死之境内点亮了一丝生还的曙光。但是失去了陷阱阵列和弩炮的庇护,仅靠肉搏想要干掉剩下约莫十只的首领级,对一众少年来还是太过勉强。 “这里不能独立干掉两头的……可就是在拖队伍的后腿啊。”大熊挑衅地宣言道,眼睛却看向未战先伤了的洋,“有谁做不到的话,不要觉得丢脸,出来,我可以替他分担一只。” “这种不痛不痒的吐息,再中十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高个少年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肉多的家伙,潜口龙第一个找上的就会是你。” 大熊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率先寻了个方向径直跑去。队成员默契地分散开数十米,正是既能互相支援,又不会被彼此的战斗波及的最佳距离。 “乌鸦嘴……”听见身后的沙屋一片一片地倒下,熊不二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最前排的鱼龙种确实循着他的脚步跟上来了,追来的甚至不止一只。营房被联合队伍改造得狭窄异常,并不适合大熊的发挥,少年边跑边思忖着,居然在径内停下了脚步,返身迎着怪物的方向冲过去。 “通!”就在猎人的前路上,占据三分之一身长的巨大嘴巴从地下凭空冒出来,沙子堆成的屋应声散架,木制的椽梁和门窗碎成大不同的木片,朝四下崩飞出去。熊不二脚下急刹,塔盾匆匆横在胸前,迎住了散落的沙子和碎木。 “两头吗……”熊不二撇撇嘴,横起枪柄,双臂交叠,右臂的甲胄狠狠地磕了一下左腕上花纹繁复的龙人族甲胄。随着少年的动作,腕甲上的饰品珠逐渐亮起来,只是亮度提升到过半就稳定下去。 一星猎人在营外掩护队友时曾经发动过一次“力之解放”,珠内蕴含的神秘力量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彻底充盈。不过只恢复到这种程度,大熊却也觉得足够了,“这次可不会有人拦着我干掉你们了吧。” ………… “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啊?”洋头痛地道,“新来的那家伙那么喜欢玩命,你不该去照看一下他吗?” “那子好得很,你却不一样。”黑炭站在猎人的肩头上,替他关注着身后的情况,“你可是受伤了啊,一下子引来两头真的没关系吗?” “我过我没事!”少年不耐烦地道,“好吧……见鬼,刚才营墙上我确实搞砸了,拖累了大家真是对不起,但这里我自己就能应付了。” “我倒是看不出来……下面!”艾露骤然变了调,肉足狠狠地踩在猎人的肩头上。 “啊!”少年痛呼一声,身形却没闲着,他单手甩出臂上的盾牌,攀上就近的墙头,带着自己和艾露一起悠荡了起来。 “通!”就在猎人刚刚离开的地面上,嶙峋的沙黄色额头冲而起,巨大如岛一般的鱼龙种高高跃出。怪物牙齿开合间,半座硬钢制成的板房在它的口中如软泥一般,化为了一坨形状奇异的钢团。 “突!”似乎是觉得味道不好,落地后的潜口龙弃之如敝履地张口将它吐到一旁,沉重的钢块骨碌碌地砸进一旁沙屋的门户里,又卡进门框中大半才停下来。 “好吧……我坦白,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付这么大的首领级。”洋在房檐上好容易站稳脚跟。他想要吞吞口水,却什么也没咽下去,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失去了舰载弩炮的依仗,如今想要杀伤这样顷刻就能碎木断钢的凶猛掠食种,怎么看都是难上加难。 “那你最好动作快一些。”黑炭拔出了背上的短刃,担忧的朝更远处望去,尘土激扬处,另外一只潜口龙正在徐徐赶来,“否则的话,你就要第一次同时对付两个这么大的首领级了。” “的也是……只能拼了!”猎人攥紧了手里的单手剑,朝着屋顶前潜口龙的眼睛挥了挥,“嘶……” 随意的挥剑居然牵动了伤口,没有及时包扎,猎人绽裂的皮肉早已和铠甲内衬贴合到一起。少年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皮肉,半边身体皆是火辣辣地作痛。 “吭!”潜口龙没有停止攻击,张大嘴巴朝着猎人的落脚之处咬过来。怪物的上下牙相交,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房檐连着半个墙壁被整齐地咬断,断口处居然还带着牙齿的条痕。 洋的背脊撞在另一边的房檐上,身体贴在房顶不住喘息。半边身子都不听使唤,少年十成的力气连一成都发挥不得:“这样子没法打……黑炭哥,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帮我撑十五秒……不,三十秒,怎么样?” “吭!”怪龙的咬击接踵而至,少年顺着房檐滚了数圈,斜斜地掉到了檐下,与盾牌相连的铁链拉紧,让猎人险险地空悬在沙屋的另一头。 “我是个艾露!没有人会给艾露分配这样的任务的!”黑炭的两只肉掌上,利爪根根弹出,扒在房檐上悠荡着,“就连主人也不行!” “或者我们也可以就这么喂鲨鱼——潜口龙可不介意吃进去的肉有没有除毛。”猎人手臂一震,匆匆从房檐上脱离下来,方一站到地面上,又拔腿飞窜了出去。 “轰!”怒意上涌的潜口龙干脆撞塌了眼前这一方房子,怪物巨大的额头在废墟中拱来拱去,似乎想要找到两个家伙的尸体。 落地的黑炭晃晃圆嘟嘟的尾巴,将背上的沙土尽可能地抖落,“我试试吧!不保证能撑多久!不管要做什么,你都要动作快些!” 猎人点点头,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见,自顾自地扔下手里的武器,一只手“啪”地打开腕甲上的卡扣。 “畜生!”黑炭骂道,粗鲁的词句配上艾露尖细的奶音居然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随行艾露沿着一堵残墙向上爬去,九十度的陡彼对黑炭来也似如履平地一般。潜口龙被这个骤然窜出来的身影所吸引,眼睛滴溜溜地跟着艾露的行迹移动起来。 “看这里!”一只肉掌摸到墙顶,艾露猛地跳起来,娇的身体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居然迎头飞到了潜口龙的脑顶。怪物不安地挪了挪位置,却还是被黑炭站到了它双眼之间还未进化完全的鼻骨上。 “呜……”短刃扎进鼻孔里,让潜口龙一阵不舒服,它左右使劲地摇摆着,尾后噗噗地拍打着沙地和建筑的废墟。艾露的肉足利爪根根探出,努力想要在怪物头顶上站稳,但饶是爪根已经渗出血来,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鱼龙种的身下滑落。 “好了——没有?”黑炭一边一下一下地凿击着怪物的鼻孔,一边朝远处的洋高声问道。 “再坚持一会……啊!”一星猎人一咬牙,将整个右臂的臂甲倏地拔下来,只听一声布帛扯裂的声音,内甲带着些许皮肉彻底和右手分离开。 “得好像很轻松一样!”艾露再抓不住鱼龙种的脑袋,沿着巨兽的侧脸滚落下去。黑炭的四肢拼命抓挠着,想要找到什么能够固定住身体的东西。 “呵……嗤!”感受到猎物就在背后,巨兽两翼的腮大张开,露出里面软嫩的腮肉。两股黄沙向身后大面积地喷出,瞬间便喷了随行猫一头一脸,近距离面对着怪物创造的劲风,黑炭浑身的毛发都贴伏到了体表,软耳也向后翻折过去。 “就快好了!”忍着手臂的疼痛,少年又快速地解开束腰,把整个胸铠也都脱了下来,露出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内衬。他双手在衣襟处粗暴地一扯,衬衣从伤处撕烂掉,将半身糜烂的皮肤彻底暴露出来。 “我快坚持不住了!”黑炭终于抓住了潜口龙粉嫩的腮肉,紧紧贴在风口上,它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了。 一瓶回复剂迎头浇下,清凉的感觉从肩头一直贯穿到指尖。洋活动了一番右臂和右肩。尽管还是血肉模糊的,但失去了猎装的摩擦,已经不会痛到影响作战的程度了,“我就来!” 听到同伴的回话,艾露再不犹豫,它空出一只手,短刃狠狠地扎进了怪物的腮肉中。潜口龙吃痛,双腮骤然紧闭,将随行猫抖落下去。 方才站在自己头顶上肆意妄为的艾露还没有找到,废墟堆后又闪出一个个头更大的家伙,潜口龙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去。怪物四肢划动,碾过一地的沙堆和木板,不由分地一口朝着猎人咬去。 “等着你呢!”洋背在身后的左手猛然甩出,铁链哗啦啦地送出去,圆盾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鱼龙种的一颗门牙上。盾牌像是有灵性一样,腻着怪物的牙缝钻了进去,横卡在两颗牙之间。猎人脚下一蹬,借着铁链的反作用力凌空跳起,迎着潜口龙的嘴巴飞掠过去。 “喂!”夜色下,黑炭分明看到少年的上身半点甲胄也无,竟是凭着一具肉身就要和怪物硬悍,不禁失声叫出来。 “怎么我也是一星猎人了啊……”洋放开手上的铁链,跃势不减地越过怪物的头壳,跳到它沙黄色的额头上。潜口龙开始扭动起来,比起方才的猫,让这个家伙跳到自己背上无疑更加危险,它的四足不安分地蹬踏着,身体像不受驯的野马般肆意腾挪。 少年半跪着,一只手紧紧抓着鱼龙种头顶的鳞片,握着单手剑的右臂高高抬起,拧成了一个奇异的模样,腰身也夸张地弯拧起来。 “军方的袭杀术……”黑炭看得真切。 “嗤!”剑刃眨眼间便扎进怪物的头壳中,先是没柄,接着连整个拳头也陷进了伤口之中 ………… “喫……体力还是硬伤啊。”贾晓停下脚步,悄悄地自腰间摸出一颗糖棒,粗暴地塞进嘴里嚼碎。就算没有胸鳍的辅助,潜口龙游动的速度却比沙龙王还要快得多,短暂的追逃已经让少年胸口的起伏变得越来越剧烈了。 贾晓可不愿意当鱼龙种追击下第一个被累死的猎人,这也不是他惯用的战斗方式。一星猎人原地站稳,静静地望着巨兽连番撞塌数间屋子,终于在自己面前显出满口的獠牙。 “喂,你这家伙,在同族里也算是大个子了吧。”少年一边嚼着口中的零食,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出现在眼前的潜口龙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五六米高,尾巴随便摆动,都能推倒积木一般横扫数个沙屋,“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们这些大块头的,精力怎么也用不完,想如何战斗都只凭心意。” 没有龙腔的加持,怪物当然听不懂少年的话。看清了猎人的挑衅般举着大剑的样子,潜口龙四肢用力一蹬,不假思索地将硕大的嘴巴罩上去。 “后脊上那么大的伤口……你是抢了谁的老婆吗?”少年像是早就看穿了潜口龙的动向,抢在怪物出击之前便就地一滚躲到旁侧,眼睛四下里打量着这头遍体鳞伤的鱼龙种。 一击不中,巨兽的尾巴一摆,又撞塌了一间屋子,沙墙闷声爆开,在的战场上下了一阵沙雨。一人一兽瞬息间交换了位置,少年又提起了手中的重剑,半是挑衅,半是警戒地在猎物的眼前晃了晃。 “呵——呼!”鱼龙种的下一击随后就到,混着碎木屑的沙尘吐息迎头喷来,从贾晓的位置甚至还能看清翻卷着的沙砾。一星猎人同样未卜先知一般,险险地错了个身,将大剑横在胸腹上,挡住了带着腥臭味的流沙。 “这场战斗……可能要打上很久了。”瘦弱少年再次站定,不骄不躁地吐出一句话来。 476章 各自的苦战中 潜口龙的攻击方式其实单调得紧,鱼龙种除了一口锋利得夸张的牙齿外,便再没有其余的制胜武器了。这种怪物在图鉴上被认定为中阶,多半的原因是它们总是成群出现,每每伴随着强烈的攻击欲望,蝗虫一样食尽视野内所有能够入口的东西才肯罢休。 贾晓的战斗自几分钟后就变得无聊起来,怪物的巨大头颅和强健尾巴几乎扫平了数十米范围内的所有建筑,却仍然触不到一星猎人的身体半分。开战以来,猎人从没有一刻放弃过观察,鱼龙种撕咬的前置动作,转身时尾尖的朝向,吐沙前微微低下的额头,钻出地面前一刻试探性的拱击,都被他牢牢地记在了心中。潜口龙每次看似气势汹汹的攻击,其实在还未发动时就已经被识破,贾晓只需在数米方圆的地界翻滚躲避,甚至只要简单迈动几步,就能完美地躲开怪物的大部分招式。 鱼龙种不似人类,仅凭一副羸弱的身体就能创造出花样繁多的攻击方式。潜口龙的攻击都是随着族群的繁衍和进化代代相传的。被看破了绝大多数招式的门径,怪物不论再花费多少心思都再难摸到少年的身体,只能在猎人身边猴子般上蹿下跳,发出怨怒不堪的呜呜声。 但是贾晓也不如想象中的轻松,这样的预判躲避虽然对体力的要求不高,但是少年的注意力却在急剧地消耗着。大剑本是以正面对抗为主的攻伐型武器,但是瘦弱少年的身材和耐久力所限,熊不二那种大开大阖的战法并不适合他。在不能充分蓄力的前提下,就算手握着利刃,一星猎人也完全没有破开对手防御的自信,更不要提斩杀了。一人一兽相互顾忌着,局面居然就这么僵持起来。 “也不知道其它人怎么样了。”猎人开始后悔起草率地和队友分开了,周遭的战局还在他的可感范围内,熊不二被两头潜口龙缠住,不时能听到大块头轻微的喝声,洋似乎已经解决了一只,他的方向还没有传出别的动静。剩余的方向上,鱼龙种仍在粗暴地破坏着营地中还坚挺的所有房屋。不消仔细倾听他便能感知到,其它人也和自己一样,陷入了各自的苦战之中。 “轰!”方才躲过一记巨兽的多段咬击,将大剑竖到地上稳住身体,一星猎人就听见了营地深处一声剧烈的炸鸣。 “已经打到那里去了吗……”贾晓嘟囔一声,却看到营地深处,一抹火光正迅速扩大,转瞬间就熊熊地燃起来,“喂!那是封尘的方向啊!”少年回忆了一番,不禁担忧起来,“这种程度的爆炸……不要紧吗?” 一个失神,猎人便略过了怪物合身缩头的动作,眼睛拉回到自己的战场上时,潜口龙已经强势突进了过来。怪物掀起两排高高的沙浪,连着废墟堆上的木屑木板一起,彻底封锁了贾晓左右闪身的空间。 “啊!”少年惊叫一声,连忙倒身翻滚,却眼看着躲不开怪物的攻击范围了。只得在还没完全起身之前就横起了大剑。巨大的剑身挡在胸脸前,剑脊上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沉重的沙浪让贾晓站立不住,“扑”地坐倒下去。 “好险……”劲风拂面,潜口龙在自己脸前险险地掠了过去。少年还是避开了怪物的正面冲撞,但只是硬挡下了潜口龙掀起的浮沙,就让他的手臂酸麻起来。贾晓赶忙爬起,空出一只手摸在脸上,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侧脸浸过了手指,分明是未被完全挡住的流石造成的。 “没有关心别人的时间了啊……”一星猎人苦笑了一声,看着远处的潜口龙兜了个圈子化解了冲锋的惯性,转头回来。怪物的眼里满是久攻不下的急不可耐,酝酿中的下一击绝对会更加强大而迅速。 不击败眼前的家伙就无法快速驰援队友,但队友的战斗本就是搅乱少年心境的最大不安定因素。贾晓谨慎地退了两步,踢开身侧几条挡住动作的破烂窗棂,“还是要那么办吗……” 言语间,一星猎人长呼了一口气,将竖在胸前的重剑改为拖到身侧,剑尖点在地面上,沙地立刻陷下一个的坑洞。随着准备姿势的变化,贾晓的状态也跟着变了起来。猎人的肌肉开始微微颤抖,心跳也比方才快了一拍,少年眼前的潜口龙变得清晰无比,作为代价,视野的周遭却开始变得黑暗而模糊。周遭被打翻的火把和点燃的木板、沙漠夜中微冷的风,整个营地里弥散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所有和这场战斗无关的信息全部被少年排除到了感知之外。他的意识中就只剩下了张牙舞爪的潜口龙,和站在它面前的渺的自己。 早在入印祭的时候,贾晓就体会过一次这种奇妙的沉浸感。能够排除非战因素,全身心地贯注到眼前的对手,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猎人来,是极为难得也极其有用的资质。过去的六个月,少年在安菲尼斯的调教下勉强能够自主调动起这个状态,已经到达了可以应用于实战的地步。但眼下并不是入印祭的赛台,而是凶险的沙海猎场。 十头潜口龙游窜在营地内外,没有数个高阶猎人在身边护卫着自己,第二只、第三只鱼龙种随时有可能在他失去对环境的感知时,从侧翼甚至身下偷袭过来。是以猎人就算将战时拖得长些,也不愿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进入这种状态。 “管不了那么多了……”感受着视界一点点变得狭窄,贾晓强压下对伙伴的担忧和对黑暗中的偷袭的恐惧,“先解决掉这只再。” 潜口龙并不会关心猎人有没有准备好,怪物的嘴巴一张,一股吐息瞬间射至。战局至此,鱼龙种的体能也已大不如前,吐息变得绵软起来,被少年侧身一滚,轻易躲过。 “佯攻……”细致入微的观察下,少年在躲避前就预判到了潜口龙下一步的攻势。巨兽的嘴巴张得夸张,两腮却没有充分打开,这一击明显未尽全力,“冲过来咬吗?还是要用尾巴……” 贾晓匆匆站起,视野中却突兀地失去了怪物的行迹。他并没有慌张,脚下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双手却把重剑夸张地背到了身后,少年比剑柄还细的胳膊鼓胀起来,青色的血筋在手背和额头上突突地跳动,腰身也拧成反弓形。 在一星猎人的狭窄的视界中,面前的沙地微微鼓起了一块,他心中一喜,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还未看到潜口龙的真容,手中的重剑就毫不犹豫地斩下。 “通!”下一秒,巨大而狰狞的鱼头在猎人眼前拔地而起,两排令人胆寒的牙齿在火光的映射下闪成两抹红光。在这两排红光外,第三抹寒光从贾晓的背后升起,越过少年的头顶,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毫不犹豫地挥斩下去。 “给我中啊!” “乒——!”潜口龙这一次跃击颇有志在必得之意,却没想到额头刚刚露出沙面,迎上他的就是少年猎人蓄势已久的一记重剑。剑刃毫不留情地砸在怪物的尖牙上,牙齿没有崩碎,却在牙龈处齐根断开。猎人的剑刃就从怪物下牙龈处切入,顺着鱼龙种上跃的身体,一路将它的下巴一分为二。剑势崩碎了潜口龙的下颌骨还没有竭尽,顺着皮膜无情地破开了怪物的腹部,鱼龙种螺旋状的肚皮被从中切开,软甲向两侧翻卷起来,血液呼呼地喷涌出来。 一击结束,贾晓还是意犹未尽一般,他持着剑柄的双手横向一卷,剑刃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嘎啦”声,还埋在潜口龙肚皮里的刃锋“噗”地一声爆响,巨兽一声哀嚎,再也控制不了跃升的角度,斜斜地跌落下来,仰面朝地摔倒在地。 “喔!”猎人避开怪物无意识下飞甩的尾巴,几个闪身躲到远处观察起情况。骤遭重创,这个姿势落地的潜口龙已经没法再把自己翻过来了。它朝的四肢无力地划动着,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 “这样就可以了吧。”少年把大剑插到地上。猎人的手已经抖了起来,腰身也再难挺直,状态全满的蓄力让他全身各处都鸣响了警报。不过这一次出手也已经值了,最后一刻剑刃的拧转触发了武器中埋藏的打火石,就算是皮甲再厚的怪物,也不能承受一颗爆弹在腹腔内毫无遮拦地爆炸。就算心腮一类的重要器官能幸免于难,只靠胸腔积血也能生生致它于死地。 “噗!”刚刚确认了眼前的战况,一个武器入肉的闷刺声就在猎人耳边响起。他晃了晃脑袋,驱散视野中残留的黑暗,却只听一个粗声骂道:“你在发什么呆?” “什么?”少年循着声音望去,熊不二的长枪还留在一只潜口龙的腮里,枪身比猎人的身高都长,却只留了不足半米在外,眼看着那一只也活不成了。 “我再来晚五秒,你就死在这了!”大熊气骂道,“已经是正式猎人了,连身后都顾不得吗?” 高集中度的战斗耗尽了少年的精神力,贾晓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死去的潜口龙离开自己不到五米,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这个距离下,不五秒,或许再过两秒自己就要葬身鱼腹了。少年暗暗咋舌,这次的生还实是运气使然,也让他警醒——在能力还没有彻底掌握前,使用时一定要万分谨慎。 猎人讪讪地挠了挠脑袋,回了半的气才道:“我以为你那边的战场上至少还有两头,怎么样,都干掉了吗?” “被抢了。”大个子撅起嘴来,忿忿地,眼睛却瞟向身旁的女孩。 “看来这些潜口龙还是蛮绅士的嘛,没有一头追着我,我只好自己去找目标了。”秦水谣笑道。团长的银色锤上沾了不少的兽血,她和大熊的战斗看起来也不会太轻松。好在二人都没有影响战力的伤势,只是大熊的气色萎靡,方才的一击竟是顶着“力量解放”的副作用发出来的,这让贾晓的感激之意又多了一分。 “我可不需要帮忙。”壮硕少年一脚踩向怪物的腮甲,双手把长枪寸寸拔出,“你还不如去帮那个伤了胳膊的家伙。” “我能怎么办?你的战斗那么大响声,想不注意到都不行。”团长摊开手。 “总之,这一只归我没有意见吧。”大个子踢了踢濒死之中仍在极力喘息的潜口龙,队伍里只有他和洋二人如此注重委托记录。 “都是你的了。”贾晓耸了耸肩,“这里已经没有怪物了,我们去帮其它人吧。” “你还撑得住吗?”女孩肩头的猫猫注意到了少年粗重的喘息。 “总比仍在战斗的人强……”猎人摆摆手,“我还是担心封尘那边的状况……那家伙刚才惹出了不少动静,弄出了那样的爆炸,状况怎么看都不太妙” ………… 封尘的状况确实不太妙。 仗着“飞人”的运动优势,猎人在同伴们纷纷转移战场之际,居然这么停了下来。不止如此,他的龙腔几乎从未停止过。经历了手足相残的惨景之后,还活着的潜口龙们懵懂的灵智中,都将那个凭空出现的诡异声音当成了罪魁祸首。少年既是最初的猎物,也是酿成潜口龙群分崩离析的始作俑者,当然无可厚非地吸引了数量最多的鱼龙种。 足足四头穷凶极恶的大家伙跟在后面,任凭新晋一星猎人将“飞人”的性能发挥到了极限,也只能勉强吊在怪物前面数米的位置。钢制的板房和沙屋尽管能稍稍阻拦潜口龙的脚步,但崩飞的木屑和钢板也给猎人带来了不的麻烦。少年在营地的窄道中穿行,时而跳上房梁,时而强行转向,居然一路奔逃进入了营地的最深处。 晕转中看到熟悉的仓库,封尘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再往前就是沙海的另一侧了,没有了营地复杂的地形,自己更加没法跑过这些丧心病狂的怪物 477章 还有这种攻击 “你还是人类吗?”战场的另一侧,封漫云一边打磨着太刀上的血迹,一边问道。仓促间,杰克大叔给白衣少年提供的只有猎人工会的制式装备,只是经过了十几分钟的劈砍,就已经有多处开始卷刃了,“我是……我知道你是龙人,但这也有些太夸张了吧。”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卢修将重剑从怪物的头顶拔出来,跳下潜口龙的尸体,巨兽的嘴巴还张开着,一股股的恶臭从里面喷涌而出,“西戍的前辈们到底教了你些什么啊?” “就是一般的狩猎怪物的技术而已。”漫云耸了耸肩,心中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些偷鸡摸狗和猎杀同类的技术。” 作为两个少年对手的只有一头怪物,正是那只第一个撞破营墙,带头冲进营地的鱼龙种。这一只在先前的内战中几乎没受什么伤,却满嘴血污地吃了个肚圆,拦在一星猎人们面前时正是它吃饱喝足,战力最盛的时候。 不过它许是找错了对手,两个一星猎人一个浸淫西戍多时,对潜口龙的攻击方式和弱点都如数家珍,另一个则有着神秘的龙人血脉,仅靠位阶威压就能凭空让怪物的战力降低几分,更别提血脉本身的力量增幅了。两相联手之下,再加上漫云将玩命当做常态的心境,和卢修初尝狩猎快意的兴奋,均是不约而同地用上了激进的打法,战斗由是结束得异常迅速, “我倒是想学一些高级的狩技,”卢修羡慕地叹了口气,“不过没有谁肯教我。”不莫林只会不停地灌输给他如何控制血脉的方法,就是在挑战祭上短暂相遇的庄暮也曾授意过他,不要过多地追求战斗技巧的提升。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认为,他的血脉里真的住着一尊猎神——或者猎人先祖的英灵一样,只要觉醒就能自动成为新大陆最顶尖的猎手。 “你可不需要那些,”同伴朝自己的眼睛上比划了一下,“只靠眼睛发红的那一招,就能打败绝大多数怪物了吧……如果还能继续精进的话,我甚至不知道你会强大成什么样子……单挑古龙种?” “不是那样的。”龙人族接过对方扔来的砥石,少年的大剑材质坚硬,并不经常需要临时打磨,但他还是放在剑刃上蹭了蹭,“对血脉的开发越深,越能感觉到它的玄奥,就像血液里时时潜伏着一只强大的怪物,想起来就挺吓人的。” “战斗的时候可没见你害怕。”白衣猎人几下跳上还算完好的一堵残墙,站到高处观察起四面的战局。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短暂的休息过后,少年们还要去支援就近的同伴。 “作为一个工具,我当然愿意像使用狩猎武器一样使用‘赤瞳’,但我不想和它绑定在一起,更不想被它所定义。”卢修撇了撇嘴,这是他在狩猎之余偶尔会泛出的些心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同乡听,“可以的话,我更想要像大家一样,打一场普普通通的狩猎。” “我就当你是在炫耀好了。”封漫云的话里带酸,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嫉羡的意味,怎么看都只是在开玩笑罢了。龙人微微一笑,这个新加入的队友终于开始尝试着融入猎团,不再习惯孑然一身了。 “喂!”猎人的笑容转瞬间便化为了惊忧,“快下来……你受伤了!” “诶?在哪里?”漫云下意识地捂了捂后背,少年的手上一凉,除了粘在猎装上的沙子再没有摸到别的。 “侧面!”卢修急迫地指了指自己的腰间,“该死……快包扎啊!”方才封漫云一直侧着身子朝向自己,才没有被第一时间察觉。在龙人的眼中,同伴腰际的猎装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几寸长的口子。软铁制的近战盔甲倒三角形翻卷出来,里面的血肉已经是模糊一片了。 封漫云这才惊觉地一低头,血水顺着裙甲的内衬已经滴到了具足上,腿侧滑腻一片。方才的他以为那只是汗水,没想到已经伤到了这个地步。 “是钻到潜口龙腹下的时候划伤的吧……”没有痛感作为提醒,即便伤口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自己的身上,猎人也没有太多的真实感。他反倒斜起眼睛回忆起来,彼时怪物腾空将落,自己猫身强行滑进它的肚皮下,太刀的刀尖上竖刺穿了鱼龙种的胃囊,想必就是那时被乱划的鱼爪抓破了猎装。 “皮肉都翻起来了啊,你自己没有感觉吗?”见队友原地整饬起伤口,卢修自觉地承担起了警戒的任务,一边不时朝队友的方向瞟去。 “实话,真的没有。”白衣猎人面不改色,手上发力将变形的一整片软甲都扯了下去,才施施然撕开一截绷带,就着回复剂包扎起来,“这种伤不要紧的。” “要缝一下才行吧!”卢修咧咧嘴。就算有猎装的缓冲,同伴的伤势也不止是简单的皮外伤。即使没有被怪物颀长的利爪碰到什么娇嫩的器官,但那么一大块皮肉耷拉下来,光是长时流血就能要人的命。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其它人的战斗没有结束,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猎人在自己肚皮上死死地缠了几圈绷带,连腰都勒细了一圈才肯罢休。他活动了一番腰腿,确认不会影响行动后,一个翻身从屋顶跃下来。 “你不觉得疼吗?”近距离地观察起封漫云,龙人发现对方脸上全然没有受伤失血的惨白,身体的反应和协调性一如往常,也不像被疼痛影响过的样子。好像那片可怖的伤口全然是开在别人身上,和自己无关一般。 “你已经有那双可怕的眼睛了,我就不能也有点超人的能力吗?”白衣少年居然还有调侃的心思。 “你们两个!”不远处,洋双臂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少年的上半身不着片甲,只有一条浸了回复剂的绷带将整个右边身体裹成了一片莹绿。黑炭哥站在少年身上挥手高声喊道,“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没错——你这是怎么了?”卢修转过头去,打量着光着上身的同伴,面色变得奇异起来,“潜口龙……还有这种攻击?” ………… “熊不二干掉一个,贾晓也干掉一个,秦团长击杀两头,算上洋和你们两个的,就是六只了。”猎人们一边奔跑,一边听着黑炭的计算,艾露肉掌的指甲根根弹出,又一个个收回去。算完这些,他轻声感叹道,“真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猎团的战力居然能高到这种程度。” 即便是被连番的陷阱和同类相残削弱过的潜口龙,也是不折不扣的潜口龙,就算单独出现,也是要让一般的二星猎人为之却步的存在。这样的战绩,即使不提在龙腔和舰载弩炮协助下干掉的超过二十头鱼龙种,拿出去也足以让新大陆绝大多数一星猎团汗颜。 “这么这次活下来的话,就可以晋升二星猎团了啊。”洋做着白日梦。 “还是先把基本成员凑足再吧。”艾露一拍猎人的背脊,“猎团升星可不像猎人晋升那么简单。” “等等……”卢修打断道,“临分开前,封尘过,进到营地里来的有十头怪物——所有人的战斗都结束了吗?” “差不多吧。”整个前营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艾露站在稍高些的地方就能看清同伴们如今的状况。 “那剩下的潜口龙呢?”龙人的呼吸一紧。 “我不知道,那些家伙又不总在地面上。”洋搭腔道,“我在干掉自己那一头的时候还曾看到过第二只,不过那家伙像是被我吓怕了,还没接近就改道别处了。” “是封尘,”白衣猎人道,“不会有错的,这里能凭空引走怪物的,只有他和他那个诡异的交流能力了。” “封尘……有危险。”卢修一咬牙,脚下的速度骤然再加快了三分。 ………… 封尘确实有危险。 少年的心思并没有完全给队友们听。十头怪物不可能如熊不二所的一样平均分配到同伴的面前,八名同伴中总会有更加危险的一两个。与其把选择权交给疯狂的潜口龙,不如自己主动选择那个承担和大多数怪物们周旋的责任。 仗着“飞人”提供给自己的速度上的优势,在潜口龙们破墙而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吸引最多怪物的准备。 既是兽潮最初的攻击对象,也是怪物耳边那个修罗一般的呢喃声的发起者,封尘不需多么主动,就能成为怪物们首要的攻击目标。在队伍散开的一瞬,少年就尽可能地大范围发动起龙腔来,向着一群还未理清地形的怪物,灯塔一样主动暴露出了自己的方位。 龙腔不愧是优秀的狩猎工具,算上奔逃过程中才追上来的一只,自己的身后已经整整吊了四头潜口龙。这是猎人仓促间能引来的极限,也是他能够应付的极限了。巨兽们显露出与火并时不相上下的疯劲,将挡在面前的沙屋和板房视作无物一般,卯足了劲朝着猎人追去。 “喫……‘飞人’也到了极限了啊。”伴随着连番的爆鸣声,封尘从地面猴子般蹿起,高高跃上房梁,又做了几个夸张的闪避动作,才逃出两头鱼龙种的夹击范围。巨兽自猎人身后一左一右地跳起,却在空中失去了目标,只能无力地坠落,让本就塌陷大半的两栋沙屋彻底失去了人造的痕迹。 “嘶……”甫一落地,封尘又毫不停留地跑了起来,猎装的关节处传来清晰的灼痛感,让奔跑中的一星猎人紧紧皱起了眉头。板甲变薄虽然对阻挡爆炸的反冲力影响不大,但这样连番的使用下,猎装的散热却跟不上了。猎人不惜成本地发动推力,已经到达了“飞人”负荷的上限。具足后跟处两个最重要的机关,和甲胄的连接处已经灼出了点点红斑,让少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灼热的熔岩上。 “千万再撑一会……”封尘跃回地面,认准奔跑的方向,却突兀地闭上了眼睛。在龙腔的视界中,远处怪物的意识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同伴们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预料中会超过半个时的周旋,仅仅过了十余分钟就肃清了绝大多数潜口龙,也不枉他带着剩下的四只绕着整个营地兜了个大大的圈子。 “糟糕!”瞬间的走神,让少年忽略了身上猎装的变化。猎人正在一处房檐上疾走,某一步踏出后,熟悉的爆鸣声终于再没有响起,只有机关内火石相撞的嘎啦声,“爆药空了……” 双脚上机关的爆药同时告罄,让踏步力量骤然变化的少年一时无法适应,脚下一滑,磕倒在了屋顶上。塔式的屋顶难以立足,猎人顺着一边的顶坡,骨碌碌地向下翻滚而去。 “啊……”危急时刻,封尘握住剑柄的右手猛一转腕,剑柄狠狠地扎进了板房的屋顶上。不愧是特雷索尔大师重铸过的利刃,短剑的剑锋切开了钢板,生生在严丝合缝的板房顶上开出了一道能支撑人的缝隙。 封尘双脚在房檐下悬空,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猛然隆起,一只潜口龙早已在此地等着他了。巨兽也不急着出击,嘴巴朝上使劲张开,像是静等着猎人主动滑进自己的口腔里一般。周边三处,其余三只鱼龙种也蓄起了冲势,就要撞倒猎户委身的板房,破坏他最后的落脚之地。 “你敢!”封尘怒道,却是用上了龙腔的能力,刺耳的声音在四头怪物的耳边炸响,惊的潜口龙们纷纷缩了缩脑袋。少年的双膝一震,腿弯处传来一股轻柔的推力,让封尘稳稳地跳回了屋顶上。 “呼!好险……”一只手把着插在钢板中的单手剑,眼看着在自己脚下游动不止的潜口龙,一星猎人就像是站到了鲨群出没的大海中,一个孤立无援的荒岛上一样。 478章 第四只潜口龙 一条黄色的信号光带着刺耳的响动自营地深处升起。 被四头潜口龙团团围住,封尘当然没有机会按照猎人的规章来详细报告现在的状态了。他只能单手随便抽出一颗信号弹,草草给正在赶来的同伴们确认了位置了事。猎人的脚底,四头鱼龙种正半潜在沙下盘桓着,嶙峋的沙黄色脑袋和宽厚的背脊都还浮在地面之上,就算暂时还没有做出攻击动作,也已经霸道地挡住了少年所有的退路。 即便没有兽群意志从中调和,只是依靠低效的交流和本能的驱使,股的潜口龙仍然能做出相当程度的配合来。如今的它们顾忌的是封尘身上奇怪的猎装,每当猎人身上炸响一声,他就能凭空多出五分力气,甚至能做出在空中加速和转体之类匪夷所思的事。前时的追逃中,封尘多是靠着这一手化险为夷,在几不可能的条件下破围而出,让怪物们几次合击都功亏一篑。 “我可不够你们四个分的啊。”少年身子攀在屋檐上故技重施道。龙腔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怪物的耳朵里,但失去了兽群意志的统率,这些低智的潜口龙就算听懂了猎人的每一个字,也无法将它深入地思考下去,更别提按照封尘的意志行动了。少年的出声不但没能离间这四头大家伙,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们。怪物们纷纷低头吸了满腹的黄沙,张开大嘴朝屋顶上的猎人喷吐过去。 “喂!”封尘赶忙拔出还插在屋顶上的单手剑,囫囵着滚开了喷涌的沙流。这个距离比洋被击中时还要近,而且没有任何阻挡,随便挨上一下,可就不止是血肉模糊那么简单了。 一星猎人的一个躲闪,让蹲守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怪物找到了机会。其中一只潜口龙尾后用力,十余米长的身体破沙而出,朝封尘撕咬过来。猎人赶忙腰身一拧,巨兽的牙齿贴在腰际咬合起来,怪物冰冷的唇缝甚至触到了少年的腰间。失去了脚下的动力,封尘只能改用膝后的机关,动作怪异地跳起来,站到屋脊之上,板房的最高处。 潜口龙的一击并不是结束,怪物没有缩退回地面,而是将巨大的下颌扒上了板房的屋顶。鱼龙种两只前爪按在房檐上,让钢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下去十个爪形的深坑。临时房间是设计给猎人住的,当然没有支撑一头怪物重量的刚性和耐久度。强行压上大半个潜口龙的体重,板房的各个骨架纷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承重墙更是正从当中展出一条折痕,带着整个屋子朝怪物的方向折倒。 “拼了!”封尘将单手剑收回腰间,空出手来拉开了肩头上的一个机关。比装填时了整整一圈的爆药丸子骨碌碌滚到猎人手中,刚一入手,就在皮制的护手上烫出嗤嗤的响声来,也让封尘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迟疑,而是从腰间继续抽出一条绷带,用牙齿生生咬断,将特制的爆弹和普通的制式爆弹,一股脑塞进了绷带扎成的简易布囊里。 这个过程中,巨兽的嘴巴不停啃咬着向上探去,离封尘的脚边最近时只有十几厘米,逼得少年在屋脊上步步后退,终于退到了屋顶一侧的尽头。一星猎人只觉得脚下一空,猛地回头,第二只潜口龙正在身后夸张地张着大嘴,方才见到猎人的面目,就迫不及待地抬起上半身撕咬过来。 少年被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收回了探在外面的脚。潜口龙一口咬碎了房檐,却没有感受到半点温热的血肉,只能退回地面吐掉了口中的残渣。眼看着板房就要倒塌,封尘已经再没躲避的空间了,他一发狠,反而朝趴在屋上的潜口龙奔去,布囊在手里悠转起来,两颗爆弹在囊内肆无忌惮地撞击着。 “嗷——!”见猎物不退反进,第一只鱼龙种欣喜若狂地露出了獠牙,在四下的火光中,怪物的巨口有如魔窟,将腐臭和血腥味毫无保留地散溢出来。 “吃这个吧!”封尘肩膀一挺,右手鞭子一样甩出,粗糙制成的爆弹组笔直地投进了潜口龙的嘴巴里,绷带卡进了怪物的牙缝中,两颗爆弹撞在鱼龙种的牙龈上,下一刻便冒出一股冲的火光。 “砰——轰!”制式的爆弹引爆了特雷索尔大师秘制的特效爆弹。就算被使用了过半,精致的球还是掀起了一波比大爆桶还要夸张的火光。封尘双目紧闭,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推力迎面扑来,他只得蹲下身子,尽可能地用盾牌挡住了爆势。爆弹的焰舌四散开去,燎在猎人的身上,让封尘没有被猎装遮住的脖颈处迅速升腾起一丛丛的烫红和水泡。 “嘶……”光滑的屋顶上,一星猎人退了几米才拔出背后的单手剑,插进钢板中勉强止住退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封尘面前的潜口龙大半个下巴已经脱离了身体的管控,烂泥般瘫软在了屋顶上。 可怜的巨兽满口牙齿几乎都被炸掉了,上唇也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处更是一道明显的焦黑,正在嗤嗤地冒着轻烟。潜口龙强健的咬合肌仍在徒然地张缩着,但归那两块肌肉指挥的身体部件,已经在爆炸中挣开了躯体。 封尘微微摇摇头,这一击并没有如预计般炸穿鱼龙种的脑颅直接致死,但失去了吃饭的家伙,没有了食物来源,它就算还能活着,也已经活不过一时三刻了,战力更是失去了九成九。不知道对这头怪物来,这个下场究竟算是好运还是厄运。 潜口龙下场如何并不在自己考虑之列,围攻自己的怪物四去其一,其余的三只也在巨大的爆炸后封尘终于看到了突围的一丝曙光。他暗叫一声“好机会”,朝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潜口龙奔袭过去,就要跨过巨兽的尸骨逃出生。 战斗直觉异于人类的鱼龙种当然不会给封尘这样的机会,怪物们刚刚从爆炸的震撼中醒转过来,两只在外圈逡巡的潜口龙就顶上重伤同伴的位置,龇着利齿挡了上去。 封尘跃下板房,疾跑两步,身后的钢铁屋宇在巨兽的压击下应声塌成了碎片。见到迎面过来气势汹汹的潜口龙,一星猎人毫不停留,矮身侧向一滚,避开怪物的冲锋路线。方一起身,猎人的余光就感觉到另外两只已经跟了上来。没有了“飞人”在脚下的助力,少年的行动速度大大降低,再也跑不过在沙中游刃有余的潜口龙了。 “完蛋……”猎人一声暗骂,巨兽堵住了两侧的径,眼前正是一间沙屋,他可不像怪物一样能够野蛮地撞出一条道路来。两边的潜口龙剪刀般掐死了封尘剩下的脱逃路线,留给少年的选择只有硬撼其中之一了。 猎人的生死决断往往就在一瞬间,封尘一转眼便下定了决心。他轻呼一口气,转身做好防御姿势,握着单手盾的胳膊已经紧紧地夹在了身侧。仓促间,少年也无法判断两头潜口龙的强弱,只是随便选了一头,迎着怪物狰狞的额角撞去。 “停下!”龙腔发动的瞬间,封尘双臂一震,背脊也重重地向前一挺,让背后一侧能够触发的所有机关都响了个遍。几声爆鸣不分前后地炸响,一股强大的推力带着少年不由自主地向前趔趄了几步。 “咚!”封尘带着冲势毫无所惧地迎向潜口龙的撞击,圆盾撞在巨兽的鼻尖上,盾牌表面的尖锐处也根根扎进了怪物的甲壳里。少年只觉得手臂一凉,紧接着就暂时失去了感觉。猎人脆弱的身体就像夹在两颗巨石间的鸡蛋一样,没有重甲猎装的辅助,只是一瞬的接触就给关节带来了无比沉重的负担,突如其来的疼痛甚至超过了感知的上限。 “啊……”撞击发生的瞬间,封尘的单手剑就深深扎进了潜口龙宽厚的上颌,卡在了鼻骨附近。少年原本是想固定到怪物身上,以期后续越过巨兽的身体逃之夭夭。但正面作战毕竟不是封尘的强项,尽管龙腔稍稍阻挡了潜口龙的行动,飞人的加持却也让冲撞来得比预计更加猛烈。潜口龙只是一甩脑袋,猎人就再也握不住插在怪物身上的短剑,被鱼龙种高高地甩飞出十几米远。 “彭……彭!”空中的封尘慌忙连续几个拧身,用爆弹机关化解掉了绝大部分力道,却还是飞到了屋顶的高度之上,他的背脊一沉,毫无花巧地砸在了沙屋的屋顶上。 营地深处的沙屋大多年久失修,被猎人一砸,居然断了横梁,顶棚猛地一颤,“突”地一声漏了个大洞,让封尘直接掉进了黑魆魆的沙屋之中。 “痛痛痛——”二次坠落的封尘虾米一样侧躺到地上,缓慢地蠕动着身子,头顶漏下的沙簌簌地掉到身上。少年只觉得自己的脊柱快要裂开,脑袋嗡嗡作响,身上每一处都啸叫般地疼痛起来。好在西戍的沙面相对柔软,能够支持潜口龙的游动,也给了一星猎人一定的缓冲空间,否则知道等待着封尘的是何种程度的伤势。 一击得手的潜口龙当然没有放过猎人的打算。只听屋外一阵乒乒乓乓的搅动废墟的声音,巨兽们纷纷调转过身体,朝着屋的方向挤挨过来。 “轰!”一记大力轰碎了门板,巨大鱼龙种的脑袋碾碎了斑驳的木片伸进来。许是怪物的脑袋比房间的一面墙壁还要宽上些许,潜口龙只是凑了半个脑袋就再也无法寸进了。巨兽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只看到还没有从剧痛中好转过来的封尘。 “呼!”尽管室内空间不足,怪物还是勉强张开了嘴巴,一股劲风带着沙砾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黑暗的房间中,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摔碎,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药香在整个房间中散溢开。 还在恍惚中的封尘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居然是钟大叔留给我们的仓库吗,只是可惜了满屋的补给品了……” 潜口龙尝试进门无果,便抽身出去,想要靠蛮力撞碎这整栋沙屋。怪物的四条腿倒换了两步,庞大的身躯笨拙地从门前抽退离开,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沙屋前脸骤然垮掉,门框瞬间变形塌陷,带着整个屋顶也向前倒下去,半栋房子塌成了碎片,怪物一下子失去了对封尘的感应。 “喂……封尘!”一道清亮却急促的呼喊声划破际,秦水谣带着数名战斗已了的同伴这才沿着猎户的信号赶到这方战场。封尘被潜口龙撞进沙屋的一幕正发生在他们眼前,但奈何少年们之中没有一个的武器能作为远程支援,在尘埃落定后方才加入战团中。 “他还活着……”猫猫站在女孩的肩头低声道。垮掉的半座仓库,屋顶正和余下的半座屋子形成了一片三角区,将少年完好无损地隔离在里面。然而强敌在侧,在没有解决眼前的怪物之前,还不是少年们营救封尘的时候。 “这是怎么……”洋一组也随之赶来,看到仓库被三只潜口龙包围的阵势,不禁也咋舌道,“封尘到底是惹了多大的麻烦啊……” 没有时间确认彼此的战情和伤势,秦水谣一个眼神,将立在面前的三只怪物分别摊派给了同伴们。 “你受着伤……”黑炭拦住就要上场厮杀的洋,少年还是半裸着上身,一片装甲也不曾佩戴,这副身体从哪个角度都不能继续作战了。 “你也歇一歇吧。”卢修也拦住了正在抽刀的封漫云,白衣猎人简单的包扎并没有完全止住失血,只是几分钟的步路,缠在腰间的绷带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等等!封尘在里面……好像在什么。”猫猫拦住就要上阵的 479章 一条黄色的信号光带着刺耳的响动自营地深处升起。 被四头潜口龙团团围住,封尘当然没有机会按照猎人的规章来详细报告现在的状态了。他只能单手随便抽出一颗信号弹,草草给正在赶来的同伴们确认了位置了事。猎人的脚底,四头鱼龙种正半潜在沙下盘桓着,嶙峋的沙黄色脑袋和宽厚的背脊都还浮在地面之上,就算暂时还没有做出攻击动作,也已经霸道地挡住了少年所有的退路。 即便没有兽群意志从中调和,只是依靠低效的交流和本能的驱使,股的潜口龙仍然能做出相当程度的配合来。如今的它们顾忌的是封尘身上奇怪的猎装,每当猎人身上炸响一声,他就能凭空多出五分力气,甚至能做出在空中加速和转体之类匪夷所思的事。前时的追逃中,封尘多是靠着这一手化险为夷,在几不可能的条件下破围而出,让怪物们几次合击都功亏一篑。 “我可不够你们四个分的啊。”少年身子攀在屋檐上故技重施道。龙腔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怪物的耳朵里,但失去了兽群意志的统率,这些低智的潜口龙就算听懂了猎人的每一个字,也无法将它深入地思考下去,更别提按照封尘的意志行动了。少年的出声不但没能离间这四头大家伙,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们。怪物们纷纷低头吸了满腹的黄沙,张开大嘴朝屋顶上的猎人喷吐过去。 “喂!”封尘赶忙拔出还插在屋顶上的单手剑,囫囵着滚开了喷涌的沙流。这个距离比洋被击中时还要近,而且没有任何阻挡,随便挨上一下,可就不止是血肉模糊那么简单了。 一星猎人的一个躲闪,让蹲守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怪物找到了机会。其中一只潜口龙尾后用力,十余米长的身体破沙而出,朝封尘撕咬过来。猎人赶忙腰身一拧,巨兽的牙齿贴在腰际咬合起来,怪物冰冷的唇缝甚至触到了少年的腰间。失去了脚下的动力,封尘只能改用膝后的机关,动作怪异地跳起来,站到屋脊之上,板房的最高处。 潜口龙的一击并不是结束,怪物没有缩退回地面,而是将巨大的下颌扒上了板房的屋顶。鱼龙种两只前爪按在房檐上,让钢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下去十个爪形的深坑。临时房间是设计给猎人住的,当然没有支撑一头怪物重量的刚性和耐久度。强行压上大半个潜口龙的体重,板房的各个骨架纷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承重墙更是正从当中展出一条折痕,带着整个屋子朝怪物的方向折倒。 “拼了!”封尘将单手剑收回腰间,空出手来拉开了肩头上的一个机关。比装填时了整整一圈的爆药丸子骨碌碌滚到猎人手中,刚一入手,就在皮制的护手上烫出嗤嗤的响声来,也让封尘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迟疑,而是从腰间继续抽出一条绷带,用牙齿生生咬断,将特制的爆弹和普通的制式爆弹,一股脑塞进了绷带扎成的简易布囊里。 这个过程中,巨兽的嘴巴不停啃咬着向上探去,离封尘的脚边最近时只有十几厘米,逼得少年在屋脊上步步后退,终于退到了屋顶一侧的尽头。一星猎人只觉得脚下一空,猛地回头,第二只潜口龙正在身后夸张地张着大嘴,方才见到猎人的面目,就迫不及待地抬起上半身撕咬过来。 少年被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收回了探在外面的脚。潜口龙一口咬碎了房檐,却没有感受到半点温热的血肉,只能退回地面吐掉了口中的残渣。眼看着板房就要倒塌,封尘已经再没躲避的空间了,他一发狠,反而朝趴在屋上的潜口龙奔去,布囊在手里悠转起来,两颗爆弹在囊内肆无忌惮地撞击着。 “嗷——!”见猎物不退反进,第一只鱼龙种欣喜若狂地露出了獠牙,在四下的火光中,怪物的巨口有如魔窟,将腐臭和血腥味毫无保留地散溢出来。 “吃这个吧!”封尘肩膀一挺,右手鞭子一样甩出,粗糙制成的爆弹组笔直地投进了潜口龙的嘴巴里,绷带卡进了怪物的牙缝中,两颗爆弹撞在鱼龙种的牙龈上,下一刻便冒出一股冲的火光。 “砰——轰!”制式的爆弹引爆了特雷索尔大师秘制的特效爆弹。就算被使用了过半, 480章 钓起一头鲨鱼 就算战局仍在进行之中,猎人们也不能任由一个受伤的同伴自己留在废墟堆里。未曾参战的少年们早有了冲进沙屋救人的念头,在黑炭哥的带领下,心翼翼地从三个战场的夹缝中穿插而过。 仓库的后墙是被贾晓一剑破开的,就算没有了再战的力气,光凭少年手中的武器,想要炸碎脆弱的屋子也轻而易举。三人一猫没有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若不是第四头潜口龙循声赶来,这时他们已经顺利回到安全区了。 凭借龙腔的神秘感知,封尘第一个察觉到了拼着命也要找到自己的第四头怪物。他有心用龙腔告知在外战斗的同伴,却又顾忌龙腔的发动会向半残的巨兽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退求其次地用言语喊了出来。好在黑炭哥向猎人们预警及时,三个少年一个破开墙面,一个拖挈出行动不便的同伴,封漫云则静候其间,在怪物冲出地面的第一时间就给它补上了致命的一刀。 “洋,我的武器在和龙群周旋的时候丢掉了,你的借我用一下。”封尘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扶着墙面站起来。 “喂,你这个样子,还要继续战斗吗?”贾晓担忧地。 新晋一星猎人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笑笑:“刚才只是被震得有些发晕,现在已经好多了。看上去狼狈了些,但是我检查过,没有骨折,只被沙子挫伤了几块皮,应该问题不大。” “这可是看在你帮大家引走怪物的一茬上啊……”洋环着同伴的身体左右看看,这才安心下来。他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解下左手上缠着的铁链,“心不要用坏了。” “不要!”眼看着同伴们已经在商量接下来的战事了,秦水谣终于重新接受了封尘活着的现实。女孩揉揉眼睛,咳嗽了一声,拿起了团长的架子,“封尘……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几只我们来就好。方才一击那么重,就算没有外伤,也保不齐会震到内腑什么的……你服些药,跟着大家退到远处休息吧。”到后半句的时候,秦水谣的声音已经下去,团长关心队员怎么看都经地义,却被女孩出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那怎么行?”封尘白了秦姑娘一眼。借着营内四周跳动的火光,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团长,“你的眼睛都红成这个样子了,前些时候的战斗肯定很辛苦吧——不要再了,怪物还没有退却,战斗要紧。” “诶?”女孩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前番战斗中她确实斩获了最多的潜口龙,不过这双眼睛当然不是因为困累而泛红的。被封尘直白地提出来,团长便下意识地赶紧挡上,只是露在猎装外的脖跟处,在营地篝火的照耀下显得更红了三分。 “上了!”封尘一甩单手剑,再也不管原地发怔的秦水谣。少年猎装的脚下一声炸响,自顾自地跳过沙屋,迎上了方才被女孩打退的潜口龙。 “飞人”猎装上自有备用的爆药收纳囊,不过弹药的装填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和一定的时间。逃亡中的封尘当然没办法做到这些,但仓库内短暂的停留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臭子!”熊不二正处在极度的悲愤中,没成想在连番的炸鸣后,封尘却活得好好的从废墟中跑了出来。少年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马上大大地咧开,手上和巨兽缠斗的劲道也又加了几分。 “我就吧,尘子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卢修也松下一口气去。心中的负担消散殆尽,沉重的大剑居然在猎人手里舞出了一道残影,将原本张牙舞爪的怪物逼得节节败退。 被团长逼退的潜口龙在战团外围游荡了一整圈,自认为已经避开了那个锤子上自带爆弹的女孩,才施施然重新回到战团之中。刚一近前,怪物却碰到了迎面赶来的封尘。少年手中的单手剑闪出一道寒光,脚下掀起一股股的沙浪,朝着巨兽飞奔过去。 没有了兽群的钳制,一星猎人已经不需要像方才一样只顾着躲藏了。被怪物追了这么久,饶是封尘也积攒了满肚子的火气,刚一恢复精神就主动提出战斗,至少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这个。 “嘿!”一人一兽在空旷的沙地中相碰,封尘侧身某个机关骤然炸响,让少年诡异地横移了一两米。双方错身而过,单手剑破开怪物的鳞甲,沿着潜口龙的上唇划出一道两尺余长的豁口。 “呜……”一个照面就吃了个明亏,怪物显然一愣,似是没有想到,方才被自己追着跑的家伙居然还有反击的心思。潜口龙的尾巴一甩,平地转了个身,重新正面迎好封尘,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来啊!”龙腔的开动下,少年当然能感知到巨兽情绪的变化。他脚下不停,再冲上去,又如法炮制地在潜口龙的左肋和鼻下开了两个口子。 在飞人的加成下,一星猎人的行动迅速得有些夸张,火力全开之后,更像陀螺般围着怪物转了起来。彼时封尘甚至能从四头怪物的夹击中生还,对付区区一只当然是游刃有余。无论潜口龙想要撕咬还是喷吐沙雾,不待它找准攻击位置,封尘早已离开了怪物的视野,像滑手的鲶鱼般难以捕捉。 “咚!”重锤的炸裂声在潜口龙的后脚处响起。怪物的五根指甲应声爆散,脚背上也炸出了红嫩的肉来。秦水谣当然不能让伤者独自战斗,好容易寻了个间隙,欺近怪物的身边,砸出了蓄势已久的一击。 “嘶……”肢体受创,怪物反射性地向前蹿了几米。察觉到第二个对手归来,潜口龙一时间进退失据,只得仓皇将脑袋埋进地下,两只前爪不住地倒腾着,呼吸间便沉入了黄沙中。 “你没事吗?” “你真的不累吗?” 二人眼神接触的瞬间,就不约而同地问出了相似的问题。女孩尴尬地避开对方的目光:“我好歹也是团长,身先士卒才是应该的吧。” 两个人贴近几步,背靠着背,警惕地望向自己身前的一块空地。封尘一边喘匀着气息,略微挺了挺身子,让背脊的甲胄离开女孩的后背——爆弹燃烧过后,飞人的猎装外层异常灼热,秦水谣的猎装上当然没有特制的护层,只是稍微接触,都有可能隔着一层甲胄烫伤女孩的皮肤。 眨眼间,潜口龙就连尾尖也隐没进了土地中。地面的沙土被无差别地翻卷起来,如海浪般腾跃不止,乍看上去完全找不到怪物身藏的位置。两个猎人屏息凝视,却对巨兽的所在没有半点头绪。龙腔再如何好用,却只能感知到一个模糊的意识,至少现在的封尘还做不到准确地定位。猫猫站在团长的肩膀上,也四下扫了几眼,但艾露的眼睛毕竟不能透视,隔着一层黄沙也只好望尘莫及。 “换气孔!”见到同伴陷入了僵局,贾晓在远处高喊起来。这一声骤然点醒了团长,女孩的眼睛透过沙浪,扫到角侧中一股微微攒动的沙流。黄沙并不是腾跃翻滚着,而是喷泉一般向上溢冒出来。 “就是你了!”女孩娇喝道,单手摸向腰间,掏出一颗音爆弹来,放在手中掂量了一番。 “等等……”封尘握住了秦水谣的胳膊,“动手要利落些,否则它还是会钻回去的。” “你要怎么做?”团长挣脱了同伴的抓握,下意识地向他征询意见道。 “呃……”一星猎人眼珠乱转,最终停在了洋借他的盾牌上。少年没有话,抬起手臂来,一口咬掉了臂弯处爆弹机关的某只零件,接着是另一只手的。 “那是什么?”没有参与猎装开发的女孩当然不理解少年的作为是何用意,但她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不妙了。 “没什么,快扔吧。”封尘手腕一翻,盾牌从猎装的卡扣中脱落,盾牌后连着的锁链滋溜溜地也脱落下来,被少年握住一头缠在手上。 “嘿!”不等团长开始作战,卢修一侧的战场已经有了结果。龙人不计后果地催动起赤瞳,终于在正面相抗中赚得了一丝先机。重剑被少年当成长枪一般,直刺进怪物的一侧腮中,巨大的扇叶形腮肉开合的速度渐渐变慢,几个呼吸后就彻底失去了过滤空气的能力。 再失一名同伴,潜入沙中的潜口龙彻底等不及了。它沉在沙下的四肢和尾巴一同发力,仓促地破沙而出,就欲偷袭两个傻站着的年轻猎人。 “嗡!”音爆弹尖锐的爆鸣突兀地响起,巨兽的耳中像是被粗暴地塞进一整窝的蜜蜂,再也听不见任何旁的声音,一下子失去了全部方向感。箭在弦上的潜口龙不得不继续进攻,身体一个鱼跃,牙齿根根露出,朝着记忆中猎人的位置撕咬过去。 “咔嚓!”上下牙齿相碰,却没有新鲜血肉的口感。怪物的身体跌落回沙面,嘶嘶地滑出十几米去才停下来。 “嘎啦啦——”音爆弹的爆鸣逐渐散去,潜口龙逐渐找回了听觉。它只感觉自己的身周响起了一连串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怪物的牙齿间好像卡进了什么东西,一直延伸到外面,勒住了自己的上唇,还在将自己向后扯去。 “什么……”巨兽的心中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模糊的疑问。 “嘣——!”一声不输给任何舰载弩炮的强大爆炸响彻整个西戍营地,连在怪物牙缝中的铁链骤然拉紧。在少年猎装的引导下,从来不服管教的爆炸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巨大的力量归入同一个方向,支持着封尘的手臂向上以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力量向上扬起。 铁链缠在一星猎人手中的一端早已深深勒入了腕甲中,尽管是龙人族大师亲手打造的装备,也在超出定限十几倍的压力下向内凹陷起来。细长的铁链环环紧扣绷直,无形的拉力沿着武器的每一环传到潜口龙的口中。 “呜……”巨兽惊恐地发现,这股力量早已超过了自己全力冲刺的力量,就算集合了整个族群的想象力,它也无法理解,那个身长还不够自己十分之一的少年居然能瞬间迸发出拖掣住自己的力量。怪物的四条短腿拼命划动,但却阻挡不住身后的人类用一根铁链就能拉停自己的事实。怪物的脚爪深深地镶进地面,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侧偏过来,迎着封尘的方向滑去。 “起!”封尘显然不满足于只是停住逃窜的怪物。借着还未完全散尽的爆炸力,少年手中的铁链再度悠荡起来,绷直的链条在空中卷起了一个波浪,浪尖几个翻滚就沉入了潜口龙的嘴里,一股比方才更大的拉力将怪物向空中拽过去。 潜口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原地腾跃起身,居然被拽飞到了沙屋屋顶的高度。只是怪物的嘴巴还连在链条上,姿势显得无比怪异。 “居然……钓起来了!”贾晓在远处张圆了嘴巴,没想到自己前时一句无心之言,真的让封尘在战场中做成了。 “叭——”巨兽口中的一颗尖牙应声而断,卡在两颗牙间的盾牌失去了固定物,软软地从怪物嘴巴里滑落出来。但空中的潜口龙早已失去了平衡,连翻转自己的身体也做不到。巨兽就这么肚皮朝地坠落下来,尖塔形的背脊卡在沙地上,任凭四肢在怎么划拉,也难以翻身起来。 “趁现在!”封尘的声音已然撕裂,仍然破锣般喊道。圆盾滴溜溜地弹回身边,却再难被少年接住了——一星猎人的双臂仰在背后,从肩头开始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正是方才钓鱼的姿势,这一拉的力量即使九成九都是猎装的功劳,但作为载体的手臂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来了!”卢修匆匆拔出插在怪物腮中的剑,大步朝封尘奔来。熊不二也一发狠,塔盾迎面撞向眼前潜口龙的侧脸,巨兽一个趔趄,整个上半身埋进了一间板房中,竟然卡在了钢架中间。 “哈!”秦水谣第一个站到潜口龙面前,白色的锤蓄满了力,一击砸在怪物倒翻的上颌上。尖牙像钉子一样,居然被重锤砸进了牙龈中。 “刷——!”卢修的重剑破开空气,毫无阻滞地砍掉了巨兽的半片腮肉,熊不二也不甘落后,只是一枪,顺着潜口龙的肋下搠进,枪尖从额顶探出来。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1章 最后一只怪物 “嘎拉……轰!”潜口龙终于找到了钢制结构的薄弱部分。怪物一口咬断了面前的钢架,金属碎屑四下崩落,板房也失去了支撑,尖塔状的屋顶砸落下来,狠狠拍在它的后背上。 “嘶……”拍击甚至没能在怪物的身上留下痕迹,潜口龙连连摆动尾巴,轻巧地摇落浑身的钢架,抽身从束缚中摆脱出去。 这一只被熊不二匆忙中推退几步,卡进板房里进退维谷。尽管只要有足够的距离,这样脆弱的矮房不过一个冲锋就能轰碎,但行动被限制住,十成力气只能使出一成,还是让它的脱逃颇费了一番功夫。重新恢复了自由身,巨兽的口中兴奋地呼噜不止,过了好一阵才想起寻过方才与它战斗的壮硕少年。 营地已经彻底安静了下去,只有失控的火把发出一阵木柴烧炸的毕毕剥剥的响动。潜口龙的视线扫向四周,在满地的废墟中寻找起一众猎人来。 猎猎的火光下,数道摇晃的人影正逐渐朝怪物接近,猎团的全员第一次完整地出现在潜口龙的视线里。看清了人类的面目,巨兽的眼睛缓缓眯起来。怪物从没想过,和自己的族群缠斗了这么久的,竟然只是一群在人类中也还属于弱者的幼崽。就算灵智不高,潜口龙显然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像是尊严受到了侮辱一般,怪物腮后的沙子大股大股地喷出,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呜呜……”潜口龙呼喝起同伴来。眼前终于齐聚的人类个个伤痕累累,大约只要一两个冲锋就能完全打垮。潜口龙没有复仇的概念,只是失去了那么多同伴,能够让还活着的美美地饱餐一顿,也算是勉强挽回一些损失。 一声吼过,怪物静待了数秒,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潜口龙心生疑惑,再次嘶吼一声。超出人耳听觉的高频震动传遍了整个营地,更是向沙海中扩散出数百米才逐渐湮没进夜风中。第二声呼唤不出意料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巨兽的心慌了起来,它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黄沙搅动的哗哗声在静谧的营地里响起,居然让它自己吓了一跳。 “彭……”不远处,一颗巨大的脑袋终于支撑不住,瘫软着砸进地面。纵然被龙人破坏了呼吸器官,那只濒死的潜口龙也支持着清醒了数分钟,才彻底缺氧昏厥过去。 沙夜中的阴风吹过,惹得营地周边的火光一阵诡谲的摇晃。方从房梁下挣脱出来的怪物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族群里最后一只活着的个体了。 “这些弱者……”潜口龙的字典里从没有怯懦,尽管没有了同伴的帮助,它还是龇起了满口的牙,四足也在沙面上不安定地磨蹭起来,做足了意欲战斗的样子。 眼前的人类中,白衣的家伙还在流血不止,封尘的双臂软垂着,连握成拳头都做不到;裸着上身的洋半个身子都散发着血腥气,熊不二、卢修和贾晓都因为各自的原因透支了体力,气色萎靡到了极点,不要战斗,就是一阵风都能推倒他们。 唯一还算完好的猎人只有团长秦水谣,但女孩双手拄着锤子,胸膛仍在不停地起伏着,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维持站立的姿势。只凭女团长自己,或许还能在怪物手下撑足三招五招,但要论打赢这只首领级,油尽灯枯的她怎么看都已经很难做到了。 “切……”黑炭哥甩了甩手里的短刃。艾露在方才缠住怪物时受了不少暗伤,浑身的毛发秃了好几块,“还要打吗……”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只了……”封尘的嘴角抽搐着,从双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连声音都有些走形。 “这只是我的。”熊不二上前一步,手里的塔盾“嗤”地一声插进冰冷的沙子里。随着这个动作,潜口龙又警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得了吧,你也不低头看看,你的力之解放已经晦暗到什么程度了。再用下去不要你,那玩意就要碎掉了吧。”洋站到他前面,“这种家伙,我可是一击就搞定过一个,还是交给我吧。” “这是我的西戍。”封漫云悄无声息地站到更前方,太刀稳定地举在身前,没有半分抖动,阻止队友参战的意味不言自明。 “而我们可是你的同伴。”卢修跟到他身边,艰涩却不容置疑地道。 “哎呀,管是谁的战斗,总之只剩下这一个了,还能动的……大家一起上吧!”秦团长轻喝一声,银色锤在身侧划了个圈,摆成了标准的蓄力姿势。 “正有此意。”贾晓强打起精神。少年自忖浑身只剩下了一击之力,但他的一击不可觑,在这样的战斗中,能顺利打出一次就足够了。 “上了!”秦团长一步踏出,具足深深陷入沙里。猫猫顺从地跳下主人的肩膀,回旋镖握在手上准备着随时支援。 “呼!”就在队伍显出攻势的瞬间,一股早已准备好的狂沙从潜口龙的口中吐出来。大熊赶忙上前抵挡,其余各人也纷纷将武器挡在面前。龙人的剑脊上传出一阵哗啦啦的沙击声,预料中的撞击和推力却并没出现。一股沙雾漫散出来,仿佛只是为了遮蔽一下猎人的视线。 “它要跑!”猫猫第一个从盾牌后探出头去。艾露的视线中,潜口龙已经只剩下条背脊还露在地面上,整条鱼潜入柔沙之中,咝溜溜地正向远处逃窜。 “追!”大熊放下盾牌,抬脚就要跟上怪物的脚步,却被黑炭哥一下子拉住了具足。 “算了,只剩下一只,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封漫云放下太刀,“潜口龙是很排外的种群,独自一头的话,连被其他族群接纳都做不到。成为别的族群的食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败絮其中啊……”贾晓咂咂嘴,勉强提起来的精神再次萎靡下去。巨大的鲨鱼分明是一副死战到底的架势,却在临阵的时候虚晃一枪逃掉了,这让少年的心安下来,却也隐隐有些失落。 “所以……我们就这么赢了?”脑中空白了数秒,洋的面容才被劫后余生的惊喜填满。只是那笑容挂在一副被汗水和风沙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脸上,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差不多吧。”秦姑娘撂下重锤,在队员面前强行保持着团长的威严,眼中的狂喜却和其他人一样遮掩不住,“处理伤口,打扫战场,保持警戒——这里的血腥味能传到百里之外去,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黑炭蹿上贾晓的腰间,抽出三发绿色的信号,朝着众人扬了扬手,“解除警报的信号,有谁想要发布吗?” 今日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2章 也该是时候了 同日午后,金羽城北庄氏别院。 “嗖!嗖!——嗖!”三枝箭矢利落地衔尾追击着,在空中形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第三枝稍稍落后了些,和前方的箭隔开差不多两臂的距离。在激烈的战局中,射击频率进行一次这样的幅度变化,怪物就可能在判断失误之下,浪费第一轮的格挡,让最后一枝蕴藏着杀意的箭矢突破防线。 射手的战术大多都在须臾之间。手握重型武器的猎人们经常会取笑他人对弓弩一类武器的选择,认为那是女人和胆鬼才会使用的家伙。但若要那些糙汉们研习射术,恐怕并不会比女孩子们更加优秀,比起纯粹的力量和速度来,冷静和细致才是远程职业最为仰仗的品质。 不过任凭再好的战术,施展在靶子上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呼吸之间,七十余米外的兽形靶子已经被准确命中了胸口,箭锋“咄”地一声扎进稻草中,箭翎仍在不住地摇晃着。 “全中!” “呼……”女孩舒了口气。早有守在远处的随从拔下箭,将靶纸卸了下来,换上了崭新的靶纸。她摸向身边的箭囊,里面只剩下了最后四枝,勉强还能再做一次练习。女孩的素手抄过箭矢,搭在铁弓上,做好立射的姿势。她的眼睛微眯,却没有瞄向靶子,而是微微偏移了半分,箭锋闪着寒光对准了工作中恍然未觉的报靶人。 申屠妙玲的眼睛在对方的要害处扫视了一番,却还是无奈地偏回到了靶子上。女孩手上的弓是给初入行的孩子们训练用的,石数并不大,箭的材料也是软脆的锯末杆和薄薄的白铁皮,能支撑着射穿七十米外的草垛已经是极限了。而远处的报靶人却是全副武装,恨不得用滚烫的铁水从头浇下,彻底包裹住整个身躯一般。 黄衣少女并不是没有干掉他的机会。经过月余的训练,女孩不但找回了从前狩猎的手感,在弓术上还明显有所精进。像方才那样的变频连射,申屠妙玲已经能够轻松做到了。她确信只要有合适的弓,莫三连射,就是四发甚至五发的连射,想要掌握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前的侍者虽然穿着一身铁皮罐头,但并不是全无缺口,机会还是有的。不过就算杀死了眼前的报靶人,她的处境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六个看守者分散在靶场周围的不同方向,清一色的三星猎人水准。想要不引动警报地同时干掉所有人,就算是况大师身临现场恐怕也难以做到。而即便申屠妙玲得到了猎人先祖的庇护侥幸做成了,这方圆几十公里都是庄家的领地,只要一组信号弹,女孩也必将无所遁形,届时等着她的,或许就是比现在委身的屋还要糟糕的环境,每日的靶场训练更是想都不要再想。 她已经很满足了,如今女孩的处境相比数月之前要好上太多。比起体能的恢复和弓术上的精进,能够站在这片开阔的靶场上进行狩技的锻练,才是申屠妙玲数月来取得的最大胜利。知道为了拿回训练的权利,少女与庄家进行过怎样一番斗争。被关在一间不见日的屋中数月之久,难为女孩还能冷静地努力为自己争取了些什么,而没有在惶惶之中精神崩溃。 “嗖嗖……”这样神思外,女孩手中的箭还是飞了出去。申屠妙玲看也不看自己的战果,低头又抓起箭囊中最后一支箭。每日供应给她的箭矢是固定的,就算只剩下一枝也不能浪费。 “叭……”一颗石子从远处飞弹过来,目标直指申屠妙玲的手腕。女猎人一缩手,箭杆被当中打断,她的面上显出浓浓的恼意:“你们兄弟二人,除了偷袭,还会做些……” “刷!”不待她完,身后一柄短刀骤然出鞘,具足踩过草坪的沙沙声越来越近,眨眼间就贴到了黄衣女孩的身后。申屠妙玲强行扭过身体,将铁弓横在身前,那短刀却跗骨之蛆一般,从弓背和弓弦之间探出,直抵到女孩的粉颈上。 “少主!不可!”看到来人的动作,周边的护卫一个个都惊惶了起来,纷纷一边上前阻止,一边朝着来人劝谏道。 刀刃上传来一股凛冽的冷意,让申屠妙玲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噔噔地后退了几步,短刀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刻刻不离女孩喉间三寸。见着不由分便怒攻上来的年轻人,少女一咬银牙,双手握着弓身,弯曲的弓头狠狠杵向袭来的不速之客。 不等这一招得手,申屠妙玲就抬头看见了掩在黑色头盔之后的半张脸。那张脸和庄暮有八分相似,只是此刻却扭曲得不像样子,来人的牙关紧咬着,脖间青筋根根凸起,一副就要拼命的架势。申屠妙玲撇了撇嘴,却是笑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弓,任凭对方的武器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少主!”周边的随从终于跟到近前,一个个站在两侧拉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不停地鞠着躬,苦口婆心地劝道“家主吩咐过,不论发生什么,这个女孩的性命都不能有损……” “让她活着,庄家就要完蛋了!”年轻人躁怒不已。他斜向里一挥手,刀刃闪着寒光划过几个侍卫的脖前,将他们逼退到臂展之外。 “我从来不知道,庄家的长子居然能发出这么大的火气。”申屠妙玲却是安下心来,她款款地折叠起长弓,随手扔到地上,“还真是……万分荣幸啊。” 年轻人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的腮帮子高高鼓起,狠狠地盯住女孩的脸,像是这样就能将她盯死一般:“我想知道为什么……” “怎么啦?” “庄暮那家伙的事情……是怎么传到听议会的耳朵里的?”男人手中的短刃随着肌肉正不断颤动着。 “我怎么会知道?”申屠妙玲一摊手,吟吟地笑道,“如你所见,我在这片深山老林里也有近五个月了。外界的事情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一定是你!”男人的样貌几如凶兽了。给身处骑士团大牢的庄暮设毒一事,除了参与谋划的庄家心腹外,唯一知道只鳞片爪的就只有眼前的申屠妙玲。当初庄家为了给女孩施压,稍稍透了些底。原本看着娘皮的态度一软化,家主和他都以为事情正在一步步走入正轨,没想到事隔数月,却还能在此时横生枝节。 男子强压住怒火四下望了望,终于停留在被石子打断的半截箭矢上。他低头捡起一截箭杆来,脱下护手,一寸寸地抚摸起这支劣质的箭,“箭头、箭杆、尾羽……你的弓!”他捡起铁弓来,双手用力,将武器的零件粗暴地拆散。钢丝制的弓弦应声崩断,在猎人的头盔上抽出一道亮痕,却俨然是最普通的制式弓,没有任何暗藏的机关,“你的弓……该死,你的情报是怎么送出去的?和你联系的又是谁?” 最后一句话,庄家少主是厉声吼出来的。送到庄上的每一枝箭都是他亲眼看着做出来的,连靶子也是,这些东西用过后都会在庄内统一销毁,根本没有落到外人手中的可能性。他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监控下,女孩还有什么办法联系到庄外的人。 “对了……靶纸。”他眼睛一亮,怒极反笑道,“果然该是技高一筹吗……事先约定过的话,利用箭孔传递信息,也不是不可能的。” “噗嗤……”看着眼前可怜的男人越猜越离谱,申屠妙玲再也憋不住笑意了,“我既没有少主您的想象力,也没有您做事的胆量,这间别院我喜欢得紧,可不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再被关回到黑屋去了——”她拖了个长声,接着压低声音道,“见少主你如临大敌的架势,是庄暮醒过来了吗?” “果然是你!”消息在女孩的口中得到了确认,庄家长子的心又沉了半截。 “我可什么都没。”女孩将双臂抱在胸前,“不过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告诉过你,这可能是庄家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她摇摇头,不无惋惜地道,“看来整个庄家,都没有一个人肯采纳我的意见……果然是因为非是血亲的关系啊。” “都是你做的好事……”男人将匕首一横,“!你都告诉了听议会什么?他们的手上还有什么证据?” “很遗憾,如果庄暮醒了的话……猎人工会大概已经全都知道了。”黄衣少女一只手指拄着下巴,“如果我是你的话,赶紧收拾一下,带着财产逃去国外吧——莱恩也鲁就不错,那里的工会没有治安权,你们起码不会被街上随便哪个猎人抓去领赏。” “你!”申屠妙玲的这句话当然是明摆着嘲讽。在龙髓浆的事态公开化的今,莱恩也鲁的王室早就视庄家为眼中钉了,举族搬迁到那里,跟洗干净身子跳进火龙巢穴没有什么区别。 “在听议会开始之前,贝卡曾经告诉过我……”女孩施施然道。 “我不关心一头该死的艾露过什么!” “贝卡曾经告诉过我,若是我在听议会上执意要出对庄家不利的话,你们或许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救回庄暮。”申屠妙玲没有理会对方的抗议,自顾自地着,“可是她错了,她或许了解大多数家族,但并不了解庄家。这条血脉下并不缺少聪明人,但你们却从来不会拯救同族,出了事情,就都成了只会自保的胆鬼。如果庄家什么时候覆灭了,那也不是因为别人,更不是因为我,而是你们自己埋下的陷坑。” “你看不到那个时候了……我保证,你会死在庄家覆灭之前!” “我不在乎。”申屠妙玲耸耸肩,“从再次踏进庄家的第一刻起,我就不再关心自己的生死了。贝卡得对,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这个局势下,不论我是死是活,庄家的命运都已经无可更改了。” “那你娘呢?做了这些事情,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她的生死吗?”庄家长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地道。 “这个嘛……”女孩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让整个庄家为我们母子二人陪葬,我觉得值了,只是不知道庄家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或者……现在的你,连让我们母子陪葬都做不到了吧。”女孩的笑容几如恶魔。 “刷!”再也受不住申屠妙玲的刺激,男子重新提起手中的短刃,他一步踏出,刀尖顶上了申屠妙玲的脖子。 “我缺一条腿……”一个沉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你伸出去的那条就不错。” “刷刷刷……”六名侍卫纷纷拔出武器。三星猎人们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少主的行动,两个年轻人不管谁受了些磕碰,责任都不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远处的黑氅大汉是如何出现在靶场上的,这一刻居然没有人能得清。 “黑星……双子?”许是被那阴测测的声音惊了一下,黑甲年轻人回头望去,看见的却是等候多时的安菲尼斯和罗平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凭这张脸,整个大陆上除了洛克拉克的几间老屋子外,还没有我去不到的地方。”老艾露捋了捋胡子,将斗笠向上掀开一个角度,露出满是褶子的老脸,“也该是时候了。” “安菲教官。”老猫的后一句话是给申屠妙玲听的。见到传猎人,女孩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她以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猎人礼节。 “妙玲……”看见女孩的面容憔悴了不少,老猎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有心安慰少女几句,但眼下却不是寒暄的时候,“先上车吧。” “你们不能带走他!”终于意识到不请自来的黑星双子,是要带走这个对整个庄家的存续至关重要的女孩,黑甲年轻人歇斯底里地道,“庄家是奉猎人工会的命令对这个娘皮保护性……” “你叫庄晨是吧?”罗平阳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一只手不耐烦地握住了背后的锤柄,“你如果不傻的话……如今的庄家已经阻止不了我和老师了,所以……真的要在这里吗?” 庄晨抬起头来,碰上了独腿猎人冷森森的眼睛,青年人喉中咕噜不止,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短刃“倏”地掉在靶场的草地上。 ………… “安菲教官……这一次,真的辛苦你了。”刚刚进入马车,申屠妙玲便向老艾露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和罗在各种猎场里游荡惯了……”安菲尼斯肉掌虚拖住女孩的身体,“倒是你,我们都没有想过,你真的能在庄家坚持那么久。” “实话,你把计划出来的时候,我和老师都吓了一跳。”罗平阳感叹道。 “没有各位前辈的话,我再如何,也只是一个胆大包的姑娘罢了……白白送了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女孩认真地摇了摇头。她环顾了一番四周,终于在车棚的角落里看到了一簇奇怪的光影,“还有前辈……过了这么久,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我只是为安菲大人工作的无名卒罢了。”车厢里空无一物之处,居然突兀地响起了一个男声,“你不需要认识我。” 483章 我想看看自己 马车中的人们一开始就没有只是想着如何保全申屠妙玲——就算身份还是被遗弃的猎人,但彼时的溪谷训练营也已经不再是没有丝毫话语权的懵懂少年们了。莫这些孩子本就有着传级猎人撑腰,光是在挑战祭前后的这段时间,他们就获得了城主府的保证和来自莱恩也鲁王室的友谊。较真起来,就是猎人工会高层、书士群体和高阶猎人中也有可以得上话的倚靠。这么多的势力中只要有一两方搭手援助,再加上猎团本身就问心无愧,稍作斡旋就能轻易从漩涡的中心抽身而退。简而言之,早在数月之前,申屠妙玲就有办法,能够安然回到同伴们之间。 但正如女孩反复重申过的一样,比起自己的安危来,她更关心的是庄家的覆灭与否。 不论申屠妙玲对庄家的恨从何而起,眼前都正是一个毁灭这个北方家族的绝好时机。庄暮在挑战祭前后的罪行,随便哪一条都足够让庄家陷入万劫不复了。猎人们欠缺的,只是一个能将庄暮的所为与整个家族联系起来的证据。 这样的铁证当然不会存在,在一个渺的见习猎人面前,庄家展现出了令人生厌的严谨和细致。用做劫取秘宝的飞空艇、战斗物资甚至船工和猎人中,没有任何一个能与庄家产生一丝半缕的联系。正相反,如若按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最终指向的必定会是“私自行动”、“背弃家族”的庄暮。壮士断腕的安排是早在祭典开始前就布置好的,就算事情败露,受损的也只有作为挡箭牌的庄家次子,庄家则会安然无恙。 然而不论是人还是家族,慌张起来同样会犯错误。数月前突然召开的听议会之中,申屠妙玲赫然在出席之列,让整个庄家都陷入了一片惶恐中。区区一个北方家族当然无从得知,会议的主要议题并不是对庄家的审判,而是两个王国之间关于领土的争议。做贼心虚的庄家只当是猎人工会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或是斯卡莱特王室突然反水,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保的行动。 家族唯一的破绽就是庄暮,尽管年轻人对庄家忠心耿耿,但是整个家族的命运显然不能建立在一个人的忠诚上。偏偏他又不能死,在听议会即将召开的关键时候,事件的第一嫌疑人莫名地死在骑士团大狱中,怎么看都有股掩耳盗铃的意味,想来想去,家主便智能下了如此的命令。 “还活着”和“能作证”,二者并不是完全等同的关系。一个口不能言的庄暮,当然也就无所谓忠心与否了。 本就中了古龙之毒的庄暮,在狱中突然发病,长期昏迷不醒,于情于理都还得过去。事实上,庄家的决策层甚至为这个绝妙的主意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听议会上无人对峙,庄家便有由头借口调查此事,以“保护”的名义,将捅出篓子的申屠妙玲监禁起来,彻底断绝了女孩藉此扳倒庄家的可能。 只可惜这方战场的主角却并不是申屠妙玲。 在这场长达六个月的战争中,黑星双子付出的努力远比猎团想象中的多。 听议会的开席可以是二人一手促成的,女孩手中的情报大不大、不,如果没有莱恩也鲁代表的点头,她极有可能不会出现在听议会的现场,当然也就不会惹得庄家上下人心惶惶。涉及到投毒的各项环节中,有关庄家的各种不利证据,也是他们二人亲身历险,一点一点地调查出来的。而最为重要的是,下在庄暮身上的毒,工会的制式解毒药力有未逮,解药需要水没林深处一种罕见的植物才能配制成。 水没林就算不像大沼泽和雷鸣沙海一样,有着神秘的古龙种坐镇,但其间的怪物凶狠怪异,危险层出不穷,深处更是普通的四星猎人都不敢轻易涉足。两名传级的高手在深森中探索了数月,经历了何种危险连此刻的申屠妙玲都不敢想象。摇晃的马车中,女孩悄悄地看了一眼老艾露,只觉得安菲尼斯额头上的皱褶比数月前多了好几道,精神也萎靡了不少。 “教官……这一次真是辛苦您了。”她舒了口气,再次道。 “庄家恐怕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有两个传级的猎人专为他们跑了一趟水没林。”隐在车厢中的人已经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宽大的脸。陌生猎人的半个下巴似是被灼过,络腮胡子只在一边扭曲地生长着。 “庄家同样也想不到,在这数月间,有一个强大的猎人能随时和我通信……”女孩快意地笑起来,“庄晨那家伙,在知道自己处心积虑的隔离防卫不过是一个笑话后,表情想必会比今还要精彩。” “姑娘过奖了,只不过是凭着一身猎装,没有什么好吹嘘的。”隐身人将头盔在手上把玩着。这身装备本身就能骗过任何拥有视力的生物,再加上猎人高超的隐匿技巧,只要不是贴身站在庄家长子面前,被发现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最初的庄家设毒的消息,就是藉由隐身人的口传到安菲尼斯的耳中的。庄晨一直在防备着不让女孩和外界联系,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能突破庄氏把守严密的的私人领地,旁若无人地见到软禁深院中的申屠妙玲。 “不管怎么,这一局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见习猎人闭上眼睛,“庄暮那家伙,现在怕是要疯掉了吧。” “他还很虚弱,自从昨夜醒来后,大半个骑士团的人都在想办法吊住他的性命,也难为了那些平日里只会杀人的家伙了。”罗平阳面带不忍地道,“我和老师在场的时候,那家伙别发疯,连话的力气都没有。昏迷后发生的事情,怕是要等到今早状况稳定后,再叫人一点一点讲给他听了。” “吱呀——!”随着马蹄声渐缓,木制轴承发出一声尖细的摩擦声,马车稳稳地停下来。女孩掀开车帘,抬头望去,入眼正是金羽城猎人工会的高大塔楼。她清楚地记得,在塔楼的某一层,正是召开听议会的暗室,而那间屋里,此刻想必已经坐满了人。 “我们到了。”老艾露不紧不慢地道。 “安菲教官……”见两人就要下车,申屠妙玲开口叫住传猎人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老艾露竖起耳朵。 “庄家和我母女二人是为私怨,只要有机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扳倒它。”女孩脸上的寒意一现即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但是教官您……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 “我是你的教官,学员身陷牢狱,做教官的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安菲尼斯顾左右而言它道。 “可您完全不需要按照我的方式来做。”申屠妙玲摇摇头,“与其动一国的王室代表发起听议会,动用你手上的力量,直接把我拖离骑士团的监牢,应该是更简单的方案吧。” 黑星双子对望了一眼,隐身人识趣地戴上了头盔,马车中的光线一阵闪烁,车帘被轻轻拉起一角,车内眨眼间就无声无息地少了一个人。 “挑战祭上的变故,极有可能不是一次偶然的冲突。”老艾露斟酌着用词,“我和罗正在追查一个神秘的势力。” “那是一个最近才出现在世人眼中的低调组织,它们在新大陆各个国家和猎场收集倒卖珍贵的矿石和怪物素材。近些时日里,这些家伙曾因为争夺某些素材,和工会、王立猎团甚至偷猎者们有过多次交手的记录——一如挑战祭中的意外。”罗平阳进一步解释,“我和老师认为,这个势力有进一步危害工会和猎人世界秩序的可能,而庄家则和他们有着频繁的利益交换。” “动一动这些北方的家族,或许会让藏在暗处的家伙们露出尾巴尖。”艾露低声道,“就是这么回事,我和罗不会毫无理由地覆灭一个家族,但当他们损害了整个大陆的利益时,那就另当别论了。”讲到这里,安菲尼斯轻松地笑起来,“好了,这些事情还不需要你来关心——快进去吧,拿回属于你的胜利,早点去到同伴身边才是要紧的事。” “诶?其它人……已经不在金羽城了吗?” “忘了告诉你,”老艾露一拍脑袋,“封尘回来了,如今他们被我安置到了城外安全的地方。庄家倒台后,这座城市将会很快动荡起来,我不想你们再卷进别的事端里。如果你快一些的话,在那里应该还能见到活生生的古龙种。” ………… 庄暮双眼赤红地坐在椅子上,年轻人的浑身只有手指和头颈还能活动,他的四肢被指粗的铁链捆住,铁链的另一头拴在粗大的石墩上,胸前更是被两道交叉的粗大铁链缚得死死的,背部连离开椅背都做不到。 即使骑士团不给他这么高规格的待遇,这个半残的猎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五个多月没有半点活动,他的体重已经下降了十几斤,脸庞明显地瘦削下去,甚至连长久地站立都做不到。庄暮的精神是被强行用药剂提起来的,药效再过数个时就会消退,届时透支本就干涸的体力,光是副作用就足以让他重新昏迷过去。 “我……不相信!”年轻人的声带因为许久没使用过,显得过分粗糙而沙哑。 “情况已经和六个月前大不相同了。”黑暗中,不知是哪个议员慢条斯理地道,“起来还要感谢你的贡献,工会和王国才能清楚,在金羽城以北,居然还有庄家这样一颗毒瘤的存在。” “老爹和哥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庄暮徒然地反驳着,不知是在给议员们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屋的边门轻轻打开,一个女声接着庄暮道,“你身上流着庄氏的血,应该对这个血脉的作为再清楚不过了。” “申屠妙玲……”庄暮转过半个脸去,“我以为你已经……这都是你搞的鬼吧?” 女孩在一众议员的注视下缓步踏入会场,一边继续道:“我不过是寄生在庄家的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从毒药的来源到下毒的人手,工会应该已经尽数查清了,一桩桩指向的都是你的好父亲……还有你的好哥哥。” “咳咳!”仿佛是为了印证女孩的话,角落中一个稍显阴沉的声音补充道,“骑士团内部的腐坏,我们已经严惩过了。工会骑士是猎人荣耀的执行者,而不是任何势力手中的刀枪,今后的骑士团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哥哥啊……”申屠妙玲走上前去,后半句话却一下子噎在口中。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庄暮的整个面部已经不似人形了,他的脸缘虽然还能勉强保持规整,但上面的肉却成块成块地凹陷着,像是长出过一蓬蘑菇,又被一刀一刀地割掉后的样子。 古龙种的毒素终于还是侵蚀了猎人的整个面庞,杀龙果的药理并不是中和掉皮肉中的毒素,而是霸道地将整片中毒的皮肉一起融化掉,这相当于将庄暮的整个面皮都扒掉了一层。男人的脸干瘪下去,只有眼窝周围幸运地没有受到影响,远看上去,两只眼睛高高地凸起来,活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再丑恶的怪物,申屠妙玲自问都能接受,但当这副面容出现在人的身上时,女孩只觉得有一桶凉水当头浇下,心中的快意转眼间变成了恶寒。她终于知道今日的会议室为何比往日还要暗了——大概分坐四旁的议员们,没有一个愿意看清楚这张诡异的脸。 短暂的不适后,见习猎人还是低下头,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看到这些日子以来,你的状况比我还要差,我也就放心了。” “切……咳!”本想一口唾沫甩到眼前令人牙痒的女孩身上,庄暮的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却呛到了自己,不由自主地低着头干咳了几声。 “工会想要挖掘出庄家更多的罪行,作为妹妹,我是专程为了劝服你而来的。”女孩轻声细语道,“可我觉得没有必要。不论有没有挑战祭上的事,庄家都已经跑不掉了。你那个便宜父亲和哥哥都抛弃了你,甚至连一个普通的猎人也不能再做了。”申屠妙玲的脚尖碰了碰庄暮的左腿,失去力量的腿弯轻轻晃了晃,铁链一阵哗哗作响,“你什么都没有剩下,所以,也该什么顾忌都没有了吧。”女猎人将嘴巴凑到他变形的耳边,“你身上流着庄家的血,你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给我一面镜子……”落针可闻的安静后,庄暮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想看看自己。” 484章 你们都有危险 “再快些!”陆盈盈催促着身下的马。牲口在柔软的沙地上跑得跌跌撞撞的,时不时地打个绊,还要将身后的女孩从马背上掀起来,再重重地跌回鞍子上。书士还未明就动身赶路,但一驿的距离却不是强行催动马力就能走完的。不到半日的工夫,在女孩毫无节制地驱赶下,马已经开始喷鼻了,嘴角也星星点点地溢出了白沫。 “就要到了!”女孩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扎得好看的学士髻。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黏湿,抬手一抹,竟是一滴血顺着腮边流了下来。陆盈盈赶忙瞧了一眼左腕上的疤痕,早已愈合的刀伤上居然溢出了浅浅的一道血痕。血珠从女孩素白的手腕上滚落,留下一道微红的轨迹,看得煞是扎眼。 书士将手腕在斗篷上胡乱地抹了抹,浑不在意地继续舞动起缰绳来。遥遥地,西戍的营地已经在肉眼能看得见的地方了。白日里的沙海无遮无挡,营地上空的滚滚浓烟微微向东偏斜,信标一样标示着大营的位置。 “糟糕……”陆盈盈眯了半眼睛,才辨认出那不是什么普通的炊烟或篝火。女孩喉咙一紧,又狠狠地踢了两下马肋,身下的驮兽痛嚎一声,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加速了。 “沙沙……”十几分钟后,驿马还是磨蹭着将女孩送到了目的地。营门前方数百米的沙地整个变成了血红色,血液中的水汽被骄阳蒸干,但剩下的养料仍吸引了不少蚊虫前来舔舐。刺鼻的腥臭味混着成片蚊虫的嗡嗡声,让女孩嫌恶地捂紧了口鼻,另一只手不断在身前驱赶着。 刚一站到严重变形的营门前,驮兽就再也不肯向前一步了。营内充斥着冲的血腥味,莫是普通的驯兽,就是位阶稍低一些的怪物也不敢踏足其中。陆盈盈只好翻身下马,她踉跄两步,双手在营门前急急地拍打起来。 “有人吗?” 营内毫无回应,甚至连活物的声音都听不见。铁门纹丝不动,她又将一只耳朵贴到门板上。 “嘶……哈!”营门被太阳烤得焦热,烫得陆盈盈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少女又惊又痛地后退一步,揉揉耳朵,只好沿着营墙寻找起别的入口。 倒塌的沙墙废墟中,一架舰载弩炮还斜插在里面,弩机沉重的圆盘状底座深深陷进沙堆中,料想清理出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女孩走到这里,眉毛一皱,右手下意识地捂紧了左臂的刀伤。她迈过墙壁的垮塌处,终于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营地之中。 “呀!”刚一进到营内,陆盈盈就一下子捂住了眼睛。一只巨大的潜口龙尸体正趴在墙后。巨兽尾巴上的两个血洞已经不再涌出血来,本该坚挺的额头也凹陷下去,像是一只漏了气的飞空艇气舱。在潜口龙的身下,几株短生的鳞叶植物已经完成了它们一生的使命,正在沙海的骄阳中逐渐枯萎。女孩侧着身子从怪物尸体旁掠过,尽量不让自己沾染到潜口龙身上的血污,却一脚踩上了打蔫的草。 “这是……来晚了吗……”书士四下望去。大半个外营已经在战乱中化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废墟,还未燃尽的木材哔啵作响,朝营地上空散发着一股股灰色的浓烟。 “咳咳……”陆盈盈赶忙打湿了颈上的纱巾,紧紧捂住了嘴巴,才没有被混着血味的刺鼻浓烟熏昏了头。 “他们一定还在这里……”女孩强压下心头的焦虑,暗暗安慰自己道。她心翼翼地迈过随地可见的尖锐铁钎和粗大的木棍,向营内一点点探索过去。 ………… “给,你们的武器。”卢修从屋外踱进来,将洋绕着铁链的盾牌和封尘的单手剑套装交到同伴们的手上,“我找到的时候,它们已经和怪物的血肉凝在一起了。水井被埋在沙下面,暂时还没有办法冲洗,先将就一下吧。” “啊……我的宝贝!”洋夸张地接过盾牌来,也不顾武器上的污秽和浑身缠着的绷带,放在胸口宠溺地蹭了蹭。他的手一个链结一个链结地查探过,又抹掉了盾面上的血,对着窗口照了照,这才放心道,“呼,还好没有坏掉……” “恶心……”熊不二嗤之以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儿子呢。” “那又怎么样?像你一样每次催动饰品珠时都狠狠地磕一下猎装,那臂甲那么薄,迟早会坏掉的。”洋白了同伴一眼。 “龙人族的装备没那么金贵啦。”封尘揶揄地道,“那条链子看上去不粗,居然能担得起几吨的重量。我的胳膊都脱臼了,它还一点伤损都没有……” “不是自己的装备,你当然不会心疼了!”高个少年将盾牌护在胸前。 “我臂甲上的机关不也烧坏了吗……”猎户略显委屈地道。战至最后两头潜口龙时,同伴们一个个都接近了极限。按照常规的战法继续下去,难免会出现伤损。封尘正是窥中了这点,才强行解放了“飞人”上的束缚装置,让猎装瞬间迸发出了数吨重的爆破力,一举钓起了一头吨余重的潜口龙,奠定了最后的胜局。 不过作为代价,封尘的双臂至今还没有完全好转,尽管有封漫云替他接还了关节,但撕裂的筋腱或许要数日才能养好。一星猎人猎装的臂甲也彻底烧毁了,特雷索尔大师再如何考量,也想象不到自己的猎装能以这样酷烈的方式使用。龙人的道具每每能在少年手上发挥出连他本人也难以想到的功效,从这个角度来,封尘和红发龙人在对狩猎的理解上,或许有着惊人的契合度。 “该是多亏了你咯。”洋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附和道,“已经中午了吧,联合队伍的飞空艇还没有回来……他们是没有看到我们的信号吗?” “飞艇上有专门的观察员,应该不会漏过的。”贾晓的整个身子都酸痛不已。他硬撑着坐起身来,“他们大概还要巡查一下周遭的情况,确保没有新的潜口龙群袭来才能降落。” “哼!”大熊的眼窝深深陷下去,像是抽空了半身的血液一样,但这丝毫掩藏不住少年眼中的愤懑,“我们都打完了,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才肯回来吗。” 战斗方休的西戍营地,此刻俨然是整个沙海中最安全的区域了。潜口龙作为一领之主,它们的鲜血不但不会引来附近的掠食种,反而对低阶怪物有着极强的震慑作用。除非哪个飞龙突发奇想地在这里暂歇,否则在血气散尽之前,这个被毁去大半的简陋营地不比工会大厅更加危险。 “可不能这么,这一次多亏了那几家大型猎团没有插手,整个兽潮的制退才能都算到我们的委托记录中。”团长正给黑炭上着药,艾露浑身的毛发多片脱落,乍看上去可怜得紧。 超量完成委托是有额外报酬的,三十倍额的委托记录不但能为猎团的履历中添上浓重的一笔,报酬金的奖励也是一星猎人们难以想象的数字。猎人世界的准则就是这样的,甘愿冒上更大的危险,成功后也必将有令人眼红的酬劳。 “关于那个……”贾晓苦笑了一声,“虽然不愿意提这一茬,但是我们单方面地解除了和联合队伍的合作,理论上是没有权力无偿使用他们的狩猎器械的。” “什么?”洋蚂蚱一样跳起来,“猎团九死一生地击退了兽潮,到头来那些家伙还要和我们算道具钱吗?” 暂且不在战斗中损耗的两打爆桶和零星的道具,就是两只舰载弩炮,猎团就算砸锅卖铁都负担不起。如今的弩机还埋在营地外围,知道有没有损坏掉,若要计较起来,或许要把猎团这次的委托收入全部搭进去才行。 “放心吧,主人是不会让你们负担铁心的道具支出的。”黑炭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却又道,“不过,营地的临时建筑和营前的陷阱布置,大多都是另两个猎团的手笔。主人做不了主,只能等到飞艇降落后再和他们协商了。” “呵……猎团恐怕连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吧。”贾晓也泄下气去,刚刚打完一场让人筋疲力尽的战役,没有哪个猎人愿意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一星猎人们一个个萎靡着,恨不得在屋里休整到地老荒。 “卢修!”就在此时,封漫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开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陆姑娘又跟过来了……” “你的跟班?”洋一惊,“这里可是猎场深处……她来做什么?” 龙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高个少年,闭上眼睛喘匀呼吸,猛地拉开了门。 ………… “这是我自己的升阶委托,委托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只能由我一个人参与。”卢修耐心地解释道。 “我是平民,不算数的。”陆盈盈眨巴着眼睛,“带着一个平民还能完成委托的话,猎人徽章的含金量不是会更高吗?” “陆姑娘啊……你这是纯粹在给我捣乱啊。”卢修哀求道,他反手一指不远处的猎场关卡,“回城的路就在那边,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自己有劳什子的龙人血统,就无所不能了吗?”女孩一噘嘴,叉起双手来,“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才不愿意来帮忙呢。” 龙人被弄得哭笑不得,他一扬手臂,指向身前阴森的丛林:“猎场无儿戏,陆姑娘……陆书士,你不是猎人,在这防护林里又能帮到我什么忙?” “诺,你自己看,你的委托目标是什么?”女孩站到一个低矮的树桩上,居高临下地对卢修道。 “只是普通的采集任务啊,”龙人摸不着头脑。落阳草是金羽城附近常见的植物类素材,只是因为难以种植,且又在不少群居杂食种的菜单上,才勉强能够顶的上一个升阶委托的难度,“我要去的地方不定会有大批的怪物,战斗的时候可没法分心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陆盈盈的嘴噘得更高了,“是草药!落阳草和有毒的太阳草性状没什么不同,光凭你自己的话,不定就要采回一筐毒草交差了。” “你能分得清?”龙人将信将疑地问道,“你不是过,你只是个考古书士吗?” “这些知识在书士的圈子里算是常识啦!”陆盈盈脸一红,“就像你们猎人,不也都会些包扎接骨的知识吗?” “原来如此……”卢修了然地点点头,又改口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次就不必了。防护林被蓝金商会肃清过多次,太阳花对眠鸟的生长有危害,在这一带早已绝迹——看我做什么?这是我的升阶委托,我当然要提前做好功课了。” “你……”见到龙人作势欲走,女孩赶忙跳下树桩跟上去,“植物这种东西,怎么能绝迹就绝迹?采集的时候混进一两株,都是要出人命的大事。” “不要跟上来啦,”大个子对这个牛皮糖样的女孩彻底无奈了,“我自己真的没关系的。”他的神色变换了几番,终于鼓起勇气,“陆姑娘,你时时去拜访猎团的驻地也就算了,跟我一起参加委托的话,他们都……” “都什么?”陆盈盈眼睛一瞪,却反应过来,赶忙羞愤地反驳道,“我可是才书士……我还这么年轻……唉呀!”女孩有些语无伦次,她凌乱地跺了下脚,“才不是你想的样子!” 书士激动地撸起左臂的袖子,宣誓一般将一截手臂举在身旁:“你要听实话吗?”她指着自己手腕上一段几不可察的淡淡疤痕,“它在痛。”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卢修只当女孩仍在耍赖。 “我不是在笑,它真的在痛!”陆盈盈认真起来,“大多数时候只像针扎一样,不过偶尔也会增强到刀割的程度……自从回到金羽城后,这种痛感就从没消失过。我查过了所有能找得到的资料,也问过了书士前辈甚至是龙人前辈,没有一本书上记载过渡血后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女孩握紧了拳头,“我不知道挑战祭上,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魔法。不过我能感觉到,你和这道伤口的异状脱不了干系。” “因为……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痛感才会彻底消失。”最后一句话,女孩的声音细弱蚊蝇。 “有这种事?”卢修的头大了起来,“我很抱歉,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渡血的主意是古龙种教给我的,操作也是郭大师示范的,如果有什么问题……” “本书士不需要你的道歉,”陆盈盈眉毛一耸,后半句话却软下来,“感谢你在挑战祭上救了我的性命,这个……副作用,相比于性命来,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了。” “陆姑娘……” “我知道这让你很难办,不过发生在我身上的现象,在整个龙人血脉的研究中都从未有过。”女孩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是个书士,有什么问题都一定要研究个明白。”她的眼神黯淡下去,“所以,就当帮我个忙,让我……” “陆姑娘,你的伤口……流血了。” ………… “我以为我们已经清楚……” “不要讲话!”陆盈盈霸道地踏进屋来,她一个噤声的手势,把卢修的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女孩朝屋内扫视了一番,猎团全员均在,尽管皆是一副战斗后的惨样,也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我从洛克拉克赶过来……”书士尽力地喘匀着气息。 “我知道……”卢修还欲插嘴。 “我是来提醒你们的——卢修,你有危险。”女孩举起左手来,将一截藕臂露在长袍之外,她手腕处的疤痕诡异地渗出股股鲜血,血滴从伤口边缘处滑落进袖子里,“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危险。” 485章 诡异的遇难者 “啪嗒……啪嗒……”粗糙的舌头在男人脸上舔来舔去,发出令人生厌的黏腻声音。头甲龙的攻击性虽强,但却仅限于领土和交配权的争端上。再加上它是不折不扣的草食种,就算有来路不明的男子昏倒在领地中,怪物也不会轻易生出杀心。 这一只头甲龙贪图猎人脸上被灼阳烤出的汗液,才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停留下来——往日里沙海的怪物想要获得宝贵的水分,怕不是要跑出数十公里才行。眼前的水源虽然少了些,但也聊胜于无了。 头甲龙的舌尖一寸一寸地扫过昏迷者的脸和脖颈,连被眉毛覆盖住的地方和下巴上的皱褶里都没有放过。就在它马上要将舌尖伸进男人的嘴巴中,以攫取更多的水分时,猎人的身子忽地如遭电击般颤了一下,脑袋猛地转过一个角度。 “秃噜噜……”草食种惊得打了个响鼻,缩回脑袋,四足用力颠颠地向后蹿了数步。男子先是眉毛一拧,脸上紧接着现出宿醉后才有的表情。他胡乱地将一只手撑到额头上,勉强挡住炫目的阳光,才一点点睁开眼睛。 “哗啦……”男人身上的猎装太过肥大,只是些许的动作,关节处就碰撞出一连串的金属声。初醒者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腾地爬起来,却用力过猛,一纵身跃起一米余高。 “呜……”看着方才还在自己面前大字昏迷的男人顷刻间活了过来,头甲龙警惕地向后退出近十米,在远处逡巡着观察起情况。 “嗤——”高高跳起的猎人显然还不能掌握自己的力量,他在半空中给自己绊了个趔趄,脑袋前倾,平趴下来,半个头直插进地面里。 “唔……唔。”男子四足撑地,把脑袋拔了出来,猎装的头盔却留在了沙地中。他的头一扬,却有什么东西顺着头发从额顶上汩汩地流了下去。他抬手一抹,不是血,而是油脂一类又腥又黏的东西。猎人不舒服地晃晃身体,只觉得铠甲的内衬中也充斥着类似的粘液,有些已经沁透了内衬,凝结成块了。他一捋手腕,扯下一条臂甲,内衬上的死皮和油脂块还粘连着身体,让猎人的皮肤一阵急痛,不过他浑不在意,又扯下另一条来。 摆脱束缚的双臂白皙而精壮,在阳光照射下能明显地看到内里淡青色的血管。他曲了曲肘,十指张开又收拢,眼神恍惚地看着这具陌生的身体。他忽地拽住胸甲的前襟,向两边一扯,猎装的胸甲从中应声撕裂。 “嘶拉——!”钢制的胸板能正面迎接低阶陆行种的冲撞,却在一双肉臂的全力下崩卷起来,男人匆匆地扯下了胸铠,甲胄上盛装狩猎道具的兜连带着扯烂,各色的道具球、药剂和信号弹散落一地,猎装内衬上包裹的油液和秽物也径直流到地上。 “呃……”猎人想什么,但嘴巴里只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远处的头甲龙还没有离开,许是还想从猎人的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男人舔了舔油腻腻的嘴唇,眼睛里闪出阵阵猎食者才有的凶光。 ………… “就是这里,停下主引擎,我们悬停在这附近。”队长模样的人眼睛从舰载望镜上抬起来,“下降五百米,保持警戒。” “队长……”年轻的见习船工依样打过了信号,面色却现出几分惨白,“不需要这么谨慎了吧。已经是最后一个区域了,随便观测一下就好。这里离营地那么远,就算有几只怪物,也不见得能打到营中去。” “幼稚!”老队长眉毛一挑,“你以为昨的潜口龙群是从哪里发现我们的?八十公里的警戒区已经很保守了,要我来指挥的话,非得将警戒线拉出一百公里才行。” 昨夜后半夜,营地中就传出了解除警报的信号。船工和猎人们中传言,是那几个没有上船的年轻人,仅凭着一个猎团的力量,独自抵挡住了潜口龙的怒潮。飞艇在营地附近搜索过一番,并没有发现溃逃怪物的踪迹,三名行动队长担心是误报,才决定将警戒拉到这么远的地方。但是私下里,猎人们都传称,猎团的少年们个个身手不凡,已经将三十余只潜口龙尽数歼灭了,一头也没有放过。这个消息经过了几只感知敏锐的艾露确认,真实性更是隐隐盖过了领队们的布告,一众普通猎人们对此激动不已,私下里却多多少少都有些愧疚和歉意。 “可是……”听到队长丝毫没有松口回程的意思,船工的脸拉下去,“再不落地的话,我们六个实习船工就要……唔!” 看着年轻人狼狈地转过身,在墙角边躬下身子去,老队长无奈地哼了一声:“没出息,这个样子一辈子都别想随船跑长途了。” 这个当口上,动力舱的人已经完成了操作,巨大的飞艇在半空中缓缓悬停下来,随着沙海的风微微起伏着,队长再不看呕吐中的船员,将眼睛凑回望镜的观测孔上,拉低视角从地面上逐片扫过。 “那是什么?”不多时,老船工的望镜停留在沙丘顶一个违和的凸起上。他将镜头向前移了移,才看清楚沙地当中半跪着的头甲龙。猎人正趴伏在怪物背上,一人一兽呆立在荒无人烟的沙海中心,既不移动也不隐藏,看上去甚是奇怪,“独行的猎人?这是遇到麻烦了吗?” 暴露在沙漠午后的太阳下,是比和潜口龙战斗还要愚蠢的事情。后者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但在太阳底下晒昏了头,就连躲藏的办法也没有了。地上的猎人不是缺乏常识的蠢蛋,就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快快,去叫领队来!”老队长摇了摇见习生的胳膊,嫌恶地望着满地的狼藉,“擦擦嘴巴!看你这副邋遢的样子!” “我这就去收拾。”见习生使劲鞠了个躬,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口鼻。 “收拾个鬼!”队长没好气地一个爆栗敲在他的额头上,“叫你去请领队们来!就要申请降落。” “降落?”听到这个词,年轻船工的恶心症登时好了大半,“我这就去!”见习生噔噔地踩过船板,急不可耐地消失在舱门后。 ………… “呼噜呼噜……”吞下一口温热的脑髓,猎人的饥饿感终于暂时消褪了下去。身下的头甲龙半跪着,头顶分明开了个能容一臂通过的圆洞。无名男子扔下手中的尖角,角正是从头甲龙的脑袋上掰下来,又破开了它自己的脑壳的。这只怪物至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引以为傲的角击之下。 然而它已经不会再思考了,草食种虽然以宽阔的前额和坚固的头甲著称,但它的大脑却很,不多时已经被猎人吃干抹净,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脑腔。 猎人打了个饱嗝,一股生血味从鼻腔和嘴巴里喷涌出来。他就这么抬着头,静静地看着上逐渐降落的巨大飞行物。飞艇的螺旋桨轰鸣着排开周围的空气,猎人油腻腻的头发也被纷乱地吹起,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躲闪着风中乱飞的沙砾,却不愿意放过战舰降落的每一个细节。 联合队的飞艇在降到地面以上十几米的高度就不再继续了,在探明地面承重情况之前,最大胆的机长也不敢轻易降落,以免陷进沙中搁浅,给舱内的猎人们带来更多危险。侧舷放下数道绳梯,几名猎人顺着梯子降下,简单地集结成队,朝着仍坐在怪物背上的无名氏靠近过去。 “喂!”遥遥地,一个精壮的猎人扬起了手中的武器,“这位猎友,需要帮忙吗?” 男人偏过脑袋,舔了舔嘴角的血浆,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回应。在他的眼中,比起交流的意愿来,对方摇晃武器的动作更像是在挑衅。他从头甲龙的背上滚落,男人并不高,怪物的前肢跪地,额头的阴影还是能罩住猎人的身体。 “委托途中吗?还是在自由狩猎?”见对方有了反应,探索队继续高声询问道,“你的猎装怎么……是在战斗中损坏了吗?” 越是靠近,这名猎人身上的疑点就越多起来。他并没有武器傍身,猎装也只剩下了下半截,上身的油污和沙子混在一处,不像战斗过,倒像是在猪圈里滚过一遭。猎人除了身边散落一地的道具外不见任何补给,古龙种即将袭来的现在,大部分的沙漠驿站都暂时撤销了,他就算有能力从洛克拉克一路行到这里,也再没余力返程回去了。 “老兄…遇到沙暴了吧。”同样身材不高的金管事将长枪背回身后,见到对方这副狼狈样,对他的遭遇便有了七八分猜测。他双手张开,“我们是铁心猎团的,正巧从这里路过。猎人荣耀在上,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呼噜……”不待队接近到十米之内,无名氏一下子趴伏下去。他四肢着地,腰背向后挺直,赫然是一副牙兽种准备攻击的姿态。 “嘶……”看到无名氏抬起的脑袋,金姓猎人牙缝中嘶嘶地冒出冷气来。久经猎场的老手都有些对危险的直觉,裸身猎人的眼神空洞而警惕,已经堪比择人而噬的掠食种了。如果不是面前的生物长着和人类太过相似的躯体和四肢,以及他身上勉强遮体的下半身猎装,单凭这家伙的动作和眼神,猎人队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新的怪物品种了:“喂,你要做什么?” “该死……你不会话吗?”交流异常困难,猎人们也变得不耐烦起来。金管事身后的壮硕猎人收起武器,夸张地用手比划道。 “呼噜……?”无名氏的肩膀耸起来,他抬起一只手,笨拙地指向不远处仍在轰鸣的飞艇。 “这是我们的飞艇——你不会没见过吧?”金管事偏过头解释道,心中却暗道了一声晦气。本该是简单的救援行动却处处透着诡异,这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些撤退,回到飞艇中。 “沙沙……”猎人还想什么,却在轰鸣的螺旋桨声中听到了两记细弱的拨沙声。他回头朝无名氏的方向看去,诡异的猎人早已经不在那里了。下一刻,一股巨力从身侧袭来,舍身将猎人扑倒在沙地上。 “心!”同伴的警报这才姗姗来迟。裸身猎人双手按着金管事的肩膀,大腿死死地压在他的膝盖上。男人的脸使劲凑向猎人的脖颈,嘴巴大张开,一口带着血沫的牙森然地露出来。 “见鬼!”金管事背脊一凉。尽管没有料想到对方会这么果断地偷袭,但他毕竟是三星猎人。危急关头,猎人一身的本事瞬间爆发出来。他反手持住对方油腻的肩膀,腰身一拧,两人在沙地上滚了半圈,让三星猎人反过来压住了对方。 “这家伙有古怪!”猎人喊道,“把他绑起来!” 三个同行者如梦初醒地赶上来帮忙,年轻的一星菜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手中的狩猎武器提起来又放下去,终于还是扔到一边,空着双手冲了上前。 “呃……呃……”无名氏用拳头一下一下地打着猎人的侧肋,但肉掌碰在猎装上收效甚微。他的双手在对方的腰间摸索了一番,忽地扯开盛装道具的布囊,抽出几颗道具球来,无名猎人大吼一声,也不管手中拿到的道具功效如何,将整把的球朝金管事的脑袋砸过去。 “叭——”一股强烈的亮光自猎人指缝间溢出,闪光弹的威能即使在灼热的沙海上仍没有半点衰减。三个帮手猝不及防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近距离承受了这一击的金管事更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按住对方肩膀的双手。 钳制出现了些微的空隙,赤裸上身的无名氏就已经抽身逃了出来。男人似乎并不畏惧闪光,起身后的行动敏捷如常。金管事只听三声惨呼,接着就是三具躯体栽倒的声音。猎人有心查探一下情况,但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哪能见到无名猎人的身影?他只好摸着瞎举起背后的塔盾,凭着感觉立向了某个方向。 “快发信号,叫他们回来!”钟鼎辉急急地道。地上的男人攻向同伴的第一时间,他就发布了撤退的命令。但变故来得太快了,金管事的队伍还没搞清状况,眨眼间就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三条性命。 “放绳梯,让我下去!”闪光玉炸响的一刻,四星猎人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匆匆地提起重锤,对侧舷边待命的船工吼道。 486章 小书士的警告 “要我们放弃委托,回到洛克拉克去?”封尘一惊,“这怎么行?” “是啊,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大型委托,大家和潜口龙鏖战了一场才勉强留下来。现在峯山龙还没有到,怎么能这样就离开呢?”艾露黑炭也不解道。 “不……”被一众猎人围观着,陆盈盈的面颊赤红,却是激动所致,“我不是想让大家回洛克拉克,而是直接回到金羽城,离这片沙漠越远越好。” 自挑战祭之后,女孩就和渡血给他的龙人卢修产生了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尽管机理还不清楚,但不论相隔多远,书士都能感觉到特选猎人正在经历,甚至即将经历的危机。在有过几次经历后,陆盈盈就摸到了些许的门道,甚至能藉此多次在猎团出行狩猎前进行预警。在场的众人除了黑炭哥、封尘和漫云外,对此都已经不再陌生了。 “有这么严重吗?”秦水谣拄着下巴,“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糟糕……”陆盈盈低声道,“这次的程度……从狩猎祭结束以来就不曾有过。” “怕不是因为昨晚的潜口龙群吧。”贾晓沉吟了一番,“猎团从成立算起,昨夜的凶险程度都能排在前列。” “那就没关系了。”大熊长舒一口气,“潜口龙已经被杀光了,就算有什么危险,那也是昨晚上的事情,现在已经结束了。”他半是安慰半是炫耀地道。 “不,还没有。”陆盈盈使劲摇摇头,又悄悄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卢修。后者尴尬地笑了笑,“不要看我,血是我的不假,但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懂,它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 没有得到想要的支持,书士咬了咬嘴唇,解释:“在见到卢修……见到你们之后,我的危机感仍然很强烈。大家和潜口龙的战斗,昨夜里我也感觉到了,不过很遗憾,和接下来的危险相比,这只能算是微不足道。”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封漫云叉手靠在墙上,只听得云里雾里的,“还会有更大规模的兽潮吗?” “陆姑娘的感应不是这么回事。”猫猫声地为白衣猎人解释道。按照女孩自己的法,从卢修血液中得到的能力并不是什么超人的预知,更像是艾露一族的战斗直觉。在视线以外存在危险时,成年的兽人们毛发就会不由自主地倒栗起来。龙人的血脉中大概也有类似的功能,只是卢修本人还未学会,却抢先通过血脉传承给了女孩,而且从陆盈盈的表现上看,龙人族的危险预知能力,着实要强出艾露族太多。 “我很担心……”猎人们没有一个动容,女孩又加重了些语气道,“这一次你们要面对的可是一头古龙种。和大沼泽的那时不同,这只不但已经成年,而且曾经多次和人类交战过。不要你们个个都伤成这副模样,就是完好无损地面对它,也不会有半点与之对抗的实力。峯山龙迁徙到这里来以后,你们哪怕引起它分毫的注意……” “陆姑娘……”不待书士继续下去,贾晓抬起胳膊,生生压下女孩的话,“我们相信你。你警告过我们很多次狩猎中的危险,大多数时候……”他换了一个法,“每一次都证明你是对的。土质采样那份委托,大家被几十头跳龙追出近百公里,如果没有你的事前提醒,我们中可能就要有人折损在密林中了。就算不是猎人,我们一样视你为猎团的第八名成员,这间屋子里每一个人,都不会将你的话当作危言耸听。” “大家是我的同伴,我当然不能看着你们遇险,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听到这番话,书士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却仍然关切地望着沙屋内的猎人们。 “但是……”少年歉意一笑,“我们总归是猎人,这个身份本来就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我们不能逃避,也不会逃避。如果只是预知到危险就退却的话,整个新大陆所有的猎人都要失业了。” “放心吧,在这片营地落脚的不止有猎团,还有金羽城三个大型猎团的联合队伍,甚至连飞空艇都有一艘。怪物来了,有他们在前面周旋,我们跟在后面远远地打打秋风就好,不会惹上麻烦的。”封尘也帮腔道,女孩的关切溢于言表,但这并不能成为猎团放弃一次触摸猎人世界顶峰机会的理由。 “可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听到对方明显的回绝意味,女孩又急了起来,“继续待在沙海,你们要面对的就是比潜口龙群强出十倍的危险,是会死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团长一眯眼睛,“比起劝我们来,你还是先行一步回到洛克拉克去吧。我知道这样有些不近人情,但猎人从来不会拒绝接触古龙种的机会,你恐怕无法动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与你同去。继续待在这里,等到战斗开始的时候,莫是我们,就是联合队伍的飞艇,恐怕也分不出人手来保护你了。” “可是……”书士还想什么,但面对着一众坚定却带着些不忍的眼神,她再不知该如何开口。猎人们受过书士多次的恩泽,没有一个人愿意驳了她的意思,只能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了。 “罢了……”陆盈盈叹了一声,“临行前我就知道,无论在这个时候怎样奉劝大家,你们也不会肯回洛克拉克的。既然这样,你们稍等,我去牵马进来。” ………… “绷带、冷饮、干粮、信号弹……”陆盈盈从行箱里将东西一样样翻倒出来,的沙屋登时被琳琅满目的补给品占满,“这些回复剂是临走前特雷索尔大师亲手交给我的,”女孩将墨绿色的瓶在空中一举,“据比制式的药剂效果要强一些。不需要省着,早些养好伤比多少金币都重要。” “真是要多谢大师了。”卢修在一旁忙不迭地接过去。 “什么呢?”秦团长一瞪眼,“该要谢谢陆姑娘才对,洛克拉克那么远,能一路赶过来就已经是莫大的困难了,更别提还带着一整箱的补给了。” “没有那么夸张……丰收祭在即,驿道周围已经被撤退的猎团肃清了。我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怪物。”女孩摇摇头,安慰地一笑道,“就是赶路时枯燥了些,看来做猎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有趣。” 书士的轻松,但顶着漫的黄沙、时时可能出现的沙漠风暴和剧烈的昼夜温差,就算是猎团的成员们从洛克拉克来到这里也着实脱了一层皮。更别提陆盈盈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体质更是远远不如猎团的任何一个队员了。眼前的女孩不时从鼻孔吸着气,话时也瓮声瓮气的,怕是已经感上了风寒。注意到这一茬,在场的一星猎人们对未能听从她的劝谏,心中的愧疚又增加了几分。 “谢谢你……”龙人再道,语气中已经多了些异样的东西,两人交接道具的手一触即分,女孩别过头去,掩饰着什么般急促地道,“还有……” 她从箱底掏出几只模样怪异的机关,一个个码放在地上:“这些是大师嘱咐我,要交给封尘的。” 奇异机关和猎户身上“飞人”的爆炸机关模样相近,却没有连接着甲胄。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条弹性束带,看样子只要作为挂件,手动束到猎装上就能立刻发挥作用。 少年的沙龙王一役,让特雷索尔看到了“飞人”身上更多的可能性。烈性爆药既能用以辅助,本身又是威力强大的一次性武器。早在封尘的升阶委托结束时,他就提出过要加入能将推进机关单独拆解下的卡扣。 不过龙人匠师想得更远,几日的时间,他已经彻底将“飞人”从猎装上分离了下来,制作成了能在任何猎装外附带的挂件。这样既方便了猎人按照自己的狩猎习惯对机关进行调整和增减,又能在关键时化身为制式爆弹数倍威力的战术道具,起到扭转战局和一锤定音的效果。 “这真是……太好了!” 封尘的眼睛激动地盯着改版后的“飞人”,从头至尾参与了这项工程的测试和改进,少年自然能一眼看出这些机关的神妙。改造后的机关虽然比镶在猎装中时臃肿了不少,不过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机关表面因为赶制匆忙而没有仔细抛光过,但粗糙的加工痕迹中却透着一股野性和暴力的美感,让人丝毫产生不出怀疑它们战时表现的念头。 一星猎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将东西们揽入怀中,若不是双臂仍然软垂无力,他恨不得现在就装载上去尝试一番。封尘上臂的机关已然在先前的战斗中烧毁,这套补给对他来无异于雪中送炭。现阶段只有他自己的猎装经过特殊的隔热和防爆处理,周遭的同伴们就算眼馋也是无济于事。 “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上这些。”掏空了一整个箱子,书士仍然忧心忡忡的。女孩手无缚鸡之力,只有用这种方式才帮得上猎人们的忙。她黯然地叹了一声,像是在做最后尝试一般,又劝言道,“真的不能回去吗?光是潜口龙的报酬已经足够大家应付好一阵了。猎人世界从来不缺委托,想要冒险的话,至少先将伤养好不行吗?” 话音刚落,就像约好了一般,屋内“腾”地一声,靠在墙边的封漫云,蹲在地上收拾补给的卢修和搂着“飞人”机关的封尘同时挺直了身子。 “怎么了?”陆盈盈吓了一跳,“不是我错了什么吧?” “不是你……”卢修站起来,将女孩挡在身后,一只手虚按着书士,眼睛却朝着门口直直地望去,“别动。” 见三个同乡的目光齐齐朝向门外,其余同伴不明所以,也向外看去。 “发生什么了?”猫猫的耳朵侧向门外,却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我不知道……”白衣猎人留下一句话,抄起立在身边的太刀果断地夺门而出。封尘和卢修紧随其后,也冲出了窄的沙屋。三人站到房门外,皆是警惕地望向远处。午后的沙海一如往常,拴在桩上的驿马正不安地磨蹭着蹄子。骇人的血腥味没有散尽之前,营地里连掠食的蚊虫都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声响。 “你们三个突然发什么疯?”熊不二也跟出来,看到四周并无半点异状,这才不耐烦地骂道,“我还以为是怪物来了呢。黑炭哥和猫猫都没有反应,你们以为自己比他们还要强吗?” “是来了。”龙人转过脸来,神色严峻地对熊不二道。 “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封漫云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没想到是真的……” “你们在什么……” “你没有看见吗?”封尘朝远处一扬头。 “看什么?太阳?”壮硕少年焦躁地手搭凉棚,将目光投向远处,却除了惨黄的地平线外并没有看到别的。 “是沙暴!”艾露的感知果然异于常人,刚一踏出房门,猫猫就失口叫道,“居然来的这么快!” 地平线附近,一抹异样的昏黑掩盖了往日的惨黄。微风蠢动,将地上带着血味的沙砾和木屑卷起。午后正是沙海中温度最高的时刻,屋前的猎人们居然从迎面的风中感受到了丝丝的冷意。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听从陆姑娘的话了。”封尘苦笑了一声,“那边是东边,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不止是东方!”猫猫两步攀到屋顶开阔处,眼睛圆瞪着朝四下望去,“该死,沙暴……为什么到处都是?” 几十公里外,猎团联合队伍的飞艇上,观测员一脸震惊地从望镜台上走下来。镜头的另一侧此刻已经被漫的黄沙所占据。沙尘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有灵性一般,用狂风和怒沙在雷鸣沙海中心铸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牢笼。西戍和它周边上百公里的猎场,被尽数围圈在里面。 “飞艇不能再升空了……”老船员对三个队长恳切地道,“现在降落,就地迎接沙暴,还来得及。” 487章 杀掉一头古龙 “这样就牢靠了。”年轻的猎人在笼子上又加了一把锁,将栅门死死地扣住。笼中的无名男子注视着一星猎人探进铁栅内的手,突然嚎叫一声,双足蹬起,直直地向猎人扑去。 “铛!”猎人抽回双手,裸身男的一记暴跳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栅栏上。他“噗”地跌坐回笼内,额头登时一片通红。铁笼的栅栏在撞击下狠狠地晃荡了几番,却是没有半点弯折的迹象。 “这笼子是给怪物用的,”见到无名氏狷狂的动作,守在舱门的精瘦猎人哼了一声,“寻常的陆行龙都撞不开,你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名男子仍然不做声,只是恶狠狠地朝着外面的猎人们龇着牙,两只手抓住粗大的铁栅,双眼中透着凶光。 沙暴在前,队伍否决了回程的提议,船内大半的猎人和船工已经落了地,开始夯实沙土和平整地面,为飞艇的临时降落做最后的准备。除了必要的操作员和伤员之外,整个艇上只剩下了这一队低阶猎人,他们的任务正是看管这个来历不明的疯家伙。 “灾星!”上锁的猎人朝着笼内唾了一口,“要不是你,我们现在已经回到营地了。” 眼前裸着上身的无名氏刚一出现在飞艇的视野中,就徒手格杀了三个联合队伍的同伴。铁心的人前去援救,又添了数个伤员才控制住他,据连钟队长都在战斗中不慎受伤,此刻已经躺在临时搭设的帐篷里了。 灾星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在无名男子被抓获后,飞艇上大半的船医都聚集了过去。艾露们在被缚住的裸身猎人身上好一阵探查,却愣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名氏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是语言功能尽失,连心智也像是回到了两三岁孩子的水平。 不止如此,男子在检查中表现出了大量怪物的习性——生食、好斗、匍匐行姿和极强的领地意识,连身体素质也比常人高出了三成,需得数名猎人借助铁链和电击才能束缚住它。从未见过如此症状的救援艾露们只能推断,他或许是患了某种罕见的疾病,不排除是沙海中特异病毒所致,这个消息又引得围观的猎人们一阵惶恐。 沙海一行直至现在,猎人们没有在怪物身上折损人手,却首先损失在了这个身份不明的人类身上,这给整个队伍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人传称这是猎人先祖给猎团避战潜口龙群降下的惩罚,也有人悉知些流言,是这人的遭遇或许和沙漠中活跃的偷猎者团体有关,甚至有人将即将到来的沙暴也归结到了这家伙的身上,这才有了“灾星”的法。 “抓住他的时候,就该第一时间宰掉!”精瘦猎人靠在墙边忿忿道,“沙暴一起,丰收祭就要开始了,难道大家狩猎的时候还要带着这个拖累吗?” “我看啊,你只是不想做看守的工作吧。”同伴将钥匙串扔给队长模样的同伴,后者将钥匙在胸囊中谨慎地收好。 “谁……谁的?”被叫破了自己的心思,精瘦猎人的脸微微泛红了起来,“我是为那三个铁心的同伴鸣不平,这只半人半兽的家伙要是好好地活着,他们岂不就白死了?” “谁来做?”笼边的猎人揶揄道,“是你还是我啊?这家伙再怎么也是个人类,猎人荣耀在上,我可下不去这个手。” “叫我啊,这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精瘦猎人回过头来,嫌恶地看向笼内仍在不住地咬着栅栏的无名氏,“我用猎人荣耀起誓,它就是披了个人皮的怪物——你们看他的皮肉粉嫩粉嫩的,兴许前些才新长出来。” “他是人类。”队长开口道,“不要再动歪心思了。” “什么?队长,你不会也是听信了那几只艾露的话了吧。”精瘦猎人撇撇嘴,“那些船医们一个个神神叨叨的,多半是随便了个症状,糊弄大家玩呢。” “不,这张脸……我似乎有些印象。”队长盯着笼中的人类沉吟片刻,“你们记不记得,王子殿下去金羽城的工会大厅里,给王立猎人们销籍的时候?” “那可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啊。”站在笼口的一星猎人仔细回忆了一番,“怎么?你他是王立猎人?” “不,当时我就在场,”队长也略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眼下三人在屋内闲来无事,便什么话题都聊得下去,“那个冲破王立猎团警戒线,逼到殿下身前哭着索要署名的家伙,他的面貌和这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哈?”精瘦猎人从没想过队长会扯到那么远去,“我以为那家伙已经被抓进骑士团大牢去了,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那次事故在我们猎团里津津乐道了好久。”守在笼前的年轻人也想了起来,“冒犯御驾的人是个可怜虫,据参加了好几次挑战祭也没能拿到名次,至今仍然是个一星猎人。他叫什么……奥森?” 听到这个名字,笼中的人形怪物眼神一凛,将额头疯了似的在铁栅栏上敲击不止。 “安静些!”一星猎人一脚踹在门上,铁笼颤了颤,将无名氏抓在栅栏上的手甩脱下去。 “不可能是他。”精瘦猎人将头波浪鼓般摇起,“那个‘一星猎人’又矮又胖,怕是有二百斤重,和这个怪胎的身高倒是类似,体重就差太多了。” “我们都见过一个能把人变成怪物的病症了,改变些体型又有什么困难的呢?”队长看着裸身猎人头顶上不断滴落的油脂,意味深长地道。 笼子里的人形凶兽停下了动作,眼睛却仍然凶戾地看着笼外的众人。无名氏的眼中,愤怒、贪婪、恨意和无助混做一团,只是失去了理智,那目光和普通的野兽没什么两样。 ………… 炽烈的风遮蔽了头顶的灼日,沙海深处只有在沙暴前后才能维持短暂的清凉。埃蒙没有理会漫飞旋的黄沙和石砾,施施然站在一处石崖顶端。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王立猎人的身后,镰一躬身,面带喜色地报告。 “你可以笑,没关系的。”埃蒙回过身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就连我也对这次实验的完成度感到惊讶,看来连猎人先祖冥冥中都在支持我们所做的事情。” 蓝甲猎人默不作声,他并不关心眼前的人实验进度如何。眼下的成绩对他来,只是意味着再也不需要将失败品一个个扔进沙海深处了。作为猎人,他心中仍然为前时的所为承担着浓浓的自责。 “我仍然想不出来,殿下要用他们来做什么?”短暂的失神后,镰出声问道。 “殿下的要求还差最后一步,”埃蒙拍了拍大个子的肩膀,“我们需要一块古龙玉,猎人工会不放手,我们就自己动手找一块。” “您是想……”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们手里有那样的武器吗?” “镰啊,猎人世界的铁则,不都是你想象的那样。”埃蒙神秘一笑,“只有古龙种才能杀掉古龙种,并不意味着人类必须要拥有古龙素材的武器才行。” 488章 峯山龙的餐盘 卢修的眼睛直直地盯向远处的地平线。 沙暴起的毫无征兆,几乎是在雪林村的少年们感受到古龙种呼唤的下一刻,铺盖地的沙浪就包围了整个猎场。尽管在暴风距离营地最近的方向上,猎人们的肉眼也只能看到一抹极不清晰的昏黑,但象征着古龙种降临的沙漠灾,光是气势就让少年们的心中有如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喂!回复剂要洒了!”贾晓赶忙伸过手,将药剂从同伴的手中夺过来。龙人由是如梦初醒,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你的跟班带来的特效药就这么多,大家等着赶在祭典开始前恢复战力,这些药一滴都不能浪费。”少年严肃地批判起来,语气中却带着三分揶揄。 龙人下意识地向墙角边看去,陆盈盈正缩靠在那里,往笔记本上写画着什么。有了女孩带来的伤药,猎人们都抓紧时间换起药来。都是初成的伙,又是并肩作战多时的猎友,猎团的成员间当然不会避讳什么,但自接受书香熏陶的书士则避之不及,也不知道是害怕看见狰狞的伤口,还是伤口以外的其它什么东西。 仿佛感受到了卢修的目光,女书士微微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的视线就急迫地瞥向别处。 “瞧瞧这两个家伙,古龙种都要来了,还有心思眉目传情。”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自嘲地道,“哪像我,死都要孤苦伶仃地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我以为你也有喜欢的人——不是还有一个没有归队的女孩子吗?”封漫云不假思索地。 “噗……啊!”高个少年搓药的手不受控制地加重了些力道,随即一阵痛苦的龇牙咧嘴,“好辣!”他的眼睛微睁开一条缝,生硬地转移起话题来,“这药剂劲道这么大,你都不觉得蛰痛吗?” “告诉过你们,我已经感觉不到了。”白衣少年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谈论自己。 “不会是染了什么病吧……”洋抹了一下鼻子,他的手上还残留着特效药剂刺鼻的药香,“回到金羽城找个医师,最不济联合队伍的飞艇里就有随队船医,问问他们也好。” “为什么?” “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啊,被莫名其妙地消去了痛感,是我的话,当然想知道为什么了。”少年理所应当地道。 “我可不想,”他朝篝火边的封尘和卢修挑了挑眉,“就那两个家伙,一个是龙人,另一个懂龙语,能感受到古龙种的呼唤还勉强得过去。”封漫云指指自己,“我又算什么?——在大雪山南边,我见到了太多难以理解的东西,一个个都要弄懂的话,累都累死了,也不用当猎人了。” “随你咯。”见到事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洋也懒得做杞之忧,他的眼珠一转,脸色随即沉下来,“秦姑娘出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联系到飞艇。” “他们该是回不来了。”就像专门要应洋的话一般,团长的声音随即从营门的方向响起,“我们在营地周围朝三个方向都发布了信号,但是至今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循着声音,队员们齐齐地朝团长的方向抬起头来。沙尘起后,熊不二、秦水谣和猫猫三个便外出探查,一则想办法认清即将到来的灾难规模,二就是尽可能地联系起远在猎场另一侧的飞空艇。就算和联合和行动队有再多的嫌隙,大家毕竟都是猎人,在灾面前能够抱团取暖总要好过单打独斗。 “那就糟糕了……”黑炭沉思道,“按照飞艇的运行准则,有风暴预警的时候严禁起飞,他们此刻大概已经降落,准备原地应付沙暴了。”黑毛艾露因为身上伤势未愈,便没有参与到行动中,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接下来的时日还要和你们一起行动,我都快变成猎团的雇佣艾露了。” “这么,我们又只剩下自己了?”洋露出一副惨相,“我们几个应付一下潜口龙群还行,自己面对古龙种的话,是真的会死掉的吧!” “潜口龙群袭来之前,你也是这么的。”熊不二不失时机地拆台道。两人藉此一阵吹毛瞪眼,较起劲来。 “陆姑娘,真是抱歉,最后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没有管两个活宝般的队员,秦团长歉意地朝女书士道,“本想能在祭典开始前把你送回安全的地方,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没关系。”陆盈盈像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我原本就是自作主张跑过来的,如果有战斗的话,我会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做好营地的防灾吧。”封漫云幽幽地道,“我在西戍的时候,这里被沙暴杀死的猎人,甚至比死在潜口龙口中的都要多。” “沙暴还有多久会推进到这里?”封尘下意识地问。 “怪就怪在这里……远处的风吹得那么猛烈,沙暴却一点移动的趋势都没有。”猫猫舔了舔身侧的毛,“按照这个速度,沙暴明早之前都不会来了。” “果然是这样吗……这场风沙大概是是古龙种自己制造出来的。”封尘坐在新升的篝火旁,战斗过后,营地内满是废烂的木堆,不愁没有生火的材料。 “绵延上百公里的环形沙暴……真的有生物可以做得出来吗?”熊不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壮硕少年的心中打了个寒颤,和声势大雨点的雾气不同,沙暴可是实实在在的灾难。若对方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只消催动风沙一吹,整个洛克拉克都会被夷为平地,哪还会有人类的生存空间?更不要提以猎人的能力去和它抗衡了。 “奥奥那兹其的龙龄不过十年,雾气在它的手上已经像黏土一般,可以随意捏成任何形状了。一个成年的古龙种,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当然的。”伤药已经上好了,猎户披上猎装,活动了一下手腕。 “所以,古龙种是真的能‘控制’象,不只是引来它们吗?”听到猎户口中透露出的关于真龙的只言片语,陆盈盈压抑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一星猎人不置可否,“那兹其那家伙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弄懂,有好几次在我面前都险些玩脱。” “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卢修不解,“把沙暴箍成一个环形……有什么意义吗?” “人类是无法揣测古龙种的思维的。”陆盈盈摇摇头,就是浸淫古龙种研究多年的老书士,也不敢妄加揣测这些有如神明的生物的意念。 “也不尽然,”洋忽地面如金纸,“它画了一个这么大的笼子,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离开而已。叫我看啊,那怪物怕是要逐个吃掉笼子里的活物了。” “那么大的个头,食量一定很大吧。”少年在自己的幻想中越走越远,“我们几个……或许已经站在它的餐盘里了。” 闲话 卡文,所以随便写点什么。 剧情进到一个瓶颈,更新速度也慢了下来……可能是我这月第一坐了火车,没掉了全勤开始犯懒的原因。也可能是这卷后面的重头戏剧情都想好了,唯独这块还有点举棋不定,硬要的话还有点现实因素。 从白走到百万字,到现在产量其实也并不高,连着两个月全勤都感觉被榨干一样。但是还能追到这里的不管有多少读者,请相信庄只是一时的低迷,不会随便弃坑,也不会糊弄了事,这几过去大概自己就好了。 H是一个被严重低估了的世界观,这是我偶有一在玩l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的。 传统的网文题材,不管是奇幻还是玄幻,里面的“魔兽”或是“灵兽”这种设定,大都是依托升级体系而存在的,属于为了分级而分级,就算在中会体现出自成生态的意识,也是零散的,不会去专门形成系统。 因为这样做代价很大,任何一个幻想类的都不会将世界观细化到,“我这的世界里有怪物,所以我去编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吧。”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与其花时间这么做,还不如多抓几个包袱,多打几下脸让大家看得更舒心。 其实从H的世界观里解构出这些东西也不轻松。一群怪物,它们生活在怎样的自然环境里,吃什么、怎么交配、怎么和其它的野兽保持和平相处,有什么敌,在这一整个生态系统里处在什么位置,这些只靠游戏是不会告诉我的,但这也总比凭空想象要容易一些。 原作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底子,不光是一个物种略显单薄但相对成熟的生物圈,更重要的是依托其上的人类社会和相应的历史。 人和怪物在这个世界里是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强大的怪物占据了陆上大多数的领地,海洋更是基本都是怪物的地盘,以这个为前提,人生存所需的相当一部分资料是必须从怪物身上取得的,人生存所要接受的绝大多数威胁也都是怪物带来的。所以这并不是简单二者对抗,最终谁会获胜的问题,而是一个动态的平衡。从这个角度讲,第一次的人龙战争,就是人类强行破坏这种平衡,以致自食恶果的体现。 游戏有它自己的法则,需要设定一个攻略目标,要让玩家不断地去狩猎怪物,不断地去强大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快乐。但游戏的初衷和世界观是相违背的,现实里一则不会有那么多龙妈给我们杀,二则杀掉一只龙妈可能会给整个区域的生态带来相当程度的破坏。所以我会写猎人的工作更多的是去指挥怪物迁徙,阻止怪物相斗,保护弱势怪物,甚至未来还可能会有保护怪物幼崽的委托,维持一个生态的稳定从哪个方面讲,都能让人类获得比单纯的猎杀更多的好处。 所以这里就不得不涉及到我的两个设定,“位阶法则”和“族群原则”,一个意在回答怪物的社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意在回答怪物为什么这么强。不用多解释,跟初中的生物知识差的不多(笑),只不过把它揉到一起,作为两个铁则沉淀下来。 我将游戏里为了游戏性而魔改的东西尽可能全都还原回来。所以麻痹陷阱会电到人了,落穴的设置要花很长时间了,闪光玉会晃瞎人眼,飞扑也不能无敌了,人也不能随便背着两个大桶爆弹到处跑了,回家玉我一狠心给改成了呼唤飞艇的信号弹(我记得在写大纲之初查资料的时候,回家玉的解栏上就是这么写的,时间久远,我这个设定已经沿用了很久,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还尽可能地给所有的装备技能都加了解释,实在解释不了的就推给龙人族无所不能的锻造技术(捂脸),饰品的点数不好叙述,我也魔改了一下,这个是叙事的原因,属于例外。我在战斗里尽可能地弱化装备的影响,也有一个考量是怕给人带回到游戏的语境里。 我的意愿就是一切接近真实,体现在战斗上就是怪物和人类一样是血肉之躯,一刀砍在身上马上就会流血,砍断了脚马上就会瘸。不破防就是没有伤害,捅进要害里很快就会死,人和怪物一视同仁。不存在游戏里片手在怪物身上捅了一百多刀,怪物还活蹦乱跳的情况,这样虽然对我自己也是很大的掣肘(想策划一个钓潜口龙的情节,都要有诸多的前置),但基调已经定下来了,总不能其它时候都是现实,到了打怪的时候头上冒出个血条来对吧。 对于人类的社会,我尽可能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补全了社会结构,如果映射过来的话,大概是类似中世纪欧洲王朝和教廷的关系。不过相比教廷来讲,猎人工会有更多的接手世俗事务的合理性,也让王国和工会的关系更曲折而微妙。经济和科技上,大概是猎人阶层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和最多的社会资产,但这些资产多用在狩猎支出上,大型飞艇、击龙船、能够监控大范围猎场的信息网、猎人的补给线,书士的研究,哪一个都是需要消耗庞大财力才能维持的。 世界总体上是这个样子的,再就是被评论区里喷了好多次的主角。名字是我的恶趣味,暂且按下不提。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主角变成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甚至没有想过要他变厉害。我在简介里写“幸运的人活下来,死去的成为英雄”,并不只是而已。最开始的故事里,我是想要主角在每场狩猎中都侥幸活下来,伴随着某个同伴的死去这样。但是写到后来所有人我都很喜欢,一个都不想让他们死,所以主角和他身边的同伴每次都变成了幸运的一方,所有庄是很心软的(笑) 主角三人的金手指已经上身了,所有人的特异之处都是为了剧情而设计的,并不存在为了强而强的想法,所以也并不强(认真)。 其实每次在写战斗或是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我都会想,“十几岁的孩能做些什么呢?”,我觉得能做到眼下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他们不是某穿越众,或是带着什么逆光环的男主,六岁杀人不眨眼,九岁杀伐果决这样。现实中大多数的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连长大想干什么都不清楚,能够提上猎刀上战场,没被动不动就鲜血乱喷的战斗场景吓傻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了。金手指不能提高人的心理素质,给个三岁的孩一把枪,他也不能直接变成杀手。青少年时期正是每个人都在摸索自己人生道路的时候,除了某一根筋一心一意只想当猎人以外,会有相当程度的迷茫才是正常的。 还有就是,古龙种很强大,所以就连五星猎人在它们面前都要望风而逃,本作里会严格遵循这个设定。虐杀古龙种是不存在的,从头到尾都不会有。我在普通的生态之外将古龙种的生存状态特殊处理了一下,对它们的寿命、能力、智慧等等都重新解释了一遍,自有我的考量,也存在着一个二次创作的心思,因为毕竟不能总抱着原作吃老本不是。对每一个出场的古龙种,我都会认真地写一个番外,插在剧情需要的地方。庄就算勉强是科班出身,但进行这么大部头的创作也还是第一次,就想抱着尝试的心态,把所有合适的文法和笔法都试过一遍。 两千多字了,就到这里。最后不知道该什么,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庄会继续努力的。 489章 击龙船的凶兆 西戍猎人们眼中极淡的一抹昏黑,在洛克拉克就是漫散溢的黄沙。俯瞰下去,承载着猎人工会总部的巨大岩石早已被黑黄的风整个遮蔽了。城市附近的风还没演化为灾,但也有了七八级的程度。以这烈风为信号,各家各户都紧闭起了门窗,店铺也挂上了打烊的告示,往日繁盛的沙漠之城转瞬间就变得萧条起来。 湖畔的露工会大厅早就撤离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了一根巨大的古龙之牙光秃秃地竖立在湖心。这个时节,整个总部的工作都要以丰收祭为核心,其余的日常委托从多日前就取消的取消,暂缓的暂缓,甚至让整个大陆上本就处在淡季的狩猎活动更加雪上加霜。当然,就算工会的机构工作一如往日,也不会有猎人在乎那些普通的狩猎报酬了——从丰收祭哪里分到一杯羹,收入都是常规委托的十倍百倍。 一面是担忧这次的风暴之灾会给城市带来的损失,另一面却又心挂着祭典后大量的素材涌入,能让城市开始又一段短暂的繁荣,沙城上下正被一种奇异的紧张感所填满。 与萧索的城内相呼应,城外数公里处却是一片喧嚣。 即将出击的沙船船队已经再不是返港之前光秃秃的样子,运输船四面无一例外地加装了数寸厚的鼓形钢板,船梁结构也用钢筋细致地加固过,桅杆更是整个给铁皮增厚了一圈,从远处看,就像人类在短短的数日内,给船舶穿了一件重甲猎装一样。而担负着驱赶峯山龙,和它正面作战的击龙船,更是整个都变了样子。大弩炮分列甲板两舷,特制的对巨龙爆桶和实心铁弹甚至已经堆放到了甲板之上。干扰用的击龙铜锣直径超过十米,像旗帜一般纵立在船尾,巨大的铜饼凭人力根本无法敲响,甚至配套的敲击机关都须得高阶猎人全力一击才能驱动。 最为显眼的,则是击龙船头下侧高高昂起的粗大弩箭。整个船体的改造工作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和人手都消耗在了龙击枪和它的配套设施上。直至现在,仍然有船工用吊索悬到箭身上,心翼翼地擦掉枪尖上养护用的油脂,为猎船的出发做最后的准备。 安德烈站在运输船的船尾,没有像绝大多数待命的猎人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击龙船,而是回头看向洛克拉克,眼中充满了忧虑。混血龙人的目力异于常人,透过方起的沙风还能看见工会大楼顶上的测风旗。风轮正呼呼地转着,让人怀疑随时可能断掉。 “紧张了吗?”隆加的大手按在四星猎人的肩膀上,安德烈身上有四分之一的龙人血统,但个头却还不到正牌龙人船长的肩头。 “没有……我只是担心,猎人工会的高端战力都在这几条船上了。我们走了之后,洛克拉克怎么办?”安德烈用手掩着嘴,以免迎面的风灌进喉管中。 “这座城市的人民比你想象的要优秀得多。”隆姆嘿嘿一笑,声音在劲风中仍然清晰可闻。两兄弟里,他作为哥哥比弟弟还要矮一些,不过肌肉却显得更壮实,身上的板甲也厚了足有半厘米,“别看城里现在一副门户紧闭、心翼翼的样子,大家都巴不得放这样一个大假呢。” 四星猎人身边的两个塔型大汉,正是他所乘坐的这艘运输艇的舰长。两名龙人皆是两米余高,尖锥状的耳朵和四分的手指明显地昭示了他们的纯血身份。巨大的体型时时散发着额外的体温,让安德烈身周的空气都热了几度。 “丰收祭一结束,整个城市的牌技怕是都要上涨一截。”弟弟俏皮地道,他拍了拍自己高耸的额头,“放心吧,工会在城市内预留了应急队伍,斯卡莱特军方也派出了支援。峯山龙每年少会来两次,各方对应对的流程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你是第一次参加,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隆姆和隆加两兄弟,是整个大陆上年龄最大的在职猎人。龙人族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战斗赋,让他们一旦打算涉足猎人这个行业,就必定会做到它的顶点。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面对过峯山龙的次数或许都要超过其它三个舰长的总和,甚至于这次的行动中,其它三位船长都明显地有以二人为尊的意思。 “多谢前辈挂心。”尽管身为四星猎人,安德烈在两名船长面前仍然显得诚惶诚恐。一星的差距在徽章上似乎相差不大,但只有到达了这个等级才会知道,那毫不起眼的一颗星背后代表着怎样的深不可测。更何况面前的两名龙人前辈并不见得是五星猎人中最为强大的个体,却一定是最为经验丰富的。 “这一代本族的年轻人啊,宁可去学安逸的锻造,也不愿继承先辈猎人的衣钵了。”隆姆叹道,让这个优秀的混血儿在运输船中担任重要职位,五星猎人本就含着些许提携后辈的私心,“你好好干,不定下一次这艘船的舰长就是你了。” “不敢。”尽管年逾不惑,四星猎人在他们面前还是十足的辈。 言语间,击龙船的船头升起了两发绿色的信号。沙尘中信号交流远比旗语方便,看到主力船做完了最后的准备工作,两个舰长也不再闲聊。隆姆大手一挥,迎风喊道:“船员就位,准备起锚升帆!” 没有欢呼,没有异动,久经阵仗的老船工们一个个沉默地行动了起来。锚索的绞盘轰隆隆地绞动,片刻后沉在沙下的巨大铁钩便一点点被提升了上来。甲板上的猎人们自觉地站到了不会影响船工的位置,屏息看着头顶上的帆角一点点调整到正确的方向。 “啪!”一声轻微的响动,尾角帆突然未按程序哗啦啦地放了下去。降下的帆布没有迎风鼓起,却像没了骨头似的在风中梭动了起来。 巨大沉重的帆布在风中捻出一长串摩擦的“簌簌”声,尾舷上的船工们一阵骚动,隐隐传出了几声惊叫。 “帆散了!” “怎么回事?”两个船长闻风而去。 “船长!”黑瘦的船员操着浓重的乡音,在呼呼的帆声中扯着嗓子喊道,“断了一根帆索!” “那有什么要紧,接上就是了。”隆加没好气地命令道。 “船长,”老船员抿了抿嘴,没有按着龙人的吩咐去做,却凑近了五星猎人,压低声音道,“这船……还要现在开吗?” 490章 三艘运输船品字形拱卫住了中央的击龙船,船头直指向黑魆魆的沙暴深处。在摸清峯山龙的具体位置前,击龙船不但不能作为头舰,反而要被严严实实地保护在友船的中央。战斗还没有开始,那艘船上的每个猎人和船工都要养足精神,以便在迎战巨龙时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大船护卫着船,这是只有在沙漠里才能见到的奇异景观。 此刻作为头船的正是两个龙人麾下的那只,老资历的前辈们并不参与最后的搏杀,而是承担着探路和遮风的辛苦任务。在迎战古龙种前,他们会为后辈扫清障碍,在危险降临的必要时候,甚至会被船队首先考虑放弃。只有当击龙船和峯山龙交火后,这一艘才会卸下大部分的甲胄,摇身一变成为收容狩猎素材的运输艇。 整条船上的人都有这样的自觉,在过往的丰收祭历史上,作为头船的运输舰报废率超过一半,在接近峯山龙之前就报废的概率也超过两成。视死如归的船员和猎人背后,更多的并不是为人类安危而战的荣誉感,而是工会总部大楼的窗棂内洒下的大把大把的金币。 随着船体的微微转向,本是半鼓的尾帆瞬间全满了起来。沉重的三角帆布在更为沉重的飓风面前夸张地隆起,让沙船的速度再快了两分。黑壮的舵手稳住舵轮,眼睛却悄悄地瞟向斜侧里的两位龙人船长。 散帆一事大可大、可。沙中行船,比这更大的故障船员们都遇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起航前断索是船行的大忌,是船工们眼中极凶的噩兆。 操纵沙船和猎人生活类似,都是与争命的行当。当人们无法掌握自己的性命时,就会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中寻求心理安慰。哪怕这些冥冥中的联系没有任何依据,也被绝大多数的船员所笃信。 断索强行船,轻则空手而归,重则船毁人亡,特别是船的目的地处不是别的,而是大陆上最为谈之色变的古龙种,这让古老的忌讳更平添了三分威慑力。往往遇到这种事情,船队都会象征性地将出发的日期搁置一两日,以避开霉头。然而接触峯山龙的任务刻不容缓,莫断了一根船索,就是断了主桅也要想办法开船,这是连舰长都没有办法推迟的事。 两个生神力的猎人根本不在乎扯动帆布的飓风,只消两三下便在劲风中系起了崩断的帆索。仅凭两人之力,他们就完成了须得六七人才能协力达成的作业。然而服船员们起锚开船,却花费了比那多得多的时间。 尽管一再劝谏,起锚的时间还是被拖延到了午后。就算如此,船工们一个个却仍然噤若寒蝉,只有在舰桥上偶尔发出的指令声盖过了风嚎声时,他们才会从避风壕里探出身来,拉紧或放松一两根绳索,紧接着一言不发地缩回甲板角落去。 望着过分消沉的船员,两个龙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五星猎人便随他们去了。 几十分钟的行船,让猎人们周身的风力又高了一级,沙尘的嘶吼声不绝于耳,体重稍轻的猎人和船工已经只能依靠绳索才能站稳了。两个龙人倒是恍若未觉,磐石般立在舰桥上,感受着因沙尘而越来越窄的视野。 “摸清风况还要多久?”隆加抓起艾露的背脊,将观测员提到和自己等高的位置厉声吼道。 “不知道!”猎猫也扯着嗓子喊起来,“风势太过复杂,我们还要再深入一些才行。” 船队并没有一头扎进沙暴的中心,而是在风势相对稳定的外围兜起了圈子。工会书士的前期观测只给了猎人们目标大致的方位,这个“大致”的误差甚至会在百公里以上。船队需要在恶劣的候下,一边朝着书士队伍所指的方向前行,一边迅速测出沙暴中的原始风向以修正航线——古龙种乘沙而行,就一定会出现在上风的某处。 “四十分钟前你就是这么的!”龙人兄长也贴在雇佣艾露的耳畔吼道,观测员的耳朵在风中凌乱地晃动着,一下一下地打着隆姆的鼻头。 “我们还在旋风带里!”艾露抬起肉掌,兽人的手中举着一叠统计用纸,牛皮纸在风中哗哗地翻动起来。观测员也不管船长能否看清楚上面的笔画,“风的变化毫无规律,不冲出这条漩涡带,就没办法搞清楚原始的风向。” “是这样吗?”变形的吼声下,旁人已经听不清隆姆是在确认还是疑问了,“那就干吧!再向西十公里!” “不行啊!”安德烈站在一旁大惊失色,“从这里的候状况看,已经不能再深入了!” “船长!”见隆姆不甚在意的样子,四星猎人将手向更西处一扬,“向西几公里,风力就会超过十一级,能见度不会高过一百五十米。”混血猎人急急地道,在他所指的方向,地已经从暗黄色变成了昏黑色,不像是沙漠的风,倒像一只硕大无比的巨兽张开的噬人之口,“我们的人在里面撑不过一个时,不能找到最短路线的话,四船的人都会折在这里!” “那怎么办?难不成一直在这里兜圈子?”隆加眉毛一竖。 “可是……”心知自己有些僭越,但胸中的荣耀却让安德烈无法置数百条同伴的性命于不顾。只是第一次乘沙船,尽管四星猎人凭借自己的狩猎经验和飞艇知识,能够迅速地分析出眼前的情况来,但他一时却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孩子……”隆姆搭了一只手到他的肩膀上,“我们每多逡巡一分钟,峯山龙距离洛克拉克就更近一些。眼下的危险我们比你更清楚……”他忽然一把扯过弟弟手中的兽人族,“提坦!” “到!” “你做沙船的观测员有多久了?” “十五年零四个月!”尽管双脚悬在空中,艾露仍旧将自己的背脊挺得笔直。 “对于一个艾露来,已经够久的了……”船长点了点头,“如果我们深入十公里,你有信心在半时之内测出精确的原始风向吗?” “十五分钟!我以本族的族誉保证!” “家伙,猎人工会最好的猎人和洛克拉克最高明的船工——他们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隆加将艾露按放在地上,四爪的手触了触兽人茸糯的额头,再起身时眼中已经闪起了一抹威光,“右满舵,我们向西!” 491章 不单行的灾祸 真正舍身进入那片看不见尽头的沙暴内,安德烈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灾内部的风力等级早已超越了普通分级的上限,肉眼估算出的风力和能见度在真实的情况面前像个笑话。飓风有如实质一般,身处其中的猎人们不像是在风暴中打滚,倒像是一头沉进了翻涌的污水里。 帆已经全部收了起来,但狂风只消推着窄扁的船体,就足以带动笨重的运输船满速前行了。沙面活过来一样哗哗地翻涌,浪潮似的起伏不定,让人心疑这是在沙海,还是恍惚中被烈风真的吹到了万里之外的大海上。 或许是数十分钟,又或许过了数日,当混血龙人终于适应了刺耳的狂风,和每每张口就会强灌进来的苦咸的沙子时,运输船船体一顿,速度终于第一次慢了下去。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不把好帆索,想让主桅断掉吗?”隆姆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起,叫骂着朝船员发号施令。 “大哥,风已经了,我们冲出来了。”隆加的嗓音有些沙哑。扯着嗓子连续不断地发布命令,比之战斗又是另一种疲惫。 “是这个方向……没有错。”观测员提坦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固定在缆索上,只剩下双手还能自由活动。艾露一族的体重只有这么大,就算加上了重重的固定,在烈风中还是有几次险些被吹走。兽人将肉掌平伸而出,看着向船尾方向倒伏的体毛,终于沉沉地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他,在方入飓风区时也险些慌了手脚,最终指的方向不得还有些运气成分。好在猎人先祖保佑,没让这四船几百号人和他一起葬身沙海。 “风向稳定了。”安德烈吐掉口中的沙砾,双手揉了揉头发,将发中粘着的沙块抖掉。即便一头散发已经被吹成了鸡窝,但是感觉到向上飘飞的刘海,四星猎人仍然喜不自禁。 “这样吗……”龙人猎手狐疑地望望,头顶仍然是一片昏黄,四周也没有什么参照,除了裹着沙子的冷风外,再无一物可以判断船行的方向。船长在风中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号施令道。“救助伤者,加固主桅,升起角帆,让剩下的人都休息一下。” 在狂风中穿行的时间还是超出了龙人的预计,满船的人和灾搏斗了近两个钟头,才勉强从危险中脱离。经过了沙暴的洗礼,沙船再也不是起航时崭新的样子。两侧船舷的防护板被沙暴刮走了数片,里面木制的骨架森森地露出来。初时船工们还欲保护那些沉重的铁板,但当一个人失足掉进船舷和防护板的夹缝中,被挤得血肉模糊后,隆姆便赶忙让所有人缩回甲板内,任凭铁片被一个个地掀飞。 拍扁在侧舷上的倒霉蛋并不是唯一的亡者。飓风吹起的石块和货物砸伤了数名船员,更有一个被吹断了缆绳,从船上吹飞了出去,生死不知。急速行船中大家都自顾不暇,这样的减员在风暴中最多只能换来一声轻描淡写的咒骂。 “我们出来了!” “闯过来了!” 年轻的船员不顾身上的酸软,激动地好一阵跳叫。老工们却在黯然中静静地收起了散落满地的缆绳,缩进甲板的角落中,不顾满船的黄沙,就地休息起来。 “终于安全了……”安德烈的眉头舒展开。在风势最急的时候,他甚至和船工一起拉紧了主桅的帆索,才让桅杆免于在风中折倒。 “我们正在开往古龙种的面前,我可一点都看不出哪里安全。”嘴上这么着,隆加却微微地笑着,“船会开得慢些,这段时间大家好好休息一番,联系后舰,随时准备变队——击龙船被保护了一路,也该是它上场的时候了。” “不会太早了吗?”安德烈问道,他指了指前方,“前面远处好像还有一条飓风带,我们还要替他们顶一顶的吧。” “哪还有什么飓风?”提坦的眼睛眯起来。艾露几下跳到高处放眼望去,却看见视线尽头一具森暗庞大的阴影。阴影并不随着乱风流动,而是静静地矗立着,随着沙船的接近正在不断地放大。 “快转向!那是块石头!”龙人族的目力和艾露族不相上下,几乎和艾露同时看清了阴影的本体,隆加刚刚缓和的面目瞬间又惊急起来。 “放下角帆!” “左满舵!绕过去!” 刚刚从飓风中脱出的运输船速度未减,正在快速接近巨型岩石。听到船长的命令,方才泄了一口气的船工们个个跳起来,麻利地将刚升起的尾帆重新放下。但风助船势力、船借风威,疾行的沙船并没有因为失去动力而立刻停下。 “绕不过!”舵手将舵轮打得死死的,舵片在沙下发出咯咯的摩擦声,船身一点点向左转去。但巨岩的宽度却更大,沙船越是前进,阴影就越是向两侧蔓延,几乎横贯了猎人们的视线。 “落锚!快落锚!”隆加下过命令,不等船工行动,三两步跑到锚机处,将摇臂舞成了一团旋风。沉重的铁锚缓缓沉落,“咚”地埋进沙里。 “嘶嘶——”船底和沙面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阴影中的岩石终于冲破沙障,展现在众人眼前。船身拽着锚链又向前滑行了近百米,船头狠狠撞在嶙峋的石壁上,碎木和石屑一阵崩飞,终于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 “通知后船减速停船!”隆姆留下一句命令,匆匆踏上船头。被钢铁加固过的舷首已经深深地嵌进了岩壁中,连接龙头的船架结构向一侧歪折出来。五星猎人匆匆地查探过运输船的伤损,手却迫不及待地按到坚挺的石壁上,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邪门了……”饶是身经百战的龙人,此刻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沙漠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安德烈狼狈地跟上来,看到只有船头受了些微的损伤,脸色才好看一些,“没有被风暴吹散吗?” “它本来就该在这。”老龙人缓缓转过脸,面上尽是严肃。 龙人船长认识这块石壁,或者,这条船上所有的人都该认识这块石壁。 这里是洛克拉克。 半前,他们才从这里启程。 “舰长,不好了!”船员面如土色地奔上近前,“击龙船……没有跟过来!” 492章 它来找我们了 “噗!”贾晓一记纵斩,将扑上前来的狗龙凌空打落。怪物肋侧遭受了重击,森白的骨头裸露出来,挣扎了几番便不再动了。 少年利落地背起重剑,拔出腰间的剥皮刀,在鸟龙钟的喉管外蹭了一道。怪物的尾巴反射性地拍打了几下地面,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意识,被贾晓拖着尾巴牵出了营门,拖到营前百米远的空地上。 营外的怪物尸体已经陆陆续续地堆了数十条,蚊虫也多了起来。看上去半日以来,这样零星的战斗似乎已经发生了十余次。地面上的拖痕不止一道,有些甚至从少年们落脚的屋前,一直延伸到营门外几百米,拖痕上印着凌乱的脚印,是猎团的成员特意掩埋了沿途的血迹。 “咚!”贾晓双臂用力,将还带着鳞甲的一坨死肉扔到同类的身上。三只狗龙的尸体堆在一处已经颇具规模,贾晓又用短刀在它的身上开了几个口子,还温热的血浆从体侧缓缓流出来。血液浸润了身下同类的尸体,带着腥味流到沙地上,将本就泛红的沙子染得更鲜艳了些。驱之不去的沙漠蚊蝇感觉到新鲜的血液,又是一阵兴奋的聒噪。 这样一堆鲜肉,对于沙海中逃命的低阶怪物来,已经不啻于一道丰盛的大餐了。 “堆好这一堆,差不多就可以了。”封漫云用太刀挑起一条怪物的尾巴,塞进怪物的尸体当中,“过路的股怪物,应该不会再来特意找营地的麻烦。” “这样真的有用吗?”贾晓问道。 “权宜之计吧。”白衣猎人解释,“沙海中的怪物都精明得很,在沙漠里战斗,成本是很高的。有了现成的食物,大部分怪物都不会刻意求战。” 在营地外设置食饵,是西戍常用的规避零散兽袭的方法。能够用鲜肉礼送走只求一餐的低阶怪物,猎人们也不需要费尽心力地打上一场,这是双方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在废弃的营地内待过一夜,猎团并没有等到沙暴,反倒是潜口龙的血味逐渐消散,领主遗留的威慑力迅速减淡,让营地开始变得不安全起来。环形的沙暴让身处其中的怪物们根本分不清哪里才安全,各个方向上逃难的野兽纷纷经过西戍,让的营地一阵鸡飞狗跳。 起初只有落单的低阶怪物偶然进入,不到半日的工夫,更多的沙漠陆行种甚至沙行种就股股地闯了进来。好在在书士带来的特效回复剂的作用下,猎团成员一夜间战力恢复过半,这才能组织起人手进行驱逐和肃清。 墙外的陷坑是耗费了联合队伍大量的人手和时间才挖掘出来的,转眼间却给猎团做了嫁衣。落穴陷阱被接二连三地触动了个遍,随便扫过一眼便能看到人造沙坑里摆动不停的怪物尾巴,从坑里不时还能传出些微的嘶吼声。 但陷坑只有这么多,队伍无法拿出人手来专门维护,待到机关差不多耗尽后,队员们的压力就骤然增大。好不容易击退了一波袭击,少年们便在封漫云的指挥下,直接用猎杀的怪物素材设置起了大大的饵料堆。 “都是些一星猎人也不愿意用的低阶素材,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见洋龇着牙,黑炭劝道,“如果运回洛克拉克,成本还要增加一倍,倒不如废物利用,能做些贡献也好。” “只是便宜了那些怪物……”高个少年在头甲龙的脑袋上踢了一脚,又抱着脚趾嘶嘶地吸起凉气来。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留下一些来自己吃。”团长揶揄道。 “不要!”熊不二连连摆手,“沙漠中的怪物,肉质都像含着沙子一样又干又柴,还比不上干粮呢。” “这不是什么问题。”封漫云插嘴,“狗龙和低阶的陆行龙,我在西戍的时候也吃过,沙漠怪物的肉虽然干硬了些,但好在比较扛饿。”他思索了一番,眼睛在成堆的怪物身上游离不定,“如果真的要考虑口感的话,你们知道不管是什么怪物身上,有一个地方口感一定不会太差。” “哪里?”洋眼睛一亮,少年第一次察觉到这个新同伴的身上还有老饕的赋。 白衣猎人默默地踢了踢脚下狗龙的尾根处。 “没可能!”高个少年的脸一下变成了葱绿色,“与其沦落到以怪物的屁股维生,我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这里可是怪物的最爱啊。”封漫云仍然一脸认真地道,“肉食的低阶怪物群落里,只有族长才有资格享受呢。” “这种福我可消受不起,哪只怪物愿意享受,就留给它吧。”聂洋嫌恶地退到远处,眼睛望着,再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狗龙尸体。仿佛再看一眼,就要将那块脏兮兮的部位吞入腹中一样。 “还是有点心理准备吧。”秦水谣莞尔一笑,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在沙暴中心还不知道要困多久,我们的补给并不是非常充足。不定真的会有以它们为食的一。”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一直滞留在这吗?”卢修向团长询问起猎团接下来的行程。 “理论上来,我们的潜口龙委托已经结束,随时都可以返回洛克拉克。”女孩道,“接下来的时间可以按照合理的自由狩猎来处理,至于猎团的行程——漫云,古龙种会经过西戍的情报是你提供的,眼前的状况下,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地摸清峯山龙的位置吗?” “砂鱼龙。”白衣猎人吐出一句话,“那群欺软怕硬的家伙,我们来时就接触过一队。砂鱼龙只会跟随领地的最强者,我想不管在哪个领地,都不会有比古龙更强的物种了。” “这么,我们要分出人手去搜寻砂鱼龙的踪迹了吧?”卢修问道。猎团的人手本就不多,龙人的心思转动起来,再分出去几个,他担心陆姑娘的安全得不到保证。 “不……它们已经来找我们了。”黑炭的耳朵动了动,整个身体突然平趴到了地上。艾露的一只耳朵贴紧沙面,细碎的破沙声正从远处响起。 493章 再见砂鱼龙群 陆盈盈嘴巴微张,看着封尘从一间屋顶飞也似地跳上另一间。“飞人”机关触动时产生的强烈爆鸣声,让书士就算捂紧了耳朵,眉头还是紧紧皱着。 少年身上系着的就是新一代的“飞人”,不等双臂完全好转,封尘就迫不及待地拆掉了猎装上已经损坏的机关。只是没有特雷索尔的辅助,想要将爆炸机关调整成适合的角度和数量,着实花费了一星猎人一番工夫。安装后的调试工作,更是让少年从早上一直忙碌到了现在。 “哧溜——!”一个不稳,屋顶上的猎人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一下。沙子从斜顶上簌簌地滑落下来,封尘脚下一软,也跟着向下滑去。 “喂!”女书士惊呼道。 猎户的背上冷汗乍起,慌乱中手腕一扭,手肘上的机关连连爆响,赶在坠落之前扣进了顶棚的沙层中。 “刷刷……”猎人的双脚悬在空中,只有一只手还抓着屋顶的边缘,好在没有直坠下去。不待少年松气,他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刚刚收拢的肩胛肌筋又有拉损的兆头。 “啊呀!”封尘狼狈地叫了一声,一把松开了手,仰面朝地跌到沙上。屋顶的高度只有两米左右,但猝不及防地摔倒也够少年喝一壶的,封尘在地上缩成一团虾米,半晌才撑起身来。 “有没有受伤?”书士关切地问。 “那要看和什么比了。”一星猎人牙缝里嘶嘶地吸着气,“你那药……还有吗?” “不多了……”陆盈盈想上前去扶他起来,但穿着猎装的封尘却不是一个女孩能够拉动的。 “我自己来吧。”少年吊着膀子站起身,接过书士的药瓶。他也不避讳什么,将护臂的卡扣松开,露出白皙的臂膀,一股草药的腥臭味顿时蔓散开。 “要不要这么拼啊……”女孩别过头去,“卢修都过了,你的伤还没有好。” “漫云的伤还没好,洋的也是,大家都在尽力战斗,我当然不能躲在后面。”猎人咕嘟一声喝掉一大口,咽下半,将剩下的都喷在了红肿的肩关节上,这才抹了抹嘴唇,“尽快将新的猎装调试完成,我也能尽早帮同伴们减轻一些压力。” “你们猎人都是这样,一提到战斗,眼睛里就像镶了两颗钻石一样一闪一闪的,拦也拦不住。”书士声嘟囔着,声音却刚好足够让封尘听见。 “这是我们自己选的道路。”封尘笑了笑,低头调整了一番腿上的机关位置,新猎装爆炸的角度和他的习惯稍有不同,方才就是这一点的异常让他在女孩面前出了大糗。 “那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陆盈盈扁扁嘴,“就算是特雷索尔大师的灵药,也不能一下子就消除所有伤势啊。” “已经没问题了。”封尘拉上猎装的卡扣,上下活动了一番肩关节,“不会影响行动的。” “信你才是见鬼了……”女孩的心思还在营门的方向。前面刚刚发生过一场规模的狗龙袭击,卢修也参与了战斗,此时怪物断断续续的吼声已经彻底消失,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只是不知道那头蠢龙有没有受伤。 “心!”书士的一愣神的工夫,没有注意到身前耸动的沙土。封尘看得真切,呼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女孩面前,将惊愕中的陆盈盈一把拉开。 “干什……”女书士身体一摇,踉踉跄跄地倒退到一面沙墙的脚下,背脊“咚”地撞在墙上。 “呼——嘶嘶!”陆盈盈前脚刚刚离开,一条一米有余的大鱼就突兀地破沙而出,朝着陆盈盈方才站着的位置扑去。怪鱼颀长的吻在空中猛地开合,咔擦一声有如嚼碎了满口的木块。 “躲远些!”封尘挡在了女孩和怪物的中间,将剑盾迅速地持到手中,待到看清了来袭的怪物,少年才略微松了口气,“砂鱼龙……杂鱼而已,不用紧张。” 女孩不顾方才少年的粗暴,点点头会意地躲到一片废弃的石材堆上。袭营的怪物一波接着一波,偶尔一两头沙行种会摸到营地的深处。团长将封尘安排在陆姑娘的身边,一方面是为了测试猎装,也含着保护这个非战斗人员的意思。 砂鱼龙一击不成,“叭”地一声落回到沙中。怪物的胸鳍和长吻一齐用力,眨眼间就贯出了一个容身的窄坑。这种怪物没有进化出明显的四肢,身材也是和普通的河鱼类似的梭形。受限于身体条件,如果不浸泡在沙中,它们就无法自如地行动。 刚刚从黄沙中探出头来,偷袭过来的怪鱼就迎上了少年的圆盾。盾牌明晃晃地反射着太阳的光,在砂鱼龙眼前骤然放大,“咚”地一声砸在它的头上。 陆盈盈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悄悄看着封尘的狩猎画面。只见寒光闪过,一星猎人的单手剑鱼叉一般戳进了怪物扁平的侧腹,一股橙红色的鱼血从伤口处喷出来。 “猎神与你同在。”少年甩干净了剑上的血,朝着死掉的怪物俏皮地敬了个帕鲁怕雷的礼仪。这种鱼类的危险程度甚至不如狗龙,对于现在的封尘来,连动用“飞人”机关都没有必要,“已经搞定了,陆姑娘出来吧。” “血腥……”砂鱼龙的一条尾巴正在啪嗒啪嗒地敲打着身下的沙地,随着怪物最后的挣扎,鱼血也一股股地涌出来。陆盈盈只看了一眼,就将眼睛逃也似地转向别处。 “我就吧,一般的战斗这样就能应付了。”少年邀功地笑道。 “砂鱼龙可是群居怪物啊,”书士认真起来,警惕地朝四下的沙地上打量了一番,“不会只有这一只吧。” “营前还有大熊他们,应该不会将大批的怪物放进来。”封尘将鱼龙种的尸体挪到阴凉处,顺便驱走了赶来的蚊蝇,“这只大概是偷偷潜过来的,运气也真是够差……” “哇——呜……”话音未落,女孩又惊叫了起来,后半声却被自己憋回了喉咙。见到沙土涌动的第一瞬间,书士就拔腿朝封尘的身后躲去。 尽管没有战斗的基本素质,但是在挑战祭上,陆盈盈和卢修二人合力干掉了一头毒怪鸟,在之后的日子里,两人也因为血脉的关系多次一起狩猎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见到怪物之后只会傻傻地捂住眼睛的姑娘了,起码在卢修的执拗下,学会了不少简单的自保原则。 “叮!”第二只砂鱼龙的嘴巴和封尘的单手剑相碰,少年胳膊上的机关炸起,将来者不善的怪鱼向后掀飞出数米远。 “这就棘手了……”封尘将女孩护在身边,在两人的周身,沙丘像春笋一般鼓起。就算是最保守的估计,潜进来的怪鱼也足有二十余条,几乎赶得上猎人们在进入西戍之前遇到的族群了,“洋他们在做什么?” “我该怎么办?”陆盈盈咽了一口口水,双臂紧张地交叠着。望着身边沉浮攒动的鱼头,女孩的脚下却有如千钧般沉重,连一步也迈不动。 “低头!”封尘喝道,手上的剑刃朝书士的头顶削去。一头迫不及待的砂鱼龙正飞扑到女孩的脸前,被封尘手起刀落,一刀砍断了上颌。 “啊!”感受到一段冰凉粗糙的物事落到自己怀中,陆盈盈身上一哆嗦,连忙放开了抱胸的双手,鱼龙种的上吻被骨碌碌地扔到地上,给女孩一脚踢开。 像是信号一般,这头怪物的攻势方起,更多的砂鱼龙也跳出了自己躲藏的沙坑,啸叫着如弩箭一般朝两个少年跃来。 封尘左右开弓,盾牌和短剑在身边舞成一团光。冲上来的砂鱼龙被一条条打落,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却又冲了回来。怪鱼的身体很轻,但偏偏尾鳍力量极大,锯齿状的长吻有如箭锋一般。一星猎人与它们周旋着,像是在应付数台弩机的攒射一样,一时间手忙脚乱。顾忌着身边的陆盈盈,封尘不敢移动,也担心驱动猎装的能力会灼到女孩,束手束脚之下在怪物的包围中竟是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这样下去不行!”几个呼吸间,封尘就被隔着猎装击中了好几下。猎户手臂在身前一横,迎住一头大鱼的撕咬,砂鱼龙的长吻死死咬住猎装的护臂,被封尘劈手拦腰砍断。就算没了半个身体,鱼龙种的头部仍然不依不饶地卡在少年的胳膊上,让猎人甩了几下才甩脱掉,“叫其它人回来!” “在这里他们能听到吗?”分心回答同伴的话,陆盈盈眼前也有一条飞鱼窜了过来。女孩不知该如何闪躲,索性眼睛一闭,双手前举挡在脸前。黑暗中书士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她反射性地一抓,居然抓住了飞来的砂鱼龙的尾巴。 “啊嘿!”陆盈盈一咬牙,将手中的怪物朝地远处掼去,或许是由于生命攸关,她这一掷竟然做到了猎人才有的标准,几十公斤的怪物被远远地投到了几米外,卡在墙缝中动弹不得。 “信号弹,在我后腰左边的口袋里!”封尘又一脚踹飞一条大鱼。感受到女孩在自己腰间摸索起来,他也配合地尽量稳住身体。 “要什么颜色?”书士伸手一掏,将布囊内的信号弹一股脑掏了出来。 “红的!” 陆盈盈扔掉手上多余的道具,按着印象中的用法寻到了信号弹的拉弦,刚欲拉动,一头怪鱼却从身前掠过,宽大的胸鳍在自己手上一扫,信号弹失手滚落。 书士蹲下身子,在满地的信号弹中焦急地寻找起来。女孩头顶上武器和鳞甲相碰的声音连绵不绝,不时有失去跃势的砂鱼龙掉落地面,惹得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心脏也因为紧张而突突地跳起来。 “找到了!”陆盈盈高叫一声,双手把住信号弹高高举向空。 “嗖!”下一刻,昭示着危险的红色的条带状光芒自营地中升起。 封尘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险些被砂鱼龙欺近胸口。 陆盈盈也愣住了,自己手上的信号弹拉弦还好好地安在上面,没来得及使用。 “营门!” “卢修的方向!” 两个少年同时叫出声,危险信号是从那里升起来的,同伴们不是不想阻拦这队砂鱼龙,而是连他们也遇到了什么危险,眼下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只能靠自己吗……”封尘暗道,他的眼珠一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快速地朝女孩道,“陆姑娘……只好对不起了!” “什么?” 猎户的双臂扭转,肘尖朝外,将臂上的几个爆炸机关都显露出来。“飞人”的启动保险一个个打开,少年的手肘奇异地扭动了一下,一股火光从封尘的手臂喷射出来,迎头喷向了冲上前来的怪鱼。 “嘶嘶!”砂鱼龙的鳞甲极薄,见到爆炸,纷纷躲闪不及,连绵的攻势之中终于出现了些许的空档。封尘毫不犹豫地伸手进腰囊中,掏出数枚音爆弹来,也不管有没有浪费,朝着四面女散花般扔了出去。 “嗡!”“嗡!” 一连串的嗡鸣声响起,跌落地面的砂鱼龙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再难挺直身子,一个个瘫在沙子上摇头摆鳍。 “快走!”在女孩的痛叫声中,一星猎人拉起她的手,拔腿便朝着同伴所在的方向奔去。猎人的脚下爆弹连炸,一步甚至能踏出两三米的距离,几下就从砂鱼龙的包围圈中逃了出去。 陆盈盈只觉得一股巨力拉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跑起来,女孩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机械相比,没跑出两步,她的脚下便一空,竟然是被封尘拖着飞荡了起来。 “痛——!”书士抗议着,一个字里带了好几个颤音,“好烫!” “忍着些,保命要紧!”封尘何尝不知现在的自己浑身都散发着灼烫的蒸汽,但要迅速甩开身后的砂鱼龙,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封尘!不要过来!”远远地,黑炭便发现了迎面赶来的封尘二人。艾露一边挥动着手上的短刃,一边高声阻止道。 一星猎人赶忙停住脚步,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又继续滑动了数米才彻底不动。书士挣脱猎人的手,手腕在封尘猎装的灼烧下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血痂,衣服上和脸上也被热气烫出了细的痕迹。 “你们也遇到砂鱼龙了吗?”少年的气还没喘匀,就急迫地问道。 “不要告诉我……”黑炭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忌惮。它朝着众人的来路一指,“追着你们的砂鱼龙也有那么多……” 破了个洞的营墙像是决堤的水坝,顺着营墙的缺口,大股大股的砂鱼龙如金色的浪潮一般涌进营地。后进来的怪物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干脆在同伴们的身体周边游动了起来。冲进营地的砂鱼龙四下散开,地面在怪鱼的游动下活过来般翻腾不已。 营地外,放眼望去已经见不到一片澄黄的沙地了。砂鱼龙蓝绿色的背鳍将整个沙漠都染成了海的颜色,无数的鱼龙种挨挨挤挤地聚在一处,靠近营墙的怪物尤自翻腾跳跃着,试图跨过这道人造的堑。 “坏消息,”整个队伍中只有封漫云还能勉强维持镇定,“我只是看了一眼,不过营外围着的砂鱼龙……可能超过了一千只。” “是一万只还差不多……”熊不二脸上每一分肌肉都紧紧地绷着,“好像整个雷鸣沙海里,所有的砂鱼龙都聚集到这了。” “猎团只有这么几个人,一千只和一万只有什么区别呢?”洋认命般捂住了自己的脸,“总之,我们死定了。” 494章 灰褐色的石柱 陆盈盈没有见到营外跃跃欲试的砂鱼龙,但只听着四周海涛般的沙沙响动,书士就能感觉到,两个猎人同伴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即便是女书士也知道,没有大型猎具的辅助,不要一千只怪鱼,就是五百只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猎团的能力范围。族群效应能将最弱的物种化身为最恐怖的猎场梦魇,这也是守在营前的猎人们方一接触鱼群的瞬间,就毫不迟疑地转身撤退的原因。 大股大股的怪鱼朝着营地内挺进,只有在碰到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怪物尸体时才会停下来。它们围拢到一处,用尖利的长吻从尸体身上扯下一条条肉来,甚至连潜口龙的残骸也不曾放过。有了庞大的集群壮胆,这些欺软怕硬的东西早已不再害怕昔日的主人了。怪物行过的路上像是被澄黄的酸液浸泡过,所有的养料瞬间被消蚀干净,留下一堆堆残缺的怪物骨架。 “它们来了!”猫猫站在女孩的肩头,只看见一片黄色的浪潮汹涌着蔓进营地里,一米余长的鱼从废墟的各处钻进钻出,一寸不落地检查着是否有新鲜的食物。鱼群的锋线正在快速地推进,和少年们的距离顷刻间就减到了不足百米。 “这边!”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猎人们只得向南从侧翼突围。封尘一人的猎装担负不了数名同伴,只好关掉了“飞人”的保险,照顾着队友们将速度慢了下去。 暴走的鱼群互相推搡着,速度竟是不慢,穿过了障碍重重的废墟区,几个呼吸间就追上了猎人们的脚步。秦水谣只觉得地面一阵翻涌,反射性地跳起身来,重锤朝脚下一挥,登时砸中了一只突破上来的鱼脑袋。晕厥过去的鱼龙种被身下的同伴顶起,尾巴“啪”地一声甩到了女孩的身上。 “嗡!”贾晓手中的音爆弹适时响起,将钻出地面的股怪物震慑住,飞跃上来的十几只砂鱼龙噼里啪啦地瘫到地上。猎人们无心取它们性命,比起身后虎视眈眈的庞大兽群来,解决这十几只无异于杯水车薪。少年们急急地做了几个战术动作,慌忙跻身进营房区的甬道中。 “你不是过,没有特别的原因,这些东西不会攻击人类吗?”熊不二朝封漫云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少年的长枪在身侧不停地挥动着,将张着大嘴冲上来的砂鱼龙一个个打翻在地,终于吭哧吭哧地跟上前方的同伴。 “这里是雷鸣沙海!所有的事情都不正常才是正常的!”白衣猎人一边护住自己的伤口,一边拔足疾奔。猎人的身边,不时有抄了近路的砂鱼龙从地底钻出来,同伴们手中的音爆弹高速地消耗着,才勉强没被怪物缠住脚步。 “尘子!现在不用你那魔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洋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朝同伴嚷道。 “已经在做了!”封尘面沉如水,“但是我没法连接到它们的意志!” “怎么会这样?” “它们太多了!”猎户已经将龙腔尽可能地扩散开,但是猎人的感知中挤满了大大的砂鱼龙,竟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族群的边界。封尘试着沟通已经连接到了的怪物,兽群显得激动而狂躁,将少年的声音视若无睹。 封一边奔逃着,一边卯足力气再次尝试了几番。或许是低阶的兽群意志本身就更加难以沟通,或许是少年所沟通到的意志并不完整,他的声音刚一触及到对方便石沉大海。感受着脑内阵阵的眩晕,猎人也只好放弃了这样的尝试:“我做不到!” “我的音爆弹用完了!”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熊不二的猎装本就没有太多收纳道具的能力,在甬道中穿行了数分钟,道具就第一个告罄。壮硕少年索性将塔盾也握在手上,不计体力消耗地双手连挥,飞来的砂鱼龙被盾牌接连拍飞,更多的怪物却从地下涌上来。 “这样撑不了多久!”窄的甬道限制了砂鱼龙的攻击数量,也降低了猎人的行进速度。若是被从地下潜行而过的怪鱼卡住前路,一众少年们必将凶多吉少。 “对了!”封尘的眼珠一转,低头蹲身打开腿上的保险。少年双脚一踏,炸鸣声骤然响起,他在爆弹的作用下凌空跳起,重重地踩在沙屋的屋顶上,“都上来!” 一星猎人伸下一只手去,团长第一个会意地高高跃起,一把抓住了封尘的胳膊,在猎户的拉扯下登上了屋顶。其它人也有样学样,接连登上了两米余的高处。卢修不等书士反应,眼中红芒涌动,揽住女孩的腰肢纵身一跃,竟是直接扣住了屋檐,一挺身爬了上去。 “笃笃!”龙人的前脚刚刚踏上屋顶,身下的砂鱼龙便破土而出,锋利的嘴巴敲打在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跳得高的怪物更是紧随在猎人的身后,跌上了屋顶。 “滚下去啊!”女书士别过头去,抬起脚来朝着房檐外侧没命地乱踢,倒是真的让她踢中了一头怪物。砂鱼龙顺着斜斜的房檐滑下,落进地面的鱼群中,一转眼的工夫,整条甬道已经被怪物占满了。 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猎人们马不停蹄地在屋宇间穿行起来。怪鱼的跳跃能力极强,时不时地就会从两侧的甬道中溅起几条,但相比地面上铺盖地的鱼群,这样的规模已经让猎团轻松很多了。陆盈盈紧紧地抓着龙人猎装的裙甲,嘴唇咬得发白,仍是一声不吭地跟在同伴的中间。 “从这里突破出去!”短暂的雀行之后,大营另一侧的营墙出现在眼前。女团长单手一挥,率先跳下了屋顶。秦水谣的重锤最适合做开金裂土的工作,一星猎人抡圆了锤子,一记横振就要朝沙制的营墙敲去。 “不可!”封尘还在半空中,却已经失声喊了出来。猎户靠着腿上的机关凌空变向,张开双臂扑倒在秦水谣的身上。女孩猝不及防,攻击没能打出去,却被封尘抱了个结实,骨碌碌地滚到一边。 就在二人滚倒的同时,团长选定的突围地点上墙面忽地簌簌作响,沙子扑棱棱地掉下来。高处的少年们看得真切,沙墙正在以特定的频率里外摇晃着,墙上显出一道浅浅的裂纹,接着在众人的眼中迅速蔓延开。 “快退!” “笃!”一只颀长的鱼吻从墙外穿透进来。 “哗啦啦——”下一刻,整面墙向营内塌了下去。封尘也顾不得起身,躺在地上腰身用力,又带着女孩滚出了墙影的范围。沙墙如豆腐一样拍碎在地上,硬砂块四散迸飞,溅得两人一阵灰头土脸。 “起来!”秦水谣连忙起身。破了洞的高墙像是打开了的水阀,新的一群砂鱼龙就从这里汹涌地灌进营内。墙外一阵兽首攒动,从墙洞上甚至看不清外面怪物的数量。 “整个营地都被围住了啊……”团长一阵心寒。 “来不及了……”就算用龙腔提前预见到了墙外的怪物,封尘还是无法阻止它们破开营墙。在猎户的视野中,身前的砂鱼龙并不比身后的追兵更少,按照这个涌入的速度,几秒钟后两个少年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怪物团团围住。 封尘狠狠心,一把扯下臂上的“飞人”机关,将所有的旋钮调到最大:“闪开!” “轰!” 刺目的爆炸眩光彻底摧毁了这面沙墙仅剩的一段墙体,也让挨挤着砂鱼龙的地上空出了一片焦黑而宽阔的空地。秦水谣下意识地躲避,让开了爆炸的核心范围,还是被剧烈的气浪向后推得一个趔趄。 “哗啦——!”滚烫的气浪散去,空中毫无征兆地降下了淅淅沥沥的雨点。雨点打在秦水谣的头上脸上,却还是温热的。女孩伸手朝脸上一抹,一片带着血液的碎鳞粘到了指缝中。 “乖乖……”贾晓站在屋顶,用手臂遮挡着额头。眼见着数十只砂鱼龙顷刻间化为了漫的碎肉,少年对封尘身上的爆弹更加忌惮了几分。 “唔……”爆炸后刺鼻的硫味混合着血味,让陆盈盈的腹部一缩,连忙捂住嘴巴,好悬没有吐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以刚刚入手的新式猎装为代价,墙外的怪物们被这一击炸懵了头。鱼龙种纷纷将脑袋埋进了沙里,只露出蓝绿色的背鳍来。爆炸区域边缘的怪物更是悄悄地向远处退去,然而满地都是同样惊恐的同类,它们也只能稍稍挤出个容纳身体的空位了。 “接着!”洋强行将视线从爆炸中拉出来。他一抹胸口上溅着的血沫,赶忙解下手臂上的铁链,远远地将盾牌抛飞到封尘面前。地面上的二人抓着链条,在队友的拉扯下跃回到屋顶上。 “不要看我……”封尘刚一落脚,便感觉有数道目光在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猎装机关,“那样的攻击不会有第二次了。” “你那些爆弹的威力堪比舰载猎具,不看你看谁?”熊不二一咧嘴。不消试就知道,营地外围已经被砂鱼龙围了个水泄不通,安全的逃生方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当口上能利用好封尘的猎装,不定还能从兽群中炸出一条通路。 “就算它值一百金币……我们也得有命赔不是?”洋更是直接,上手就要卸掉同伴臂甲上的机关。 “你们等等……我可不是心疼金币。”少年连忙护住身上的机关,“这些爆弹效果没有那么好——” 特制爆弹本质上还是为了辅助行动所设计,在调配之初就特意强调了威力。但出于保护猎人考虑,爆弹的穿透力并不强,否则猎人在被怪物杀死之前,就要被自己的猎装震成肉糜了。 顺着封尘的手指,同伴们果然看到爆炸中心附近,一簇险死生还的砂鱼龙正从沙子下面抬起头来。这些家伙在爆炸的一刻正浅浅地躲在沙子底下,尽管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行动上却仍然无虞。 “这种规模的兽群,只消我再炸上一次,它们就能学会躲进沙中来对抗爆弹了。”猎户叹了一声。 “可没有时间讨论对策了……”封漫云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地面。低阶怪物对恐惧的反馈很是迟钝,一会的工夫,追击的怪物们就聚拢了过来,将猎人们落脚的屋顶上四下的甬道彻底占满。猎团一行人如同站在一座四面皆是鲨鱼的孤岛上,已然是进退不得。 “你会保护我的吧。”陆盈盈扯了扯卢修的衣角,声在龙人的耳边道。 “陆姑娘……如果这就是你的危险的话……”龙人答非所问地道,“我宁愿死在古龙的手上,最不济潜口龙也行……”砂鱼龙以数量取胜,让卢修一身的本事无法发挥出来,从营地门口一路逃到这边,他甚至连和怪物好好交手一次的机会都没有,此刻心中正是愤懑难平。 “呆子……”女孩暗骂道,却更是安静地待在龙人的身边。四周的怪物已经开始尝试着攻击房顶上的猎人了,众人脚下的房梁正在微微颤动,或有一股砂鱼龙正在地下啃咬房屋的地基,这间岛若是沦陷,上面的猎人将会瞬间坠落进兽窟之中。 “古龙!”陆盈盈突然叫道,“这些怪物是追着峯山龙的脚步来的?” “那又如何?”熊不二挥舞着长枪,瞅准机会一枪插进了跃起的砂鱼龙眼中。少年枪柄一挥,倒飞出去的怪鱼又撞在了同伴的身上。 如今的猎团不要从古龙身上获得什么好处了,就是古龙来袭的前兆他们都无法应付得来。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女孩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封尘……如果峯山龙就在附近,你能感觉到它吗?”陆盈盈使劲摇了摇头,又换了一种法,“你能让它感觉到我们吗?” “你疯了?”洋停下手中挥舞的武器,讶异地道,“你还嫌大家死的不够慢吗?” “不,让她下去。”作为一个书士,贾晓隐隐觉得女孩不会在这样的关头提出什么无稽之谈,“陆姑娘想做什么?” “没有时间解释了……总之峯山龙若是能够露面,大家或许还有一分逃命的机会,”陆盈盈面带焦色,转向封尘求证道,“你能做到吗?” “龙腔不是这么运作的!”封尘忙不迭地打落一只怪鱼,扯着嗓子回答道,“我方才已经将龙腔朝营地四周散播了数次,如果那家伙在的话,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 “你们看那边!”黑炭突然高声叫道。 顺着艾露所指的方向,地面上两簇相隔甚远的砂鱼龙,突然毫无征兆地升了起来。怪物像站在两座快速隆起的山峰上,呼吸间便被抬升到了比屋顶还高的位置。 随着山丘越来越陡峭,上面的怪鱼呆立不稳,一个个从丘上剥落下来。沙子簌簌地流下,从地面下升起的事物终于展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那是两条微微弯曲的灰褐色石柱。 495章 你们不该在这 两根顶部尖锐的巨大石笋并排着从地下缓缓升起,像是沉在沙海底部的神秘建筑突然重见了日。石柱将原本游戈在沙面表层的砂鱼龙纷纷抖落,露出如同久经风蚀的沙漠岩柱一样沧桑而嶙峋的侧缘。 “这是两颗……牙?”洋使劲眨眨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巨柱露在地面的部分已经超过了十五米,就算升起的位置远在猎人们几十米之外,也到达了少年们必须仰望的高度。 “就是它了。”封尘喃喃地。眼前的长牙比洛克拉克湖心的那条石柱更也更光滑,四周也没有能容飞艇通过的尖锐石刺。即便外观上和洛克拉克的石柱没有一处相似,但从上面传来的,分明是比沙城湖心那颗更加强烈,也更加真实的龙类威压。 眼看着两颗尖牙还在向上翘着,并没有半分停止抬升的意思,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尽管对峯山龙的强大已经有了充足的预期,在见到这两颗逆的獠牙时,少年的心还是不由得漏跳了一拍,“这怪物本体该有多大啊……” 这个问题转瞬间便有了答案。巨兽粗长的尖牙终于尽数突破了沙层的束缚,一张硕大的嘴巴自尖牙的下端探出来。张开的兽口像在营地中开了个黝黑而深邃的陷阱,废墟、沙子和躲闪不及的砂鱼龙如接受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一般,一股脑地坠落进去。 “咕咚!”陆盈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喉咙的响声。 大半个身子还埋在沙子里,古龙的动作顿了顿,两颗牙齿微微转向猎团的方向。怪物猛地吸气,牙岩柱直挺挺地朝猎人的面前倒下。 “心!”两道狭长的阴影带着呜呜的破风声,朝一星猎人们猛压下来。“嘎啦——嘎啦……”巨兽的长牙碾过营地的建筑,将两排房屋顺次压垮,房屋结构在远远超过设计能力的重压下轰然爆碎。无论是沙屋还是钢铁制成的临时板房,在沉重的獠牙面前都像玩具一样脆弱不堪。熊不二冷喝一声,横盾抢先站到同伴们面前,握盾的手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呼噜噜……”随着两条牙齿的压倒,怪物的背部从沙面下抬了起来。板状的背鳍泛着比牙齿更晦暗的青灰色,背鳍下的宽厚背脊广如岛岳,随着身体的一点点抬升,整片的沙地也被缓缓托起。 “咚!”怪物将一只前爪从沙面下伸出,按在地上,松软的沙地登时深深地陷下去。它再抬起一只爪来,终于将身体堪堪稳住。 “轰!”巨兽的獠牙这才彻底砸落地面,牙柱尖端在距离少年们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住。以牙齿和双爪为支点,笨重的怪物终于将大半个身体拉了上来。 那是何等伟岸的一座身躯!整个兽躯在猎人面前显露的瞬间,猎团的成员就齐齐地吸了一口凉气。沙漠巨鲸的脊背绵延如城池,即使不算长得夸张的獠牙,仅怪物的身体就超过了百米长,高度也足有三四十米。就算看着怪物一起一伏的灰白色腹部,比起一只活生生的怪物来,任何猎人都会宁愿相信,矗立在眼前的更该是一座沙中浮岛,或干脆是一座山峰了。巨兽的后爪退化成了辅鳍,两只前爪却异常强壮,有如两道坚实的桥墩,搭在地上的两颗牙柱恰似沙船舰首的龙击枪一般——击龙船的船身长度还不及眼前庞然大物的三分之一,这样的比喻未免太家气了些,但眼下的猎人们已然找不出比那更合适的联想了。 古龙没有在意一星猎人们的目光,它的背臀一挺,仅剩的半个身体一寸寸从地下拔离。扁平的尾巴挣脱了束缚,朝着空中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左右横甩了几下。 在巨龙的动作下,一股肉眼可见的昏黄旋风骤然在尾尖生成。怪物背上和身周的黄沙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无端地飞扬而起,扬至百余米的高空,席卷着投身为旋风的一部分。 “呼呼——”沙暴在眼前形成,猎人们赶忙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纷纷举盾抵挡,一个个抓住身边的同伴苦苦支撑着。洋将盾牌铁链甩出去,卡在房檐的缺口上,好悬没有在劲风之下倒飞出去。 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当少年们再睁眼时,峯山龙背上的积沙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覆盖全身的暗青色鳞甲。巨兽将尾巴盘卷在体侧,这个动作又将满地的沙灰和废墟碎片扑打起来。它微微一缩脖子,嘴巴张开,空气涡流宛如实质般,带着卷起的木屑和沙子囫囵地地吸入口中。 “呜——!”一声低沉到近乎难以听见的吼声携裹着木屑和不慎掉进去的砂鱼龙,从怪物黑洞洞的口中喷涌出来。呜鸣声让少年们有如中了一记特效音爆弹,一个个脸色憋红、心脏骤跳,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脱体而出。 “咳咳……”陆盈盈胸气郁结,眼前金星闪过,脱了力软倒下去,被卢修一把扶住,“你怎么样?” “我猜对了……”女书士给了龙人一个勉强的微笑,“砂鱼龙群……停下来了。” “瞧砂鱼龙!”吼叫声方停,猫猫就后知后觉地喜道。以峯山龙的位置为圆心,怪物们不知何时已经远远地退出了上百米去。怪鱼一个个将头部朝着古龙,恨不得将脑袋低到沙面以下。地面上只留下了一片片整齐的蓝绿色背鳍,背鳍微微摇晃着,不知是在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君王的臣服,还是单纯地为古龙种的威压所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所致。 “他们不动了!”封漫云用脚尖戳了戳还停在屋檐上的怪鱼。彼时张牙舞爪的怪物在峯山龙的注视下,硬是将身体缩成一团,任由猎人如何戳弄也不敢吭气。 “快撤!”秦团长当机立断。古龙种的龙威能维持多久还几未可知,现在正是猎人们突围的时候。 “封尘!别傻站着了!”贾晓一把拉过同伴的胳膊,“快下去!”少年抬脚就欲跳下容身的屋顶,但刚刚迈出一步,他就感觉到了身后猎户的拉力。封尘的双脚把在原地,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山岳似的峯山龙,竟然一步也不愿挪动。 “人类,”古龙种的声音一如他记忆中的一样,冰冷、干涩而沉重。巨兽所操的不是低阶的怪物思维,也不是人类的思绪,而是封尘久违的,美妙而玄奥的纯正龙腔。 相隔了近月,终于又聆听到了这样熟悉的声音,少年兴奋得浑身的毛孔齐齐张开,甚至想要在这危机四伏的猎场上啸叫出来。他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龙腔急不可耐地发动起来:“我是——” “你们不该在这里。”下一刻,如坠冰窟的感觉蔓延到了猎团所有成员的身上。 496章 这又是何苦呢 动不了。 若有若无的注视感在猎团的成员间游移,冰冷刺耳的龙族语音如一盆冰水浇在猎人们的头上,让少年们浑身宛若冻结了一般。洋想要迈动双腿,只觉得身上的肌肉一阵僵劲酸软,竟提不起半点力气来。巨龙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只靠话语中蕴含的敌意和愠怒就将少年骇至这副田地。 “真丢人……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高个少年的心思飘到远处。他暗暗地嘲笑自己,“连武器也举不起来了……封尘可是和古龙种一起生存了六个月啊,是我的话,大概一也撑不下去吧。” 封尘心中的震骇其实不亚于其余众人,甚至还要更多几分。龙腔的视野下,峯山龙的精神瞬间充填了少年的整个视界,巨兽的精神世界宛若由发丝般精致的线条勾勒出的宏大画卷,又像波澜不惊的汪洋大海——如果霞龙的精神世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明湖,那峯山龙的则只能用大海来形容了。 “光是体型,就有霞龙的上百倍了吧。”成年的古龙种黑炭是第一次见到,彼时奥奥那兹其曾经对猎人们过,古龙种个体之间有很大的实力鸿沟,但是真的见到了比对的对象,艾露才意识到这种差距究竟有多么明显。随行猫只能感叹,自己一行人第一个遇见的古龙是幼年期的霞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没有敌意!”短暂的对峙后,封尘用力喊道,龙腔如潮水般向古龙种沟通过去。他将武器收归身后,双手高高抬起,也不管面前的巨型鲸鱼是否懂得人类的投降姿势,“我们只想逃命!” “他在干什么?”熊不二嗡声嘟囔起来,“朝怪物投降?” “照着他做。”秦团长立刻有了计议,女孩学着封尘的样子,也将银色锤收到身后,双臂举起静待巨龙的复音。 “我们不想战斗!”封尘继续喊道。峯山龙微微抬起脑袋,两颗獠牙悬回到空中,牙根处腮边的鳞甲上裂开两个口,黝黑的眼仁从裂缝内显露出来。巨龙的视力貌似并不好,怪物的眼睛和身体的大完全不成比例,但它还是偏过半边脑袋,将猎人们笼罩在它视线的一侧。 “唔……”古龙种沉吟了半晌,似乎惊讶于在面前的人群中,居然会有懂得龙腔的家伙。它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封尘和他身上的古怪猎装,大概这样的场面对于几近永生的生命来,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新奇之事。 “让我们离开,我们不会惹麻烦的!”见到峯山龙有了回应,卢修也壮着胆子了一句。龙人有和古龙种交流的经验,这样高级的生命显然能够轻易地理解人类的语言。 “呼……”巨龙张开嘴巴,长长地换了一口气,随着腹部的鼓胀,怪物山岳般的背脊也微微抬起来。怪物像是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终于还是重复了最早时刻过的那番话:“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马上就走!”秦水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东南方,期盼这样笨拙的手势会更好地帮助巨龙理解自己的意思。 “那就太迟了。”峯山龙的一只前足抬起来,欺近猎人们一步。巨兽的一步足有十米,身后的沙地被尾巴拖出一道又深又宽的长痕,两根微曲的獠牙也第一次探到了猎团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在巨牙的逼迫下,封尘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少年的脚下一滑,竟是踩到了房顶的边缘。沙子簌簌地掉下去,落在地上仍瑟瑟发抖的砂鱼龙背鳍上,“你想要做什么?” “真是麻烦啊……”巨兽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便不再做声。峯山龙的头再向上扬了一个角度,腹中的空气一股脑地吐出来。暗黄的气流在怪物头顶上经久不散,竟然越聚越多。古龙种的獠牙戳进气团里微微一拨,含沙的空气就像得到了命令一般,缓缓旋转起来,不规则的气团一点点扭曲变化,成为规整的漏斗状。 “它在制造沙暴!”贾晓第一个示警出来。气旋每秒都在变大,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呼吸间就从旋涡中传出了呜呜的风鸣声。地上的沙子和附近的空气受到感召,也纷纷加入到这团人造的灾里,从少年们落脚的地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一股清晰的吸引力。 “这次是真格的……”封漫云心中一凛。从方才开始,巨龙每一个微的动作都能在身周制造出一股不弱的涡流,但没有一次像这样专心致志。真龙的喜怒不是人类能够揣度的,而眼下的怪物分明是想要一言不合就对猎团发起攻击。 “快逃,快逃!”感受到怪物清晰的进攻意志,心知交涉无果的团长急急地催促道。她第一个跳下屋顶,也不顾身下是不是成群的砂鱼龙,刚一落到地面便朝着营外逃去。 “噼啪——”同伴接连跟上,猎人们的脚下踏着的不是软糯的沙地,而是由砂鱼龙铺成的怪物地板。怪鱼们鳍骨被踩折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慑于峯山龙的淫威,被踩伤的怪物只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没有一个做出反击。 “心!”卢修扶住站立不稳的书士,女孩紧咬嘴唇,不时回着头,想要强行记忆住身后关于峯山龙的每一个细节。有过一次和古龙种的接触,陆盈盈对古龙的名头已经岿然不惧了,她忍住书士才有的想要一探怪物究竟的好奇心,跟着同伴在滑软的鱼背上艰难地前行起来。 “唔……”就算仍然对龙卷的规模并不满意,但看到眼前的人类已经开始逃跑了,峯山龙也不再聚力。怪物的脑袋猛然下压,獠牙彻底压碎了猎团方才容身的沙屋,头顶的微型龙卷顺着牙锋所指的方向,旋转着向前滑去。 “沙暴来了!”漏斗状风团刚一脱离峯山龙的掌控,瞬间就涨大了数倍,龙卷向两侧延伸,在猎团的身后形成了一道长达百米,高至际的风墙。无数的砂鱼龙被卷飞起来,在狂风湍流中随波而行,不时撞上一片片木板和沙块,爆成一团血雾,隐没在噬人的风中。 “嘶……”封漫云腰间的伤势仍未合拢,大腿吃不住力,踩在一条鱼的侧身上,绊了个趔趄。他的脚卡进两只砂鱼龙缠叠的胸鳍之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了。 情急之下白衣猎人抽出背后的太刀来,双手反持着朝沙中戳去,一声脆响,怪鱼的胸鳍被齐根斩断,终于留出了拔脚的位置。只是一步的耽搁,少年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眼看着风墙越来越近,强大的吸力如索命冤魂般步步紧逼,再不让少年逃出一米。 “躲进来!”一面重盾正当时出现在少年面前,熊不二一边举着盾牌护住自己和同伴,一边倒退着向后逃去。飓风像是能够感觉到近在眼前的猎物一般,本就不慢的推进速度再次加快。风势暴涨,有如一张无情的巨口,瞬间将两人齐齐吞噬。 “啊——!”风墙中,同伴的叫喊声一闪即逝。 “不二!” “漫云!” 卢修的眼睛“噌”地红了起来,但是任凭龙人将体能催发到极限,也不可能撼动得了遮蔽日的沙暴。一星猎人们面现悲戚,一咬牙回过头去,朝着远离营地的方向继续逃离开。 “逃不掉了……”洋的心中冷似冰霜,在无遮无挡的沙漠中,人类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风沙,再这样下去,猎人们必将一个个被风墙吞噬。少年的心思运转如电,居然决绝地停下了脚步,左手手臂一甩,圆盾绕着铁链哗啦啦地落到手上。黑亮的盾在漫的阴云中居然反射出了阵阵乌芒,像是在呼应少年的行动。 “你要干什么?”卢修喝道,伸手朝着同伴抓去,却抓了个空。眨眼间猎团已经损失了两名同伴,却有第三名眼看着就要做出傻事。熊不二的盾牌还能勉强阻挡一下风势,洋挡在大家后面,除了白白浪费性命外,哪还有第二个作用? “大家只管跑就是了!”猎人回过头,留给同伴们一个灿烂的微笑。洋动作怪异地将盾牌平举在身前,不像是防御,倒像是在展示什么,“拜托,一定要有用啊……” “呼——!”风墙瞬息间便接近了不知高地厚的聂洋,少年的头盔迎风颤动,居然直接挣脱了卡扣被吸入浑浊的风中。猎人在同伴们的目视下,先是手臂,紧接着整个身子都投到了风墙里。如一颗石子扔进水洼,沙暴流轻轻地被搅乱了一下,再不见任何异常,沉入风湍的洋也彻底失去了踪迹。 “见鬼!”封尘只觉得心头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记,掌心握出血来。洋的动作太快,没有人来得及阻拦,甚至直到队友被旋风吞没,也没有人意识到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要停下!”秦团长只觉得鼻子一酸,沉重的绝望感压得女猎人呼吸一滞,眼眶中的泪水和眼前的金星混杂着,让她的视线一并模糊起来。混乱的情势下,秦水谣却仍然记着自己作为团长的职责,扯着嗓子用尽最后的理智高声命令道,“谁也不准脱队!” 一星猎人们咬紧牙关、面色扭曲,却没有一个停下。那样的风暴中如果有谁能活下来,必定是猎人先祖的庇佑,而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了。少年们将灌胸的悲愤发泄到身体上,逃离的速度竟然又快了几分。 “呜……”脚下不停,陆盈盈已经开始了轻声的抽噎。 如同撕碎了一张遮蔽日的幕布,狂暴的龙卷就在这个时候诡异地停了下来。在没人能做出反应的短暂瞬息间,笼罩了整个营地的烈风被碧蓝的晴空所取代。沙暴带来的阴晦像融雪般散去,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昏风眨眼间散去,聂洋没有被吹走,而是保持着持盾向前的姿势,站在了原地。少年手上的盾牌已经不翼而飞了,只余下供人持握的半个手柄还在手上。一星猎人浑身的猎装像被千百片利刃同时割过,钢铁和韧皮不同程度地翻卷起来,连护手和具足上最细微的部位也没有幸免。 但风终究还是停下来了。 火辣的日光下,营地中静谧如深夜。 “这是何苦呢……”峯山龙叹了一声,它口间的气流化成一道微风,拂过少年遍体鳞伤的身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聂洋保持着挺立的身姿,仰面朝倒下。 “砰!噗啦啦——”失去了劲风的支持,空中的砂鱼龙和石块木板之流雨点般坠落,一米余长的怪鱼砸到少年的肚皮上,让洋的头脚骤然痉挛了一下。 “呼……”蓄势一击被莫名其妙地挡住,古龙种并不显半分气恼。它再次张开嘴巴,口中又呼出一股旋风,朝着余下奔逃中的猎人席卷而去。 497章 没什么大不了 贾晓晃了晃脑袋,将脸上冰凉沉重的东西甩开掉。少年想要抬手清理一下脸,却发现整条臂膀都已经埋进了沙堆里。他使劲地摇晃了一番肩膀,才从沙面下将胳膊抽出来,猎装在动作下带来一阵阵黏涩粗糙的感觉,沙子怕是已经渗进铠甲的内衬中了。 一星猎人仰倒在地上,大半个身子不知何时埋在了沙中。感受到身上的沉重,他赶忙抹了抹脸,将睫毛上的沙子掸掉,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少年的眼前漆黑静谧,只有遥远的高处还有点点星芒闪动。冷风拂过地面,在他的耳边发出“沙沙”的响声,贾晓的神智游离了足有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去到另一个世界。 “痛……”浑身上下撕扯般火辣的痛感姗姗来迟,猎人嘶哑地惊叫了一声,猛地坐起来。胸口上覆盖的沙子哗啦啦地滑落,更多的细沙顺着猎装的缝隙灌入衣甲里。 遥远的记忆一点点充填进猎人的思绪,和古龙种相遇的片段模糊地在眼前闪过。在峯山龙宛若灾的攻势中,猎团根本没有半分还手之力。比之今日遭遇的危险来,猎人们出行前的讨论和计划根本就是孩子们的猎人游戏。洋豁出性命才抵挡住的暴风高墙,只不过是峯山龙一次寻常的攻击而已,像那样的攻击,巨龙或许能连续不断地发出成百上千次。 它确实是这样做的。 在攻击被消弭之后,峯山龙没有停顿地便吐出了第二股沙暴。这一次的风沙虽然来得仓促,但也绝非猎人们所能承受。逃亡中的同伴一个个被卷进风沙里,浮萍一般高高地飘上了数百米的空中。劲风带着头晕目眩的众人高速飘行了很久,在诡谲的风中,少年彻底失去了重量和方向感,连时间的观念也变得模糊不清,想来自己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意识的。 “洋!”想到这里,贾晓突然心头一紧。他赶紧站起身,才惊觉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显眼的伤势。四肢没有摔断,肋骨还好好地并排而立,他的身上有少许的淤青和擦伤,不过那都是在风中和乱石相碰造成的。他下意识地看向空,模糊地回忆着自己被抛飞的高度,从那种地方摔落下来,只造成些不痛不痒的伤已经算是莫大的奇迹了。 “洋!”少年又喊道。他仿佛记得自己在被抛飞的前一刻,拼命地抓住了昏迷中的同伴的身体。他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四下探索着,脸色却愈发阴沉了。飓风中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抓着洋的手,在那样的风涡中,同伴或许早已被吹到数十公里外了。 “该死!”猎人骂道,脚掌却被沙中的硬物绊了一下。贾晓身下的沙子拨开,露出一条早已死透的干硬砂鱼龙。怪物的尸身下,一身熟悉的破烂猎装正埋在沙堆中。 少年喜出望外,赶忙双手挖开身下的沙地,扔掉碍事的兽尸,让同伴的胸膛和头脸露出沙面。 正面承受了峯山龙一击,又被狂风掀飞到这里,洋在昏迷中眉头依然紧锁着。好在一番探查过后,贾晓终于确认,高个少年的脉搏还算稳定,头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贾晓轻轻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猎人的脸,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半分回应。他翻动起同伴的猎装,查看着洋的伤势。在飓风中走过一遭,猎人身上意外地没有太多外伤,只是胸腹、肋下和四肢上被撞出了成片成片的淤青。少年的皮肉鼓胀起来,将猎装撑得鼓鼓囊囊的,胸口更是被绷带勒出一道道青紫色的痕迹。 “不好意思了……”贾晓拔出腰间的刀。任由淤伤继续发展下去,或许会压迫胸腔导致窒息,让昏迷中的洋不明不白地憋死在自己的血液里。他三两下挑开猎装的卡扣,割断皮制的扣带,挑开洋身上本就缠着的一圈圈绷带,一咬牙,当胸横着割开一道刀痕。 淤血汩汩地涌出来,眨眼间就漫遍了整个胸口,猎人胸前鼓起的淤块干瘪下去,刀口随着猎人的呼吸一张一合。 “嘶……”贯胸的疼痛终于唤醒了沉睡中的洋。少年忽然猛地睁开眼睛,也不管眼前的境况,劈手胡乱地抽出腰畔的单手剑,朝着贾晓的方向猛地掷出。 “喂!”大剑少年向后一仰,“噗”地坐倒在同伴的大腿上,手中的剥皮刀朝对方的刀刃迎去。金属碰撞声响起,猎人的后话才堪堪出口:“是我啊!” 仓促中的一掷彻底耗尽了洋的最后一分力量,看着短剑在碰撞下打着旋飞远,少年的脑袋一歪,又重新晕了过去。 ………… “现在是什么时候?”洋舔了舔嘴唇。少年的唇边上还留着回复剂的苦涩味道,是贾晓在他昏迷时硬灌下去的,“我们这是在哪?” 又过了一个多时,高个少年才悠悠转醒。猎人上身的铠甲已经被除掉了,刀口也被同伴包扎了起来。贾晓用重剑在沙丘上挖出了一个简单的避风壕,茫茫沙漠中没有木柴,两人也只好这样凑合着挨挤在一起。 “已经快要亮了,”贾晓将重剑插进沙中,强行指挥酸痛的身体做出这么大的工程,猎人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那么大的旋风下,猎人背上的武器居然没有吹跑,随身的药剂和道具也大都并未遗失损坏,这是当下的情景中唯一能称得上是万幸的事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铁定不是西戍,大家被怪物引来的风吹出老远。我们大概昏了五个时……或者比那更久,这段时间里,飓风可能把我们送到猎场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们’?”躺着的猎人苦涩地道,“大家……都没有逃过峯山龙的攻击吗?他们都在哪里?” “我不知道,”听到洋问起,贾晓觉得自己一阵口干舌燥。他拉下千里眼,装作查探四周的状况,却是避开了同伴询问的眼神,“我把附近都检查了一遍,也只找到了你一个。风来得太急,大家怕是都被吹到不同的地方去了。”他又自我安慰地道,“不过我们两个都还好好的,想必其它人也该无恙。” “我知道我们没有机会的……”高个少年躺在地上不能动,叹气声却一下接一下地传来,“到头来,还是没能保护成任何人啊……” “不,你已经很厉害了。”贾晓转了个身,将千里眼朝向另一边,“怪物的风墙在最后时刻消散,那是你做的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少年双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清理掉腿上盖着的一层黄沙,“盾牌已经碎了,也不需要再遮掩什么了。” “根性,”一星猎人吐出一个词,“据那个老龙人,我盾牌上的饰品珠该叫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特别的饰品,从打造之初就注定无法和任何常规的镶嵌物相容,它的效果也只能使用一次。当猎人遭受到远超过他抵抗能力的攻击时,饰品就会连同载附的装备一起崩碎成粉末,以此为代价,换得攻击的彻底驱散。换言之,这就是龙人匠师送给少年的一条额外的性命。 “还有这种事?”贾晓暗暗咋舌。的一面盾牌和一颗饰品,居然能在瞬息之间消弭一道古龙种的全力一击,一星猎人不禁对龙人匠师这个群体的神秘和强大又加深了几分印象。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会死,你以为我真的敢挡上去吗?”聂洋重新躺倒,仰面朝,默默地消化着浑身的剧痛。饰品虽能保住猎人的性命,但是该承受的痛苦却一分也不会少。这些痛苦并不是来自现有的外伤,而是深埋在每一股血液和每一块肌肉之中。闭上眼睛,洋甚至能感觉到峯山龙制造的风暴在切割着自己身体各处的筋膜和血管。越是强大的饰品能力,副作用就越是难以消除,这样的状态猎人不知还要维持多久。 贾晓不置可否,千里眼又换了一个方向扫过。就算有着强大到逆的保命猎具,古龙种毁灭地的攻击也不是人人都敢正面面对的。洋能在瞬息间选择拦上去,这个队友的勇气足比他自己形容的高出了好几个级别。 “好奇怪,”贾晓的脸色突然一变,将千里眼推回到额头上去,“沙暴的阴影为什么只有西边才能看得到?” “那是什么意思?”洋痛得直打哆嗦,却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了解自身现状的机会。 “还记得峯山龙制造的沙暴牢笼吗?”一星猎人严肃地解释,“如果不是古龙种主动改变了风暴的规制,那就是我们已经不在里面了。” “你是,那头鲸鱼……用一阵风把我们扔出了上百公里?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古龙种,有什么稀奇的。”贾晓环顾了一下四周,试图从起伏的沙丘中辨认出自己熟悉的地形,“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现在该是在洛克拉克附近了。” 498章 古龙种的意志 “我们应该是在洛克拉克附近。”封尘从沙丘顶部滑下,心中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猫猫从少年肩头跳下来,乖巧地跃回到女主人的身边。艾露趴在秦水谣的背上,眼神迷离地打了个哈欠,“看样子已经脱离沙暴区了。” “嗯。” “趁着身上的补给还没消耗干净之前,最好朝东边走一走。”少年沉吟了一番,“这一带的临时营地应该没有被撤掉,幸运的话,或许能就近补充些物资——你的腰怎么样了?” “还好。” “不用太过急着赶路,我探查过,附近几公里内都没有什么怪物,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猎户的龙腔比任何报警机关都要好用,如今的处境下,对猎人使用神秘能力的禁令早就撕碎在古龙召唤的风暴之中了,一星猎人的优势这时才得以展示出来。 “嗯。” “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男孩凑到团长身边,关切地打量着对方。 “我没关系的。”女孩勉强道,眼神终于从恍惚中抽离出来,“走吧,我们身上的冷饮不多,正午之前找不到荫蔽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秦水谣和封尘被风流卷到了猎场的另一处,两人摔得更重一些,一直昏迷了大半个晚上。好在猫猫生来就不惧坠伤,艾露一边帮着少年们处理了淤伤,一边为他们守到了明。黎明时二人堪堪醒来,也是猫猫向他们解释了现状。弄清楚现在的时间和位置时,太阳已经很高了。两个孩子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目标,因为一旦停下来,昨日的骇人情境就会像蜃景一样,在他们眼前一遍一遍地重演。 “喂!要去那边,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话?”少年一把拉住秦水谣。女孩所往的方向上,沙暴正在视野尽头肆虐着。猎人可不想刚从风暴中脱逃出来,就再回到其中去。 “对不起……”团长的声音很轻,脸上的疲惫之意掩饰不住,“有点累了。” “可不是有点累了这么简单啊……”封尘叹了一声,用脚尖就地铲平了一片沙子,拉着团长箕坐下来,“我们两个被狂风卷出了近百公里,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了……”少年突然住了嘴,尴尬地笑笑,又换了个话题,“歇一歇养足精神,我和猫猫还指望着你这个团长发号施令呢。”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秦水谣木讷地摇了摇头,眼睛望向殷切地看着自己的封尘,“你是怎么……现在这样,你都不会害怕吗?” “的也是呐……”团长黯然地笑笑,“跟古龙种生活过那么久,想怕也怕不起来了,就是这个原因吧。”她的嘴唇颤抖着,双臂在胸前紧抱,声音也一下一下地哽咽起来,“但我可是怕的要死啊……” 就算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猎团的团长,女孩平日所做的也不过和大家一起接取委托,一起狩猎,最多只是管一管猎团的资金,这就是她作为团长工作的全部了。短短的时间内,猎团遭遇不可战胜的强敌,队友们分崩离析,大多生死不知,女孩才惊觉到,那些将同伴们推进眼前的境况的决定,几乎都是出自自己的口中。如果队员们有哪一个不幸魂归了猎人先祖,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秦水谣毕竟还是猎团里年纪最的女孩,想到这一步,如今的她哪还能维持住平日里团长的架势。浓浓的负罪感和无助感灌进思绪中,此刻的女孩早已经连思考都开始麻痹了。 “不二和漫云就那么被卷走了,大家也被一个个分开,我们被困在沙海里……” “别这么……” “会出现这种最坏的结局……都是我的错吧!”秦水谣的眼中泛起了珠花,“要是打退潜口龙之后马上撤退就好了,或者跟着钟大叔登上飞空艇,也不会让猎团单枪匹马地面对峯山龙……甚至若是在听到丰收祭的时候,没有想着‘一定要来凑一下热闹’,现在的我们应该早就回到金羽城了。哪怕是接一个报酬最低的采集任务也好……” “团长!”封尘厉声阻止她下去,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太过生硬,又轻声道,“水谣……” 女孩的心脏加速了一拍,后半截话不知是被猎户的哪种称呼方式给阻止的。 “我们谈过这个,出发之前,猎团的每个猎人都已经清楚了此行可能出现的危险。”少年拍着胸脯,“我也不例外。这个决定是大家一起做的,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 “更何况……你其实做的很棒。”见女孩的抽噎稍稍缓解了些,少年继续开解起来,“如果换做是我,大概早在对抗潜口龙的时候,就会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干些什么了——在指挥狩猎上,整个猎团里都不会有比你还厉害的家伙。你当上团长的时候啊,我还在大沼泽里陪金毛兽摘蘑菇呢。” “噗嗤……”少女一个没绷住,失声笑出来,却是以手掩面,将笑容又迅速地压下去。 “古龙种那么强,听安菲教官,五星猎人的队伍都难能保证全员逃生。”封尘趁机道,“你已经做好了所有该做的事情,可是峯山龙一张口就是一片百米长的飓风风墙,我们又能怎么办?” “猎团是才成立不久的一星猎团,跟古龙种战斗过一次,就算这场战斗中只活下我们两个,你也已经是百年难遇的传奇团长了。” “封尘!”听少年到这里,猫猫突然厉声打断道。 “我们两个……”秦水谣默默地咀嚼着这个词,眼眶忽然再次红了起来,“是了,其它人大概已经……已经……” “啊……没有没有!”少年自知失言,赶忙抚着女孩的背解释道,“放心吧,其它人现在也都该像我们一样,活的好好的呢。” “那么大的风……你我这样的侥幸,怎么可能有第二次?”秦水谣凄然地问道,双臂在胸前夹得更紧了。 “多大的灾,不也是峯山龙造出来的?”封尘微微一笑,“它不想取我们的性命,就是弄出一股横贯沙漠的风暴来,我们照样还是能活得好好的。” “可是峯山龙和人类战斗了那么多年,对人类的敌意应该很深的吧。”人一旦偏执起来,认定一个道理便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同伴的劝告,非要找到能够支撑它的证据来不可,“仅凭我们两个还活着,你怎么知道它不想……” “古龙种的意志是不能按照人类的常理揣度的,”猎户蛮不讲理地打断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但是我有这个——就在我们被旋风击中的前一刻,我又连接进了峯山龙的神思中……”少年的眼神迷离了一下,古龙种的精神世界,是他掌握龙腔以来见过的最完美而不可思议的世界,“它没有恶意,至少没有杀意。” 团长噘着嘴,一脸不愿相信的样子。 “你不相信?龙类之间的交流是最真诚的。”一星猎人卖力地推销着,“只要用合适的方法发动龙腔,没有人能在连接时谎。要不然,你自己来试试看?” “不要!”秦水谣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 封尘挠挠脑袋:“那就下次吧。”他做贼似的将眼睛看往别处,“不过你看,我们的补给和武器都在身上,身体和猎装都还算完好,那样的风里,就连皮糙肉厚的陆行龙都坚持不过一时三刻。除了猎人先祖庇佑,我们能活下来的原因只有峯山龙刻意为之了。” 秦水谣点点头,暂且接受了这个法,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这么,我还得感谢它送了我们一程啊。沙暴中心是是非之地,击龙船早晚要在那里和峯山龙交火,我们能早些离开,不定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是啊。”看到女孩想开了,封尘的神色也轻松了起来,“这个时候,洛克拉克的船队可能已经开进沼泽深处了——你不会还惦记着祭典的收获吧?” “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团长苦笑道,“现在的我,只祈祷猎团的队员们都好好地活着,比起伙伴的生命,什么样的报酬都可以放弃。” “风……!”正着,封尘突然一个激灵,紧张地站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用指尖蘸了蘸唾沫,朝周边扬了扬。 “什么风?”听到这个字,猫猫也紧张得毛发倒栗,艾露的鼻尖四下皱了皱,才不满地朝封尘道,“古龙种的攻击早就结束了,这一带半点风丝都没有,你不要吓唬我们。” “这才是问题!”猎户却显得比方才更加担忧了,“我们刚才就探查过,最近的风带也在往西十几公里的地方。从这里到洛克拉克,看上去比平时的沙海还要平静。” “那不是很好吗?”秦水谣不明就里,“至少这次祭典,城里的人就不会受那风灾之苦了。” “是船啊……”猫猫率先反应了过来,“糟糕了,没有强度足够的风,击龙船无法开动,这次的丰收祭,就没有人来控制古龙种的迁徙路线了。” “这还不是最坏的……”封尘浑身一冷,“按着往年的惯例,工会最精锐的猎手都在那四艘船上,没有了他们,还有谁能拦得住峯山龙的横冲直撞?” “你不是……那家伙没有恶意吗?”秦水谣弱弱地问。 “古龙种的意志,我们又怎么能揣度?”封尘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499章 六字章名难取 “该死……”熊不二扬了扬手里的水壶,壶里最后一滴水滴落下来,打湿了猎人的嘴唇。少年抿了抿嘴,好像冷饮中蕴含的苦涩是人间至高的美味一样。荒漠的艳阳下,整壶的冷饮也不够壮硕少年饮上半日的,战斗开始前,大量的补给被遗留在了西戍的仓库中,一星猎人就算再有先见之明,也不会料想到十几个时之后,自己会和一个拖油瓶一起迷失在沙海深处。 “喂!该醒一醒了吧。”猎人用脚有气无力地戳了戳地上躺着的同伴。封漫云的一身白色猎装早已在狂风中变得破破烂烂的了,经了大熊的手包扎过,昏睡中的猎人的胸甲更是被大敞开,露出胸口上胡乱缠着的绷带,不像经过了战地处理,倒像是遭受了沙盗洗劫一般。 “该死!”见同伴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少年又骂了一句,手里的水壶猛地掷到地上。水壶“铛”地一声弹出老远,砸在洞壁之上,“这次真是……倒霉透了!” 这两个少年是最先被峯山龙的旋风卷走的。供他们搭乘的风流可没有后来的一股那么温柔,风中的石块和木屑数不胜数,甚至还有活着的砂鱼龙相伴。白衣猎人封漫云看着像是个强硬的家伙,但被风卷起来的第一时间就失去了意识。多亏熊不二有重盾傍身,才险险地扛过了风卷中每每偷袭过来的杀器。就算如此,一面在劲风中稳定身体,一面还要照顾着这个昏迷的家伙,在二人落地的瞬间,几日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量解放”的能力终于彻底消耗殆尽,红色的饰品珠几成灰色,少年更是双眼翻白,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了。 仰躺着歇了半夜,大熊才有力气趁着清早挖出了一个容人委身的暗洞。此间他尝试过各种方式想要叫醒封漫云,但是少年的体温已经开始降低,心跳也慢了下来,除了鼻孔中还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 “你可把我害惨了……”熊不二摇摇头,还是颠颠地站起来,拖着一条腿捡起了方被扔掉的水壶,“你就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却要我来给你当保姆。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昨就不该帮你挡那一击……反正也挡不住,真不知道那时候我发的什么神经。” 猎人发着牢骚,手中不停,用剥皮刀三两下割开了水壶的侧缘。轻质壶胆开了个大口子,变成了一个碗状容器。熊不二掰碎了一块干粮,又摸索到封漫云的腰间,抽出了他的水壶。 “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今倒是便宜了你。”壮硕少年白了昏迷中的同伴一眼,向碗里倒了半壶冷饮,用冰冷的水将干粮泡成了糊状。他斜歪着碗缘,提着封漫云的下巴,一点点灌进他的嘴里,“吃点东西,要是还没醒就饿死渴死了,可不要怪上我啊。” 冲锋陷阵,和怪物正面对抗是熊不二的长项,但这样细致的工作可有些难为了他。约莫着喂下了碗里的四分之一,少年的手一抖,一股干粮糊顺着封漫云的嘴角溢出来,滴到沙地上。粥状的冷饮还散发着丝丝的凉意,让大个子的喉结又动了动。 “真是浪费……睡着的人还吃什么东西?”他心中计议了一番,忽然假意愠道,粥碗就势凑到自己脸上。少年的手悬在嘴边,眼睛又悄悄地瞟向了平躺着的封漫云,脸上现出几分尴尬来,“不要气嘛……算我借你的咯,等到安全了,我再还你一壶就是了。” 一口干粮粥下肚,熊不二的嘴里终于多了几分湿润和凉意。他再看向白衣少年,却总觉得对方的眼睛似闭微睁,正不怀好意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看我做什么!”少年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他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喝你一口水又怎么了?气!” 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辞,心安理得的大个子呼噜噜地将冰冷的干粮糊尽数灌进喉咙里。他一抹嘴唇,将壶碗放下,畅快地舒了口气,箕靠回洞的角落中。少年抱起了墙角的长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无所事事地发起呆来。 熊不二的脚在从风暴中落地时扭了一下,虽是没有伤及骨头,但也暂时不能负重了。如今少年连自己所在何处都不清楚,宝贵的求援信号弹当然不能贸然发动。担心封漫云独自留在这里会发生危险,他也不敢外出探查,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白衣猎人身边。少年计较着等到自己脚伤好些了,就背着这家伙朝远处走走,至少摸清大致的位置和附近的地形,再计议如何求援的问题。不过现在,留给少年的选择就只剩下了虚度时间,静静等待。 “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一星猎人的思绪漫无目的的飘散着,“那种怪物,别是战胜,就连逃掉也很困难吧。我们两个最先被风暴卷走,居然能活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或许整个猎团只有我们活下来了也不定。” 尽管如今的封漫云并不会答话,熊不二也仍是絮絮叨叨地个没完,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少年忘却如今孤立无援的处境。 “嗯……话不能得这么绝对。”他又摇了摇头,反驳自己道。猎团中有封尘的龙腔,两只艾露也都是久经战场的前辈,最不济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龙人,这样的组合想要从古龙种的手上逃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当然了,聂洋在他的心中,从一开始就和陆书士一起,被打入了“没什么用”的行列。远在你数十公里之外,熊不二万万不会预料到那家伙在沙暴中做出过什么样的壮举。 “你倒是句话啊!”迟迟不醒的封漫云让大熊变得越来越烦躁烦躁,他完好的一条腿发泄似地向前踢出去。遮阳洞不大,这一脚正踢到了封漫云的身侧,少年的胳膊从身上滑落下来,摆到猎人的面前。 熊不二仔细地端详着同伴的胳膊,封漫云的体型并不强壮,肌肉的棱角很粗糙,像是短时间内匆匆锻炼起来的。比起自己在罗教官的刻意指导下,打磨了大半年狩技的身体,这样的身体只能用“弱”来形容。 他咂咂嘴,想起这次委托出发前两人在训练场上的一战。熊不二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白衣少年的臂肌,又丈量了一下自己的,仍然不敢相信那样凌厉的攻击是出自这么一具羸弱的身体:“真是见鬼……回到金羽城,我一定要跟你再打过!你那些妖术,第二次用在我身上,不定就失效了——不过话在前面,你可不要这样子就死掉啊,否则的话,我连报仇都不知道朝谁报,可是会憋闷死的。” 仿佛为了回应少年的话,封漫云的脑袋在沙地上微微颤了颤,偏到熊不二的一边来。大熊被抓了现行一样身体向后一缩,连忙道:“我着玩的,猎人荣耀在上,提升狩技最快的方法,还得是和怪物作战,你是吧。” 白衣猎人没有回答,他没有睁眼,头盔后面却冒出两片细的甲壳来。两片黄黑色钳状甲壳的周边长满了利齿,正左右摇摆着辨认躺在地上的封漫云,似乎在犹豫他到底能不能吃。刚刚正是这只虫破土而出,将封漫云的脑袋推到旁侧。 “滚!”在洞里憋闷了半日,熊不二早就想找点东西发泄了,不识时务的虫子正赶上了猎人的霉头。少年也不待看清,手中的长枪呜呜地舞动起来,枪柄反持,枪尖调转,“嗤”地一声扎在了大虫体节的缝隙上。 “噗……”一股绿浆溅到了封漫云的头盔上,熊不二满意地将长枪提起来。死虫约莫三四十厘米长,脑袋又扁又大,身体分成数截。异虫的生命力顽强至此,就算被洞穿了身体也还晃动着足肢想要逃离,怪虫头上的两片钳状鳞甲正一下一下地切割着猎人的枪头,乌蒙的枪头被甲齿割出两道银亮的锯痕。 “叭!”猎人顺势一甩,将虫子甩到洞壁上,怪虫从壁上滑下来,足肢终于不再摆动了,身体团成一个浑圆的球,不倒翁似的晃了几下,没有了生息。 “是叫盾虫吧……”熊不二用枪尖捅了捅虫球,武器和甲胄相碰,居然碰出了金铁交鸣的叮叮声。死掉的虫子身体彻底硬化,硬度似乎不亚于普通的钢铁,“在沙漠里还有这么夸张的体型吗?” 想到这里,大熊的呼吸忽然为之一滞。 他艰涩地转头望向洞外,正如少年瞬息间想到的情景一样,数十只大各异的怪虫已经在洞外的沙地上露出了脑袋。异虫的嘴边钳状的甲壳一个个不安地剪动着,就要将洞里的少年分剪干净。 “完蛋……”熊不二暗骂一声,一股寒意从背脊一直升到头顶上。 500章 你们也欺负我 熊不二扔下手中的枪,将塔盾抄起来,就要横在窄的洞口。但是已经晚了,洞外的异虫一个个蜷屈起身体,用背壳和口钳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个硕大的甲壳球,虫球尾后用力,凌空一弹,子弹般射向洞里。 猎人方一用盾牌遮住洞口,盾上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炸鸣声。这些怪虫身体虽然不足人的一条手臂大,但浑身的力量却比得上人类的全力一击。熊不二只觉得一时间有无数只拳头打在自己的盾上,手臂一阵颤抖,险些没有撑住。 早有几只虫,赶在一星猎人封住洞口之前就弹进了洞内。不停地在里面来回跃动,惹得本就不牢靠的洞壁一阵沙土滑落的簌簌声。熊不二有心剿灭这几只不速之客,但重盾遮住了阳光,洞内漆黑一片。他单手撑住盾牌,另一只手伸进腰囊中,掏出一颗信号弹来用牙咬破。 “嗤嗤……”信号弹的冷光终于将洞内照亮,隐约中几个黑影跃动不停。这一会的工夫,昏迷中的封漫云已经被虫球击中了好几次,腰间伤口的绷带上现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本该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丝丝的血迹。 “去死吧!”大熊一脚踹出,狠准地踩在一只刚刚落地的虫背上。金属具足碾在虫壳上,让坚硬的虫壳一片片扣进了盾虫的节腹中,怪虫的脑袋扬了扬,被自己腹中溢出的血液黏在了沙子上。 死去的同伴引起了盾虫的警觉,猎人再欲抬脚踩向另一只,却“嘣”地一声踩在了一个浑圆的钢球上。一阵钝器砸撞的剧痛,少年具足足心的铁板向内凹了一大块,几乎顶到了足弓上。蜷缩起的盾虫却仍然安然无恙,只是向下半陷进了沙子中。 “痛……” “喀嚓!”片刻的耽搁,另一只盾虫也弹跳着贴到了熊不二的脚踝上,怪物张开口钳,从猎人具足和腿甲的接缝处插进去,一口咬上了他的足背。 “啊!”熊不二失声叫喊道,臂上一软,又放了几只盾虫进来。他赶忙抬脚甩脱腿上的怪虫,疼痛感却没有丝毫减轻。虫虽是素食,但口器上防止树汁凝固的粘液和砍锯木胆的口钳,放到人类身上一样效果卓绝。一旦被它们缠上就很难脱身,只能乖乖地放掉大量的血液。 “这些家伙……”忍着脚踝上的剧痛,少年连连出脚,将洞内的虫子一个个踩爆。但是猎人看得真切,这些能挖会盗的东西正从盾牌的边缘处刨起沙来,星星点点的日光已经透进了洞口。 大熊在挖洞时就考虑到了防御的问题,洞口特意设置成了比塔盾还要一圈的模样,以便危急时能够封闭。但是按照怪物们的啃挖速度,过不了多久洞口就会扩大,到时自己的塔盾便再不能阻挡了。 “簌簌……”另一侧的洞壁上,一个拳头大的深孔渐渐显露了出来,一股盾虫从少年们的头顶上挖穿了一条通道,直接绕过了被塔盾拦住的洞口发起了偷袭。大熊见势不妙。用脚挑起身旁的长枪,迎头一掷,插在被盗开的洞眼上。枪尖处爆出一股绿浆,怪物的攻势被拦了一拦,不过数秒,更多的虫却从枪头的周围爬了出来,顺着枪身直吊到封漫云的头顶。 “你们敢!”大熊额头青筋暴起,少年赶紧摘掉了同伴身上肆虐的几只异虫,一个个用手捏碎。却见白衣猎人的胸口正一点点向上鼓出,更多的盾虫从昏迷者的身下挖了个洞,用身体将封漫云抬了起来,从猎人的两肋钻出去。 熊不二想将昏迷的同伴转移到自己身边,但是奈何手不够长,只能看着那些可恨的虫子在封漫云身上爬上爬下,一下下地撕扯着他身上的绷带。 这一族盾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露在猎人脸前的就足有几十只,加上正在赶来的恐怕会超过一百之数。或许是熊不二对第一只怪虫下了杀手,刺激到了这些东西,又或者是丰收祭期间,所有怪物的攻击性都显著地增加了,虫群将两个少年就此团团围住,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落到这副田地,连虫子也欺负我们吗?”突破了最初的防线,盾虫的攻势已经成了雪崩之势。熊不二一人一盾再如何抵挡,也拦不住无孔不入的虫。短短几秒钟,少年的身上已经攀了数只盾虫,正在咯吱咯吱地啃咬着自己的猎装。熊不二的猎装是为正面作战特化过的金属重铠,怪虫一时半刻还无法突破甲胄的防御,但是封漫云此刻正坦露着胸腹,被盾虫锯齿状的口钳一夹,就只有开膛破肚的结果。 眼见着已经陷入了四面受击的窘境,熊不二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望向仍然睡得死沉的封漫云,深吸一口气,“罢了,已经发过一次神经,也不在乎多发一次……你子,醒过来以后,可要记得欠我一次人情啊。” 心中罢,他猛地撤回拦在洞口的盾牌。失去了阻拦的盾虫乌拉拉地扑进窄的洞里。大熊将盾牌反放在地上,双手抬起封漫云的身体按在上面。猎人胡乱地清了清同伴身上抱着的怪虫,整个人化作一片钢铁甲胄,囫囵地扑到了白衣猎人的身上。 “叮叮——叮叮——”盾虫弹击猎装的声音不绝于耳。熊不二有如置身于一场特大的冰雹中。无数的雹块砸在铠甲上,将少年的背后磕出大不一的凹陷。激进一些的异虫甚至直接趴到了熊不二的身上,用口钳在猎装上一寸一寸探查,妄图找到可以攻破的薄弱之处。短短十几秒,少年铠甲的接缝处就伸进了数对口钳,被结结实实地咬了好几下,鲜血顺着甲缝冒出来。 感觉着浑身各处传来的痛感,熊不二面罩下的眼睛紧紧地闭上,却更加严实地护住了身下的同伴。 大熊的身板比封漫云大了整整一圈,此刻趴在白衣猎人身上,仿若真正的盾牌般将昏迷中的猎人保护得密不透风。而垫在昏迷者身下的盾牌,更是彻底阻绝了地面下盾虫的偷袭路线。塔盾和重甲之间,封漫云就像睡在一颗钢铁造就的巨卵里,任凭身边有如何凶险的怪物,也如窗外风雨一般触手难及。 501章 就由我来守护吧 封漫云的眼皮动了动。 梦境持续了太久,让白衣猎人早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猎人在睡梦中好似将整个地的灾难都经历了一遍,先是一场遮蔽日的风暴,紧接着是强烈的地震,刺骨的严寒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转眼间又是一齐落下的闪电和冰雹。少年就像在无边的大洋中浮沉的一叶扁舟,有好几次都要翻倒进浪卷里,却又奇迹般地冲了出来。 猎人的意志像个看客般,以猎神的视角俯瞰着自己经历的一切。这次反常的昏迷绝不是单纯地受伤所致,但连少年自己也并不清楚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一定是峯山龙那家伙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从悠远的梦境中醒来,恢复意识的第一刻,白衣猎人就如是想道。在他的脑海里,古龙种的那对眼睛仍然阴魂不散地飘在面前,让人有种浑身都被窥探干净的不适感。 封漫云摇摇头,将峯山龙的眼睛从自己的意识中赶走。他的指尖和脚趾微微动了动,一点点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猎人的眼睛紧紧地闭起,试探着微微张开一条缝,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沙洞之中,从窄的洞口透进的阳光并不十分刺眼。 “咕嘟……”封漫云用唾沫润了润嗓子,嘴巴里干粮的甜咸味和一股奇特的苦味混杂在一起,空气中也布满了不散的腥臭,“搞什么……大家都死了吗?” 少年手搭凉棚,一点点坐起来,借着洞口的微光,他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猎人的胸腹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绷带缠绕的手法惨不忍睹。失去了痛觉,他没法判伤势的具体情况,但看着绷带里渗出的斑斑血迹,自己的伤口应该还远未合拢。 封漫云环顾了一番四周,这是一个临时在沙丘下开凿出来的避风洞,洞仅能容两人并躺,洞壁上不知为何,挂满了淅淅沥沥的莹绿色液体。他伸手一揩,用猎装的护手沾了一些放在鼻下闻了闻,顿时传来一股腥臭味。 “哟,你醒了。”熊不二抬了抬手,封漫云才发现洞穴深处的阴影中还跪坐着一个人,“睡……睡得怎么样?” “不二……”白衣少年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古龙脚下,就是他和自己一齐被卷进了暴风之中,“你还活着?” “你再晚醒过来一会,不定……我就会当你已经死了。”大熊的语气一如往常,只是声音有些虚弱,气息也并不匀实。 “我昏过去了多久?我们是怎么从风暴中逃掉的?”神智一点点回到脑中,封漫云瞬间升起了无数个问题。 “差不多有……一了吧。”熊不二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少年仍是缩在角落里,就是和同伴答话的时候也不肯挪出半步。 “我们得回去找其它人!”白衣猎人“噌”地跪坐起来,四下里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你自己去吧,我……想要先休息一会。” 封漫云终于在壁角找到了半埋在沙中的太刀。少年急急地用手拭过刀身,经过了风暴的摧残,武器居然没有明显的磕碰,刃口仍然平整如初:“太好了……” “彭——” 交待过最后一句话,熊不二的身体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斜斜地栽倒下去。少年的侧脸撞上了沙地,猎装头盔陷进沙中指节深。 “不二!”封漫云这才察觉到同伴的异样。他放下武器,两步挪上前去,“你怎么了?” 凑近了这个大个子,一星猎人才真正看清他的状态。大熊的猎装像是被蹩脚的匠人重新锻造过一般,整个外甲坑坑洼洼的,已经找不到一处平整的地方了。猎装的关节和接缝处,暗红色的血液从里面涌出来,虽然并不快,但也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熊不二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异常苍白,体温甚至比刚刚醒来的封漫云还低上一些,眼睛已经因为脱力而泛白了。 “喂!振作点啊!”白衣猎人拍了拍他的脸,上手解开对方的胸甲。熊不二的伤口分明已经自行处理过,但是血液浸透了绷带,制式的回复剂丝毫无法止住血涌,“沙暴……居然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吗……” “不是峯山龙,”壮硕少年挤出一丝微笑来,仔细望向漫云关切的脸,嘴唇颤抖着,仍然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就是几只……虫子而已。” ………… “这就行了。”太刀猎人系好同伴身上最后一处绷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的双手上还粘着诡异的绿色,不过少年并不以为意,“盾虫的伤口看上去吓人,但大都是皮外伤,是你的话,不出半日就能合拢了……别动!” 熊不二依言躺倒,浑身仍然烦躁地扭动着。被强行灌了一整瓶活力剂,猎人的精神稍稍恢复了些:“早知道要往身上抹这些恶心的东西,我还不如多流些血呢……” 盾虫的体液正是中和流血之毒的良药,听了同伴的只言片语,久居沙海的封漫云立刻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可怜熊不二在和它们战斗时踩死了不少的怪虫,竟是守着解药白白地流了数个时的血。 “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少年拍了拍熊不二的肩膀,“只要血止住了,外伤就是次要的,你身上的淤伤有几十处,都要一一处理过才行——你到底是怎么被那么多盾虫围攻的?” “挖这个洞的时候,我可没想过要开凿什么逃生通道。”大熊没好气地道,“这个洞就这么大,我还能躲到哪去?” “那些家伙又不吃人,你有塔盾护身,跑远一些不就好……”封漫云停下了嘴,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己躺过的盾牌。 盾虫的撞击力能让一般的低阶陆行种都闻之色变,少年甚至围观过上百只的它们活活撞死过一只近两米高的头甲龙。这种虫的性子极烈,哪怕只是为了报复,都能朝着敌人连绵不断地攻上数十分钟。很难想象熊不二是怎样在暴风骤雨般的围攻下撑过那么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谢了。”想通关节的白衣少年轻声道,看着因为药意上涌、疲累交加而眼皮渐沉的同伴,“辛苦了,接下去的时间,就由我来守着吧。” 502章 古龙真正的意图 避过了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再度上路的卢修和陆盈盈神情都有些黯然。 见识过的第一头古龙种是对人类几无敌意的霞龙,让书士先入为主地对古龙这个种族降低了大部分警惕,才在队伍被砂鱼龙所围困的时候,给封尘出了个召唤古龙的主意。直到漫的沙暴吞噬了猎团的所有成员,飘飞到空中的女孩在惊恐中才意识到,这些体型庞大、能力诡谲的逆怪物果真如图鉴上所描绘的一般,强大而无情。只要心念一动,峯山龙仅动动嘴巴就能杀死千百个如猎团一般的猎人队伍,而少年们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看着走在身旁,神色略显憔悴,惊魂未定的陆盈盈,卢修轻轻地叹了口气。目睹了那样不公平的战斗,书士整日间都是恍恍惚惚的。女孩心地善良,心中想着的总是要如何帮助猎团的同伴。只是在这样的战斗中,姑娘满脑子的学识对同伴的帮助,甚至比不上一具实实在在舰载弩炮。不消问,只要看着她低垂的眉头,龙人就知道,陆盈盈此刻正被浓浓的自责所包围。 “真难想象,数万年前,这片沙漠还是大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卢修假装看向远处,随意提起一个话头,想要转移一番女孩的注意力。 “雷鸣沙海的地形演化绝不会追溯到那么久……”作为书士的本能,陆盈盈下意识地反驳道,“生命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很强的。如果环境平稳演变的话,这里的怪物就会和大陆上其它地方一样,长出陆肢和翅膀了。沙漠里尽是些鱼龙种和海龙种,分明是怪物在外力影响下,跳过了进化阶梯,为了适应环境而强行突变的表现……” “是这样吗……”卢修点点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是突变,也要以上千年为单位。”虽然心知龙人是在没话找话,身边的卢修笨笨的,或许连自己在些什么都不清楚,但她还是没有停下口中的解述,“在有据可考的时候,新大陆的土著已经和潜口龙一类的肉食海龙种对抗很久了。” “不定,是几千年前古龙种的一场战斗,彻底改变了雷鸣沙海的地貌,才让海中的鱼类迫不得已地适应了沙漠的生活。”书士的脑袋低下去,看着自己在沙中踩出的脚印,“脚下的沙子,甚至只是峯山龙……或者别的什么龙,一口吐息制造出来的。”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书士仍然心念着过于强大的古龙种。卢修也再没有了什么办法,只好默不作声地走着,期待有什么能来打破二人间的尴尬。 好在这样的期待片刻后就降临了。黑炭自前方的沙谷下攀上来,精致的肉掌在沙地上印出两排清晰的爪痕:“这个方向!” 离着卢修二人还有十几米远,艾露就迫不及待地扬起了手,又加重了语气道:“我找到了!” “联合队伍的飞艇?你能确定吗?”卢修朝远处望望,并没有在地平线以内看到除了沙子以外的其它东西。 “还没有看到,”哥摇摇头,“大概是猎团给飞艇做了隐蔽处理,不过那个方向上能闻到浓郁的人的气味,应该错不了了。” “那就太好了!”龙人的脸上今日第一次露出了喜色,“真是多亏了你。” “该多亏了你才对。”艾露惬意地一耸肩,“没有你的话,我们三个人都不知道会被吹到什么地方去。” 昨日峯山龙的第二股沙暴一起,卢修就下意识地牵住了陆盈盈,也伸出一条胳膊供黑炭抓紧。三人在飓风中随波逐流,亏得龙人身体强悍,才堪堪稳住没有分散开。不知飘了多久,劲风中的黑炭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艾露在少年耳边扯着嗓子喊起来,指挥着龙人拼尽全力冲破了龙卷的携裹,从风障中拉着同伴跃了下去。 短短的数秒内耗尽了大半的体力,卢修在原地瘫倒了大半夜才回过气来。峯山龙召唤的飓风风速极快,只是几秒的延迟,三人的着地点就比黑炭预计的偏离了十几公里。狂风之中不辨东西,众人只能依靠模糊的印象,在沙海中漫无目的地搜索起来,过了大半日才终于摸到头绪,证实了艾露的直觉。 “若要不是铁心猎团怎么办?”陆盈盈嘟着嘴,似乎任何好消息都不能让女孩的心情好起来,“猎场这么大,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除了停留在西戍的我们外,丰收祭来临之前,整个沙海都不会有第二支猎人队伍进入了。”艾露肯定地道。 “从沙暴兴起算起,丰收祭已经开始超过两日了,这段时间总会有新的队伍进入沙海的吧。” “这个并不需要担心。”卢修一笑,“猎人荣耀在上,任何一个猎团组织在猎场中,都不会拒绝寻求庇护的遇难者的。” 此刻的沙海领地秩序混乱不堪,三人每在猎场中多游荡一分钟,就多一分被路过的怪物盯上的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意味着能够休息的安全区域,以及三人急需的各种补给。这个关头上,能遇到同类已经是莫大的幸运,相比自身的安全,对方的身份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更何况这也是不可能的……”艾露指着地平线上散不去的阴云,“这种规模的沙暴,除了击龙船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穿透沙暴进到圈子里来,就连飞空艇也不行。” “其实……”龙人将话憋在喉咙里,半晌才出来,“从这次的沙暴升起时,我隐约中就有这样一个感觉。” “峯山龙费尽心思制造出的沙暴障壁,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阻止猎场内的人和怪物出去,而是防备外面的人进来。”卢修好像抓住了什么关窍,“它用来卷走我们的飓风里没有一点杀意,而是想尽可能地把我们扔到远处——如果不是我们三个中途跳下来的话,或许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在沙暴的范围之外了。” 503章 意料之外的袭击 两日的工夫,这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无名沙丘上,已经多了数十个人造的防风塔。猎人们就地取材,将沙子堆成圆塔形,外层用飞艇上的建筑材料加固过,只在背风的一面开掘出了一个个供人休息的洞穴。盾形旗、狼首旗和玫瑰旗错落地分布在简陋的临时营地四周,旗帜最密集的地方,一箱箱的狩猎补给正被严密地保护在半地下式的临时仓库里。 黄褐色的飞空艇气舱已经被放掉了一部分气,舱胆软垂下来,盖住了甲板和侧舷的上部。这样既能减少沙暴来时对战舰的风阻,又是对应飞行种不错的伪装。 防风塔只建在了飞艇的左舷和舰尾方向,那是沙暴预计的背风面。飓风中站在飞艇的侧风向,不但不会得到巨舰的庇护,反而会经受更强烈的暴风袭击。远远看上去,这支队伍就像一头高大的雌兽在保护着自己的众多幼崽一般。 无论多少次,人类的建造能力都会引来无数的惊叹。早在一日前,这片营地就已经堪堪成型了。后续的一日时间,在三个猎团的陆续规划和补造下,这一片避难所的规模甚至在向半永久性的营区看齐。队伍不得不在地面搭建了炊房、指挥所和医务室,甚至铲平了一方沙土,做了一片临时的训练场,供精力过剩的猎人们训练所用。 风来得太晚了。 距离第一次风暴预警已经过去了四十八个时,地平线上的阴云还只是一抹阴云,连颜色都没有改变过。眼前的暴风云温驯如羊,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它不会化作洪水猛兽,朝着猎人们袭来。 比经受灾难更痛苦的是等待灾难,猎人们从一开始的惊恐而慌乱,到如今已经逐渐变成了烦躁和不耐。甚至有人私下里盼望着,期望暴风能快点到来,哪怕痛痛快快地抗一抗漫的沙尘,也远远好过头上时刻悬着一柄利刃。 “换班了。”折耳艾露从望镜台上蹿下来,将记录本交给后来者。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连续不停地望着同一个方向数个时,就是视力远超常人的兽人族也显得十分乏倦。 “有什么新状况吗?”戴着黑色头巾的猫接过本子,例行公事地问道。 战舰上的观测员每隔两个时,就要重新勘察一下沙暴的走向。但凡它稍有前移或后撤,猎人们也就有了下一步动作的依据。但它偏偏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安静地矗立着,像是在和人类玩一场比谁先眨眼的游戏。 “没有。”折耳从腰间的草茎上拔下一片紫红色的叶子来,放在口中咀嚼着,只嚼了两下,艾露的脸上就享受地泛起了一丝红晕,“倒是狼月的人和铁心的家伙又打了一架。我看啊,等不到风暴来,这队伍就要先散了。” 在队长们的指令下,巡逻队伍出行不能超过一个时,除非危急到生命或是队伍安全,遇到怪物也不得主动攻击。这就像在那些桀骜不驯的猎人嘴巴上套了嚼子,多余的精力不能发泄到怪物身上,就只能朝着自己人乱来了。 “嘘……这话可不要随便。”黑头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走上望镜台,调整了一番镜身的高度,“我们这些雇工,要是乱嚼舌根被猎团队长们听到,回去就不好交待了。” “那能怎么样?没了我们,那些只会挥刀的家伙还能自己把船开走不成?”折耳的眼睛一白,“除非他们想让这艘船永远停在这,否则总要用到我们的——木蓼?” “不要了,”黑头巾摆摆手,将同伴递过来的草叶推回去,“还要守两个钟头的岗,我可不想从头到尾都晕乎乎的,误了重要情报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情况?在这里看了两了,连片风丝都没有。”折耳扫兴地将叶片扔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怕是峯山龙改道别处,已经把这片猎场给忘了。就只有我们,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你自己犯懒倒无所谓,可别把营地里的大家都带到阴沟里去。”黑头巾对同伴的疲懒已经见怪不怪了,训了一句,便专心地盯住了望镜的另一头。眼睛刚刚凑向望孔,艾露的眼中立刻被不可置信填满,“喂!你是怎么守的岗?沙暴已经到这里了,怎么还不去发信号?”再开口时,黑头巾的语气中已经满是气急败坏了。 “沙暴?”折耳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三分醉意,“你是想沙暴想疯了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艾露的眉毛一横。 “给我看看!”被同伴的声音一震,折耳刚刚涌现的醉意瞬间消了大半,他夺过黑头巾手上的镜柄,急急地将望镜的倍率调整到最大。艾露只觉得视线中一片昏黑,半晌才反应过来视野已经被沙尘遮蔽了。他讪讪地调倍率,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沙暴的前缘。 “沙暴锋线四十五到五十公里,风场前端二十五公里左右,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接触飞艇……该死,风暴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眼见为实,折耳也急了起来。艾露有一手望镜中迅速辨距的能力,这也是他没有被船长早早地踢出船队的为数不多的原因。 “快去发信号!”黑头巾将同伴赶下望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对了……”折耳刚欲打开门,却反手一甩,将腰间的树枝全数扔给了黑头巾,“这些都给你。如果有人问起的话,一定要记得替我作证,我可是在换岗之后才嚼的木蓼。” “去吧去吧!”灾难当前,黑头巾也没工夫和同伴计较这些。他的眼睛紧紧随着沙暴的锋线下移,肉掌胡乱一摆。“等等!”他又叫住一脚踏出舱门的同伴,“见鬼……这又是什么东西?” “你不会想,峯山龙也一起跟来了吧?”折耳的猫鼻子皱了皱,大气不敢喘地问道。 “差不多吧,告诉团长们……是击龙船!”艾露的声音中辨不清是激动还是急迫,“洛克拉克的击龙船乘着风暴来了!” ………… 就算已经被提前告知了击龙船到来的消息,但是当千里眼的视线中,那一面象征着猎人工会总部的龙旗在终于从沙丘后面升起时,猎人中间还是爆发出了一阵激昂的呐喊声。 钟鼎辉站在飞艇前,他的左近站着的是狼月的何姓团长,更左边则是蓝色妖姬的蓝魅儿,女团长穿着一身暗红的猎装,似是用一整头雄火龙的素材做成的。老猎人的臂膀带着夹板,那是前日里捕获的神秘无名氏造成的伤。在猎团各种高级回复剂的支撑下,他的内伤和淤伤已经几近痊愈了,只有骨头上的要麻烦些。 “不约束一下那些崽子吗?”耳听着嘈杂的喧哗声,狼月的团长低声朝钟鼎辉问道。尽管在猎团的问题上,两个队长产生了些许的嫌隙,但并不妨害他们的沟通和合作。 “不了……叫他们发泄一下也好。”老猎人回过头去,看着红光满面的猎团同僚们。有的猎人甚至已经将武器抛飞起来了,丝毫不觉得此刻的庆祝对整个丰收祭来还为时过早,“金管事——等他们喊够了,就打发我们的人回到洞里去,和击龙船的碰头不需要这么多人围观。” “是。”胖家伙颔首应道。金姓猎人是无名氏一战中唯一的生还者,也是被钟队长亲手救下的,自然在位阶之尊外又多了几分感恩和敬佩。两日间他为老猎人的伤势忙前忙后,从前的那股跋扈劲倒是收敛了不少,隐隐有以钟鼎辉马首是瞻的意思,“对了,若是他们问起队伍接下来的行程……” “就在和击龙船接触之前,一切都没有定数。”三个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总要以丰收祭的大局为重。影响了击龙船的工作,这次狩猎赚了多少都不够赔偿的。” 联合队伍不见得会和击龙船合流,更大的可能是在短暂的接触后继续各自为战的局面。一则击龙船在暴风中迅捷无比,飞艇不能开动的情况下,三个猎团根本没有跟上前者步伐的手段。二则是击龙船直面峯山龙,危险度太高,战斗开始后,联合队伍势必要和战船拉开相当的距离,才能方便猎人们攫取资源。 “快去吧,”钟鼎辉挥了挥手,其它两个队长也交待过了自己队伍的事宜,整理了一番仪容,准备面对战船上前来交涉的高阶猎人,“击龙船停靠后,十五分钟之内风力就会骤增,记得让大家准备迎接第一波沙暴。” 比面对危险更能让这些亡命徒们兴奋的,当然是和强者一同面对危险。整个营地都因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和战船沸腾了起来。迎面的风越来越大,飞艇上升起的三个猎团的旗帜眨眼间就平展开,空气中已经浮起了点点沙砾,稍不注意就会迷进眼睛里。 “五公里!”观测员示警道,千里眼中的击龙船起起伏伏,在狂风的推动下越过一个个沙丘。 “允许停靠。”何队长一摆手,早有猎人拉响了信号弹。两黄两绿的光柱冲而起,在微暗的色中划出四道明亮的轨迹。 “四公里!”艾露族的观测员仍然一丝不苟地报着对方的位置。 “没有回应吗?”钟队长问道。这个距离上,猎人们用肉眼就能看清沙船的轮廓了,信号弹的辨识度远在那之上,不可能被击龙船错过。 “三公里!”观测员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队长……击龙船好像没有减速的意思。” 对面的战船并没有放下主帆,反而就着狂风的角度扭转了一番帆柄的方向。猎船的速度再次提高,转眼间就从斑点大变成了黄豆大。 “船后面不会跟着一头古龙种吧。”蓝魅儿幽幽地开口道。女猎人声音温婉,但放在此刻,话语中却显着一股幽怨,“猎人工会怕是在将霉头往我们这边引啊。” “哼,那船上连大铜锣都没竖起来,分明就是还没遇见峯山龙。”何队长抢过观测员的千里眼,仔细辨认了一番,“你们女人,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 “降帆抛锚需要时间,沙船加速也并不快,或许击龙船担心延误行程,没打算和我们这些打秋风的猎团接触吧。”钟队长沉吟道,“再发一道信号,允许它们从我们右舷绕路。” “两公里!”新的信号发出去,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观测员焦心地示警道,又有些不确定地,“队长,它好像在右转?” “胡闹!船里指挥的人是白痴吗?”狼月佣兵团的队长怒道。左舷是猎团的营地区,不消被沙船蹭到,就是行船溅起的沙浪都有可能掀翻一整排防风塔。毁坏了猎人们的心血还是次要,飓风刮起之后,或许就会有相当一部分猎人要用身体去阻挡沙暴了,“他们想要做什么?” “发紧急规避信号!”钟队长的脸色也变差了,“两遍!就算是猎人精英,也不能这样目中无人!” “它来了!”观测员摘掉了千里眼。飓风携裹着击龙船从一座沙丘顶端斜冲上空,船底微微离开地面,紧接着“彭”地落下去,激起一股几米高的沙浪。无视了残光还留在上的信号弹,巨船就这样扬着主帆,直挺挺地朝飞空艇的左舷冲撞过去。 “所有人向飞艇周边靠拢!”战船对猎人们三番五次的警告视而不见,联合队伍只得下令准备迎接冲击。狼月的队长愤得满脸通红,击龙船若是从飞艇边掠过,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营地,“不管是谁在船上,回到洛克拉克,我都要叫他好看!” “这艘船有古怪……”钟队长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船上……好像并没有多少人。” “风这么大,除了必要的船工之外,大概都到舱内去避风了吧。”蓝队长露在头盔外的发丝被凌乱地吹起。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研究什么船员?”何队长一振手中的武器,“再不做点什么,大家的营地就要被它毁了!” “等等!你看,它避开了营地区。”甲板上的舵轮艰涩地转动,让沙船在接近飞艇前让过了一个角度。船底掀起的沙浪在距离营地外围几十米远的地方落下,没有扑倒一栋建筑,“我就吧……五星猎人是不会做这种人共愤的举动的!” “轰!” 话音刚落,一股白烟在击龙船左舷某个舷炮上冒出来。半秒之后,一声震响自飞空艇舷侧的沙地上激荡而起。沙子被装满火药的炮弹炸起五六米高,又簌簌地落下,重归平静。 在呼啸的狂风中,这一声炮响并不大。然而炮击过后,整个营地都诡谲地静了下来。 “试射……是试射!”钟队长第一个回过神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击龙船……是敌舰!” 504章 击龙船对飞空艇 猎人世界有多久没有出现过“敌舰”或是“敌人”一类的词语了? 即便是在斯卡莱特和莱恩也鲁交恶,双方陈兵边境几欲开战的微妙时期,游荡在火山地区的猎人们仍能不问国籍地向彼此伸出援手。“不将狩猎武器对准同类”不但是写在猎人荣耀上的信条,更是新大陆上见惯了强横怪物和恶劣环境的猎人们共同的认知。 毕竟在人类连生存都要竭尽全力的世界上,哪里还有人会将屠刀对准同类。 因此当炮弹落到飞艇前的一刻,目睹了这一切的大部分猎人,没有一个敢于相信自己的眼睛。攻击自己的不是尖牙利爪或怪物的吐息,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操纵的火药武器,这让营中的每一个人都恍若置身到了诡异的梦境之中。 “是误射吗?太过分了……”年轻猎人将脑袋从防风洞中抬起来,循着炮弹的轨迹,他还能看到被轰成了碎片的两栋营房,里面的猎人生死不知。弹坑周边受惊的猎人们纷纷跑出防风洞,躲避着四散蔓延的火势,朝着飞艇的背侧仓皇逃去。尽管有着猎团纪律的约束,整个营地还是藉此出现了不的骚乱。 “离飞艇那么近,不像是误操作……”年轻人身边,组长模样的人拉下了头上的千里眼,“工会的那些家伙在搞什么……不对,船上的舰炮还在装填!快趴下!” “咚——” 组长刚刚将年轻猎人的脑袋摁到地上,一声比方才更加剧烈的炮响就出现在营地的正中央。浑圆的炮弹落地后没有停下,外层的铁壳反而应声爆开。空心弹中装着的烈性爆药将碎裂的弹壳四散击飞,高速飞行的不规则弹片射进掩体中,将沙子砌成的脆弱建筑轰然打爆。 “开花弹!击龙船在玩真的!大家快逃啊!”这一发炮击犹如索命的信号,恐惧像瘟疫一般四散传开,猎人们匆忙离开掩体,四下奔逃着寻找起安全的地方。 “嗖嗖!”两颗红色的信号正当此时升上了空。逃窜中的猎人脚下一顿,脸上现出了比击龙船袭营还要惊愕的表情。 “还击?要我们去还击那艘船?”多年的猎人素养下,大半的猎团成员都应着信号的指示,下意识地拔出了身上的武器。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更深的迷惑和恐慌,“开什么玩笑?想让大家去送死吗?” “轰!轰!”在强风的推动下,沙船保持着和营地外缘两三百米的距离,绕着飞空艇优雅地划了一个弧线。侧舷的四门舰炮一刻不停,装满炸药的炮弹一颗接一颗地朝着避难营处轰击而去。炮火的每一击都能将成片的防风洞夷为平地,里面还未来得及逃走的猎人下场可想而知。人类设计来抵御怪物的火器,屠杀起同伴来效果依然不弱。战船扫过的半个营地上升起了十几处着火点,放眼望去已经没有多少还完好的建筑了。大风带起漫的沙尘和烟雾,空气中转眼间被刺鼻的硫味占满。 “怎么可能去和那种家伙打啊!”眼看着躲在洞中的猎友一个个再没了生息,年轻的猎人崩溃地朝舰首处嘶吼起来。且不猎人荣耀是否能让战士们对击龙船提起武器,就算大家心中没有半分芥蒂,过往的训练和实战也从未教过猎人,如何应对一艘挂满铁甲、舰炮林立,甚至能和峯山龙战得旗鼓相当的战用沙船。 面对起凶残的怪物,这些铁汉们当然可以不顾生死地冲上前去,但此刻的他们心中所想的只有“逃”字。比起怪物来,人类自己更能理解眼前这艘战争巨兽的恐怖,他们宁可面对未知的古龙种,也不愿与击龙船正面为敌。 ………… “快装填!”飞空艇上,队长模样的猎人狠狠地踢了一下炮手的屁股。后者腰背一挺,浑圆的炮弹骨碌碌地滚进了炮膛中:“可是……要打哪里?” “笨蛋!瞄准主桅!”队长歇斯底里地叫道,“还要我帮你调整炮角吗?” 观测室中连连传来坏消息,地面的猎人们几次尝试集结,皆是被一阵密集的火炮打散了。和靠着本能行动的怪物不同,只要稍加观察,沙船上未知的敌手就能轻易地悉知队伍的行动意图。短短的几轮炮击后,猝不及防的联合队伍瞬间损失了超过五分之一的人手。对于只想在丰收祭中分一杯羹的金羽城猎团来,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无妄之灾。 “船要是被打坏了,接下来要怎么迎击峯山龙啊?”炮手吞吞吐吐的,猎人仍然不愿为眼前的凶境放弃自己的荣耀,绞尽脑汁地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借口。 “再不攻击,我们连眼下都活不过去了,你还在考虑古龙种?”队长一把推开逡巡的炮手,“不想干就滚开,我来开炮!” 随着沙暴锋线的靠近,击龙船背后的色越来越阴沉,战舰游走在阴影的边缘,在望镜内时隐时现。队长瞄稳了沙船的轨迹,炮弦猛地拉动。 “咚!”度过了短暂的混乱期后,飞艇终于做出了第一轮还击。炮弹划过一道弧线,朝着远处的击龙船飞射过去。 “该死……没中!”炮弹在距离沙船甚远的地方落了地,连溅起的沙浪都没有碰到击龙船的尾巴,观测员急急地道,“我们的炮射程不够!” “飞艇不是在上风向吗?”队长的脸色更难看了些,“怎么比他们的射程还要近?” “队长……整个大陆上最好的炮都在那艘船上了。想打中它,我们至少还要再靠近一百米才行。” 飞艇的充气需得十几分钟,点火起飞也要花些时间,这些时间足够船上的无名敌人将飞空艇炸碎几十次。而就算飞艇能够顺利升空,也不过是将地面上的活靶子变成空中的活靶子而已。沙船占尽了机动和射程的便宜,这些特性本该是让整个洛克拉克都引以自豪的资本,但眼下却变成了猎人们的催命符。 “射弩箭!把机弩开起来!”心知自己的船并不是击龙船的对手,队长仍然负隅顽抗道。 “簌簌——”箭矢乘着风飞跃了起火的营地。关系到猎人们存亡的战斗,弩箭仿佛不要钱一样,蝗虫般撒向击龙船。箭雨覆盖了战船前行的路线,钢铁的甲板登时和箭锋碰撞出一连串密集的火花。火花没有对沙船的行动作出一点阻碍,对方反而礼尚往来一般,朝着营地又射出了两轮炮弹,飞艇下方登时响起了阵阵哀嚎。 “没有用!”观测员苦着脸,“我们破不开它的防御!” “混账!”队长恨恨地踢了一脚舰炮的底座。对面的击龙船摆明了是要依靠装备的优势吃定猎人们。飞空艇若是不能发挥作用,身下的队伍失去了庇护,在沙船的面前就和待宰的羔羊全无区别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等着它……冲上来?”炮手心翼翼地。除非击龙船自己犯傻冲到飞空艇近前,否则整个队伍都没有对付它的手段。飞空艇是装载补给和怪物素材用的,只能拿出几门防身的舰炮和机弩,这些攻势都失去了作用,也就意味着战斗已经没必要打下去了。 机弩的箭矢还在徒然地射着,击龙船已经绕着临时营地划了大半个圆,将整片避难营化为了一片狼藉。地面上的队长们正在努力地收拢队伍,尽量让炮火中捡回性命的同伴股聚到一起,就近躲到弹坑之下。风声、叫嚷声和炮弹的炸裂声混为一处,每一秒钟都有猎人殒命在无差别的攻势之下。 “荒诞!我们一秒钟都等不……” “队长!它真的掉头了!”观测艾露打断了他的话,雇佣猫的惊声中却带着一股喜意。 沙船从飞空艇的舰尾掠过,绕到战舰的右舷,船头居然调转了个方向。扬起的主桅调整了一个角度,在强风的驱使下,战船朝着飞空艇直挺挺地冲了上来。 “啊哈!”看见对方主动送上门来,队长一声怪叫,转怒为喜,“快开炮!别让它靠到近前来!” “彭!”右舷上的舰炮早已等候多时,炮弹下一刻便斜落在舰首处。击龙船吃不住力地晃动了一番,舰首的一片钢板陷下去一个浑圆的深坑。船速在攻击下稍稍一滞,却在风力的加持下再次提起来,不闪不避地迎着飞艇冲过去。 “开炮!”队长跳着脚指挥道。虽然不知道沙船上的指挥者在做什么,但是沉重的弹丸分明给击龙船造成了切切实实的伤害。被压着打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反击的机会,船上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咚!”又有一枚炮弹落到了甲板上,主桅下方冒出一股黑烟,似是炮火将船上的什么给点燃了。击龙船仍是不加闪躲,直线朝着飞艇冲过来。 “它要撞船?”观测艾露高声道。 “放下塔板!”指挥者道,“让它撞个够!” 不需要考虑沙阻,飞空艇侧舷的防护板比击龙船还要厚上一倍,这也是浮空舰为数不多的能够超越沙船的方面了。以这个速度迎头撞上来的话,飞空艇或许会受到些损伤,但是击龙船的船头铁定就要彻底凹下去了。 侧舷的塔板缓缓降下,船里的人们纷纷抓紧了身边的物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嗯?”看着决绝的沙船,队长的心中却涌出一丝不妙。 “呼!”行动中的击龙船帆面突然一展,狂风下战船的船头高高翘起,从舰首的下部扬起一支几乎与沙船主桅等粗的巨大弩箭。弩箭的箭杆乌黑发亮,箭头是浑圆的锥状,侧缘倒生着大大的不规则锯齿,仿佛下一刻戳进怪物的身体里,就要带下一整片血肉。 “混蛋……是龙击枪!”观测员的双眼瞪得要凸出来,却也无法将那支造型独特的巨大弩箭从视野中抹去,“它要用龙击枪对付我们!” “嗡——!”距离战舰几百米处,龙击枪旋转起来,箭头的锯齿舞成了一抹阴光,机械发出的刺耳噪音在劲风中都清晰可闻。 “疯子……疯子!”飞空艇装填气舱的充气室、动力炉和武器库都是高危舱室,不管哪一个受到攻击,剧烈的爆炸都会波及到两艘船上。在不了解对方舰艇结构的情况下,贸然贴近发动毁灭性的攻击,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之举。不论击龙船发起攻击所欲何为,它本已占据了大量的优势,实在没有必要用这种酷烈的方式向飞艇发动最后一击。 然而它偏偏就这样做了,留给众人的时间只剩下了区区几秒,这个时节连跳船逃生也已经来不及了。船员和猎人们只好紧闭眼睛,队长自己也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咝——哧啦!”厚重的钢板并没有替飞空艇阻挡住多久,铁屑在人类最强合金的钻磨下四散迸飞,龙击枪如挺进了怪物柔软的腹部般,在船体内长驱直入,瞬息间就穿破了几层龙板,搅碎了沿途的十几个舱室。 “咚!”属于击龙船的撞击才堪堪到来,飞空艇如一个巨大的不倒翁般,在冲撞下向左舷倒了过去,却又在龙击枪的拉扯下骤然扳了回来。“啊——!”有如遭受到了比飞艇的急停转向还强大十倍的震动力,船内的猎人们东倒西歪,终于站立不稳,一个个甩跌到舱壁之上。 ………… “呵……”飞空艇的另一边,笼子中的无名氏发出一股毫无意义的叫声。 裸着上身的矮子眼睛正望着面前硕大无比的枪头,圆锥状的枪头缓缓停止了旋转,横亘在屋中间不动了。龙击枪戳进来的时候带着刺耳的噪鸣声,整条船也在攻击下震颤不已,无名猎人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他的注意力转眼间就被枪头上精致的锯齿纹所吸引了过去。 战舰终于稳定下来,猎人将手探到笼壁上,过了数秒,却没有人注意到它。三名看守猎人早在方才的冲击中就尽数晕了过去,舱室内此刻只剩下了无名氏一个活物。裸身猎人口中咿咿呀呀地叫唤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握住笼子的栅条,臂膀用力,窜到高处。 “呀!”怪人贴近了龙击枪的枪头,他两眼放光,松开一只抓着栅栏的油乎乎的手,向高处伸去,轻轻地抚摸起了枪头的锯齿。 “嘶……”锋利的锯齿在猎人手指上划出一道伤口,他嫌恶地缩回手去,放在口中吮了吮,眼睛嫌弃地瞟向别处。 这间舱室已经在方才的撞击中变形了,在整个飞艇被贯穿的条件下,再强悍的铁笼也不能独善其身。龙击枪所经过的地方,铁笼已经有数道栏杆彻底撕裂开,无名氏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三两下蹿回地面。猎人再向舱外看看,两日间把守着他的三个猎人仍然昏睡着,他才矮下身子,试探着将头和肩膀探出了笼外。 505章 更加有趣的药效 “还差一点啊……”埃蒙从击龙船的防风板后探出身子来。 沙船上的龙击枪是无法脱离舰体的,若是巨弩在移动中高速射出,光是后坐力就足以让击龙船瞬间仰翻。托了巨型弩箭的福,战舰和飞空艇没有完全相撞,龙击枪探出的坚固枪身在中间抵住了两个庞然大物。即便如此,飞艇上四散的铁屑和木板也如一场暴雨般迎面洒下,船体在冲击力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飞空艇在出发前做了充分的加固,悬在侧翼的装甲被改装成了更大更重的塔板,内壁也加装了一层铁皮。在王立猎人的设想中,这一枪该要将飞空艇戳个对穿,或者扎进气舱中,让飞空艇彻底失去移动的能力。但是事与愿违,即便是号称无坚不摧的龙击枪,也只在复合的防护下刺进了大半个舱体,就咬死在了某个舱室中。 不过这也已经很可怕了,旋转着的龙击枪将所经过的一切尽数搅碎,不论是坚固的板材还是舱室内的陈设,在无可匹敌的旋转和冲击力下清一色地化成了齑粉。以枪杆刺进的位置为中心,飞空艇的右舷炸开了一个直径数米的硕大浑圆的空洞,洞口处如漏斗般向外延展着,仍在不停崩解。一支正巧建在洞缘处的副桨被瞬间击碎,只剩下了惨兮兮的半截支架。这样的飞空艇就算还能飘摇着上,八成飞不到十公里就会坠落。 “长官!这和你过的不一样!”镰扶着船舷朝舰首移动,一边面色涨红地对埃蒙道,“飞空艇上还有猎人和船员啊!” “我知道。”埃蒙拂了拂肩上的灰尘,朝船尾的方向望去,沙暴的锋线仍在距离战场十余公里的远处,“我告诉过你什么?一切牺牲都是为了更伟大的事业。” “可是……” “飞艇上的人并不多,你也看得到,这个队伍的首领已经将大部分人都转移到地面上去了。”王立猎人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船工会意地开始忙碌起来,降下帆布,抛下船锚,唯有龙击枪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没有被回收,“这一击是为了破坏飞艇,防止他们逃走而已。” “先前的炮击又怎么?你分明是朝着猎人射去的啊!”蓝衣猎人心急之下,连敬语都省掉了。 埃蒙这才抬起头,朝着眼前自己的心腹打量了一番。做了几年的猎人之后,这个曾经的同伴不再如从前一般杀伐果决了,眼里带上了猎人才有的踌躇和怜悯。往日里这些细节在镰的忠诚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瑕疵,但如今它们已经阻碍到了殿下和自己的计略,不能再被忽视了。想到这里,王立猎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过转瞬间就被上位者的严肃所掩盖。 “镰……”王立猎人厉声道,“阵前质疑主将的命令,这就是你在军队里学到的东西吗?”高个猎人一个激灵,不待回答,埃蒙便抢先摆了摆手,“罢了,战斗还没有结束,先上船,过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的。” ………… “他们来了!” “迎敌!” 龙击枪是然的接舷梯,枪身能轻松地容人行走。冲击散去后,飞艇上的人在队长的指挥下刚刚聚拢到破洞处,就看见沙船一侧人影憧憧,一队人正攀着枪身迅速爬升,朝着战舰的破口处冲过来。 “打那个带头的!”这个距离上,双方已经能看清彼此的面容了。队长指着队伍中一袭黑衣,明显是船长模样的家伙命令道。 “嗖嗖——!”沙船已经靠近了飞空艇的盲区,舰炮和机弩的倾角不够,只能靠着猎人的弓箭和手弩做出反应。然而正如埃蒙所的那样,飞艇上的猎人并不多,在撞击中又有折损,此刻还能反击的猎人少之又少。 稀稀落落的弩弹和箭矢居高临下地飞去,爬在枪体上带头的黑衣青年岿然不惧,居然四足抱住粗大的枪身,身体倒挂在了龙击枪上,速度不减地向上爬来。紧随其后的几个人也个个身手矫健,猴子般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几轮射击。再靠近了十几米,埃蒙纵身一跃,跳到了被龙击枪撞得翻卷起来的塔板上,从飞空艇的侧舷滑下,落在了舰上众人的面前。 “咚!”镰也跳落下来,眼睛微微眯着,扫视起眼前的敌况。半露的舱室中挤着近二十名猎人,就在埃蒙一行接近的同时,最前一排的远程猎手正在缓缓退到后面去。几面盾牌不知何时已经竖起,将同伴护在身后。盾牌夹缝中隐隐能看到寒光闪动,队中负责闪击要害的猎人此刻正被命令择机偷袭。虽然在真正的军人眼中,这队猎人的反应还漏洞百出,不过对于一身本事只在狩猎上的家伙来,这个阵势已经做得不错了。 埃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屈膝化解了下坠的力道后,他便轻轻地笑了起来。 “咚——咚——”两人身后,更有五记落地的声响接连发出。尘土散去,五道精致的身形款款站起。战士们穿着工会的制式猎装,用面具遮住了头脸,武器虽各有不同,但却都是标准的形制。七个人身上见不到一丝标识身份的纹样或物具,就好像是从猎场中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战舰被人毁了大半,同伴也伤亡惨重,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这让站在最前方的队长一阵胸闷,“击龙船……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上?” 埃蒙没有话,只是朝眼前五大三粗的队长努了努嘴,身后的一名面具人无声无息地挺身站出。这人并未戴着头盔,光头下面具被紧紧地箍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战士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巨锤,无视了周围对准他的数道枪口和剑锋,朝着猎人队长强攻过去。 “叮!”队长瞳孔一缩,反手抽出背后的战斧,两人的武器在胸前相碰,斧面和锤锋死死地咬在一起。队长双臂的肌肉一膨,后退了半步。面具人的身材在他的同伴中虽然已经算是高大的了,但对一般猎人来仍然只是中等偏下水平,没想到居然能在瞬间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险些让身为三星猎人的自己也吃了瘪。 “这可不关猎人荣耀的事了!”能够在如此重要的委托中跻身队长一位,三星猎人也确实有些过人的本领。刚一稳住身体,他便怒喝起来,当胸飞起一脚,朝着对方的下路踢去。只是猎装的金属部件相碰,他的膝盖一麻,却踢到了对方挡来的膝盖,面具人的力量奇大,略一推挡,就将他又咚咚地推后两步。 “见鬼……”三星队长暗骂一声,对方只有七个人,就敢在数十名猎人的围拢下登舰,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就是有恃无恐,更或者是兼而有之。那个笑而不语的黑衣家伙送上来的手下,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示威。如果在单打独斗中连对方放出的喽啰都打不赢,自己这边首先就堕了声势,想赢就愈发困难了。 队长调匀气息,按下就欲开弓射箭的同伴,甩了甩手上的战斧,重新冲了上去。窄的战圈中,一时间武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越是交手,面具人的身体素质就越是让飞艇队长暗暗心惊,不止是力量,对方的反应速度和协调能力在猎人中也算是上佳,甚至已经超出了三星猎人的平均水准。他暗暗瞥向埃蒙身后站着的同样装束的四人,若是他们都能有此人三分之二的水平,或许只靠这七个人,就已经无惧己方数十名猎人的围攻了。 尽管没有特意学过与人作战的技巧,但是凭着多年的狩猎经验,三星猎人的攻势也是犀利异常,一柄战斧的每一部分都能化作攻击的利器,间杂着肘顶膝撞,让人防不胜防。反观面具人,招式虽然只会简单的横振上挑之类的训练营功夫,偶尔针对猎人的攻击做出一些本能的反应,但就在这样的攻势中,他居然靠着一身的强悍体质,支撑着丝毫不落下风。 “喫……”久攻不下,三星猎人心中升起了一团愠火,他一狠心,放开了自身的防护,抡圆了战斧,对准面具人当胸劈下。两人的武器再度撞击到一起,队长顶着巨大的力道不退反进,几乎贴到了面具人的脸上。 “至少让我……” “咚!”下一刻,两人的额头紧紧磕在一起,一行血液从队长猎装头盔的护额上流下来。如此近的距离上遭受了重创,神秘人发狠一推,匆匆和三星猎人拉开距离。制式猎装当然不如三星猎人的订制装备,队长的头抬起来时,神秘人的面具已经从额底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缝隙眨眼间变大,面具从正中裂为两截,从脸上脱落下来。 “怎么回事?” 入眼是一张蛮横而略显憨厚的脸,眼睛空洞地睁开,五官松弛,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着,显出几分忧郁和无助。那人的唇角上,两绺绒毛还没有褪干净,配上微微显肥的脸颊,却有着七分的稚嫩。 “居然……是个孩子?”猎人中爆发出一阵疑声,再看向剩余的四个面具人时,眼神更显复杂了,“难道那几个也都是……” “够了。”埃蒙第一次开口,二星猎人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退下吧。” “你是在羞辱我们吗?”撞开对方面具的始作俑者,眼下也满脸憋红。他咬牙切齿地望着少年缓缓退走,却追击也不是,退后也不是。猎人只能在原地尴尬地站着,将战斧发泄似的狠狠舞了两下,又指向埃蒙,“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也不能期望太多,能达到三星猎人的水平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王立猎人答非所问,半是自言自语地道,“毕竟六个月前,他们还是普通的见习生。就算身体达到了顶级猎人的水准,战斗素养也差得太多了。” “是你把他们……弄成了这个样子?”队长不自觉地搭腔道。联想到那个少年瘆人的眼神,他更加确信是这家伙给孩子们施加过什么非人的待遇,“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埃蒙无意解释。他一边信步上前,一边施施然从腰间取出一瓶药剂来。 “龙髓浆?”眼见着面前这个神秘青年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飞艇队长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我以为这东西已经在斯卡莱特绝迹了。” “这可不是龙髓浆,它的效果……就有趣得多了。”透明的瓶中深紫色的药液闪着荧光,二星猎人单手弹开瓶塞,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朝着飞艇队长的脖颈处抓去。 “你敢!”先是怂恿孩子上前厮杀,又托大地不持武器,只用单手就要擒住自己,三星猎人觉得自己的尊严已经被消磨殆尽了。他眉毛一挑,战斧横抡而出,就要把埃蒙拦腰砍断。 “唉……”战斧的破风声中,王立猎人的叹息无比刺耳。埃蒙扭腰一让,单手转抓为擒,劈手握在了队长持斧的手腕上。他提膝一顶,猎人手腕吃痛,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斧柄,瞬息间被解除了武器。 失去了武器队长仍然战意不减,就要抡起左拳继续攻击。埃蒙的膝盖再提,冷不防顶在对方的腹上,隔着猎装,三星猎人的腹中一阵绞痛,提起的拳头也软软地垂下去。顺势被二星猎人捏住了下巴,朝上提起。 “队长!” 见首领有难,周边的猎人们纷纷提起了武器,朝埃蒙一窝蜂地围了上去。二星猎人身后,五个少年模样的面具人终于一齐发难。少年们横起手中的武器,冷冷地站到了猎人们的身前,面具后的眼神空洞无物,却比任何威胁都要有效。失去面具的光头少年锤锋在两个猎人之间游移,更是让面前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猎人们自问没有和三星前辈交手的实力,在这些诡异的孩子手中当然也讨不到半分好处。己方人数确实占优,但也没有优到不会损失人手或是能将对方尽数留下的程度。再加上战团这方,猎人根本来自三个不同的猎团,失去了统一的指挥,竟是无人敢于第一个出头。 “都停下!”短暂的混乱后,没等猎人们逡巡出个结果,飞艇队长就气急败坏地道,“没看见人家正掐着我的脖子呢吗?老子不怕见猎人先祖——但也不想这么憋屈地就死掉!” 地上,原本拿在埃蒙手中的药瓶已经彻底空了。一滴淡紫色的药液顺着三星队长的下巴流下来,“啪嗒”一声掉在猎人的胸甲上。 506章 笼中之兽的怒吼 “钟队长,不用担心,飞艇上已经被肃清了。”见到站上甲板的钟鼎辉仍然忧虑地望着战舰上的巨大圆洞,飞艇队长赶忙解释道。正面参与了和击龙船的冲突,在短暂的指挥后,三星猎人的脸上已经显出了掩饰不住的疲态。 “段队长,伤亡怎么样?”狼月猎团的首领的语气更是急促,眼神也带着浓浓的焦虑。作为留在飞空艇上主持事务的队长,段姓猎人是唯一一个知晓战局始末的人,因此尽管他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何队长仍然没有叫他退下休息。 “幸运的是龙击枪攻在了无人驻守的下层舱室,接舷战也在十分钟之内就结束了。飞艇内暂时没有发现阵亡,伤者……也并不多。”三星猎人扶了一下墙,才将即将倾倒的身体摆正,“只是大家都很惊慌——毕竟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 “飞艇还能开动吗?”蓝魅儿贝齿轻启。蓝色妖姬在这次委托中的投入最多,不光是参与的人数,连飞艇的租资和抵押都有近半是她们缴纳的,比起伤亡来,她们更担心数千枚金币白白打了水漂。 “船工正在评估……”段猎人深呼了一口气,遥遥指向飞艇的破损处,“只要龙击枪能尽快拔掉,破损的船体和侧壁都很容易修补。只是我们损失了一组副桨,残件回收的效率还并不明朗,只能姑且认为很难继续工作了。” “真是一场糊涂仗……”钟队长叹了一声,不过片刻的工夫,这片营地四周就满是冲的火光和被炮弹炸出的深坑了。地面上的伤亡人数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这艘莫名出现的击龙船,至少已经让联合队伍损失了近三成的人手。更遑论被炮弹破坏的工事在沙暴来临后,又要造成多大的间接损失。 眼下的混乱是始料未及的,恢复秩序永远比破坏秩序更难,四星猎人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从最显眼的问题开始处理:“那就带上我们的人,去接管击龙船吧。” “不行!”段队长猛地一个激灵,连眼珠都微微凸出来。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解释道:“对方虽已经约束过了船上的部下,但沙船上的人不定对我们还抱有敌意,贸然上船的话,可能会发生二次冲突。” “这是什么道理?”何队长一耸眉毛,“他杀了我们的人,还怨起我们来了不成?” “谨慎一些倒也没错。”女队长却颔首道,“既然这样,在下方守住船舷,看好锚饼,防备他们攻击或逃跑就是了——蓝色妖姬在战斗中没怎么出力,这些事务就让我们的人来做吧。” “如此甚好。”三星猎人脸色终于恢复了过来,“只是沙暴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贵团的猎友要心防风才是。” 命令就在几人的商量中一条条地发布下去,刚刚从威胁生命的惊恐和失去同伴的悲愤中清醒过来,一众猎人就个个接受了命令,开始救助伤者,整备工事。往日的大型狩猎中,铁汉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是这一次的对手并不是强横的怪物,而是他们的同类。 “这么,登上船来的确实只有七个人?”最后一条命令发布下去,钟队长开始仔细询问起敌手的状况,“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进攻飞艇,最后关头却是为了孤身入陷,自投罗网吗?” “我也不明白他们到底闹的哪一处。”段队长撇撇嘴,“不过登船的人中分明就有沙船的首领,我已经将他单独关押起来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就是他发布的,我们控制了他,谅击龙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还关起来做什么,直接杀了了事!”狼月的人马在炮击中首当其冲,损失最为惨重,一提起战斗的敌手,他的眼睛就红了起来。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言行违背了猎人荣耀,何队长又讪讪地补充,“我是……交给骑士团就好了。” “没有那么简单,这批人并不是洛克拉克出行时的队伍。能在众多的高阶猎人中鸠占鹊巢,取得沙船的控制权,无论他们以什么方式,都不能被我们觑。更何况原属击龙船的猎人和船员们,此刻或许还在沙船上,贸然处决首领的话,恐怕船上的人会有危险。”钟领队的心思快速运转着,“这些人的身份呢?” “还不清楚,”段队长对着三名带头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引他们朝某处舱室走去,“那个年轻人拒绝沟通,他们毕竟做足了停战的姿态,我们也不好……”三星猎人犹豫了一番,还是隐晦地道,“也不好采取措施。” “哼,哪里是停战,分明是在示威而已。”何队长哼了一声。击龙船在联合队伍面前实实在在地炫耀了一番武力,在占尽了优势时却选择停火。对方手中还掌握着火力充足的沙漠战舰,不定在首领登艇前,就对船上的队伍提前设置好了各种状况的应对命令。开战权还在他的手上,这些家伙随时可以以各种方式威胁三大猎团。而自己一方,却连对方最基本的身份和意图也不清楚,连谈判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们有什么要求吗?”蓝魅儿问道。 “那人……”段队长似乎经过了好一番挣扎,才道,“他想和队伍的首领——和您三人单独会面。” “那就去看看吧。”钟队长无所谓地道,“屠戮了我那么多同伴,也该有个法才是——这个方向吗?” “不可!”三星猎人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那家伙行止诡异,不定会对你们……” “我们有三个人,还怕他一个不成?”狼月的队长也犟起来。何队长心中盘算的不是前去听对方的条件,而是见面后不由分地先让他吃点苦头。 “或者,若是连我们三人都着了他的道,这样刻意防备着他又有什么意义呢?”蓝魅儿一笑,沿着舱道向前走去。 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被数名低阶猎人层层把守着的舱室。段队长抢先一步握住了舱门的把手,轻轻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室门居然是没有上锁的。 “队长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三星猎人苦着脸,面上汗如雨下,似乎已经困乏难行了。 “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的脸色不大妙,需要休息一下。”钟大叔淡定地将手臂上的绷带除掉,活动了一番筋骨道:“安排好手下,如果我们真的有危险了,可要及时支援啊。” “那是当然。”段队长躬了躬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钟队长放下心来,他朝着门板上一推,却感觉到了来自把手的抗力。老猎人低头看了看,段队长的手正死死地握在门柄上,骨结正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你这是……” “快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三星猎人的身体筛糠般颤抖,嚅嗫着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你什么?”何队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跑啊!”段队长扬起头,猎人的双眼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额头的青筋也突突地跳起来。三星猎人的声音在三个队长的耳际轰然炸响,正如笼中之兽做出的最后的怒吼。 507章 还有第三种选择 “咚咚咚……”舱道中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洒扫中的低阶猎人猛然抬起头,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疾奔着迎上来。 “队长!” “彭!” 迎接他的是何队长无情的一脚,一星猎人被踢到舱壁上,方才收拢起的船舱碎板又洒落了满地。年轻人愕然地看着夺路而逃的三名首领,露出满脸的困惑。片刻后,发自脊柱的剧痛才让他躬身呻吟起来。 “那可是你的人啊。”逃亡中,蓝魅儿还有空扫了一眼一星猎人胸前的猎团徽记,“用得着这么狠吗?” “还在飞艇上的,已经一个都不能信了。”狼月的猎人心有余悸地。更早些时候,就是铁心的一名二星猎人抱住了自己的大腿,才让三人的速度为之一滞,不得不错过了下船最近的舱门,“真是邪门……” 在段队长拼死喊出一声预警的瞬间,埋伏在周边舱室里的猎人便成股成股地涌了出来。里面有自己曾经的手下,也有自击龙船上来的陌生的面孔。直到那个时候,三个队长才彻底意识到,这艘飞艇已经不再是属于他们的飞艇了。窄的甬道被骤然钻出的十几名猎人围得水泄不通,乱军中三人不得不下了重手,接连击伤了数名同伴才开出一条脱逃的通路。激战持续了十余分钟,直到此刻,首领们才给自己赚得一些喘息之机。 “那几个鬼果然如段队长所言,真是难缠得紧……”蓝队长抽空朝背后看了一眼,五名少年中,一个身材最是矮,却舞着一把枪形武器的猎人正紧随在他们身后三四十米处。女猎人在突围中和他对拼了一记,手臂尤自隐痛不止。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钟队长不忿地道。三人互相打了个手势,在某个甬道口拐入另一条岔道。对方的速度比他们还要快上一些,三人只能靠着对战舰的熟悉与其稍作周旋。“战斗结束后我们不足五分钟就上了飞艇,他们有什么手段,能在五分钟之内策反全船的人?” “我们的猎人里没有软骨头!”何队长唾了一口,“除了击龙船上装了满满一船他们的家眷,我是想不到什么办法了。难不成这一船的人,都是他们安插在我们猎团的眼线?” “是药物。”蓝魅儿低声道,“我猜的。方才攻击你我的那些人和段队长身上,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腥味。” “这怎么可能?”何队长惊声道。同行的三人都是久经猎场的老手,加起来不能顶的上整部生物图鉴,也能识得大半部了,“位阶壁垒的关系,奴役药剂早在数十年前就被证实过不可能存在,若那些人能做出这等逆的药剂,还有什么理由和我们相斗?” “如果是某种致幻的药剂呢?” “若是论致幻效果,曼陀罗、某些菌类、金眠鸟一类的毒液都不弱,但没听过有哪种药剂,能让人清醒着改换门庭的——段前一秒可是还在和大家汇报战斗的结果啊,你们觉得他的脑子出毛病了吗?”剧烈的战斗后,何队长的思绪依旧不慢,一边跑着,一边还能有理有据地驳斥着同伴的观点。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女猎人不再言语,但她的眼中分明还闪烁着对自己猜测的七分肯定。 身后的五人追得越来越紧,少年们的体力像是无穷无尽一般,速度从一开始就没有下降过。三个队长为了节省力气,也都默契地尽量不再语言相向,只用手势进行无声的交流。飞空艇只有这么大,在追兵的挤压下,老猎人们的逃窜范围正变得越来越狭窄,被迫向下层舱室逃去,照眼前的情况看,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了。 “砰!”如同计算好了一样,一声突兀的巨响后,上层的舱板被凿开了个大洞,一身蓝色猎装的高大猎人自上层坠落下来。老猎人们只觉得耳后生风,数颗爆弹呼吸间朝着他们的位置飞弹过去。 “这样抄近路……”钟队长只来得及低吟一句,便本能地合下腰,向前翻滚着躲避。 “轰!”外来者丝毫不在乎战舰被破坏成什么样子。爆弹在窄的空间中引爆,造成的伤害尤甚猎场之上。四散的木屑如梨花针一般簌簌地钻进猎人们的甲胄之中,在皮下翻涌起来,引得猎人们一阵钻心的疼痛。 “骨碌碌……”何队长第一个滚出了爆炸的范围。猎人的眼前一明,居然来到了被龙击枪凿穿的舱壁之外。不待停稳,狼月的首领就自腰间摸出了一颗红色信号弹,翻滚中朝放了出去。 “无论你们耍了什么把戏,但愿不要波及到地面的猎人们才好。”望着冉冉升空的红色光柱,首领如是祈祷道。 “没用的,”镰在三人面前站稳,五个少年接连赶到,在高个猎人身后摆出了战斗姿势,“方才长官借你们的口,已经发布了信号管制的命令。” 假称击龙船上还有未除尽的残党,为了防备信号干扰,所有的指令都只能通过传令猎人逐级传递。没想到埃蒙的一个无心之举,此刻却真的发挥了用处。 “你们把我的队员们怎么了?”见联系同伴未果,何队长嗷嗷地叫起来。五个面具少年感受到了队长眼中的杀意,纷纷将武器朝外亮了亮,“你们想要做什么?” “长官只想请大家帮我们做些事情。”镰诚恳地。 “毁了我们的船,杀了我们的人,给剩下的喂了些不知道用途的药,这就是你们‘请’的方式吗?”四星猎人怒目道。 蓝衣猎人并未否认钟队长的话,他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我们……也不想闹到如今的田地。不过长官有他的苦衷……”似乎是觉得自己透露得太多,猎人摇摇头,重新道,“你们身后是几十米高的船舷,从这个位置跳下去,沙子就会变得和水泥一样硬。我身后的战士们可以一直不眠不休地战斗,你们要么选择在摔断了腿后,被他们继续追逐到沙海的尽头,或是喝掉这瓶药剂,我们就是共同作战的同伴。” 镰从腰间取出三瓶精致的黑紫色药剂,毫不设防地递上前去。 “还有第三种选择。”蓝魅儿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舱壁边缘。女猎人双臂大字张开,面朝紧追不舍的众人,向着飞艇之下仰面倒下,“不要瞧女猎人啊……” “真想将你们剐碎了,祭典我的队员们!”狼月的队长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也紧随在蓝魅儿之后,合身窜下了战舰。 “不论你们想做什么。”钟队长意味深长地看着蓝衣猎人,追兵队伍中似乎只有他能够正常交流,“告诉你的长官,我一定会阻止你们的。” 508章 两边都是敌人了 “通通……通……!”呼啸的风中,三声细微的重物坠地声自飞艇下方响起。 “我以为你有办法打回去呢……到底还是要逃跑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尘,何队长面色古怪地对蓝魅儿道。女人悠然地砍断了腰间的细绳,弹性的缆索“倏”地卷回到卡在舱壁上的钩爪中。 “我可从来没过要反击——那个情势下能逃掉已经不错了。”女猎人白了他一眼,“我还指望着你们能拦他们一拦,谁知道你们也跟着一起跳下来了。” 女人有钩爪傍身,从半空坠落游刃有余;钟队长反持着两把剥皮刀,插进船体的板缝中一路滑了下来。只有狼月的队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坠,后发先至地落了地,直到钟大叔也降落后才艰难地站起来。 “该死……”何队长揉着脖子嘟囔道。他的猎装里有应付龙车的设计,一般的挫伤和震伤都能被内甲上的减震层消弭掉。但从没有哪个猎装可以屏蔽人的痛感,片刻的工夫,猎人只觉得自己身体着地的一面已经起了十几道大大的淤青,每跑一步都摩擦着甲胄的内衬,“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女队长确实是在开玩笑。五个身体诡异的鬼加上一个等阶不明的强大猎人,三个队长和他们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猎人们一则担心被随后赶来的追兵陷入围堵,二则忖度那个蓝甲的家伙或许还有更强的后手。 在镰开口的一瞬间,蓝魅儿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联合队伍在飞艇上的同伴被尽数劫持,他们正是仗着这一点才给三名队长设了如此的杀局。就算队长们能够靠着自己的个人能力逃脱掉,但对方若是以同伴的生命相要挟,即便他们是五星猎人,也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队长们不惧任何战斗,但攻击可不止能来自于战斗的层面。比起掣肘于队员的性命,不战而降来,坠艇的危险已经不值一提了。三人皆是先后料到了这一茬,才没有在舱室外和他们多做纠缠,刚一接触,便急匆匆地拉开了距离,没有给镰开口威胁的机会。 “别抱怨了,快走吧,那几个鬼八成会追上来。”经历了一番追逃,三个队长虽然额上渗出了些汗水,但气息还算匀称,显然余力未尽。女猎人抬头望了一眼,“谅他们也不信,我们三个真的能摔死在飞空艇之下。” 三星以上已经踏入了猎人世界精英的大门,十年以上的从猎经历让他们几乎经受过猎场上绝大多数的危机,莫是几十米高,就算是从飞艇的气舱顶坠落下来,恐怕也只会比现在稍稍狼狈一些而已。 “的对,绕到飞艇的另一边,那里的同伴或许还有没被他们挟持的可能。”钟大叔活动了一下肩部,猎人的臂伤初愈就做出这样高负荷的动作,臂膀此刻正酸麻不已。 仿佛是为了回应蓝魅儿的话,队长们刚刚抵达船头处,几个黑影就从炮舱的窗口中簌簌地坠落下来。面具人没有使用任何减震手段,只是蜷缩身体,落地时几个滚身就卸去了力道。地上溅起几蓬沙子,五个少年甚至并未调整气息,就在三人面前摆好了攻击姿势。 “骗人的吧……”何队长咽了一口唾沫,炮舱的高度比队长们坠落之处还要高,“那还是人类的身体吗?喂!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五个少年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是高度一致地冷厉而空洞。失了面具的光头大汉已经用全遮蔽的头盔罩住了脑袋,彻底让人看不见了他们的表情。 “飞艇上八成已经在组织第二波人手了。”钟队长朝身边的人低声道,如若不能尽快联系到流落在营地中的同伴,沙暴一起,三人就将更加自身难保,“蓝队长,你先挑一个吧。” 女猎人不屑地“嗤”了一声:“好吧,我要那个最壮的——你们谁若是比我慢了,可别怪我不搭手。” “几个鬼头而已……”何队长口上着,却抽出了背后的双刀,交错在身前,“力气大些又能怎么样?……上了!” “咚!”三星猎人刚刚迈出一步,不待和面具少年们交手,他面前的半空中却突然坠下了第六道身影。来人的腿甲黝黑发亮,人未至,一柄同样是黑色的重剑却先砸落地面,不偏不倚地落在五个人中间。 变数陡生,面具少年们对大剑避之不及,匆匆四散退开。那重剑的剑锋“咄”地一声插进沙地中尺余深,好悬没有砸中任何人。 “这又是谁?”狼月的队长前脚一撑,停在半路,心中暗道,“援兵吗?” 空中的身影眨眼间就踩实了地面,猎人双膝撑地,单手在沙面上一扶,另一只手拔起大剑的剑柄,在身畔“呜呜”地荡了一下。沉重若门板的剑身在其人手中如单手剑般灵活,只一扬,就朝着向周围逃开的面具少年脚边扫去。 五个人动作出奇地一致,皆是蹬腿跳起来,让过黑甲人的低扫。队伍中女子模样的人手持一对双刀,从重剑的空隙中钻入,挺身朝黑甲人斩去。黑甲人胳膊一沉,用猎装的护臂挡下斩击,刚欲抽身离开,四面八方的攻击却接踵而至。 铳枪、大剑、双刀、太刀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从不同的角度杀向猎人的要害。黑衣人眼神微转,横剑挡住了枪尖和双刀的锋锐,提膝格在了大剑的剑脊上,单手艺高胆大地抓住了太刀的刀锋。猎人的护手和太刀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刀尖还是被硬生生地止在了太阳穴前。 “不是一伙的?”战斗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新来的神秘人左右开弓地挡住了面具猎人的攻击,蓝魅儿才看出几分端倪。 “快去帮忙!”战局中黑衣人的身影唤起了钟队长的记忆,老猎人暗暗摇了摇头,“这子,真是不知高地厚……” 四个少年的力量异常强大,就是三星猎人正面硬碰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神秘黑衣人陷在了四者当中,只觉得整个身体像是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撕扯一样。角力间,他匆忙地扬起头,朝着三个队长的方向看去,一双眼睛却是红得发紫:“快走!” 彻底看清了来人的相貌,何队长不禁哑然失笑。这人和五个面具客一般无二,分明也是个孩子。只是少年硬受了怪人四击,不但没有折骨断筋,反而将四人死死地牵制住,隐隐有势均力敌的意思。悉知面具人的强大,狼月的队长不禁暗暗咋舌,“这样也行……” “喂!家伙,你不要紧吧?”这孩子身上没有三家猎团的标识,却一出手就是一力拦住五个怪人,掩护队长们逃离的决绝姿态。尤其是猎人还长着一副憨实喜人的脸,让蓝魅儿嗤嗤地笑出声来,“心那个光头……他要过来了!” 光头少年体格最大,腾空转体也最为笨重,大个子抡起重锤的时候,同伴们已经将少年按死在地面上了。他施施然扬起双臂,一边蓄势,眼睛在猎人的后脑上游移不定。 黑衣少年的颈后打了个寒颤,他虽是一出手就控制住了五人之四,可浑身的力量也被对方逼死了,半分都收不得。耳听着光头的脚步越来越近,少年再吸了一口气,就要强行催动眼中的红芒。 “呼……”他闭上眼睛,绷紧了颈后的肌肉,等待着硬受重锤的一击。 “砰——!”下一刻,战锤入肉的声音从耳后响起,预料中的重击却没有到来。少年运足臂力,把持着太刀的家伙扔进他同伴的怀里,终于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他一回头,却看见光头的大个子正远远地卡在飞艇的舱壁上,竟是被钟大叔同样的一记重锤击飞出十几米远。 “还真是……被瞧了啊。”老猎人掂了掂自己的锤子,尤自不满意地道,“卢家子,再过十年,也轮不到你来给我们几个老家伙断后……猎团的其它人呢?” “什么?这鬼就是猎团的?”经由钟队长打开的缺口,两个队长也切进了战团。二人挥舞手中的双刀和短剑,将四个阴魂不散的面具人逼退几步,才腾出一口气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了飞艇上的信号,还不清楚状况,正打算爬上去看个究竟……”大敌当前,卢修也只能简短地做些回答,“猎团的其它人都分开了,我们是碰巧来到这里的。黑炭哥在西边的谷顶上,在保护一个……平民。” 龙人隐去了遭遇古龙的种种情况,这场战斗里已经不需要更多让大家分心的因素了:“这些敌人是什么身份?猎团的其它人怎么没来帮忙?” “鬼,这次你可真是惹错麻烦了。”何队长苦笑道,“看到这边的击龙船了吗?” “果真是击龙船做的?黑炭哥猜得不错……猎人工会不是疯了吧?” “看到那边的飞空艇了吗?”没有搭卢修的话,三星猎人又用刀尖指了指猎团的座舰,“坏消息是,现在两边都是我们的敌人了。” 509章 来路不明的援兵 在卢修的加入和钟大叔偷袭击飞一个少年后,此消彼长之下,的战团终于迎来了相对公平的局面。三个队长各自挑了一个放对,卢修靠着赤瞳的加持,暂时也能够和眼前使着铳枪的少年打得有声有色。 平心而论,联合队伍的队长中最强的仍然是钟鼎辉。并不是因为何队长的双刀或蓝魅儿的单手剑在威力上比不过重锤,而是在“对人作战”上,老猎人确实长出两个队长一截。 沉重的武器在对人作战时劣势要大于优势——军方的步卒中,单手剑才是最广泛的装备,带有塔盾的木杆长枪只有在战阵中才能偶尔见到。但钟队长却能凭借这样一柄笨重的武器,打出结结实实的压制感来。战锤在力量上丝毫不逊色于面具人,几个回合之下,老猎人就在大剑上狠狠砸了好几记,几乎要将制式的剑脊砸得弯折过去。 “噗……”何队长一脚踢在双刀女孩的腹下,战局之中,猎人可不会管什么怜香惜玉。四人再次背靠背围拢到一起,即便在乱战中,面具少年们仍然时刻注意着封锁各个方位,尽管队长们左冲右突,还是没有找到任何逃离的机会。 摔落进飞艇的光头已经敲开了身体周边的舱板,过不了多久就会破壁而出,若是被他返回战团,四人想要逃生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卢修喘着粗气扫视着四周,他的赤瞳已经不能长久地维持了,脸上也现出浓重的焦急和疲色来。 “家伙的身手还的过去,是哪个训练营出来的?”即使在战斗中,蓝魅儿仍然将注意力分了部分给少年。 龙人在闯入战局瞬间的惊艳,被女队长理所当然地判断成了昙花一现。在场的队长都在悄悄准备着随时救援,没有谁会期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稳定地打出和高阶猎人一样的战绩。又过了几个回合,女猎人才堪堪收回了出手相帮的心,眼中对少年猎人的欣赏却越来越浓,“蓝色妖姬喜欢像你这样有潜力的后辈,来我们这的话,甚至可以给你安排个猎人妹妹哦。” “少打那孩子的主意。”钟大叔舒了一口气,“他是莫林的特选,就算没有猎团的身份,也不会看上你的条件的。” 听到执事长的名字,蓝魅儿的脸瞬间拉下来:“那个老守财奴的特选……这就伤脑筋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不能转到蓝色妖姬的籍上,能多来猎团里走动也是好的。团里有好几个阿妹,刚刚转成正职,都想找个伴呢。” “算了吧,在你猎团里的女猎人,年纪怕不是都和你差不多,找给这个兄弟,是要给他当妈吗?”何队长没好气地道。 “家伙要是喜欢我这个年纪的,也不是没有机会。”蓝魅儿嗤嗤地笑起来。强敌在侧,也丝毫没有阻止女队长对龙人有意无意的挑逗。 “呵……”卢修干笑了一声。四周的面具人已经站稳了脚跟,纷纷提着武器不远不近地绕着他们缓缓移动。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以少年的神经还不能理解,在眼前的战局里,女队长为什么还有心思些闲话,“先想办法逃出去,剩下的……以后再吧。” “我们当然也想,只是这些东西像臭虫一样,挨了再重的攻击也会马上爬起来。”何队长懊恼地摇摇头。他在那个女孩手上腿上连斩了数记,但对方踏步和挥刀分明没有半点阻滞,出血也并不多。面具少年如同披着人皮、永不疲惫的傀儡一般,偏偏又极强,牛皮糖似的缠在猎人身边,一力要将四人拖在舰首处。 “再发一轮信号,总会有人响应的吧?”卢修不甘心地道。 “没用的,现在的我们怕是连猎团的一兵一卒都指挥不动了。”钟队长摇摇头。埃蒙的斩首战术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整个联合队伍的指挥系统已经被自上而下地控制住。避难营处的百余名猎人,至今都没有一个越过飞空艇,赶来击龙船这一侧就是证据,“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发布了信号管制,谁知道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按照对方传令的效率来看,剩下的四名队长应该都被策反了。就算队长们之间按照实力和位阶的差距隐隐有着高低之分,但理论上只要控制了任何四人,就有了对队伍绝对的话语权。追捕他们三个,只不过是防备变数,锦上添花而已。 “信号管制?”龙人的眼睛恢复了清明,“那些信号……又是什么意思?” “该死……快躲!”何队长闻言回头,只看到飞艇上方,一红两黄的光弹正冉冉升起。她不假思索地一个鱼跃,纵身离开原地。在狼月队长站过的地方,几颗弩弹簌簌地钻进沙子里,少顷,地面上“噗”地暴起一蓬蓬沙灰,居然是连正规狩猎中都舍不得动用的穿甲榴弹。 “甲板上!”头顶上枪口爆出的火光不下两手之数,这种规模的攒射已经足够击退一波型兽群了。就算心知手上的盾牌挡不住榴弹的冲击,蓝魅儿还是慌忙地将它举过了头顶。女猎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风轻云淡,正面厮杀的危险,远没有机械武器的扫射来得直接。 “我们会死在这的!”弩枪的激射下,卢修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少年不敢停下脚步,但他无论抬脚去往哪个方向,总会迎上一个冷眼相拦的面具少年。短暂的交手后,对方就算拼着挨上一刀,也要执意将四人赶回到圈内去,“现在要怎么办?” “心!新的攻击又来了!”还未等猎人们在乱局中想出办法,一坨阴影便从甲板上坠了下来,“该死……是爆桶吗?” “砰……”眨眼间,一具猎人的尸体摔在沙地上。 尸体的四肢怪异地扭曲着,鲜血一股股浸出来,被身下干涸的沙子尽数吞噬。随后掉落的手持轻弩“咚”地一声,砸在他的背脊上。 几乎就在同时,第二具尸体也以同样的姿势摔了下来,然后是第三具。 枪声早在那之前就停止了,甲板上隐约间传出几声沉闷的击打声。数秒后,连那声音也听不见了,卢修浑身的汗毛突然一栗,惊异地抬头望去。 侧舷顶上,一双眼睛在等待着龙人的目光。 510章 还是让他们走吧 “咔嚓——”像折断一截甘蔗一样,在卢修的注视下,甲板上的无名猎人双手轻易地掰折了一个猎人的脖颈。颈椎断裂,猎人的身子彻底失去了力气,四肢如风铃般软软地挂在脑袋下面。无名猎人将这具身体当做盾牌,挡住了随之射来的弩弹,还未完全死透的弩手肌肉颤了颤,胸前的铠甲炸开,爆成两朵血花。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上的尸体从侧舷上丢下来,眼睛在卢修身上停留了一秒。近百米高的距离上,对方的脑袋只有硬币那么大,但龙人的目力仍然能看清,这个突然出现的裸身男子,眼中似乎含着一股欣喜和善意。 “那是什么人?”少年向前辈们问。 “我都不敢肯定这家伙还是不是‘人’。”何队长撇撇嘴,“本来关在飞艇的笼子里,大概是在舱体被破坏之后才逃出来的。” “飞艇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龙人面色古怪。几个呼吸间,骤然出现在战舰上的男子已经徒手杀掉了数名猎人,看样子还有将机弩队赶尽杀绝的意思。尽管眼下这些猎手都是他们的敌人,但少年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不悦。 “那就一言难尽了,总之是个比这些面具鬼还要危险的家伙。”蓝魅儿忌惮地道,“在它注意到我们之前,还是快走吧。” “已经晚了。”钟大叔提锤戒备着。甲板上的无名氏反持着夺来的轻弩,一击拍向另一个弩手的侧脸。它似乎并不会使用机械武器,只能笨拙地将手中的杀器当做一般的木棍来挥打,但这样的棍击却远比看上去来得更加强势而迅捷。重击之下,弩机中的弹簧机件纷纷散落出来,同样散落的还有弩手的数颗门牙和一口热血。 单枪匹马地解决掉了一整支弩队,当最后一个猎人满脸是血地躺在他的脚下时,无名氏的身边已经再没了敌人。它环顾四周,终于丢下半截木棍,向飞艇下望去。卢修和三个队长仍然被面具少年们围在中间,光头大个不知何时也已经从舱壁中挣脱了出来,五人眼中的敌意不言自明。 “嘶——!”无名猎人的牙龇起来,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它飞快地丈量了一番飞艇的高度,紧接着一个纵身,从甲板上直直地跳下去。 “飞艇的舷梯……还是留给像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吧。”何队长翻了个白眼,腹诽不已。 “咚!”无名氏一脚踏在一具猎人尸体的脑袋上,将半个头颈带着盔甲死死地按进沙子里。他挺身立直,示威地朝五个面具人吼起来,五人不安地变换了一番姿势,纷纷弓起了腰背,武器的锋锐也微微向无名氏的方向偏斜过去。 “嘶!”裸身男子再吼一声,猛地踏出一步。面具鬼们像是有什么忌讳一样,几乎和它的动作同步地向后退去,只是围困队长们的队形没有分毫松散,似乎是就算要打过一场,也不会轻易放弃手边的任务。 “这气息……怎么像个怪物一样。”卢修声嘟囔道。无名男子的吼叫声嘈杂刺耳,让龙人想起了莫叔叔训练场上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他的龙族血脉也隐隐有被引动的迹象。少年猝不及防之下,连瞳仁都微微泛起红血丝来。 见对方并不离开,裸衣男子的眼中闪烁起一抹危险的光。毫无预兆地,它如出膛的炮弹般飞窜而出,双手前伸,眨眼间就扑到一个面具人身前。这一扑速度极快,怪人蛮不讲理地骑上了面具人的脖颈,腰身一扭,就将对方扭倒在地。无名氏的双臂张开,拳头握紧,对着对方的脑袋打桩般一下一下地挥去,只砸了几下,拳头上就粘上了殷红的沙粒。 同伴受到攻击,可是三个队长还在包围圈中,剩余的四名面具少年进退失据,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只能在原地徒然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面具人实力和三星猎人相当,却对无名猎人野兽般的攻击束手无策。少年手上还握着铳枪,但关节处却被对方强有力的膝盖跪实,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抬起来,只能在对手身下不停地挣扎。饶是如此,他也诡异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随着血肉的四溅,眼神逐渐萎靡下去。 “喂,他已经不动了!”卢修在远处提醒道。攻击中的裸衣男子把头一抬,耳朵前后动了动,居然对龙人的话有了反应。无名氏龇起牙,朝着地上面具尽碎的少年吼了一声,便放下了血沙交混的拳头,站起来朝着最近的面具人走过去。 若是被无名氏各个击破,死守着包围圈就失去了任何意义。随着他的移动,四个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中武器一震,放弃了围困的阵型,一齐朝无名氏冲上去。裸衣人提起空空如也的拳头,不退反进,也朝着四人大步迈出,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就要和狩猎武器硬撼。 “够了!”甲板上,一个清朗的喝声贯破了百米的距离。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四名面具人听话地止住了身形。四人朝不同的方向一避,无名氏扑了个空,踉踉跄跄地也停了下来。 面具少年们退到队长们十余米外,收起了武器,排成一排立定站好。只有那个被打得破相的铳枪少年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去擒下他们?”瞬息后,另一个声音有些焦躁地喝道。面具人对这个声音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站立着,似乎忘记了这片沙地上前一刻还在战斗之中。 “镰,是我叫他们停下的。”埃蒙站在侧舷上向下看去。感受到王立猎人的目光,无名氏暴躁地龇了龇牙,看向对方的眼神恨不得当即就重新爬上飞艇,将二星猎人撕成碎片一般,“我不知道他还活着……” “长官,我扔下那家伙的时候,他确实已经死了……”镰的脸色也连番变化,“我以……”他“以”了半,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起誓对象,只能道,“之前的受试者,在那种药效下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蓝衣猎人的解释苍白无力,因为此刻的裸衣猎人正活蹦乱跳地站在队长们身边。见到围攻队长的面具人们暂时不动了,无名氏甚至颠颠地凑到猎人们近前,瞪着眼睛静静地贴伏在他们脚下。 双方隔空相对,只有无名氏焦躁的吼声在空气中时断时续。埃蒙沉默了一番,额上的青筋如蛆虫般蠕动起来。半晌过去,王立猎人的眼睛在三名队长的面前扫过,终于停在了卢修的脸上:“难道……是这个龙人的缘故吗?” “怎么了?” “我没有办法让那家伙听从我的的号令。”埃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个试验品会有多强,再打下去,龙子们怕是会有伤损……”看着一个回合便被打得瘫软在地的铳枪少年,王立猎人拳头攥紧却又缓缓松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让他们走吧。” 511章 越来越多的谜题 ………… “再后来,我们就被沙暴吹散了。”卢修得有些干渴,接过陆盈盈手上的冷饮,浅浅地抿了一口,“同伴们都失散了,但是风沙没有伤到我,我猜他们也该都还活着。” “在找到飞空艇的时候,本来以为能借助各位前辈的力量帮忙搜寻一下同伴……或者至少能得到个暂时的避难所也好。”少年无不惋惜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赶在日落之前,一众队长终于脱离到了飞艇望镜的视野外,在一处沙丘的背阴面停了下来,陆盈盈和艾露黑炭正等在那里。脱离了危险的众人总算正式见过,终于等到了完好无损的主人,哥显得欣喜不已,只是其他人各怀心事,气氛一时间沉闷得紧。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钟大叔宽慰地笑了笑,“若是我的话,看到飞艇上的信号弹,躲避都来不及,更别提孤身一人潜进去了。” “我只是没有想过,能在飞艇处遇到那么多状况……”少年箕坐在地上,嘲笑了一声自己的鲁莽,“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没能完全消化在飞艇下看到的事情。” “不要是你,就连我们也还一头雾水。猎团稀里糊涂地被劫持,我也从他们的队长变成了被追捕的对象——今一早若要有人同我这么讲,我一定会以为他是疯了。” “你们确实是疯了……我也是疯了……”猝然间,何队长的脸贴到老猎人的面前,口中喃喃地念叨不已。 “好了,消停些吧。”蓝魅儿烦不胜烦,一颗石子遥遥地扔到他的头盔上,“好不容易逃掉了,鬼哭狼嚎的,想要把那些人引过来吗?” “逃就逃吧,为什么要把这个家伙也一道带上啊?”狼月的队长伸手指向远处蹲在卢修身前的无名氏。无名猎人护主似地将卢修笼在背后,眼睛警惕地望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就连正与他交谈的钟鼎辉都不得不坐在五步之外。 看见队长威胁性的动作,裸身猎人龇起牙,朝着他嘶吼了两声,惹得何队长下意识地一抽手,噔噔地后退了几步:“你看!它要发狂了!” “我倒觉得,击龙船上的人没有追过来,八成就是他的原因。”钟领队倒是没有半分恐惧,悠悠地道。黑炭正在他的肩膀上窜来窜去,心疼不已地查探着老猎人臂上的伤势,“船上那个首领模样的家伙,对这个怪物明显有不的忌惮。” “这么来,是这个鬼东西救了我们?”女队长对无名氏也避之不及,并不是因为先前的战斗中它所表现出的强大和狂暴,而是自它发间滑落的滴滴油脂,看上去有些恶心,“它之前不是还杀过你们猎团的人吗?” “本来就是只怪物,行动当然不能按照人的规范去理解。”狼月的队长“嗤”了一声,“要我看啊,现在就该找个笼子把它装起来,以免过些时候饿了,朝我们开刀。你没有看见他之前战斗的时候?赤手空拳就能贯穿猎装胸铠,我们拿什么抵挡他?” “他不是怪物。”听到队长们的谈论,卢修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我认得这张脸。”少年再仔细端详了无名氏的面容,心中的肯定又增添了三分,“这人叫奥森,在挑战祭的时候,曾经和我们起过冲突。” “诶?王室在公布祭典内情的时候,可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啊。”女队长反而更加关注少年的话外之音,“挑战祭……还有什么隐情吗?” “蓝队长,现在可不是问这些的时候。”钟大叔意味深长地瞪了女人一眼,“让兄弟下去。” “更早之前,我们和他曾经有过几次言语上的冲突。在大沼泽的时候,他对猎团的人敌意一直很重。”看着面前的奥森谄媚地在自己腿上蹭来蹭去,少年面色怪异地,“不过现在,它似乎有点……喜欢我?” “这不像是喜欢,倒像是在害怕你。”黑炭的观察更加细致一些。相当一部分低阶怪物在无法逃脱上位者的捕食时,就会用讨好的方式求得性命无虞,甚至不惜为高阶掠食种看家护院,以至献子献女,就像砂鱼龙之于潜口龙一样,“如果把它当做怪物的话。” “总之,至少现在没什么危险……不要蹭了!”卢修低喝一声,兽化的一星猎人浑身颤抖一番,逃也似地窜到一旁。它双手刨了个沙坑,把自己半埋在地下,半截脑袋尤自露在外面,讨好地看着卢修。比起行止和习性都变得和普通的怪物别无二致,奥森在身材上的些许改变已经无足轻重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前辈们的飞艇上?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前些日子在沙海里偶然遇到的,”钟队长一咧嘴,“一出手就干掉了几个年轻人,连我和金管事也差一点着了道。船医也看不懂他的症状,只能暂且关在飞艇的笼子里。现在看来,应该舱体被破坏之后自己逃出来的。” “实话,我居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此行会发生这么多见鬼的事情的话,当初就该和猎团一起留下来。就算在潜口龙手上损失些人手,也比遭这番无妄之灾好得多。”狼月的队长满是遗憾地。 “你这么,只是因为猎团的成员比预料中的强吧。”蓝队长哼了一声,又朝着卢修抛了个妩媚的眼神。少年赶紧将脸别了过去,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也有这个原因。”何队长没有否认,“家伙们能从潜口龙群中活下来,也算是他们的福分。不过我们做队长的,要为队员的性命负责,做出那样的决断也是情非得已,还希望兄弟……不要见怪。” 卢修意味不明地摇摇头,因为关系到封尘的龙腔,他隐瞒了猎团尽诛潜口龙和遭遇峯山龙的事实。不过一星猎人们只是从潜口龙群中活下来,就能获得何队长的如此改观,若是给他知道少年们的真正战绩,怕是要当场惊掉下巴。 “这一趟委托,遇到的状况比我上半年的危险加起来都多。”何队长的思绪乱作一团,索性仰面朝躺在沙地上,“遭遇沙暴还算在预料之中,但是遇见这家伙……”他扬手一指沙坑中的奥森,“还有击龙船上那伙人……那几个惹人厌的鬼不提,单是被龙击枪攻击过一次,我这辈子就算是圆满了。” “如果这次侥幸不死,回到猎团之后,飞艇的赔偿费用大概都要算到我们的头上。”蓝魅儿的脸也拉下来,“而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 “王立猎人。”钟大叔吐出一个词,“至少我已经想不到第二个有这么大能量的势力了。” “前辈这样一,我倒有些印象,最后站在甲板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像是曾经出现在大沼泽里,跟在王子身边的猎人。” “挑战祭过去了这么久,王室又想要在沙漠有所作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何队长忿忿地。 “不仅如此……”少年不确定地补充,“那五个面具人的身份,我或许也有些眉目。” “是什么人?” “还是在上一年的挑战祭上……”卢修犹豫道,“有一个自祭典开始三四就失踪了的猎人队。我们恰巧和他们同乘一艘飞艇,有过一面之缘。” “沙蝎训练营的参赛猎人……不论从体型还是武器配置上都和那几个面具人相似。”越是回忆,龙人就越是肯定起来,“只是半年前,他们应该还没有这么强。这种成长速度……真是夸张。”少年叹道,丝毫没有觉得半年后仍能以一敌五,自己的成长速度要更胜一筹。 “我还以为他们早就死了,为什么会变成王立猎人的打手?”黑炭的脑袋晕乎乎的,似乎随着卢修的情报,谜题反而越来越多了。 512章 “候——!” “咔啦啦……”扎进飞空艇中的龙击枪缓缓地转动了起来。击龙船下方的绞链一点点收拢,将巨大沉重的枪身缓缓拉出去。猎人们早已将收枪路径上的舱体割开,以免旋转中的机弩给飞空艇造成二次伤害。 战船的枪头卡在一方高强度的铁笼中,给施工平添了不少难度,数十名船工不得不将整个舱室拆解干净,才将枪头从变形的铁笼中拔离出来。本就斑驳不堪的巨大漏洞在人工作业下更显狰狞,无时不在提醒注视着这一幕的众人,方才两艘战舰发生过怎样梦幻般的冲撞。 “砰……”随着一个沉闷的落地声,枪身终于彻底离开了飞空艇。飞艇骤然失去了部分重量,不倒翁似地晃了两下,向漏洞的反方向倾斜了一个角度,才终于稳定下来。沙船的船头在撞击时略有上抬,也在失去了支撑后轰然落地,溅起漫的沙浪。 空中闪过一片纷乱的信号弹,各式腔调的喊声夹杂其间,这样的工程需得两艘战舰上的人协力才能完成。击龙船的舱室内,埃蒙扶住了身边的事物,数秒后晃动才堪堪停止。 数十个火炎袋将的舱室照耀得有如沙漠的日光下,三名救援艾露在铳枪少年的身上不停忙碌着,准确来是在它的脸上。中了奥森几记结结实实的重拳,少年的面具尽碎,碎片纷纷插进他面颊的肉里,一张脸早已被折腾得一塌糊涂。手术台旁的托盘上已经装了几十片大不等的带血的铁片,面具人的脸上还有更多细的碎片等待拔除,看上去惨不忍睹。 “船长……这人怕是已经活不成了啊。”艾露忍着心中的不快,将镊子轻巧地伸进昏迷者的眼底。少顷,一枚针尖大的铁屑被心地夹出来,被铁屑堵住的出血口顿时汩汩地冒出鲜血,漫过了面具人的眼睛。 兽人们一阵手忙脚乱,好容易将血止住,擦掉了眼球上的血污,才将方才取出的碎片放在灯光下反复端详着,“这样的碎片还有几十枚,病人经不住折腾的。” “只管做就好。”埃蒙的声音有些厌倦,“我的龙子们没有这么脆弱,若是连这点伤都撑不下去,就不要提和古龙种战斗了。” “可是病人需要输血……”救援艾露鼓起勇气,“颈根的几处创口都在离动脉很近的地方,没有供血的话,我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他不需要。”王立猎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就在这间舱室里,用我提供给你们的药剂和工具已经足够处理他的伤势了——或者,是你们还没有认清眼前的境况吗?” 主治艾露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脑袋一缩,耳朵顺势耷拉下去。它是击龙船上的战地医师,却被迫为这几个僵尸般的少年处理了数次伤口。 连同那五个从未开口过话的孩子一起,埃蒙一行总共只有七个人,但是自他们拦在击龙船的面前,到彻底掌控沙船为止,一共只花费了不足二十分钟。如今船上原本的高阶战力大都被除了武器装备,关押在舱体的中下部,船工们则在剩余猎人的威逼下,为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行了一日的船。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艾露就算是再如何异想开,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明白了。”救援艾露连连点头,暂且明哲保身。虽然不知道船上的人都中了什么邪,但是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稍有迟疑,下一个躺在这手术台上被拔出铁屑的,就是自己这张毛茸茸的脸了,“我会尽力的。” “长官,”镰敲了敲门,轻声进来,向埃蒙声汇报道,“那三个猎团已经将人都聚拢到飞艇下了,铁心的队长正在门外,想问您要怎么处置。” 救援艾露愁眉苦脸地望着昏迷者的伤口,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 “你!”埃蒙正欲回答,突然警觉地斥道。艾露手上哆嗦了一下,镊子“当啷”一声扔在了托盘上,“我先离开一会。你们将伤口清理干净,动作利落些。他们会代替我继续监视你。我的龙子可不知道什么叫失误,只要有一点伤及他性命的企图……你们若是聪明的话,就不会这么做的。” 艾露望向墙边站立着一言不发的四道阴影。一日以来,医师们不止一次剖开过他们的身体,正如埃蒙所的一样,他们展现出了让艾露一族惊讶不已的恢复能力。不仅如此,它们的皮肤硬度和肌肉强度也远远超出一般人类。医师不止一次怀疑过,是不是面前的猎人在某个深山老林里发现了新的兽人族,抑或是他用怪物的素材替换了这些孩子的身体。 ………… “给他们些事情做,忙起来的猎人是不会在乎谁在发布命令的。”埃蒙轻车熟路地指挥着面前肥壮的金管事,“你们用来避风的营地不是毁了吗?叫他们重新建起来就是了。” “长官,”金管事也学着镰的称呼,“营地里的猎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什么时候叫钟队长他们出面,至少给手下们一个法也好。” “他已经跑掉了。”埃蒙耸耸肩,就像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安抚手下的情绪,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吗?” “可是……死了那么多人,我们的工作也不太好做啊。”金管事的脸苦得发绿。 “欺骗也好,恫吓也好,必要的时候编些故事。”王立猎人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我只需要你们将秩序维持到峯山龙到来之前,连这点事情也无法作到吗?” “可以……”埃蒙的眼神凌厉逼人,金管事的脑袋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一切全听您的吩咐。” “可是长官……”金管事又想起什么,“那些队员们都在担心……风暴就要来了,不放他们回到飞空艇里避一避吗?或者……来击龙船上也行。” “不行!”埃蒙,“只有一点,约束你们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登上这艘沙船来,你也一样。” “风暴……” “风暴不会来了。”二星猎人望着远处不散的沙雾。 513章 封尘未解的心结 ………… “咚……咚……叭!”随着封尘的坠落,不知名的树林中,阔大的叶子被一片片触动。巨大的阔叶树上,叶子像蒲扇般四面散开,最的也能罩住人的半个身体。坚韧的树枝如层层软垫一样,每过一层,少年的坠落速度就降低一分,待他从树冠中漏下来,下坠的威势已经化解到了堪堪可以承受的程度。 “噢……哟……”软烂的泥浆给了少年最后的缓冲,封尘溅起满地的泥水,半个身子陷进泥里去,屁股尤自摔得生疼。 “通!”霞龙也降落下来,泥地上先是生出四道清晰的爪印,紧接着紫色的皮肤充盈了少年的视野,“你还不够集中。” “人类是不会飞的!”封尘忍着疼痛,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这样的反驳在过往的训练里已经被少年强调过了无数次,“把新大陆路上任何一个人从几百米高的地方扔下去,都不会比我的反应更好。” 猎人将自己的下半身从泥浆里拔出来,连大腿上的泥巴都没有擦去。在沼泽中生存了两月有余,他早已把生为人类的种种习惯抛在了脑后。少年肆无忌惮地在泥地上滚了几圈,臀腿上的疼痛稍缓,眉头才略微舒展了一些。 “可是他们不懂龙腔,”奥奥那兹其“刷”地收拢了两翼,一步一摇地朝着封尘踱过去。古龙种的嘴巴夸张地咧开,这表情每每让封尘误解,似乎任凭它的心意折腾自己,是奥奥那兹其生在沼泽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一般,“你却不一样。” “我倒是宁愿不懂……”少年嘟囔道。 龙腔的训练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或者在封尘看来,他已经被古龙种虐待了一月有余。巨龙的“训练”方式千奇百怪,封尘曾经尝试过被那兹其粗暴地扔进数十头饥饿的狗龙中间,也试过坠进霞龙制造出的深井里,靠驱使桃毛兽为自己扔下食物为生。相比这些来,初始时每日在浓雾中数清狗龙的数量,已经是堂般美好的日子了。少年甚至暗暗腹诽,这头霞龙是不是得到了安菲尼斯的真传——或者正相反。 而今巨龙一遍遍地将他从高空中扔下去,并不是让封尘真的学会飞行。这片阔叶林周边盘桓着十几头大型鸟龙种,少年必须想办法沟通它们,在落地前被怪物救起才算合格。几日的时间过去,猎人全部的进展,只是让最近的怪鸟们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或者封尘最大的成果,是从一开始哇哇叫着坠落泥潭,连带吐出隔夜的饭来,到如今可以面不改色地主动从霞龙背上跃下——当然,少年的面不改色,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解释为“生无所恋”。 “不练了,不练了!”看到那兹其正张着嘴,又要将自己擒起来的样子,猎户连连摆手,撅着屁股向后退去,一边撒泼地晃着脑袋,“头疼!” “硝化蘑菇还有一些。”霞龙不为所动,把舌头伸到少年眼前,蘑菇上还沾着着怪物特有的绿色粘液。 “不……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东西了。”封尘的脸黑得发绿,“这几连拉屎都是火辣辣的,再吃下去,怕是真的要爆炸了。”少年将手放在自己嘴巴前,重重吐了一口气,接着嫌恶地咧开了嘴,“你闻——一股硫味。” 霞龙人性化地摇了摇头,沉默了几秒才道:“你知道,你还有多少余力,在我的眼里可是一清二楚。我生活在这里,自然有无限的时间履行对你的承诺,你却不一样。一味地拖延训练,只是在拖长你的归期。” “好……我知道了。”少年抹了一把脸,颓然坐倒在泥水中,嘴角耷拉下去。过往的日子里,封尘并不是没有闹过情绪,只要那兹其一搬出回家的招牌来,少年任凭百般不愿,也只能听之任之,咬着牙投身进匪夷所思的训练项目里,“休息几分钟总可以吧?” “随你。”古龙种收了舌头,修长的脖颈塌下来,舒服地垫在前肢上,“顶着这么大的太阳飞上飞下,又要照顾你的安全,我也是很累的。” “这里可是大沼泽,哪有什么太阳?”少年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你是很开心才对吧——我也会龙腔,每次你把我扔下去,偷笑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巨龙也不尴尬,只是嘿嘿一笑:“能够让一头真龙种为你治疗和训练,已经是身为人类的你莫大的荣幸了,难道还不允许我从中找点乐子吗?” “这么,你是有正常的训练方法了?”猎户眉毛一横,揪住了古龙种话中的漏洞。 “没有。”那兹其将鼻头的尖角朝向远处,果断地道,“龙腔可不是狩技一类的普通技术,这种万中无一的能力,想要掌握的话,也得付出比学习狩技多一万倍的努力才行……你明白吗?” “我懂的。”封尘换了个姿势,出奇地没有反驳什么。 就算再如何嫌弃,猎人对霞龙还是存在着百分之百的信任。且不对方有没有存意戏耍自己的心思,以它无穷无尽的知识和记忆,随便让封尘做些什么,都必定是修习龙腔最快的捷径。 至少一月以来,封尘对龙腔的掌握已经到了自己也惊异不已的地步。初见古龙种的时候,封尘必须要竭尽全力地集中精神,才能将自己的思绪传递过去。而今少年维持和霞龙的沟通,已经不需要付出多余的精神力了,一人一龙的交流仿若人类间的相谈一样轻松写意,而这只是他的成长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方面。 可越是深入了解龙腔,封尘对这种能力——或者语言的敬畏之心就越是强烈。龙腔所代表的不止是一种新奇的沟通方式,而是通向完整的古龙智慧的桥梁。它的使用方式,通过它所看到的世界,都和自己从前的所见截然不同。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突然拿到了王立书士图书馆的钥匙一样,任凭自己如何努力,也只能读懂识字书上最浅显的那几页。 “半个月之前我就隐隐感觉到,你不会轻易放我回去的吧。”封尘闲聊一般道,“或者在彻底学会龙腔之前,就算你允许我离开,我也不会轻易就走的。” 霞龙没有话,只是默默地把头又转了回来。 “这该死的能力……初见时觉得新奇,可是当我看到了它的顶点,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山脚下蹒跚的时候,就只剩下沮丧了……”少年叹了口气,“想想当初我对它一无所知的时候,在你的怂恿下妄图连接整个猎场的怪物,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至少你很幸运。”巨龙不置可否。 “是啊,我很幸运,不过有些人就不是这样了。”这句话牵动了封尘的神经,少年的眼神黯然下去,像是在后悔着什么。 “过去了那么久,还是在想着那夜死掉的猎人们吗?”靠着二者的连接,霞龙能轻易地得到答案,但它还是出言问道。 大本营防御战的那夜,封尘借着奥奥那兹其的能力,目睹了龙眷一族铠龙在营地大开杀戒的一幕。怪物的灼热射线在数秒之内让近百名猎人化为蒸汽,尸骨无存。那是少年此生见过的最大规模的屠杀,偏偏彼时的自己掌握着消解危机的钥匙,却没有完全把握住。片刻的犹豫,就让近百名猎人惨死在了自己眼前。 “我不知道……”封尘摇摇头,“我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的过错——攻击是铠龙发出的,龙髓浆是被有意释放的。我……我只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甚至都算不上是‘出现’过。 “那时的我对龙腔一无所知——不要点头!那个时候的你也一样。我至少还救了三分之二……或许是四分之三的猎人,已经做得很好了!”少年一挺胸脯,下一秒两个肩膀却塌下去,“可是……我还是服不了自己。我做噩梦……如果大马、妙玲或是溪谷的任何一个同伴真的死在铠龙的攻击中,我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奥奥那兹其默默地听过少年絮絮叨叨的话,一只眼睛望向空:“我是永远无法体会人类和普通怪物的死亡啦。死亡对我来,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漆黑的洞穴里。我不能动,也不能叫,只好随便想点什么,想累了就发呆,等着哪一从一颗陌生的蛋里爬出来。” “那不是很好?” “次数多了,就会觉得无聊了。”那兹其随意地回应道,突然眼珠一转,“嘿,如果你愿意的话,下一阶段的训练,我叫那头铠龙来给你出气怎么样?” “不必了。”封尘无奈地笑道,事实上为了少年的训练,这个猎场王者已经“征用”过了不少低阶怪物,甚至有时会驱使一整个族群来做自己的训练目标,“那不是它的过错,而且它在战斗中也付出了自己的代价,更何况那种位阶的怪物,对整个猎场的作用举足轻重,随意驱使的话,是会出问题的吧。” “人类是比我们还低级的怪物,不过你们的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很难理解。”见自己想出的办法并不奏效,真龙也无计可施地感叹起来。 “我并不是害怕死亡,也并不恨那些杀死猎人的怪物。”封尘仰起头,看着遍布阴霾的沼地空。猎人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自接受猎神洗礼的少年最清楚这一点,“我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帮不了任何人。” “我学习狩猎,可是村子被野猪王骚扰的时候,还是要老爹一个人去解决;我离开村子,可是哈德叔叔仍然在替大家服役;漫云远在西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溪谷的大家每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还有上一次……”少年闭上眼睛,“在那些事情面前,我就像刚刚接触龙腔的自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这份能力的顶点,却连到达的方法也找不到。” “噢噶……”霞龙的两只眼睛都转到封尘面前来,一同审视着少年。半晌过去,他忽然嘴巴一张,长舌将泥汪汪的猎人卷起,提在半空中,一把甩到自己的背上。 “喂!你要做什么?” 不等听到回答,封尘就觉得身体一轻,一人一龙已经爬升到了半空之中。那兹其一言不发,在少年身下一下一下地扇动着翅膀,封尘紧紧地抓着它的鳞片,看着周围的景色飞也似地退去。 半刻钟之后,霞龙的翅膀收起,重新落回到地上。 “下次要带我飞的时候提前打一声招呼,很危险的啊。”封尘翻身落地,有些埋怨地道,“这是哪里?” “你以为这是哪里?”古龙种却反问起来。 封尘望向四周,这里显然是外沼的某处。地面上高大的草本植物鳞次栉比,土地也不像内沼一样软趴趴的,而是略有坚实的感觉。草丛的阴影中不时有簌动声响起,龙髓浆对普通的野兽效力并不强,在经过数月前的洗礼后,蛙类和食草的野兔反而有增加的迹象。 “沼泽又不是金羽城,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少年一噘嘴,“不会是新的训练场吧?这次又要来什么花样?” “你该认识的。”古龙种的皮肤明灭不定,“两个月前,这里就是挑战祭上人类大本营的所在。而你现在所站的地方,那头铠龙曾经站在这里,吐出了一道毁灭了百余生命的吐息。” “你以为这是哪里?”古龙种却反问起来。 封尘望向四周,这里显然是外沼的某处。地面上高大的草本植物鳞次栉比,土地也不像内沼一样软趴趴的,而是略有坚实的感觉。草丛的阴影中不时有簌动声响起,龙髓浆对普通的野兽效力并不强,在经过数月前的洗礼后,蛙类和食草的野兔反而有增加的迹象。 “沼泽又不是金羽城,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少年一噘嘴,“不会是新的训练场吧?这次又要来什么花样?” 514章 我们回洛克拉克 秦水谣是在颠簸中醒过来的。 女孩睁开眼睛,眼前却只有不断移动的黄沙。猎人正被拦腰横搭在一头驮物的背后,双手耷拉到地上,脑袋也直直地朝着地面,活像是商队盛放货物的麻袋。随着怪物的每一步迈动,女孩的胸甲就和怪物肥软的背脊摩擦一下,四肢也晃荡不止。 “呃……”大概是保持着大头朝下的姿势已经有一阵子了,醒来的女孩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她尝试着在怪物背上翻过身子,却惹得身下的野兽一阵躁动不安。 “别动。”熟悉的声音在身旁低声道,“惊了丸鸟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还活着吗……”一把摸到丸鸟柔软的腹羽,团长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彻底明白自己并没有魂归猎人先祖。 “喂,至少把我……摆成正坐的姿势吧……”女孩使劲摇摇头,眼前的金星渐渐消隐下去,嘴巴高高撅起来,“我又不是你的行李。” 封尘干笑一声,连忙拍了拍怪物的脑袋,两头大鸟会意地停下。少年为了服这头丸鸟搭载秦姑娘,不得不用龙腔将女孩形容成了一捆干草。如今背上的干草动了起来,丸鸟的思维就彻底陷入了混乱中。他翻身落地,单手不停地安抚着怪物的情绪,另一只手将女孩拉起来:“事急从权嘛……我试过,可你在上面坐不稳,总是滑下去,我也是没有办法——不信你问猫猫。” 艾露的状态不比主人要好,猫跨坐在丸鸟的脖子上,脑袋尤自被太阳光闪得摇摇欲坠,听到有人称呼自己的名字,它也只从鼻孔中嗯了一声,便再不言语。 团长白了封尘一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女孩仍然有些萎靡,她强打精神:“我睡了多久?这些……丸鸟是从哪里来的?” “有半日了。”少年手搭凉棚朝望去,午后最热的时段已经过去,女孩会在这个时候醒来也是预料之中,“好在遇上了它们,不然我可没有勇气背着你横穿沙漠。” 一日的行进间,两人的冷饮先后告罄。没有了水,进食也变得困难起来,猎人们的体力进一步下降。就算刻意避开了太阳最毒的正午,出发后不足一个时,秦水谣还是毫不意外地中暑了。心知原地等待只会降低两人的生还几率,封尘不得不开动龙腔四下搜寻,终于找到了几只在暴风中脱离族群的丸鸟。 “这是要往哪里去?” “水源。”封尘舔了舔嘴唇。秦姑娘的意外昏迷让封尘提前用光了壶中最后一滴水,少年身上的猎装能抵住强烈的爆炸和怪物的攻击,却无法抵挡无处不在的毒辣日光。半日的工夫,他的唇已经开始干裂出血,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你安心歇着,就在附近了。” 丸鸟的思维中,“附近”的含义和人类大有不同。两人一猫又在怪物的背上颠簸了数十分钟,才堪堪躲到一块三面环沙的背风区。长颈鸟宽大的扁嘴在地面上“笃笃”地敲了敲,封尘用圆盾推开浮沙,一片湿漉漉的沙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不出来,怪物有的时候还蛮善良的。”女孩歪着脑袋,抱着和她差不多萎靡的猫猫。 “它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善良。”猎户用单手剑刨了个沙坑,地下水丝丝缕缕地沁出来,将坑填满,“怪物只是不会谎而已——你不要动,我来就好了。” 封尘止住女孩上前帮忙的姿态,示意她坐回沙丘的阴影中。经过了一路的调理,团长的步履依然摇摇晃晃的。女孩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在先前的委托中带着队伍爬涉沙漠,一刻都没有露出过怯态。只是如今队伍四分五裂,队友生死不知,团长又将责任归咎到自己一个人身上,重重的压力下,精神首先垮了下去。 “啊……得救了!”秦水谣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地上,口中的干粮嚼得嘎嘣作响,“晕倒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呢。”女孩将手指放在下巴上,“就像那个狩猎之神过的,猎人和猎物……一定都会活着的,对吧?” 沙中的涌泉并不甘冽,而是带着浓浓的咸涩味,但是在生存面前,味道已经是最不需要考量的因素了。两人喝了个肚圆,猫猫也将半壶水浇到了头顶上,精神才稍稍好转了些。 “只是普通的中暑而已。”封尘抓紧时间将随身带着的壶挨个灌满,“放着不管的话,黑之前也会醒过来,猎神很忙的,才不会插手这些事呢。” “我们没有迷失在沙海里,又有好心的丸鸟来帮忙,还能轻轻松松找到水源,这些总该是猎神的功劳了吧。”团长狡黠地一笑。 “你的可都是我的功劳。”少年嘟囔道,拧紧水壶的盖子,又上下颠倒晃了晃,塞回腰囊之中。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少女的眼睛眨巴着,“守在这里等着猎人工会的救援吗?” “你睡着的时候,我整理了一下当下的情报——原地等待工会的救援或许是最坏的选择。”封尘呷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巴。 工会号称有上千人参与到了丰收祭之中,暂且不相当一部分猎人都集中在四艘沙船上,就是真的有一千人洒钉般扔进猎场里,对于整个雷鸣沙海来还是太少了。在没有工会的委托计划和人员布置一类的情报前,守在原地能等来同伴的概率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如果你还没意识到的话,我们手里可是有关于丰收祭的珍贵情报啊。”封尘忧心忡忡地望着东方,那里自昨日一早开始就没有一丝风涌起过,击龙船怕是还搁浅在洛克拉克城外。 “没错,我们是遇见过峯山龙。”女孩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按照往年的惯例,沙暴没有靠近洛克拉克,就证明了峯山龙的迁徙路线和沙城相距甚远 515章 丰收祭早已开始 没有彻底失陷在广袤的猎场中,冒险者们永远不会认清猎人工会为他们的生存付出过多少代价。 一味地冒险和探索,只能让多少优秀的猎人白白葬身于陌生的环境之下。一个能为城市带来稳定收益的猎场,需要的不是英雄式前赴后继的探险,而是几代人默默的经营。 以空巡飞艇、驿道和临时营地组成的硬设施,与详细到低阶族群和大型掠食种个体的猎场情报一起,让猎人们行动中的后顾之忧大大降低。人造的标牌和营地固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资源去维护,可是也使得无数的猎人在弹尽粮绝时,能够得到宝贵的补给和避风港,寻到返航的方向。可以活跃在新大陆上七成以上的猎人,他们的性命都是在前辈们一个木帐一个木帐的搭设、一笔一笔的地图描绘下讨回来的。 新大陆的地图上无数以“险地”为名,限制猎人进入的猎场,不止是因为恶劣的环境和其间生存着大量强大的怪物。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工会还没有在其中铺设好相应的狩猎设施,没有完整充足的猎场情报,也没有完善的救援补给系统。 这意味着身处其间的猎人们,不但在战斗上,甚至连治疗、进食和饮水都只能完全依靠自己,对冒险者们学识和能力的要求更上了一个层次,死亡率也大大增加。 而丰收祭,就将整个雷鸣沙海暂时变成了一片险地。 “回洛克拉克?怎么回去?”女孩不知是反问还是真心提问,“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硬闯的话,迟早会遇到危险的吧。” 在峯山龙的接近下,成批的驿站撤回了驻扎的人手和补给,巡逻艇在恶劣的风势下被禁止了飞行,就连猎场的秩序也在古龙种的躁动中凌乱不堪,领地情报彻底失去了作用。这一方地已经暂时失去了猎人工会的庇护。 “我有龙腔,可以避开大型掠食种。”封尘笑着出了自己的应对。 “水和食物呢?”秦水谣数着自己的手指,“我们的壶只够一的量,如果有战斗的话,甚至撑不过半。” “我有龙腔,能找到一次水源,就能找到第二次。” “方向呢?”艾露可以辨识南北,两个猎人也懂些分辨太阳和星象的知识,只是城市虽大,却并不是沙漠边缘的一面高墙,而是地图上一个点。不清楚自身的位置,一味地朝着东方行进的话,或许走到沙漠边缘也见不到半座城市的影子。 “噢……你有龙腔,可以问怪物,是吗?”这次没等到少年回答,女孩就抢着了出来。 “差不多吧。”封尘半是炫耀地笑笑,“我已经用了好几日的龙腔了,既没有疯掉,也没有昏倒——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重申安菲教官的禁令了吧。” “为什么非回去不可啊?”秦水谣眉头紧锁,潜意识里女孩觉得其它人还流落在沙海中,只要在猎场上碰碰运气,总能联系到一两个猎团的同伴,“你的龙腔再厉害,总不会是万能的。” “待在这里也并不安全。”封尘耸耸肩,“这一带的怪物恐怕都知道这处水源地,若是招来一两个高阶掠食种,我们两个可还不够看。” “沙暴就在前方不远处,我们躲在这里,不定就会有猎人队” “更何况,如果你还没意识到的话,我们手里可是有关于丰收祭的珍贵情报啊。”封尘忧心忡忡地望着东方,那里自昨日一早开始就没有一丝风涌起过,击龙船怕是还搁浅在洛克拉克城外。 “没错,我们是遇见过峯山龙。”女孩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按照往年的惯例,沙暴没有靠近洛克拉克,就证明了峯山龙的迁徙路线和沙城相距甚远。古龙种控制下的象,其影响范围能够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巨龙乘着超十二级的大风在沙中滑行,风暴或许会在数百公里外才会减弱到人类可以承受的强度。 因此击龙船并不是每次都能派上用场——雷鸣沙海的怪物自有一套在强风下保持生态火种的手段,猎人们只需要照顾好洛克拉克,确保工会总部不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就好。 “这一次可不同。”封尘道,“西戍和沙城的距离堪堪才到一百公里,若是猎人工会放松警惕的话,洛克拉克很可能会被突袭的。” “一个目击情报明不了什么,只能证明你我命大而已。”女孩辩驳道,“不定这会峯山龙已经离开了呢,不定猎人工会没有放松警惕,参与丰收祭的人那么多,工会可能已经知道了更详细的信息。为了区区一个目击情报,冒着生命危险纵穿沙漠跑回洛克拉克去——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一星猎人斩钉截铁地。 “猎人的意义并不是‘成功帮助了多少人’,或是‘失败了帮助多少人’,而是接下来还能拯救多少同伴,保护多少平民。”少年道,“再强大的家伙也不可能保护每一个想保护的人,但只要还有能做到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做看。” “这也是猎神的信条吗?” “不。”封尘的眼睛转了转,“这是我还在大沼泽的时候,有一霞龙那家伙告诉我的。” ………… “按照您的命令,各个猎人队向西推进了二十公里,暂时还没有发现大的怪物集群现象,丰收祭的影响还没有波及到沙海外围。”三星猎人汇报道,“沙暴的锋线已经退到了洛克拉克五十公里之外,具体有多远——祭典期间猎场气氛紧张,前哨不敢过分向里深入,只能靠望镜大致判断。” “击龙船的消息呢?”隆加摸了摸高高隆起的光头,“有没有眉目?” “还没有,”老猎人低下头去,“我们已经在不间断地发布信号了,如果被侦测到,一定会第一时间反馈回来。只是猎场范围广大,单凭我们的猎人……恐怕力不从心。” “被摆了一道啊……”隆姆叹了一声。出发当日的风像是在戏耍沙船上的人一般,在搅乱了猎人们的方位感,成功地让他们调转回到洛克拉克后,沙暴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消弭于无形。自此之后,沙城四周就再没起过哪怕一丝风,三艘运输舰被迫搁浅在洛克拉克城下。与此同时,被运输舰重重护在中间的击龙船却不翼而飞,至今毫无音讯,若那日的风中没有猫腻,就是见习船员都不会相信。 运输船抛锚在这里,两位龙人船长也只能坚守在船上,一面派出人手查探击龙船和峯山龙的下落,一面等待着无定的风再次刮起。的指挥舱内,从前开始就一直弥漫着阴沉的气息。 “前辈……”安德烈侍在一旁,不禁开口道,“如果能有几艘飞空艇辅助就好了,以型战舰的机动力,或许不出一日就能扫清整个猎场,想找到击龙船的下落是轻而易举的吧。” “不行!”龙人兄弟齐声答道。隆姆干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心系失踪的同伴,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我知道……”四星猎人恳切地道,“风暴就在眼前,开动飞艇有一定的危险性。可是击龙船已经失踪三日了,船员和猎人们都人心惶惶。如今沙暴的锋线不进反退,猎场上空半点风沙也无,不正是一个找回战舰的好机会吗?” “安德烈,”隆姆的眉毛耸了耸,只有四个手指的粗壮右手平伸成掌,“和古龙种的战斗,可不像一般的狩猎那样简单。风暴是峯山龙制造出来的,它能够让沙暴后退,就能驱使它瞬间吞噬升空的飞艇。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两个老家伙心过头了,但是古龙种的智慧程度远在人类之上,在没有弄懂它要做什么之前,我们不能用同伴的性命去与之交换。” 四星猎人还想什么,却在两个前辈的眼神中默默放弃了:“我去甲板上,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船长!”低阶猎人的声音从舱外响起,“舷梯下有人求见。” “是击龙船的消息吗?”两个龙人不分先后地问道。 “不,是两个猎人……和一只艾露。” ………… 望着运输舰上飘飞的领航旗,申屠妙玲的脸上激动得泛出红晕:“其它人……都在这上面?” “不,这些船是只有精英猎人才有资格乘上的座驾。”老艾露敲了敲船底的塔板,“丰收祭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盛状,是封尘他们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在里面做些委托的。现在的他们,大概已经进到沙海里去了吧。” “那我们这是……” “这些船可是直面峯山龙的第一梯队,跟着他们才是找到你的同伴最快的选择。”安菲尼斯解释了一番,又狡黠地眨眨眼睛,“我就是来看看,这船上还有没有多余的票卖。” “啊哈哈……我这里还真的有一张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船顶上,一个粗犷的声音高叫道。 老艾露循声望去,龙人隆姆正全副猎装站在侧舷之上。安菲尼斯捋了捋胡须:“我才不要坐你旁边的位置,你们兄弟二人已经能把指挥台占满了,要把我和罗卡进墙缝里去吗?” “你愿意的话,我的位置也可以让出来给你——快上来吧!”船长爽朗一笑,丝毫看不出三分钟前,自己还在为击龙船的下落发愁。 “不敢……”罗平阳深鞠了个躬,老猎人虽然戴着六星猎人的名头,但在龙人面前还是不折不扣的字辈。 “安菲尼斯,罗,没想到你们会出现在这里,怎么,突然对丰收祭有兴趣了吗?”隆加朝艾露伸出手来,两个大悬殊的手掌在空中握了握。 “我也还以为你们兄弟二人今年终于能退休了呢。”艾露跳到罗平阳的身上,终于能和船长们平视,“怎么,还没物色到合用的后辈吗?” “有一个学生,只是还需要打磨……没关系,在龙人的计法里,我们还算是年富力强,再多掌几年的舵也没有关系。” “这才是我要担心的啊……”老艾露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句,接着岔开了话题,“这一次叨扰你们是为了我的学生——妙玲。” 女孩浅浅一笑,朝两位不知比自己大多少辈的前辈行了个猎人礼节:“前辈好。” “这就是那个‘溪谷’的苗子?”隆姆扫了一眼申屠妙玲背上的弓箭,余光微不可察地停在她的手上。 少女的臂膀纤细而匀称,但是右手五指的指节却个个凸起来。习弓之人手指侧面大都有相当程度的劳损,女孩手指鼓胀未免不雅,是以绝大多数选择弓箭的少女在修习之初都会使用辅具。只是持箭隔着一层铁销兽皮,对箭矢的控制就不能精细入微,看女孩的手指,分明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徒手练习,为了技能而甘愿承受些许的恶观。 “果然不错。”隆加也看了出来,两兄弟相视一笑。 “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庄家已经垮掉了吧。”隆姆漫不经心地道。 “教官……”女孩紧张起来。 “无妨。”安菲尼斯压下女孩的质疑,“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庄家选错了盟友,它的覆灭在六个月前就已是定局,妙玲在其间确实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家主首恶在我们乘上飞空艇前已经伏法,至于它的产业如何处理,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了。”老艾露像是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真正的战斗还远未结束,到时候还少不得仰仗您两位前辈的时候。” “家主首恶在我们乘上飞空艇前已经伏法,至于它的产业如何处理,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了。”老艾露像是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真正的战斗还远未结束,到时候还少不得仰仗您两位前辈的时候。” 516章 沙漠中的归来者 “是这样吗……”安菲尼斯从航行报告中抬起头来,观测员记录风向的纸张皱巴巴的,“还真是古龙种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果然是峯山龙有意做的吧?”安德烈咽了口唾沫,四星猎人的能力已经足够领导一次中型的狩猎委托了,可在众位传奇面前,他也能做些端茶倒水、递送文件的工作。 “可以这么认为,驱使沙暴瞬间行止,改变地磁……”老艾露的手指从文件中划过。挑战祭的全部委托报告公开后,原本属于古龙种的些许绝密情报也随之流出。年幼的奥奥那兹其就能改变整个猎场上百公里的磁场,已经不再是只有少数精英猎人可知的轶事了,“艾露一族能通过地磁来辨认方向,峯山龙想要劫走击龙船,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行……还真是大手笔啊。” “猎人工会每年都会出动追击峯山龙的沙船,可是没听过哪一次,怪物会主动劫掠走它。”老艾露手上的报告,过往的三日里隆姆兄弟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十遍,可仍然从中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峯山龙……它想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老艾露将航行报告递给安德烈,情报工作还远远不够,就算是六星猎人也只能做些最基本的猜测,“不过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他半开玩笑地猜道,“或许是在谋划着要反击人类也不定——以古龙种的智慧,有这样的念头完全不觉得奇怪。” “这……”混血龙人嘴巴张了张。即便安德烈是第一次参加丰收祭的实战,但猎人间对于迎击峯山龙的传言简直不要太多。每次沙船出动,峯山龙便只能乖乖地按着猎人们的导向移动,就算人手有相当的折损,但从未听过战船被击败的事情,“峯山龙……有那么强吗?” “清醒些吧,孩子”安菲尼斯半是恐吓半是认真地道,“二次人龙战争,和我们交战的也只有区区两头古龙。那两个家伙和现在沙海中伏着的峯山龙,到底可是同一个物种啊。”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之前的每一次丰收祭,那头老鲸或许不过都是在陪我们玩玩而已。” “教官!”就在此时,申屠妙玲焦急地推开舱门,“按您的要求,我检查了丰收祭委托的接取记录,里面并没有猎团的备案——您确定他们真的在这里吗?” “什么?”安菲尼斯瞳孔一缩,“封尘的升阶委托就在这里,他们不可能会去别的地方的。有找到猎团其它的委托记录吗?” “工会大厅暂时歇业了,能查阅的只有和丰收祭相关的委托记录。我以为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再有常规委托了。”见到老艾露也不明就里,女孩更是迷糊起来,“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呃……姑娘。”隆加欠了欠身,龙人的脑袋光溜溜的,火炎袋的光亮闪闪地映在额前,“据我所知,猎人工会只是暂缓了绝大多数的常规委托,还有一个……” “弟弟啊,那个西戍的委托就是一般的大型猎团也不愿意接取,几个孩子怎么会跑到那么远去?”隆姆抢先道,“怕只是在城里顾着玩乐,没有参与丰收祭吧。” “前辈……前些日子,确实有三个金羽城属的猎团雇佣了一艘飞空艇,赶在丰收祭开始前一周,接了猎杀潜口龙的任务,看起来好像蛮兴师动众的。”安德烈适时提醒。 “他们不过是抢占位置,想要提前占些丰收祭的便宜罢了……”隆加一扬手。 西戍解体之后,潜口龙短时间内就在背靠防线的数个聚居区内活跃了起来。猎人工会几次调高了委托报酬,接取人数也不见起色,只能投入大量的在职猎人勉强维持。丰收祭前,龙人兄弟就以沙船船长的名义向工会谏言过,将潜口龙委托一并暂缓处理,怕的就是某些猎人或组织不服从工会的领导,私自出猎,借着常规委托的名义行丰收祭之险。 只是潜口龙的潜沙能力极强,峯山龙造出的沙暴往往不能带给那些族群以足够的打击。丰收祭之后,其它怪物种群元气大伤,人族聚居区百废待兴,重建物种生态和人类生存的环境都需要大量的猎人。这些保存了实力的沙中饕餮或许会趁机发难,给一方环境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往日里有西戍在此固守,工会倒不需要多么关注,这次却大有不同了。 瞬息之间想通了这些,隆加的手却停在了空中,“等等……那些孩子都是你的学生吧?” “大多数都是。”安菲尼斯坦然道。 “那么,西戍就一定是他们会去的地方了。对抗灾,猎杀凶物,保护人族,怎么看都像是你的那些英雄会做的选择。”隆姆一摊手,无奈地道,“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在风暴区内部——和从前的罗一样,还真是会给教官添麻烦啊。” “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艾露的脸色虽然严肃,但语气还算不急不缓,“至少在运气上,我的学生都不会太差。” “老师……”罗平阳踏进舱门,金属腿“咚”地踩在指挥室的地板上,“我联系了特雷索尔大师,猎团在丰收祭开始前离开了洛克拉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西戍,是吗?”安菲尼斯一歪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玩扮英雄的游戏。” “洋他们……在沙暴里面吗?”透过舷窗,申屠妙玲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风暴上,际的阴云正缓缓旋转着,如屏障般将沙漠内外分割为两端。 “别担心,会找到他们的。”罗平阳的大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 “笋丝、排骨、怪鸟蛋炒肉……”洋将一碟碟的菜从食盒中拿出来,“仓促之间找不到保温的盒子,米饭有些凉,只能将就一些了。” “这就已经很好了。”申屠妙玲浅浅一笑,“谢谢你。” 听议会之后,就算仍然暂时住在骑士团的大牢中,但女孩的看守已经不似从前严苛了。女孩在会上乱来的一幕彻底搅浑了局势,工会的高层们在商议对女猎人的处置时,可是提到“死罪”的次数却渐渐消弭成无。安菲尼斯透露,近些日子骑士团就会考虑将申屠妙玲释放,也只在这个时候,老艾露给猎团的同伴们争取到了一次探监的机会。 “是他没有钱了!”熊不二拆台道,“那家伙将上一次委托的报酬都买成了食材,连狩猎道具的钱都……唔唔!” 大个子的后半句被贾晓死死捂回了嘴里,大熊的脸憋得通红,终于掰开同伴的手,嘟囔着道:“我不就是了。” 一顿饭的食材并不会耗尽少年全部的委托报酬,只是溪谷猎人在大沼泽度过了半个月,回城后又被各种谣言和困局所扰,新成立的猎团甚至没有完整地在院里吃过一顿饭。洋担心自己的手艺下降,偷偷地多买了好几份,趁着同伴不在的时候做起了烹饪的练习,最终却还是被熊不二发现了。 制式的猎人干粮素以高热和干硬著称,尽管能快速填饱肚子,味道却不怎么样。洋的厨艺在溪谷时就被妙玲和封尘称赞过,认真起来后,更是只靠香味就让熊不二也暂时丢下了面子,和这个明暗中的对头称兄道弟了起来。猎团的同伴藉此结结实实地坑了洋几顿饭,才耗尽了他积攒无多的家当。 “还不是都怪你?——五个人的饭,你自己就吃了三分之二。食材和火料的钱,该让猎团资金一起报销才对!”少年忿忿地道,将一盘菜“叭”地按到桌子上,用手死死护住,“不要看了,这碟不是给你吃的。” “谁稀罕?你不做,大不了我就啃干粮去。”熊不二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他自己的啊。”洋手指扫过身周的同伴,“大家做个见证,以后我做的饭,唯独没有熊不二的份。” “诶?”大个子着急了,“别啊!大不了我少吃一些就是……我出钱还不行吗?” 见到少年的窘态,同伴们纷纷嘿嘿地笑了起来,申屠妙玲以手掩面,眼角也浮出了几分笑意。 “叫我看啊,还是先让妙玲姐吃些东西要紧。”秦水谣看着憔悴的女孩。其实女猎人的气色和初入大狱时相比已经好了很多,计划的顺利运转让她心生希望,脸色已经不似前时那样苍白了,“有什么旧也要等吃饱喝足再叙,对吧。” “没错,好不容易能进来一次骑士团的大牢,我们得抓紧机会,好好参观参观才对。”贾晓拉着卢修的胳膊,也向门外退去。 “骑士团的大牢……有什么好参观的?”龙人不解,“关押犯人的地方,可以随便走动吗?” “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们走就是了!洋,好好照顾妙玲姐,让她多吃一些,听见了吗?”秦水谣一手一个,将卢修和熊不二揽住,硬拖着走向会面室的门。 “诶?”申屠妙玲一伸手,眨眼的工夫,挨挨挤挤的屋里已经只剩下了两个人。洋默默地将最后一碟菜样摆好,扣上食盒,在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少年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一双筷子摆在申屠妙玲面前,叫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怎么,不合胃口吗?”一星猎人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女孩显得有些拘谨,不知是在大牢中独处了太久,忘记了如何与人交流,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她把手悬到胸前,试着伸了两次,才抓起筷子来,浅浅地夹了一块青笋。 “我已经是一星猎人了。”少年没话找话地道。刚一出口,却想起女孩如今的处境来,“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他的声音越越,到最后变得几不可闻。 “我知道。”竹笋在口中绽开,鲜美甘冽的汁水四溢,申屠妙玲的情绪也放开了不少,“安菲教官会时时来看望我,从他的口中能听到大家的事情……我和秦姑娘只见过一面,从没想过过她会是那样厉害的团长。” “是啊。”洋连忙点点头,“她要组建猎团的时候,我们都惊得不行,其实还是蛮顺利的……吃排骨。”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只是现在猎团的人手还远远不够,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 “对不起,”口中嚼着些菜肴,申屠妙玲用模糊的声音掩盖着自己的失落,“是我太任性,连累了你们。” 女孩的是实话,无论是祭典中抢夺委托报酬,还是伪造委托记录,这些都是猎人间的风言风语,没有切实的证据。至于伪造身份参与比赛,更是可大可的罪责……这事情是安菲尼斯亲手促成的,难道世间的猎人还要去问责黑星双子不成? 唯一的实证,便是训练营的成员被收押进了骑士团, “是啊。”洋连忙点点头,“她要组建猎团的时候,我们都惊得不行,其实还是蛮顺利的……吃排骨。”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只是现在猎团的人手还远远不够,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 “对不起,”口中嚼着些菜肴,申屠妙玲用模糊的声音掩盖着自己的失落,“是我太任性,连累了你们。” 女孩的是实话,无论是祭典中抢夺委托报酬,还是伪造委托记录,这些都是猎人间的风言风语,没有切实的证据。至于伪造身份参与比赛,更是可大可的罪责……这事情是安菲尼斯亲手促成的,难道世间的猎人还要去问责黑星双子不成? 唯一的实证,便是训练营的成员被收押进了骑士团, 大家……还愿意接纳我吗?” “哪里的话?” ………… “失去了击龙船,三艘运输舰进入沙暴里就是以卵击石!” 517章 素材中的新发现 “猎团居然有这么出名吗?”封尘摸着鼻子,一边登上舷梯,一边略显尴尬地回应着围观的猎人们的善意。 色暗了下去,甲板上也点起了道道火把。在少年的视线内,火光下正在甲板上主动朝他行着猎人礼节的家伙们,大多数人无论是年龄还是位阶,都分明远远高过猎户自己。一些一星二星的年轻人,甚至已经放下矜持,双手围成喇叭状,激动地高声喊起“英雄”了。 “英雄还不知道?”封尘和秦水谣的身前,引路的二星猎人更是显得容光焕发。能够在巡逻时碰巧遇到归来的两个少年,不但自己此行的委托报酬有了着落,连日后的谈资都比酒吧里的狐朋狗友们多了一份,“这船上的猎人里啊,鲜有不知晓猎团事迹的家伙。” “还在洛克拉克的时候,我们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少年被簇拥着登上甲板,嘴里嘀咕起来。 “你我的脸上可没写着‘猎团’三个字,洛克拉克那么大,就是工会会长走在大街上,也不见得能被每个人认出来。”团长理所当然地道,“这里可不同,能站在这几艘沙船上的猎人都是猎人世界的精英,就算没有参加过上一年的狩猎祭,对当时的情况也至少都知晓一二,认识我们也就不奇怪了。” 有了封尘的龙腔,两个少年返回洛克拉克的困难果然没有想象的大。猎户一路换了三次坐骑,一边向东方马不停蹄地奔去,一边尽力和怪物们交流,修正着行进的方向。直到距离城市只剩下了十余公里,两人才放生了略显疲累的野生食草龙。毕竟骑着野生怪物招摇过市太过惊为人,怪物们也大多不愿意接近人类的聚居地,剩下的路程只能步行前进了。 越是靠近城市,遭遇猎人同伴的概率也就越高,一星猎人们果然在沙城外约莫十公里处碰到了巡逻的猎人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方位,两个少年才惊觉,峯山龙的龙卷将他们吹到了西戍营地以南近二百公里处,两人乘着怪物一日间纵穿了近百公里才回到洛克拉克。 沙海中危机四伏,就是全副武装的猎人队也不敢保证五十公里以上的行进速度,秦水谣和封尘无意中居然创造了一个雷鸣沙海中行进的记录。 “秦姑娘的没错。”领路的年轻人点头道,“我也是上一年挑战祭的参赛者,只是能力有限,在防御战的时候受了些伤,最后两日一直在飞空艇上静养,没能参与到核心委托里去,结算时勉强只列在了十二位。” 二星猎人虽然得谦逊,但是眼中的骄傲却掩饰不住。郭大师在祭典最后发布的核心委托分值巨大,错过了那样一个争夺分数的好机会,却还能排到前列,青年的实力当然毋庸置疑。只要运气再好一些,年轻人下次拿到一件龙人装备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下了归程的飞艇,我就听到了猎团里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猎团当然还没有成立,只是溪谷训练营借着沙丘的名义参赛,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二星猎人这样,也是为了照顾两个少年的情绪,“你们真的在沼泽里遇到了古龙种?霞龙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呃……和普通的飞龙种怪物差不多吧。”封尘敷衍着回答道。早在金羽城的时候,安菲尼斯就向他提点过,少年手中掌握的有关古龙种的情报,不定有哪些就会被列为工会的绝密。尤其是与古龙种生态和龙腔有关的,在有专门的书士来采证前最好不要透露出太多,“就是大一点,也强一点。”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每除了睡觉,就只会以训练我来取乐。” “实不相瞒,在金羽城分会公布你们的委托报告时,我也曾怀疑过你们。”二星猎人腼腆地低下头,“易地而处的话,不要借助古龙种的力量拯救猎场了,我就是活下来恐怕都很困难,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只是幸运而已。”少年摇摇头,他的脑海中闪过营地防御战的种种片段,心中一阵哽咽,便不愿意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就像这一次,我和团长只是逃了回来,真的没有资格让大家如此迎接的……” 为了引起巡逻队伍的重视,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送城市,少年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表明了猎团的身份。只是看着周围的目光,封尘已然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来。四周的猎人的眼神就像看着百年一遇的珍兽一样,自己浑身如同长着金眠鸟的羽毛,下一刻就要被他们扑上来一根根地拔下去。 猎人世界崇敬强者不假,只是猎户还没有习惯承受如此众多的目光。 “友此言差矣啊。”爽朗的笑声后,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舰桥处响起来,“能够从古龙种手上活下来的家伙,无论是走了大运也好,还是得到了猎人先祖的庇佑也好,都是猎人世界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是这艘运输船的船长,隆加大人”引路猎人声在两个少年身边道。 一眼扫到对方胸前五星猎人的勋章,两个孩子齐刷刷地行了个猎人礼节:“见过前辈。” “无论是在什么场合,无论原本的委托内容是什么,不管猎人等阶或是其它任何条件。”龙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只要在狩猎的过程中遇到了古龙种,那么所有的委托目标都要自动转化为同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没有任何一个猎人队或是个人,能够单独抗衡古龙种的威势。更多的时候,他们面临的只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的窘境。” “那能怎么办?”猫猫被龙人的威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声道。 “耍使诡计也好,跪地求饶也好,甚至做出放弃猎人荣耀的事情也好,只要能活下来,猎人就要抓住每一丝机会……只有活下去,才能把宝贵的目击情报传递给同伴,才能让后来的猎人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龙人的鼻孔喷出一股浊气,“在古龙种面前,和自己的性命相比,猎人荣耀连屁都不是。” 龙人船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浑厚得让周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在以猎人荣耀为最高行为准则的家伙们面前,这番将荣耀和“屁”相比的糙话,惹得猎人们一阵窃窃私语。 “我的弟弟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要的是……”隆姆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住了嘴巴。“面对古龙种,我们的生存能力比道义问题更加紧迫,是要优先考虑的事情——大家散了吧,兄弟刚刚从沙漠里归来,怕是累了。” 从方才隆加的讲述中回过神来,封尘将眼神投向了船长身后同样高大的龙人身上。自隆姆的身后,一身熟悉的黑色大氅闪出来,安菲尼斯坐在罗平阳的肩头,眼神中正闪着奇异的绿芒。 “安菲教官!”封尘惊喜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老艾露跳下学生的肩膀,几步跨到封尘面前:“金羽城的事情已了,我带着妙玲正是来沙海寻你们的。” “妙玲姐也来了?”秦水谣眼中现出喜色。 “她正在船舱里休息,”安菲尼斯沉吟了一番,朝两人的身后望去,“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其它人呢?” “教官……”封尘的喉头一哽,“我们和其它人在沙海中失散了,我们两个带了情报回来……” “什么……情报?” “我们遇见了峯山龙。”封尘的眼前一黑,却仍然挣扎着将后半句了出来,“峯山龙距离洛克拉克……非常近。” 下一刻,少年两脚一软,直直地倒向了安菲尼斯的身上。 ………… “我们要这个!” 晌午的工会大厅人潮汹涌,时不时有拖着盛满怪物素材的箱子和麻袋的猎人从人群中涌过,让本就混乱的厅内又是一阵怨声载道。秦水谣好不容易挤到看板面前,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委托,就踮起脚尖来。女孩的身高够不到看板上端的委托书,只能抬手一指,“怪鸟清肃委托。” “好的,稍等。”看板娘甜甜一笑,就要将委托书扯下来。 “不好意思,这个委托我们要了。”女孩的手刚刚够到看板,却有一只粗壮的手抢先将委托书夺了过去,“猛禽猎团,接这样的任务最合适不过了。” “喂!那是我们先看上的!”猫猫在秦水谣肩膀上站直身体,挥动拳头示威起来,“接委托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吧!” 壮硕猎人丝毫不以自己插队为耻,他将委托书“咚”地拍在台前,嘈杂的大厅里,这一声燥响很快湮没下去:“怎么,姑娘,委托书就在看板上,你能接得,我却接不得?” 秦水谣瞪了瞪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猎人,低头将目光放到委托书上。稍稍盘算了一下投入和收益,她咬咬牙:“算了,这个委托就算送给你了,但愿你不要喂了鸟腹才好——我们要那个。” “这个我们也要了。”壮硕猎人连看板上的内容都没有读过,顺着女孩的手指就将委托书夺了过去。 “喂!那个委托是在城北,这个在城南,你一起接下来,是想要付违约金玩吗?” “猛禽猎团有十二个人,完成两个委托足够了。”男人不以为意,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纸张扬起来,“这两个一起算了,契约金要多少?” “三十个银币。”看板娘脆生生地道。 “那我们要这个委托。”秦水谣的脸上已经带着怒意了,“你不会连这个都抢吧?” “慢着!”男人止住看板娘写单据的手,“给我加上这个委托。” “你是在存心欺负人!”团长的脸憋红起来,“猎人有自由接取委托的权利,看板姐,他分明就是在故意阻拦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男人耸耸肩,“这一整个看板上都是第三方委托,工会条例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有复数猎团接取的话,就要以猎团的信誉为参考条件。猛禽猎团好歹是二星猎团,在委托信誉上比你们猎团勉强高上一些,当然有优先的权力了。” “你……!” 男人的是事实,这一张看板上大多都是蓝金商会发布的防护林维护委托。蓝金商会作为金羽城最大的商业组织,为了防护林的稳定当然会不遗余力,出手相较其他组织甚至猎人工会都要阔绰很多。刚刚成立的猎团迫切地需要一笔资金来充填实力,团长才会挤到这个看板下来争抢委托。 “姑娘……这位猎人的没错。”看板娘翻了翻两个猎团的名册,带着歉意道,“如果你不愿意争抢的话,可以去大厅对面的看板,猎人工会的直属委托接取门槛不高,报酬也很可观。” “等等!”女孩眼神一凛,幽幽地望向洋洋自得的男人,“你知道我们猎团?” “呵,金羽城有谁不知道猎团?”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怎么,你们这些只会抢夺别人狩猎成果的渣滓,终于也尝到被人抢走委托报酬的滋味了吧!” “你是故意的!” “我当然是故意的,只要你们一刻不离开,猛禽猎团可以接下这面看板的所有委托,哪怕付些惩罚金,也要让猎团无委托可做——金羽城没有一个猎人想要在猎场上见到你们!” “你……” “呵,金羽城有谁不知道猎团?”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怎么,你们这些只会抢夺别人狩猎成果的渣滓,终于也尝到被人抢走委托报酬的滋味了吧!” “你是故意的!” “我当然是故意的,只要你们一刻不离开,猛禽猎团可以接下这面看板的所有委托,哪怕付些惩罚金,也要让猎团无委托可做——金羽城没有一个猎人想要在猎场上见到你们!” “你……” 518章 秦水谣捂紧了耳朵。 “不论接下来怎么收场,今恐怕都别想再接到委托了吧。”听着四周嘈杂的噪音,团长的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若是在一年前,女孩当即就会用手上的银色锤,将猎人工会的地板砸个稀烂,碎石的爆响就算不能改变周遭的人心中的想法,也至少能堵住他们嗡动的嘴巴。然而暂且不此时她的银色锤还静静地躺在大沼泽的深处,秦水谣自己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一星猎人了。如今的女孩代表着整个猎团的脸面,众目睽睽之下行事稍有不慎,就会给猎团带来更多的麻烦。 过往的时候就算在工会大厅里发生些摩擦,也有猎团的同伴们为她撑腰。但今日偏偏是自己孤身一人来接取委托,团长紧闭双目,心中却一片空白,没有半点处理的办法。 听着越来越难听的骂声,猫猫站在女孩的肩头,牙齿龇起来,指甲也根根探出,朝着四面的人不停挥舞着。只是这番动作不但没有平息众人的议论,反而惹来了更多的笑声。 “怎么样,我看啊,大家干脆把这一面看板上的委托全都接走好不好?”尖嘴猎人得兴起,居然一扬手,朝着看板上的剩下的数十张委托书指去,“猎人游戏不是你这样的黄毛丫头能玩的,还是赶紧回到妈妈怀里去吃奶吧!” “主人,”猫猫的脸上的殷红连毛发都遮掩不住了,艾露抓着秦水谣的头发轻轻摇晃起来,“做些什么……想想猎团的同伴们都是怎么做的啊!” 秦水谣当然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溪谷出身的少年们似乎有着同样的脾气,事实上即便是在猎团刚刚成立,生存最艰难的时期,同伴们也从来不会为一个委托机会而忍让半句言语上的讥讽。洋在大厅的地板上绊倒过的猎人甚至超过两手之数,熊不二也曾因为控制不住脾气,拳打同僚而受到过好几次大厅守卫的警告,贾晓虽然从未出过手,但和他搭茬的猎人却没有一个在言语上讨得过便宜。 就是因为同伴们强硬的态度,近些日子以来猎团受到的骚扰已经日渐减少了,只是由于今日自己的疏忽,才给面前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创造了可乘之机。 “一味的忍让不会带来善意,只有强大的实力才会。”这是熊不二在被大厅禁猎一周后,一边包扎着自己的拳头,一边对秦水谣的。 “喫……”团长哼了一声,在连番的“滚出大厅去”的叫嚷声中,她簌地拔出了背后的猎锤。 “怎么,这是在工会大厅里,你敢向我动手吗?”看到女孩的动作,尖嘴猎人仍然有恃无恐地道。 “怎么不敢!”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旁人坐实了自己的劣迹,越是心系猎团的名誉,自己这个做团长的就越该强硬地将它维护起来。或许是终于给自己的出手找到了理由,又或许是真的想通了关节,女孩再也不惧,话音刚落,她便将战锤头尾反转,锤柄不由分地朝着对方的脸上扫过去。 猎人荣耀不允许狩猎武器对准同伴,只用战锤的尾端,便不算狩猎武器了吧。 “你……!”没想到这个女孩不话则已,一开口便要玩真的。只要挂着正式猎人的徽章,哪怕年纪再轻都不容视。尖嘴猎人收起了玩闹的表情,窥准锤柄的来向,猛地一撤步,锤柄在他面前刮起一道劲风。二星猎人再退半步,让过劲风,后背却“咚”地一声碰在了一个陌生的胸膛之上。 “靠这么近,很危险的啊!”他头也不回地叫道。突然被一个姑娘袭击,尖嘴猎人的脾气骤然升起了三分。 “让开。”回答他的是一个文雅却饱含怒意的声音。 “陆……陆大人!”围观的众人擦擦眼睛,终于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和大厅氛围格格不入的装扮。中年人一袭素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胸前的书士徽章闪闪发光,却正是工会书士队的首席书士。 “什么?”尖嘴猎人的反应慢了半拍,看到周围的人挤了挤眉,才转过头去仔细打量起身后的大叔来,待到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变似地换上了一副笑脸,“哟……陆大人。”二星猎人匆忙给陆书士让开一条道路。 在整个猎人圈子中,陆文绝对是最受人尊敬的书士。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尖嘴猎人也只能做足礼数笑脸相迎,否则的话下一刻接受在场众人围诘的就是自己了。 “嗯。”陆文随意嗯了一声,就算是回了礼。老书士大步从围拢的人群中迈过,朝着秦水谣的方向走过去。 尖嘴猎人望了望眼前走过的陆文,又看了看不远处拿着战锤气势汹汹的秦水谣。老书士不知是何时来到大厅的,方才的一幕怕是被他尽数看了去。书士多是些酸腐气浓重的家伙,看到自己聚众为难一个女孩,就算明面上不,心下怕是也会生出些不快。二星猎人眼珠一转,不待陆文发问,抢先回答道:“陆大人,这个女孩……” “我对你们猎人之间的丑事没有兴趣。”陆文伸出一只手掌,止住尖嘴猎人的话,“要吵去那边吵,不要影响到我。” “您不是来找这个女孩的?”尖嘴猎人斗胆又问了一句,见老书士眼角的皱纹略微深了一度,赶忙又改口,文绉绉地道“是在下逾越了,陆大人要做什么,在下当然不便过问——我这就走。”当下,他也不再关心自己还未办完的委托手续,远远地躲到一旁。 “陆大人。”秦水谣将战锤背回身后,也施了一礼。她当然认得眼前这个书士,光是派往院去寻找陆盈盈的家丁,陆府就出动过近十次。不料陆文更是连看都没看女孩一眼,径直越过了她,走向了看板台前。 方才的一番混乱,看板娘早已在一旁骇得不知所措。此刻女孩终于回过神来,整了整衣领一鞠躬,“请问有什么……” “我是来找猎人工会质问的。”陆文整了整衣冠,朝看板娘点了点头,“叫今日值班的执事出来。” “质问?”陆书士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周遭的猎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工会书士队……不是猎人工会的下属机构吗?” “谁知道呢……”旁人摇摇头,“这些书士老爷的思维哪是我们常人能理解的。今陆书士亲自下场,工会怕是不知哪里将他们狠狠得罪了吧。” 看板娘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本以为方才的混乱就已经是今最难熬的事端了,没想到却来了个更加难办的事情。她赶忙道,“陆大人……您若是对工会有什么意见的话,大可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姑娘不用害怕,去唤来值班的管事就好。”陆文露出一分宽慰的笑意,“我只是来找工会讨一个法。” 三分钟后, “陆大人,我是今日值班的宋管事,不知大人您大驾光临……” “免了。”老书士一抬手,“我此行不是来和你们套近乎的。” “请问……猎人工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见到陆文一副动真格的样子,宋管事也收起了打哈哈的心来,“据我所知,近些时日工会大厅都没有接到过书士队的委托。” “问题就是出在素材上。两个月前,工会向书士团提供了一批研究素材。”陆文脸一黑,“可是在材料清单上,你们并未写明这些素材的全部来历。” “这是一批相当贵重的素材,因为有了它们,队伍中几个重要的研究才得到了进展。”陆文叹道,“只是如今,这批库存材料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质地较软的皮质素材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融化现象,这代表我们书士队两个月以来,利用它们做的所有的研究都要付之东流了,这个问题谁来负责?” “敢问那批材料……” “没错,就是挑战祭上交付给我们的那一批。”老书士斩钉截铁地。 “书士队并不是负不起这个损失,也并不需要猎人工会的赔偿,你的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想知道,”老书士向虚空中一指,“为什么在交接材料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提醒过我们,这批怪物素材曾经和古龙种有过接触?” ………… “我们就是这样和峯山龙接触了的。”秦水谣完,心有余悸地靠在了椅背上。在安菲尼斯面前,女孩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后悔和自责,“再后来,怪物卷起的风暴就将大家吹散了,我和封尘侥幸还活着,才想着要将这份情报传递回来。” “洋他……不会有事吧?”申屠妙玲坐在一旁,团长讲述的时候,她的拳头全程都握得紧紧的。其它人在被吹走的时候,至少意识都还清醒着,只有他正面承受了古龙的一击,在失散前就已经生死不知了。 “封尘这孩子过,峯山龙对你们没有杀意,我相信他的判断。”罗平阳道,在听到女孩的叙述后,传猎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古龙种不愿意,少年们想要在灾中死掉甚至要更难一些。 “封尘他不会有事吧?”被黑氅猎人一提醒,秦团长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封尘的身上。少年平躺在板床上,呼吸还算均匀,只是额头上时不时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睛和牙关也紧紧地闭着。 “救援艾露查探过,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至于精神上……这个状态下的他,我也完全没有把握,”安菲尼斯摇摇头。两个少年一路上没有经历过战斗,连行路都多是乘在怪物背上的,同行的秦团长体力耗损并不算大,两人的疲累程度可以算是相当。若论封尘昏迷的原因,只能视作龙腔使用过度所致。 须知少年远在潜口龙的战役中,借着龙腔一口气搅乱了整个兽群的秩序,那后来又和一头成年的古龙种接触过。回程的一路上,少年不但要安抚脚下的坐骑,还要时刻将龙腔当做望镜,监视着周遭的敌情,连危险的蛇虫鼠蚁都不能丝毫放过。 识别方向,寻找水源,几乎每一件事都要大量损耗少年的脑力,两人就是在封尘对龙腔毫无节制的使用下,才获得了惊人的回归速度。和古龙种的精神力相比,人类的大脑只能算是孱弱不堪,这样过分地透支使用,落得暂时昏厥的下场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这子有一件事情得不错,战船确实对风暴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安菲教官怜爱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按照往年沙暴的规模,根据我们的推算,峯山龙此刻至少还在距离洛克拉克七八百公里之外,对城市根本生不出半点威胁。”他望了望舷窗外,“环形沙暴……见鬼,古龙种的意图越来越摸不透了。” “封尘他不会有事吧?” “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至于精神上……这个状态下的他,我也完全没有把握,”安菲尼斯摇摇头。两个少年一路上没有经历过战斗,连行路都多是乘在怪物背上的,同行的秦团长体力耗损并不算大,两人的疲累程度可以算是相当。若论封尘昏迷的原因,只能视作龙腔使用过度所致。 须知少年远在潜口龙的战役中,借着龙腔一口气搅乱了整个兽群的秩序,那后来又和一头成年的古龙种接触过。回程的一路上,少年不但要安抚脚下的坐骑,还要时刻将龙腔当做望镜,监视着周遭的敌情,连危险的蛇虫鼠蚁都不能丝毫放过。 识别方向,寻找水源,几乎每一件事都要大量损耗少年的脑力,两人就是在封尘对龙腔毫无节制的使用下,才获得了惊人的回归速度。和古龙种的精神力相比,人类的大脑只能算是孱弱不堪,这样过分地透支使用,落得暂时昏厥的下场已经是万幸了。 “不过这子有一件事情得不错,战船确实对风暴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安菲教官怜爱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按照往年沙暴的规模,根据我们的推算,峯山龙此刻至少还在距离洛克拉克七八百公里之外,对城市根本生不出半点威胁。”他望了望舷窗外,“环形沙暴……见鬼,古龙种的意图越来越摸不透了。” 519章 安菲尼斯的决断 “孩子们都睡下了吧?”隆姆兄弟正在门外静静等着。如今沙船的决策最欠缺的就是实时的情报,无论两个少年从沙暴中带回了什么见闻,都有可能在老猎人们的眼中化为行船指挥的重要依据。是以龙人船长也无法安心在指挥室中静待,此刻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了。 “你都听到了?”安菲尼斯轻轻关上舱门,。 “没错……”龙人族的感官和艾露一族不遑多让,两个船长几乎一字不差地将舱室内的谈论听了去,“你的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和古龙交流?该死,这样的赋,在纯血的龙人里也是凤毛麟角吧……” “前辈,这不是重点……”罗平阳一抬手,打断了隆加的话,“和峯山龙相关的情报才是最紧要的,前辈您……怎么看?” “我不认为情报有作伪的成分。”隆姆摇了摇头,从对封尘能力的惊异中回过神来。猎团团长的描述下,峯山龙的样貌、行为方式都相当具体,对沙暴规模的描述也符合工会在外围的测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话,刻意伪造出这样一份观测报告来需要相当大的成本,绝不是区区两个少年能做到的,“夜已经深了,让孩子们休息一晚,明早上我们再确认一些细节,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决定沙船下一步的行动了。” “是啊,那些家伙们借口没有情报,一个个都缩在洛克拉克不敢出航。你的学生这次可真是立了一件大功啊。”隆加赞道,脸色却有些夸张和作假,“丰收祭结束之后,英雄的名号或许就要名满沙城了。” “隆加……罗可不是这个意思。”艾露一瞪眼,舱壁上燃烧着的燃石炭火把映照在兽人的瞳仁中,“沙暴的形状,就没有让你想起什么吗?” 两个龙人像是被破了心事,船长们的神情变了数变,才终于勉强回复原状。隆姆假意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安菲,有些猜测可不能随意出口,是要出问题的。” “不是什么猜测,隆姆前辈。”安菲尼斯道,“我想的,恐怕您都已经知道了。” “四面封闭的自然屏障,对人类和低阶怪物的无差别驱逐——这可不是新大陆上第一次发生的现象。”安菲尼斯的嘴巴有些干涩,“上一次出现的时候,书士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龙环’,我们却更愿意叫它……” “古龙战场。”隆姆抢先道,却自己质疑起来,“这怎么可能?雷鸣沙海已经有超过百年没有第二只古龙种出现过了。峯山龙划一片战场出来,是活得腻味了,要自己和自己对打吗?” 还在舱室中的时候,安菲尼斯就有意向少年们隐瞒了一些信息。老艾露并不是对峯山龙的所为一头雾水,在女孩描述出沙暴的样子时,传猎人心中的猜测就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只是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不是一星猎人们能够企及的高度。少年们能够从沙海生还已经耗尽了心力,老艾露私下里再不愿让他们插手更危险的事端了。 “龙环”是王立书士队首先提出的,对古龙种引发的特定象的一种描述。为了保证战斗不被第三方打扰,余波也不波及到弱的生命,古龙种在战斗开始前会利用自身的能力,在预设的战场外围布置一道环形屏障,圈内的人类和怪物会被粗暴地驱逐出境。一旦这样的候出现,猎人们就可以根据龙环来判断战场的转移路径,率先撤离战区,避免被怪物误伤。 这并不是多么常见的象,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古龙种出手战斗的对象少之又少,就算有,也大多是另外一头古龙种。灾们的稀少比他们的强大更加深入人心,整个新大陆上已经探明存活的古龙不超过两手之数,期望它们之间相互接触,比站等陨石砸在脚背上的概率高不了多少。更何况它们就算偶然相遇了,也不见得会百分之百开战,大多数的猎人终其一生也难见到一次“龙环”的出现——其实大多数猎人的生涯中连古龙种都难以接触到。 重重概率的压缩下,两个龙人船长在驱使着沙船莫名其妙地回到洛克拉克时,居然完全没有考虑过出现“古龙战场”的可能。也就是在舱室的门外,听到了秦水谣的描述,久远的回忆才一点点化为现实。 “前辈,雷鸣沙海要有一场大仗了,一百公里的距离,洛克拉克可完全称不上安全。”安菲尼斯诚恳地道,“我们得马上放弃把这一次的作战看成普通的丰收祭的念头,战船的委托目标要即刻重新考虑才行。” “这不通。”隆加摸了摸光亮的脑袋,眼神焦急起来,“丰收祭开始之前,古龙观测局将整个雷鸣沙海都探索了个遍,也没有见到第二只古龙种的蛛丝马迹。龙环在这时候升起,难道是要……” “前辈!”看到老龙人有些关心则乱了,安菲尼斯用力喝了一声,才娓娓道,“事情不会按照您的猜测发展的,峯山龙已经将封尘和秦家女娃送了出来,就证明它对人类还没有明显的恶意。” “不会有第三次人龙战争的,至少以现在的情报看来。”老艾露将一只肉掌放在胸口,不知是在安慰龙人船长,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样吗……是我多虑了。”隆加松下一口气来,疑色转瞬间却又爬上了眉毛,“可是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古龙种,那峯山龙的战斗对象还能是什么?” “谁知道呢,”隆姆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随意地猜测道,“这个世界上不定还有其它能和古龙种抗衡的家伙吧——低阶兽群如果足够庞大,也不是不能和它们一争高下。”老龙人的眼睛瞟向安菲尼斯,却看见艾露的目光中像是有着什么更深的隐情,“安菲,你……不会是还有别的什么猜测吧?” “事到如今……”黑氅艾露抬头看向罗平阳,老猎人一耸肩,不置可否地道,“隆姆和隆加前辈都是德高望重的老猎人,听凭老师抉择吧。” “怎么,你知道什么隐情吗?”听出罗平阳话中的隐意,隆加喜道。 安菲尼斯向甬道的两个拐角望去,这个时间大多数的猎人和船工都已经睡下了,走廊里只剩下了燃石炭列成的整齐的光亮。艾露蹿上罗的肩头,一直仰着的脖颈终于稍稍缓解了些。 “是人类。” “人类?你刚刚不是还……” “古龙种对人类没有恶意,不代表反过来就不是这样。”黑氅艾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我这次来洛克拉克,并不只是为了让妙玲和同伴们相见——问题出在前日的听议会上。” “以你的风格,庄家的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吧。”隆姆疑道,“还有什么波折吗?” “庄暮的交待没有半点折扣,庄家是如何拿到了莱恩也鲁的药方,他们制药工坊的所在,以及在各个险地附近秘密设立的起降坪和私自建造的飞空艇,光是这些就足以将他们毁灭十次了。”安菲尼斯眯起了眼睛,“可是坏就坏在,庄暮的交待太过彻底……在听议会上,将斯卡莱特王室也攀咬了出来。” “什么?” 挑战祭上,黑水号曾经举舰攻击过王立猎团,这是安菲尼斯从猎团口中得到的情报。从一开始,老艾露就没有考虑过王室和家族勾结的可能。然而庄暮手中掌握的情报太过充足,随手列出几条,就将王室对家族的暗中扶助摆到了明面上。 “那家伙列出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只要有了线索,稍加查实就能彻底证明。”老艾露叹了口气,“在审讯的最后,他还透出了几条更加让人在意的消息。” 庄家子并不是愚忠之人,借着合作的便利,庄暮私自调查过褚氏王子的所为,结果在几处远离王城的城市和聚居区,都发现了王立猎团的资金和人员流动。 “其中往来最频繁的一个就是洛克拉克。”兽人指了指脚下,“王室在猎人工会总部要有什么大的动作,就在最近。” “为了让我的学生们远离庄氏覆灭的余波,我自作主张让他们来到了洛克拉克,现在看来是最错误不过的选择了。” 隆姆一时间还没有从安菲尼斯爆出的内幕中醒过神来:“你是,王立猎团要向峯山龙下手?” “除了触手可得的古龙种之外,洛克拉克还有什么能让王室也在意的珍贵资源呢?”隆加反问道,“该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抓紧了……不要等明早了,我们现在就开战前会议吧。” “没有用的。”老艾露摆摆手,“暂且不我手上的消息不能外传,光是封尘他们的情报并不足以支撑一次全军规模的行动。你的会议开到明晚上,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那你要怎么办?”隆姆一摊手,将皮球推回给了安菲尼斯。 “给我一艘飞空艇。”老艾露瞬息间便做出了考量,“剩下的,我和罗自己来。” “喂!”隆姆叫道,粗犷的声音在甬道内回荡起来,“你疯了吗?驾着飞艇穿越沙暴,是会出人命的,就算你们两个不怕死,满船的船工都不会答应的。” “我和老师就足够了。”罗平阳瞬间领会了安菲尼斯的意思,“老师和我都会操纵飞艇,我们不需要多余的船员。” “可是……” “我告诉过你,战斗并没有结束。”艾露露齿笑道,“总有一要你们来帮忙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事先好,我和罗可没有什么钱,飞艇的租金和抵押金,就要前辈先垫付了。” “这不是抵押金的事……”龙人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安菲尼斯的肩膀上,用力地摇动起来,“我们的可是用一艘单薄的飞艇,穿过厚度和最大风力都未知的沙暴墙,这样的驾驶条件下,有几个船长能保证活下来?” “我们可以啊。”安菲尼斯理所应当地道,“我们做到过一次,就能再做第二次。” “好吧,好吧!”隆姆以手覆面,想起了过往黑星双子的履历,不禁泄下气来,他勉强道,“可就算是你们……如果还是当年巅峰的状态,我或许还会鬼迷心窍地允许你们发一次疯。”老龙人“叮”地一声踢在了罗平阳的金属腿上,“可是你们两个已经不似当年了,那时能做到的事情,如今的你们不见得还能做到。” “我们也没有太多选择,不是吗?”老艾露坦言道,“只要还拿得动武器,至少都要试一试才行。老伙计,你知道艾露一族的赋,我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唉……”见到安菲尼斯仍然如此固执,隆姆也只好摇了摇头,“就算真的要搭乘飞艇,你们至少也要有些帮手才行。” “我们可以!”安菲尼斯的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回答道,“老爹教过我些操纵望镜的知识,我可以去飞艇上做观察员。” “水谣?你怎么出来了?”罗平阳回头道,“快回去休息吧。” “我都听见了,教官们……是要出发去沙海深处吧?”女孩又重申了一遍,“我也想要一起去。” “不要胡闹,”不知道少女听见了多少,安菲尼斯只能黑着脸回绝,“这次出行很危险,我和罗都没有十足自保的把握,你还是乖乖在城里歇息吧。” “同伴还遗失在沙海深处,叫我们怎么能安心休息?”秦团长语调一扬,“就是没有教官的便车,我们也要找机会回到沙漠中去的。”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不,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意思。”女孩的后方,封尘的脑袋从微微开着的门缝后伸出来。 “封尘……你怎么醒了?” “他刚才就醒了,还要了我一瓶强击瓶填充液……”申屠妙玲将舱门大敞开,“那东西可是硝化蘑菇磨成的啊,喝下去真的不要紧吗?” 520章 带我出行的理由 “教官,还可以再远一些。”空洞的声音从安菲尼斯的脑海中响起,让兽人不禁蹙了蹙眉毛。被封尘如此沟通过几次,老艾露却还未适应这种交流方式,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行走在猎场中,被躲在暗处、身份数量不明的怪物盯住了似的,不出的阴森怪异。 安菲尼斯站在船下,莹绿色的眼睛望着侧舷顶端细若荧光的火把,封尘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运输舰的甲板距离地面有三五十米高,猎猫的目测下,两人之间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了三百米。在这个距离下,封尘的声音仍然没有半点模糊,话语中也没有勉强的感觉,显然是还游刃有余。 “已经够了,不需要再试了。”老艾露道,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还没有恢复完全,我担心勉强使用的话,会出什么差池,给明日一早的出行留些力气吧。” 在猎场中可能出现的弑龙的变故威胁下,洛克拉克的猎人们急需深入沙海一探。沙船无法轻易行动,以精选的人员利用飞空艇冒险一搏,成了最无可奈何而又最恰当的选择。封尘不但是沙漠中的归还者,知晓部分猎场内部的情报,少年的龙腔还能成为搜救同伴和避开怪物的利器。更重要的是,封尘是整个洛克拉克唯一一个,能在面对古龙种的第一时间,向灾巨兽直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选。 少年深知这一点,才软磨硬泡地服了黑星双子,用这种方式来测试自己的能力。只要证明了自己的有用之身,哪怕是安菲尼斯也无法随随便便将一星猎人雪藏起来。 “这么,您答应了?”封尘一喜,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声音,震得安菲尼斯的脑袋一阵刺痛。 “只要你能在出发前养足精神的话。”老艾露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只能道,“等着我回来,还有些事情要交待给你。” ………… “真是令人惊讶!”从封尘的声音响在他们的脑颅内,隆姆兄弟的嘴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我们从未想过,有人类能将和古龙交流的能力——你叫它什么?” “龙腔。”猎户笑盈盈地回答道。 “没错,龙腔。”隆加用掌根“砰砰”地撞击着额头,“这在龙人族里都是极为罕见的赋,我们兄弟也只是在和长辈的闲聊中偶尔听过罢了。这些都是那头古龙种教给你的吗?人类怎么能够学会龙人族的赋?” “差不多吧。”封尘点点头,“奥奥那兹其告诉过我,这不是什么能力,更像是一种‘知识’,我也只是才堪堪摸到龙腔的门槛而已。” “见鬼……这样的知识也可以教给别人吗?”隆加已经跃跃欲试了。 “呃……从各种意义上来讲,我都不建议你学习它。”少年的表情一变,似乎老龙人的热情让他想起了初学龙腔时的自己。刚刚受到霞龙蒙骗的时候,少年从没想过自己会连续数个月,每变着法子地被从空中扔到各种地方。如果让自己再来一次,他恐怕都不会再有重复的勇气了。 “弟弟啊,既然被古龙种选中,封尘友肯定有他过人的地方。”隆姆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兄弟的身体,“没有那样的机缘,你我就不要强求了。” “我就是而已。”隆加咧开嘴,已然是上百岁的脸上,居然孩子气地显出些许羡慕来。 “封尘!”正着,黑星双子已经爬回了船舷上。罗平阳将战锤的铁链哗啦啦地收起来,立在老师的身后,“你觉得怎么样?” “我好得很……刚刚已经过了,之前的昏倒只是因为有点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少年不好意思地道。 “可你的脸色还是很白……”秦水谣的双手扣在胸前,在和安菲尼斯测试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副紧张的状态。 “已经喝过了提神的药剂,完全生效还需要些时间——不要一副看着病人的样子啦!”封尘笑着摇了摇女孩的肩膀。在大沼泽里练习了那么久,这种程度的精神耗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能够稳定地保持方才的状态,我们这次行动的把握又增加了一分。”安菲尼斯看着不住安慰同伴的封尘,叹了一声道,“这么来,已经没有不带上你的理由了啊。” “教官,这还不是我的极限。”听到老艾露的低语,封尘继续添火道。他的声音中丝毫不见勉强,“若只是模糊地感知一下族类和数目的话,这个距离还能再扩大两倍以上。” “在面对潜口龙的时候,他提前几公里远就感知到怪物的动向了。”秦团长也卖力地为少年推销着。 “那岂不是已经到达视野之外了?”一想到龙腔能在狩猎时带来的种种便利,久经猎场的隆姆就失声叫道,“喂……那已经等于在头顶时刻悬着一艘侦查飞艇了吧。” “我没法时刻保持感知的状态。”封尘不好意思地,“其实在集中使用龙腔的时候,我甚至没法专心战斗。” “有我和老师在,这次的行动用不着你战斗。”罗平阳一拍胸脯,“我们没有想到,封尘对龙腔的掌控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此前的禁令,恐怕是我们多虑了。” “两位教官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少年并没有介意。 直线距离三百米以上的无时差交流,这比整个猎人世界绝大多数传递信息的手段都要高效。沙暴之中危机频发,视线受阻之下保有通畅的交流渠道显得尤为重要。探测怪物的手段更是人手不足的飞艇上最急缺的,如果封尘不是个人,而是一件狩猎道具的话,此刻的隆氏兄弟就要将他绑在船头上,当做信号塔来予取予用了。 “我们不能现在就出发。”老艾露压下少年们期待的眼神,“暂且不你们两个方从沙海逃生回来,都还需要休息……” “这次进入龙环,遭遇峯山龙的概率可以算是百分之百,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也不定,就是我和罗也要多做些准备。” “飞空艇的话,我们即刻去联系,恐怕也要到明日一早才能批复下来。在此之前,大家先好好休息吧。”隆姆敲定道。 521章 顶级猎人的条件 “双副桨,战斗用分割式气舱,主桨的动力能支撑飞艇八成的重量,就算气舱全都在沙暴里漏掉了,迫降时的冲击力也能降到最低。”隆姆滔滔不绝地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介绍道,“最重要的是,它很重。” 老龙人凌空一指,指尖朝向飞艇的舰首和侧舷上崭新的塔板:“这些可是工匠们连夜装上的,有多少防护能力倒还在其次,但是至少能让这艘船在风中飞得更稳一些,能比肩一艘中型飞艇了——喜欢它吗?” 黑星双子是被飞空艇的降落声吵醒的,为了在沙船处做最后的补给,刚蒙亮,飞空艇就被开到了洛克拉克城外。安菲尼斯登上船头的时候,隆姆兄弟正在指挥着一帮船工,热火朝地搬运着物资。一高一低两个梭形的阴影就横在沙船面前,将整个运输船都埋在了拉长的阴影里。 “谢谢你了!”安菲尼斯感激地道。再迷你的飞艇比之沙船还是要高出少许,猎人们直接从甲板上搭了一块木板,就直接顺进了飞艇的货仓中。船工正在将一箱箱的狩猎补给扔进货仓,其中不乏被隆姆兄弟私调出来的对巨龙用烈性爆桶。这样的战略物资也能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他们,足见老龙人对此次行动不遗余力的支持。 “当然要感谢我,你们师徒几人倒是养精蓄锐了,为了这艘飞艇,我可是一夜未睡啊。” “哥哥只不过是下了个命令罢了。”隆加拆台道,“具体的事务都是安德烈在联系,连夜加装塔板的建议也是他提出来的。那孩子是个猎人的好苗子,在听到你们的打算后恨不得随舰而去,不过还是被我拦下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龙人弟子,两兄弟当然不会像安菲尼斯一样,舍得将他扔进风暴之中。只不过已经年逾三旬的四星猎人安德烈,在听到龙人兄弟称他为“孩子”时,不晓得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船上没有加装太多武器,只有两门机弩和一架轻型舰炮。”隆姆白了弟弟一眼,继续介绍,“我想你们也没有人手来操纵,在古龙战场里遇到飞龙种的话,还不如开着飞艇直接撞上去来得实在——这才是你们一贯的风格,不是吗?” “我和罗只那样做过一次,呃……不止一次吧。”安菲尼斯摸了摸鼻子。 “总之,你们要一切心。”隆加认真地道,“这次的委托,到底是为了侦查,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古龙种的战斗不可能轻易分出胜负,只要时间充裕的话,你们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一定要先联系这里的大家。” “知道了——封尘!”老艾露一挥手,远处的少年们跟了上来。 一夜的休息后,少年的精神已经明显有了好转,不知是申屠妙玲那一罐强击瓶填充液的作用,还是奥奥那兹其长期的摧残让他有了过人的恢复能力。封尘和团长顺着船头的木板鱼贯而入,先行进到了飞空艇的货仓之上。 “你果然还是要去吗?”看到全副武装,长弓精神地背在身后的申屠妙玲,安菲尼斯不得不在沙船的船头拉住了她。 “我以为昨夜里你已经答应过了。”女孩泰然自若地道。 “妙玲,”罗平阳叹了一声,“你不必要冒这份险的……” “教官,封尘有他的龙腔,秦姑娘是猎团的团长,他们都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弓手的眼神明亮如月,“您是这么想的吗?” 女孩的言外之意,是她自己对于此行来,恐怕是不折不扣的累赘。申屠妙玲既不身怀特异功能,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操纵飞艇的本事。黑星双子本身就是最强的猎人,若要寻一个熟谙射术的人与他们同行,这几艘沙船上比女孩合适的人数不胜数。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安菲教官坦荡地摇头道,“你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才刚刚恢复自由身,况且你还有母亲……” “我也还有一群同伴。”女孩固执地道,“让他们陷入麻烦的人是我,事件结束后,第一时间向大家道歉,本来就是我还在庄家时的心愿。如今同伴们身陷危险之中,不管能做到多少,我都想要出一份力,尽我所能帮助他们。——教官,在猎场上我会保护好自己,不给您添麻烦的。” 安菲尼斯清楚申屠妙玲的决心,眼前的女孩敢于为了母亲而甘愿身陷囹圄,就有为了同伴而赶赴险地的勇气。老猎人沉吟了一番,只好无奈地妥协道:“上去吧。” 加上了封尘三人,还有秦水谣的一只艾露,这样算下来,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飞艇上,居然也热闹了起来。只是作为船长的安菲尼斯簇拥其中,比起涉足危险的猎场来,更像是在带着一群孩子出游。 “这就是最后一批补给了。”仓库内,隆加拍了拍面前木制的箱子“飞艇的动力已经补充完全,随时可以开船。”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自己做就好。”安菲尼斯挥了挥手,“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好的。”老龙人一笑,却摇了摇手中的信号旗,还在沙船上的船工们扛起连接两船用的木板,一点点抽离回去。 “喂!”封尘叫道,“隆前辈,他们怎么把梯子拆掉了?您还在飞艇上呢!” “我知道。”船长面朝着舱外,龙人的视野中,弟弟隆加在沙船的船头隐隐约约地比了个竖起拇指的手势。 “那您怎么下船啊?”少年伸头看了看货仓和地面的距离。这个高度下就是有飞人的加成,自己铁定也会被摔得七荤八素,“不会是要跳下去吧?” “我为什么要下船?”老龙人玩味地回过头来,“这架飞空艇的押金可是我付的,保证它不会在沙暴里散架,是我的责任才对吧。” “诶?”秦水谣回味了一番隆姆的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前辈,您……您要跟我们一起去?” “不行么?我可是带足了我自己份的补给啊。”隆姆着,却沿着货仓的甬道,旁若无人地带头朝着指挥室走去。 “安菲教官,您不劝劝他吗?”封尘咽了口唾沫,急急地跟上两步,却发现黑星双子没有一个对隆姆的留下表示异议。 “让他留下好了。有个超级强者在,遇到危险也能多一份生机。”安菲尼斯耸了耸肩,就这样轻飘飘地认可了龙人的行为,“更何况年龄越大的人就越固执——那家伙的年龄比我和罗加起来都大,他若是做了什么决定,可不是我和罗能劝得动的。” “可是沙船还需要船长啊!”女孩急了起来。本以为安菲尼斯想出这个主意已经够乱来的了,但最后关头连龙人船长也跟着上了飞艇,这让货仓里的少年们更是始料未及。 “我弟弟的能力不比我差,船上的事情,他一个人足以应付。要我们两个共同统领一艘船,为的就是防备如今的状况罢了。” “更何况——孩子,”隆姆回过头来,“你以为顶级的猎人为什么会享受整个猎人世界的景仰?”他自问自答道,“比强大的能力和过往的战绩更重要的,是在凶险的情境和困难的委托出现时候,他们总是最先闯进猎场的那一个。不这么做的话,我连作为猎人都不够格,还怎么去统领一艘战船呢?” “所以……起航吧,船长!”隆姆一把推开指挥室的舱门。 522章 聂小洋的好运气 “怎么样,它们注意到这边了吗?”洋神经兮兮地问道。少年正在使劲地按压着面前湿润的沙地,仿佛只要用力,就能从中挤出更多水分来。 “不要再催了!我会分心的——你一分钟之前才问过我!”贾晓将手上的望镜放下来,朝着同伴的方向吼道。只是少年口型做的夸张,发出的声音却极轻,“好好装你的水吧!” “打水又不需要嘴巴……”猎人嘟囔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又咕嘟嘟地喝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把水壶再次装满,“你的!” 贾晓头也不回,单手解下腰间的挂壶扔给洋:“动作快些,那些家伙机灵得紧,不会被引开太长时间的。” “我知道,我知道!”洋将瓶口按进水坑里去,的水洼冒起一连串的气泡来,积攒不多的水很快见了底。少年见状,赶忙使劲按了按沙子,预料中的水液却没有从坑底渗出来。 “见鬼……” “怎么了?” “没水了!”少年急道,“要等下一股地下水,不知又要多久!” “已经装了多少?”贾晓没有回头,千里眼的视线中,怪物疾速飞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沙丘的缝隙之间。猎人侧耳倾听,怪物们还未发出遇敌的警报,只有利足在地面上踢踏的声音,留给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半壶吧,只有这么一点,不够我们撑到明的!”洋再不控制声音,用单手剑呼哧呼哧地将沙坑又向下刨了一尺余,静待了几秒,才在坑底见到了新沁出来的水浆。 “只能省着用了……”贾晓回过头来,却看到被足足挖成了三倍深的湿沙坑,“喂!你在做什么?会被怪物发现我们来过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洋不顾满臂的湿沙,将新近涌出的水液都引进了瓶口里,匆匆拧上瓶盖,“谁叫你非要顶着大太阳来取水?这么燥的阳光,蒸发浪费的水都比装起来的多!” “根性”带来的疼痛持续了一夜,才勉强降低到不会影响行动的程度。洋身上的血肿还未消掉,手脚各处都比平日里胖了一圈,只是眼下的境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原地休养了。两个少年尝试着发送了几次救援信号,没有唤来飞艇或就近的猎人,倒是引来了几只落单的兽龙种,一星猎人们仓皇逃窜,耗尽了身上的狩猎道具才勉强甩脱追击。 眼看着补给越来越少,周边的环境也越来越恶劣,两个少年不得不寻了个方向,为了最基本的饮水和食物在沙海中奔波起来。 仰仗着贾晓的千里眼,猎人们追踪着一群黄速龙行出了十几公里,才寻到了这一处水源地。这一带的环境裸石和沙丘犬牙交错,在峯山龙控制了整片猎场的风沙前,似乎是一处少有生命光顾的劲风区。大型掠食种们竞相朝着龙环的反方向逃离,黄速龙群没花多少力气便控制了周边的大片区域。 沙漠的正午蒸腾量最大,喝下去的水很快会变成汗液蒸发掉,没有怪物会选择在此时浪费宝贵的水资源。非是贾晓有意在太阳最毒的正午出击偷取水源,而是只有在此时,怪物们对水源地的警戒性才会降到最低,更容易被猎人们调虎离山。 “好了,别那么多了,快把沙坑埋起来——被黄速龙们发现的话,我们以后都没办法在这里取水了。”贾晓一边举着千里眼向周边层叠的沙丘边缘看去,一边朝洋的身边后退道。 “大不了换个水源地,沙漠那么大,我们犯不着跟这群尖嘴龙死磕到底。”少年不屑地。 “在那之前我们就渴死了!”贾晓白了他一眼,劈手抽回了自己的水壶,“我看你是晒糊涂了吧。” “我的运气在猎场里向来都不差,”少年抓了一把湿沙含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我有预感,现在的我们,和洛克拉克的距离不会超过五十公里。” “没有精确的方向,五公里的距离都能耗死你我。”贾晓的眼睛仍然在死死地盯着望镜的另一头,“该死,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怪物,不过眨眼的工夫却不见了。” “那群家伙恐怕还在对着一个石头做的假人发呆呢,”匆忙地将最后一脚沙子铲进坑里,洋撮干了嘴巴里沙子的水分,一口吐在了沙坑之上,恨恨地道:“吃我的口水吧……这边!” 两个少年没再犹豫,向引调黄速龙们相反的方向跑去。石块和沙丘交错之下,逃窜的路线蜿蜒曲折,贾晓收起望镜,眼睛仍然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的地形。 没跑出两步,大剑少年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一座两人高的石丘后,一团的影子正微微晃动着。正午的太阳下,人人脚下的影子都只有的一块,只有走到近前才能发现影子的异常。 “包抄……”贾晓的思绪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词语,便高声示警起来,“快躲!” 话音未落,一团棕黄色的身影便自少年们面前的石丘后闪出来。怪物嚎叫着,纤细的双腿倒换成两道残影,三两步便冲至猎人们身前。 “喫……”袭击突如其来,一星猎人根本来不及拔出背后的武器,只能一左一右地朝两侧闪躲。黄速龙的牙齿在两个少年之间咬合,却只吞进了满口的空气,怪物的双爪在沙地上缓冲了几步才停下身来,尾巴一甩,扬起满地的沙灰,调整方向重新面对起了猎物。 “你是怎么把的风?”洋“噌”地弹起身来,“怪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它们从一开始就没走远!”贾晓也撑着站起。怪物们对水源的重视远超猎人的想象,它们怕是玩了一出将计就计,任凭两个偷水贼喝了个心满意足,才施施然收拢了包围圈。在少年的视线中,身前的沙丘和石块背后,一颗颗棕黄色的兽首冒泡般浮现出来。黄速龙的脑袋比狗龙族更长更窄,鼻跟处两道鳍状冠一直延伸至后脑,鼻尖下悬着的须子随风摇晃,像是眉眼狰狞的耄耋老人一般。 十几个狰狞的脑袋堵住了猎人们预定的去路,以群居兽类的捕食策略,少年们不消看就知道,更多的怪物正在向他们的背后收拢:“喂!我们只是要喝点水而已,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聂洋丧气道。 “放弃吧,你又不是封尘,它们是听不懂的。”贾晓拔下大剑,和洋背靠背站在一起,“怎么样,能打吗?” “我已经没有第二只盾牌来给我们俩保命了啊……”高个猎人无奈地咧开嘴。黄速龙的爪子上拥有强效的麻痹药剂,据猎物肌肉酸软无法抵抗的时候,意识还是完全清醒的。怪物的毒腺在沙海中是极为热门的素材,只是如今的状况下,两个孩子既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将它们收集起来,“我可不想被活着吃掉!” “上了!”贾晓不待同伴分辨,果断地提剑冲向了兽群之中。聂洋狠狠地一咬牙,也挥舞着仅剩的短剑跟着他的脚步杀了上去。 围拢的黄速龙少也有十五只,怪物们没想到在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下,两个猎人还有主动出击的勇气。黄速龙们纷纷扬起头,也向着猎人的方向冲了上去。 “闪光!”贾晓预警道,两颗橙黄色的道具球在重剑的遮掩下平直地丢出。猎人将胳膊肘从眼前挪开,对面的兽群中即刻接连出现了阵阵哀嚎。 “这边跑!”趁着些许的骚乱,贾晓收起大剑,拉着洋的胳膊扭身变向,朝着侧翼突围过去。 “我以为你真的要打上一场呢。”洋龇起牙,“还留着这样的道具,怎么不早些用出来?” 在沙漠中开启一场无意义的战斗是极为愚蠢的行为,而选择将战斗开在正午,更是愚蠢中的愚蠢。哪怕以两个猎人如今的实力,就算是二十头黄速龙也可以打胜,但是耗费的体力和精力却足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彻底失去自保能力。 “最后两颗了。”贾晓低头疾奔,趁着换气的工夫解释道,“争取不到多少时间的。” 明晃晃的太阳下,闪光弹的效力大大降低,尽管少年的冲锋吸引了大多数怪物的目光,但这种程度的目眩仍然无法维持多久。 “见鬼……!”一边跑着,聂洋却感觉到身上有股不出的异样。少年一摸腰间,水壶却铛啷啷地晃动起来。 “又怎么了?” “壶被破坏了!”少年抓起水壶来使劲摇了摇,残余的水滴从三角状的裂口处挥洒出来,扬了同伴一脸,“该死,一定是在刚才躲避的时候……” “这就是你的好运气。”贾晓耸了耸眉毛,“提醒我,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跟你一起单独出猎了。” “还是先顾好眼前吧……”洋的余光向后瞟去,身后的沙尘在不足二十米处飞扬着,按照兽群接近的速度,留给一星猎人们的时间只剩下了不足一分钟。 “跑快一些!” “我可是背着一柄大剑呢!” “我的膝盖都还是肿的!”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歇斯底里地朝着贾晓吼道。 “已经逃不掉了……”余光中,贾晓看见了已然与少年们齐平的黄速龙。人类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不是这些以奔跑为生的野兽的对手。 先头的黄速龙越过了猎人们奔跑的路径,尾巴漂亮地甩了个弧线,堵住了二人的去路。两个少年被迫停下了脚步,被后来的怪物们围死在一座沙丘之上。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了吧。”贾晓重新拔出剑来。 怪物们甚至没有给一星猎人思考的时间,跃跃欲试的黄速龙啸叫着,冲进战圈,朝着洋扑过去。 少年下意识地用左臂一挡,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没有了龙人手制的圆盾。瞬息之间,猎人再难变招,两排尖锐的牙齿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少年瞳孔一缩,被结结实实地咬在了手臂上。 “啊——!”轻质铠甲被瞬间贯穿,怪物的牙齿咬上了自己本就肿大的胳膊,如同细针扎在吹胀的气球上。牙齿的锋锐甚至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骨头,摩擦声顺着骨骼响彻在耳边。聂洋只觉得脑袋轰然炸裂,少年额头青筋暴起,他抬手提起怪物来,忍着剧痛窥准怪物的喉管,单手剑“簌”地划开黄速龙黄绿色的鳞甲。 前来挑衅的黄速龙被一个回合之内干掉,兽群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更加紧密地将队形围拢了起来。在一众鸟龙种的背后,两个身形格外大的黄速龙也跟了上来。 先头的黄速龙越过了猎人们奔跑的路径,尾巴漂亮地甩了个弧线,堵住了二人的去路。两个少年被迫停下了脚步,被后来的怪物们围死在一座沙丘之上。 “事到如今,也只有拼了吧。”贾晓重新拔出剑来。 怪物们甚至没有给一星猎人思考的时间,跃跃欲试的黄速龙啸叫着,冲进战圈,朝着洋扑过去。 少年下意识地用左臂一挡,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没有了龙人手制的圆盾。瞬息之间,猎人再难变招,两排尖锐的牙齿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少年瞳孔一缩,被结结实实地咬在了手臂上。 “啊——!”轻质铠甲被瞬间贯穿,怪物的牙齿咬上了自己本就肿大的胳膊,如同细针扎在吹胀的气球上。牙齿的锋锐甚至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骨头,摩擦声顺着骨骼响彻在耳边。聂洋只觉得脑袋轰然炸裂,少年额头青筋暴起,他抬手提起怪物来,忍着剧痛窥准怪物的喉管,单手剑“簌”地划开黄速龙黄绿色的鳞甲。 前来挑衅的黄速龙被一个回合之内干掉,兽群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更加紧密地将队形围拢了起来。在一众鸟龙种的背后,两个身形格外大的黄速龙也跟了上来。 “啊哈哈!”“我就知道!我在猎场里的运气是不会太差的!” 523章 我会好好期待的 ………… “真的,这里的伙食到底要差到什么程度啊……”洋将碟子一个个收起。少年备餐时完全没有考虑过女孩的食量,食盒中的饭菜已经足够熊不二填个八分饱了。可是一会的工夫,餐具上却只残留下了些许的酱汁,两人身畔唯一的窗透进丝丝缕缕的日光来,将碗碟照得油光发亮。 “我……我平时都不会吃这么多的。”申屠妙玲脸一红,做贼般舐净了嘴角的油花。被一个男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吃饭,女孩只能用更频繁的动筷来化解尴尬。再加上被压抑了太久的食欲一朝释放出来,不知不觉风卷残云般便将杯盏彻底清光了。 “不要担心,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的,”见到自己的手艺被认可,一星猎人的脸上笑意盎然,“直到你归队之前,我们都会常来看望你——猎团的大家做不了太多,至少在骑士团的禁令撤销后,我们就不会像之前一样,被一堵愚蠢的高墙分隔开了。” “这个……恐怕不行了。”女孩的眼神一黯,“大概就是明后两日,我就要被庄家接手看管。” “庄家?我以为……”少年一惊,失声道,“那不是要把你扔进虎口里吗?这么做的是谁?” “这是我自己的要求。”申屠妙玲一咬嘴唇,安慰地笑道,“我不能让大家知晓太多,不过这就是我一直以来计划的事情,事态从来都在掌控之下。” “那可是庄家啊!”一星猎人没少从安菲尼斯的口中旁敲侧击出有关女孩的情报来,“他们会生吞了你的!” “他们不会的。”少女露出一副稍安勿躁的表情,“危险倒不是没有,但他们不会拿我的性命来开玩笑。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表面工夫做得比谁都好,不定给我的伙食和住宿条件比现在还要好得多呢。” “我在军营里长大,我知道什么叫‘软禁’……”本以为女孩马上就要归队了,没想到半途却生出了这样的变故,“这一次又要多久?” “快则数周,慢则数月,如果必要的话,几年也不是不可能——我也不知道事态会怎样发展。”申屠妙玲透出一副无关紧要的口气。对于现在的她来,只要能将庄家绳之以法,付出多大的牺牲都是自己可以接受的。 “可是……”聂洋的神色丝毫没有因为女孩的解释而稍显好转,他定了定神,“至少告诉我们你落脚的地点吧,也好让猎团的大家能确认你的安全。” “我也不知道会是哪里,不过以庄家的条件,恐怕要将我关押到某个不知名的别院中去。”骑士团大牢中无聊的时光里,女孩已经将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都预测了个遍,“喂,不要和溪谷的大家得太过严重啊,不过是从一个大狱转进另一个大狱中罢了,我已经习惯了。” 聂洋将目光聚焦到眼前身着狱服的少女脸上,知道骑士团为什么要将大牢建造得不见日,让女孩的脸色较之训练营时显出不健康的苍白。少年踌躇了一番,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该如何支持你。只是你要知道,在你归队之前,猎团的所有成员都会一直记挂着你——包括我。”少年不知为何,突然强调了一番自己,话刚出口,他的眼睛就转向了桌上的食盒之中。 “还有,这次可不算啊。” “算什么?”申屠妙玲不明所以。 还在训练营的时候,少年们曾经因为安菲尼斯的布置,犯险进入溪谷林地中寻找彩鸟的踪迹。深山密林之间,和女孩相识不久的聂洋为她简单地烤了一次鱼。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申屠妙玲向少年提出了一个请求。女孩的半句请求没有出口,洋却清楚,她所要的不过是尝试一番自己的厨艺罢了。 “等到此间事了后,你回到猎团里来的时候,我再专门做一次饭菜给你吃。”少年羞赧却坚定地道。 “诶?那个吗……”乍一听到同伴的表露,申屠妙玲的手在桌下攥紧了衣角,“你不提,我都已经忘了。” “我可是清楚地记着的呐。”洋拍了拍收拢的食盒,“相信我,这可远远不是我的最佳状态。” “我会好好期待的——大厨先生。” ………… “嗖!嗖!” 箭矢破空的声音接连从空中响起,两个少年的头顶上,一朵的阴云也正在不断放大,呼吸间就变成了一道能罩住整个沙丘的巨大的梭形荫蔽。 两头黄速龙王是最先被弩箭射倒的,在更近的射击距离下,第二只首领干脆被一箭射爆了脑袋。开动的弩机只有一架,但射箭的手显然稳定而狠厉,以不到两秒一发的频率,每一箭都能带走一只仓皇躲避的黄速龙。十余秒后,待到飞艇巨大的本体终于出现在怪物们的视野中时,失去了首领和三分之一同伴的黄速龙群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原有的秩序,向四面八方溃散开去。 “嗤——!”还留在沙丘上的最后一只黄纹鸟龙被粗长的箭矢当胸贯过,在一星猎人们面前钉进了隆起的沙地上。生命力顽强的怪物还蹬着后腿想要拔出身来,在几次徒然的尝试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确定了再没有新的弩箭声响起后,聂洋和贾晓站起身来,将抱住头胸的手臂缓缓放下,就算飞艇上的机弩手有百发百中的本事,他们也不能冒险将身体暴露在恐怖的箭雨之中。放眼望去,地面上怪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黄速龙的鳞甲对轻武器来都不算如何坚固,在沉重的机弩手下更是如同纸糊的一般。弩箭的旋转力将体格一些的怪物生生撕扯开,几条布满神经的尾巴还在蛇一般啪嗒啪嗒地摆动着。 “还敢追!”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及时赶来救援的飞艇,洋一脚踢在身边一只逐渐僵硬的兽尸腹部,怪物的身体被箭矢固定住,让少年沉重的一脚居然没有踢动,“就是借了点水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和死掉的怪物叫劲真的好吗?”一根粗大的绳子从飞空艇的侧舷处放下来,女孩曼妙的身姿攀着缆线款款滑下,“大厨先生?” ………… “十分钟前我们观测到了一只正在逃离沙暴的风牙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飞龙种。”女孩一边收起缆绳,一边道,“为了不引起怪物的注意,安菲教官关闭了飞艇的主螺旋桨,副桨也只开到了最低限度,所以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喂,你有在听吗?” “不敢相信……”聂洋的下巴几乎要掉到了地上。如果整个新世界的猎人都在少年的救援队伍名单上,那申屠妙玲的出现绝对是其中可能性最低的一个,“我不是已经死了吧?” “你还活着,而且这是你在上船之前,自己问我的问题。”女孩摇动了一下侧舷的铃铛,一阵机括响动声后,货仓的大门缓缓地合拢起来。 “我问过了……什么?”少年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别丢人了!”贾晓又气又乐地一掌拍在洋的脑后,“妙玲救了我们,你连一声谢谢也没有?” “哦对……”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谢谢你开飞艇赶来救我们……” “飞空艇是安菲教官在掌舵,我可不会开这东西。”女孩挂起缆绳,带头朝着战舰深处走去。 “那……感谢你的弓箭支援,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射术精进了这么多。”洋尴尬一笑,吊着一只被黄速龙麻痹的臂膀跟了上去。 “那是机弩,而且是隆姆前辈在操纵。”申屠妙玲头也不回。 “呃……”洋无奈地朝着贾晓做了个鬼脸,搜肠刮肚地想着还有什么能感谢女孩的事情。 “不用想了,我可什么都没做,从飞艇上下去,就是想看看你俩惨兮兮的样子罢了。”女猎人掩嘴轻声一笑,转过身来撩了一下洋的胸甲,“顺便一提,猎装品味不错。” 聂洋的猎装是被贾晓割开的,彼时少年浑身血肿不堪,同伴只好帮助昏迷中的高个猎人释放束缚,以防他被自己的血液憋死掉。醒来后的洋将铠甲的内衬撕成了细碎的布条,将裂成两片的猎装一片片扎了起来,才免去了沙海中片缕不挂的尴尬。只是这样的装扮乍一看去,和城中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不待洋答话,女孩就指了指隔壁的舱室:“那边有备用的制式猎装,如果你们要换的话。” “不,比起那个来……有水吗?”贾晓舔了舔嘴唇。 “接着!”申屠妙玲解下腰间的水壶,“哦对了,你们两个需要休息吗?这个飞艇上任何一间舱室都可以用——反正船上只有区区几个人,只不过大多数的船员室都没有打扫过。”女孩上下打量了少年们一眼,“不过看你们活蹦乱跳的样子,比另外两个可好得多了。” “等等,妙玲。”贾晓拧开瓶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止住女孩的话,“你从头开始,还有谁在船上?” “所有人。”申屠妙玲耸耸肩,“安菲教官和罗教官在操纵飞艇,秦姑娘和猫猫在观察室里,封尘在照顾熊不二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家伙,还有一位龙人前辈,本来是运输船的船长,却不知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 “所以,猎团的人都得救了?”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亏得我在这两日里一直挂念着他们。” “并不是所有人吧……卢修和陆姑娘呢?”贾晓匆匆喝了两口水,抹干了下巴上的水液,将壶递给洋。 “我们还在寻找中。”女孩尽力地回忆了一番安菲尼斯的话,“按照安菲教官的判断,你们都被峯山龙扔到了龙环以外十公里左右。就算飞空艇没有找到他们,地面上还有大队的猎人正以两日的活动范围为限,正在积极搜救,想必找到人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地面队伍虽然不能跟着飞空艇进入龙环内部,但是在已经探明安全的地界上,以隆姆船长的权限发动人手搜救两个少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飞艇的任务并不是搜救猎团的生还者,而是找到龙环的薄弱之处,一口气突入古龙战场内部。即便如此,在安菲尼斯的特意计划下,战舰还是沿着沙暴外围由南向北巡视了一圈。在飞空艇提供的大得夸张的视野下,少年们很快便找到了生还的同伴。 不待洋答话,女孩就指了指隔壁的舱室:“那边有备用的制式猎装,如果你们要换的话。” “不,比起那个来……有水吗?”贾晓舔了舔嘴唇。 “接着!”申屠妙玲解下腰间的水壶,“哦对了,你们两个需要休息吗?这个飞艇上任何一间舱室都可以用——反正船上只有区区几个人,只不过大多数的船员室都没有打扫过。”女孩上下打量了少年们一眼,“不过看你们活蹦乱跳的样子,比另外两个可好得多了。” “等等,妙玲。”贾晓拧开瓶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止住女孩的话,“你从头开始,还有谁在船上?” “所有人。”申屠妙玲耸耸肩,“安菲教官和罗教官在操纵飞艇,秦姑娘和猫猫在观察室里,封尘在照顾熊不二和一个有些面生的家伙,还有一位龙人前辈,本来是运输船的船长,却不知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 “所以,猎团的人都得救了?”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亏得我在这两日里一直挂念着他们。” “并不是所有人吧……卢修和陆姑娘呢?”贾晓匆匆喝了两口水,抹干了下巴上的水液,将壶递给洋。 “我们还在寻找中。”女孩尽力地回忆了一番安菲尼斯的话,“按照安菲教官的判断,你们都被峯山龙扔到了龙环以外十公里左右。” 飞艇正在以两日的移动范围为限度,沿着龙环自南向北搜寻。 524章 换一种方式思考 “风涡至少有……”指挥室内,秦水谣一边回想着自己在望镜上看到的一幕,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脸,过了几秒才颓然地放弃了,“我不是专业的观察员,但是就这么冲进去的话,飞艇绝对会非常不妙的。猫猫还在观察室里守着,再向北飞一段路程,或许就会找到风障的薄弱区了。” “已经可以了。”安菲尼斯从舵轮上跳下来。指挥台是给人类设计的,光是舵轮的高度就比老艾露的个头要高,用双脚才能勉强驱动,“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古龙种的谨慎和它的强大一样讨厌,我猜就算这架飞艇绕着龙环行驶一圈,也不会找到什么薄弱环节的,从哪里冲进去,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安菲教官?”申屠妙玲推门进来,“所以,您现在就要进入沙暴中去吗?” “妙玲,来得正好。”罗平阳问道,“那几个孩子的状态如何?” “熊不二和那个叫封漫云的一星猎人已经醒了,洋和贾晓也刚刚睡下,伤员的状态都还算稳定。”女孩点头,“除了熊不二,他刚醒过来就念念有词地咬死了一只盾壳蜘蛛,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哪里出了问题。” “那就是都还不错,”安菲尼斯就像没有听到弓手的最后一句,“你确定他们不需要进一步治疗吗?” “等等,安菲大师。”团长张开嘴巴,“你不是要……” “原地降落,等待地面人员跟上来接管伤员至少还要半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猎团余下的团员可以交给地面队伍来搜救,”老艾露解释,“战场内的情况更加紧要,我们在搜救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就算是不符合规程,也只能暂时委屈我的学生们了——他们得一起跟去龙环之内。” “可是……”秦水谣急起来,就算实力和资历上相差再多,也不能否定她才是猎团团长的事实。道理上讲,只有她才有权力决定同伴们是否要参与到这一次的委托。只是安菲尼斯态度强硬,眼前众人面临的又是和整个洛克拉克都息息相关的大事,在传猎人的目光下,女孩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名同伴皆是受伤而还,有两人在得到营救的时候都还在生死的边缘。如今众人只是稍作喘息,六星猎人却要带着这样的队伍重返猎场内部,更别提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整个新大陆上最恐怖的物种了。种种条件下,团长无论如何也不能服自己不去担心,她试着张了几次口,却不知该如何在前辈面前提出自己的要求。 “放心吧,姑娘。”注意到女孩的踌躇,隆加松开手中的控制杆安慰道,“这头老猫如果没问题的话,” “谢谢!你可没让她更加安心。”安菲尼斯白了他一眼,“不过水谣,你的父亲曾经和我们有过共同狩猎的经历。船舱里躺着的都是我的学生,我不会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的——相信我,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也希望能最先考虑孩子们的伤情。” “好吧。”女孩噘着嘴,勉强同意道,“您要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老艾露腰身一扭,脚下的舵轮猛地向左打了一个角度。艇外左翼的副螺旋桨骤然加速,拖着整个战舰缓缓转向。舷窗外清晰的视野逐渐被一片棕黑色的大幕所取代。 ………… 黑炭倒攀在飞艇仓库的横梁上。 没有什么比被击龙船从当中破开一个大洞的飞空艇更容易潜入的了,艾露屏息凝神,短刃轻轻撬开身下封着水缸的铆钉,木盖被心地掀开一个口。兽人将手中的水壶一个个扔进去,只将系带握在手里,少顷缸中便响起了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吱呀——”还未等黑炭将水壶提起来,舱室的门便被毫无预兆地打开了。储水的仓库不禁火源,一柄火把点燃了门后的燃石炭火炬,房间顷刻间变得明亮起来。 “队长……” “咚!”艾露眼睛一闭,合身窜到水缸的背后。兽人莹绿的眼睛在房间中和灯塔没什么两样。他匆匆合上水缸的木盖,身体蜷成一团,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影子暴露在储水罐的缝隙中。 “十六个水壶,开罐的时候朝里面看一看,水缸里偶尔会漂进蜘蛛一类的东西。”队长模样的猎人将大号水壶一个个扔给跟班,“动作快些,伤员还等着清洗伤口呢。” “我们自己的饮水呢?”一星猎人撬开木盖,火把朝着水缸里看去。被困了多日,这些水就算没有招惹虫子,也显得有些发浑了。只是沙漠中条件有限,坐拥一整个储水舱室,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补给还没有批下来,恐怕还要再多等些时候。”队长耸耸肩,“先做好你的事吧。” “队长……我仍然不能理解。”年轻人将水壶扔进缸里,任由它们沉到底端,“这伙来路不明的家伙破坏了我们的船,攻击了我们的营地,炸伤了我们的同伴,结果从事端结束不到两个时一直到现在,我们居然连伤员用水都要他们来批示了吗?” “不要抱怨——”队长显出了三分怒意,“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况且联合队伍的指挥系统完好无损,还没有到外人来插手的地步。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猎团的兄弟里有人传言……”一星猎人压低了声音,“有人看见,领队们的身边跟了两个陌生人,一个黑衣,一个蓝甲,怕是击龙船那边的家伙。” “我们和击龙船已经停火了,高层之间的互相往来也是正常的,”队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回去之后提醒你的同伴,这些闲话当笑话传一传还好,人多的时候可不要碎嘴,听到了没有?” “这可不是什么无稽之谈!”年轻人提起水壶来,挨个盖紧盖子,“禁止出营、不让我们和其它猎团的同伴交流、信号管制,甚至连常规的巡逻也都取消了。”他忿忿地道,“队长,你和我都知道,这绝对不是狼月的指挥风格。除非队长们都吃了沙漠里的毒蘑菇,否则上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路啊,队伍里确实出了些紧急情况,不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见实在无法搪塞过去了,队长低声解释,“信号管制是为了” “什么……逃掉了?”一星猎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他们在养伤……连何队长也逃走了吗?他们做了什么?” “事先好,这些都是非正式的法,只在你我两个人之间,回去以后也不要向其他人声张。”队长抬手压下了路姓猎人的疑虑,“飞空艇停在这里,就是三个队长有意为之的,如果任由那三个队长继续统率队伍的话,有极大的可能,峯山龙会让整个洛克拉克陷入危险之中。” “咕嘟……”水缸后,黑炭一个失神,将手中的水壶带松开了去。艾露背后的水缸里瞬息间响起一连串水花击打的响声。 “什么人?”队长停下了述,将火把向仓库深处探去。 “可能是蜘蛛吧。”一星猎人朝仓库里面伸了伸头,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队长,所以领队们到底要对洛克拉克做些什么?” ………… “这就是我在飞艇上听到的版本。”黑炭将最后一壶水扔给卢修,龙人拧开瓶口,心翼翼地给奥森喂了两口。怪人正被绳索缚在石桩上,尽管以一星猎人如今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绳索只要用力一挣就能崩断。 “荒诞!”何队长又气又乐,一张脸甚至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手下的家伙都那么一根筋。那些疯子传称我们要去炸了猎人工会总部,他们也会信吗?” “当然会的。”蓝魅儿编着头发,试图让发髻能够塞进头盔里去,“王立猎团控制了飞艇的喉舌,只能听到一个声音的前提下,无论多么荒诞都有可能被相信。” 在飞空艇上流传的版本,是三名队长蓄意将飞艇停在了这里。在猎人们的身后,是一条刚刚被工会书士队探明的矿带。 沙晶石质地柔软,熔点不高,但在初次熔解排除杂质后却能显示出优秀的刚度和黏合性,几乎能附在任何金属甚至骨质素材的表面上。这种矿石经常被用在武器的修补和强化上,甚至有“武具石”的别称。在埃蒙的授意下,三个队长贪图素材的价值,不惜将峯山龙引到距离洛克拉克不足一百公里的地界上,冒着沙城被攻击的风险,也要借助古龙种的力量,将埋藏在地下的矿石翻卷出来。 在得知三名队长的决心无可更改之后,击龙船不得不抢先出手,阻止了飞空艇的进一步行动,先前的冲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三名主要唆使者逃离飞空艇后,联合队伍便马上重整了队伍,如今飞艇内外正在施行从未有过的信息管制,为的就是担心潜逃的队长们会去而复返,给队伍造成更多的破坏。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如此冠冕堂皇地着子虚乌有的事情。”何队长叹了一声 “至少好消息是,没有大部队来搜索我们,低阶的猎人也只是被蒙在鼓里,没有真正叛变,我们还有机会。”钟大叔道。 “有机会做什么?”蓝魅儿摇了摇头,“只要还没有想到办法对付那些奇怪的紫色药剂,我们就没有办法夺回飞艇和队伍的控制权。破坏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更是无从谈起。” “关于那个……”陆盈盈声地道,“我或许有一点见解。” “出来。”钟鼎辉抬手。 “这还是卢修给我的灵感。”女孩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边的龙人。书士臂上的隐痛一直没有消去,却给了她一个模糊的思考的方向。少女接受了卢修的渡血,稀里糊涂地拥有了龙人族才有的预警功能。眼前的奥森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去,都是一副怪物才有的习性,二者或许有些相似之处。 “我在卢修的辅助下采了些它的血样。”女孩咽了一下口水,“这里虽然没有充分的研究条件,我也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但是奥森的血液中出现了好几种怪物才有的典型特征。” “你想些什么?”狼月的队长云里雾里地问道。 “荒诞!”何队长又气又乐,一张脸甚至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手下的家伙都那么一根筋。那些疯子传称我们要去炸了猎人工会总部,他们也会信吗?” “当然会的。”蓝魅儿编着头发,试图让发髻能够塞进头盔里去,“王立猎团控制了飞艇的喉舌,只能听到一个声音的前提下,无论多么荒诞都有可能被相信。” 在飞空艇上流传的版本,是三名队长蓄意将飞艇停在了这里。在猎人们的身后,是一条刚刚被工会书士队探明的矿带。 沙晶石质地柔软,熔点不高,但在初次熔解排除杂质后却能显示出优秀的刚度和黏合性,几乎能附在任何金属甚至骨质素材的表面上。这种矿石经常被用在武器的修补和强化上,甚至有“武具石”的别称。在埃蒙的授意下,三个队长贪图素材的价值,不惜将峯山龙引到距离洛克拉克不足一百公里的地界上,冒着沙城被攻击的风险,也要借助古龙种的力量,将埋藏在地下的矿石翻卷出来。 在得知三名队长的决心无可更改之后,击龙船不得不抢先出手,阻止了飞空艇的进一步行动,先前的冲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三名主要唆使者逃离飞空艇后,联合队伍便马上重整了队伍,如今飞艇内外正在施行从未有过的信息管制,为的就是担心潜逃的队长们会去而复返,给队伍造成更多的破坏。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如此冠冕堂皇地着子虚乌有的事情。”何队长叹了一声 “至少好消息是,没有大部队来搜索我们,低阶的猎人也只是被蒙在鼓里,没有真正叛变,我们还有机会。”钟大叔道。 525章 古龙的献祭仪式 “好在我操纵飞艇的本事还没有落下太多,”安菲尼斯从舵轮上跳下来,拍了拍手道,“看到了吗?——安全降落!” “我可只同意最后两个字。”隆姆有气无力地栽坐在指挥室的墙角处。桌台上的地图和各种测绘器具撒了满地,让人怀疑整个舱室是不是刚刚经过一场洗劫。从舷窗外看去,船舱的地板和地平线居然成了近三十度的夹角,整个飞空艇似乎是粗暴地斜插进了地面中一样。 飞艇确实撞进了柔软的沙地中,风暴在船尾后的数百米构筑起连通四方的高墙,战船几乎是刚一脱离龙环的范围就彻底失去了动力。战舰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好在沉重的塔板承担了大部分的磨损,才没有让木制的舱壁出现破漏。 “喂!安菲教官!”聂洋颓然从地上站起来,尤自有些惊魂未定地道,“船上可是有好几个伤员啊。” “诶?”老艾露这才发现,舱室中不知何时多出了数道身影,封漫云眼神萎靡,熊不二更是双臂都打着夹板,贾晓和洋也被包成了大半个木乃伊,此刻的少年们本该好好地睡在各自的舱室中,一个个却像是刚刚从古龙种的口中逃出来一般,满面尽是疲惫,“我以为你们都在休息。” “是啊,休息得很好!”大熊的声音从纱布包裹的嘴巴缝隙中传出来,“除了躺在床上随时可能被抛到花板里,还要担心飞艇随时可能解体之外——船都要散了!我们哪还有心思睡觉?” 传猎人这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少年们已经暂时扮演了见习船工,被自己指挥了半路了。在旋风中的时候,飞艇周边的境况瞬息万变,艾露几乎每过几秒就要下达一条命令,当然没有多余的精力管顾命令到底下给了谁。 “嗯,沙暴的风力确实有些超出预计,不过好在至少没有人受伤,”老艾露摸了摸鼻子,环视了一圈指挥室内,“大概吧?” “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让我用舰炮射爆了一块飞来的巨石,”洋半是显摆半是心有余悸地,“差不多有整间舱室那么大!见鬼,我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比起登上这艘船来,我还不如被黄速龙吃掉呢。” 彼时隆姆正在试图固定一块被风暴掀动的塔板,罗平阳在舰尾加固货仓的大门,安菲尼斯守在指挥台前无法移动,整个猎团就只剩下了洋一人能开得动舰炮。 风暴的卷击中,战舰和石块都在疯狂地晃动,少年唯一一次操纵大型猎具的实战经验还是在数日前的潜口龙阻击战上,想要让他准确地瞄中移动中的靶子,难度不亚于给训练营的学生发一柄制式单手剑,接着把他扔给沙漠中的一角龙。 “我还是愿意留在船上……”贾晓讪笑了一声,“在风暴里丧命的话,至少过程会快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高个猎人居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转瞬间又叫道,“但是你们的命,都是我耗尽了所有的运气换回来的!” “不要表现得这么激动……”隆姆倒是悠然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地图,“和安菲一起狩猎的次数多了,你们就会习惯的,习惯冒险才是成为传猎人最优先的条件。” “‘成为传猎人最优先的条件就是不要命’,我一定把这句话好好地记在自己的猎人笔记上……”洋阴阳怪气地道。 “咚!”安菲尼斯高高跳起,肉掌在少年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别贫嘴了,既然已经安全了,就快些回到舱室休息去,在我开动这艘该死的船,找到峯山龙的下落之前,你们都不要再出来了。” “额……安菲前辈,恐怕已经不行了。”猫猫推开指挥舱的门,“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怎么了?” “我们失去了主螺旋桨,就在冲出风暴的前一刻。” “该死!”安菲尼斯骂道,“有多糟糕?” “断了两根桨翼,好在没有起火,不过想要修复至少要一整个机械师队伍才行。”猫猫如实答道,只是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隆姆前辈,没有了主螺旋桨,飞艇还能起飞吗?” “我告诉过你,这艘船的主桨能提供百分之八十的升力。如果还在空中,关掉主桨还能勉强维持漂浮,不过现在的状态恐怕就难了。” “看来我的运气确实已经用光了。”聂洋念念有词地低声道。 “死意” “峯山龙……就要死了。” ………… “看到大家还活得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埃蒙摘下头盔来,燃石炭的光亮将二星猎人的脸庞照得通红。王立猎人的目光下,数十名精英猎人正在栅栏的另一头,或坐或站地沉默不语,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抗议着什么。 “要知道,我也是个猎人,在猎人荣耀的规约下,我不能随随便便地杀死你们。”埃蒙的嘴角上翘着,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虽然我要的只是击龙船,你们对于我的计划来,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副产品。大家能活到现在,该要对在下感激涕零才对。” 听到埃蒙的话,铁笼里的猎人们动了动,几名胸前别着五星猎人徽章的人抬起了头,目光如欲择人而噬般朝着他狠狠瞪过去。 “哎呀,哎呀。”二星猎人尴尬地摆了摆手,“我可受不起各位前辈的注目。我想以各位大师的身手,就算手无寸铁地被关在铁笼里,有全候的看守,您也能想办法逃出去,不是吗?” 王立猎人朝着三位五星猎人所处的位置瞟过去。两位男猎人正一左一右地站在铁笼的两侧,彭大师则躲在靠近船舷一侧的墙角处,老猎人本是金羽城派遣前来支援的帮手,却在还没有遭遇任何战斗之前,就先一步变成了阶下囚。 埃蒙并没有将原属击龙船的大家分开关押,而是拆掉了几个舱室的墙壁,特意打造了一个专门统一押放众人的铁笼。他并不担心猎人们越狱的可能,因为眼前的众人压根没有半点想要逃离的欲望。 几日以来,原本属于队伍头脑的三名五星猎人不但没有合作的意向,甚至恨不得距离彼此八百米远。其它猎人也都各自寻了一个窄的角落,尽可能地避免和其它人交流。猎人们只有在面朝埃蒙的时候,才会少有地露出同仇敌忾的眼神来,其余的时间里,望向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和猜忌。 “差不多该发现了吧。”埃蒙自顾自地道,“我放在笼子里的,的‘机关’。” 笼子里有存在‘内鬼’的可能。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眼前的神秘二星猎人,确实有凭借一瓶紫色的药剂,让船上任何一名人类心甘情愿地听命自己的能力。彭大师无法忘记,就在自己的面前,王立猎人命令自己的船工调转了行船的方向,忠心耿耿的老水手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 指挥权易主的十几分钟内,猎人们奔走在不同的舱室,与任何一个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战斗。在那样的混乱中,没有人能确认埃蒙是否将药剂用在了他们之中某一个,或某几个的身上。受了药剂蛊惑的变节之人,言语行止一如往常,在有限的条件下,用常规方式排查出内鬼难如登。 而只要有哪怕一只属于敌方的眼睛在,笼中的任何计划都是白费功夫,反而会将同伴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子,你叫什么名字?”彭大师终于开口道。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飞艇,用简单的攻心战术锁住实力较自己强大数倍的猎人,埃蒙的胆略和智计就足以让五星猎人侧目了。在数日的交谈中,对方更是连自己的姓名和所属都没有提到过,心谨慎可见一斑。 “等到战斗结束了,有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很愿意让彭大师知晓我的姓名的。”埃蒙受宠若惊地鞠了一躬。 “什么战斗?你们要和峯山龙作战吗?”终于从埃蒙的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老猎人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凭现在的处境,你们可没有一分开口问我的权力。”埃蒙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话!” “听着,我尊敬大家,被选来这艘船上,你们都是猎人世界,至少是新大陆上最优秀的一群。”埃蒙笑着,“所以作为奖励,我会让大家全程参与到一个盛大的节日中” “哼,你自己也了,我们才是整个猎人世界最强大的队伍,连我们都不能将峯山龙如何,你要怎样杀掉一个古龙种?就凭你和那五个可怜的孩子吗?”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埃蒙莞尔一笑,“明日一早,我们就唤峯山龙来,这里为它准备了最光荣的死法。” ………… “哎呀,哎呀。”二星猎人尴尬地摆了摆手,“我可受不起各位前辈的注目。我想以各位大师的身手,就算手无寸铁地被关在铁笼里,有全候的看守,您也能想办法逃出去,不是吗?” 王立猎人朝着三位五星猎人所处的位置瞟过去。两位男猎人正一左一右地站在铁笼的两侧,彭大师则躲在靠近船舷一侧的墙角处,老猎人本是金羽城派遣前来支援的帮手,却在还没有遭遇任何战斗之前,就先一步变成了阶下囚。 埃蒙并没有将原属击龙船的大家分开关押,而是拆掉了几个舱室的墙壁,特意打造了一个专门统一押放众人的铁笼。他并不担心猎人们越狱的可能,因为眼前的众人压根没有半点想要逃离的欲望。 几日以来,原本属于队伍头脑的三名五星猎人不但没有合作的意向,甚至恨不得距离彼此八百米远。其它猎人也都各自寻了一个窄的角落,尽可能地避免和其它人交流。猎人们只有在面朝埃蒙的时候,才会少有地露出同仇敌忾的眼神来,其余的时间里,望向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和猜忌。 “差不多该发现了吧。”埃蒙自顾自地道,“我放在笼子里的,的‘机关’。” 笼子里有存在‘内鬼’的可能。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眼前的神秘二星猎人,确实有凭借一瓶紫色的药剂,让船上任何一名人类心甘情愿地听命自己的能力。彭大师无法忘记,就在自己的面前,王立猎人命令自己的船工调转了行船的方向,忠心耿耿的老水手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 指挥权易主的十几分钟内,猎人们奔走在不同的舱室,与任何一个有可能是敌人的家伙战斗。在那样的混乱中,没有人能确认埃蒙是否将药剂用在了他们之中某一个,或某几个的身上。受了药剂蛊惑的变节之人,言语行止一如往常,在有限的条件下,用常规方式排查出内鬼难如登。 而只要有哪怕一只属于敌方的眼睛在,笼中的任何计划都是白费功夫,反而会将同伴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子,你叫什么名字?”彭大师终于开口道。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飞艇,用简单的攻心战术锁住实力较自己强大数倍的猎人,埃蒙的胆略和智计就足以让五星猎人侧目了。在数日的交谈中,对方更是连自己的姓名和所属都没有提到过,心谨慎可见一斑。 “等到战斗结束了,有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很愿意让彭大师知晓我的姓名的。”埃蒙受宠若惊地鞠了一躬。 “什么战斗?你们要和峯山龙作战吗?”终于从埃蒙的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老猎人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凭现在的处境,你们可没有一分开口问我的权力。”埃蒙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话!” “听着,我尊敬大家,被选来这艘船上,你们都是猎人世界,至少是新大陆上最优秀的一群。”埃蒙笑着,“所以作为奖励,我会让大家全程参与到一个盛大的节日中” “哼,你自己也了,我们才是整个猎人世界最强大的队伍,连我们都不能将峯山龙如何,你要怎样杀掉一个古龙种?就凭你和那五个可怜的孩子吗?”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埃蒙莞尔一笑,“明日一早,我们就唤峯山龙来,这里为它准备了最光荣的死法。” 526章 潜入队的目的地 还没有亮。 地平线被沙暴人为地拔高了几度,从猎场的内部已经看不到日升的场景了。四面笼罩的风沙,仿佛让战场上空的色都更暗了几分。 背靠着飞空艇的营地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没有了探索和巡逻的任务,大多数的猎人都无事可做。战舰上的食物和饮水虽然有缩紧供应的迹象,但是建材却任凭众人敞开了使用,几乎是眨眼的工夫,营地的原址上弹坑被抹平,防风洞和营房也按着原样盖了起来,从远处看去已经不剩下多少被攻击的痕迹了。 一星猎人绕过一间低矮的营房,内里的猎人同伴正在打呼,连串清晰的声音从窗口处传出来。临时营房没有遮帘,隔着窗栅还能看见里面的家伙肚皮正在一起一伏。低阶猎人走上前贴近同伴的房门,拳头反握着想要敲上去,却摇摇头就此作罢:“真是幸福的家伙。”他自语道。就算在最为紧迫压抑的环境中,也总有那么几个心大的人,无论躺在哪里都能睡得安稳。 他打了个寒颤,不知是营房和飞艇的位置影响,还是今日的沙漠气候有些反常,清晨的风较之前些日子来要更加频繁,也更冷些。沙暴的锋线就蛰伏在距离飞空艇不足二十分钟的地方,或许干冷的风就是从彼处传来的。 年轻的一星猎人忽地脚下一顿,暗暗咽了一番口水。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了一遍身周的墙角和壁后,脚下速度不变地悄悄拐了个弯。 数分钟过去,在营房林立的区域内看似随机地绕了几个圈子后,一星猎人终于回到响着鼾声的房门前。他没有敲门,而是径直将手放在了门柄上,另一只手却按住了背后的单手剑。 “吱呀……”猎人手上轻轻施力,门果然应声而开。年轻人壮了壮胆子,单脚无声无息地踏进了同伴的房间里。 “砰——刷!”还不等看清屋内的情况,一星猎人只觉得背后狠狠地中了一脚,一个趔趄猛扑进房间当中。背后的身影速度奇快,在自己肘上一拉一拽,手臂就不受控制地松开了门柄,大门随之被轻盈而快速地关上了。 屋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黎明的光还能勉强照亮床铺周边的一块区域。窗口周围的灰尘一阵纷乱,原本仅容一人居住的窄房间里,突然从各个角落暴起了数道身影。 “唔!”一星猎人还想“喂”,但是后半声却被硬生生地憋回了自己的喉咙里。在自己无法反击的瞬息间,一只粗糙的手就用力捏住了他的喉头,另一只捂住了他的口鼻,第三道身影绕到了他的身后,用一柄冰冷坚硬的事物顶住了自己的后心。 一星猎人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本以为会遇到的只是恶作剧的同伴,或是其它猎团手脚不干净的同僚,没有想到一进门就遭到了这个程度的礼遇。自己瞬息间就被控制住,不要反击,连出声求救的时间都没有。年轻人听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方才壮起的胆子瞬间吓得无影无踪。 “我不想死……”他从齿缝中模糊地出几个字来。 “慢慢举起手,放在后脑上,不要让我看到任何可疑的动作。”声音在年轻人右手边响起,因为竭力压抑和刻意改变,显得有些低沉模糊,“做完之后,我就让你呼吸。” 一星猎人依言松开了放在武器上的手,缓缓地抱住了脑袋。他只觉得腰间一颤,武器已经被轻巧地收走了。 握住喉头的手一松,年轻人憋红的脸这才逐渐好转。他转了转眼珠扫过面前的黑暗,算上背后用武器顶着自己的家伙,屋里至少挤了六个人,他们大都是猎人装束,只是在阴暗的房间中看不清太多细节。 “该死……”一星猎人背后的家伙骂道,“你不是营地的防务没有变化吗?” “我们观察了半夜,只有这一岗出了问题……”低沉的声音反驳道,“只能我们运气太差——马上就要亮了,我们拿这个人怎么办?” 年轻人紧紧闭上了眼睛,心中忐忑地祈祷着这六个神秘来客不要商量出那个最坏的结果。对方似乎熟谙营地的状况,才能在半夜里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不论他们想做什么,都绝不是自己认为的打闹。眼下的状况是自己误打误撞地挨上了枪口,真正倒霉的是一星猎人自己才对。 “报出你的姓名和所属。”这一句却是女子的声音,让一星猎人听上去颇为耳熟,“尽量声一些,我们有能力在你喊出第一声之前就让你失去意识——这里是猎场,随便扔到哪里,都有怪物抢着把你当做早餐。” 一星猎人忙不迭地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抹祈求。女人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手掌却仍然在年轻人的下巴处游走着。 “我是……” “不必了,阿远。”先前卡住年轻人脖子的家伙主动走到亮处,一歪脑袋将头盔取下,朝同行的人们解释道,“我认得他,是狼月的人。” “队……队长?”叫阿远的一星猎人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回身过去,才发现控制住自己的三人正是乱战中逃走的三名队长。他惊叫了一声,口鼻却抢先被蓝魅儿捂了起来,女猎人的面容在自己面前快速放大,几乎顶到了自己的鼻尖,“警告过你,声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阿远将双手又抬高了一点,“我以为你们已经死了……不不,队长们不是还在逃跑吗?” “我们回来了。”顶在背后的力量一轻,钟队长也站到猎人面前来。老猎人将手上的剥皮刀收回腰间,将阿远的单手剑和盾牌扔到了墙角,先前顶住年轻人后心的却原来只是猎刀的刀鞘。 “这样暴露身份真的好吗?”年轻人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卢修抵在门沿处紧张地道。 “没有关系。”何队长倒是一脸坦然地道,“不管那些家伙使的什么魔药,都不可能用到普通队员身上,否则的话,他就不需要编出一番无稽之谈来混淆视听了。” “魔药?是什么东西?”阿远还在一头雾水之中,“前日飞空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真的要对洛克拉克不利吗?” 即便明知对方如今的身份是潜入营地的不速之客,但是顶着三张令人敬畏的队长的脸,阿远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伙人纳入到“敌人”的范畴。如今的年轻人脑子里瞬息间蹦出无数个问题,一时甚至不知从哪里开始询问才好。 支支吾吾了半,猎人才重整了心神,他的眼睛落在房间的另一头床上仰躺的同伴身上:“胖子……被你们怎么样了?” “我们没有伤害他,只是喂了些安眠的药剂罢了。”何队长解释道。他本来也要用同样的方式处理眼前之人的,但是如今却有了更好的办法。 阿远松了一口气,胖子窗边的燃石炭烛台还没有彻底燃尽,分明是有人在同伴睡后主动熄灭的火光,年轻人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无意中窥破了几个队长的行踪。 “所以,队长们需要我的帮忙吗?”探明了队长们并无恶意,阿远眼珠一转,浑身的肌肉放松下来。 “怎么,你不担心我们会是坏人?”钟大叔故意问道。 “严格来,联合队伍并没有参与到丰收祭之中,关于古龙种的情报都是三个猎团自己收集来的。”冷静过后,一星猎人的思绪也变得活跃起来,“传言称的武具石矿带,就算有,猎人工会也不能随便交付给我们。” “至于猎团自己发动人手勘探就更不可能了——这和没有工会的委托,在猎场里私设观察站一样,都是足以关进骑士团大牢的重罪。”阿远的眼神扫过三名队长,“就算您确是背叛了猎团,我想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队长们的解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 “是这样吗……”钟鼎辉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浊气,“黑炭,点灯吧,我们有很多话想要和这位兄弟。” 阿远这才发现阴影中还藏着一只艾露,猫正悬在一星猎人的头顶上,如若自己方才有半句话讲错,恐怕兽人的短刃就要迎头割下了——严格意义上随行艾露并不是猎人,猎人荣耀的光芒可照耀不到这个矮的种族身上。 艾露从房梁上跳下,划动火折点燃了烛台上仅剩的燃石炭。房间中立刻变得明亮起来,只有床上肥胖的猎人还在卖力地打着呼噜。 “呜……哇!”终于看清了整个房间的情况,阿远不由自主地又叫了起来。蓝魅儿粗暴地将年轻人的嘴巴挤成了喇叭状:“都了不要吵,想招来巡逻队伍吗?” “它……它……这家伙怎么也一起来了?”年轻猎人伸出食指,指着墙角处一个蹲踞着的身影。黑炭倒是从飞艇的仓库内给奥森偷了几件合身的猎装,只不过就算在卢修的指示下,半兽人也并不愿意穿,只能随他去了,“这鬼东西不是关在飞空艇里的怪物吗?” “现在它和我们是一伙的了。”钟鼎辉道,“不要在意它,就要亮了,有什么问题,我们长话短。” ………… “这么来,现在指挥整个联合队伍的,已经不再是三猎团的人了?”阿远一字不漏地将队长们的话听在耳中,半晌才彻底消化掉。 “击龙船应该也是类似的情况。”卢修道,凭借不足两个猎人队的力量,一手接管下两个大型狩猎队伍,龙人第一次听见时也很难相信,“有些……难以接受吧?” “不,这就得通了。”阿远从失神中回来,他斜靠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尽量远离时不时露出满口利齿的奥森,“自从战斗结束之后,就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我只是从没有想过,真的有那种能够扭曲人格的药剂。” “我们还不能确定。”陆盈盈开口道,“这也是大家甘冒危险也要回到飞艇来的原因之一,我们想要一剂样本,来确定它的成分。不管王立猎团要做什么,恐怕都和它脱不了干系。” “你们来得有些晚了。”一星猎人颓然地道,“不管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他们大概已经开始了。” “船被移动过,你指的是这个吧?”钟队长声问道,“击龙船要离开了吗?” 昨晚深夜的时候,击龙船以船工做纤夫,将船头从飞空艇身边拖离开去,留出了足够的安全位置,船头也同时调转,朝向了被沙暴围住的战场内侧。这样大的动作,几公里外都能看得清,猎人们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才偷偷潜入的。 “不止是这样。”阿远的嘴角抽了抽,“昨夜里,我听见沙船的船工在船头上施工过好长时间。” “龙击枪?”卢修插嘴道。 “龙击枪的散热片被换成了全新的,他们分明是在为战斗做准备。”一星猎人忧心忡忡地。 终极兵器的发动并不是毫无节制的,高速的旋转和高强度的推力会给弩架和枪身都造成沉重的负荷。就算有着近二十分钟的冷却间隔,龙击枪还是需要一整套的散热设备,来保证发射的瞬间弩机不被熔化成一滩铁水。 枪体的基座上配备了四片散热片,理论上可以支持武器以最大的频率连续发射三次。战舰偷袭飞空艇时让它们有了些磨损,埃蒙分明是要将击龙船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睡不着,”阿远耸了耸肩,苦笑道,“就偷偷爬上飞艇的甲板看了看。顺便一提,我可不是当值的巡岗。” “黑衣的家伙和蓝甲的猎人,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不过听同伴的传言,他们并不经常在飞空艇这一侧停留。”已经了这么多,一星猎人也不再多做保留,“不论是要找他们的人,还是他们的药剂,你们恐怕都上错了船。” 527章 人龙战争的秘辛 “我还是不敢相信,凭借这些准备就真的能够杀死峯山龙吗?”镰摸着龙击枪的扳机道。战争兵器的扳机和船尾大铜锣的触发方式类似,供人操纵的部位都是一块浑圆沉重的铁砧,需要一名力量强大的猎人挥舞重锤猛砸砧板才能触发。龙击枪的开关在击龙船甲板的最前端,有专门的塔板加以保护,周边数米内都不允许有物品堆叠,防止误触。 这种凶器触发一次就要消耗掉成百上千枚金币,其它的磨损不计算在内,只是四块散热片就须得洛克拉克最大的工坊赶工一周才能制作出来,材料的价格和配方研发的费用更是文数字。 只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再多金钱的堆叠也不能带给人类更多的安全感。 “镰,你是从哪里来的?”埃蒙站在船头,二星猎人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两名面具少年依令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斯卡莱特王国军,第……”尽管不知道长官何出此言,但蓝衣猎人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不,我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的籍贯,出生地。”王立猎人压下他的回答,笑着重新问道。 “卡依村,斯卡莱特东边的一个村落,靠近鬼怒间火山,长官怕是没有听过。”镰不好意思地笑出来,“我失败了两次猎人考核,最后才侥幸被王国军选中的。” “我知道那一带,靠近莱恩也鲁不是吗?”埃蒙斜靠在龙击枪的发射台上,尽管人的重量远远不足以启动扳机,但长官的动作还是让蓝衣猎人一阵心惊。 王立猎人倒是没有自觉,悠闲地和他聊起家常来:“火山真是个好地方啊,我没有在眼馋那里的资源——离开火山口几十公里远的山腰上,随随便便就能发现露的温泉。”他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感叹道,“温泉啊!你能相信吗?你脱下猎装铠甲,只是伸一个脚趾头进去,那个瞬间,浑身的伤疤就像被金眠鸟的毛拂过一般,就那么痊愈了。” “我知道结云村,长官。”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此刻的埃蒙显然尤其开心,三星猎人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下去,“距离我的村子大概不到一的路程。” 结云村的露温泉素有“神之汤”之称,是整个大陆最有名的景点。村子和卡依村相距约莫一百公里,乘着丸鸟板车的话要走上一整的山路。只是结云村建立在半山腰上,没有地方供飞空艇停靠,因此不愿意受那行路之苦的商旅和平民,都会选择在山脚下档次稍差的温泉中过过干瘾。 “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据结云村的村长是个女龙人,是这样吗?”透过塔板的望孔,埃蒙朝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荒漠看去。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镰实话实,“不过我们村长曾经提起过几次,她很漂亮,是除了温泉外,结云村里第二大风景。” “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为什么新大陆上,大多数型的人类聚居区、村落和镇上,村长和僚长都是龙人吗?”埃蒙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人类和龙人族之间的协议之类的吧?”无论是军人还是猎人,这些历史知识都不是镰应该关心的。三星猎人撇了撇嘴,腹诽道自己的长官何时变成了文腐的书士。 “是人类、龙人族和怪物之间的协议。”仿佛是看穿了部下的心事,埃蒙解释道,“我在殿下身边陪读,偶尔也会自己查阅些古籍——王室的图书馆可是斯卡莱特王城最高的建筑,置身其中的人没有不想进到里面一睹究竟的。” 传一次人龙战争的末期,人族颓势尽显,龙人族由是介入了战争。无论是自愿还是胁迫,出于道义还是利益,这个人人都拥有神奇能力的强大种族,终于放下了袖手旁观的心态,以战局第三方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之上。自那以后不久,人龙战争便草草地落下了帷幕,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旧大陆,和匆匆赶赴新大陆开疆拓土的第一批勇士。 “古籍中称龙人族之中有能够与怪物沟通的家伙,”王立猎人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因此有人猜测,他们恐怕是和人类一起,与怪物签订了一个互不侵犯的三方条约。而为了履行那个条约,龙人族才不得不大举进入人类社会。” “这是什么?”镰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志怪吗?”且不世间是否有能和怪物沟通的人种,就算是有,那些吞云吐雾的灾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条约”,更别提在那样漫长的时间中互不侵犯了。 “我在南部的一个村落长大,我的村长就是个混蛋。他酗酒,有时还用只有四个指头的手吓唬孩子。”埃蒙晃了晃脑袋,“有一次他喝醉了,告诉我,他来到人类的村落里,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弱的种族。我的村子里十年内出过十五名位阶不同的猎人,王国军也有七名。那个老家伙的啤酒肚比怀孩子的女人还要大——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这么?” “他喝醉了?”镰试探着道,却看到埃蒙眼神玩味,完全不是听到了正确答案的反应。三星猎人败下阵来,连连摆手,“好吧长官,我已经彻底不知道您在些什么了。” “那么就换个法吧。”埃蒙清咳了一声,“如果只有古龙素材的武器才能杀死古龙的话,那么人类的第一把古龙种素材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时候就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大概是人类碰巧遇见了两败俱伤的古龙种吧。”蓝衣猎人干笑了一声,“你知道,人类的存在至少有上万年的历史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走了大运的家伙。” “你的思路可没在正道上。”埃蒙抬起手,招呼镰来到自己身边。王立猎人踮起脚,在比他还要高的下属耳边轻声,“龙人族,生就是能够杀死古龙的种族。” “什么?”三星猎人像是被雷击中了身体。 “在大陆上以龙人身份活跃的猎人并不少,混血龙人更是数不胜数。在斯卡莱特,就有不下五名龙人族能够担得起顶级猎人的称号,有两名更是现在就在洛克拉克。”王立猎人浅浅一笑,“可是这艘理论上需要大陆顶尖猎人的击龙船上,却没有一个属于龙人的位置,想知道为什么吗?” “在过往的几十年,超过一百次的丰收祭上,击龙船里从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个混血龙人。”埃蒙,“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猎人工会,或者这个世界在尽量避免一个可能性——” “怎么会?”三星猎人还是不敢相信,“古龙血液和骨骼中独一无二的毒素,对其它的古龙种也是无解的剧毒,除了那样的武器,人类根本没有对抗古龙种旺盛的生命力的办法……” “那是书士队这样告诉你我的。”埃蒙不急不躁,“能够杀死古龙种的并不是和种攻击或何种武器,而是何种‘事实’。” “只要足以致命的攻击发起的过程中有古龙种的参与,无论是它的意志、它的骨肉还是它的血液,都能造成古龙种的死亡——这些在上飞来飞去、把灾像排泄物一样随处乱丢的家伙,其实比我们认为的更容易杀死。” “那龙人……” “没错。”见到镰终于领会了,“你以为‘龙眷一族’这种叫法是谁提出来的?龙人的血脉中,生就有古龙种的部分,那些膝盖向后长的家伙,才是距离人类最近的龙眷一族。” “这么来,”镰的目光瞥向身后站立着的两名面具少年,“是这个原因吗……” “殿下费尽心力的研究,并不只是为了造就一些听话的傀儡,王立猎团搭在研发上的资源和钱财,足够雇佣来两倍于这些的忠心耿耿的猎人了。”埃蒙从腰间抽出一个紫色的瓶,将瓶身放在自己眼前,看着瓶中的药液在自己手中旋转着,“殿下看中的,是它的另外一个功能。有了龙族的血脉和人类的龙击枪,没有哪个古龙种能够摆脱我们的追捕。” “我的龙子们将成为人龙战争后首个弑龙的存在,而你我将成为新大陆上首个古龙种陨落事件的见证者。” ………… “飞空艇易主之后,王立猎团就借着几位队长的口发布了命令,现在在击龙船周围巡逻的是蓝色妖姬的人。”阿远蹲在墙角后解释道。 和联合队伍的三名队长同行,尽管要和整个猎团的所有同僚作对,阿远的心中却无端生出一种安全感。眼前的钟大叔和猫猫正在谨慎地朝墙角的另一边望去,计算着岗哨的位置和可能出现的潜入间隙。 “这是我命令的。”蓝魅儿撇了撇嘴。女人打心里并不愿意自己的人手接触沙船上的神秘来客,她本想在击龙船外围做做样子,却没料到手下将自己的命令贯彻得如此彻底。沙船附近已经搭起了暂居的矮房,成队的猎人在其间一丝不苟地巡逻着。潜入队伍已经在这个墙角观察了近十分钟,也没有找到半点间隙。 “阿远,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何队长整了整自己的头盔,朝昔日的手下轻声道,“击龙船上的情况未知,不得有大量的战斗在等着我们。如果被看到和我们几个一路,你就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你们队伍里有一个平民,”年轻人的目光朝向卢修,他的年龄大概只比龙人大三四岁,“还有一个刚刚成为正式猎人的孩子,我没理由被这些鬼比下去。” 卢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并没有将自己在两船之间一力挡住四名面具少年的战绩报出来。奥森感受到了少年的眼神,朝着阿远龇了龇牙,惹得后者又是一阵慌乱。 “不要动……”少年按住了半兽人的背脊,奥森的上身一阵颤抖,伏在地上不动了,只是喉咙中还呜呜地响着,似乎在祈求龙人的原谅。 “不行。”一阵屏息过后,黑炭像是从而降一般,落到了钟领队的肩上。老猎人的肩头一沉,“打探到了什么吗?” “这艘船的警备比飞空艇夸张太多了,”艾露整理着自己一路上的情报,“蓝色妖姬众位猎人的巡查路线被人刻意优化过——恐怕就是在针对我们。” “那就和何队长先前的策略一样,我现身出去,只要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穿过防线并不是什么难事吧。”蓝魅儿主动要求道。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艾露露出一个艰难的表情,“蓝色妖姬诸位猎友的巡逻路线都在距离击龙船几百米开外,船头、船尾、货仓开口和舷梯附近更是刻意避开了猎团的人。原属联合队伍的人似乎不能得到沙船的信任,他们在重要位置或许还有第二道更为严密的把守。” “一辆沙船而已,围得像猎人总部一样。”何队长哼了一声。 “奇怪,”黑炭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肉掌,他跳下主人的肩头,将手臂平举在身前,朝着四个方向转了转。 “怎么了吗?”陆盈盈紧张地问道,女孩胳膊上的伤疤无来由地刺痛了一下,一颗血珠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这边——”艾露指了指沙船船头的方向,兽人面迎着战场深处,肉掌上泛起丝丝凉意,“起风了。” “一辆沙船而已,围得像猎人总部一样。”何队长哼了一声。 “奇怪,”黑炭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肉掌,他跳下主人的肩头,将手臂平举在身前,朝着四个方向转了转。 “怎么了吗?”陆盈盈紧张地问道,女孩胳膊上的伤疤无来由地刺痛了一下,一颗血珠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这边——”艾露指了指沙船船头的方向,兽人面迎着战场深处,肉掌上泛起丝丝凉意,“起风了。” 528章 沙船的内部情况 对击龙船上满载的船工来,他们的命运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对抗古龙种的战士们究竟是猎人工会的精锐还是王立猎团的侵占者,都不会改变他们的生死总是交由旁人来决定的事实。水手们无暇去想,这场战斗之后自己到底是被褒奖还是被灭口。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在整个猎人世界最为谈之色变的灾面前,任何生灵都是脆弱而平等的。 尽管埃蒙的神秘药剂异常紧缺,他还是尽可能地强迫每一个关键位置的船工都饮下了它。哪怕是有无坚不摧的龙击枪和人工造就的古龙血脉,二星猎人仍然需要大量忠诚不二的人手来操纵战船的行动。而眼下,这些顶好的船工们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最后的准备。 “固定好炮架!”大副“沙伯”正在舰桥上嘶吼着,沙伯是击龙船的第二主事,是连彭大师都赞不绝口的老练船工。大叔面方眉正,脸被常年的风吹日晒摧残得通红,他穿着一身方便操纵行船的贴身短打,尽管没有学过任何猎技,露出的双臂和双腿也显出厚实而可靠的肌肉来,“弹药都搬到防风板后面去!” 老船工论地位却还在两个五星猎人之上。如今本该在甲板上指挥船务的家伙们都乖乖地躺在船底的牢舱里,他俨然成为了整艘船的带头人。击龙船只能由猎人来发号施令,这恐怕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梦想中的最高权柄。 “该死,我告诉你检查帆索,没让你解开它!”王立猎人站在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副在不远处歇斯底里的喊声,“锚还没有升上去,你想让击龙船变成一只风筝吗?” “长官,观察员的最新情报,风力已经升到八级了!”镰捂着自己的头盔,艰难地走进船头的防风板后,金属板在大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连带着甲板的前端也有些不稳定起来。 “我可以自己看——”二星猎人显得很是轻松,他的眼睛还没有从大副的身边移开,“镰,你我们的药剂作用在人的头脑里,是什么样子的呢?” “长官,风在五分钟之内上升了三级,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三星猎人提醒道。 “我明白,我明白。”埃蒙终于站直身体,接过同伴手上的报告,随意扫了一眼,“峯山龙还没有来,我们还有十几分钟的准备时间——那些家伙以为自己正在跟随正确的主人,做着正确的事情。”埃蒙抬手一指眼前卖力工作的老船工。沙伯的颈上围着一条毛巾,正在随着狂风不停地摆动着,“你,现在的他们是怎么看待这艘船的原主人的呢?是反过来仇视他们,还是把他们当成某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还是干脆已经把老上司们遗忘了?” “我不知道,您需要去问一个服过药的人。”镰一撇嘴,“我相信在战斗之后,您会有充足的时间这么做的。” “没错,你得对。”王立猎人从自己的畅想中抽身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忠心耿耿的下属,“我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问一个服过药的人——不过药剂的好处就是这样,一旦我们辨明了它的有效性,至少就没有人会质疑他们是否会谎了。” 镰一躬身,似乎没有听见长官的最后一句话。 “好了,我们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沙暴的锋线推进到哪里了?”王立猎人放下了闲聊,正色道。 “十五到十公里,已经很快了。您封锁了上船的途径,地面上的猎人们正在抗议。”三星猎人汇报道,“一旦战事真的开始,您要把那些卷进战场的猎人们怎么办?” “峯山龙赶来后,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埃蒙毫不在乎地道,“我们并不需要那些乌合之众帮助我们阻击古龙。” “但是他们要做些什么?”镰追问道,“地面工事不可能阻挡住峯山龙的攻击,飞空艇也失去了作用,那些人留在地面上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学了半辈子的猎技,看来是要用到它们的时候了。”王立猎人将头稍稍探出防风板,甲板上呼啸的风力量似乎又增加了一个等级,细碎的沙子打在防风板的前侧,发出如落雨般的声音。 “可是他们……” “镰!”二星猎人脸色变得不耐起来,“我们阻击这一队猎人,需要的不是它的帮助,也不是它的飞空艇,只是要他们‘在这里’而已……” 这群在沙漠中遭受无妄之灾的猎人们,其实是埃蒙为古龙种投下的“饵料”。 被王立猎人接管的瞬间,击龙船上就拥有击败古龙种的全部要素。但是有一点,在茫茫沙漠中,即便是身长百米的峯山龙也无法轻易追寻到——只要它们不愿意的话。 古龙战场的沙暴不同于常规的灾形式,人类不能依靠风暴的烈度来确定峯山龙的行踪。然而制造龙环的怪物倾向于驱逐战场内所有的生物,如此大批的人类集结,在古龙种的视野中就像灯塔一样明亮刺眼。 埃蒙毁坏飞空艇,不惜发动战斗也要限制猎人们移动的最初目的,从来不是想要从飞空艇或联合队伍上得到什么好处,这些活生生的猎人们就是他最大的好处。峯山龙会循着人类的气息主动追过来,在驱逐战场中的人类同时,落入王立猎人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之中。 “如今他们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我们也是时候从哪些不服管教的家伙们身上挪开目光了。”埃蒙,“我需要你集中注意力在这艘船上。” “发动攻击前,您可不是这么的。”三星猎人急了起来,“没有您的帮助,那些猎人生还的几率……” “镰,击龙船上装不下那么多人,我也不能冒着计划被破坏的风险接收一批猎人难民上船——一旦他们看到了船底关押的同僚们,下一刻就会将甲板整个掀飞到上去。”王立猎人摊开双手迎风而立,“沙漠这么大,你来告诉我,我能够将他们转移到哪里去?洛克拉克吗?” “计划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埃蒙一字一顿地道,“那些猎人们既然有勇气无视工会的禁令跑到猎场里来,我相信他们也有能在任何情况下活下去的办法。”他命令道,“不要再考虑这件事了。” “可是置之不理……” “好吧……该死!”王立猎人一跺脚,积攒了一整的好心情顷刻间消散殆尽,“我会给那几个队长们自行决定的权力,如果他们觉得地面不安全,可以暂时在飞空艇里避避风头。另外,战斗开始后,我会尽量将峯山龙引开这一带……满意了吗?”二星猎人的最后一句是挑着眉毛出来的。 “不敢。”听到长官质询的口吻,镰缩了缩脖子,却暗暗吐了一口气。 “那就去安排吧。”埃蒙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沙暴的监测情况我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次,叫观察员派其它人来传达就好……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不确定有没有必要告诉您。”蓝甲猎人心翼翼地道,“就在方才,暴风刚刚到达七级的时候,船下的巡逻队伍里似乎出现过一阵骚动。” “你想什么?” “我担心逃走的队长们会去而复返,他们不会就那样善罢甘休的。”镰出了自己的猜测。 “还真是不安分啊。”埃蒙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乖乖地逃命不好吗?发动人手去找,哪怕只有些微的可能性,也不能在战斗开始后让几只蛀虫在击龙船中翻腾。” “可是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了。”镰艰难地道。 “这么多……”埃蒙的胳膊停在半空中,王立猎人所指之处,水手们正在甲板上忙碌不已。只是这么多人之中,却没有一个能够委派去做搜查的工作。 联合队伍的猎人们都无法取信,沙船上能够称作战力的其实只有区区七个。下令猎人们远离击龙船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船上的秘密,更多的是不想让飞空艇的人知道,这艘船内部的防务异常空虚。埃蒙的神秘药剂每一份的用途都经过精打细算,占领飞艇的时候他并不是不想派出更多的战士,而是已经竭尽全力了。 沉默了半晌,王立猎人挥走了舰桥附近的船工们,侧耳向蓝衣猎人问道:“你有几成的把握?” “我不知道,蓝色妖姬的女猎人们,风起时低阶的菜鸟们害怕古龙种,擅自脱离了巡逻路线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沙船的货仓不能随便打开,侧舷的舷梯也没有放下过的痕迹……” “我在问你有几成的把握!” “七成以上。”镰赶紧改口道,“您是看着那三个队长们离开的,这是他们的船,您该知道,他们总会回来。” “我给你两名龙子,从甲板一直搜索到最底层,”埃蒙打了个寒颤。无论是做军人还是做猎人的经历都告诉他这样一个道理,如果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可能发生的话,它一定是发生在最坏的时机,“就算没有趁着方才的骚乱潜入进来,以那几个高阶猎人的能力,只要窥破了沙船的防御力量,他们也能够随时进来——不,那些家伙恐怕已经在船上了。” “货仓,弹药库、观察室和各层的楼梯处,确保有至少两个我们的人在,就算无法战斗,至少也要有发出信号的能力。”王立猎人的心思快速盘算着,紧接着又伸出三根手指来,“三个,给你三名龙子,我不希望看到战斗中击龙船的主桅突然砸到我的脑袋上。” “不会的,长官。”镰郑重地承诺道,三个面具少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背后,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做了个鞠躬的姿势。 沙漠的空又暗了几分,四周早已被呜咽的风声和沙砾击打船体的声音灌满。埃蒙点点头,再次从防风板后探手出去,疾速的风沙打在金属腕甲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十级了。”王立猎人喃喃道。他不顾迷眼的劲风,扶着防风板站到船头,沙暴的锋线越是靠近,在猎人的眼中就越是模糊,深沙中仿佛还能见到一抹黑色的浅影,正在朝着击龙船的方向一点点放大。 …………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钟鼎辉将缆绳盘回腰间,“没想到陆姑娘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书士拍了拍手上的沙尘,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两声。卢修第三个跃进了窗口,“通”地跳落到舱板上:“她啊,还在大沼泽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到沉船遗迹的那一,陆姑娘可是徒手爬上了海船的旗舰,比这艘沙船还要高出三分之一呢。” “那个时候吗?”被龙人揪出过去,女孩的脸显得更红了,“一想到那是艘放眼整个大陆都难得一见的珍贵遗迹,也就忘了什么叫害怕了。只是登上甲板的时候,我的手还是抖的。” “这一艘可不是什么遗迹。”到底是心态过硬的老猎人,即便进到了敌人的大本营中还是不显半分紧张,“也没见陆姑娘有过半分迟疑。” “那是因为……”女孩悄悄地抬眼看向卢修,见龙人正在认真地整备自己的武器道具,后半句嚅嗫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了。 随着卢修的脚步,半兽人也爬了上来,经过一日的相处,奥森对少年的依恋越来越深了,半步都不愿意离开龙人。两名队长和阿远紧随其后,黑炭断后,在强风中替同伴们分辨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岗哨。 “安全。”艾露翻身落地,两步窜回到钟大叔的肩头,“从这里潜进来,亏你们能想得到,万一遇到把守炮舱的猎人怎么办?” “没有什么想不到的。”何队长轻声一笑,“这里本来就是最安全的潜入口。” 甲板上帆索被解开,炮架也被固定了起来,分明是在做战前的准备,然而侧舷的炮口却并没有人来调整炮角。 “他们没有人手了。”狼月的队长扬起嘴角来,“舱室内的武器威力不大,也难以接收到舰桥的命令,大多都是在原地驻守时用来驱赶低阶怪物用的。大概是人手不足后被首先放弃了的部分吧。” “不论这伙王立猎人带了多少人来,既要接替原本的船工控制沙船,又要准备足够的猎人来迎击怪物,还要抽出人来关押原本的船员,人手紧张也是正常的。”钟大叔站到舱门后做了个手势,猎人们依次躲到了他的身后,陆盈盈也被龙人一把揽过,挡在背后。 “出了这道门,可就不会像方才一样轻松了。”蓝魅儿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有些期待。 “吱呀——”老猎人慢慢将舱门开出一条缝,半个脑袋探出去左右张望了一番。 “怎么样?”龙人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真是奇怪,如果人手不足的话——这艘船上的人也着实太少了些。”老猎人语调奇异地道。 529章 沙船上没有敌人 “这是什么……陷阱吗?”黑炭嘀咕道,艾露居高临下地朝甬道的各个角落看去,除了点燃的火把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响动外,并没有其它的异常。 沙船的舱室比飞空艇要矮得多,也狭窄得多,如果被前后包夹,除了强行破开舱壁之外,再不会有第二种逃脱的方法。是以尽管入眼除了空荡荡的舱室外并无它物,潜入队伍在舱道上穿行时,还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们不会这么做的。”蓝魅儿回应道,“不论那些王立猎人作何打算,都不会愿意我们登上击龙船来——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大本营,只要我们放一把火,他们有再多的后手都是徒劳的。” “接着我们就会和满船的人一起死在猎场深处。”何队长嘴角耷拉下来,“你不会是真的想这么做吧?” “万不得已的时候。”蓝色妖姬的队长不置可否,“一定要死的话,总得选个漂亮些的死法不是。” “我可还没活够呢。”何队长将头扭向一旁,双刀朝着身侧的舱门虚晃了一下,假装没有看到女猎人抛过来的媚眼。 “船上原本的猎人和船工不会凭空消失,一定还在船上的某处,王立猎人带来的队伍也只能分散在这艘船上,我们早晚会碰到敌人。”老猎人将步速控制得很慢,眼睛直直地望着走廊尽头,好像下一刻就会有预料之中的伏兵冲出来一般。 “没错,我都等不及见到敌人了!”何队长虚着嗓子道,“等等……没记错的话,我们是潜入进来的吧?” “我们不想也没有资本在船上大闹一场。”钟鼎辉没在意同伴的调侃,“不过击龙船的情报是高度保密的,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阿远举起一只手,“击龙船比飞空艇还要得多,只要有目的地” “好吧,聪明的子。”蓝魅儿伸出手去挑起年轻人的下巴,“照你,我们要怎么行动?” 一星猎人脸一红,思绪快速地运转起来:“我们的目的是原属击龙船的船工和猎人,还有那该死的药——船里能够关押大量人员的处所并不会太多,如果那种药剂很重要的话,一定会被锁在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吧。”黑炭扁了扁嘴,“只是沙船的结构和人员分配我们都一概不知……” “也不尽然,击龙船的结构是有章可循的,与飞空艇大体不会相差太多。”一口气了太多的话,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假设它有三层,指挥室大概就在顶层靠近船头的地方,货仓在最下方,船头和船尾该各有一条连通楼层的梯……” “不用麻烦了。”陆盈盈的声音从队伍最后面响起。女孩不知何时打开了一间舱室的门,正举着火把费力地朝屋内看去,“都画在这里呢。” ………… “只能有些习惯确实能够传承几百年。”卢修耸了耸肩,船员休息室的舱壁上画着的正是一副简要的路径图,连线条风格都和大沼泽沉船上的别无二致。阿远猜对了绝大部分,只是击龙船并没有设置指挥处,舰桥就在甲板处龙击枪扳机的旁侧,就连观察员也在要站在甲板上。 “这样也可以吧。”蓝魅儿扫了一眼图样,在心中默默记下每一处细节,“顶层船头是船长室,进入舱室要经过两道上锁的门,应该是整个船上最安全的地方。” “医药舱也在顶层,药剂被安置在那里也不是不可能。”卢修补充道。 “底层的舱室普遍较为宽敞,关押船员的话,那里应该就是最好的去处。”钟大叔粗大的手指按了按某一块图案,带头扭身出了休息室,“这几处就是我们一定要确认的舱室——分头行动吗?” “楼梯井处恐怕有人把守。”蓝魅儿跟上前几步,急急地提议,“到了那里之后再吧。” “钟队长……恕我直言。”狼月队长咬了咬嘴唇,还是开口道,“有没有可能击龙船在被挟持之后,原本的船工和猎人们全都……” “抛石在沙海里了?”蓝魅儿将猎人没有出口的半句话补充了完整。 “怎么会?”陆盈盈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怎么敌对,王立猎团总也是猎人吧?” “家伙,等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何队长指了指自己鼻子,“这个世界上人类最大的敌人往往不是多么凶狠的怪物,而是我们自己。你以为开炮炸伤猎团同僚,操纵龙击枪损毁飞空艇的家伙们是谁?和如今在我们头顶上耀武扬威的可还是同一批人。” 大量神智清楚的低阶猎人和阿远证实了一点,埃蒙手中并没有足够的奴役药剂,或者由于某种原因,他不愿意将药剂施用给每一个所见到的猎人。因此在击龙船的控制权易主后,大量的原属猎人和船工便成为了战船的累赘,不但不能为埃蒙带来任何战力,还要分出人手来加以看管。因此他们就算不会被全部抛尸荒野,被丢掉一部分的可能性仍然不容忽视。 女孩缩到卢修身后,抓住了龙人的衣角噤声不语。半兽人奥森感受到卢修的异样,也蹲在少年身边不住地舔舐着他的猎装。感觉到气氛的沉闷,钟大叔忙里回过头来,朝着身后的同伴们道:“击龙船成员的下落我们还不能确定,不过一旦事态真的发展成了最坏的样子,相信我,我会第一个在船里放上一把火。” 何队长一愣,双刀缓缓垂放到身侧,用平常的语气道:“到时候别忘了算我一个。” “噤声!”黑炭打断了正在表决心的众人,艾露的肉掌伸直,指向前方的拐角处,“那边有人,不止一个。” ………… “砰!”一个身体从楼梯井处掉落下来。 每一层的楼梯井上都把守着三个船工,在埃蒙的嘱咐下,镰特意甄选的人在满船的水手中也强壮得出类拔萃。只是在职业猎人面前,这些专长是升帆起锚的家伙毕竟不是一合之敌。 “喂!”三个壮汉正在声闲聊着,却被眼前一个沉闷的砸击声打断了谈笑。待到他们看清掉下来的是一个人的时候,两颗蓄谋已久的烟雾弹也随之扔了下来。 “嗤嗤——”烟雾在狭的甬道中迅速蔓延,顷刻间三个船工手中的火把就变成了三个模糊的光团。黑暗中越来越多的事物从上层坠下来,脚步声急迫地在三人身周响起。 “什……”领头的胡子出声示警,却被一双粗狠的手捂住了嘴巴。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腰间,专供船内警报的响弹就挂在那里,只是还不等手指挨到信号弹的边,一道冰冷的刀刃就送进了船工的手中。 “再动一分,这只手就算送我了。”何队长咬着牙道,“真遗憾已经没有地方把你扔下去了。” 胡子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的双手被反剪着,像是粘在了橡胶树上一般动弹不得。船工的眼睛朝着两侧瞟去,道具喷出的烟雾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同伴没加多少抵抗,也相继倒在几名不速之客的脚下。 蓝魅儿一记肘击打在船工的下巴上,男人的骨骼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嚓”声,抱着脸躺倒下去。 “真的吗?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愿意用狩猎武器?”何队长忙不迭地将胡子的额头撞在自己的膝盖上,水手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我可是纯粹的猎人,才不像你。”蓝色妖姬的女队长拍了拍背后的单手剑圆盾,“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原则迷倒?” “这些家伙连猎人都不是,你的手肘在他们眼中,和单手剑也没什么区别。”狼月队长嗤之以鼻,他的双刀在胸前挽了个刀花,“刷”地插回刀鞘里,“要怎么处理?丢在这吗?” “好不容易遇见活人,至少要问些事情出来。”钟领队单腿跪在第三名水手的腿弯处,一只手将他的双臂反剪着,“配合的话,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听见了吗?” 明显是涉世未深的年轻水手急迫地点点头,老猎人将捂住嘴巴的手松开一条缝隙,船工便急不可耐地声道:“我不会喊的,各位要问些什么?” “你们为谁工作?” “击龙船要和古龙种战斗吗?” “船上有没有一种药……” “停下!一个一个来!”钟鼎辉眉毛一挑,警惕地望了望走廊的两端。方才的战斗,猎人们虽然尽量控制了声音,但保不齐会被发现什么端倪,“船上有没有关押着原来的船员和猎人?” “你是来救他们的?”年轻的船员一脸惊恐地问道,借着火把的光亮,他看清了来人胸前等阶不同的猎人徽章,“你们是猎人?” “没错,告诉我们你知道的。”黑炭的声音急迫道。 “我刚刚被从甲板上分配下来。”船员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新老板从来不许我们下到底层来,如果你们要找什么的话,应该就在这里了。”他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只是你们要警惕,并不是所有的船员……” 话音未落,墙角处突然出现了一声低低的吼声。被何队长砸晕的胡子幽幽地醒了过来,额头上还汩汩地流着血。他向腰间一摸,挂在身上的信号弹已经甩脱了去,只剩下了一把割缆绳用的刀。胡子的脸上现出一抹狠厉,不待钟队长手上的同伴多出一个字,忽然四肢发力,猴子般跳起来,朝着同伴的身上猛扑过去。 三名队长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答话的船工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异样,只见一道寒风闪过,胡子的身体已经压上了同伴的胸膛。钟大叔反射性地让开,只退出了毫无意义的半步。匕首入肉声在众人耳畔响起,年轻的船工脖颈处乍然喷涌出一股鲜血来。 “你做什么?”何队长再也不顾掩饰行迹,不由得出声叫道。他一把拉过发狂的胡子,船工手上的匕首仍然在同伴的身上划个不停。 “快停下!见鬼!”狼月的队长抓过他的手臂,磕掉了手上的短刃,猎人用力过猛之下,连他的手腕也一并磕得脱了臼,软软地垂在旁侧。 “他不该话。”做完这一切,胡子冷然朝猎人们道。他抬起右脚,将脚下的短刃哧溜溜地朝着第三个同伴的身上踢去,刀被蓝魅儿一脚踩住,好悬没有扎进昏迷中的水手的脑壳里。 “我也是。”胡子的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嘴角却溢出一股暗红的血来,何队长连忙撑开他的嘴巴,船员的嘴里已经一片狼藉了。 “怎么回事?”卢修几人这才从楼梯井上跳下来,几人被分派为三个队长们望风。 “死掉了。”钟大叔缓缓将手中的船工平放在地上,被割开了喉管,就连猎人先祖也已经无力回了。 “有一个还活着。”蓝魅儿踢了踢脚下昏迷中的船工,或许是女猎人方才的下手太重,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曾在鬼门关中走过一遭。 “王立猎人的手下,连船工也这么悍不畏死吗……”何队长感叹了一声,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前辈……这些人里没有王立猎团的人。”阿远查探了一下三人的衣着,突然道,“他们穿着的是。” “死掉了。”钟大叔缓缓将手中的船工平放在地上,被割开了喉管,就连猎人先祖也已经无力回了。 “有一个还活着。”蓝魅儿踢了踢脚下昏迷中的船工,或许是女猎人方才的下手太重,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曾在鬼门关中走过一遭。 “王立猎人的手下,连船工也这么悍不畏死吗……”何队长感叹了一声,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前辈……这些人里没有王立猎团的人。”阿远查探了一下三人的衣着,突然道,“他们穿着的是。” 530章 不配合的求援者 “这样就能拖延一段时间了。”何队长将舱室的门关上,几具尸体已经被掩藏进了无人的仓库之中,昏迷中的船工也塞住了嘴巴绑缚在了舱室的角落。只是地上的血迹没有办法立即清理掉,只要船上还有一只艾露,他们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像是奴役,他们并不是在遵循一个特定的命令。”陆盈盈道,“更像是上位物种对下位物种的压迫,就像寄生在一角龙领地上的黄速龙,或是跟在潜口龙群后的砂鱼龙一样,只有靠讨好和取悦领主,才能得到一分生存的机会。” “我们知道什么是位阶法则。”钟队长打断了女孩的话,“你能确定他们的症状吗?” “呃……看看这个。”书士在地上环视了一周,拾起一片沾着血的木片,她踮脚将木片伸到燃着的火炬上,焰光短暂的跃动后,突然迸出一簇蓝紫色的火星。 怪物的血从人类刚刚踏入文明时就被用作木柴的助燃剂,常见的兽血能够燃成什么颜色,连普通的村夫都可以不假思索地讲出来:“牙兽种,不是非常纯粹,但也已经有了变化,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永久性还是暂时性的……” “盈盈,先不要了。”卢修矮下身去,平视着女孩的脸颊,甬道的火光正在陆盈盈的瞳孔中不住地跳跃着,“告诉我,你真的没问题吗?” “你们还需要我,我会坚持的。”女孩闻言,甩灭手上的柴火,认真地回答,只是声音仍然颤抖不堪。两个活生生的船工战死在书士的面前,一个被匕首割开了喉咙,另一个被自己的舌头窒息而死,大多数书士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知道在看清状况后,陆盈盈光是忍住没有喊出来,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嘿,集中注意在药剂上。”见到女书士的泪水又要潸然而下,蓝魅儿一把揽过她。经手过不知多少猎场菜鸟,女猎人知道在这种时候,转移注意力比用方才的惨剧刺激她更加有效“一瓶药剂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止这样,如果这是位阶法则的影响,那么这些人的整个血脉都已经完全变了。”女书士严肃地道,“行为的模式、思考的逻辑,甚至身体素质都会变化。” “所以在受了我一击之后没有昏迷太久吗……”何队长自忖道。狼月的领队有些心不在焉,方才的一幕多半是自己太过心切所致,如果能看好身后昏迷中的胡子,至少战果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惨烈。 船工中没有王立猎团带来的人,尽皆是猎人工会甄选出的原班水手,这就意味着至少从身份上来讲,他们并不是“敌人”,这让猎人们下重手的最后一片遮羞布也彻底无用了。“无辜者”和“同伴”的身份,让他们在面对任何威胁时都像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这不是什么幻觉之类的东西,存在着‘唤醒’一,就算打倒了控制药剂的人,也不见得能够解除药效。”书士越想越心寒,语速也越来越快,“我都不知道研发这种药剂的人,在研制之初有没有考虑过解药的可能性——能改变一次血脉还可以是‘神秘’,能改变两次,就已经称得上是神了。” “所以,除了打倒每一个冲上来的人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吗?”钟队长的心中也烦躁不堪,“我们不是骑士团或是军人,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事急从权,现在可不是适用猎人荣耀的时候。”何队长将双刀从鞘中抽出一半,“况且只是些船员罢了……” “万一我们收不住手怎么办?这一次是他们自相残杀,下次动手的可能就是我们了。”阿远忧心忡忡道。 “我们不会停在这里的。”女猎人笃定地道,“已经到了这里,只能一个麻烦一个麻烦地解决了。” “研发、保有、使用甲类违禁药剂,使用人类进行实验,绑架、胁迫……”陆盈盈掰着手指头数了半晌,狠狠地跺了跺脚,“这些家伙几乎违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法律,不管是王国律令还是猎人条律。”她抬起头来,“钟叔叔得对,这种人一刻都不能在猎场上停留,必须尽快绳之以法。” “看来要在这里分开了。”老猎人仰头看了看舱顶的楼梯井,“已经过了五分钟,还没有人来查探,把守底层的家伙应该并不多。我们三个去顶层,那里遇到敌人的概率大些,你们几个鬼就在这一层,找一找有没有被困的家伙——只是要心,你们遇到的任何人都有被‘洗脑’的可能。” “这个家伙呢?”阿远面色怪异地指了指蹲在一旁的奥森。 “只有卢修友能命令他,所以,他跟你们一路了。”何队长不知为何有些幸灾乐祸,他用手背遮住了嘴巴,稍稍掩饰了一下正色道,“心一些,这里是敌人的大本营,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 “我害怕。”陆盈盈抓紧了卢修的胳膊。 “你还好啊。”龙人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甬道,龙人的听觉开到最大,正在搜寻任何一个可能是敌人或被困者的声音,女孩的心脏就在他身侧稳定而有力地跳动着,丝毫没有显出恐惧的症状,“伤口又恶化了吗?” “没有。”书士在同伴看不到的角落里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了句,“木头……”她的胳膊仍然心安理得地缠着同伴的肩膀,脚下费力地跟着高个龙人的步伐。 “是因为这个半人半鬼的家伙吧。”阿远躲在走廊的另一侧,尽量和奥森离得远远的,“该死,你就不能让它跟远一些吗?” “它不会攻击你的。”卢修解释道,“这家伙能听懂我的话。” “按你的法,这家伙和那几个死掉的船工类似,只不过是服药过量的版本?”狼月的一星猎人试着靠近了半兽人半步。感觉到逼近的陌生人,奥森肩膀耸起来,龇着牙低吼了两声,骇得猎人又重新退回墙角去。 “只能是极有可能。”陆盈盈不置可否。 “那他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猎场里?”一星猎人不解道,“我们几日前就发现了它,会是王立猎团设置在飞空艇上的卧底吗?” “有这种药在手,他们可不需要卧底。”卢修打了个手势,轻声唤了奥森几句,四人拐过一个转角,“在我看来,他更像是实证失败的产物——把奥森变成现在的模样的人,怕是自己也不能控制他。” “呕……”阿远不知是恶寒于这个猜测,还是能够面无表情地讲出它来的卢修,“我宁愿希望在这种实证里死掉,也不想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人类的血液本就不能和怪物的相容,硬要结合的话,只能落得浑身血液凝结而死的下场。这种药剂的实证,不知道要伴随多少人类的……”书士的声音越放越,她的眼睛一闭,尽量将方才的两个船工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阿远也闭上了嘴,丰收祭开始之前,洛克拉克曾传言过有一个神秘的偷猎者组织,以屠戮队为组织的猎人为乐。在猎场中发现的尸体大多都不带武器,躯体也被怪物咬得破破烂烂的,只是因为本地的失踪猎人名单中均找不到对应的名字,所以工会一直没有办法入手调查。 如果彼番事件能和眼下的境况联系起来,那么王立猎团所要背负的,就不止是联合队伍的十几条性命和违禁药品的罪责了,而是数十上百个无辜猎人的生命。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狼月的一星猎人再看向奥森时,眼中已经多出了深深的同情。 “我猜是因为他们叫做‘疯子’。”卢修停下脚步,前方的甬道上木片碎裂,舱体似乎有被大幅改造过的痕迹。整排舱室的门都被铁栅封死了,只有走廊尽头的一个门还能打开。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肯定了对方的猜测,击龙船船体狭,想要统一关押数十名船员和猎人只能采用这样的办法。猎人们蹑手蹑脚地踱到门之外,卢修在门上贴上一只耳朵,细细地听着木板后面的情况。 细微的呼吸声连成一片,却没有人话或走动。他又顺着门缝向内看去,里面火光绰绰,看不清境况。龙人摇了摇头,单手解下背后的重剑,作势就要向门上砸去。 “等等……”阿远伸出五指阻止道,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奥森,用口型问道,“遇到和它一样的家伙怎么办?” 陆盈盈眼珠转了转,附耳向卢修道:“典籍中,龙人族有和古龙种相似的血脉,不定这就是你能吸引他的原因。” “如果遇到,我会用赤瞳先试一试。”战斗相关的事情上,少年倒是能够很快领会同伴的意图。 计议敲定,少年再不迟疑,重剑在门闩上一戳,木制的门应声而开,铁闩当啷着滑落到一旁。门被卢修一脚踢开,屋内的火把在门板掀起的劲风中一阵摇曳,随之稳定下来。 “彭——!” 火光中,众人迎上的是几十双错愕的眼睛。舱室的大半已经被铁栅钉了个牢靠。三柄粗大的笼锁将两队人从中分割开,关押中的猎人们正在笼子的对面。 少年们已经将武器举了起来,却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敌人。卢修朝着大牢内外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到哪怕一个守卫,他又神经兮兮地返身冲出门去,向走廊左右张望了几眼,才确定自己的救援得来果真全不费功夫。 “没人看守?”少年的思绪有些发懵,“这些王立猎人在想些什么?” “原本就没有人看守。”笼子的另一头,一个中等个头的方脸大叔踱步到铁栅前,“你是来羞辱我们的吗?” “是猎人工会的击龙船队伍吧?”见暂时没有危险了,阿远放下武器朗声问道。 “没错。”铁笼的墙角处,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回答道,“不过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前辈们在些什么?”卢修一歪头,“我们是来救出大家的。” “派几个鬼来离间我们,他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彭大师稍稍抬起头来,眼睛从一星猎人们胸前扫过,“制式的徽章……看来他们真的是下血本了。” “木头,”陆盈盈悄悄牵了牵少年的衣角,“这里有些不对,大家被关在这里无人看管,我想再粗的栏杆和锁头也阻挡不住高阶猎人的脚步,走廊的另一头就是击龙船的武器库,他们若是想要逃的话,恐怕早就已经逃掉了。” “你想什么?”卢修不解其意。 “这里可能还有什么别的机关。” 少年们已经将武器举了起来,却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敌人。卢修朝着大牢内外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到哪怕一个守卫,他又神经兮兮地返身冲出门去,向走廊左右张望了几眼,才确定自己的救援得来果真全不费功夫。 “没人看守?”少年的思绪有些发懵,“这些王立猎人在想些什么?” “原本就没有人看守。”笼子的另一头,一个中等个头的方脸大叔踱步到铁栅前,“你是来羞辱我们的吗?” “是猎人工会的击龙船队伍吧?”见暂时没有危险了,阿远放下武器朗声问道。 “没错。”铁笼的墙角处,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回答道,“不过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前辈们在些什么?”卢修一歪头,“我们是来救出大家的。” “派几个鬼来离间我们,他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彭大师稍稍抬起头来,眼睛从一星猎人们胸前扫过,“制式的徽章……看来他们真的是下血本了。” “木头,”陆盈盈悄悄牵了牵少年的衣角,“这里有些不对,大家被关在这里无人看管,我想再粗的栏杆和锁头也阻挡不住高阶猎人的脚步,走廊的另一头就是击龙船的武器库,他们若是想要逃的话,恐怕早就已经逃掉了。” “你想什么?”卢修不解其意。 “这里可能还有什么别的机关。” 531章 要怎么和它战斗 区区一名内鬼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几十名精英猎人的脚步,就算是在场的三名五星猎人也不行。在赤手空拳的条件下,所有人的战力都被抹平到了一个相近的水准上,哪怕有谁做出一点微的异动,也会被迅速制伏甚至抹杀。 但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未知”上。谁也不能确定敌对者的数量是一名还是两名,甚至整个笼子里是不是只有自己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思。埃蒙手上的神秘紫色药剂能做到什么,笼中的几十名猎人都亲眼见过。中招的同伴言语行动如常,但却会在并肩作战的关键时刻,向自己递出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 无形的恐惧就像瘟疫一般,比最强大的怪物还能让人遍体生寒。在王立猎团刚刚登上沙船的乱战中,有如惊弓之鸟的猎人们甚至不再敢于共处一室,哪怕相熟的伙伴有些许的异动,都能引来一场毫无意义的厮杀。 人人自危的战局中,有多少同伴都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的狩猎武器下。更令人胆寒的是,就算激战的双方有一方魂归猎人先祖,活下来的人也无法确认,他是真的变节了,还是只是自己的误判。 如今几十名猎人共处一室,只要有些微的机会,不消任何人挑唆,单凭杯弓蛇影的同伴们,片刻间就会重现彼时的乱战局面。 “奥森,来帮我打开这道该死的铁笼。”卢修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回头道。 话音刚落,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裸着上身的半兽人躬起腰,脚下生力,一个箭步向铁栅窜去。龙人侧了个身子让过他的冲刺,奥森“咚”地一声整个身体趴到了笼门外。 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狰狞面孔打断了彭大师的思考,老猎人向后一倾,下意识地摆出了作战的姿态。半兽人像是没有看见猎人的挑衅,自顾自地抓起铁笼上的铸锁,用力地掰动起来。 铸锁的形状不便发力,奥森试着用指甲抠甚至用牙咬,都没能撼动锁头半分。半兽人攀着铁栅挠了挠头,放下湿漉漉的铁锁,眼睛瞟向了牢门的另一边。 “他在干什么?”看着形似怪物的奥森在众人面前一阵折腾,有笼中的猎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怪人横着爬过去,晃动身体将牢门摇摆起来。半兽人双臂的肌肉鼓胀,抓住铁栅横向一掰,手腕粗的实心铁栅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向两侧弯去。奥森的胸口发出一阵咕噜声,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浮现,他连连使力,两根铁栅之间终于空出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空隙。 “见鬼……那可是实心的啊!”猎人们纷纷眨了眨眼睛,牢房的铁栅是用临时板房的承重梁改制而成的,不要人了,就是型的怪物都不见得能够撞弯它。这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从刚开始就缩在角落里,谁成想瞬息间就爆发出了令人瞠目的力量。 “这家伙是什么人?”彭大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受害者,就是你过的那种药——奥森,可以了。”卢修一招手,裸身猎人抽身从牢门上窜下来,颠颠地回到少年的身边,“很难一句话解释清楚,不过若是你们中有谁中了那伙人的药剂……”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该像他一样,受到我的调遣才对。” “荒谬!”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五星猎人便抢先一步挡在了牢笼的破孔处,用背脊止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同伴们,一边出言警告道,“保持克制,不要听信这个子的话。”他回过头来,斜视着救援者们,“你怎么能证明?——我从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情。” “我打赌你也没听过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药剂。”陆盈盈没有给五星猎人留半点面子,指着蹲踞在地上的奥森叫道,“你们要我们怎么证明?现场将他解剖了给你们看吗?” 牢笼中的猎人们一个个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谁最先提出逃脱的,恐怕就有极大几率是受了药剂影响的变节者。笼中的人们只能眼神渴切地看着门旁的破洞,一边祈求着彭大师能够自己放开阻拦,一边幻想着有谁能站出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猎人真是固执!”书士急得跳起脚来。少年们冒着危险潜入沙船中,还亲眼见证了两名船工的死,才找到一船被围困多日的同伴,没想到对方却因为这种瞻前顾后的理由而不加配合。在这里每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可能,女孩并不十分为牢笼中的猎人所担心,只是害怕接下来的危险会牵连到一起赶来的同伴。 “轰隆!”随着陆盈盈脚下一顿,舱板下传来一阵不规则的晃动。花板上的浮灰簌簌地掉落下来,隐约能够感觉到脚下的舱底和沙子的摩擦声。 “糟糕,船已经开起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感觉到地板正在向船头的方向扯动,卢修连忙扶住身边的事物,失声叫出来,“前辈……不管你是谁,你得马上决定,这艘船就要进入战斗了!” 老猎人在脑中人交战了一番,将头探出牢笼去:“再一遍,你是什么人?” “特选猎人卢修,前辈。”船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那是击龙船正在从停陷的沙坑中挪出来,一旦船底进入平坦的沙道上,速度就会在狂风中很快升上去。 “好吧,见鬼……结果还是要听从一个鬼的摆布。”彭大师咬咬牙,“我是彭俞年,鬼如果是金羽城的猎人,该听过我的名号才对。这艘船是我在负责,惭愧被当了数的阶下囚——盖刀,鬼手?”他没有让开通路,却朗声朝着舱室中另外两名五星猎人道,“清点人数,分队散开,我们跟着鬼一起逃出去。” 即便在卢修的保证下,老猎人仍然显得过分谨慎。这不是他的性格使然——出发时击龙船上有超过五十名猎人,而眼下只剩下了三十七名,这中间的折损都是在不足半时的船战中发生的。如果再发生一次那样的战斗,且不会死掉多少人,还活着的也会彻底失去再战的勇气。 “你刚才的那番话……你真的能命令受到药剂影响的人吗?”阿远声朝卢修问道。在三个五星猎人的约束下,囚犯们和救援者相距超过十米——少年们身上带着武器和狩猎道具,对可能存在的变节者来就像是迷幻药一样诱人。 “我那是在虚张声势,稍微唬一下他们。”少年只朝着一星猎人做了个鬼脸,“不那么做的话,这些家伙怎么会愿意逃出来?” “喂!如果如果真的有人中招了呢?那他们岂不是危险了?”阿远悄悄回了回头,身后的猎人们四人一组抱团前行,但是各人间仍然特意保留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看来前时的作战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不会有危险。”少年做了个安心的手势,他的瞳仁中爬上了些许的血丝,浅浅地维持着赤瞳的能力,“他们中若是有异动,我会第一个察觉的。更何况——”卢修的脑袋偏向形影不离的奥森,“方才给他露了一手,我想暂时不会有人想要触他的霉头了。” “最后一个问题。”阿远竖起一根手指,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少年。 “什么?” “你真的是莫林执事长的特选?”一星猎人好奇地道,“他的私人训练场是什么样的?地面上是不是铺满了宝石?” “那会伤到人的。”卢修照实回答道,“不过训练场的大门上倒是有不少一闪一闪的石头。” “室内的?”阿远差点叫出声来,随后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啊!我就知道……果真是羡慕不来啊……” “卢修友。”老船长两步跟上来,“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武器室。”龙人道,“让大家尽快拿回装备,不论下一步要做什么,都至少能有自保的能力。” “不行。”彭大师一把拉住少年,“我们得尽快下船。” “彭大师,您疯了?”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敲打了一下舱壁,击龙船没有专门加装隔音层,从这里还能明显地听见船外漫的风啸声和沙流击打船体的声音“外面正起着沙暴,这样子没有防护地下船,是会没命的。” “我们不能在船上多待一秒。”老猎人解释道,“那些人怕是想要和峯山龙战斗,我们在船上,总有一刻会成为他们攻击古龙种的帮手。” “夺回船来不就好了?”陆盈盈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多少敌人,三十多名精英猎人,连几个宵都搞不定吗?” “没那么简单。”叫做鬼手的五星猎人开口道,“就算大家都能各自注意不再受那种药剂的影响,满船的船工已经中招了。他们有几十名无辜的船工做人质,我们和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可不一样。” “没有我们的帮助,仅凭他带来的六个猎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峯山龙的。”彭大师分析道,“他留我们的性命到现在,无非就是在关键的时刻让我们帮手战斗。只要我们下了船,哪怕死在沙漠里,也不会如了他的愿。” “可是……” “轰!”一句话没有出口,船体却再一次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击龙船像是被一柄巨大的重锤敲中了侧舷,一股强烈的推力将满舱的猎人都向右舷推了过去。 船体仍然没有停止横移,甬道中众人身前的几十米处,一片“嘎啦嘎啦”的响声自舱板处响起。木制的舱壁就算有了钢铁的加固,仍然不堪重负地向内陷进来。变形的舱室将甬道压迫得更加窄,一块青灰色的岩石就那么撑破了舱壁,裸露在一众猎人们的面前。 “战斗已经开始……”船舱炸破的瞬间,舱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散进来,卢修浑身打了个颤,赤瞳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全力发动起来,“我们没处可逃了。” 青色的巨石一击力竭,从舱壁处拔出去,只留下一个房间大的不规则空洞。在封堵撤去的瞬间,船外的劲风就呼啦啦地刮进舱里来。风暴的强度不知何时已经超越了工会十二级的计量标准,砂石像流水般猛灌进船舱里。 狂风在甬道中肆无忌惮地吹散着,瞬息间就吹熄了船舱中所有的照明物,连挂在墙上的灯盏都被迫吹离了木壁,没有锁死的舱门更是直接吹下来,沿着甬道胡乱地飞卷。卢修赶忙拔出重剑插进舱板,一手揽住陆盈盈,尽量不被风吹得倒卷出去。 “刚才那是什么?”阿远双手抓着门沿,身体已经在风中横了过来。 “峯山龙的牙!”卢修回答道,“它在攻击船体!我们得改变计划了!” “去仓库!”彭大师扯着嗓子喊道,“得想办法找些材料堵住破洞!” “战斗已经开始……”船舱炸破的瞬间,舱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散进来,卢修浑身打了个颤,赤瞳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全力发动起来,“我们没处可逃了。” 青色的巨石一击力竭,从舱壁处拔出去,只留下一个房间大的不规则空洞。在封堵撤去的瞬间,船外的劲风就呼啦啦地刮进舱里来。风暴的强度不知何时已经超越了工会十二级的计量标准,砂石像流水般猛灌进船舱里。 狂风在甬道中肆无忌惮地吹散着,瞬息间就吹熄了船舱中所有的照明物,连挂在墙上的灯盏都被迫吹离了木壁,没有锁死的舱门更是直接吹下来,沿着甬道胡乱地飞卷。卢修赶忙拔出重剑插进舱板,一手揽住陆盈盈,尽量不被风吹得倒卷出去。 “刚才那是什么?”阿远双手抓着门沿,身体已经在风中横了过来。 “峯山龙的牙!”卢修回答道,“它在攻击船体!我们得改变计划了!” “去仓库!”彭大师扯着嗓子喊道,“得想办法找些材料堵住破洞!” 532章 “报告船体受损情况!”再强大的防风板也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席卷的风中,埃蒙只觉得头盔都要离体而去了,却还是一步不移地站在舰桥的正中。 “左舷底舱受到攻击,舱体轻度损坏……”观察员艾露的耳朵在狂风中直扑棱,还是扯着嗓子讲完了这句话。 击龙船再灵活,也不似古龙种的躯体一样如臂使指。彼时战船刚刚起动,便遭到了来自地底的突然袭击。巨兽颀长的獠牙横向扫出,狠狠戳在击龙船的底板上,将整个战船扫得横飞出去,接连跃过了几座沙丘才稳定下来。 “不影响行动吧?”埃蒙不以为意。不像海船,底侧漏水几乎是致命的伤害,沙船的却只要甲板没有当中折断,甚至仅剩帆板都能勉强维持战力。 “但是长官,‘他们’都还关在那里!”大副沙伯回过神来,“牢房会破掉的。” “无妨……”二星猎人余光扫过守在龙击枪旁的两个龙子,只要他们还在,就算原属猎人都从侧舷飞出船外,也不会影响王立猎人的计划。眼下专心对付峯山龙才是要事,“只希望镰能够守住楼梯井,不让那些宵从底舱跳出来就好。” 风暴和撞击的始作俑者就在击龙船的左舷,船体上巨大的豁口像是古龙种对人类的嘲讽一般。巨兽的头和尾巴都埋在黄沙之下,只有背脊浅浅地露在外面,双鳍在划动中不时翻出沙面。即便如此,岩峰的宽度还是超出了击龙船接近一半,让人怀疑这场战斗中,猎人的身份到底该收归于谁。 “龙击枪准备!”埃蒙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这种恐惧并不是来源于对计划的不自信,而是一种更本能的,面对高阶物种的顶礼膜拜。甲板上的船工们虽然各行其事情,但却有一根无形的铁链将他们紧紧地捆缚在一起,铁链的中心正是自己这个王立猎人。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在峯山龙断气之前,站在船头的埃蒙都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疲相,“寻找机会出击!” “不可啊!”大副沙伯失声道。往常都是随着古龙种的迁徙,击龙船保驾护航一般陪侍左右,只有在对方的移动方向靠近洛克拉克或周边的人类聚居地时,才会出手攻击驱逐,从来没有过击龙船主动出击的先例,“我们会激怒它的!” “你还指望它心平气和地去死吗!”埃蒙命令道,“提速!绕到怪物前面去!” 一阵呼喝后,击龙船的风帆又升高了些,帆角也调整了一个角度。战船像是受到了无形的拉力,在行进间陡然加速,迎着呼号的风暴钻进沙障深处。 潜行中的巨兽稍稍抬起半个脑袋来,却发现方才游荡在自己身侧的战船,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斜前方。它双鳍发力,半个身子“轰隆”一声从黄沙中提起。流淌的黄沙在怪物的身畔像是有灵性一般,自动集结成团,被一双长牙从中挑起。沙丘大的黄沙团“噌”地一声高高掷上空,在风暴的吹袭下竟然没有半点散乱的迹象。沙团眨眼间就隐没到昏黑的风暴云之上,几息后才重新出现在猎人的视野之中。然的武器一边坠落,一边划过一道夸张的弧线,朝击龙船的方向直击过去。 “心沙团!快躲开!”沙团目测便有数吨重,在高速的坠落后,破坏力更是不可想象,怕是一击就能将整个击龙船砸成碎木板。耳听着嗡嗡的沙流声,大副臂上的肌肉青筋暴起,双手将舵轮连打到底,整艘船不堪重负地一阵抖动,船头缓缓地调转了方向,画了个半弧迎向峯山龙城塞般的巨大鱼口。 “轰!”沙伯的急速反应还是发挥了些许作用,山般的沙团在战舰侧舷不足五十米处轰然落地,直接砸塌了一座几十米高的沙丘。 “还没完!所有人躲到防风板后面,抓紧绳索!快!”沙伯的眼睛望着烟尘蔓散的地点,神色没有半点轻松。 落地的黄沙团四散碎裂,崩落成几十块更的沙团。股的沙团烟花般朝周围炸开,也朝着击龙船的方向飞扑过去。昏暗的空中骤然多了几十点炮弹大的球状黄沙,就像是空中有几十条沙龙王同时朝着战船发动吐息一样。 “猎神在上……”大副的心降到了冰点,他连忙用手护住头脸,闭上眼睛一个骨碌缩进了防风板的角落里。 “噗噗——”沙子击在甲板上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般强度的吐息虽然不至于破坏板材,但也足够让船上的人吃尽苦头了。船工们为了防备狂风,纷纷把身体和缆索系在了一起,躲避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连串的攻击砸下,登时便有数名船员被沙团当头击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听到了击龙船上的惨嚎,峯山龙不知是兴奋还是张狂地张开了幽深的巨口,头顶正中的位置噗啦啦喷出一股高高的柱状沙流,一声低沉若闷鼓的吼声自沙暴肆虐的战场上空响起来。 “嗡——!” 这一吼像是在战场上迸开了成百上千枚音爆弹,埃蒙紧闭双眼,强行捂住耳朵,从牙根处却还是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王立猎人咽下一口腥甜,猛眨了几下眼睛驱散面前的金星,指着峯山龙旋涡般的巨吻,面目扭曲地道,“冲过去,冲过去!” 许是察觉到了一击奏效,古龙种又如法炮制,将长牙连连探入身下的沙地里,弹球般扔起一个个山般的沙团。细软的沙子比爆弹还令人避之不及,沙伯不愧是能被选为击龙船大副的老水手,战船在他的操纵下歪歪扭扭地前进着,居然奇迹般地避开了所有沙团的直接砸击。几次攻击后,峯山龙面前的沙地便被挖出了一个尖锥状的巨坑,周围的沙子滑坡般簌簌地滑落,急速地向坑内补充过去。 “一百米!”观察员在埃蒙的身边高叫起来,“要撞上了!” “满速!”老船工一咬牙,主帆高高地升到了顶点,帆鼓兜着烈风化作一个完美的弧形,轻盈的击龙船速度居然又上了一个层次。 “龙击枪!”埃蒙的额头上青筋蠕动,一声暴喝却不是朝向甲板上的船工,而是舰桥最前端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面具少年。被王立猎人称作“龙子”的底牌,在整场战斗中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以“古龙之血”拥有者的身份,触发象征人类文明顶点的至上凶器。 留在船头的是那个光头的壮硕少年,几乎是二星猎人的声音刚落,便提起了手中的巨锤。混血少年们就算在战斗中也从来不发一语,却在此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面具后的脸朝高高扬起,口中发出嘶哑如裂帛般的刺耳响声。 “嘶——哈!” 人类的声音再怎么大,在地间的风啸中,也不过如一滴水落在池塘中般稍纵即逝,但这一声响叫却好似被百米之外的峯山龙完完整整地听去了一般。巨兽插进沙地中的牙齿再没有拔出来,它的双鳍用力,巨大的脑袋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匆匆向地面下拱进去。 “砰!”龙子的重锤轰然落下,船头沉重的铁砧猛然矮下一截。只听脚下的机括一阵响动,人类的极限力量在机械的回转间放大了无数倍,尽数灌注进沉重的巨大弩枪之中。 “咔啦啦——”悬在沙船前的枪身缓缓地旋转起来,随着战船的接近,枪头清晰的十字血槽化成了尖锥状残影。 “不要让它逃掉!”埃蒙失声叫起来。击龙船的速度有尽头,攻击发动的最后一刻,就算是船长,除了祈祷也已经没有别的人事可尽了,“给我中啊!” “呼啦!”仿佛就是要和王立猎人作对一般,战船的侧翼处,一片高大的石板从沙地上翻翘而起。青灰色的巨石上鳞甲连成一片,石板的顶端呼吸间就升到了比战船主桅还高的位置。 “见鬼!是它的尾巴!”年轻的船员此时才发觉,古龙种一直以来露在外面的身躯其实只有半个而已。击龙船正滑行在峯山龙蜷起的尾板上,随着怪物的尾巴抬起,沙地也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倾斜过去,黄沙自巨兽的尾间甩落,击龙船如迎头撞上了一个浪卷,瞬间失速近半。 “不要停!”怪物伟岸的身躯近在咫尺,埃蒙索性一把推开大副沙伯,亲自操纵起舵轮来。沙船终究还是靠着余速贴近了山峰般的巨兽,龙击枪带着满腔的灼热一往无前地刺了出去。 “喀嚓——!”枪头贴到巨兽身上的瞬间,铁石便摩擦出奇异的火星。哪怕是强如古龙种毕生的孕育,也阻挡不了人类的杀器。火星眨眼间就散成一片血花,顺着龙击枪旋转的方向,朝四周飙散而出。 “躲开!血里有毒!”长枪击中的瞬间,沙伯还强行提醒出了这句话,紧接着,整艘船就遭遇了踏入猎场以来最强烈的震动。 不知是龙击枪的发动代价,还是古龙种的力量作祟,偌大的沙船像一头扎进了一张硕大无比的橡胶巨网中。击龙船的冲势力被顷刻间止住,只有主帆在暴风中满涨着,压迫得桅杆向一侧微微弯折。下一刻,战船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整个倒卷出去,就像峯山龙扔出的每一个沙团一般,划过一道弧线朝远处抛飞。 “呼——”龙击枪走过的路径处像是下了一场古龙之血的血雨,雨点将沙子染成了淡红色,在半空中扬起一道血色的彩虹。击龙船在古龙种不可思议力量的反击下飞出了上百米,轰然一声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深深的沙吭。 “起效了吗?”从盖了满身的黄沙中爬起来,埃蒙无暇顾及船工和龙子的情况,直直地朝远处的峯山龙望去。王立猎人站在船头,自知龙击枪和峯山龙接触的时间太短,并没有尽根没入,破坏力没有发挥到极致。 在重重的跌落后还能爬起来的船工,也纷纷随着埃蒙的目光朝远处望去。人类的视线在山峰般屹立的躯体上扫过,却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伤口。 击龙船的风帆在沙伯的命令中放下去,战船暂时中止了行动,只是在暴风中如不倒翁般摇晃地站立着。远处,峯山龙也似乎被这一击惊得。 “该死!”二星猎人狠狠锤了一下大腿,志在必得的一击只给怪物的尾根钻了个不大不的洞,以古龙种的恢复能力,这不但不会要了它的命,反而会进一步惹怒对方,引发眼前的灾更猛烈的还击。 “还要多少时间?” “二十分钟!”大副伸出两个手指。 “沙船撑不了那么久的!”埃蒙摇摇头,仅仅是一次冲锋,战船的甲板就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每隔数米就有一个被沙团砸出的破洞,甲板上的沙子正顺着洞口旋转着涌入进舱内去。 “至少要十分钟!”老船工咬咬牙,“不过强行发动的话,龙击枪会很快坏掉的!” “就这么办!”王立猎人当然不会在乎击龙船的结果如何,“无论用什么办法,撑过这十分钟,不要被那头老鲸甩开!” “是,长官!”药剂的作用下,大副无法违抗来自王立猎人的直接命令。他用拳头狠狠地敲了敲防风板,将周边的船工注意力吸引过来,“准备拘束弹!我们贴到那家伙身边去!” “沙船撑不了那么久的!”埃蒙摇摇头,仅仅是一次冲锋,战船的甲板就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每隔数米就有一个被沙团砸出的破洞,甲板上的沙子正顺着洞口旋转着涌入进舱内去。 “至少要十分钟!”老船工咬咬牙,“不过强行发动的话,龙击枪会很快坏掉的!” “就这么办!”王立猎人当然不会在乎击龙船的结果如何,“无论用什么办法,撑过这十分钟,不要被那头老鲸甩开!” “是,长官!”药剂的作用下,大副无法违抗来自王立猎人的直接命令。他用拳头狠狠地敲了敲防风板,将周边的船工注意力吸引过来,“准备拘束弹!我们贴到那家伙身边去!” 533章 一颗星星的差距 “击龙船在干什么?船头撞上洛克拉克了吗?”何队长一边爬起身来,一边骂道。潜伏至顶层的瞬间,三名队长同样经受了峯山龙势大力沉的一击。战船不意间横飞出去,让舱内的猎人们不由自主地贴伏到了舱壁上,数秒后余势消尽才重得自由。 “是峯山龙。”钟大叔搂紧怀中的黑炭道。尽管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但三个队长心中皆已有了猜测,彼此的脸色均是一沉,“战斗已经开始了。” “看来所有的水手都集中到甲板上去了。”蓝魅儿循着甬道左右查探了一番,“医务舱在这个方向,快些搞定这里,不定还赶得及见到那几个不自量力的王立猎人最后一面。” “喂,药剂什么的已经不要紧了。”耳听着甲板上连珠炮似的炸响声,何队长有些沉不住气了,“先阻止沙船继续攻击峯山龙才是正事。” “怎么?你不会觉得凭一艘击龙船和几个半吊子的猎人,就能干掉一头古龙种吧?”女猎人白了他一眼,“惹怒了那头老鲸鱼,就是猎人先祖也救不了他们。我看还是先盘算一下,怎么在毁船的攻击中活下去吧。” “我们在飞空艇外还有人手驻扎。”钟队长侧耳听了听舱外呼号的狂风,“这场战斗继续下去,最先遭殃的一定是他们。何队长得对,优先阻止击龙船的行动才是正途。” “主人!”还未等三名队长商量出一个计划,黑炭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莹绿的眼睛朝着甬道的一头望去,“有人来了。” “甲板上的战斗就不劳诸位费心了。”镰的声音从阴影中探出来,蓝衣猎人的背后人影绰绰,三星猎人此次是有备而来,“长官既然挑起了这场战斗,就有能力打赢它。比起那个,你们倒是要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命运。” “五个诡异的东西都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只带来三个又能耐我们如何?”何队长快速地扫了一眼从阴影中冒出来的人数,居然轻松下来,“还是船上已经没有其它人了吗?” “长官觉得已经足够了——毕竟你们也没带着龙人鬼和那个只会爬着走的怪人。”方才峯山龙的攻击扫灭了这一层大部分的照明。镰的眼睛眯缝着,让人怀疑在如此昏暗的舱室中能否看得清楚。 “没错,不像你,我们可不想让孩子们卷进这样的战斗里来。”钟队长将战锤握在手里,黑炭不知何时已经跳出了老猎人的怀中,攀到了舱壁上有利攻击的位置。 “我仍然不是来打架的。”蓝甲猎人轻叹一声,平伸双手以示没有敌意,“飞空艇上的建议依然有效——大家都是猎人,没有必要将狩猎武器一直对着彼此。” “那种药水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何队长唾了一口,“我等着你变成和那几个鬼一样,人不人、鬼不鬼,还要听凭你的长官发号施令的怪物。” “那就不要插手,长官要的只是峯山龙的性命,和几位无关——你们甚至可以继续待在船上。”蓝衣猎人退后一步,“由我来看管。一旦战斗结束,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从击龙船破坏了飞空艇的一刻,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和谈可言了。”钟鼎辉低声道。 “我可不想做到这种程度。”镰的声音更加阴沉了,他清咳一声,从三名面具人的更后方又走出三个船工打扮的家伙。 “事先清楚,我没法命令这些人。”三星猎人的手一扬,从身后的船工和龙子处划过,“他们都只会为了维护长官的利益行事。这几名水手的战力当然不能和诸位队长相提并论,不过你们也差不多认清楚他们的身份了吧——峯山龙还活跃在外面,我想他们是绝不愿意从舷窗里跳出船外去的。” “早知道早晚都会变成这样。”看见三名船工几步跨到最前方,挡在了两拨人之间,蓝魅儿的肩膀沉下来,单手剑的剑锋也朝向地面。她左右望望,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这些可不是我的人,更何况就算死掉了,动手的也不是我。”何队长眼皮一跳,握紧了手中的双刀,语气却一如往常,“我会好好把这句话写进委托报告里的。” “还真是狼月的作风啊……”何队长步步紧逼,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无辜船工一般。镰只好一咬牙,单手摸向了腰间的药剂。 “嘶……”随着船底一阵剧烈的摩擦声,沙船毫无征兆地陡然加快了速度。战船似乎正在进行一次冲锋,船体行进中如喝醉了般歪扭起来。顶层的众人一个站立不稳,下意识地踉跄了两步。 几乎就在战船采取行动的同时,狭的甬道中三名队长也鱼跃而出。挡在最前的水手们未及反应,只觉得三道身影疾速地从身边掠过,后脑处一片冰凉,就此失去了意识。普通人哪是猎人的一合之敌,在队长们的有意为之下,他们连出手自残都做不到。 “接下来……”何队长的双刀一前一后地探出,直逼阴影中让人恼火的三星猎人。狼月队长的瞳孔微缩,一抹紫意突然在自己身前放大,何队长看得清楚,分明是一瓶那该死的药剂。 “虽然有些浪费,不过它可不止有一种用法啊。”镰一边掩住口鼻向后急退,一边自言自语道。三瓶药剂自猎人腰间甩出,朝着三个队长的方向分别掷去。 “快躲!”队长们背脊生出一股寒意,脚步急停转进为退。钟队长的眼前,一道黑色的流光自旁侧窜出,抢在药瓶落地碎裂前稳稳接住,居然是闻讯赶来的艾露黑炭。 随行艾露只有一只,纵然卯足了力气,也无力阻止另外两个药瓶了。紫色的瓶在猎人们身前落地碎裂,药水刚一接触地面竟是沸腾了起来,化作一蓬蓬紫色的烟雾四散蔓延。 烟雾扩散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另外两名队长的眼前就被紫意填满。三人连忙数个战术动作退出雾气的范围,胸膛不知是惊骇还是用力过度,纷纷剧烈地起伏起来。 “我,你们两个……”钟队长被夹在甬道中间,余光扫过身周的两人,“你们怎么样?” “该死……”还没有听到回答,老猎就感觉到同伴们武器的锋芒已经对上了自己。他急急地自腰间摸出一颗烟雾弹,朝脚下狠狠掷去。道具球在身前砰然破裂,烟雾大股大股地冒出来,呼吸间就占满了三人周边的区域。 “乒!”两名队长的刀剑朝着四星猎人原本的站位挥去,只击中了彼此的剑刃,碰出一片微弱的火星来,四星猎人早借着烟雾的遮掩不知所踪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女猎人邪魅地一笑,施施然放下单手剑,用圆盾挥散面前的烟雾,感知朝四面展开。 “你可以用狩猎武器,不用顾及我们的!”何队长也高声喊道,这话语在药剂的影响下,不知是猎人自己的意念,还是位阶法则扭曲下对钟队长的挑衅。 “见鬼……”钟大叔在一处舱门后蜷缩着身子。击龙船的速度不减,轨迹仍然歪歪扭扭的,落在甲板上的攻击也变得越来越密集,让猎人很难在一处安稳地藏身,“吸入一口就即刻生效吗……王立猎团到底研究出了什么诡异的玩意。” “击龙船只有这么大,除非你从舷窗处跳出去,否则无处可躲的!”偷袭不中,两名队长开始挨个舱室检视起来。烟雾笼罩的时间很短,四星猎人的身法再灵活,也不会逃出这一片区域去。 “啊……这就麻烦了。”黑炭一只耳朵贴在舱板上,细细听着甬道处众人的动作,“我们还有最多一分钟的时间——看我做什么?”艾露的夜视能力出众,只感觉主人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钟鼎辉不答话,只是上下扫视着眼前的兽人。 黑炭这才醒悟过来,它挺直身体,背上的毛发炸起,低声恶狠狠地:“我还是知道谁付我薪水的!” “我见你穿过了药雾,怎么会不受影响?”老猎人虚着声音问道。 “不知道。”随行艾露一耸肩,“大概是艾露的体质和人类的药剂相性不合吧。” 四星猎人撇了撇嘴,算是暂时相信了这种法,他悄悄探出头向甬道外望去,心下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我要涨薪水!”身旁的黑炭却没有消停,肉掌捅了捅老猎人的腰,尖声要求道。 “三分之一……”钟队长没好气地答应着。老猎人将迷雾中的声音听了个清楚,提锤就要摸上前去,铠甲的下摆却被一只肉掌拉住。 “还要休假!”艾露的另一只手晃荡着夺来的紫色药瓶。 “这次委托结束,一切随你。”他做了两个战术手势,颇显忌惮地指了指药剂瓶,“把它收好。” ………… “我很抱歉。”镰拍了拍两个队长的肩膀,余下的一人就算暂时没有受到药剂影响,孤掌难鸣之下,早晚也会收归埃蒙的麾中。已然接受了药剂的掌控,何队长才感觉到三星猎人的心疚不似作伪,似乎蓝衣猎人自己在使用它时也带着深深的歉意。 “你没有喝过?”蓝魅儿打开身边的一扇舱门,休息室内空空如也,她又走向下一扇。 “我对长官的忠诚,不需要用药剂来约束。”镰下意识地挺直身体,又指了指眼前的数扇门,“心些,他可能就藏在这附近……” “哗啦——!”一声爆响,疾行中的击龙船像是一头钻进了沙子形成的瀑布,船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抬起,船舷也朝着一侧倾斜过去。舱内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经过了漫长的冲锋,此刻的击龙船正行驶在峯山龙的尾板上。 “心!”翻船的恐惧让三名猎人下意识地攀紧了身边的舱壁,周边的舱门在摇晃中一阵开合,镰高声提醒道,黑暗中却听见了一道物体破风的声音。 “刷!”剧烈的闪光将狭窄的甬道照耀得有如白昼。强光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猛虎下山般,从船头的方向奔迎下来。何队长双刀交叠在胸前,却猛地被一只肉掌自脚下窜起,狠狠地击中了下巴。 艾露的身材矮不假,但力量并不弱于任何成年人类,这一击直接让三星猎人仰面朝,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四星猎人的重锤接踵而至,呜呜的破风声连续击打在猎人的防御上。何队长失了先手,被动防御之下,只挨了两三锤,武器便脱手而出。 “喂!”应援而来的蓝魅儿圆盾横在胸前,镰的太刀也当空斩下,就要左右夹击地迎面挫败老猎人的锐气。三个面具人也早已拔出了武器,一旦钟大叔的攻势受阻,就会作为第二梯队紧粘上来。 “轰!”武器还没来得及相交,击龙船的船头就发出了一道震的响声。龙击枪的枪头和古龙种的皮肤彻底贴合到一起,下一刻,一股绝强的反震力,带着整艘战船倒飞而出。 “噗……”惯性作用下,顶舱中的所有人都齐齐地趴倒在地上。老猎人的重锤拿握不稳,直接贴到了舱板上。神秘面具人一阵手忙脚乱 “喂!”应援而来的蓝魅儿圆盾横在胸前,镰的太刀也当空斩下,就要左右夹击地迎面挫败老猎人的锐气。三个面具人也早已拔出了武器,一旦钟大叔的攻势受阻,就会作为第二梯队紧粘上来。 “轰!”武器还没来得及相交,击龙船的船头就发出了一道震的响声。龙击枪的枪头和古龙种的皮肤彻底贴合到一起,下一刻,一股绝强的反震力,带着整艘战船倒飞而出。 “噗……”惯性作用下,顶舱中的所有人都齐齐地趴倒在地上。老猎人的重锤拿握不稳,直接贴到了舱板上。神秘面具人一阵手忙脚乱 “噗……”惯性作用下,顶舱中的所有人都齐齐地趴倒在地上。老猎人的重锤拿握不稳,直接贴到了舱板上。神秘面具人一阵手忙脚乱 534章 姗姗来迟的飞艇 彻地的震动不知过了多久,彭大师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战船的舱板夸张地倾斜着,老猎人一手抓住了什么,却是一颗鲜血淋漓的鱼头。他啪地一声将怪物的尸首甩到舱壁的另一头,攀着舱壁才勉强站稳:“所有人都还好吗?” 黑暗的舱室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回应声,少顷几处火炬被点亮,甬道中的视野终于清晰了些:“有三个掉出去了……” 彼时击龙船的一阵冲击和震动,让船舱中的猎人们如骰盅里的骰子一样甩得七零八落。卢修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刚刚恢复自由的同伴,顺着船上的破洞飞了出去。船外的狂风龙人曾经体验过一次,就算是在峯山龙毫无杀意的情况下,少年都吃了不少的苦头,而今古龙种分明是怒意满满,暴露在风中的家伙后果可想而知。 “来帮把手!这两个昏过去了!”队伍的更后方,几个叫声将猎人们从懵懂中惊醒。甬道内一时手忙脚乱,阿远艰难地迈过一片战斗和灾难后的狼藉,将身上的药剂和急救用品渡让给了伤者。 舱室的破洞被压在了一处沙丘之下,船里的风暂时停了下来。沙堆之下,一只砂鱼龙仍然不依不饶地向船舱中钻去。怪鱼刚刚冒了个头,却感觉一只大手罩在了它的脸前,强硬地将怪物的整个身体提了起来。 “哧——”奥森两手分别拉住砂鱼龙的头尾,胸前肌肉鼓胀,轻飘飘地将怪物当中扯为两半。黏腻的鱼血喷了半兽人满头满身,他只是简单地舔掉了唇边的血污了事,随手将鱼尸扔到远处。 作为如今状态下队伍中的最强战力,顺着破洞突入进来的砂鱼龙被他一人拦住了大部分,剩下的只靠卢修和阿远两人却仍然力有未逮。怪鱼们突入进猎人的队伍中,给毫无武装的冒险者们带去了不的麻烦。好在此刻突入船中的大鱼几乎都在方才的冲击中震晕了,仅有的几条也扭动着身子,暂时不会再行攻击。 “刚刚是怎么回事?”卢修心有余悸地道。 “这就是惹怒一头古龙种的后果。”彭大师举着火把清点了一遍剩余的人数,“满速行船,一开始就用上了龙击枪,他们是想和峯山龙同归于尽吧。” “在干掉峯山龙之前,他们是不会罢手的。”龙人凭着记忆打开一间舱室,陆盈盈正攀在仓库的木箱上。少年危急之时将书士塞进了一间仓库中,让女孩侥幸避开了砂鱼龙和风沙的袭击,“伤到哪里了吗?” “我还好。”女孩近日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些许的震动甚至没再反映在她的脸上,“接下来要做什么?” “击龙船不知何时会重新启动,我叫奥森用门板暂时挡住了破洞,不过就算是他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头盔向太阳穴处渡过一缕清凉,让卢修的精神为之一振,思绪也清晰了不少,“我们得尽快爬到上层去,在那里才有重整队伍的时间。” “我们哪也不去,”叫做鬼手的五星猎人沉声道,“货仓的仓门就在船尾,我们就从那里下船。” “你们会死在船外的!”经过了如此的动荡,没想到击龙船的主事们仍然没有放弃最开始的论调。 “不会,我们躲在沙船撞出的深坑里,存活的概率还是很可观的——况且重点不是我们的性命,而是就算死掉,也绝不能被利用做击杀峯山龙的武器。”五星猎人朝着三个救援者一挥手,“你们也应该跟上来。” “我相信您三位五星猎人都可以活下来,不过这里可还有低阶的同伴啊!”阿远也反驳道,“叫他们怎么办?” 老船长的脸上显出一抹难色,却仍然坚定地:“峯山龙绝不能死掉,否则的话,不光是整片猎场数百公里的生态,洛克拉克和驻扎在此的猎人工会总部都要一并遭殃。” 古龙种作为食物链和位阶秩序的顶点,不但维系着整个猎场的生态环境,一年几度的丰收祭还是沙漠之城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峯山龙一旦殒命,知道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又会是什么时候。失去了峯山龙的由头,洛克拉克再也无法吸引如此庞大的猎人群体,也再无法承担猎人后勤和城市的发展开销,总部和沙城的地位必将就此一落千丈。 简而言之,不论王立猎团想要峯山龙的性命所为何求,他们的行为都是杀鸡取卵的愚蠢举动。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会请求诸位前辈拿起武器,和我们并肩作战……” “你以为我不想杀上甲板去吗?我们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同伴因为甲板上的那群混蛋搭上了性命,我现在每时每刻都有想宰掉他们的冲动!”盖姓五星猎人用粗大的拳头锤了一下胸口,“可是家伙,这里不是什么猎人游戏,此刻的每一个决策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彻底毁掉整片雷鸣沙海。所以就算只有一分可能,我们也不会用自己去冒险……” “他们不需要你们!”不等五星猎人完,书士紧闭眼睛,斗着胆子出声打断道。 “你什么?” “抱歉打断了前辈,不过您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根本不需要借助您的力量?”陆盈盈一咬嘴唇,“对峯山龙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如果他们人手不足,此刻早该有人带着药剂来找大家了。” “联合队伍的猎人并没有被全数洗脑,事实上真正能够被确认受到药剂影响的,恐怕只有高层的极部分人。”阿远分发光了身上的药剂,刚刚退回来,“按照队长们的猜测,那种神秘药剂的储备恐怕并不多——他们是怎么上了击龙船的?” “救生艇上只有那七个人。”提到这一茬,三名五星猎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是了,那艘船上装载不了多少货物,击龙船之后一直在乘风移动,没有补给的机会。” “叫我看,他们敢于就此发动攻击,恐怕是还有别的什么依仗。”情报得到了补充,陆盈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前辈们就此下船的话,这个可能性又要如何是好?” 看到三个五星猎人眼中的踌躇,女孩趁热打铁道:“还是,比起相信各位前辈自己的实力来,您选择更相信敌人吗?” “姑娘,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最后一句话我还是建议你收回去,没有几分自信的猎人,早在踏上猎人之路的第一刻就被淘汰了。”彭大师当然不会受这样拙劣的激将法影响。被关押在舱室内数日,老猎人不止一次推演过接下来的变数,只是因为和外界隔绝,仅有的消息都来源于埃蒙的探视,决策上不免有些偏激。书士当然不会比五星猎人更加聪明,只是恰巧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野而已,“你们怎么看?” “至少在这里,你还是船长。”盖姓猎人一摊手,浅浅地后退一步,示意交出决策的权力,“不过我们乘着击龙船是来狩猎的,总要打些什么才得过去。” 仿佛在呼应五星猎人的话一般,击龙船一阵莫名的颤抖,倾斜的舱板正在慢慢摆正,船底也传出摩擦沙地的刷刷声。 “船就要开了,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卢修催促道。 “留下低阶猎人照顾伤员,”老猎人下达命令的声音如般悦耳,“剩下的带上武器,我们把船夺回来。” “噢!”振奋的声音从后队中传来,早有猎人撬开了武器库的大门,决定反击的队伍再不掩饰声响,一时间整个底舱都是猎人激动的喊声。 “不要吵!”盖刀的拳头“咚”地捶向舱壁,厉声喝道。 “是拘束弹的声音!”鬼手反射性地抬起头,数道尖利的机弩声自甲板直灌入猎人的耳膜,“该死,如果他们真的像我想的一样疯狂的话,最坏的情况下,我们只剩下十分钟了。” ………… 拘束弹并不是一颗弩弹,而是固定在甲板上的一组四个弩箭组。箭矢本身的杀伤力并不强,却细长而极具穿透力。箭头上携带着精巧的机关,能在击中的瞬间探出数根倒刺,稳稳地固定在怪物的身上,箭尾挂着坚韧的绳索,藉此将怪物牢牢地和击龙船连为一体。 对于型的怪物而言,一旦被这样的弩箭击中,就只有拖在战船后面活活拖死的结局。不过眼下的峯山龙光是背脊就超过百米,拘束弹的效用就此反了过来——被绳索束缚的,变成了击龙船自己。 “这些东西能坚持多久?”埃蒙高声问道。击龙船将风帆放下了大半,整艘船绝大部分动力都来自于这四根看上去细弱不堪的缆绳。即便是韧钢和兽筋混编的索子,连缀着两个庞然大物也紧紧绷着,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我不知道!三分钟?”过往的击龙船对峯山龙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人会将战船和古龙种锁定在一起?远处的箭头已经固定在了峯山龙的背甲上,击龙船这一头的机括正在缓缓收紧,战船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古龙种山峰般的背脊靠拢过去。 哪怕是峯山龙,身侧骤然挂了一艘沉重的战船,速度也不得不降下来。感觉到自己游动的动作越来越沉重,巨鲸迟疑地停下身来,微微抬起脑袋,朝着身侧望去。 怪物停了下来,击龙船却在惯性下继续朝着古龙种撞过去。眼睛瞄到四根搭在身上的绳索,峯山龙心中凭空生出一股躁意。它拼着受伤的尾巴在沙地下一甩,一道血色的沙浪冲而起,怪物借着这股力道不退反进,侧身向击龙船横撞过来。 “铜锣!”看到古龙种的背脊以倾山填海之势迎头压来,埃蒙浑身冒出一股冷汗。二星猎人的额头青筋蠕动,赶忙向船尾的龙子命令道。 “咚!” “嗡——!”如龙击枪一样的铁砧机关被即刻触动,一柄绝大的锣锤狠狠地撞击在了船尾高高竖起的铜锣上。直径十余米的高大铜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迎风颤动起来,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无声的音浪在沙暴中回荡开,峯山龙横撞来的身体如遭电击般在半路上停下了。巨龙的背脊突兀地抖了两抖,强力的胸鳍也在颤动中扑腾起两股沙浪来。浪潮拍在击龙船的侧舷上,将塔板撞得沙沙作响。 “好险……”水手们仿佛从鬼门关中走过一遭,停了数秒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工作。被巨鲸扔来的沙子击中便有覆灭的危险,这一击做实了,恐怕击龙船连渣都不会剩下了。 “铜锣也需要冷却!”埃蒙的脸在狂风中已经辨认不出表情了,“接下来的时间要怎么撑过去?” “是您要我贴紧它的!”沙伯连连摆手。击龙船失去了最后的防护,祈祷峯山龙接下来不再发动任何攻击,还不如期望怪物直接横死在猎人们面前来得实在。老船工使劲锤着自己的脑袋,突然抬起头来,“您不是还有两个战士吗?” “要他们做什么?”埃蒙不解其意。 “那里!”大副一指峯山龙的背脊,“派上去分散它的注意力,几分钟的时间就好!” “只能派去一个!”王立猎人伸出一根手指,“龙击枪还要多久?” 沙伯咬紧牙关从防风板后探出头去,只一瞬,肩头上系着的毛巾就在狂风下不翼而飞。不过他仍然看清了龙击枪的状态:“五分钟!——叫他带上这个!”船工解开身边的一组缆索,半身高的巨大木桶滴溜溜滚到猎人面前,“对巨龙爆桶,给它吃一个这个,会消停很久的!长官?” 埃蒙没有在看着沙伯,二星猎人的眼睛正对着空中,乌蒙混乱的沙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梭形的影子,正在急速向击龙船飞来:“该死,那艘飞空艇是什么时候飞起来的?” “这不是那三个猎团的飞艇,是一艘新的!”观察员艾露眯着眼睛望向空中不明的飞行物。 535章 真龙一族的知识 “《火山生态怪物详典》、《斯卡莱特开国史》、《千草例》……还有这是什么?”封尘抹掉书籍封面上厚厚的一层绿色油脂,“《王国百年习俗变迁》?” “这本是没有用的吗?”奥奥那兹其伸出长舌,将少年手中厚重的本子抢来,刚刚擦得干净的封面即刻又粘上了一滩绿色的粘液。好在书士们对典籍的装帧格外用心,封面大多是木制封漆的,才没有在古龙种的肆意妄为下彻底泡汤。 “不,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些?”猎户的身体向后一缩,眼睛警惕地望向霞龙,“难不成是打劫了一队过路的猎人吧?” 在大沼泽的第四个月,封尘已经能够不依托奥奥那兹其的辅助,独自完成相当一部分日常的训练了。只是没想到数月以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古龙种,乍一离开半日,居然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诶?猎人外出时也会带着这些东西吗?”巨龙的意识中传出阵阵“失算了”的情绪。 “这么……你杀了一队书士?”少年的眼神更是一凛。 “嘿!我可没有伤及任何性命——我好歹也是堂堂的真龙种,哪还需要和人类过不去?”奥奥那兹其有些愠色,舌头一松,将整本厚重的书扔回到少年的怀里。巨蜥的一只眼睛望向封尘,见少年猎人仍然眼神忌惮地看着自己,才长长地喷了一声鼻,解释道,“好吧,王城里起了一场雾……总之这些都是我在城里那个圆柱型的建筑中找到的。” “你是……你偷了王立图书馆?”封尘的双手一哆嗦,书本没拿稳,一骨碌跌进了身旁的草甸里。 “不用客气——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霞龙的鼻尖转向别处,口中哼了一声,“龙腔到底是一种‘知识’,想要更好地掌握它,多学习一些知识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段。想必你也感觉得到,单纯的锻炼对如今的你来,效果已经越来越差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意踏足人类的领地呢……那里总有一股奇怪的混合的臭味。” “你闯进了斯卡莱特的王城?”奥奥那兹其的絮叨,少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不断地消化着古龙种此前的举动,“等等……王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生兽潮?” “再向你强调一遍,我不是移动的灾!”巨龙的爪子“噌”地弹出来,粗鲁地点在猎户的额头上,“真龙要是走到哪里都带的去暴乱,今整个大陆就不会有活着的生物了。” “那王城……” “什么都没发生。”怪物的爪子一颤,一股巨力从爪锋延伸出来,让猝不及防的封尘一个跟头倒在草地上,“那些人类都还活得好好的,我只是飞进去再飞出来……只怪那建筑的入口太,否则的话,我至少能甄选一些更有用的带出来。” “不不,这些已经足够了。”少年赶紧附和道。要是给这头随心所欲的古龙种留下个念头,它恐怕还要往王城故地重游一番,届时城里的人少不得还要经历一次危险,“偷窃王国的典籍……”他本想用斯卡莱特的律法敲打一番眼前的巨龙,可话出一半才发觉,底下没有什么力量能制裁得了神秘的古龙种,只好头疼地叹了口气,“总之,下不为例吧。” “‘偷’是人类发明的概念,对其它所有的生物来,这个大陆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私人的。”奥奥那兹其辩称道,不知巨龙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单纯地在为自己的行为掩饰,“更何况我是个真龙,我想要什么只管拿就是了,区区几块木片和纸板又能怎么样?” “呃……好吧。”猎户揉揉额头从地上爬起来,古龙种的攻击很有分寸,只在他的脑袋上按出了一个灼痛的红印,“看来就算在城市中,人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你大可放心,真龙的行动也要遵循一定的准则的,不无故伤害人类是我觉醒之初就习得的‘知识’。”霞龙解释道,“大多数时候,我对人类的造物都没有任何需求——你们那些精巧的玩意在我眼里,和地上的土石全无区别。” “可是……”封尘眼珠一转,像是抓住了巨龙什么把柄一样,“你不是过,古龙是无所不知的吗?有你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大动干戈地去……”少年把一个“偷”字咽回了嘴里,“借鉴人类的知识呢?” “我还没有成年。”那兹其大方地承认道,“很多久远的知识还没有来得及觉醒,况且真龙看待世界的方式和人类不同,勉强灌输给你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它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接下来我恐怕也要忙碌一段时间,你的训练只能自己来完成了。” “真龙有无限的寿命,你有什么好忙的?”猎人不解道。 “和你一样,练习自己的赋。”古龙种抬起头,环视了一番一如往常的昏暗的沼泽,“这样的安定不会维持太久,我有预感,很快就有用上它们的时候了。” “像是……一场战争吗?”真龙的情绪严肃不似作假,这更让封尘有些发怵,“和人类?” “我不知道,大概是我苏醒在了一个最坏的时机吧。”霞龙的声音有些萧索,它悄然收拢情绪,接着道,“不过在那之前——有关真龙一族的知识,人类掌握的资料还很浅薄。作为暂时离开的补偿,你有什么要问的,可以现在就出来,我所知道的一定会倾囊相告——黑还早。” “这样真的好吗?”猎户辞让道,眼前却是一亮,方才古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负面情绪顷刻间被抛在脑后,“被人类了解了太多,你不会有危险吗?” “那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了。”巨蜥坦然道,“而且如今的人类还远没到达能够威胁我们的程度。” “那……就从你开始吧,你的能力是操纵雾气和光线吗?” “呵——”看到少年毫不掩饰的渴求的眼神,那兹其轻笑了一声,“首先,真龙种的‘赋’从来不是操纵一种具体的物质,而是一个‘概念’。比如我的就是‘隐藏’……” ………… “该死,下面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妙啊。”贾晓收起千里眼,这个距离上,不借助观察室的远望镜也能看清地面的战况了,“那个是……击龙船?怎么和峯山龙打起来了?” “那不正是击龙船的工作吗?”洋紧张兮兮地望向飞艇的船尾,“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才对!” 旋风中船尾的主螺旋桨拼命保持着最大的马力,可是连维持最基本的升力都有些勉强,方向更是完全不受控制了。战舰正在朝着一个高高卷起的风涡中冲去,气舱摇摇欲坠,像是一颗被扎破了的气球。 旋转在船尾的不是匆匆修好了的主螺旋桨,而是从侧翼拆下的一架副桨。安菲尼斯急中生智,一番移花接木让飞空艇暂时有了重新升空的能力,只是这架桨机的动力和稳定性都不如原本的主桨,战船又在封尘的引导下,一力朝着风暴最烈的地方行进,知道以这架残破之躯,还能在风暴中支撑多久。 “有办法辨明敌友吗?”老龙人百忙中回过头去问道。隆加前辈在数个操纵杆前忙碌着,尽量稳定着船体的平衡。 “我只能感觉到船上有很多人,还得再离近一些!”封尘将侧舷的舱门开了个口,自己站在猎猎的风中向击龙船望去。龙腔的视野下,沙船上绰绰的人影正变得清晰起来。 “船上的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秦团长心地在猎户耳边问道。 “我有更好的消息!”狂风让封尘的感知大幅下降,两船间的距离缩减到能看清彼此的舷窗时,少年才惊喜地一声叫道,“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卢修在上面,他还活着!” “什么?”罗平阳却是眉头一皱,“那个特选子怎么跑到击龙船上去了?” “还有……陆姑娘也在?”一星猎人的语气连自己都有些怀疑,他连连确认了几遍,才终于肯定道,“和一群……不认识的猎人。” “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安菲尼斯尝试了几次,可是飞空艇已经不能更加靠近了,人工固定的机桨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整船的孩子都要随着传猎人一起卷进风暴之中。 “我不知道,”封尘的脸色越来越古怪,“联合队伍有三名队长……钟大叔也在上面。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安菲尼斯扫了一眼地面上的战况,击龙船正用拘束弹缠在峯山龙的身侧,做足了攻击到底的姿态。古龙种的行进方向并不对着洛克拉克,此刻的沙船本没有进攻的必要,眼下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该发起。事出反常必为妖,老艾露沉吟了几秒,高声命令道:“没有时间了,先判断沙船的所属!” 飞艇上的猎人们本该率先发布识别信号弹,只是在峯山龙降下的灾中,再明亮的信号也会瞬间消散殆尽。封尘的额头汗水丝丝沁出,尽可能地捕捉着每一个看到的细节:“再给我点时间。” “轰!” 趁着飞空艇的一次横移,击龙船上却早有一架舰炮的炮口守在了飞艇的路径上。实心的铁弹破开厉风,突兀地朝战舰激射而来。安菲尼斯的耳朵动了动,猛地一扭舵轮,飞空艇在空中艰难地转了一个角度,炮弹“咚”地一声砸在侧舷的塔板上。 “不需要了!”安菲尼斯从舵轮上跳下,连连踩动了几根控制杆,飞艇旋转着横移出好一段距离才稳定下来,“确定是敌人无疑。” “我们还没有宣明身份,怕是沙船在警告我们远离战斗?”贾晓抱着侥幸心理道。 “不可能的。”猫猫摇摇头。这艘飞艇是工会的租借用船,猎人工会的徽标就醒目地画在侧舷上,几乎占了大半个舷身的面积,“指挥的人要么是瞎子,要么就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见鬼,船上这是发生叛变了吗?” “不,”听到这个消息,隆加赶忙放下手中的操纵杆,整个人趴到舷窗上去。老龙人仔细眯了眯眼,“甲板上指挥的不是彭大师,也不是船上另外两个五星猎人……我不认识那个家伙。” “击龙船被入侵了?”熊不二就像听到了最无厘头的笑话一般,“那可是最强的猎人队伍,要怎么才能打败他们啊?” “‘最强的猎人’可不等于‘最强的人’。”洋纠正道。 “我刚刚联系到了卢修!”封尘嗷嗷叫着拍打船舷道。托刚刚一发炮击的福,飞空艇的高度再次降低了些。 “他什么?”同伴们纷纷凑上前来。 “船上的人想要干掉峯山龙!” “呃……我们也看到了。”贾晓一耸肩,“这架势可不像是在给古龙种护航。” “不,我是,这伙人真的能杀掉峯山龙。”猎户的喉结使劲动了动,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我们得马上阻止他,还有不到五分钟,龙击枪就要发动了!” “这种规格的枪可杀不死古龙。”安菲尼斯满不在乎地道。 “他们能!”封尘的眼睛红了起来,“我要下去!” “我刚刚联系到了卢修!”封尘嗷嗷叫着拍打船舷道。托刚刚一发炮击的福,飞空艇的高度再次降低了些。 “他什么?”同伴们纷纷凑上前来。 “船上的人想要干掉峯山龙!” “呃……我们也看到了。”贾晓一耸肩,“这架势可不像是在给古龙种护航。” “不,我是,这伙人真的能杀掉峯山龙。”猎户的喉结使劲动了动,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我们得马上阻止他,还有不到五分钟,龙击枪就要发动了!” “这种规格的枪可杀不死古龙。”安菲尼斯满不在乎地道。 “他们能!”封尘的眼睛红了起来,“我要下去!” 536章 古龙背上的争斗 封尘真的这么做了,不顾团长的声声阻拦,在满船的同伴和导师面前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确切地,飞空艇上的高空无索坠落甚至都没有写在操纵规程的违章案例上。因为哪怕是三岁的孩童也知道,这个高度上垂直坠落,除了粉身碎骨之外再没有别的下场。但是在沼泽归来的封尘面前,似乎这样的常识已经不能成为束缚他的理由了。 “见鬼……!”洋一手揽住半开的舱门朝战舰下望去。封尘的身形在空中张成一个大字,像秋日飞舞的落叶般,在同伴们的视野中渐行渐远,“那子是在发的什么疯?” “他没有,”一直没有开口的封漫云出声解释道,“只是时间不多了。眼下再没有人插手的话,那头大家伙恐怕过几分钟就要死掉了。” 让猎户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急匆匆地跳下去的原因并不是击龙船此刻的状况,而是眼下的峯山龙。战斗中的古龙种目标显眼,少年的龙腔率先联通的正是它。然而几番试探后,巨鲸却没有发出任何主动的回应,连最基本的情绪波动也寥寥无几。 视线中的峯山龙仍然在竭力撕扯着身上的缆绳,时不时地对击龙船的行动作出些反应,然而怪物的神思古井不波,却是半点斗志也无。在龙腔的视界下,古龙种的精神世界有如大海般广袤无边,只是此时的大海已经变成了不带一丝生机的绝望死海,任凭封尘如何搅动也翻不起一分波澜。 浑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死意,古龙种本身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斗志,既不想着还击,也没有逃跑的意愿,而是被动地应对着战船的攻击,就像是击龙船称职的陪练一般。这种状态下别战胜了,怪物从击龙船的攻势中全身而退的几率都被降到了最低。封尘只道沙船上的人对峯山龙做了些什么,心随意动之下,不得不当机立断,想要靠近它,尽快将峯山龙从消极的状态中拖离出来。 “这一次是玩真的。”封漫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太刀。封尘跳下了飞艇,战船上剩下的人中,就只有白衣少年勉强还能感觉到古龙种的意志,“不是驱赶一阵就算了,船上的人真的打算杀了它。那子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 “的轻巧,下去的怎么不是你?”秦水谣的眼睛中已经噙着泪了。 “我也想,只是没有他那一身装备。”飞空艇上没有伞降的器械,就算战船勉强下降到绳降的高度,沙暴下也没有降落的条件。更何况远处的击龙船正在不遗余力地攻击着这里,就算在狂风中炮弹的准头失了七八成,剩下的也足够安菲尼斯头疼一阵了,“西戍的猎人确实疯狂了些,却还不至于傻。” 猫猫用尽目力朝着下方看去。远处的封尘尽量张开双手做出滑翔的姿态,一星猎人的身边不时有火花闪动,飞人的机关正在以最大频率发出阵阵爆响,与引力和狂风做着顽强的对抗。封尘像是化作了一张人形的风筝,在沙暴中飘忽翻飞,在艾露的眼中时隐时现。 大沼泽中被霞龙无数次从空中扔下的经历,让封尘的神经彻底适应了失重的感觉,龙腔中锻炼出的强悍精神力,也让少年能在濒死之中还能强行集中注意。哪怕下方是成片的钢筋水泥,猎人也有自信不会眨一眨眼。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古龙种的辅助,一星猎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混乱的风况下封尘完全睁不开眼睛,脸上的肌肉也被吹得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头盔的束颈紧紧地勒住了少年脖子,他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好在龙腔给了封尘最基础的视界,沙船和峯山龙的位置都清晰无比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一星猎人毫无保留地催动起“飞人”的机关,在风涡中随波逐流,却在一点点地朝着目的地接近过去。 甲板上人影攒动,击龙船状况未知,孤身一人落到沙船上,就算能侥幸活下来,等待着少年的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命运。封尘一咬牙,两腿在空中猛蹬了几下,“飞人”的机关处“突突”地冒出几簇火光来,推着他稍稍变了个方向。 “瞄准一些!该死……你们的眼睛都长在鼻孔上吗?”击龙船上,埃蒙气急败坏地骂道。龙击枪还没有冷却完毕,沙船就陷入了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狂风中一只残破的飞艇当然不是击龙船的对手,但是在大事将成的关键时刻,些许的干扰和意外都可能成为功败垂成的诱因,“不要让它靠近这里!喂!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心躲开!” “长官……那好像是个人?”观察员艾露放下望镜,表情古怪地汇报道。 “人?”二星猎人目光测算了一下飞艇的高度,“是不心掉下来的吧?” 巨龙和击龙船之间细细的缆索上,面具少年正在艰难地爬行着。身负着一柄长管铳枪,还背着一个对巨龙爆桶,在这样的狂风中,就算是身体素质迥异常人的龙子也显得步履蹒跚。少年爬到一半,却感觉头顶上一朵阴云划过,他下意识地抬起脑袋,一个青蓝色的身影正从半空中如流星般坠下,直直地朝着峯山龙的背脊坠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年龙子只觉得对方的身周无端冒出丝丝缕缕的火光来,火光每闪动一次,它的坠落速度就下降几分,连闪几次后,身影居然在半空中诡异地滞了一下,才团着身子滚落到古龙种坚实的背脊上。 “喫……”埃蒙的命令是让他在峯山龙身上多做些破坏,无名少年本能地感觉到这名外来客或许是自己此行最大的障碍。它面具下的牙关一咬,手脚攀动的速度更快了些,紧绷的缆索被折腾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哀嚎声。 “砰!”封尘在空中就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不过“飞人”猎装从来没有像方才一样极限地动用过。猎装的外围正在挥发出强劲的热力,机关处甚至已经滚烫发红了,以至于降落到最后的数米时,机关内含的爆弹居然自行启动了一次,让少年半空中失去了平衡,猝不及防地抱团滚落在岩脊之上。 “痛……烫……”尽管浑身都在方才那一摔后隐隐作痛,猎人的手仍然死死抓着手边岩石的凸起,口中含混不清地着什么。封尘一手挡在眉上,眼睛微微睁开,查探起面前的状况来。拘束弹的一发锚箭正嵌在距离猎人不远处的峯山龙背脊上,少年认清了方向,伏在岩背上匍匐着朝古龙的伤处爬去。 “嘶……”无名少年瞳孔一缩,从而降的少年正用单手剑叮叮当当地凿击着拘束弹的缆索,惹得绳索一阵晃动。面具少年手脚连连发力才勉强稳住身体,迎着风终于一手攀上了古龙种的背脊。 “该死……”面具少年背上的东西封尘再熟悉不过了,猎团在和潜口龙的战斗中就用过它们。深知这些其貌不扬的木桶能造成什么样的破坏,封尘连忙放弃了砍不动的缆索,放下身段朝着无名少年一脚踢去。 “嘶……”面具人闪身避过,就势翻身爬到了和封尘齐平的高度。龙子背着沉重的爆桶,狂风中身速却比猎户还要快上三分。他的命令是吸引巨龙的注意,当下也不和封尘多做纠缠,躬着身子朝龙脊的另一头跑去。 狭路相逢无需多言,封尘也拼着快要报废的飞人机关,几步跟了上去。感受到紧追不舍的外来客,面具人抽出背后的铳枪用力一挥,枪尖划过一道弧线直奔封尘的前胸。少年闪避不及,单手圆盾“当”地和沉重的枪身碰在一起。 “什么……”从手臂上传来一股非人的力量,让封尘恍惚中想起了发动“赤瞳”后的卢修。难以言状的巨力将少年逼得后退数步,在暴风的阻拦下和面具人越离越远。 龙子甚至没有关心自己一枪的战果,匆匆拾步前行,站到峯山龙的脊顶之上。这里离地面已经非常远了,比击龙船的主桅还要高出不少。面具人就在这里停下来,铳枪平举,对着古龙种的岩石鳞甲猛刺下去。 “喂!”眼见面具少年开始攻击峯山龙,封尘有心冲上去和他厮杀,却自忖不是对方的对手。少年心思快速悠转,却原地趴下来,使劲拍了拍嶙峋的地面,“大家伙!你醒一醒啊!” 峯山龙若能自己从惘然中醒转过来,比一百个封尘的勉力施救都要有用得多。只是一星猎人的龙腔近距离发动,少年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下古龙种的呼吸声和行进时身体的摆动,却仍是连对方半点的回应也等不到。 “乒!乒!”面具少年的铳枪如打桩般刺在峯山龙背脊的同一处,武器的尖端在怪物坚硬的背壳上逐渐变得光亮,随着龙子的攻击,巨鲸背甲的一块凹陷处显出丝丝的裂痕,铳枪不是刺,而是生生在巨龙的背上砸出了一个豁口。 “大家伙,你忘了我吗?我们才见过的!”封尘更是使劲地拍了拍身下的岩块,只是这样的拍击甚至还不如四周蔓散的风来的有力,“回答我啊!” 眼看着豁口扩大到了半人高,面具人这才满意地将武器背回身后,解下了身上悬着的对巨龙爆桶。封尘看得真切,终于一跺脚收起了龙腔,“飞人”连连爆发,再次朝着对方冲过去。 少年龙子正欲将爆桶塞进自己造成的伤口中,斜刺里封尘却死缠烂打地冲了上来。猎户一手搂住爆桶,握着盾牌的手不由分地朝对方的脸上拍去,试图逼退面具少年。 “叭!”盾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面具人的脸上,少年的脸向侧边转过,只有面具稍稍裂开一道缝隙,人却是纹丝不动。封尘又用盾牌使劲在他的肩膀和头顶上砸了几记,却除了金属的碰撞外,没有见到任何效果。 “喫……”怪人的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封尘力量远于面前的面具人,任凭他如何抢夺攻击,对方却只是死抓着爆桶不放。 “这样不行啊……”封尘咬着牙,眼神却无意中放在了爆桶上。 “这可是你逼我的!”心下计议已定,猎户也不再争抢。他的胳膊诡异地一阵扭动,肘边的机关咔咔作响,一阵火光突兀地从肘尖生出来。少年一声怪嚎,整个胳膊向里一拐,狠狠地凿在爆桶的顶盖上。木制的桶顶“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封尘的手肘陷进桶里数寸深。 “轰!” 尽管封尘最后一刻别开了脑袋,也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少年的眼前还是变成了一片惨白,耳中被嗡鸣声彻底灌满。爆弹的火光像是瞬间将整个世界填满了一样,浓烟转瞬间遮蔽了这片的战场。 狂风中烟雾呼吸间便散去,封尘和面具少年已经分别跌落到爆炸点几米之外了。猎户浑身的猎装被染成了一片焦黑,面具人的黑色猎装更是变得乌蒙而破烂。即便封尘的猎装本就是为了防备爆炸和高热所特制的,这一炸也远远 “这可是你逼我的!”心下计议已定,猎户也不再争抢。他的胳膊诡异地一阵扭动,肘边的机关咔咔作响,一阵火光突兀地从肘尖生出来。少年一声怪嚎,整个胳膊向里一拐,狠狠地凿在爆桶的顶盖上。木制的桶顶“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封尘的手肘陷进桶里数寸深。 “轰!” 尽管封尘最后一刻别开了脑袋,也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少年的眼前还是变成了一片惨白,耳中被嗡鸣声彻底灌满。爆弹的火光像是瞬间将整个世界填满了一样,浓烟转瞬间遮蔽了这片的战场。 狂风中烟雾呼吸间便散去,封尘和面具少年已经分别跌落到爆炸点几米之外了。猎户浑身的猎装被染成了一片焦黑,面具人的黑色猎装更是变得乌蒙而破烂。即便封尘的猎装本就是为了防备爆炸和高热所特制的,这一炸也远远 537章 接连而至的阻碍 “安菲教官!”老艾露的速度太快,愣神中的秦团长只看见了一抹黑色的流光。舱门被迅速地打开又关上,船里瞬间少了一名主心骨级别的顶尖猎人。 “一个个的都在做些什么啊!”看着六星猎人从与封尘相同的舱门中跳下去,猎团的众人彻底凌乱了。 就算在常规的空况下,安菲尼斯匆匆租来的飞艇也几乎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遑论漫的风沙中了。猎人们原定的计划只是高空侦查一番,在确定了龙环中的状况后就马上返航呼叫增援。怎知道被损坏的主螺旋桨一耽搁,众人赶到战场中心时,却不偏不倚地目睹了击龙船和古龙种战斗正酣的一幕。 躲在飞艇上无能为力地看着战势的进一步扩大,可不是老猎人该有的行为。其实早在看清战局的瞬间安菲尼斯就有了下船一探究竟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被封尘抢先了一步。 “老师不是那么乱来的人。”几乎就在安菲尼斯放开舵轮的瞬间,罗平阳便福至心灵地接管了战舰的行驶方向。飞空艇擦着一股硕大的风涡掠过,在战场上空兜了半个圈子,远远地浮到了古龙种的另一边。 “我可不这么看。”龙人隆姆嘀咕了一声,还是无奈地接过了飞空艇的指挥权,朗声道,“总之,一边寻找降落的机会,一边想办法尽量给下面的家伙们一点支援吧——观察员?” 秦水谣还在怔着,却是猫猫替她回答了老前辈的问话:“在!” “测算风速,飞艇要降低高度了,”不能派满船的家伙下去,飞空艇至少要有把已经丢下去的同伴接回来的能力,“真是的……我就知道,和那头猫一起作战准没好事。” 黑星双子的名号太过响亮,以至于安菲尼斯在传级猎人的头衔外,大多数人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他艾露一族的身份。艾露一族融入人类社会的最初,靠的就是不凭借任何辅助工具,也能完成人类想都不敢想的极限动作的灵巧和强悍,安菲尼斯当然也不例外。 黑色大氅在传猎人的背后猎猎作响,像翅膀一样兜住了漫的烈风,混乱的气流在老艾露眼里,不但不是阻拦,反倒是便利了。兽人轻得夸张的身体在沙暴里恍若沉在水中般悠然自得,几个翻身变向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击龙船的头顶。 “叭……”安菲尼斯的双手按在主桅的顶端,掌上的肉垫轻柔地化解了下坠的力道。艾露双肘一屈,双脚也就势抱上了桅杆顶,铠甲下的身体如软糯的黏土般,竟是没有发出一点声息。猎人大氅后的尾巴轻轻摇动,在主桅顶端站了起来。怒啸的沙暴中,老艾露的双脚如钉子般抓在桅杆上,只有两绺胡子被吹得随风乱颤。 “都是普通的船工吗?人手意外地少啊。”眼神扫过下方的人群,六星猎人的心中大致有了眉目,眼神却更是怪异起来,“指挥的是那个黑衣子……奇怪,甲板上为什么只有两个猎人?” “那身黑氅……该死,怎么会是这个瘟神?”桅杆顶的安菲尼斯在观察下方,甲板上的人也纷纷看向了他。见到安菲尼斯身上那块猎猎飞舞的黑布,埃蒙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一圈,心思却是不由自主地转了起来,“这家伙不是该在金羽城吗?殿下的情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偏差?” 桅杆上下,双方的疑窦谁也不比谁少。埃蒙能确定的是,古龙背上的战局未定,飞空艇上又派下来这么一个传奇人物,那艘破烂的战舰分明就是赶来破坏他的计划的。王立猎人有心下令用机弩将船顶的安菲尼斯轰下来,却对主帆投鼠忌器,只能瞪着眼睛干瞧。 “下面的谁能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在这里攻击峯山龙?”还没等到埃蒙想好措辞,桅杆顶端的了六星猎人却抢先一步开口了,“谁下的命令?” “老家伙!你又是什么人?”见横竖躲不过了,王立猎人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回答道,“这是击龙船的委托,我们在执行任务!” “二星而已?”安菲尼斯露出一副夸张的鄙夷神色,“我想和这艘船的负责人话,彭大师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我就是如今的负责人。”就算糊弄过去的几率很,埃蒙还是尝试着交涉起来。王立猎人背着的双手朝着大副沙伯隐秘地做着手势,数道机弩悄悄地上好了机括,箭头直指桅杆的底端,只待老艾露自行跳下来,接受万箭贯身的命运,“快下来!不要阻拦击龙船作战,你想触犯猎人条律吗?” “得了吧,我又不是刚当上猎人的雏儿!”老艾露一边着毫无营养的话,眼神一边打量着击龙船的布置。战船的主帆只降下了一半,整艘船的动力正是来自于四道拘束弹。弩弹连着的缆索固定在甲板的绳扣上,被各方水手有意无意地护在中间。安菲尼斯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有了接下来的计划,“把船停下,交出指挥权,自己绑了,我还能和骑士团情,给你从轻判罚——相信我,我可是情的行家。” “那就感激不尽了……” 不等埃蒙一句话完,老艾露突兀地松开了抓住栏杆的双脚,整个人倒栽着从桅杆上滑落而下。安菲尼斯的身体划过厚重柔软的帆布,风中鹅毛般从高处飘落下来。 “准备……”埃蒙悄声命令道。 就在安菲尼斯快要落到地面的前一刻,艾露双脚在桅杆上突然一蹬。轻盈的身体借着一股风流,居然疾速地被吹到了一块挡风板的旁边。老猎人一蹲身,骨碌一声窜进了挡风板后,正巧靠在了一道缆索的绳扣上。 “射!”王立猎人的声音姗姗来迟。老艾露只觉得身后的防风板一阵震动,数道箭矢“咄咄”地扎在了厚重的金属板上。肩头透出挡板寸许深,安菲尼斯耳朵一颤,下意识地挺起背来,黑色大氅“嘶拉”一声,在一根箭头上撕出一块三角状的豁口。 “用机弩来招呼高阶猎人,这是王立猎团的传统吗?”安菲尼斯隔着金属板含忿道。 埃蒙的心一慌,自己自行动开始后就一直在注意着一言一行,却不知是哪里露出了马脚。有奴役药剂做依仗,他可以被船上的任何一个人窥破身份,却唯独这头老猫不可以。药剂对非人类并没有用处,只要在战斗中被老艾露逃得性命,自己的计划就再难隐没在黑暗之中。即便此次战斗大获全胜,王立猎人也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消化战果。 而有头顶上飞艇的帮助,埃蒙完全没有留住六星猎人的把握。倒不如整个新大陆上,都从来没有人成功尝试过杀死这头恣睢的东西。 “出发时在这艘击龙船上的所有猎人,现在仍然好端端地活在船上。如果不想他们和你一块死在古龙种的肚子里,就不要碍着我们。”埃蒙将心一横,恶狠狠地道。 “所以,蒙骗不成,就改成威逼了吗?”安菲尼斯轻声一笑。 “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猎人工会的总部就在这里驻扎了,有记载的峯山龙迁徙不下一千次,击龙船和古龙的接触少也有几百次了。从那时至今,想要打这艘沙船主意的人和猎团组织多如牛毛,真正在祭典开始后才登上这艘船的也大有人在。”老艾露将背上的回旋镖置于手中,“可是你知道,峯山龙为什么一直还活着吗?” “我不关心,”埃蒙一边用手势催促着船工们绞上第二根弩箭,一边毫不在乎地回答,“我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那些人都是蠢材,劫掠一艘击龙船,比独自造出一艘的成本还要高啊……”老艾露萧索地摇摇头,自问自答着,“连这一点都想不通的人,怎么能指望他指挥战船杀掉古龙呢?” “砰!砰!砰!”话音刚落,安菲尼斯手中的回旋镖像是有灵性一般,在防风板的掩护下斜着飞出,一道乌黑的弧线刚巧划过了剩余的三个锁扣。紧绷多时的缆绳终于有了泄力的机会,纷纷抽打着向巨龙的身边缩去。银亮的绳索“嗖嗖”三声消失在风沙中,击龙船就势一顿,失去了古龙种的拉力,速度彻底慢下去。 “你敢!”埃蒙目眦欲裂,好不容易贴上了古龙种的身体,眼看着对方已经服帖着只等龙击枪索命了,却在紧要关头被老家伙一刀断开。王立猎人匆匆做了个手势,又是一簇弩箭朝着安菲尼斯所在的方位射过去,他同时一扬手,“快起主帆!不要落到峯山龙的后面!” 远处的水手依言割断绳索,高悬桅顶的帆布哗啦啦地落下来。只是帆布下落的姿势却有些奇怪,帆面中间如开了一扇门,竟是被割出了一道数米长的巨大豁口。整板的帆布才能兜住暴风,在混乱的气流中保持平衡,一旦帆布开裂,就和普通的布匹没什么区别了。主帆在埃蒙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当中裂成两片,在风中旗帜般飘扬着,却早已失去了推动行船的能力。 “哦对了,从那里下来之前,我稍微在帆上动了些手脚。”安菲尼斯嘴角扬着,却暴露在了埃蒙的面前 “该死……起尾帆!”二星猎人的面容狰狞着,手指直直地指着兽人,“把他拦下来!” 从埃蒙背后冲出一个浑身包裹在面具中的黑色身影,面具少年本是为了触发龙击枪而在舰桥处待命的,此刻却成了埃蒙唯一的依仗。光头少年举着战锤无声无息地凑上前来,制式大锤划成一股旋风,对着老艾露迎头砸下。 “你这样的鬼,做我的学生都还嫌不够呐……”安菲尼斯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将回旋镖背到了身后,一双肉掌迎着面具人的锤锋就挺了上去。老艾露轻身一跃抓住了光头的锤柄,腰身一拧,身体在对方的手臂上横荡了半圈,两条腿不偏不倚地踢在少年的脸上。 “叭!” 肉掌和金属面具相撞,居然碰出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安菲尼斯松开对方的锤子,面具人急急地向后退去,竟比来时还更快三分。 “喫,段位相差太多了吗……”二星猎人在后方接住珍视的龙子。如今手边只剩下了光头男一个,稍作试探,他便不愿在让少年冲上前去冒险了。只是镰和其余三人仍在舱室内不知为何耽搁了许久,如今甲板上除了自己之外,已经再没有了别的战力,“还是要亲自上啊……” 尾帆按照埃蒙的意志高高升了起来,没有主帆提供的稳定动力,沙船受力不匀,在风帆的带动下,船尾居然高高地翘了起来,整个船身作势就要倾倒。船头的底舱在沙地上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犁出一道深深的沙沟来。可是战船依然疾速地前进着,龙击枪的枪头压得低低的,朝着峯山龙的背脊迎上去。 “拖住……谁?” 肉掌和金属面具相撞,居然碰出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安菲尼斯松开对方的锤子,面具人急急地向后退去,竟比来时还更快三分。 “喫,段位相差太多了吗……”二星猎人在后方接住珍视的龙子。如今手边只剩下了光头男一个,稍作试探,他便不愿在让少年冲上前去冒险了。只是镰和其余三人仍在舱室内不知为何耽搁了许久,如今甲板上除了自己之外,已经再没有了别的战力,“还是要亲自上啊……” 尾帆按照埃蒙的意志高高升了起来,没有主帆提供的稳定动力,沙船受力不匀,在风帆的带动下,船尾居然高高地翘了起来,整个船身作势就要倾倒。船头的底舱在沙地上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犁出一道深深的沙沟来。可是战船依然疾速地前进着,龙击枪的枪头压得低低的,朝着峯山龙的背脊迎上去。 “拖住……谁?” 538章 “安菲教官,你怎么也下来了?”古龙种的背上,封尘浑身的灼痛还没有消散,少年的视野中就落下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猎户强打精神想要沟通到远在沙船上的传猎人,伤痛之下尝试了几次才勉强做到,“教官……你没事吧?” “你那里如何了?我在飞艇上就听见了爆炸的声音。”再一次感受到龙腔的效力,安菲尼斯已经不再如见般惊讶了,“伤到哪里了吗?” “我还好,峯山龙暂时也撑得住。”封尘应道,心中却暗暗地对特雷索尔大师谢了又谢,“只是这里有个戴面具的家伙诡得紧,正面挨了对巨龙爆桶的一击,好像还能动的样子。” 老艾露彼时正站在桅杆顶,视线向着甲板上扫过,听见学员的描述,眼睛不自觉地在埃蒙背后的光头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秒。混乱的战场上,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情报也会变得无比珍贵,这也是安菲尼斯正视封尘能力的主要原因。 “尽量不要伤到自己,不要冒险,这场战斗不论多么重要,都不值得搭上你们辈的性命。”传猎人这样嘱咐道,才施施然跳下了桅杆。 安菲尼斯的战斗从来不是一个人,自老艾露降落击龙船上后,两人的交流就从未停止过。 “这家伙身上扎着四个钩子,缆索就连在沙船的甲板上,船就是靠它拖在峯山龙身边的。我没法从这里破坏它……”封尘一边爬起来,眼神紧盯着不远处仍在瘫痪中的面具人,抓紧时间和老艾露沟通道。 “我来就好。”老艾露简短地回答。 “峯山龙的状态很奇怪,它既不愿战斗也不想逃跑,更不回复我的话……”少年握紧单手剑凑到面具人的身前,短剑扬到半空,狠狠地挥剑砍下。剑刃砍到一半,他却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乍一收力,改成飞起右脚踢在对方的背上。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想办法让峯山龙离开,越远越好。”安菲尼斯耐着性子回答。 “咚!”少年抬起的脚却踢在了一张铁盾上。纵然连猎装都炸得四散碎裂,面具少年还是强行提起盾牌,狼狈地挡住了封尘的一击。少年龙子借势在龙背上滚了数圈,拉开和封尘的距离,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猎户的身后,一股银色的缆绳倒抽着缩到峯山龙身边,在古龙种的皮肤上抽出一条细细的鞭痕。 “还有……”老教官得手,封尘心中大定,赶忙继续道。 “该死!不要在我的脑袋里嗡嗡地叫唤了……我还在战斗呢!”怨怒的声音自封尘的感知中响起,击龙船上与此同时传出几阵机弩发射的响动。哪怕是以传猎人之身,应对机械武器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对不起……”一星猎人讪讪地闭了嘴。 “几个月不见,这子变成话痨了吗……”老艾露的声音放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是的,比从前的罗还要聒噪。” “教官,我还听得见……”封尘尴尬地回应道。 “我知道!该死……不是过不要讲话吗?”安菲尼斯的话音刚落,剩余的三根缆绳也同时崩断,沙船的速度一滞,从峯山龙的身侧渐渐落到了尾后去,“唉,教官果然是个麻烦的行当啊。” “我还在……”猎户已经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知道你还在!”老艾露烦不胜烦,轻叹了一声,“罢了,你过已经联系到了那个特选子,他还有过别的什么吗?船舱里如今状况如何?——得简要些。” “知道了。”封尘应着话,继续朝着黑甲少年移动过去。对方颤颤巍巍地向后退着,似乎也清楚以他如今的伤情,再难像方才一样应付封尘的攻击了。 “船舱里貌似遇到了点问题……”一星猎人还是很难在战斗中维持龙腔的运转,“我也是。” ………… “何队长、蓝队长,你们不是上到顶层去了吗?”阿远惊道,一众猎人登上二层,未曾想到两名前辈正在楼梯井旁不远处游戈,“钟队长呢?” “刚刚的撞击时,我们和他被舱板隔开了。上行的路不通,我们两个只好回到这里来。”蓝魅儿解释道。女猎人的目光望向同伴们背后的几个陌生人,“他们是……” “彭大师,击龙船的船长,我们在底层发现了他。”卢修接过话来。 “船长?”女猎人吸了一口气,“等等……船上的其它猎人也都还活着吗?” “猎人先祖保佑。”阿远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我们赶到那间舱室时还有三十七个,只是方才击龙船动荡,底舱破裂……”他不再描述下去,只讲出了最后的结果,“算上我们,就只剩下这几个还能继续作战了。” 卢修的身后,陆续有数名猎人从楼梯井下爬上来,十名星级不一的同伴将梯井周边围得满满的,可也只剩下了硕果仅存的这些。三名五星猎人中留下了鬼手在下层照看伤者,余下的十个人中就有两人是船长级。偌大的击龙船,上百名船工和猎人的庞大队伍,一次人祸几乎将其消弭殆尽。 “猎人荣耀在上……”何队长不由自主地感叹起来,眼中满是悲戚之色。 “盖大师,这就是我和您过的两位队长前辈。”龙人继续介绍起来。 “大师?”何队长下意识地看向了船长背后高大男人的胸口,只是猎人们的徽章早已连同装备一起,在数日前就被埃蒙没收了。众人匆匆找到的只有备用的制式装束,哪能看得出什么位阶来。三星猎人咂咂嘴,还是遥遥地朝着对面行了个猎人礼节,“恕在下眼拙……” “无妨。”如今可不是纠结礼数的时候,彭大师摆了摆手,“闲话少叙,我们还要去甲板上。” “彭大师,您可能没听清楚。”听到老猎人的意图,两个队长相互望了一眼,“去上层的路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封死了,如今我们想要联系钟队长都没有办法,甲板怕是上不去了。” “上行的路不止一条,难不成每一处都塌方了?”老船长狐疑道。 “我们就是正在找其它的路。”何队长尴尬地嘿嘿笑道,“蓝队长和我是在担心,这艘船正在和峯山龙作战,甲板上太过危险。诸位前辈方才重获自由,又经了如此的重灾,如今的状态恐怕不适合作战。战斗的事情……让我们来就好了。” “我才是击龙船的船长,这艘船上哪里有危险,只能由我来决定!”彭大师眉毛一挑,如今的老猎人正是战火昂扬的时刻,有人在自己面前泼冷水,让他的心情愈发地差起来,“我们能不能战斗,也用不着你们两个来插手。” “这是什……” “动手!” 卢修的嘴巴刚刚张开,彭大师的脚下就已经动了。老猎人背上的单手剑不知何时握在了手上,狭窄的距离中,彭大师的手肘率先 “我过,只要是受了药剂影响的人” ………… “咚!” “啊……”封尘再次被黑甲面具人的盾击扫到远处,就算拖着重伤之身,对方的战斗实力还是在自己之上。猎户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缠住他,不让他有攻击峯山龙的机会,只是在数分钟的战斗里,少年隐隐觉得黑衣怪人的体力正在越打越充沛,伤势也有越来越轻的趋势。但即便这样,封尘还是固执地维持着龙腔,向安菲尼斯转达着同伴们掌握的情报,“这就是卢修他们的猜测……” “简而言之,又是一群趁着丰收祭的乱象,想要从中渔利的跳梁丑吧。”老艾露云淡风轻地总结,像是对这些事端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七个人吗……还真要好好地称赞一下他们的胆量。” “我也不是完全理解卢修的话,不过貌似满甲板的船工都是原属沙船的同伴,只是受到了药物的蛊惑,才接受那家伙的指挥的。” “药物?这还算是新鲜。”这一次连安菲尼斯都来了兴致,“只不过差别不大,都是人质而已——虽是猎人,我偶尔也会客串一下军方的行径。” “伤到这些船工的性命,回到工会之后恐怕会有麻烦吧。”封尘心地提醒道,“教官一定心些。” “你是教官还是我是教官?我可以自己搞定!”到底是不熟悉龙腔的应用方法,加上战局中略显激动,安菲尼斯的后半句竟是吼出声来,一声喊出才惊觉,“下船之前我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一颗桶爆弹在人群中炸开,灰色的桶没有迸散出火光,反而炸成一股浓浓的灰色烟雾。雾气中飞出无数颗细的圆钉,朝着身无寸甲的船工们四散射去。躲避不及的船工纷纷哀嚎一声,身上被圆钉击打出簌簌的响声。 “什么东西……”埃蒙冲刺的脚步一停,躲进了周遭的一块防风板之后。细钉散尽,爆桶扬起的雾烟雾在风中卷成一道好看的漩涡,从漩涡中还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只是烟雾再如何浓郁,在沙暴中也只如昙花一现般,转眼就被四下消散。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被圆钉击中的船工身体先后一顿,紧接着脚下一软,“噗噗”地摔倒在甲板上。被烟雾掠过的家伙,也紧随其后瘫软在地不省人事。昏迷的船工们有的已经承受不住风力,风筝般微微浮了起来,好在他们身上还绑着缆绳,才没有直接飞出甲板,迷失在猎场的某个角落。 “不论你是靠什么操纵这些蠢蛋的,死人总不能也听从你的命令吧——曼陀罗加睡眠草,他们会‘死’上几个时,有这段时间就已经足够了。”六星猎人嘴角扬起,“怎么样,还有什么招数吗?” “狡猾的老东西……”埃蒙恨得两腮鼓起。王立猎人本欲在战斗中以船工们为挡箭牌,让安菲尼斯投鼠忌器之下不敢稍作妄动。只是老猎人的一击让甲板上三分之二的船工都陷入了昏睡,剩下的都尽皆在船尾处操纵着尾帆,就算他们能够放弃岗位围攻过来,安菲尼斯背上还有第二发爆弹,横竖只是多昏过去一些水手而已。 “就算你打晕了满船的船工,破坏了这艘船上所有的帆桨,也不可能阻止我!”接二连三的意外却未能击破埃蒙的信心。风声呼啸中,王立猎人却是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招,大副沙伯顺从地站到他身边来。二星猎人拔出背后的剥皮刀,轻飘飘地按在了老船工的脖子上。 安菲尼斯大踏的步子陡然停下:“你知道,这样的老一套顶多能够拦住我……一分钟?” “一分钟已经足够了。”埃蒙不忧反喜,他侧过身子,没有在意一旁虎视眈眈的传猎人,面朝着远去的峯山龙,用尽力气高声喊道,“轮到你了!” 埃蒙不懂龙腔,他甚至并不清楚龙腔的存在。王立猎人操纵水手们凭借的是位阶法则的玄妙应用,命令龙子也是如此。二星猎人的一声喊出,在老艾露看来仅仅是情绪的发泄。只是这一声却像是触动了 “就算你打晕了满船的船工,破坏了这艘船上所有的帆桨,也不可能阻止我!”接二连三的意外却未能击破埃蒙的信心。风声呼啸中,王立猎人却是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招,大副沙伯顺从地站到他身边来。二星猎人拔出背后的剥皮刀,轻飘飘地按在了老船工的脖子上。 安菲尼斯大踏的步子陡然停下:“你知道,这样的老一套顶多能够拦住我……一分钟?” “一分钟已经足够了。”埃蒙不忧反喜,他侧过身子,没有在意一旁虎视眈眈的传猎人,面朝着远去的峯山龙,用尽力气高声喊道,“轮到你了!” 埃蒙不懂龙腔,他甚至并不清楚龙腔的存在。王立猎人操纵水手们凭借的是位阶法则的玄妙应用,命令龙子也是如此。二星猎人的一声喊出,在老艾露看来仅仅是情绪的发泄。只是这一声却像是触动了 539章 古龙面前的疯狂 有那么一刻,在猎场上所有的眼睛注视下,漫的沙暴好像被赋予了一缕灵魂,幽幽地醒了过来。 风沙回应着峯山龙的呼唤,强行聚拢到一处,在击龙船的船尾立起了一道巨大无比的推手。风墙缓缓地向前推动,给沙船提供了一道强大而持久的动力。战舰在最初的抖动后稳定下来,放缓的船速再次飞快上涨,船头微微抬起,龙击枪狰狞的枪尖直指远处的古龙种。 “那头鲸鱼想要做什么?”看到沙船再次朝着古龙种迎头赶上,像是对面的峯山龙在主动迎接它一般,饶是见多识广的安菲尼斯,此刻也彻底发起懵来,“撞毁击龙船吗?” “我也不知道!”峯山龙的突然转身,让龙背上的封尘一阵狼狈。猎户正在和黑衣少年的战斗中,却冷不防地被甩脱出去。少年死死地抓住了身边拘束弹的缆索,双脚悬空着挂在龙脊上,身体被沙暴吹得直打转,好悬没有从高高的背脊上直落地面。少年的双腿在空中蹬踏了几步,差点断开了和安菲尼斯的联系,“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即便是双方都掌握着龙腔的用法,但古龙种在交流中仍然保持着绝对的优势。没有峯山龙的意愿,猎户便无法从身下的庞然大物口中得到半句有效的情报。 “危险了啊……”老艾露的眼前,古龙种庞大的身姿正在迅速靠近,两颗青牙微微翘曲着,正如两柄然的龙击枪一般。书士们对峯山龙的了解最为深刻,巨鲸的龙玉就在它的下颌处。正面相迎的姿势下,怪物的大脑、心脏和龙玉一齐暴露在龙击枪的攻击范围之内,以这个速度继续下去,战船再过几个呼吸就会合身撞如古龙种的怀里。 “机会!”埃蒙躲在大副沙伯的身后,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王立猎人的嘴唇嗡动着,正在朝身后的黑甲少年下达着安菲尼斯最担心听到的命令。 “龙击枪。” “是在搞笑吗?”毁灭武器已经激发过一次,失去了原有的隐蔽性。王立猎人又是在距离峯山龙还有数百米的距离上发布的命令,这样直截了当的攻击别是古龙种了,就是普通的龙眷一族都能轻松躲过去。安菲尼斯的思绪闪电般跃动,瞬间便判断出了数条攻击将会失败的原因。 只是在光头少年举起手中战锤的一刻,这些原因便彻底被打消了。安菲尼斯的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虽然心知虽然不知道对方搞得什么名堂,但是传猎人却仍然感觉到了浓浓的不妙。艾露不再观望,眼睛快速向四周扫过,余光停留在遮蔽了整个舰桥的防风板上。 “去……”安菲尼斯轻声喝道,手臂一扭,门板大的回旋镖在猎人的手腕上转动起来。 “不要动!”埃蒙收紧了手上的刀,沙伯的颈前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药剂的影响下,老船工就算命在旦夕,却还是顺从地打算引颈就戮。王立猎人的警告没有得到回应,传猎人的飞镖在他出声之前就脱手飞出。 “嗖!” 二星猎人下意识地将整个身子躲到老船工的背后,只是武器的破空声不近反远,飞镖打着旋侧向飞出,直击在甲板旁侧一颗粗大的铆钉上。 “叮叮——”飞镖在数个地钉之间来回飞弹着,将附近的甲板凿出一条条裂痕。地面发出喀嚓喀嚓的细碎响声,再也无法承载沉重的金属防风板,铆钉个个脱落下来,塔板嘎吱一声,向着舰桥倾倒过去。 “啊!”感受到背后的阴影唯唯落下,埃蒙赶紧松开了手中的人质,两个战术动作向舰桥外躲去。王立猎人向原处望去,忠心耿耿的龙子像是没有看见周围的崩坏一样,举起的战锤仍是稳定而有力地砸下了去。 “砰!” 铁砧猛地降下一截,机括的响声转瞬间就被防风板倾倒的声音所掩盖,但是甲板上的塌陷已经无法阻止庞大机器的转动了。战船在疾速前行中颤动起来,终于冷却完成的龙击枪再次开始了旋转。 “呼——!”防风板终于轰然而倒,倒落的金属板砸裂了下方的地面,也将面具少年紧紧压在下面。 “糟糕……”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感叹自己闹出的人命了,安菲尼斯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这样都阻止不了吗?”龙击枪的启动是不可逆的,除非枪头已经完全伸出,否则连收回都不行。眼见着长枪已经开始了刺出前的预热,剩下的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了。 “只能听由命了吗?”老艾露心绪一动,沙船的行动受风暴控制,龙击枪在机关的配合下自行运转,接下来的一击甚至不再需要人的参与。二次人龙战争以后,猎人世界再没有主动与古龙种对战的情景,没想到这样的景致就在这一刻,在自己面前轻而易举地发生了。 “还有时间!”封尘的声音从安菲尼斯的颅腔内骤然响起,将传猎人从短暂的怔神中拉出来。 “什么?”传猎人抬头一望,封尘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巨鲸的头顶上。猎户迎着凛冽的狂风半蹲着身子,双手前伸,似是在做着蓄力,“喂!”老猎人瞬间便想到了少年那一身诡异的猎装,“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是已经决定了……”少年依次用脚尖踢了一下对侧的脚跟,猎装机关上的某一个机括被悄然打开,“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再来一次啊……” “一……二……”封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同时诡异地扭了一番,双脚在峯山龙的头顶上狠狠跺下。 “轰!”震的炸响自怪物的头顶响起,爆炸的推力甚至让古龙种微微颔了下头。下一刻,猎户头朝前,并着双手,像一根激射而出的箭矢般腾空而起,直飞向沙船的方向。 一场狩猎中第二次解除了猎装的限制,却没有一次是按着龙人大师的规则来行动的。爆弹完整的功效让少年的一跃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极限,在逆风之中炸出了近百米去。可是失去了涂层的保护,“飞人”的爆炸效果完完整整地被少年的双脚吃下了。 “啊!”这次比钓起潜口龙之时的负荷还要更大,一阵辣意过后,封尘的膝盖以下彻底失去了知觉。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猎户还是在空中发出了一声惨烈的痛嚎,只是他张开嘴,却灌进了满口的沙子,汹涌的风也顺着呼吸直达肺部。 埃蒙终于在甲板旁侧爬起来,防风板宽大,二星猎人险些没能躲开拍击的范围。最后关头,还是大副沙伯硬撑着举起了双手,用自己的身体将防风板挡住了微不可察的一瞬。王立猎人在寒意凛冽的风中居然冒出一股冷汗,握紧短刃的拳头也在微微发抖,他的表情却依然是笑着的,一如在殿下身边流露出的笑容一般。 “砰——”不待王立猎人静站着享受成功前的最后一刻,随着一声爆鸣,一股青色的流光却从峯山龙的头顶一跃而起。 “是那个子?”埃蒙的眼睛一眯,“我的龙子也解决不了他吗?” “你在看哪里啊?”就在二星猎人身体僵住的瞬间,安菲尼斯却再次动了起来。老艾露双足蹬地,噔噔地冲到埃蒙面前,手中的回旋镖转成一股旋风,朝着埃蒙的颈侧切割过去。 “嘶……”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过,船头的方寸之间,龙击枪旋转造成的旋风丝毫不比峯山龙煽动起的沙暴弱。接近战船的最后一刻,少年猝不及防地被横风卷飞,双臂上的机关不得不接连爆起,才没有和击龙船擦身而过。 “叭!”少年终究还是划过了一道弧线,跌到了击龙船宽阔的侧舷上。猎人将单手剑插进船身,整个人吊挂到了战船的正面。 “这东西怎么阻止?”少年的双脚已经彻底用不上力了,只靠两只手扒在船板上。然而战舰即将和古龙种撞在一处,趴在这里的封尘不消多时就会被两个庞然大物挤成碎片。 “我不知道!”安菲尼斯的回旋镖和埃蒙的太刀撞在一起,“这东西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阻止’!” “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封尘并不了解击龙船的发动原理,只是凭着本能在船头碰碰运气。 少年强扭动腰身,在船头试着爬了几步,迎着几欲撕裂的狂风贴近了枪体和船体的连接处。就在龙击枪的根部,那是为方便装配机关和枪身收缩伸出,而在船身上特意开凿的浑圆孔洞,“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要做什么就赶快!”安菲尼斯百忙中抽空朝峯山龙的方向看了一眼,怪物的巨牙已经快要贴到船头了,“或者从那离开!” 封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单手把住船身,另一只手将腰间和胸背部机关依次解下,又用牙咬着将双臂的机关也解下来。他把机关的带子咬在嘴里,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条用绳索捆在一起的备用爆弹:“这些……应该足够了吧。”仅剩一只手做起事来尤为费力,不过他还是将爆弹捆做一团,瞄准了身下黝黑的巨洞,轻轻地松开了手。 “那子在做什么?”埃蒙将长刀横在胸前,和比自己矮太多的家伙战斗,王立猎人感觉处处掣肘。 “还是关心你自己吧。”老艾露的力气丝毫不比二星猎人弱,可是对方是军人出身,与人作战的本事比狩技要精通太多,强大程度不能按照年龄和位阶来判断。是以数个回合交手过后,双方短时间内居然没有谁占到便宜。 “哼,不管耍什么聪明,这场战斗已经成了定局,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干掉峯山龙了……”王立猎人的脸扭曲着,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 “噗……”随着船体下侧响起的一阵闷鸣,行进中的战船微微地晃了一下。 “轰!轰!” ………… 六星猎人一发爆桶放倒了船上三分之二的水手,飞空艇面临的炮击压力也骤然减少。不知是错觉,还是峯山龙将战场上绝大多数的风力都聚拢到风墙之上。沙船周边的沙暴居然变了些,疲累交加的副螺旋桨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船上的视野也变得清楚了起来。 “隆加前辈,只有您……千万不能下去啊!”罗平阳失声道,“这场战斗……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有没有我在场,那头老龙都已经快要死了!”龙人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我是要救它,又不是杀了它!” 六星猎人一发爆桶放倒了船上三分之二的水手,飞空艇面临的炮击压力也骤然减少。不知是错觉,还是峯山龙将战场上绝大多数的风力都聚拢到风墙之上。沙船周边的沙暴居然变了些,疲累交加的副螺旋桨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船上的视野也变得清楚了起来。 “隆加前辈,只有您……千万不能下去啊!”罗平阳失声道,“这场战斗……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有没有我在场,那头老龙都已经快要死了!”龙人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我是要救它,又不是杀了它!” 六星猎人一发爆桶放倒了船上三分之二的水手,飞空艇面临的炮击压力也骤然减少。不知是错觉,还是峯山龙将战场上绝大多数的风力都聚拢到风墙之上。沙船周边的沙暴居然变了些,疲累交加的副螺旋桨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船上的视野也变得清楚了起来。 “隆加前辈,只有您……千万不能下去啊!”罗平阳失声道,“这场战斗……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有没有我在场,那头老龙都已经快要死了!”龙人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我是要救它,又不是杀了它!” “有没有我在场,那头老龙都已经快要死了!”龙人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我是要救它,又不是杀了它!” 540章 你们都做了什么 龙击枪再如何无坚不摧,也要借助各种精密机关的支撑和调度。即便在设计之初,极端条件下的正常工作是武器合格的重要指标,但那个“极端”当然不包括被高性能炸弹在机括内部爆炸。 从封尘的角度,枪身和船体的连接处喷出一股长长的火舌,犹如火龙种蓄力的吐息。少年用更数量的爆弹就曾炸塌过一整座石丘,如今情急之中能用上了身上全部的存货,威力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拼成船体的木板在爆炸中被片片掀飞,更多的机械暴露到了外面,高耸的船头竟是直接凹下去一块。 闪火过后,滚滚浓烟从接缝处升起,少年还能听见内里的机关寸寸崩塌的声音。旋动的轴承被当中破坏,弩枪带起的劲风逐渐削弱殆尽,支撑枪身的底座一沉,让坚挺的枪头猝然向后缩了一段距离。 “还不够……”封尘在心中估量着。弩枪的底座没有完全炸毁,枪头虽然耷拉下去,但还是倔强地朝向前方。船尾处的风墙一如既往地推动着击龙船急速向前,以战船如今的速度,无需龙击枪自身的动力,仅靠着冲刺的余势就能将枪头送进怪物的鳞甲之下。这一击做实,巨鲸的结局只不过是从贯穿头颅变成了刺破心脏,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没有用!”安菲尼斯喊道,爆炸的浓烟散尽,老艾露仍能自船头隐隐看到已经停止旋转的枪尖,对封尘破坏的成果已经判断出了八分。传猎人虽然面色不变,但望向眼前的埃蒙的眼神从得意悄然转变成了凝重,“你阻止不了的!” “还没完呢……”封尘趴在船头,牙齿紧紧地咬着,却回头向古龙种的方向望去。巨龙的身体如假山般半沉在连绵的沙丘中,固执地朝着袭来的击龙船,半分也不愿逃避。老鲸鱼的身体仍在微微地起伏,连眼睛都紧闭着,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 “大家伙!”封尘彻底撤回了和安菲教官的联系,将所剩无多的精神力滴滴榨出,毫无保留地对闭耳不闻的巨龙吼道,“再不做些什么,你就要死了!” 在猎户未曾察觉到的地方,少年贴身不离的石质鳞片散发出丝丝的热意,鳞片莹白的一侧微微地发出一抹光亮。光芒从封尘的颈下顺着铠甲的缝隙透出来,只是星点的荧光马上变消湮在混乱纷杂的沙暴中。 仿佛终于被这尽力一吼惊醒了,峯山龙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怪物的两颗青牙轻点沙地,须臾中升起的狂暴风墙听到了巨兽的命令,如来时般迅速地四散分开,重新投入到漫混乱的狂沙中。古龙种似是还没有满意,它微微张开巨口,一股浊气从怪物的喉中喷吐出来,刚一离体就化成了一道格外强烈的直风,迎着战船仍在冒烟的船头逼去。 “它在反击了!”少年紧皱的眉头悄然舒展开,脸上疲惫后的笑容尽显。 身在位阶法则的顶端,古龙种却也有自己的约束。 早在挑战祭中,奥奥那兹其就向封尘透露过关于古龙“生命”的某种规定。作为猎人世界至高无上的生物,古龙种却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它们不能自行了断,也不可坐视能够带来自己殒命的危机而不加干涉。 通俗地,真龙无法自杀,也不能任由自己被其它生物杀掉,这才是封尘在眼前争分夺秒的战局中唯一也是最后的依仗。无论这头巨鲸如何意志消沉,如何对少年的沟通不理不睬,它也不能超越属于真龙的规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龙击枪的威势下。 霞龙没有谎,巨鲸在面临生命威胁的一刻,还是亮出了它属于真龙的尊严。 两股强风一进一退之下,击龙船的尾帆不由自主地向反方向张开,战船立时一顿,方才加起的速度又降了下来。早有远处眼疾手快的船工砍断了帆索,巨大的布幔失去了支撑,哗啦啦从桅杆顶上沉落。只是降帆并没有改变沙船失速的颓势,击龙船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动力,只靠着最后的惯性在沙面上滑动。 “还是不够……”迎面过来的劲风将封尘死死地贴在了船舷上,可是少年清楚,峯山龙匆匆卷起的风和方才风墙的力量差地别。巨兽呼出一口气便再没了下一步的动作,船和怪物的距离太短,只靠这种程度的阻挡,根本不足以停下余速犹在的击龙船。 “还能……做点什么?”猎户轻声问自己道。少年身上已经再没了多余的爆弹,双脚也炸伤无法行动,精神力在多次远距离的龙腔运用后,也仅剩下了维持不昏迷过去的程度。事实上,封尘此刻还挂在船首,没有猎装的辅助,无论是攀到甲板还是跳落地面都是险之又险,一星猎人被困在原地,根本就是自身难保。 “至少尝试过了……”趁着和埃蒙交手的空隙,安菲尼斯换了一口气,手上的回旋镖的颜色似乎在数番战斗后也黯淡了不少,“大概就是猎人先祖,也想要这头古龙的性命吧。” ………… “通!”一颗银亮的流星就在此刻降落在了龙和战船之间的沙地上。 隆姆并没有借助半分风力,就那么从几百米的高空中跳了下来。老船长像是一颗吨余重的顽石,任凭猎场上沙暴肆虐,却连落点都没有偏差半分。地面上溅起一股高高的沙浪,飞起的黄沙被狂风直接吹飞,露出隆姆的身姿。 老龙人双腿上反弓的关节弯曲到极致,双手也死死地撑着地面,猎人身周的沙地陷下一个半身深的巨大圆坑,高空坠落的冲击力竟是被他的身体一丝不漏地吃了下去。 “那个是……隆姆前辈?”封尘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什么。少年下意识地抬起头,众人来时的飞艇还悬在那里尽管飞艇的高度已经尽可能地降到了最低,可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跨过两三百米的高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一星猎人的想象。 这样的惊叹只是持续了弹指一瞬,猎户的脸色就彻底化作了一团惊惧,“前辈快躲开!那里危险!”封尘不顾颅内的阵阵眩晕,强行发动起了龙腔,喊声中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 远远地,少年还能看见下方的隆姆朝着他的方向看过了一眼。下一刻,老龙人的脸就转回到了眼前的战船之上,毅然决然地迎上了正面疾驰而来的庞然大物。 隆姆沉肩提肘,腰身下压,双腿微曲,胸口高高鼓起。 战船浑然不知自己行进的路线上,一只蚂蚁正悍不畏死地挡在那里。几十米高,几百米长,重量更是不知几何的巨大沙船,被创造出来时就赋予了了和峯山龙这样的庞然大物作战的使命。任何人类在它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血肉之躯再强大,也无法和擎的山岳对抗,更何况这还是一艘加载了高帆和利枪的山岳。 然而隆姆的双手就那么稳定而有力地按在了击龙船的舰首底端。 “喝……” 维持着的龙腔视野下,恍惚中封尘没来由地看到了一头巨兽横亘在了龙和船的中间。那是一头身高十余米,体重数吨的绝高兽龙种。巨龙身躯似塔,刀状的两根坚硬利角死死地卡在舰首处。怪物狰狞的脑袋尽量向前拱去,两只粗壮如椽柱的后脚正半陷在沙地中,无名怪物浑身的肌肉股股暴起,正拼尽全身的力量和战船角力。 “给我停下啊!” “喀嚓……”老龙人的双手用力过猛,居然徒手抓裂了眼前的木板,龟裂纹自猎人的施力处向四周蔓延开去。只是巨大的战船何止几块木板的重量,隆姆目眦欲裂,却还是被战船的力量携裹着向后退去。 封尘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了,少年的眼前因为用尽精力而浮现出阵阵黑斑,却依然没有放弃对隆姆前辈的劝阻。只是龙人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仍然想要凭一己之力止住战船的前行。 “停下啊!” 龙击枪的枪尖已经横到了峯山龙的两颗利牙之间,巨龙的长牙不过区区几十米,再后面就是古龙种紧闭的嘴巴和下颌以下柔软的腹部了。 隆姆干脆身体一倾,横肩撞在了舷首处,猎人的肩甲在这一撞之下裂成数片,露出粗糙而殷红的肩膀。在龙腔的视野下,一股血红色自无名巨兽的双眼蔓散开去,瞬息间就遍及了怪物的整个身躯。兽龙种的肌肉不堪重负地颤抖起来,肌腱处的血管根根爆裂,鲜红的热血飙散而出,和漫的黄沙混为一处。 “安菲教官……我怎么办?”封尘慌忙地和甲板上的老艾露联系了起来,语无伦次的少年已经无法清楚地描述自己眼前的境况了。熟悉的无力感再次灌遍了全身,少年像是回到了大沼泽中防御战的那一夜,无论自己如何命令和哀求,铠龙的攻击都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彼时数十名同伴和前辈顷刻间化为飞灰,而面前的老龙人也将在自己面前步上他们的后尘。 “船慢下来了……” “隆姆前辈不肯离开……” “我船速降了!”顺着龙腔,安菲尼斯高声吼道。 击龙船慢了下来,尽管速度只是微不足道的下降,可终究还是慢了下来。 战船的减速犹如推倒的骨牌般一发不可收拾,从些微的征兆到身体可感的减速只用了不足半个呼吸。船底哗啦啦的滑动声逐渐变成了干涩的摩擦声,最后的几十米路似乎还要远过此前的上百米,过了数个呼吸还没有行驶到尽头。 峯山龙睁开了眼睛。 战船的大部分船体已经钻进了自己的两颗青牙之间,舰首闪着凶光的巨大长枪就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位置。巨龙甚至好整以暇地抬了抬头,让下巴抬高到枪尖以上,方便龙击枪更顺畅地渡进了自己的身下。 龙击枪自巨龙的下颌下探出,触碰到了它灰白色的腹前。十字枪尖在整个战船的推动下向古龙种的肚皮硬生生扎过去,峯山龙的腹部虽然相对柔软,但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石鳞,灰色的皮质在枪尖的压迫中一点点凹陷下去。直到整个枪头都隐没在石质之中,仿佛弹性到了极限,巨兽的肚皮“噗”地弹起来,股股鲜血从弩枪的血槽里溢出。 “击……击中了……”封尘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望向触手可及的峯山龙。 人间凶器确实击中了峯山龙,枪头约莫探进了怪物的身体三两米,巨枪的枪头带着狰狞的倒钩和血槽,无论最终能够拔出与否,都须得峯山龙以大量的鲜血和元气作为代价。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古龙种的心脏在腹部更深处,龙玉的处所还要稍高一些,这一击由是没能击中怪物的任何一处要害——而它已经不能发动另一次攻击了。 击龙船停了,停在峯山龙的嘴巴前不足五米的位置,甲板之上还能感受到巨鲸呼出的腥热的空气。 “这……龙人一族……有那么强吗?”封尘向船下望去。隆姆的身体已经淹没在了峯山龙和战船的空隙下,可是方才出现在自己眼中的巨大怪物仍然历历在目。就算再让少年看一遍,他也不会相信居然真的有人凭借一己之力停住了奔行中的击龙船。 哪怕这艘战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动力,哪怕峯山龙此前还吹出了一股阻拦行船的风,哪怕船体已经在数次的跌撞和爆炸中变得遍体鳞伤,但终究还是被一个身高两米出头的猎人,凭借一双肉掌和一个肩膀停了下来。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风停了。 晦涩难明的语音,“你们都做了什么?” 番外(2)——古龙志(峯山龙篇) 我不是最古者,却比绝大多数的最古者都要活的更久。 如果久远的生命教会了我什么的话,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只是憩一会,我身处的大海就可能变成绵延的滩涂或丛林,生物和植被都会进化成完全陌生的样子。运气差的时候,我甚至会被寄身的陆块拖着,一路漂浮到知道世界的哪个角落。 漫长的年岁中,我长成了连自己也惊讶万分的庞然大物。我将身体盘在丛山之中,时间久了甚至会忘记哪一部分属于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最为好战的同类也主动远远地避开了我——庞大的体型意味着充沛的生命力,大概我只是静立在那里,就能让它们失去战斗的勇气。 仅仅是出于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的目的,我开始四处游荡,寻找那些刚刚醒来不畏惧我的弱同类。我带着它们游历南北,如数家珍地展示着这片大陆各处的风土,或者随着自己的心意将家伙们打入下一个轮回中。这样的行为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中无疑是毫无意义的,只是除此之外,我再也不能找到其它可供排解空虚和孤独的对象了。 直到最古者们以外的最后一名幼龙的初生记忆里也牢牢地印上了我,我才放弃了这样的游戏。我开始观察起真龙之外的孱弱生命,那些在我长久的生命中一直被当做地间布景的东西们。 它们一生的长度甚至不及我计量时间的单位,度过一生的方式也幼稚得可笑,只消随意一次气候的变化,它们就要整族整族地死掉。不过偶尔地,兽们也能做出令我惊异的事情来。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宽额的鱼是如何苦苦适应了地面的生活,甚至进化出了一对健硕的双足。它们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能够将血脉延续超过千年的物种,只是代价却是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模样。 有一段时间,我可以整日整日地观察那些甲虫在林地间忙碌筑巢的样子,兴起之时还会吹起一股风,将一个族群数日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欣赏它们挣扎求生的样子。只有沉浸在那些渺的个体中,我才能短暂地回忆起“活着”的感觉,拥有“目标”和“希望”,愿意为它们付出浑身的生命力的愚蠢心念。 真龙不会真正死去,也不会真正地活着。如果愿意付出精力的话,我可以规定每一个种族的生存和灭亡,也可以将大陆和海洋全然按着自己的喜好排列。无穷的生命让我们能够踏过地间每一寸土地,知晓地间每一份知识,却也丧失了对任何事物的期许。 再后来,连那样的消遣都不再能激起我的兴趣了。我只能周而复始地沉睡和苏醒,活着对于我来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生命力的积累和消磨时光。我偶尔会羡慕那些身陷战斗中的同类,它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死去,清空一遍自己的头脑,重新认识一次整个世界,我怀念那种感觉。只是活得越久,死亡对于我来越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生下了它。 真龙是唯一的,只有在一头真龙个体死后,地间才能孕育出第二只同样的真龙,这是一族早已熟谙的规则。 可是就在那一日,我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规则的顶点。 无需主动摄取,太阳和雨水就能给我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我的身体长过连绵的山脉,这甚至在同类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大概连真龙的身体都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力量,多余的生命力就那样从我的身上剥离出来,化作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那双乌蒙而迷茫的眼睛在我眼前睁开的一瞬间,我像是经历了一次久违的重生,整个世界都变得新奇而变幻莫测起来。我看着它,就像在遥远的际俯视自己在的水洼中的倒影一般——如我一般的高耸的背脊、如我一般扁平的尾、如我一般宽厚的嘴巴,那对微曲的獠牙却是乳白色的,而我的早已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中变成了黯淡的青灰。 我吹起一道旋风,将它轻轻抬起,在我的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直到它的每一片鳞甲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 我见过数以百万、千万计的生命出生或死亡,可没有一个能让我如此动容。 它是我的孩子,我的珍宝。 “吉恩·莫岚,那是我的名字吗?”它惊惧地落回地面,心翼翼地,用幼稚的龙腔向我问道——那是它在我面前过的第一句话。 ………… 我花了数年的时间才意识到,莫岚并不是普通的真龙——它甚至连最弱的真龙都算不上。我们的力量不止来自于赐的强大身体,更来自于无数次死亡轮回所积累的庞大记忆,只是这份记忆如今还好好地停留在我的脑袋中,眼下的莫岚只是空有一副真龙的躯壳,心中和那些低阶的野兽没有什么两样。 在无数岁月的累计中,我学会了如何储存知识,却唯独没有学会如何将它授予它人。我疯狂地观察着那些低阶的野兽,看着狗龙是如何教授子女捕猎,精灵鹿又是如何带领孩子们逃脱敌的追踪。我试着教会了莫岚如何在各种不同的地形中游泳,如何挺直背脊接受太阳的生命力,只是我脑海中的知识太过庞大而繁杂,没有一个低阶的怪物能够向我演示怎样将它们传授给它。 好在我遇见了一个人类。 人类是我第一个遇见过的,将身外之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种族。我折断了它的一只手,它却用另一只将怀中的木匣紧紧地搂了起来。我问它那是什么——人类的语言不比其它的龙眷一族来得复杂——它却告诉我,那是“知识”。 没有什么比在真龙面前谈论知识更加可笑的了,为了让莫岚直观地认清真龙一族的强大,我便费了番手脚,带着他横跨了大半个大陆,让那家伙彻底认清了人类的所谓“研究”到底有多么荒谬。 然而不知为何,我没有像处理其它的爬虫一样,要么杀掉,要么放离开,我却把它留在了身边。我是,尽管那只虫子闪着光的眼神从来都让我不爽,但它在教授知识上确实有些本事。 我以每回答它一个问题的代价,让它陪侍我的孩子左右不离。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我只是想要用它来做个试验,如果莫岚真的能从那个爬虫身上学到什么东西,我便多抓些来给它作伴又如何。 ………… “莫岚!”人类相伴的某一日,莫岚忽然从未有过地兴奋着将我从沉睡中摇醒,我和缩版的我共享同一个名字,“快来看!” 那孩子用风驾起了一座沙丘,用沙子雕出了一块有意思的东西。沙子凝成的一大一两头歪歪扭扭的鱼在空中旋转着,分明是我和它的样子。那是我很久之前就玩腻了的玩意,不过莫岚的每一分强大,对我来都是无上的喜悦。 “好漂亮!”这是那个人类教会我的,对子女的不吝赞美比之直接教导更加重要,我用牙指着两个沙雕中稍的一个,“这是你吧,头顶上的是什么?角吗?” “那个是先生!”从莫岚的思绪中传来阵阵愉悦,“这都是它教会我的。” 我暗暗咋舌,人类不要是控制风沙了,就是在稍大些的风中都有殒命的危险,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用那样的身体让我的孩子学会控制象的。我尽量不去看立在“莫岚”头顶的人:“这样吗……那么告诉先生,今允许它多提一个问题。” “对了,莫岚。”我的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先生告诉我,每一只真龙都有自己的‘赋’,”它望着在空中已经开始崩解的沙雕,“这个算是我的赋吗?” 我愕然,没想到那个人类已经向它讲过了这样深入的知识。我沉吟了一番,顺便吹出一股风,将散落的沙子重新凝实,顺便抹去了“莫岚”头顶的人类:“这个不算,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控制象并不是赋的表现,我们的赋……更像是一种‘概念’。”我如实回答道,这也是那个人类要求我做的,但凡是对莫岚的成长有助益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什么叫‘概念’?”它在地上旋了个身,肚子埋进沙里,一只胸鳍拄着下巴问。 “这就要去问你的‘先生’了,”我一阵头疼,“总之你还,还没到能够掌握赋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这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莫岚的愉悦变成了深深的沮丧。空中的雕塑一个不稳,散成漫的黄沙,簌簌地落到地上,“先生,没有‘赋’的话,就不能算是完整的真龙——我想变得完整,和莫岚你一样强大。” “沙海深处有一种鸟,你一吓它鼻子就会变红,想不想去找找看?” ………… “你都教了它什么?”等到莫岚已经走远了,我才吹出一股旋风,将人类从地上抬起来。 “全都是你教予我的东西。”爬虫的眼睛无论何时都闪着令人生厌的光,“我以书士的身份保证,没有给您的孩子讲授半点错误的知识。” “从今往后,不许再向它提‘赋’有关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行!”我已经许久没有发过怒了,可是在这个渺的人类面前却生生无法克制自己。 “这样真的好吗?”东西对我掀起的沙暴充目不闻,一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的额头——人类的视野太过狭窄,这个距离下甚至无法做到和我对视,“一直瞒着你的孩子。” “只要你还存在一,它就永远无法获得真龙的全部能力,也永远无法真正成长起来。就算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输给最弱的龙眷一族,永远地被保护在你的羽翼下。” “我没有翅膀和羽毛!”我纠正道。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吧?”那家伙总结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我来教授它还有什么意义呢?它已经有了最强的保护伞,一生只需要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慌了神,连连否定道。只是我也同样没有想过,莫岚将会被培养成什么样子。 “人类有一个特定的词汇,专门形容和如今的你一样的行为。” “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自私。” ………… “只在今,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不过相对的,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我的心中平静如水,却不是久远的岁月以来那种不生不死的平静,反而凭空生出一种低阶怪物才有的“期许”和“希望”,“答不出来的话,你就可以去拥抱你所谓的‘真理’了。” “您可以先问出来。”人类一鞠躬,空空如也的左袖迎风飘展。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只想要一个去死的办法。” 没有我的操纵,空气却突然沉闷了起来,人类在我的下颌下方肃立了许久,终于缓缓地道:“终于还是决定了吗?” 我微微颔了颔首。 “实话,我对您和真龙的规则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书士稍稍退后了一步,深鞠一躬,“在这片沙海以东,靠近草原和林地的方向,有一块巨大的岩石,莫岚曾经和我一同去看过,那块岩石下有丰富的地下水。”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的操纵,空气却突然沉闷了起来,人类在我的下颌下方肃立了许久,终于缓缓地道:“终于还是决定了吗?” 我微微颔了颔首。 “实话,我对您和真龙的规则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书士稍稍退后了一步,深鞠一躬,“在这片沙海以东,靠近草原和林地的方向,有一块巨大的岩石,莫岚曾经和我一同去看过,那块岩石下有丰富的地下水。”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541章 我所重视的事情 “噗……哧——!”飞空艇打着旋从空中降下来。战舰失去了两个高水平的操纵者,单靠罗教官一个人和一众少年显得太过捉襟见肘。早在空中时飞艇便没了重心,跌跌撞撞地好悬没有一头栽倒。好在击龙船停下后的瞬间,连的狂沙也骤然止住,飞艇这才得到了喘息之机,抓住机会斜栽着落了地。舱底的一侧陷进沙中,在沙地上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终于在距离击龙船侧舷几十米处堪堪停了下来。 刚一停下,大船的舱门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其间的猎人们顾不得放下降索,就一个个地从数米的地方直跳而下。罗平阳、团长、申屠妙玲,甚至连伤势不重的贾晓和洋也一并跟了下来。 从这里还能看到远去的峯山龙模糊的背影,那声奇怪的嗡响后,巨龙就主动后退了几步,将血淋淋的龙击枪从腹间硬生生拔了出去。非致命的损伤在古龙面前和挠痒没什么区别,飞空艇眼睁睁地看着怪物在自己周身唤出一股薄风,就那么拧过身体,甩动尾巴,朝着击龙船相反的方向驾风离开,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迹。 秦团长的脸色苍白,远望镜的视野下,她最是清楚地看到了隆姆前辈孤身挡在击龙船之前的壮烈之举。只是烟尘散去后,老猎人的身影却再没在船底出现过。越是强大的力量,使用起来就越是有诸多的限制,就算是神秘的龙人族也不能超越这个定则。老船长远超人类极限的一击,少也要付出大半身家作为代价,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隆姆前辈!”这样的结果让六星猎人最是始料未及,罗平阳一边自责着方才为何没有拦住老龙人,一边向能叫得出名号的所有猎人先祖祈祷,朝船底一颠一颠地跛足奔去。就算眼前的大的战局已经分出了结果,峯山龙并没有死在无名宵的手上,可若是在这里失去一个身为五星猎人的龙人族,对猎人工会和龙人长老会的触动甚至不会亚于一头古龙种的死讯。 满地尽皆是仰躺着不时抽搐一番的砂鱼龙,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因为太过靠近战场而被沙暴卷击得半死不活。众人一路踢开碍脚的兽,终于靠近了击龙船的下端。 龙击枪的枪尖被一大坨不规则的新鲜龙肉死死包裹住,枪头上还啪嗒啪嗒地滴着剧毒的龙血,船底已经汇成了数道血色的溪。猎人们心翼翼地避开血的流向,停在了船头的某处、 申屠妙玲轻轻摸了摸船头,木质的船板还散发着和沙子摩擦过后的丝丝的余热。能够作为击龙船的材料,这种乌黑的木材比一般的铸铁还要坚硬,却被隆姆前辈用手硬生生地抓出了两片夸张的龟裂。 “他在这里……”罗平阳忍着周遭的腥臭味蹲下身来,单手朝松软的沙中按去,不多时便拔出背后的轻质锤,扒拉起身前的沙子来。战锤不适合采挖,老教官挖了两下,干脆抛开了武器,用双手一下一下地将沙子向两边揽开。 “用这个,”洋递过单手剑的剑鞘,尖锐的武器也不能用来挖掘,以免不心碰到埋在沙下的人。看到六星猎人从未在少年们面前显露过的紧锁双眉,一星猎人低声劝慰道,“前辈会没事的。” 老猎人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接过剑鞘,紧咬着牙一下一下地挖起来。洋担忧地仰头望了望,尽管战斗的一方已经逃离了,击龙船上状况仍然未知,随时可能有敌人降下。头顶龙击枪的基座还在轻微地开裂崩解,或可能当头砸下,四散的血沫对人类来也是最强的毒药,只是相对于一个龙人族英雄的性命,这些潜在的危险已经自动被划归第二位了。 一星猎人叹了口气,面朝同伴做了一个警戒的手势,蹲下身子跟着教官一起挖掘起来,贾晓也原地用大剑拨开成片的浮沙,找寻着隆姆前辈可能被埋的位置。 “找到了!”不知道挖了多少下,洋的手偶然一探,却感觉到了一个滚烫黏腻的肩膀。几人顺着躯体清空了老猎人口鼻和上身的沙子,协力将他拖了出来。 触及到前辈的身体,秦水谣才惊觉,老龙人的身躯已经软若无骨了。猎人身上绝大部分肌肉都在方才的极限一击中失去了收缩的能力,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埋在软糯的血肉之中。隆姆前辈露在外面的躯干每一寸肌肤都渗出丝丝细的血珠,将躯体都染成了亮红色,远远看去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唔……”两个女孩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作为猎人她们不是没有见过更加刺目的伤势,可越是熟谙各种外伤,她们越是知道这些红点代表着皮膜内每一寸肌肉都瓣状裂开,隆姆前辈就算在昏厥中,恐怕也还经历着万蚁噬身的痛苦。 “还有呼吸。”罗平阳赶忙探了探他的鼻息,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这头老龙总归是留了余力,没有昏了脑袋,在战斗中将整个性命都搭上去。对于龙人来,只要救得及时,有些微的心跳就足够让他好转起来了。六星猎人转过头朝着少年们问道:“封尘怎么样?” “他刚刚……明明还在那里。”猫猫抬起一只肉掌,朝着侧舷的某处指道。下船之前艾露在主人的授意下,眼睛半分不离地盯着封尘,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少年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见鬼……”在场的少年们显然没有给纯血龙人处理伤势的经验,尽管不愿让孩子们冒险,但六星猎人还是不得不下令道,“找一找那孩子,他不会离开太远的。” “那里有个人!”贾晓拉下千里眼朝周围扫视了一番,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黑衣黑面的猎人。猎人似乎是从峯山龙背上坠下来的,脚下一瘸一拐,身体也伤得不成样子,却正在努力地朝击龙船的另一侧赶去。 “我看到封尘和他在龙背上战斗过,那家伙是敌人!”猫猫快速地道。 对方的脸朝船头看了看,似乎也发现了船底的这一伙猎人。面具少年紧赶两步,绕过猎团的方向远远退开,看样子是不想发生任何战斗。 “拦住他,那家伙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六星猎人正忙着敞开隆姆的猎装,为他检查骨骼和内脏的伤损,此刻头也不抬地道,“心一些,不要冒进。” “他要逃!”贾晓留下一句话,拔足跟上去。 申屠妙玲的出手更快,女孩背后的猎弓“咔嚓”一声张开,箭囊中已经拔出了三枝利箭,后发先至地赶到了贾晓的前方。远处的黑甲猎人听到箭矢破空的响动,居然撑着受伤的腿横向做了个夸张的战术动作。面具人骨碌一声滚到远处,女孩的箭落了空,簌簌地插进地面。 “见鬼……”女射手低低地骂了一句,这个重伤的家伙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出近半。 “嘿!”弓矢的阻拦还是起了些作用,贾晓终于接近了黑甲少年。少年的重剑横向拍出,一意拦在对方的去路上。面具人手中的铳枪匆匆一挡,一股超出熊不二的蛮力自剑刃传到剑柄上,少年一个不稳,大剑脱手而出,对方却借着反震的力量轻轻跃起,几个跳跃和少年拉开了距离。 “泥鳅一样……”贾晓匆匆捡起大剑,正要再行追上,耳后却听得秦水谣急声叫道,“快退回来!” 少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只觉得头顶上一个梭形的阴影正不断扩大。贾晓抬起头,却看见一个偌大的船底朝着自己压下来。 “砰!”平底船落在地面上,溅起一股沙浪,击龙船自侧舷处放下的救生艇,只差一点就将少年砸入沙地之中。 “救生船?他们要逃!” “我们追不上的。” ………… “又来?”封尘睁开眼睛,屁股下一阵晃动,自己居然正跨坐在一块起伏不定的冰凉石头上。熟悉的腾云驾雾的感觉贯遍全身,不消确认他便知道,自己怕是又被古龙种“绑架”了。 “没预料到你能醒的那么快……人类的体质果然是进化得越来越强大了。”峯山龙没有停止移动,只是怪物龙腔中传达过来的却已经变成了人类的语言。 少年怔然望着周遭连绵起伏的沙丘,过了半晌才将神魂拉回到体内。他仍然记得自己在最后关头被古龙种吹出的一股劲风托上了空,彼时的自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当然无法承受狂风加身,于是没过数秒便晕了过去。 这里已经完全不是击龙船战场上的地形了,太阳还没有下降太多,封尘自忖从昏迷到现在还没有度过多久,古龙种的脚力显然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我这是在哪里?击龙船上的其它人都怎么样了?” “还是这样吧,东西。”没有理会封尘用龙语提出的问题,峯山龙表露出一股嫌弃的情绪,却是用人类的语言回答道,“你的龙腔糟糕透了。” “好吧,”封尘讪讪地挠了挠头,他的双手本该也被爆炸燎过了一下,眼下烧伤却已经开始结痂了,“船上的其它人,你没有杀了他们吧?” “我做不到。”峯山龙坦言。巨龙的身体太过庞大,让猎户感觉到声音正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我不保证他们都还活着——我没有任何义务去关注人类的性命。”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顺着它的意思道。奥奥那兹其曾经警告过封尘,成熟的古龙种对低阶怪物甚至龙眷一族的态度都是冷淡而漠然的。古龙的生命形态太过特殊,让它们几乎不可能正视其它短命的物种,生杀全凭自己的喜恶。落在这样的生物手上,“活下去”才是封尘眼下的首要目标,“你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了。” “你不怕我。”峯山龙沉默了片刻道,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只真龙。”少年的脸上现出一抹得意之色,却又立刻打消了去,补充道,“但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只。” “所以才学会了几句半吊子的龙腔啊……”巨龙若有所思,也回敬道,“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胆子大的人类,但绝对是其中年龄最的。” “你替我处理了手上的伤口……还有腿上的,你没有恶意。”龙腔之下无法谎。猎户活动了一番四肢,又四下摸了摸确认着自己的伤势。不出所料,少年在战斗中所受的外伤几乎都有了愈合的迹象,“我的精神也好了些。”他咂咂嘴,“你给我吃了什么吗?” “我的唾液。” 听到这句话,封尘的脸色一绿,胃里一阵翻涌,开始干呕起来。 “放心吧,就算对你们人类来也是无毒的,况且整片沙海里都不会有效果更强的药了。”巨鲸居然破荒地解释了一句。 “相比起来,还是硝化蘑菇好吃一些。”少年嘟囔道,呸呸地吐了几下,将口中的怪味抹去,这才安心了些。 “所以才学会了几句半吊子的龙腔啊……”巨龙若有所思,也回敬道,“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胆子大的人类,但绝对是其中年龄最的。” “你替我处理了手上的伤口……还有腿上的,你没有恶意。”龙腔之下无法谎。猎户活动了一番四肢,又四下摸了摸确认着自己的伤势。不出所料,少年在战斗中所受的外伤几乎都有了愈合的迹象,“我的精神也好了些。”他咂咂嘴,“你给我吃了什么吗?” “我的唾液。” 听到这句话,封尘的脸色一绿,胃里一阵翻涌,开始干呕起来。 “放心吧,就算对你们人类来也是无毒的,况且整片沙海里都不会有效果更强的药了。”巨鲸居然破荒地解释了一句。 “相比起来,还是硝化蘑菇好吃一些。”少年嘟囔道,呸呸地吐了几下,将口中的怪味抹去,这才安心了些。 542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钟队长躲在一扇破烂的舱门后面,胸膛起伏不定。 “这可是你自找的,”黑炭的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方才的鏖战中,艾露的肚皮上被使双刀的女娃划出一道口子,兽人的皮毛微微翻卷起来,随着呼吸一张一合,“非要和那几个鬼硬碰,要是我的话,早就先逃了。” “船就这么大,能逃到哪里去?”一个照面不慎被蓝甲猎人“策反”了两个同伴,四星猎人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对方是不知疲倦、不惧受伤的半兽人,钟鼎辉和他们周旋到现在,早已经用尽了浑身的解数,“他们可是三个人,早晚能找到我们的。” 面具少年尽管从不交流,但却像是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只要其中一个发现四星猎人的行踪,其余两个就会尽快跟上;一个发生危险,其余的也会出手相助。他们就是凭借着这样简单的合作,让老猎人数次制造出的逐个击破的机会尽数付之东流。就是现在,他们对舱室的探索都隐隐有着各自的分工,正在稳步朝四星猎人的方向推进。 暂时相信了陆书士那套“兽化药剂”的辞,钟队长暂且把这些诡象归咎到怪物的“族群”现象之中,不过只是找到了解释,却无法让老猎人摆脱现在窘迫的处境。 “烟雾弹快要用完了,他们也差不多适应了黑暗中作战的节奏。”艾露轻声割断绷带,用牙咬着在肚子上打了个结,悄声活动了一番,“接下来要怎么办?” 甲板上的战局似乎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时不时有机弩的箭头“咄咄”地半镶进这一层的花板上,连木板都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地哀嚎了起来。有着喧嚣的声音作为掩饰,两人才能稍稍放开音量交谈几句。 “你这个样子,就不要继续战斗了。”老猎人瞟了他一眼,“方才的两个队长和那个高个的蓝甲猎人一直没有上回到这一层,我担心他们会去找卢修友的麻烦。” “我不要逃走!”听出了主人的言外之意,黑炭嘴巴一撅,“那个女孩可没在你的身上划过一刀,至少让我报了一箭之仇再吧。” “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钟队长按了按兽人的脑袋,艾露顺从地一缩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场战斗本就没有意义——你也看到了,我们刚刚就路过了医药室,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药。继续和那三个家伙耗在这一层,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你想要自己拖住他们三个?”艾露睁开眼睛,把头摇出一道残影,“不行的,你一个人的话,对付两个就已经是极限了……我们不是还有船长室没有看过吗,先完成定好的任务,再论其它不迟。” “船长室就在这,”钟大叔一咧嘴,指着舱门外的方向,“躲进来之前我看过一眼,门是铸铁的,不发出声音很难破门进去……那几个家伙在哪里?” “最多二十秒。”黑炭的耳朵动了动,“高低也是被发现,不如在这里拼一下,先看看那铁屋子里都装着什么,怎么样?” 也就是在艾露的提议刚刚音落,船头的方向忽然传出一串刺耳的金属扭动声。远处的三个面具少年齐齐地朝船头看去,数息过后,一张厚重若门板的金属板轰然砸落。防风板破开击龙船的甲板,在船头上粗暴地开了个窗。 战船上最重的防风板设在舰桥上,就在船长室的正上方。舰桥一毁,连带着整个船头的上部都塌下去一块。 “嚯!”艾露身子一缩,转过脸避开漫崩飞的木屑,待到烟尘散尽,钟大叔将手一扬:“看吧。” 金属板压垮了船长室的结构,铸铁舱门吱呀一声扭曲变形,从门框中脱落下来,在头顶投来的日光下,紧锁在门后的船长室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果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被压垮的床铺和毫无意义的装饰,老猎人不无叹息地一声道。沙船因为用途所限,舰桥就设在甲板之上,船长室一般都是顶级猎人的休息室。只是击龙船从来都是短程航行,五星猎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得在船头指挥工作,设置船长室的象征意义还要高过实际意义。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黑炭卯足目力,“好像……掉下来一个人?” “见鬼!”四星猎人的视野中,光头面具男施施然从废墟中爬出来,他似乎是方才甲板塌陷的受害者,只是得益于夸张的抗击打能力,少年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黑甲少年单手将沉重的战锤扛在肩上,转过头朝两人的方向望过去。从他的角度,鬼鬼祟祟的钟大叔和艾露的行藏分明是一目了然。 随着光头的一望,其余三个面具少年也得到了信号一般,放弃了眼下正在搜查的舱室,朝着两人的方向稳步走过来,隐隐将两人围在中间。 “我改主意了,你还是留下来吧。”钟大叔舔了舔嘴唇,新加入的敌人对眼下的他来无异于灭顶之灾。 “我也改主意了,我现在就想走。”黑炭抽了一下鼻子,将刚刚的自己的慷慨激昂在心中骂了无数遍,“我突然也有些担心卢修他们的安危了——楼梯井在哪边?” 艾露的贫嘴并不能改变包围圈越来越的事实,老猎人在心中模拟了数个计划,只是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地从眼下的境地突围出去。突然加入的同伴成了黑甲少年们黏住飞虫的最后一根蛛丝,四星猎人本来还有些微挣扎的力量,此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幻灭了。 “嘿,和你们商量一下。”见已经无法隐藏身形了,黑炭干脆站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到舱门之外,“如果我们现在投降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没用的,他们似乎连人话都听不懂。”钟大叔低声道。 带头围上来的黑甲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在原地站定。紧随其后的两个也停了下来,放下手上的武器。 “诶?主人你看,他们听见了!” “不是我们。”钟队长摇摇头,也从舱室内现出身来。 在两人的注视下,四个黑甲少年的目光齐齐地转向甬道的另一头。数秒之后,带头的大剑少年居然对两个追踪已久的敌人视而不见般,朝着船尾拔足奔去。 “喂!你们不打了?”见对手一个个转身离开,船长室里的光头少年也匆匆跨离废墟,在二人面前跑过去,艾露狐疑道,“那是货仓的方向?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四星猎人的肩膀耷拉下去,轻轻摇了摇头,“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追上去看看。” “脱力了?”黑炭抬起脑袋,看到主人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从来都这么逞强,早晚像今一样,被逼成这副憋屈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也不能算我输了吧。”钟大叔撇撇嘴,捏了几下自己酸软的胳膊,也抬起头来道,“弩机的声音消失了,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船停了。”艾露侧耳感受了数秒,方才肯定道。 ………… “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药效。”何队长眯着眼睛,感受着身体和精神的每一分变化。在战场上,熟悉自己身体状态是作为猎人的必要生存技能之一,可是狼月的队长沉吟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只能咂咂嘴,“可以的话……麻烦再绑紧一些,药剂的效果还是很强。” 盖大师闻言,将绳索在猎人的手腕上又套了个圈,结成了个繁杂的索扣:“这样就没问题了。” “真是麻烦大家了。”蓝魅儿也微微一低头,带着歉意道。女猎人只能做到这样了,她的脖颈被绑在一根船柱旁,稍一用力就会将自己窒息住。在同伴的安危面前,彭大师可不会在乎什么怜香惜玉。 尽管占着人手的优势,可是彭大师一方顾虑着猎人荣耀,不敢随意使用武器,也不愿给两名暂时被蛊惑的同伴带来永久性的伤损,而对方却没有相同的顾虑。加之甬道狭,真正能够接战的人数并不多,是以此消彼长之下,猎人们费了不少工夫才将两个队长抓住。 “嘶……”半兽人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战斗,只是在卢修的授意下躲在远处。奥森的攻击性太强,龙人怕一不心就伤到两名前辈。只是如今两人接受了控制,奥森却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朝着两人不断地嘶吼着。 “奥森,后退!”卢修喝道,给半兽人指了一个墙角。后者幽怨地朝少年瞪了一眼,还是乖乖地蹲了过去。 “盈盈,你也不要靠过去。”少年担心地警告道。 “没关系的。”女孩甜甜一笑。能近距离地观察神智清晰的受药者,这是自事态发生以来,书士一直想要的机会。 “放心吧,卢修友,我们已经不能反抗了。”何队长微微一笑,神色和语气都一如往常。只不过见识到神秘药剂的功效后,龙人仍然不能确定此刻的前辈到底是出于内心,还是受到了药剂的影响。 “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陆盈盈在何队长面前蹲下身去,“方便告诉我,两位前辈是怎么……中招的吗?” “我不能。”何队长冷着脸别过头去,下一秒却又讪讪地转回来,“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能够威胁到施药者性命,或是违背他的喜好的事情,两个队长怕是都无法做出来。女孩转了转眼珠,换了个问题道,“你能尽量描述一下,它的效果是怎样的吗?” “就像是被锁住了一样。”蓝魅儿搭腔道,“像是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血液流的很快。”何队长再次闭上眼感受了一番,“而且很烫……这种温度若是以前的我,恐怕已经被烧坏了。” 陆盈盈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在前辈的胳膊上探了探,三星猎人的体温一如往常,他所描述的灼痛感,恐怕只是自己感知上出现的错觉。 “那个蓝色猎装的家伙,他并不需要我们杀掉大家,只是在这里拦住你们就好。”何队长突然道,“等等,我的药效好像过去了?” “货仓……”何队长一个激灵,“他和我们提到过,他要去那里,彭大师,船尾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救生艇。”老船长回答。“来惭愧,不过我们放那伙人上船的时候,他们来时所乘的艇就被停放在那里。” “赶快去那,他们要逃走!”蓝魅儿急道。 “盈盈,你跟着彭大师一路,我还有事情要去甲板上确认一下。” “怎么了?”女孩问道。 “封尘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 “不,他已经有数分钟没有主动沟通我了,不是遭到危险,就是已经不在这片战场上了。” ………… 不知是已经用尽了力气,还是本就不急着赶路,峯山龙的速度在后半程越来越慢。 “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灰色的石柱高耸入云,一如峯山龙微微翘起的两颗獠牙。 “救生艇。”老船长回答。“来惭愧,不过我们放那伙人上船的时候,他们来时所乘的艇就被停放在那里。” “赶快去那,他们要逃走!”蓝魅儿急道。 “盈盈,你跟着彭大师一路,我还有事情要去甲板上确认一下。” “怎么了?”女孩问道。 “封尘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 “不,他已经有数分钟没有主动沟通我了,不是遭到危险,就是已经不在这片战场上了。” ………… 不知是已经用尽了力气,还是本就不急着赶路,峯山龙的速度在后半程越来越慢,直到 “你来这里做什么?” 青灰色的石柱高耸入云,一如峯山龙微微翘起的两颗獠牙。 543章 安菲尼斯的认错 “能够确认的是,至少船上已经再没有别的敌人了。”阿远向黑星双子报告道,一星猎人满面红光,就是大战之后满舱的低落气氛,也丝毫掩饰不住他见到传猎人的欣喜之色。如今正值两艘战船上下人手奇缺的关键时候,这个稀里糊涂跟在了队长们身后的年轻人,当仁不让地被充作了两船间来往的传令官。 战后的几分钟,击龙船和飞空艇上的两拨人就在船尾货仓的大门处短暂地碰了个头。猎团的同伴们为卢修和陆盈盈的安然无恙欣喜不已,龙人也有些惊诧能在队友们之间看到申屠妙玲的身影。特选猎人早在战斗时就间接地和安菲尼斯通信过,但真正看到了黑星双子之后,少年还是没来由地多出了几分安心感。 可是众人并没有多余的寒暄时间,混乱的战局之后,留给猎人们的是更加混乱的摊子。隆姆前辈急需进一步治疗,击龙船上也还有诸多隐患。双方匆匆交付了人手后,便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船上。猎团一行人在飞艇上静待了近两个时,不远处击龙船上嘈杂的声音才渐渐消停下去。 “那倒是真令人安心啊。”钟鼎辉一拍脑袋,不知是反讽还是真的在感叹。老猎人虽然没有外伤,但在和那些力大无穷的半兽人战斗之时,双腿和双臂的骨骼有多处震裂,此刻正打着夹板,木头人般怪异地坐在指挥舱的角落中。 “从方才起,我们就想让击龙船的一个主事来此一会,有消息了吗?”安菲尼斯问道。 “鬼手前辈还在底舱照顾伤员,盖前辈还在甲板上……”阿远心中思索了一番,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来描述,“嗯……处理那些发疯的船工。” 传猎人昏睡爆弹的效力渐渐消失,甲板上昏迷中的船工也陆续醒了过来。只是这些手无寸铁的家伙身体虽然清醒了,脑袋却还在药剂的影响下混乱着。五星猎人不得不带队将他们挨个制伏绑缚起来,才阻止了一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哗变。 “你有没有告诉彭大师,我们也可以帮忙的。”罗平阳问道。 “我和他提到过,不过彭船长让我转达给您,各位已经做的够多了,理当稍作休息,余下的事情击龙船的猎人自己可以应付。” “那就随他去吧。”安菲尼斯也没有在意。五星猎人都有几分傲气,击龙船出了如此重大的事故,就算已经被了解到了事态的始末,老船长想必也不愿意让人看到战船此刻的丑态。再者真正需要众人插手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都是击龙船的私务,想必以三名五星猎人的阵容,应该应付得来,“不过麻烦转告彭大师,若是击龙船需要什么帮助,我们这边随时都可以待命。” “那就感激不尽了。”指挥舱的门被悄然打开,彭大师一脚迈进来,却看见的舰首里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黑星双子没有回避猎团的少年们,除开几个女孩子在照顾昏迷中的隆姆前辈之外,剩下的都聚集在了这里。 “彭大师……”见到五星猎人,钟队长挣扎着就要站起,却被老船长按停。在场的少年们也个个肃立,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猎人礼节。 “只能在这里会面,真是不好意思。”两个六星猎人微微欠了下身。“六星”只是猎人工会为黑星双子颁发的荣誉,从级别上来,他们还是实打实的五星。击龙船在连番的战斗中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当然不能再作为指挥部和落脚之地,选在拥挤的飞空艇上也是现况使然。 “哪里的话。”彭大师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个疙瘩,只能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来,“我们从一间舱室里找到了被关押起来的艾露医师和机械工,已经派遣一部分赶来飞艇处了,希望能尽快帮贵舰恢复动力。”击龙船已经没有修复的必要了,就算船体修葺完好,没有狂风和沙暴作为动力,也只能作为沙海中一间不会动的要塞,于眼下的众人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将有限的人手分配到更有用处的事情上。 “太好了!”站在旁侧的卢修忍不住喜道。数时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让指挥舱里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些。猎团发回工会总部的联络恐怕要半日才能送达,可是隆姆前辈和重伤员都需要尽快赶回洛克拉克。 “话,”安菲尼斯犹豫了一下,“和防风板一起掉到顶舱的那名船员,有找到他吗?” “沙伯啊……”彭大师的眼神失焦了一秒,“猎人荣耀在上,我们在船长室里找到了他的尸首……一部分。”老猎人别过头去,“他是我的大副。” “我很……” “你什么都不用,”老船长止住了起身道歉的艾露,“无论当时情况如何,我相信你一定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他又加重了一遍语气,“我相信一个顶级猎人的选择。” “我会好好地把细节写在委托报告上的。”安菲尼斯郑重地道,却又抬起手来,使劲抓了抓额顶,“该死……我都不知道委托报告要怎么写。” “要是能抓住哪怕一个也好。”提起这一茬,彭大师也是唏嘘不已,“只是我们赶到舱尾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老船长依着两名队长的话,带着队伍气势汹汹地包围了舱尾的一刻,艇已经顺着货仓打开的斜梯滑落下去了。救生艇尾部喷出滚滚沙雾,灵巧地掉了个头,朝着西方绝尘而去。猎人们甚至还看到,半途中有一个黑甲少年扒上了船舷。这群家伙来时只有七个,在击龙船上大闹了一场之后扬长而去,居然一人未少。 “那不是猎人工会的技术。”彭大师苦笑了一声,“船开起来,起码和击龙船半帆的速度相当。猎场上已经没有风了,我们拿什么去追它?” “是我的错。”长久的沉默后,安菲尼斯抬起头来道,“我没有拦住那家伙。” 544章 顶级猎人的猜测 交换过彼此的情报,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以“和老师单独谈一谈”为理由,罗平阳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众人的背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你没能拦住他?”六星猎人拍了拍身上的沙灰,他有些不适地捏了几下自己的手指肚,随即解开猎装的笼手。灯光的映照下,罗平阳才发现,自己的五指在此前挖掘之时已经被磨出了道道血痕。 “嗯。”安菲尼斯倚在墙边,轻轻点了点头。 “对方只有二星而已,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老猎人的眼神不像是在笑。 “那子还是很强的。”老艾露撇了撇嘴,“军方的路数,手上又有人质,没法简简单单地搞定。何况他们一直遮掩着身份,谁知道那徽章是真是假?不定是个五星的强者呢。” “年龄总不会作假。”老猎人细细地将手指用纱布缠好,不置可否地回答,“况且留住那几个人本就该是你我的责任。” “我不是那些供在碑位上的猎人先祖——战斗已经结束了,还要如何?找到他们再打一场吗?”艾露“嗤”了一声,他偷偷地抬眼看向罗平阳,却见六星猎人的脸色并没有稍微好看一些,“喂,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你不是我的老师——我认识的老师可从来不会找什么借口。”黑氅停下了处理伤口的手,弯下腰去,侧过脸像是看猴子一样望着他,“在你下船之后,我还信誓旦旦地和那些家伙们过,你一定能摆平一切的。” 雷鸣沙海的位置极为微妙,再向西一些就可以算是凶地的范畴了,猎人工会的后勤网络也鞭长莫及。救生艇逃向那个方向,怕是对方在彼处还有藏身之所。祭典后洛克拉克百废待兴,根本腾不出资源来进行追踪,稍加拖延,那几个宵恐怕就要泥牛入海,再难找寻了。 “既没有控制住甲板上的局势,也没有阻止龙击枪的发射,甚至连罪魁祸首都没有留下。”罗平阳数着安菲尼斯的过失。 “还丢掉了封尘……我可是保证过,要把每个人都安全带回洛克拉克的啊……”老艾露以手覆面,沉声道。 封尘在救生艇离开之前就不知所踪,八成是被峯山龙带走了,这是顶级猎人们共同的猜测。古龙种掳掠人类并不是孤例,更何况少年还和古龙有着奇异的联系。彭大师在紧缺的人手中分拨出了一个猎人队,尽量在战场附近搜寻,但饶是五星猎人也知道,这不过是尽尽人事而已。 “算下来,你可是什么都没有做成。”罗平阳蹲下身子,平视着艾露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风格,战斗的后半程到底发生了什么?” “船停了之后,那家伙向我扔来了个船工,我还能怎么办……”安菲尼斯心虚地放低了声音,又赶忙转移话题道,“不过现在想来,那家伙像是王子手下的一个近臣,很久以前我似乎和他有过一面之……喂!你干什么?” 安菲尼斯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罗平阳伸出宽厚的臂膀,拎着老艾露的背脊提了起来。艾露的双脚悬空,身体吊在空中不住扑腾着。 “放我下来,我可是你的老师!” 罗平阳没有话,自顾自地伸出手按在艾露的胸前,随着猎人的指尖施力,安菲尼斯的脸上变般露出痛苦的表情。 “嘶……” “咚!”老猎人将安菲尼斯按回到地面上,叉起手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当时你告诉我只是普通的伤势而已——还没有愈合吗?” 那是远在挑战祭开始之前,安菲尼斯在金羽城的防护林中遭到的袭击。传猎人莫名其妙地在白衣神秘人的手下挨了一刀,彼时老艾露动用了族内的秘法,才勉强压制住了伤口的恶化。那之后老艾露一直行动如常,黑氅猎人却没有想到,老师的隐疾至今迟迟没有痊愈。 “更糟糕了。”已经被窥破,安菲尼斯也就不再隐藏,“不过还能再折腾些时日。” 数月以来,黑星双子在挑战祭上走过一遭,又在水没林中为配出解药奔走征战,更别提为追查神秘组织的下落耗尽心力。如今金羽城的事情方歇,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洛克拉克,这其间从未有一日休息过。即便是罗平阳都自觉有些状态不佳,安菲尼斯的有伤之躯当然更是雪上加霜。 “已经超过六个月了……你早该告诉我的。”黑氅猎人的语气稍缓。 “不要一副看着病人的眼神——我已经老了,恢复能力不再像从前那么强了。”艾露整了整被罗平阳弄乱的大氅,“完全愈合需要更多时间。” “回到洛克拉克,你就休养一阵子吧。”罗平阳不容置疑地道,“这个样子,可没办法继续接下来的战斗。”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追查到那些家伙的尾巴,如果接下来能得到和王立猎团搭桥的证据,我们就又多了几分服工会的把握……”安菲尼斯不假思索地讲出一长串来,却见罗平阳面色仍然阴着,他又换了一套辞,“罗,们刚刚差点就失去了一条古龙,难保不会再失去第二条,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我自己可以应付。” “你不行的。”传艾露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又加了一句,“我怎么也是你的老师,我怎么行动可不需要你来命令。” “现在还要争这个问题吗?”老猎人无奈地反问。两人相处了太久,黑氅猎人知道,这只倔强的老猫从来不会轻易修改自己的决定。 “今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了。”安菲尼斯保证道,“更何况,黑星双子的行动里,怎么可能独缺了我一个呢?” “但是我比你年长。” ………… “击龙船舱体破损严重,没有更加安全的舱室,只好暂时委屈二位在这里了。”彭大师背着手,看着手下将何队长和蓝魅儿捆缚在飞空艇一间舱室的墙角边。 “过好多遍,我们的药效已经退了!”何队长哭笑不得地道,“非要像关押犯人一样继续关着我们吗?” “这个须得专业的艾露医师观察后才能决定。”老船长回答,“在那之前,建议二位还是谨言慎行,以免闹出什么误会。” 就算在击龙船一战最后的关头,两个队长为同行者带回了宝贵的情报,也正确地指出了王立猎团的动向。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击龙船“差一点”抓住了潜逃的埃蒙一行人。仅凭这种程度,还不能完全打消五星猎人对他们的疑虑。也许是被前时的击龙船入侵骇怕了,彭大师在处理药剂的问题上显得格外谨慎。 我们还有队伍流落在猎场上!上百条猎人的性命!”蓝魅儿嗔怒道。击龙船上的战地医师无法胜任繁琐的查验工作,最近的专业的医师在洛克拉克,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一来一回也至少要一日的时间,挂念着伙伴和下属的安危,两个队长谁也无法忍受这样漫长的等待,“现在不是玩忠诚游戏的时候!” “这里没有什么游戏,”老船长把脸一横,“你们有你们的队员,我也有自己的部下需要考虑,只是非常时期的必要措施而已。” “所以就这样了吗?”何队长撇了撇嘴,“我们别着脑袋摸进击龙船去,不但没有半声感谢,反而要落到这个结果?”他一挺胸脯,将身上缠着的缆绳显出来。三星猎人被卸了猎装,粗大的麻绳在这个动作下深深地勒进布质的内衬里。 “或者要我提醒二位,你们所谓的联合队伍,从进入这片猎场的一开始,就违背了工会的要求。换句话,他们的生死不受猎人工会的保障——真的,那么多洛克拉克本土的猎团都没有钻到这个空子,你们从金羽城远道而来,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彭大师的言语中尽管带着森森冷意,却也句句属实。深究起来,三个猎团确实是顶着工会的禁令私自出猎的。事实上在他们发起联合的第一刻,就预料过眼下最坏的情况,可是被五星猎人一口道破,两个队长还是有些脸热。 “就算没有药剂的一茬,我也巴不得把你们绑个一两日。两位就在这里替各自的船长好好反省一下吧。”彭大师转过身,最后的声音隐没在舱门的另一头。 “真是和传言一样的老顽固啊。”何队长摇摇头。 “其实……钟队长已经向彭大师提供了飞空艇的大致位置,现在已经有队伍朝着那边出发了。两位暂且忍耐一阵,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见五星猎人离开了舱室,跟在最后的阿远才面带不忍地对两个队长道,“不过我们只能尽量收集一下情报,实际的救援行动……还要等联系到洛克拉克之后才能决定。” “这样吗……”蓝魅儿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半是戏谑地望着舱室的门。如果没有新的变故,联合队伍所属的飞艇上,状况不会比此前的击龙船明朗,“看来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祈祷飞艇上没有更多的人死掉了吧——有什么能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我这就去张罗。”阿远一躬身,匆匆出了舱室。 ………… “彭大师!”几个少年已经在舷梯口处等待多时了,见到五星猎人一露面,即刻团团围了上去。 “安菲尼斯的学生吧。”老猎人颔首示意。 “大师,抱歉占用您的时间,不过我们有事要问……”秦水谣一咬嘴唇,迈步上前。 “关于那个叫封尘的子吗?”不消问,五星猎人便知晓了少年们的来意,“我听了他在战斗中的表现,那孩子和隆姆前辈一样功不可没。工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猎人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少年英雄。” “封尘他……果然是被峯山龙带走了吧。”洋紧张道。 “这是唯一的解释。”还是猎团自己的目击情报,封尘在救生艇离开前就不知去向,能掳走他的想来也只有峯山龙了,“我在丰收祭开始前就听过那个家伙的事迹。只是苦了他刚刚从大沼泽中脱身出来,就卷进这样的事端中,这孩子恐怕生就有招惹古龙种的体质啊。” “他会不会有危险?”团长鼻子一酸,眼眶迅速红起来。 “放心吧,他有能力活着回来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一句无心之言险些惹哭了面前的女孩,彭大师赶忙补救道,“在猎人世界中,能从古龙种手上活下来的家伙,都是受到猎人先祖庇护的幸运儿。” 一番话让同来的猎团同伴稍稍安心了些,秦团长睁大通红的眼睛又问:“那……我们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我已经派人沿着峯山龙留下的踪迹去搜索了。猎场上危险重重,而且通信不便,你们还是待在黑星双子的身边比较保险。”老猎人伸手摸了摸女团长的脑袋,又勉励道,“初次见到峯山龙,你们已经做得比大多数更有资历的猎人都好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大家伙时,至少比如今的你们大了十岁,可还是吓得瘫软了几个时。” “大师,我还有一事要问。”封漫云叫住正欲离开的五星猎人。 “什么?” “在指挥室里您过,从击龙船上逃走的那群家伙,使用的不是猎人工会的技术,这是什么意思?” 救生艇并不是以风帆做动力,而是如飞艇的螺旋桨一般的转轮。型的水艇经常使用这样的技术,但是沙用飞轮无论是从材料还是技术上,都要高出水艇几个档次。 “这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老猎人沉默了几秒,“不过有些猜测与你们也无妨——黑星双子和我都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来自于王立猎团。” “果然吗……”听到王立猎团的名字,申屠妙玲眼睛微眯,低声喃喃。 “只是猜测而已,在褚家的所有分支中,只有王子一脉醉心于各类猎具的研究,王室向来偏心他们最的儿子,在资源的堆砌下,能够做出些成果也不甚奇怪。”口中虽在着猜测,可是老猎人的语气已经相当笃定了,“如果真的是王立猎团所为,那这些宵最有可能出自褚家王子的麾下。” “就是那个挑战祭上‘误伤’了郭大师的家伙吗?为什么偏偏是他?”申屠妙玲下意识地道。 “怎么了?”洋偏过头去低声问。 “对了,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来。”女孩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同伴,款款道,“斯卡莱特的王子,此刻应该正在接受猎人工会和王室的双重审查。” “发生了什么?”彭大师也是一惊。 “挑战祭上曝出的龙髓浆事件,也有他的一份。”即使亲历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听议会,女孩此刻起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545章 洛克拉克的梦魇 “费了半口舌,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洋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渐渐黑下去的沙海的空,“我看除了这些老家伙都死光了,否则我们在他们眼里,永远是难堪大任的菜鸟。” 长辈的关怀有时候既是一种保护,又是一种无形的限制。直到最后,老船长也只是勉励了少年们几句,并没有更多的指示。五星猎人还有一整支队伍需要打理,没有多余的闲聊时间。更何况从申屠妙玲口中得到了斯卡莱特局势的最新消息,彭大师对逃亡者们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了,言语中尽带着警告少年们,不要做出出格的举动的意味。 “从古龙种手下生还又怎么样?两次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当做孩子。”贾晓也显得有些委屈。他顺手朝猎装的腰囊中摸去,兜囊里装着的糖棒已经在连日的战斗中碾碎成粉末了。少年咧了咧嘴,捻了一大撮糖碎灌进口中,才算振作起精神来。 重伤中的隆姆前辈已经交给击龙船上专业的救援艾露处理了,飞艇也在紧锣密鼓地修葺中,龙人新近收来的“手下”被安菲尼斯以危险为由,隔离在了飞艇上专门关放怪物的舱室里,让陆盈盈连进一步研究的机会也没有了。战后的猎场上一片繁忙,却只有猎团还徘徊在飞艇外,像没人管的野孩子一样无所事事。 “那些家伙能跑到哪里去呢?”傍晚的风里吹得有些无聊,熊不二罕见地动起脑子来。 “雷鸣沙海起码有上千公里方圆。”贾晓的嘴巴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含混不清地,“你没看到他们那么夸张的机动力,只要跑出我们的视野去,随便绕个圈子,就是飞龙种也难能找到。”王立猎人们逃跑时,少年几乎和救生艇撞了个满怀,对船的状况最是清楚不过。 “那可不见得,雷鸣沙海里至少有一多半地界都是高阶怪物林立的险地,是五星猎人也不敢擅自闯入的地盘。那些家伙再狂,也不敢凭着一艘木板船,就要去挑战人类的极限吧。”猫猫站在团长的肩头,若有所思地道。 “挑战祭的那艘飞艇,”申屠妙玲贝齿轻启,提起六个月前的种种往事,女孩的神色仍然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还是接着道“那艘飞空艇不是从金羽城,也不是从任何一处所属庄家的产业下起飞的。起降坪设置在水没林靠近沼泽的一片空地上,庄家曾提前在那里经营过近半年。” “妙玲姐的意思是,那些王立猎人的老巢就在附近?”秦水谣问道。 “劫掠击龙船比潜入挑战祭的会场要困难得多,就算出现在战场上的只有七个人,但是情报人员和后勤补给一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猎人们的胸前别着的徽章,正是象征着整个猎人世界最大的后勤系统,他们当然清楚补给和情报的重要性,“那些家伙想要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猎场上,老巢一定不会离这片战场太远。” “原来如此啊!”聂洋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却遭到了弓手隐秘地一瞪眼,只好讪讪地低下头去。 “话是这么,但只是按照那条船半日的里程算,也超过了一百公里。”卢修苦笑道,“且不我们没有人手进行搜捕,就是把参与丰收祭的人手都调动过来,也还远远不够吧。” “不定没有那么悲观。”申屠妙玲朝箭囊中伸伸手,少顷抽出一卷纸来,“这是工会的书士队赶在祭典开始前测绘的沙漠地图——看什么?我会还给隆姆前辈的。” “至少前辈这阵子都用不上它了。”聂洋 少年们席地而坐,匆匆展开地图。沙海中记录地形意义不大,一阵狂风就能让整片猎场的地势彻底改变。这副地图是根据地质和怪物的领地交叉划分的,画在纸上显出的就是颜色各异的歪歪扭扭的区块。 女孩似乎早有准备,手指轻点在某个地方,“这一块大概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了。” 秦水谣估算了一下比例,用手肘在图上划了个大圆,几乎占了整个地图面积的一半:“就算那伙人马不停蹄,半日的时间也只能活动在这个范围里。” “不能在从工会驿站能轻易到达的地方,也要避开飞空艇日常巡逻的路线。”贾晓在团长划定的范围里切走了一大半,“这条线以东都是工会划定的安全猎场,我想他们不会傻到在工会的眼皮底下做事。” “还没完。”经过了同伴们七嘴八舌的补充,卢修也渐渐陷进了这场推理中,他随手撮起地上的沙砾,蜻蜓点水般捻放在图纸上,“书士队观测站覆盖的范围也要排除在外。” “喂,你是怎么知道工会书士的布置的?”熊不二不解地问道。 “啊?”龙人像是摸到了热油般簌地抽回手来,少顷才红着脸半遮半掩地道,“我……猜的,考虑到效率和安全性的话,观测站的布局应该也是有迹可循的吧。” 同伴们看在眼里,却没有破什么,只是纷纷在心中默默羡慕着,某人有一个做为书士的跟班。 “那么排除龙眷一族和高阶飞龙种的领地。”申屠妙玲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女孩抓着沙子又覆盖了几处余下的空白,定睛查探向剩下的区块,“喫……还有那么多吗?” 偌大的地图三言两语间就被瓜分完毕,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几处,可是地图上手指肚那么大的一点,放在实地上就是十几公里的广袤范围,更何况这些区块互不联系,有些甚至在猎场的对角侧,单是踏遍这些区域,恐怕就要数日的时间。 “忙了半……还是不行啊。”熊不二仰头倒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少年身上的伤势未愈,精神也跟着一直没有好转。 眼看着同伴们纷纷陷入了沉默,封漫云抿了抿嘴,自顾自地捧起了一大把沙子,抬手举在了地图的中间。细沙从少年的指缝流下,几个呼吸间就在地图上立起了一座尖顶的沙塔。 “漫云,这是什么意思?”贾晓疑道。 “这一带都是潜口龙的领地范围。”白衣猎人一边着,仍然任由细沙流下。沙子漫过的范围越来越大,堪堪盖过了地图的边缘,少年这才停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就算是那种嚣张的船,也不会想被潜口龙盯上的。” “喂……潜口龙有那么霸道吗?”队员们一惊,甚至已经将王立猎团的藏身之所暂且放在了第二位,“这可几乎是半个猎场了啊!” “暴食种的眼中只有食物和繁殖,没有领地的概念。”封漫云轻描淡写地。 “你已经近半年没有回到西戍了,这些情报准确度如何?”秦团长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情况如果属实,这就有可能成为猎团最大的优势。 “情报更新在一个月前,我想和如今的情势差别不会太大。这是老杰克用命换回来的,至少比猎人工会的要准得多——那些家伙,恐怕有两年都没更新过潜口龙的势力范围了。” 重新精确划定过潜口龙的活动领地,整张地图已经大半都埋在沙下了。早先团长划出的圈里,只有两个尖角还可怜兮兮地露在外面。年轻猎人们拂掉满纸的黄沙,朝着那两处地域细细看去。 “深入、偏僻、大型怪物领地的交接,如果是我的话,也会这么选的!”聂洋狠狠拍了一下地图,“错不了了。” “但这还是两个……啊,如果情报还能再多一些就好了。”秦水谣抬手捋了捋猫猫的背脊。 “等等,”封漫云一指点在略北些的那块区域,“我认识这个地方……很久以前,我曾经去过。” “西戍离那里可有几十公里呢,”大熊大大咧咧地问道,“你们有工夫探索到那么远吗?” “机缘巧合而已。”白衣猎人猛地晃晃脑袋,将一个身影从自己的思绪中赶出去,“那里有隐藏好的屋,地面也适合停靠一般的船和飞艇。大概是偷猎者私设的观测站,不过那个偷猎者……唔,如今应该被关在骑士团的大牢里了吧。” “就是它了!”秦水谣“腾”地站起来。 “喂!”方才是被彻底带进了讨论的节奏中,贾晓这才反应过来,他环视了一番周边的同伴,“你们不会是想……” “当然不是了!”团长用指节敲了一下一星猎人的头盔,“连安菲大人和那么多五星猎人都搞不定的坏蛋,凭我们几个怎么行?” “别能不能抗住那个邪门的药剂了,就是能——飞艇还在整修中,我们几个难道要一路走过去?” “呼……”见同伴们没有昏了头,少年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可以把这个结果报告给安菲教官,我想他一定不会无视我们的成果的。”申屠妙玲在图上做好标记,细细地卷起来,放回箭囊中,“教官在哪里?” “该是在尾舱吧,那些艾露机械师保证过,入夜前能修好螺旋桨的。”卢修朝船尾抬手一指。 一颗信号弹毫无征兆地从龙人手指之处升起。 战斗结束之后,击龙船和飞空艇多有交互,各类信号时时从两舰处响起,一发信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眼下这一发升起之处却不是两船的信号塔,而是地平线的尽头。 “见鬼……那是什么?”感受到余光里刺目的光斑,一众少年齐齐转头朝东方看去。 那是猎团的众人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颗信号弹。 穹顶上燃起的光亮已经不属于“信号弹”的范畴了,而是暮日下自东方升起的第二轮太阳。仿佛将上万颗信号弹捆绑在一起同时升空了一般,升起的光带耀眼得看不清基本的颜色。光带仿佛携了太重的爆药,升起的过程缓慢得让人着急,不过还是一点点地爬上了沙丘,爬过了暮线,升到任谁也不会忽视的高度。 紧接着,亮了。 ………… 几十年后,生活在沙城的普通百姓仍能想起那一夜降临在洛克拉克的灾厄之景。 起初只是黑得比平日快了些。在全城解除戒严之前,无论是升斗民还是富贾家户,各家都紧闭着门窗,窝在室内闲处不出。色的些许阴暗并未被人放在心中。 峯山龙的沙暴能绵延几十公里,也有整个洛克拉克都被狂沙覆盖的时候,比起最危险的时日来,这一次的丰收祭显得有些太过和洵——除了最开始掠过沙城的一股风外,接下来的数日里城市都一如往常 一颗信号弹毫无征兆地从龙人手指之处升起。 战斗结束之后,击龙船和飞空艇多有交互,各类信号时时从两舰处响起,一发信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眼下这一发升起之处却不是两船的信号塔,而是地平线的尽头。 “见鬼……那是什么?”感受到余光里刺目的光斑,一众少年齐齐转头朝东方看去。 那是猎团的众人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颗信号弹。 穹顶上燃起的光亮已经不属于“信号弹”的范畴了,而是暮日下自东方升起的第二轮太阳。仿佛将上万颗信号弹捆绑在一起同时升空了一般,升起的光带耀眼得看不清基本的颜色。光带仿佛携了太重的爆药,升起的过程缓慢得让人着急,不过还是一点点地爬上了沙丘,爬过了暮线,升到任谁也不会忽视的高度。 紧接着,亮了。 ………… 几十年后,生活在沙城的普通百姓仍能想起那一夜降临在洛克拉克的灾厄之景。 起初只是黑得比平日快了些。在全城解除戒严之前,无论是升斗民还是富贾家户,各家都紧闭着门窗,窝在室内闲处不出。色的些许阴暗并未被人放在心中。 峯山龙的沙暴能绵延几十公里,也有整个洛克拉克都被狂沙覆盖的时候,比起最危险的时日来,这一次的丰收祭显得有些太过和洵——除了最开始掠过沙城的一股风外,接下来的数日里城市都一如往常 546章 不是重要的事情 “你!一定!要!这么办吗?”封尘歇斯底里地问道。狂乱的风中,猎户的头盔早已经不知吹到哪里去了。少年的头发一绺绺地伏在头皮上,被沙子和雨水粘结得狼狈不堪。 劝告、哀求、咒骂,无论一星猎人作何反应,也无法阻挡山岳巨龙的我行我素。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峯山龙自城市以西数公里处缓缓升起,驾着自己召唤出的强劲的风,拖着长长的沙雾浩然漂浮到到城市的正上方。 一人一龙的脚下正是洛克拉克聊以维生的广阔圣湖。俯身望去,透过连绵的水雾,封尘还能看见湖水顺着风力不断地吸卷上来。不过短短几分钟,水面已经下降了一米有余,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升腾上来的水化作漫的雾滴飘散到四面八方,给整个洛克拉克罩上了一大片低低的雨云。龙卷风就像一架联通地面和空中岛屿的梯,只不过这架梯子的尽头不是神国,而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强大古龙。 “站稳些,我不想降到下面去救你”峯山龙的身体随着风势一起一伏,“我还需要你活着。” “你过不会伤害人类!”封尘的浑身早已湿透,铠甲的内衬紧紧地贴在身上。猎人的双拳在不住地颤抖着,从笼手的缝隙中渗出丝丝血沫。怪物腾起的瞬间,封尘甚至试过疯也似地捶打着古龙的石质鳞甲,不过那种程度的攻击巨鲸甚至都无法感知得到,也就任由他胡来了。 “我不会,”峯山龙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们在伤害自己,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封尘目光焦灼地四下望去,龙腔的支持下,猎户的视野能覆盖半个城市。整个沙城像是刚刚从熟睡中惊醒的顽童,混乱自城市的各个角落升起,哭叫、祈祷和怒骂声响作一团。争抢、谩骂甚至各类犯罪者自巨岩的各个角落蛆虫般孵化出来,整个城市在巨龙唤来的阴云下,生生地显出了它最为丑陋的一面。 留守城市的猎人们早在数分钟前已经出动了,但是对于庞大的城市每一个街道、每一户人家、每个人心中升起的惊异和恐惧,这些强者的庇佑仍然是杯水车薪。位阶段稍低的猎人甚至管不住自己颤抖的双腿和扭曲的声音,这让他们散播的不是安心,而是绝望了。 短暂的混乱后,靠近城门的人们自发地带上了妻儿,随着人流一窝蜂地挤到窄的隧门之前。城市的主道像是汇集雨水的干流一样,不多时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潮水般塞满。成队成队的猎人在城门前拉起警戒线,用胸膛抵着惊慌失措的市民,阻止他们破门而出,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众人返身回城——城外已经掀起了股股飓风,无遮无拦的旷野上普通人甚至活不过三分钟,相比之下城内还算和风细雨,背依着城市至少还能多一份安全。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峯山龙叹了一声,“这是人类的性吗?” “你得停下这些该死的风和雨,下面的人已经被吓坏了!”封尘伏下身去,不住地拍打着怪物的身体,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十二分的哀求,“你不想看着他们去死的,对吧?” “我做不到,”峯山龙吐了一口气,身下的龙卷在巨鲸的施力下更显粗大了,“我没有翅膀,只能靠风来浮空。” “那就落下去!” “你看见那边了吗?”峯山龙甩了甩尾巴,庞大的身体在云朵间掉了个头,朝向城市的一侧围墙。常年关闭的高大木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打开,数队猎人正忙碌在那里,隐隐有乌亮的光芒从篱笆后的洞口处透出来,“这座城市里比船上更加强大的弩枪至少还有二十架。我当然希望那能杀了我,可惜不能,却只会让我非常痛——我讨厌人类拿那种东西对付我,从某种角度来,你们才是整个大陆上最恶毒的怪物。” “所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峯山龙的心意,封尘只能咬紧牙,狠狠地捶了一下古龙的背。 “我想要这个。”峯山龙稍稍下降了几十米,将封尘的视线从乌云中抽离出来。巨龙制造出的龙卷内部,高耸的石柱在四周狂风的笼罩下巍然屹立着,“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属于母亲的东西。” “你还有个妈妈?”一星猎人胡乱抹掉了脸上的水珠,“我以为真龙都是……” “一言难尽,总之它已经寄存在人类的领地太久了。”随着湖水被缕缕吸干,石柱泡在水面以下的部分渐渐显露出来。这汪湖的水位一年到头都没有太大的起落,岩柱自水平线以下显露出和嶙峋的顶端格格不入的圆润。 “那就快一些!”眼看着城市的混乱程度越来越严重,封尘只得催促它尽快得到自己想要的,早些离开这片区域。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不要催我!该死,我都不记得它嵌在里面有那么深……”峯山龙嫌恶地道。随着古龙种抬起头前的双角,巨鲸的嘴巴夸张地张开,朝着穹顶一声嗡吼,高亢的炸鸣声犹如万千颗音爆玉在城市上空响起。怪物身下的旋风像是突然收紧了的绳套,猛地箍住了粗大的石柱。 吼声如信号般传到了洛克拉克每个人的耳中,人们放下了推搡和哭泣,面带疑色地微微拧过头,朝着巨龙所在之处望去。 “噗……呼!”一股烈风从湖面的龙卷处四散荡开,狂风有如实质般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夸张的浪卷,瞬息间就跃过了湖面,将民居的屋顶和地面的杂物纷纷吹起,一路扫街过巷,波及了近半个城区才逐渐停歇下去。 空中扬起的杂物乒乒乓乓地落了地,又惹来城市里一片哭号,还不等号声散去,地面上的人们却各自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的晃动。 好像整座沙城依托的巨岩瞬间下陷了一般,城市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房屋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大,站在地上的人们也越来越难以稳住身体,喝醉般踉跄起来。 “你们看!龙柱升起来了!”某一时刻,摇晃中的行人突然惊惧地向湖心一指。 “喀拉……” 在整个城市的见证下,上百年来一直屹立在洛克拉克的巨大岩柱,就在他们的眼前一寸一寸地拔离了地面。沙城的精神信仰,沙漠子民生命的一部分,就在古龙种蛮不讲理的力量下,在他们的面前被生生抽离了原地。 “神罚……是神罚!”不知由谁带了头,街道上欲出城而去的懵懂市民们诚惶诚恐地面朝着圣湖,割麦子般一个接一个地趴伏在了地上。古龙种有如神明般的伟力,还是压垮了普通人们最后一根脆弱的神经。跪拜的人们有的在默念着猎人先祖的名号,有的在告求古龙种的原谅,有的已经在崩溃地痛哭流涕了。 “呼噜噜……”水面就如拔去了木塞的浴缸一样,在岩柱的底端自行卷成了一个浑圆的水涡,湖水随着拔出的石柱倒灌进去,水面下降的速度变得更加猛烈。 许是数分钟,许是只有几十秒,整根岩柱终于破水而出。平日里岩柱就有两三百米高,出水之后更是达到了超过五百米的高度。岩石的底端不是柱状,而是尖锐若利牙,在水面的映照下显出异常晶莹的青灰色。只是这颗獠牙比猎户身下的峯山龙本体还要长出一大截,少年的想象中甚至容纳不下什么样的怪物才能配得上这颗巨牙。 “陆姑娘的是真的……”封尘只得喃喃地道。 “告诉过你,这是我的东西。”峯山龙再扬了扬首,卷在巨大獠牙上的风猛地一变,将纵置的巨柱放倒,徐徐地收进巨鲸的身边。怪物尾巴连连摆动,绕着石柱不断地左右盘旋着,像是在欣赏珍贵的宝物,又像是重逢了久违的恋人。龙腔的视野下,巨龙的神思中传递出一股股意味不明的感情,居然惹的封尘鼻子没来由地一酸,眼眶也湿热了起来。 “走吧。”大概是知道如今的场面不适合怀旧,巨鲸强行将目光从石牙上收离,它微一颔首,牵着巨大的石柱转头向西,在飓风和黄沙的托举下,缓缓消失在漫的阴云尽头。 ………… “主螺旋桨可以全速运转了吗?”嘈杂不堪的动力室对艾露一族是一种折磨,安菲尼斯也只能捂住一只耳朵,向面前的机械师问道。 “可以了,可是……” “清理动力炉的人员,给气舱加压”老艾露点点头,接着吩咐道,“做好准备,十分钟后起航!” “不行啊!”满头是汗的艾露机工慌张地道,“副桨还没有装回去,这艘飞艇转向会变得很困难的。” “我们不需要转向!”传猎人厉声道,“只要保证能全速开回洛克拉克就行了……阿远?” “安菲大师。”一星猎人一直在老艾露身后待命。 “去请彭大师和击龙船上战力完好的猎人到这里来,告诉他们越快越好。”安菲尼斯从舱尾折回,脚步匆匆如临大敌般,径直走向指挥舱处。 “刚刚那是什么?”秦水谣跟在安菲尼斯的身后急急地问道。女孩的腿比艾露长得多,但却仍然几乎跟不上传猎人的步伐,“那道闪光……” “猎人调集令。”老艾露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要所有的猎人赶到洛克拉克。” 足以照亮整个际的巨型信号弹,是新大陆上人类的主要聚居区才保有的终极传讯手段,对猎人来,就是优先级最高的紧急集结命令。信号能在三到五百公里之内做到零时差传讯,这个范围以内的猎人无论手上有什么委托,处在什么状态,都有停止当下的一切,火速赶到信号源头处参与行动的义务。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罗平阳苦笑道,“这么吧,上一次它出现的时候,还是二次人龙战争时期。” “洛克拉克现在是什么情况?”猎团的其余队员也陆续跟了上来,洋贴在老教官的身边,面带焦色地问道。 “能逼得工会总部用出它来的,不是足以毁灭城市的超大型兽潮……”到这里老艾露顿了一顿,“就只可能是古龙种的降临了。” 经过了此前的战斗,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最大的可能是峯山龙在击龙船的手上吃了瘪,一怒之下将火气降临到了洛克拉克的身上。 “隆加前辈和三条运输船不都还在城外吗?”申屠妙玲问道,“再不济城里还有那么多后援猎人,他们都捉襟见肘的话,我们回去能做些什么?” “不是能不能,而是一定要回去。”罗教官摸了摸女孩的头,“我们是猎人,保护民众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不是‘我们’。”安菲尼斯纠正道,眼神扫过自己的学员们,“不包括你们几个鬼,你们留在这一带,帮忙照顾击龙船上失去战力的前辈们就好。还有隆姆前辈也要一并转移到击龙船上去。” “可是……” “几分钟后,击龙船上还能战斗的家伙都会聚集到这艘飞艇上,船装不下那么多人,这也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斗。”事态紧急,少年们的情绪被老教官放在最后考虑的范畴中,安菲尼斯的话显得直白而刺耳。 “我也想……”熊不二不假思索地抗议道。 “我们明白。”秦团长瞪了他一眼,大个子噘着嘴,将目光缩到一旁去,“就算不能战斗,猎团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做好准备,洛克拉克或许最近都不会向这里派遣增援了。”老艾露朝着秦水谣郑重地,“好在峯山龙刚刚离开,这一带不会有强大的怪物弥补进来,船上的补给充足,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等到危机过去——如果危机过去了,我会带着队伍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猎人先祖保佑。”秦水谣带头行了个猎人礼。 “对了,你们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安菲尼斯站在指挥舱门前,突然想起什么地问道。 “不……没有。”女孩摇摇头,“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547章 一星猎人的心思 正如艾露机械师所的,在副螺旋桨没有安装完备的条件下,飞艇的转向只能依靠气舱的倾斜,显得异常笨拙而缓慢。升空的战舰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掉头,朝着洛克拉克的方向徐徐飞走。 “那可是整个猎人世界百年不遇的战斗啊……”熊不二像是身上被割掉了块肉一般,心疼不已地呼号道。 “猎团恐怕是没有那个福分了。”猫猫倚坐在主人的脖颈边。艾露的视野中,远处氤氲的阴云正从调集令散去后的穹处漫开,也只有古龙种能造成那种程度的象变化。 “如果安菲教官之前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这个时候封尘应该也在洛克拉克。”贾晓幽幽地提醒,少年即便没有像壮硕的同伴一样将情绪表露在脸上,但言语中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知道。所以我们更不能坐上那艘飞艇了。”秦水谣转过身来,扶正了被螺旋桨吹歪的头盔,她有些艰涩地道,“几之前,我就险些失去了你们所有人,如今大家侥幸都还活着,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我不能再冒一次失去你们的危险。” 临战之时身侧的同伴会为队友做出什么,女团长最是清楚不过。战场另一端极有可能是暴怒的峯山龙,若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一星猎人们恐怕要为营救封尘一人而牺牲更多的性命。彼时在西戍的营地,秦水谣亲眼看着联合队伍的队长们做出一个个看似荒谬的决定。经历过一番生死,需要考虑的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同伴,女团长才设身处地地感受到前辈们每一次权衡时的痛苦和纠结。 “你是老大。”贾晓一扬眉,双手拢在背后施施然朝残破的击龙船走去。即使冷静如他,也有那么一刻想要不顾一切地登上返航的飞艇——总要有人来做艰难的决定,也幸好团长并不是自己。 “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聂洋叹了一声,感受到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他用力地拍了拍手,“嘿,这里也有我们能做的事情,至少要先修整好容身之所,击龙船周围也还需要警戒……总之先去和留守船上的前辈们接洽吧。” ………… 击龙船上的高端战力被一扫而空,少数还能作战的就只有探索归来,未及赶上飞艇末班车的队了。三名队长被重新转移回了沙船上,钟大叔受伤不轻,上下船时甚至都要两人协力帮忙。另外两名队长也被拷回了战船的舱室中,同样转移来的还有奥森,半兽人在卢修的身侧显得尤为乖巧安静,只要不靠近被药剂影响过的人类,便如驯化的野兽般,任由猎人们捆绑喂食。 沙船的舱室有超过一半都在战斗中击毁,再加上底舱泄露,猎人们担心沙行怪物的袭击,便将补给都转移到了上层去,能够容人的空间就更加狭了。有限的舱室都给了伤员和仍未从药效中醒转的船员,猎团只好在甲板上露宿了一夜。 卢修醒来的时候还黑着,龙人下意识地在身旁反手一抹,大剑握柄传来熟悉的粗糙感,才让少年稍稍安心一些。同伴们一个个枕戈侧卧,睡得正酣。连番的战斗,再加上一星猎人们帮忙布置警戒陷阱、清理舱室直到凌晨,也只有龙人的体魄才能勉强撑得住。 特选猎人捏了捏眉心,让自己稍稍清醒些。他就这样仰躺了半晌,居然轻轻站起来,拎起武器越过身旁的队友,蹑手蹑脚地自楼梯井中下到了顶层的舱室。 自甬道尽头望去,一整排舱室只有医务舱的门缝处还亮着些微的火光。龙人轻咦了一声,循着亮光踱步过去。 “吱呀……” 舱门在战斗中变形严重,只能勉强开合。随着合页处传出的诡异声音,燃石炭的火光也一阵摇曳,将舱室内聚精会神的女孩吓得一哆嗦,手上的药瓶险些没有跌落。 “啊!” “嘘——”卢修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书士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还在这里做什么?” “做些研究……”陆盈盈夸张地做着口型。女孩自战斗结束一直在击龙船里,希望能从医务舱空了的药瓶中找到那种神秘药剂的蛛丝马迹。只是陆盈盈到底是考古书士,没有人来帮助,还要一边担心着自己随时可能被感染的危险,进展异常缓慢。 “你该去睡一会了。”卢修撇了撇嘴,大概是从入夜一直醒到了现在,灯光下面前的女孩双眼已经肿成了桃子。同龄的猎人都打熬不住,更别提眼前这个文弱女孩了。 “我在这就是为了等你。”终于从惊吓中安定下来,陆盈盈定了定神,微微仰起脑袋,“船头被防风板堵死了,这里是唯一一条下船的路。” “为什么要下船?”像被戳破了心事,高大的少年窘迫地别过脸去,一只手不自然地放到后脑勺上。 “我身上可还有你的血。”书士眼睛一眨不眨,“你要做什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脸一红,大概是觉得这个法有些不妥,“好吧,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事。” “对不起。”每次自己想要犯险,都会害的面前的女孩旧伤复发,龙人心下到底难安,“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我没有办法睡得着。”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只是想要提醒你心一点。”女孩将药瓶随手放在身后的桌子上,踏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少年的胸前。 “有多危险?”卢修将身体微微后仰,环顾左右问道。 “古龙种那次和你的升阶委托的那次之间……”陆盈盈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了一番腕间的疼痛,又在心中补充道,“不过还是有可能死掉。” “我会回来的,”尽管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但他还是郑重地补了一句,“我保证。” “那些家伙的老巢应该会避开书士队的观测站,”书士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低声提醒道,“猎场那么大,毫无目的地搜索很浪费时间——你已经知道了?”看着龙人的脸色,女孩意识到自己的思虑早已被对方想到了。 “猎团的大家锁定了一片地带,情报本该在入夜前送到安菲大师的手上的。”卢修黯然道,“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补给怎么办?还有,你不会要一路走去吧?”女孩紧张的追问道。 “我才是猎人,这些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龙人讷讷地一笑,他想伸手碰一碰面前的书士,却终究还是没有付诸行动,“不要声张……快去休息吧。” ………… 底舱的破洞是早先就撞出来的,彼时奥森用门板暂时固定住,但眼下脆弱的木板也已经尽数破开了。货梯和各个舷梯处皆有人值夜,整艘船上只有这里才是最佳的离船通道。卢修从漏洞处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放心地一脚迈出了舱门。 “叭!” 还不等少年矮身出去,身后一只手就粗暴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龙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拽了个趔趄,脑袋“砰”地撞在洞顶上,狼狈地缩回船舱里来。 “是……唔!”猎人刚一转头,口就鼻被死死捂住,只见一张人脸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偷袭的猎人一身白色猎装,却是同样躲在这里的封漫云,“见鬼,你想让我们一起被发现吗?” “漫云?”卢修推开同伴的手,“你怎么也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白衣猎人稍微探出脑袋去,见望镜的镜头没有朝向自己,这一侧舷底也没有猎人赶来,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你也想去追踪那伙王立猎人?”卢修眯起眼睛。 “不是‘也’,”少年后退两步,冷冷地拂了拂身上的沙灰,“我可是先来的。” 甲板上的望镜和巡逻队伍每隔一分钟就会从这个洞口的位置交叉掠过,间隔根本不足以让少年脱出警戒的视线。虽击龙船上的警备多是用来对付怪物,可是被自己人遇上也同样麻烦。封漫云已经在这等待多时,只期换班的时候能给少年留下潜出的机会,没想到先等来的却是抱着同样目的的同乡。 “对方少有七个,其中五个还是力大无穷的怪物,你就这么闯过去吗?”卢修靠在舱板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同乡。 “我是西戍的猎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少胜多,倒是你,还不是打算自己去。”白衣猎人没有半点动摇。 “莫叔叔过,我是最强的战士,”执事长并没有用“将会成为”,而是从一开始就笃定地将龙人的战斗赋捧到了顶端,“那五个怪物,我一个人就挡住过。”少年想起那一战的细节,又讪讪地低声补充道,“差不多都是一个人挡住的……” “封尘不在那里,实在是想要战斗的话,你也该回洛克拉克才是。”封漫云有些烦躁地,“为什么偏要去找那伙人的麻烦?” “毁了一艘沙船,伤了这么多同伴的性命,”卢修眼神一凛,“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不是。”白衣少年果决地否定道,“我是为了别的理由。如果这些家伙正如安菲大师所,在雷鸣沙海里筹谋了许久,我猜他们也和一个月前西戍的兽潮有关。” “毁了西戍的那一次?”龙人咽了一口唾沫,“我以为那只是自然形成的灾。” “进攻西戍的怪物种类太复杂,数量也多得不像话。王子一脉手握着龙髓浆,这次又是另一种奇怪的药剂,很难不把它们联系起来。”封漫云正色道。 “你是,在挑战祭之后,王立猎团又向沙漠里投放了一次龙髓浆?”浓缩的紫色药液效果惊人,就算没有霞龙从中引导,以一滴的数量能够影响整片猎场的怪物,但是有意识地投放的话,仍然能轻易地造成规模可观的兽潮。 “只是猜测罢了,我不能让西戍的大家都活过来,但是至少也要弄清真相。”白衣猎人不愿再多谈下去,“总之,这是我的私事,你还是回去吧。” “丰收祭开始前,你阻止猎团的大家去西戍时也是这么的。我们好歹也算是同路,一起走总要多一份照应,对吧?”卢修向同伴的肩上拍去,却被封漫云扭身躲过,“我还是觉得独行要方便一些。” “你自己想要怎么办?总不能冲到那个黑衣人面前直接去问吧?”龙人尴尬地缩回手。 “怎么,你还有别的办法?” “我们就偷偷摸过去,嗯……”少年皱着眉头思忖了许久,还是放弃般道,“剩下的就随机应变吧。” 听到对方并不高明的回答,白衣少年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要离开。 “哎!等等……计划可以路上再想,不过眼下你一定需要我。”特选猎人眼珠微转。 “做什么?” “你瞧这个。”卢修神秘一笑,从船舱的破洞处钻出头去。猎人的眼白处浮出道道血丝,扫过夜色下连绵起伏的沙地。一股若有若无的强者气息自地面上横掠而过,只听一阵“扑棱”声,远处一座沙丘后一队食腐鸠受到惊吓腾空而起。 翅膀拍打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值夜人的注意力了。望镜的镜头放弃了单调的巡视,朝着野鸟腾飞的地方看去,巡逻队伍也驻足拔出武器,警惕地面朝着沙丘之后。 “还不快走?”卢修在封漫云的耳边提醒道。尽管仍然对这个便宜队友嗤之以鼻,可是离船的时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少年考虑了。白衣猎人只得一跺脚,矮身从洞里钻出,猫着腰疾步朝龙人造出的响动反方向奔去。 “呼……!”倚靠在一座沙堆的背后,卢修这才收了赤瞳的效果,“怎么样?” “还不赖,”终于脱离了巡夜人的视野,封漫云的脸色也轻松了些,“不过你非要让它也一起跟来吗?” “谁?”龙人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看到潜出队伍里不知何时多了第三个家伙。 “从你眼睛变成那个诡异的样子时,它就跟在后面了。”白衣猎人道,“我以为是你要带上它的。” 半兽人蹲在地上,示宠地朝龙人不住地喘着气,眼睛在宽大的脸盘上睁大如玻璃一般。 548章 食草龙与半兽人 “这就是你的办法?”卢修自沙丘后面稍稍露出头去,视野的另一端是几只半睡半醒的食草龙。峯山龙携着狂风掠过后,相当一部分低阶怪物种群都被打散了。四只陆行龙看样子像是被滞留在了沙漠深处,幸运的话,它们还可能找到能够容身的同族种群,否则等待着它们的不是脱水而亡,就是成为掠食种的晚餐。 “总好过没有。”封漫云指了指龙人身旁的奥森,“尽量别让你的宠物出声,找了半夜才遇到这几只,被它惊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 击龙船上没有特制的关放怪物的笼子,对人的束缚手段哪里能关得住奥森这个妖孽。许是感受到了卢修赤瞳的发动,半兽人由是毫不犹豫地跟上了龙人的脚步,在少年意识到之前就追出了击龙船。已经离开了战船的视野范围,两个猎人总不能再因为它而折身回去。再加上怪人多少也算是个战力,思虑了一番,卢修还是任由它跟着自己了。 “它很听话的。”特选猎人着指了指地面某处,半兽人乖巧地蹲了过去,只是眼神却刻不离少年的身体。 白衣猎人躬着身子潜了出去,蹑手蹑脚地挨到兽群附近几十米处,稍稍在腰间摸索了一番,少顷抬手朝着一只稍近的食草龙扔出了一颗白色的道具球。 “叭!” 素材弹丢在怪物眼睛旁侧的骨甲上,空心的道具没有任何攻击力,却还是吓到了迷懵中的食草龙。怪物突噜噜地打了个响鼻,四蹄用力,挺身站起,扬起一地的沙灰。陆行龙四下望望,疑惑地脱离了同伴,朝着封漫云的方向踱去。 “嚯……”食草龙距离自己还有数米,白色的阴影就从沙丘后飞窜出来。封漫云没有执刀,而是空着双手向怪物抓去。刚刚睡醒的陆行龙反应慢了半拍,被少年从正面一把抓住了上颌。 “咴律律——!”怪物头顶的骨板和后翘的宽大撞角是它身上最坚硬的部位,可是鼻子附近却柔软而敏感,被少年铁石的笼手硬生箍住,立刻痛得叫了起来。 看到陆行龙张开的大口,封漫云毫不迟疑地伸出另一只胳膊,深吸一口气猛地探进了巨兽的喉咙中。 “喂!”不远处的卢修惊得一跳,赶忙疾步跟上去,“你在干什么?” “没关系……”白衣少年一只手掐着食草龙的鼻子,另一只手置在它的喉管里好一阵搅动。他一边和怪物角着力,一边忙不迭地回答,“我在西戍,可不止是学会了怎么战斗。” 食草龙没有牙,连硬一些的荆棘都咬不烂。封漫云一伸手,抓住的是它口腔深处的瓣膜,软黏的肉一入手,怪物就像被抽出了魂魄,连反抗都变得轻微起来。 训练有素的食草龙可以驮起自身几倍重的货物,野生的家伙爆发力和攻击性更盛,但在掌握了它们弱点的猎人面前,这些都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人类在这一带开展猎人活动起码有上百年,遗落在猎场里的食草龙加起来少也有几十个族群了。猎场上见到的每一个野生食草龙,恐怕都有驯养种的血统,只要稍加调教……”白衣少年仍有余力地着,手上加了几分劲道,捏得怪物的鼻子几欲变形。只听得食草龙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才又狠狠捏了两把,把湿漉漉的手抽出来,“看,绝佳的坐骑。” 食草龙在二人眼前顺从地跪倒在地,封漫云翻身上到怪物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陆行龙便重新站了起来。从引来到驯服眼前这头大家伙不过三分钟,甚至连族群里其它的成员都没有惊动,“抓着这个,我给你也弄一只。” “不,我想自己试试看。”卢修咧了咧嘴,看着同伴湿哒哒的一条胳膊连连摆手。他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咴?”远处兽群中另一只怪物警觉地转过了头,脖子一缩像是望见了敌般看向卢修的方向。四目在黎明的空中相对,食草龙犹豫了几秒,终于呜地一声站了起来,迈动四蹄朝龙人走过去。 维持着赤瞳的威势,卢修伸出一只手摸在陆行龙主动压低的额头上。怪物闭了闭眼,讨好地用舌头舔着少年的胳膊,“也没有那么难嘛。” “真是幸运的家伙。”封漫云不无羡慕地啧道,“你的宠物呢,他怎么办?”有龙人的方便能力,再给奥森驯服一头也不麻烦,只是半兽人如今这个模样,恐怕不知道能不能安生地爬上怪物的背。 话音未落,远处便响起了两道黏腻的“卜叽”声,一星猎人们循声望去,却只见奥森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余下两头怪物的身边。怪人的双手正一边一个地插在食草龙的嘴里,陆行龙两只眼睛暴突出来,挣扎了几下便轰然栽倒。 “哈……哈……”半兽人哧啦一声从怪物的嘴巴里扯破了什么,再掏出来时正是两只鲜血淋漓的舌头,奥森就这样一手一个地抓着两团淡紫色的软肉,两步窜到卢修身边,献宝般举到龙人眼前。 “快扔了!”特选猎人一急,险些没有控制住身边的这一头。紫色的舌头还在微微抽搐着,闻着同伴的血味,两只劫后余生的陆行龙四蹄一阵躁动不安。 半兽人依言将兽舌丢在了沙地上,他的眼珠一转,又盯上了少年们面前的两只。矮个猎人的双手成爪,作势就要向卢修身边的怪物抓去。 “这两个不行!”龙人只好挺身挡在食草龙和奥森之间,“不许攻击它们,听得懂吗?” 怪人没有回应,只是茫然地看了看惊惧不堪的食草龙,又看了看卢修带着怒意的脸,悄然放下爪子,凑到龙人的腿上蹭了蹭。 “我听这家伙之前和你们有过节?”白衣猎人神色复杂地道。 “是啊,大沼泽里他差一点就要了我们的性命。”卢修极力约束着自己身边的兽,一边回答道。 “猎神在上,”封漫云拍了拍身下的陆行龙,怪物转了个身朝向西方,“希望这家伙能跟得上食草龙的速度吧。” 549章 吉恩莫岚的壮举 封尘睁着眼睛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不是时候还早,而是自己正睡在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下。峯山龙伟岸的身躯遮住了早已大亮的空,如果不是龙腔中传来熟悉的感觉,他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石山。 少年猎装的内衬不舒服地粘在身上,背后的沙子还湿漉漉的,带着洛克拉克湖水的味道。他坐起身,将结块的头发胡乱地打散,揉揉眼睛四下张望起来。 “肉,柴火和药草。”巨龙慵懒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前爪,将一堆乱七八糟物事推到少年身边,“水就在那边,挖掉浮沙就能看到……饲养人类这种事,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做过了,不清楚这些够不够。如果还需要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无妨。” 一星猎人被浓重的鱼腥味呛得打了个喷嚏,才发现混在这堆不知名的多肉植物和木柴之间的,是一具具砂鱼龙的尸体。怪物们显然还没有死掉多长时间,大概是古龙种昨夜回程的路上顺道捕来的。眼前的怪鱼至少有二十条,已经足够猎户吃上一个月了,恐怕古龙是以暴食种的食量比例来为他准备早餐的。 “我这是在哪?”封尘拎起一只砂鱼龙的蓝色背鳍,怪物冰冷的鳞甲上还带着水渍。 “沙漠。”峯山龙头也不抬,尾巴和两只牙齿都埋在沙子里,“吃点东西,用了药,你还很虚弱,我需要你尽快恢复过来。” 一星猎人扔下手中的鱼尸,眼神中的空洞逐渐转为了无奈和嘲讽,他控掉了耳朵中残余的水渍,“所以,你才袭击了整个大陆最重要的城市,就要在这里晒着太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告诉过你,真龙从来不关心人类的死活。”峯山龙随口应道,像是在谈论沙海上的气,“赶来这一带的路上,我杀死了几十条砂鱼龙。就算我再杀死一百条,你也不会为此而发怒的吧——你在我的眼里,和这些鱼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稍微有些用处而已。” “我见过的上一头真龙,愿意为了领民的生命主动求死。”少年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沿着巨龙的身侧摸向它的头部处,“我以为你们一族都更重视真龙的规则才对。” “只不过是几个最古者无聊时想出的用来作乐的规定罢了。”巨鲸仍旧不以为意,“更何况就算我有保护领民的义务,人类却唯独不包括在内。” “鬼,你知道你们和其它的怪物有什么不同吗?”峯山龙明明闭着眼睛,从龙腔中透出的阵阵威压却有如凛冽的目光般压在封尘的头顶。 “什么?”精神原本就没有恢复完全,在古龙的震慑下,少年腿一软,赶忙扶住了怪物的石鳞才没有摔倒。 “你们身上没有‘位阶’和‘族群’的概念,这是其它所有怪物融在血脉里的东西,前者让它们不再傲慢,后者让它们不再自私。所以傲慢又自私,这就是人类本来的面目。我给沙海中所有的怪物提供庇护,但是对于你们,任凭你们自生自灭就是我最大的善意了。” “我曾经像那样出现在过无数种群的面前,它们会畏惧我、谄媚我、敌视我甚至攻击我,可都是以‘族群’的身份在行动,做出同一个表现,发出同一个声音。没有一个种族如人类一般现出那样的混乱——我至今还不能理解,我的出现为什么会成为你们的某些个体杀害同族的理由。有些时候,人类的智慧甚至让我误以为你们的身体里住着我的某个同类,但更多的场合下,你们幼稚得比最低阶的怪物还大有不如。” “那也不是你就那么出现在洛克拉克上空,吓坏了满城的普通人,伤害上千个性命的理由!”回想起昨夜里满城的风雨和城中因恐惧而拜倒的同类,封尘怒上心头,眉毛重重地拧起来。少年如今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让古龙种付出代价,只能期待在口舌上找回些利害。 “我是真龙,我想要做什么不需要理由。”峯山龙自自话地道。 “好吧……”一星猎人终于颓然地放弃了辩诘,人类的道德在古龙种面前尽皆是无稽之谈。只是龙腔之下,少年能够和眼前的巨兽毫无障碍地交流,有些时候便会忘记了二者各属于不同的种族,“你费了这么大的事,吹干了半座湖的水,只得到了什么?一根石柱?” “你是这个吗?”峯山龙张开嘴巴,轻轻吐出一口气,周边的沙砾在巨龙的控制下一阵颤动。少顷,自怪物身体另一边,那颗巨牙被旋风托举着,从沙面以下徐徐立起,迎着日光显出粗糙凹凸的质感 “洛克拉克的图腾……”封尘一阵口干舌燥。 “那是我的牙,是我上一具身体留在世间仅剩的部分。”古龙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母亲的遗物。” “这么来,流传在洛克拉克的那个传是真的吧。”少年的毛孔一阵战栗,没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猎人世界的秘辛。 “比人类的版本要复杂得多,只是刺穿岩层,开凿出一汪泉眼当然无济于事。”峯山龙如数家珍般解释道。“她在那颗巨岩上挖出了一片湖区,又引改了周围数百公里地下水的流向,才保证了源源不绝的湖水,这项工程对她来也并不轻松。” 巨鲸朝着高耸的石柱抬起头,獠牙处无端生出一股急速转动的旋风。风卷自石柱顶端向下拂过,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刃割开石牙的表层。岩柱经年累月所增加的石质组织簌簌地脱落下来,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光滑的牙釉。 “从这个角度,如今生活在那座岩石城市上的人类都是我的子民。”古龙再斩几刀,剩余的坚硬石壳在风中如豆腐般落在沙地上碎成几块。 即便听惯看惯了灾们能够做出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封尘也很难想象如何有生物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为整个新大陆上最繁盛、最重要的城市奠定发展的契机。智慧、魄力、勇气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当这些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有“奇迹”两个字可以一言概括了。少年不禁怔了一下,无意识地问道:“你的母亲,她后来怎样了?” “她死了,也算是如愿以偿。”古龙心绪萧索地回应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吉恩·莫岚。在这具身体里的既是我自己,也是我的母亲。” 550章 母亲、寻死和天赋 “所以,你们本来是同一个,接着变成了两个,后来你的母亲死掉了,于是又变成了一个……”封尘掰着手指头,“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你自己的意志和……” “我与母亲共同的记忆。”莫岚补充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的母亲,她叫什么来着?”少年翻动了几下树枝上串着的砂鱼龙肝。聆听古龙种的故事时,一星猎人也没有闲着,他自顾自地处理了余下的伤口,顺带着升起了篝火,鱼肉在火焰上泛起阵阵香气。 “和我一样,吉恩莫岚。”峯山龙仍然操纵着风,刮擦着自洛克拉克夺回的巨大牙柱。一上午的工夫,巨牙已经被打磨成了光滑而规整的漂亮锥形,尺寸也了将近三分之一,在阳光下甚至泛着圆润的青光。牙齿余下的部分比石质外壳坚硬得多,封尘在旁侧就能感觉得到,古龙种每削下一片牙质,都需要耗费大量的力气。只是巨鲸仍然不满意似的,一面和少年闲聊,一面坚持不懈地打磨着,“真龙无论重生多少次,都共享同一个名字。” “今之前,我还以为能召唤风暴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了呢。”少年提起树枝,用指尖试探了一下鱼肝的温度,“嘶……好烫!” “真龙生命形态的秘密,就连母亲临终前也没有全数了解,我们号称知晓穹下所有的知识,可是到头来最难弄懂的却是我们自己。” “是啊,你们真龙本身就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一星猎人咧了咧嘴。少年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当下也不再顾鱼肉烫嘴,猴急地在冒着油的鱼肝上咬了一口。肉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封尘脸色一变,呸呸地吐出来,“咳咳……漫云还这是整个沙漠里的顶级美食呢,口感和黏土差不多。” “不要抱怨,如今的沙海里已经找不到多少能吃的东西了。”峯山龙嫌弃地道,“将就着吃一些,维持体力比什么都重要。” “我还是不明白,”少年又试着咬了一口,露出吞药般难看的表情,嚼也不嚼地硬生生吞下,“你们重新合为了一体,记忆和知识也回来了,你也可以继续成长了,不是皆大欢喜吗?——现在的你应该已经成年了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体型比你更大的物种。” “还不及母亲的百分之一,不过确实算是成年了。”莫岚肯定道。 “那前日为什么要寻死呢?有什么能逼得一条无所不能的真龙非死不可?”少年鼓起勇气问。 旋转在巨牙周围的旋风一顿,接着一如既往地切削起来,石片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沙子上,古龙的头顶已经满是牙质崩飞的碎屑了:“你想知道?” “当然不想!”封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和真龙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不过猎场上可是有个龙人拼命地停住了击龙船才让你活下来,我至少要替那个前辈问问清楚。”他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隆姆前辈现在如何了。” “是我的赋。”莫岚干脆地回答道,“每一个真龙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 “我知道,什么‘隐藏’啦,‘枯萎’啦之类的神神叨叨的东西。”少年两口吞下剩下的鱼肝,犹豫了一下,还是串了一块普通的鱼肉。沙漠怪物的肉质普遍又干又柴,不过至少比口感怪异的肝脏好吃一些,“总之就是比控制象还要厉害的本事对吧。” “看来那家伙总算教了你一些东西。”峯山龙有些诧异,“除了这一口蹩脚的龙腔之外。” “所以,你的赋是什么?”经古龙种一提醒,少年才发觉,猎人能找到的关于古龙的典籍中几乎没有一个记载过峯山龙的赋。两次人龙战争时出现过的灾们,学者们都或多或少地对它们的能力有过猜测,唯独面前这个号称最接近人类的古龙,整个猎人工会对它的赋却一无所知。 “把手伸出来。”巨龙第一次将脑袋稍稍偏向了封尘,眼睛中印出少年矮的影子。老龙的声音中带着古龙才有的命令的语气,让他难以反抗,猎人徐徐抬起手,迎上峯山龙探过来的一只前肢。 巨鲸的前腿更像是胸鳍和脚蹼的结合物,褐色的鳞壳包裹着不分瓣的趾爪,肘关节和腕关节依稀可见,却无法轻易活动。少年的手掌按在怪物指的外端,只感觉到一阵粗糙和冰凉,一如巨兽身上其余的部分一般。 “然后呢?”封尘不知所以地问道。 下一刻,猎人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 “啊——!” 那是封尘此生从未经受过的痛楚,像是被闪电自头顶直贯过胸膛,电流在身体的每一条血管、每一处肌肉中游荡撕扯。又像是在身体里吹胀了一只玻璃质的气球,气球“砰”地一声乍然碎裂,在少年的浑身各处残留下大大的碎屑,随着他的每一分颤抖,各处的痛觉连成一片,让他连思考都登时停止下来。 “咚……” 或许过了几秒,又或许是无数个日夜,意识恢复的瞬间,封尘已经仰身跌倒在了沙地上。猎人的脸庞如煮熟的大虾一般,眼球因为用力而暴凸出来。直到眼前扭曲模糊的视界重新变得清晰,他的胸膛才猛地一胀,深深地吸了一口沙海上燥热的空气,紧接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尽力缓解着因剧痛而造成的窒息。 “我这是……死了吗?”少年失魂落魄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前一刻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如同一个刚刚醒来的噩梦一样,此刻已荡然无存,只是记忆中分明还残留着无比强烈的影像。 封尘记忆中受过的所有的伤,在那一瞬间的痛楚面前都像是缝衣针扎过的手指般无关紧要,甚至哪怕把它们同一时刻加诸自己的身上,恐怕还不及那瞬间的百分之一。醒转过来的猎人甚至以为自己身处地狱之中,或是在经受猎神最冷酷的惩戒。 “是你要问我的赋的。”峯山龙道,“这就是我的赋。” 551章 你要跑到哪里去 “你是,你能把疼痛转嫁到别人身上?”封尘坐起来,心悸不已地朝远离巨鲸的方向挪了挪,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触碰到怪物的鳞甲,眼中也闪过浓浓的忌惮。 “那确实是我赋的一部分,不过你以为这些‘痛苦’都是从哪里来的?”峯山龙解释道,“负面的感受不能凭空生成,而是需要不断地收集。疾病、死亡、身体的疼痛,只要在我的感知范围内发生,就会有一部分在我的身上储存下来。” “范围有多广?”少年问道。 “基本上能覆盖整个沙漠吧。”巨兽如实回答,“即使我在这里,沙漠另一头怪物们的痛苦还是能够清晰地反映在我的躯体上。” “痛苦”,这就是莫岚隐藏在庞大躯体中的能力的名字。峯山龙就像沙海中一块行走的海绵,不断地吸取着地面上每个生物的痛楚和绝望,将其转化为自己能力的养料。 “刚刚那些,”想到方才让自己如坠冰窟的痛感,封尘喉咙中不禁“咕噜”一声,“雷鸣沙海的痛苦……加起来有那么恐怖吗?” “呵,”峯山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感受到的,只不过是昨夜里城市上空收集到的……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那整个沙海……” “你不会想知道的,”古龙恐吓道,“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那样的折磨。如果我把浑身积攒的痛苦尽数转嫁到你的身上,不消任何其它的攻击,你那的身体就会瞬间像烟花一样爆成无数的碎片。” 猎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别是古龙口中的“全部”了,就是方才的经历他都不愿意再来一遍。峯山龙一族体型是其它真龙的几十上百倍,其中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为了能够以更大而坚实的身体,容纳取之不尽的‘痛苦’。 “真龙果然是……活得越久就越强啊。”封尘感叹道。沙漠中虽然物种并不繁盛,但每日在其间死去的生命又何止万计。莫岚早已经超过了百岁,按照它的计法来算,在它的身上储存的力量,怕是已经足以覆灭一个人类的国度了。 “对我来可不是这样。”怪物暂时放下了切削中的巨牙,专心向少年讲道,“那些收集来的疼痛,会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直到我把它们转嫁给另外的家伙,这种痛楚都不会停止。” “那些疼痛不会消散,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的身上不断地叠加。沙海里发生的每一次猎食,每一场战斗,每一个生命的死亡,对我来都是一道新的伤疤。”龙腔中传来莫岚的阵阵黯然,“从我真正成为‘真龙’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生活在其它生物的痛楚中。” “双刃剑……”封尘这才醒悟过来。大概是和钢龙的能力一样,这家伙的赋也无法凭借自己的意志开启或关闭,这才是它那样笃定地出“无法伤害人类”的原因。每一个被峯山龙攻击过的生物,都会将同样的痛苦反馈到古龙种自己的身上,它的约束能力还要远远高过古龙种的善意。 “有意思的法,不过就是这样。”莫岚肯定道,“不止是身体的疼痛,精神的绝望和任何能够产生痛觉的情绪都会等量地被我接收到。想象一柄利刀每分每刻都在身体上划出无法愈合的伤口,而我已经在这样的状态下存活了上百年。” “你不是,可以转嫁给别的生物吗?”少年睁大眼睛。 峯山龙两个前肢撑着地面,大半个脑袋从沙子下方徐徐拔出来。怪物的头转向身侧高耸的巨大牙塔,望着它沉默了许久,从龙腔中居然传出阵阵寒意。 “这就是问题,我没有办法将它们随便转嫁到其它生命的身上。”巨龙款款道,“我的赋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它在获取的一刻,也同时获得了来自母亲的限制。” “我不能将赋用在战斗以外的其它地方,这是母亲的意志。” 上一代的吉恩莫岚太过强大,以至于在回归沉寂后,将一份意志连同数万年的记忆一起,灌入了眼前峯山龙的头脑。等到幼年的巨龙终于从过于庞杂的知识和记忆中找回自我时,它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从母亲的意志中脱回自由的机会。 “但是包括同类在内,没有任何生物愿意和我战斗。唯有人类……”峯山龙一意要将上百年来的胸臆抒发出去,语速变得越来越快,“你们太过弱,制造出的武器又太过强大。往往一次战斗过后,我不但无法缓解积攒的伤痛,反而会愈发地难受起来。我不得不心翼翼地控制着战斗的规模和方式,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消解能力的机会……” “峯山龙的谜样的迁徙,这才是它的原因啊。”封尘在心中暗道。 “她把我的赋变成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拥有母亲的全部记忆,在她意志的威压下,如今的莫岚甚至无法提起记恨前者的心思,只是思绪中染上了沉沉的悲哀。 “可是你刚刚不是把它用在我的身上了吗?”一星猎人疑道。 “那是因为我就要死了。”莫岚道,重新刮起一股旋风,一下一下地切削起身侧的牙柱来,“我已经为自己的死亡计划了太久,下一次重生后,母亲的意志和我如今的经历都将变成无害的记忆。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彻底摆脱它的控制,完全掌握自己的赋。” “非要寻死不可吗?”少年攥紧了拳头。眼前貌似无所不能的古龙,却原来隐藏着这样令人生怜的软肋,被逼迫到筹谋自杀的程度,恐怕是已经无法忍受能力带来的副作用了。 “我试过反抗它,可是母亲的意志不是仅靠毅力就能突破的事物。人类没有位阶的概念,永远无法理解一个更加高阶的生命向你发号施令的感觉。”它的眼睛中精光乍现,“就像现在的你,已经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恐怕从来没有想过,我到底需要你来做些什么吧。” 莫名被一句点醒,封尘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迎头洒了一把砂砾,头皮上一阵酸麻,背脊处升腾起丝丝凉意。他再抬起头望向巨龙,却发觉整片空都变得阴寒了几分。 “你们人类毁了我苦心布置的绝妙死局,不过幸好,我还有备用的方法。”峯山龙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浊气,牙柱上一片狭长光滑的骨板应声而落,此刻的岩柱已经只剩下夺来时二分之一的大了。 “不……不,不,不……”猎户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触电般丢掉了手上已经变得焦黑的鱼肉。他的胸膛高高地鼓起,卯足一股气,决绝地转过身,没命地朝着沙海的另一头奔跑起来。 “看看周围,你要跑到哪里去?”少年的身后,峯山龙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响起。 封尘一股气用尽,趁着呼吸微微抬起头,却发现前路数百米之外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堵高高的昏黑色风墙挡住了。自沙暴中溢出的微风迎面吹过,在少年的身上拂出一股冷汗。猎人举目环顾,自己和莫岚所处的这一片沙谷,四面八方都已经被风暴围禁了起来,一人一龙如身陷牢笼般,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 552章 一星猎人的发现 奥森果然还是跟在了少年们身后徒步而行,即便卢修服了他不再攻击食草龙,怪物们也害怕它浑身散发出的杀意,不敢稍作靠近。只是如今的半兽人体力像是无穷无尽,食草龙的速度也并不快,两个少年也就由着他了。 眼下猎场的领地状况已经被峯山龙搅得一团糟,一星猎人们不需刻意地规避高阶掠食种,几乎是直线地朝着封漫云记忆的方位赶去。两人避过了正午毒辣的日头,就地换了一次坐骑,直到柔软的沙地逐渐过渡成了半石半沙的荒芜地形,却仍然没有看到半点救生艇驶过的痕迹。 “已经很近了。”借着斜斜的夕光,封漫云翻身下了食草龙的背,俯身碾碎了一块地上的砂土。自离开击龙船过去了大半日,驮兽的脚程虽然无法和快艇相比,但胜在后无追兵,无需掩藏踪迹,也没有动力炉的喧吵可能招来的飞行掠食种的风险,由是才得以稍稍拉近一些距离。 白衣猎人拍拍的食草龙的背,两只驮兽会意地自行离开觅食去了。从这里少年们就要徒步前行,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状况。半兽人呼哧呼哧地跟了上来,嘴围和手上还沾着斑斑血迹。一路上奥森有好几次都自行离开了卢修的视线,回来时不是带着怪物的内脏就是被啃食近半的兽首,难为了他以人类的身躯还能毫无阻碍地消化生食。 四顾望去,黄沙环绕的猎场中很难形成这样的裸石地形。比起柔软的沙子来,硬石上更难有植被生长,这片石滩平日没有多少怪物肯光顾。遍地的石材虽然稀松质脆,但总好过没有,因此居然也成了方圆几十公里最佳的人类落脚点,恍若孤岛一般坐落在雷鸣沙海的中心。 “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呢?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到了这一步,卢修居然有些忐忑。他一脚将眼前的碎石打着旋踢出老远,“能在这儿扎营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西戍的环境和这一带也差不多。”封漫云带着路,微微一撇嘴,“想要活下去的话,在哪里都有办法,只是从洛克拉克算起,这里的补给线比西戍还要长出一倍。能够在不惊动工会的前提下维持这么久,王立猎人果然个个神通广大——你看。” 少年所指方向的不远处,嶙峋的石块被简单地堆砌起来,垒成一堵高过两米,长达十余米的弧状高墙。石墙的截面做成了梯状,加固的方式分明出自人类的手。 “防风用的,我们果然没有来错地方。”白衣猎人走近几步,嘴角一扬,仔细打量了一番石垒的朝向,“那边!” 这一片石林远远望去都大致相同,非得离近了才能看出是否有人为的痕迹。三人在乱石中穿行,一路上采凿和伪装的痕迹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二人的眉头也越来越舒展开。 “就要接近你提过的那座观测站了吧?”卢修猫着腰声问道。 “这里已经和我的记忆中大不一样了。”封漫云摇摇头,“大概是在那之后,这里的猎人又将周围的环境重新整饬了一遍。”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龙人疾步跟上。 “诶?”白衣猎人脚步一顿,用拒人门外的语气回答道,“这和现在的状况没有半点关系,我们还是专注在眼前的行动上吧。” “那可不一定,我们要进入的可是龙潭虎穴,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很重要。”卢修坚持道。 白衣猎人沉默了几秒,毕竟事关性命,他终于选择妥协了下来:“是哈德。” “几个月前,他的飞艇在沙漠里失事,曾经到过西戍来避难,才遇到了我。那时的哈德已经是工会骑士了,我从营地一路跟着他到这里来,就发现他当时正要处决一个……叛逃猎人。”少年又强调了一遍,“不是拘捕羁押,而是当场处决,我闯进那间石室的时候,哈德的刀就横在那家伙的头顶上。” “猎神在上……他死了吗?”第一次从同乡口中听到完整的故事,卢修满脸尽是不可置信。 “没有,大概是在我面前,他还知道些遮掩吧。”白衣少年冷笑道,“他告诉我那是他的第一个任务,是他处决的第二个人。我不得不一路监督他回到金羽城,才确保他没有将那个叛逃猎人在半路上结果掉。” “所以在金羽城里,你才那样的吧?”龙人的眼中显出难色,“哈德叔叔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他告诉过我,骑士的工作比普通的猎人能够换算成更长的服役时间,他大概是想在退休之前,多给村子换回几颗银星。”白衣少年语气生冷地道。 “哈德叔叔是在保护村子。” “我不知道雪林村里的其它人想法如何,至少我不需要他的‘保护’。”听到龙人的辩解,封漫云显得更加烦躁了。对于如今的西戍猎人来讲,哈德这个名字就是他的点火装置。 “嘿,不要这么。叔叔可是我们的英雄啊。” “不再是了,那家伙从前的整个人生都在向我们展示什么叫猎人荣耀……如今的他或许是一个为村子尽心尽力的长辈,但却绝不是一个称职的英雄。”封漫云神色怪异看了同伴一眼,“现在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跟上你的宠物,它好像发现什么了!” 二人不再言语,闭口跟着奥森的脚步绕过数道石柱。交横的石影下,一具早已风干的枯骨正歪斜地半埋在石块底下。半兽人用爪子搬开碎石,鼻子不住地朝石缝中拱着。 “奥森,回来。”卢修抬手一招,将怪人唤回自己的身边,自己抬脚上前,忍过了初时的恶心感,苦着脸蹲下身去检查起来。 “是个人类,”骨架已经被风干得酥脆了,衣装也早已散失,怕是已经死掉了数个月。少年把手伸进石缝里摸索一番,期待在骨块之外还能找到些别的物件,他的手指一痛,却是扎在了一片锋利的金属片上,“这是什么?” 少年拔出镶进石头中的金属片,放在黯淡的日光下翻看着。铜片和猎人徽章差不多大,做工却比猎人徽章劣质太多,周遭毛楞不堪,上面的纹样也模糊不清。 “是偷猎者的徽章,老杰克曾经向我讲过关于偷猎者的事。”封漫云辨认道,“和猎人类似,他们也有自己的组织和等级。”白衣猎人伸手接过同伴扔来的徽章,放在手中仔细地摩挲起来,“三颗弩弹……三阶吗,就算在偷猎者里也是位阶不低的存在了,为什么会死在王立猎人的地盘上?” “漫云……”卢修发现了什么似的,声音从惊异即刻变成了惊恐,“不止是一个偷猎者而已,死在这里的,恐怕是一个偷猎者队伍。” 553章 对人作战的能力 地上的枯骨少也有二十具,骨架大半都混杂在一处,无法计量出准确的数量。兽化的奥森据蹲在地上,肩膀高高地耸起,浑身的汗毛倒栗起来,朝着满地的碎骨发出阵阵咕噜声。 硬质的石滩上连挖坑都很困难,更多的尸骨只能毫无遮掩地散落在光化日之下。再强健的肌肤也挡不住沙海中酷烈的阳光和炙热的风,死尸几之内就会被阴干,稍有外力就会碎裂成几块。 “找不到其它能表明身份的证据了。”一阵探查后两个少年会合到一处,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阵阵阴寒。 “大概是王立猎团鸠占鹊巢,剿灭了一个偷猎者队,顺便占领了这座观测站吧。”封漫云猜测道,“两群人渣相遇,不会有其它的结果。” “这里不像是发生过战斗的样子。”卢修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头骨,却被身后的奥森一脚踩住,头骨应声脆裂,在半兽人脚下化成满地的齑粉,“他们不是同时死掉的。” 尸体干裂的程度并不相同,有的已经只剩下了灰白的骨架,有的骨头上还挂着些青黑色的肋肉,内脏如棉絮般清晰可见。林立的尸骨周边围起了一圈矮石,不似战场,倒像是故意设置的弃尸地。 “没有猎装,也没有武器。”龙人眼睛一眯,“我倒是想起了封尘的升阶委托时,我们在猎场里看到的那四具尸体。” “你是,洛克拉克一直传称的恶毒偷猎者,就是这一拨王立猎人?”白衣猎人唾了一口,“这些家伙为了一头古龙,到底做了多少恶啊。” “答案可能就在那里了。”卢修抬手一指,石堆的另一端,缕缕轻烟正从地面升上去。 “终于……”封漫云叹了一口气,两人的视野中,一片碎石垒成的屋子遥遥地坐落在林立的石堆间,屋外没有任何昭示身份的旗号,屋宇间隐约可见人影绰动。少年“噌”地拔出背后的太刀,弓着腰就要摸上前去,“上了。” “等等。”卢修拽住白衣少年的手臂。 “什么?”同伴回过头来。 龙人看着封漫云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相信自己会这样,不过那个院子里恐怕是我们见过的最危险的人类……”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白衣猎人点头打断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卢修继续,“如果真的发生战斗,只凭我们两个不可能有留手的机会……无论情况如何,至少要在发生前做出最坏的打算。” “你是杀人吗?”封漫云浑不在意地笑道,“我讨厌把武器朝向同类,不代表我不懂怎么做——你我赶了一整的路,不是来这里送死的。” 不像猎团的其它人有名师的指点,白衣猎人在狩技上或许远远不如猎团的任何人。但是在西戍中一群犯罪者的调教下,对人作战上恐怕整个猎团加起来,都比不过眼前这个眼神阴鸷的少年,这是熊不二曾经用身体验证过的结论。 ………… 埃蒙的眼前,一个个身着短袍的人从屋门内鱼贯而出,将大摞大摞的书本和不知名的器械堆积在狭的院子中央。二星猎人的肩膀上还裹着纱布,击龙船上安菲尼斯到底不是全无收获。 院中的火堆呼呼地燃烧着。牛皮纸在火焰中几秒就会化为飞灰,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就要稍久一些。资材的焚毁看样子持续了很久,不断加高的木柴已经堆到了厚厚的积灰之上。王立猎人看着跃动的火苗一言不发,只是额头的青筋偶尔会跃动几下,院落中只有木柴烧炸的噼啪声,显得沉静而诡异。 “你,放下东西,站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二星猎人突然抬起了头,向刚刚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人招手道。 在被指中的瞬间,短袍男人肩膀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手中的一摞资料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他装作没有听见,低头沉默地捡拾起掉落的书本来。 “没关系的,站过来就好。”埃蒙的声音放柔了些。 男人自知无法避过这一劫,只好一咬牙,放下手中的物事,低头磨蹭着挪到王立猎人的面前:“长官。” “上一次服药是什么时候。”埃蒙的声音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三……三前,长官。”男人颤抖着回答道。他膝盖一软,倒跪下来,宽大的兜帽将惊恐的表情牢牢挡住,“长官……你可以相信我,我是忠诚的!” “你的工作做得很不错,”王立猎人也蹲下身,抬手在对方的肩上轻拍了几下,“知道吗,我本来打算在新药制成的时候,就让你成为第一批受益者。” “多……多谢长官。”短袍男子只能赔笑道,“能为殿下和长官工作,是我……我的荣幸。” “我知道你的话当是出于本心——鉴于药效已经过去了。我也很高兴殿下能有这样忠诚的部下。”埃蒙的脸上现出宽慰的神色,不过瞬间便板起来,“不过在这里这么久,你也应该知道,这间工坊不是依靠‘忠诚’运转起来的。”二星猎人语气一冷,“我不需要你的忠诚,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忠诚,对不起……” 金属入肉的噗嗤声自男人的耳畔响起,兜帽下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短袍的后心处被匕首顶成一个尖锐的形状,鲜血在那附近晕染开。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的运气吧。”猎人手上施力,短刃在男人的身体里轻轻转了半圈,节律喷出的血液就此停止下来,男人也如融化了一般侧栽在地上。 院落中鱼贯出入的人们就如没看见近在眼前的惨剧一般,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甚至连被迸飞的血滴溅在身上也浑然未觉。 “长官,”镰自阴影中踏步出来,“这是……” “今的第三个了。”埃蒙有气无力地道。他抽出匕首,将刀刃在死者的衣服上抹了抹。 “您不需要这么做的……”三星猎人面带不忍。 “他是我最好的药剂师。带去击龙船的药剂,有三分之一都出自他的手里。”王立猎人的声音很低,却能听出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是药效过了,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冒险的资本。” “我很遗憾……”镰憋了半晌,只是吐出这四个字来。对于眼前的埃蒙来,任何的宽导都不如一颗完整的龙玉来得有效。 “我没有完全让殿下失望,至少配方的效果已经得到了证明,接下来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埃蒙喃喃地自我开解道。只是几个深呼吸后,王立猎人的心率却依然没有恢复平稳。他持刀的手握紧又松开,刀柄一转,狠狠地扎在脚下仍然温着的尸体上,“全都是因为那头该死的艾露!” “谁在那?”镰一转头,眼神凌厉地看向院墙外一丛矮的石堆后。 554章 以假乱真的演技 “这不是一般的补给站,而是一个型的制药工坊。”卢修躲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番,缩回身来对同样躲在石垒后面的同伴道。 “焚毁记录和工具……战斗失利,就想夹着尾巴跑吗?”封漫云哼了一声。 “得去阻止他们,”龙人摩拳擦掌道。文件里或许会有药剂的配方,或是解药一类的记录,最不济也能作为证据呈送给工会骑士团,“任凭这些家伙烧下去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也不能直接冲过去。”白衣猎人紧紧钳住龙人的胳膊,“他们的守备力量还不清楚。” “你也看到了,救生艇就停在院后的空地上,四下里空无一人。连逃生要地都没有人把守,那就不是示敌以弱,而是切切实实的人手不足了。”卢修自信地道,“工坊内外能够战斗的,恐怕只有先前的七个人。” 那艘造型古怪的船停靠在矮墙的另一端,沿着一条沙道就能直通石滩之外。两个一星猎人就是从那一侧摸过来,毫无阻滞地渗透进了主屋外几十米处的方位,在这里隐藏起来。院落中的守备力量出奇地薄弱,不但各处的制高点无人值守,就连巡行的人也都一个不见。 “要我的话,就是补给困难,才不得不压缩驻扎人手的。你看,这一会的工夫,从那间屋子里已经走出来十几个穿短袍的家伙了。” “还没有看到那五个戴面具的鬼,不能掉以轻心。”埃蒙就在眼前,和自己所求的真相近在咫尺,封漫云反而意外地沉静下来,“看清楚他们的装束,药剂师和学徒……这些可都是平民。” “不定和队长们一样,是被药剂洗了脑的平民呢。”卢修打量着匠人们身上的亚麻色短袍。 “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比起被人质环绕的对人作战,就连安菲尼斯都更愿意和强大的怪物战斗。后者至少还能畅快地发挥全力,前者却是处处掣肘。一不心,或许连猎人荣耀都要就此丢掉,“见鬼,他要作什么?” 只是稍作犹豫,院中的状况就陡然发生了变化。埃蒙从沉思中醒转过来,和一个制药工低低地耳语了两句。卢修在远处看得真切,王立猎人后手上寒光闪动,一柄银亮的匕首瞬息间直挺挺地扎进了男子的胸膛。 “喂……唔……”龙人险些咬到了舌头,才阻止自己没有喊出声来。变数发生得太快,任谁也没有想到王立猎人会毫无征兆地对自己人下手,“他是疯了吗?” “我们得做点什么。”白衣猎人心头一紧,喃喃地道。 “什么?” “我也不知道!”既无计划,也无后援,这次行动本就是两个孩子临时起意而为。直到数息前,一星猎人们还在“单纯地收集情报”和“强攻工坊”之间举棋不定,仓促间哪能做出什么有效的判断。 祸不单行,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兽化的奥森一如普通的怪物般,对血味的敏感度直线上升。半兽人的眼仁一红,大颗大颗的涎液就从嘴角处流了下来,喉咙也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咕噜……” “谁在那?”些微的响声惊动了长官身边的镰,他不由分地高声叱问道。 “糟糕,被发现了……”卢修赶忙向半兽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不过已经晚了。院落中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一星猎人们所在的角落,蓝甲猎人拔出了背后的太刀,步步朝少年们走了过去。 “强攻出去吧!”龙人见状,虚着声音对同伴道,他单手伸进了腰囊中,掏出了一颗爆弹。 “等等,我有办法……”白衣猎人压下同伴作势欲扔的手。 “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做什么?”前行了约莫二十米,石墙后仍然没有传出半点反应。镰相信自己的感知,他换了一个持刀的姿势,脚下又加快了几步。 “据点设在这么敞亮的荒野中,连护卫都不留一个,你们还真是不心啊……”就在蓝甲猎人距离石垒仅剩数步的时候,苍老而抑扬顿挫的声音自乱石后轻飘飘地响起来。 镰的脚步一顿,脚下如同踩中了麻痹陷阱一般,整个人都在声音中紧绷了起来。他持刀的手“倏”地抬到胸前,如临大敌地死死戒备着眼前这方的石垒。 “那……那是你发的声音?”卢修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什么?我可是和一群罪犯住在一起过。”白衣猎人瞪了他一眼,又掐住了喉咙,捏紧了鼻子高声道,“怎么,在这里见到我和罗很意外吗?” “安……安菲尼斯?”远处的埃蒙也反应过来,冷汗登时便从额头上簌簌地落下,“该死……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私下里,王立猎人已经将此战的失利尽数归咎到了老艾露的身上。这样做当然无可厚非,数月的筹划准备,更长时间的积累,埃蒙几乎预料到了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屠龙之战的当日,赶来阻挠他们的不是猎人工会的运输舰,也不是大批的高阶怪物,甚至连峯山龙自身的反抗也并不激烈。 然而相对的,他却遇到了一个能操纵着型飞艇独自穿过酷烈的古龙风暴的艾露,一个能靠单人猎具炸毁运转中的龙击枪的少年,和一个甚至能凭借身体的力量挡住行进中击龙船的强大龙人。 能凭三个人和一艘飞艇,将整个屠取龙玉的行动毁于一旦的,也就只有威名在外的黑星双子才做得到了。 尽管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后续的计划,及时带着龙子们从击龙船上脱了身,但此刻的埃蒙仍然惊魂未定。安菲尼斯那双仿佛能够猜透一切算计的绿眸,一想起来就让王立猎人不寒而栗。此刻被传猎人毫无防备地欺近据点,埃蒙头脑中涌出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浓浓的恐惧。 “他们相信了!”龙人悄悄自石缝中观察着,蓝甲猎人已经如石化般站在原地不动了。艾露一族的音域和人类相差太多,人耳本就难以分辨。再加上对方杯弓蛇影之下,封漫云只有五分的演技硬是造出了八九分的效果。 “声些!”白衣少年捂住了同伴的嘴巴。他指了指卢修手中的爆弹,悄然伸出三根手指。 “安菲大师,我们之间恐怕有些误会……莫不如您和罗大师一同露个面,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埃蒙朗声道,额头的青筋却微微地蠕动起来。 封漫云屈回一根手指。 “没有兴趣。”白衣少年简短地回应。艾露的声音震慑效果有限,得越多只会平添露出马脚的概率。 第二根手指也被徐徐收回。 “传猎人都喜欢这样遮遮掩掩的吗?”镰沉声向前踏了半步,眼睛半刻也没有从石垒处离开。 少年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555章 发挥最后的用处 卢修手中的爆弹几乎是和石屋内破门而出的龙子们同时扔出的。 沉浸在对传猎人的忌惮中,镰的反应慢了半拍,居然没有拦住近在咫尺的道具球。红色的球越过蓝甲猎人的头顶,划过弧线飞坠进院落中燃烧的火堆里,火焰忽地一阵摇曳,溅起一片焰灰。 “轰!”下一刻,炸鸣声就从火堆的中心响起。制式的爆弹威力在燃烧物中增强了数倍,无数的纸屑、烧红的木条和各种不知名的器械碎片被爆炸高高抛飞,化作犀利的武器,毫不留情地甩向四面八方。 疾奔中的五个面具人身形皆是一顿,再强大的躯体面对火焰也要忌惮三分。铳枪少年将盾牌立起,抢身挡在同伴们前面,堪堪挡住掀起的气浪和砸来的乱七八糟的事物。 处在爆炸的范围内,镰和埃蒙都反射性地卧倒在地。蓝衣人用太刀护住头脸,王立猎人干脆拉来了脚下的尸体作为掩护。院落中其余的家伙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平民哪会具备猎人才有的战术素养,纷纷躲闪不及,被迎头飞来的木片和玻璃碎屑砸中击伤。院中霎时一阵哭嚎,求生的本能终于还是大过了王立猎人的命令。爆炸扬起的烟尘刚刚散去,药剂师和学徒们便不再犹豫,还能行动的尽皆放下手中的搬运物四散逃窜。 “至少好过死在那家伙的手上。”封漫云心中暗道。战事已起,少年们也不再留手,一星猎人各自从腰囊中掏出两颗烟雾弹来,趁着爆炸的火光还未散尽,将弹丸布撒到院落四处。 “嘶……嘶……”浓烟四泄,本就将暮的空下视野更加迷蒙起来。浓雾中人影攒动,敌我难分,场上一时间纷乱不堪。 “保护好平民!抓住那几个家伙!”白衣猎人混乱中还不忘模仿着安菲尼斯的声音假意命令道。 蓝衣猎人匆匆爬起来,顾念着埃蒙的安危,他也不再管近在咫尺的“安菲尼斯”,朝着记忆中王立猎人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 “长官,快撤!”三星猎人一把推开撞到身上的药匠,高声警示道。昏暗中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他顿了数秒,却没有得到来自阴影中的任何回应。 “叭!”不待镰钻出烟雾,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后方,偷袭者的手粗糙有力,自身后粗暴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唔……”蓝衣人的口中被塞进一个冰凉的药瓶,药液带着血腥味顺着喉管直滑入食道之中,“咳咳!长官,你这是……” “为我发挥最后一点用处吧,镰。”埃蒙的声音在三星猎人的耳畔响起,“带着龙子拦住他们,然后就可以去死了。” 蓝衣猎人还想什么,眼神却瞬间失去了焦点。他试着张了几次嘴,却只能做出一个顺从的回答:“好的,长官。” 从安菲尼斯的声音响起的一刻,王立猎人就已经打定了丢卒保帅,先行撤离的主意。为了关键的龙玉,二星猎人不惜替殿下顶上了数道工会和王国的重罪,如今事到临头,做贼心虚之下,逃跑变成了第一个占据了猎人头脑的反应。 这片石滩是连猎人工会的地图都语焉不详的地界,能在一日之内寻到此处,不是工会调集了大量的资源,就是六星猎人已经恼羞成怒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埃蒙能够独力承受的。计划外的顶级猎人插手战局,本身已经超出了王立猎人的能力范畴。埃蒙哪里还会怀疑,追上来的只是区区两个不知高地厚的孩子。 王立猎人试着收拢人手,但药剂的作用并不是真的洗脑,而是基于位阶法则的有限威慑。还能行动的药匠都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谁也不愿响应长官的号召。再加上为了让圈内人相信自己一方来势汹汹,两个少年趁乱丢出了数颗爆弹,甚至连音爆弹都触发了两个,一时间院里爆炸声此起彼伏。不辨虚实之下,二星猎人也只好一咬牙,放弃了院落内所有残留的设备和资料,独自一人冲出了烟尘的范围。 “他要逃走!漫云,你去追那个家伙。”卢修当机立断道。龙人耳聪目明,远远便看见了雾影中的异动。 “你要自己留在这?”封漫云不确定地问道,“那可是一个三星猎人和五个堪比怪物的怪胎啊。” “你不是还有话要问那个黑衣的家伙吗?我在这里挡住其它人。”特选猎人站起身来,挡到石垒之前,“那是救生艇的方向,等他乘上船,你就没有机会了。” “谢了。”白衣猎人也不多言语,抽出太刀来几个闪身,径直跟上了远处的背影。 目视着同伴才消失在石堆之后,卢修的耳中便传来一道武器的破空声。少年不假思索地横剑格挡,间不容发之际,大剑的剑脊和太刀的刀刃猛然相碰,撞出清脆的“叮”声。 来不及看清雾气中冲出的家伙是谁,卢修借着攻击的余势拉开了距离。蓝甲猎人也不跟上,顾忌着还未出手的六星猎人,在几米外站停下来。面具少年们也终于在浓雾中找到了方向,如一方铁壁般站到三星猎人的身后。 “子。”看清了卢修的面目,镰不禁轻声哂笑道,“上一次在龙子们身上吃了亏,居然还敢追到这里吗?这里不是玩猎人游戏的地方,趁早退下,让黑星双子出来吧。” 一阵沉默,眼前少年并没有回话,而是面色尴尬地站在自己对面。 蓝衣猎人心生疑窦,他单手持刀,另一只手自腰间摸出剥皮匕首,手腕微抖,朝卢修的方向射出来。龙人横剑一挡,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攻击。短匕飞行的角度稍偏了几分,不当不正地自少年身旁石垒的缝隙中贯入,“咄”地一声直插没柄,激起几块碎石。 石堆后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你耍我们?”药剂只是改变了镰的思维方式,却没有降低他的思考能力。三星猎人的脸上一阵青红,显然已经看破了少年们的把戏。 卢修在狩技上赋出众,但却不是谎的料,漫云的狐假虎威本就不是长久之计,一星猎人只是一撇嘴,缓缓将大剑竖在胸前,讷讷地道:“我会把你们挡在这里的。” “就凭你自己?”三星猎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身后的五名面具少年心生感应,齐齐踏前了一步,武器也纷纷亮了出来。 “那可不见得。”龙人着,自瞳孔边缘泛起丝丝血色,视野也急剧变红。他清咳了一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细微声音呢喃道,“上吧。” 556章 卢修做不到的事 奥森已经等候多时了。 能让一个思维中只剩下进攻和进食的疯子在暗处蹲守那么久,也只有借助了龙人血脉的卢修能够做得到。几乎是在特选猎人的赤瞳发动的瞬间,半兽人就如离弦的箭般从阴影中飞窜而出。 斜刺里扑来的身影速度极快,镰还在警惕着一星猎人的一举一动,冷不防被一双钢铁般的大手从侧面抓住了肩膀。奥森的眼里当然看不见对方三星猎人的徽章,一记虎扑将蓝衣人按倒在地,张开滴着涎液的嘴巴,不由分地朝他的喉管咬去。 “去死吧!”镰当然不肯束手就擒,他持刀的手腕被奥森箍在地上,膝盖也被怪人的双腿死死压住。四肢无法用力之下,猎人腰身猛地一扭,居然只靠躯干的力量将半兽人从身上卸了下来。 两人在硬石地面上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再停下时已经调换了位置。太刀刀身修长不易贴身作战,三星猎人就侧过身子斜劈一刀,欲将身下的野兽从肩膀处砍为两截。 “嘶!”奥森猛呼一口气,岿然不惧眼前闪亮的刀光。他单手握住了镰的手腕,另一只手窥的真切,一把攥上了锋利的刀刃。 “嗤——”血水从拳头两端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怪人袒露的胸脯上,刀刃在半兽人头顶半尺处就再难寸进。奥森和埃蒙苦心孤诣调教出的龙子们一般无二,都是不惧疼痛、力大无穷的怪物,以狩技和他缠斗倒还算了,单纯地对拼力气甚至强若四星猎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蓝衣猎人头盔下的面颊憋得通红,也只能和奥森勉强相持。然而均势只维持了几秒,半兽人双臂肌肉鼓胀,张口吐气猛地一推,连人带武器将三星猎人高高推起,远远地扔了出去。 “砰!”镰的后背砸在石板地上,压灭了一团火焰,倏地一个战术动作挺身站起,胸膛已经起伏不止了。 “嘶!”奥森也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血滴,朝着镰示威似地露出牙齿和并成爪状的双手。 “难缠的家伙,”猎人暗自摇头,在他的余光里,不远处的卢修已经被五个龙子团团围住。龙子单打独斗便能战胜一个三星猎人,这样的阵仗当然不是一个初入行的菜鸟能够吃得消的。镰的眼神向四方扫去,眼看着特选猎人陷入困局,院之外却仍然没有其它生人的动静,“没有其他人了吗?果真是被摆了一道啊……” 探明了敌人的虚实,只靠身边的战力就足以应付,眼下的境况埃蒙当然不需要继续逃了。镰的手向腰间的信号弹摸去,眉头却突突地一阵刺痛,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发信号的念头来。 王立猎人临行前下达的命令是“挡住来者”,让院落中的其它人为自己的安全逃离做出掩护。召唤长官返航当然违背了埃蒙的意愿,有着药剂的约束,这股念头在刚刚生起的一刹那,就在位阶法则的作用下生生湮灭掉了。 “喫……”药效已经充分发挥出来,三星猎人甚至无法提起埋怨长官的心思,“只能先解决这两个麻烦再了。”心念一动,猎人将手中的太刀斜拖在身畔,抬脚朝嘶吼不止的奥森攻了上去。 “不能在这打。”眼看着自己被寸寸逼入墙角,卢修脑中闪过一道念头。惊惧中的平民还散落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就算自己懂得控制附带伤害,但眼前这些家伙可是只会听从埃蒙命令的傀儡,酣战之时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少年再退一步,猎装靠上了背后冰冷的石墙。他的余光看向身后石堆林立的荒野,心下有了计议。特选猎人手臂一紧,大剑猛击在身旁的石堆上,砍碎满地的石块。龙人翻转剑柄,将宽厚的剑脊当成球棒,把脚下的碎石一颗颗朝五个少年击去。 “砰——砰!”酥脆的石块打在铳枪少年的盾牌上,溅成更的碎屑,五个少年纷纷合身躲避,再抬起头时,面具后的双眼中只剩下了卢修疾速远去的背影。 ………… “该死,比我想的还快……”卢修咬咬牙,随着眼眸中的红色渐深,脚下的频率又快了一些。五人之中大剑少年紧跟在他后面,持锤的光头和身负铳枪的少年还要稍慢一些,使太刀的高个子和双刀的女孩已经跑至几乎和自己齐平的位置,一左一右地夹住了自己。 少年率先起动了几秒,又有赤瞳的加持,却不但没能甩开面具人,反而隐隐有被包抄的意思。卢修虽本意不是就这样溜掉,但看着短暂的追逃中展露出的形势,一星猎人已经对接下来的战势多了几分悲观。 “就在这吧。”回首望去,院落中的火光已经变成了点点荧光,猎人突兀地停下脚步,大剑在身边悠转一圈,果断地回身压向同样执着重剑冲上前来的面具少年,眼中的血丝彻底被赤红所取代。 “叮!”莫林的配给比制式的装备好上一些,两股巨力的正面相抗下,面具人的剑刃交击处向内一凹,迸出一片细密的蛛网纹。剑士的体格比卢修要,特选猎人蓄力一推,却居然没能推动,只让自己噔噔后退了两步。少年稳住身体,才看见铳枪少年正顶着盾牌从前者的身后闪出来。 “这种配合……”一口气刚刚换过,长枪带着凛冽的杀意已然攻至。龙人的剑刃再次提起,重枪是实铁打造,卢修双手一沉,耳听双肩处传来咯吱一声,才堪堪挡住,“真是要命……” 五个龙子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冥冥中却像是有更深入的联系,各人间的攻势配合恍若潮水般连绵不绝。还没等一星猎人应付完枪手的攻击,侧后方就有第三个金属裂风声响了起来。 卢修低下头,正和双刀掩护下女孩子空洞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少年背脊生出一阵冷汗,手上猛一加力弹开枪头,倒头便向另一侧狼狈地滚去。 “咚!”龙人连连翻滚了几下,倚在一堆乱石前才停下来。 “该死……莫叔叔会杀了我的……”少年反手一摸,猎装的侧腹处已然被短刀割出一道粗糙笔直的划痕,他丧气地叹了一声,“果然,连身为四星猎人的钟大叔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想也是同样做不到的吧。” 557章 你应该感到荣幸 封漫云的起步稍晚了些,待到转过院墙后,视野中的埃蒙已经解开了救生艇拴在石桩上的缆绳。白衣猎人的眼睛微眯,他朝自己的腰间摸索了一番,可是浑身的道具已经在先前的虚张声势中用光了。几十米的距离恍若堑,这个距离下没有办法加以阻拦,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立猎人从容地爬上了船。 “真是没用啊……”船上的埃蒙尤自忖度道,“只是要镰做到这么一件事,居然还漏了一个给我。”王立猎人摸到船头,拉起了船的启动杆,埋在沙中的螺旋桨缓缓转动,将船尾处的沙地搅得不停地翻涌。 “你跑不掉的!”眼看着船体前后晃动着,随时都可能蓄满力量逃之夭夭,封漫云胸膛一挺,隔着近十米的距离一脚踏碎地上酥脆的石板,凌空飞跃起来。 “哒哒哒——”沙桨的转动声就在此时突破了地表,救生艇的船头微微翘起,呼哧一声朝着沙道的尽头疾速窜出。 “扑通!”少年伸出的双手只抓了个空,狠狠地摔在沙道的边缘,脸深深埋进沙子里去。封漫云抬起头,却看到船上的对方还有闲情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只是个鬼而已……”瞥见了封漫云的面容,埃蒙更是轻松了起来,“还好不是每个菜鸟都像峯山龙背上的那个一样,一步能跳出上百米。” 沙桨的速度越来越快,船体在沙地上一阵扭动。王立猎人连忙拨动舵轮摆正船行的方向,再回过头时摔倒的家伙已经不在那里了。埃蒙心中一紧,赶忙从尾舷处探出头去,只见封漫云双手正死死拽着固定船体的缆绳,被沙船远远地拖在后面,螺旋桨扬起的沙尘如瀑流一样击打在少年的身上脸上,对方只是眼神阴鸷,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阴魂不散。”埃蒙唾了一口,抽出腰间的刀,向绳索拴在船上的一头割下。 “哧啦——”缆绳应声而断,轻轻一挣陷进船尾翻涌的沙流里消失了,白衣猎人却早已离开了上面。下一秒,一只白色的笼手狠狠地把住了尾舷的边缘,少年的头颈从船下探出来。 “给我下去!”埃蒙反手抽出背后的太刀,朝着一星猎人抓住船舷的手劈去。封漫云赶忙缩回头和手,好悬以船身做盾牌挡住了攻击。刀刃嵌进木板几寸身,溅起阵阵木屑。王立猎人得寸进尺,大半个身子伸出船外,就要再来一刀彻底将少年打落船下。 封漫云的手放在脚下一撩,自身后飞溅的沙浪中结结实实地抓了一大把沙子,迎头朝着埃蒙的脸上扬去。 “啊!”眼中迷进了大量沙砾,二星猎人下意识地别过了头去。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太刀在身前胡乱地劈砍着,手上却反馈到一股刀锋入肉的清晰触感。 “咚!”封漫云侧身跃上甲板,靠在救生艇的角落里拔出太刀,凝神戒备着。少年腿侧猎装的皮质部分豁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殷红色逐渐从里面渗出来。 “见鬼!”埃蒙使劲眨了眨眼睛,瞳仁还是一片通红。被这样低劣的把戏偷袭,让王立猎人胸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好不容易将目力聚焦在强行爬上船的少年身上,尽量平静地问道,“所以……只有你一个?” “一个月前,西戍猎场上的兽潮是你们做的吗?”封漫云的目光阴寒,没有在意埃蒙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哈?”王立猎人被封漫云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眼前的少年既不急着攻击,也不发信号求援。自己好歹是袭击击龙船的主事,对方不但没有稍显惊惧,反倒是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让埃蒙甚至有些想要发笑,“我还以为你会问些更有水准的问题。” “我不关心你们是谁,也不在乎你是要杀掉峯山龙还是和猎人工会宣战。”白衣猎人摇摇头,身体随着沙船的行动一起一伏,“我只想知道,那次兽潮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们有资源,能够在这片大陆上任何地方发动任何规模的兽潮。”埃蒙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他的眼睛朝着一星猎人的腿部望去,对方的伤势拖得越久,沙船跑得越远,对自己就越有利,王立猎人巴不得多拖上一会,“我们的目的只有古龙,就算那次事件出自我们的手,也只是计划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为什么只对这件事紧追不放?” “我是西戍的猎人。”白衣少年自承道,“我想知道真相。” “啊,果然如此。”埃蒙将太刀放低了些,“那个眼神……不像是普通的训练营走出来的雏儿。看来我至少做了件好事,把你从那种地狱一样的猎场里拯救出来了——对了,追了半个沙海,你不会只是为了感谢我吧?” “我就把那个回答当做‘是’了。”一星猎人握紧了刀柄,身体向前躬了躬,缓缓凝聚起浑身的力量。 “嘿!”埃蒙干脆将武器拖到了甲板上,他若无其事地揉了揉仍在红肿的眼睛,“鬼,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的状况。”猎人反手朝着船头一指,“就算你打一出生就在西戍磨练狩技,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现在孤立无援,又是未战先伤,这艘船的目的地上还有前来接应我的飞艇,无论你想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 “你也伤的不轻,”封漫云的眼神从对方肩头的纱布上掠过,“我还是愿意试一试。” 短暂的应答自此戛然而止,气氛登时变得紧张起来。白衣猎人警惕着埃蒙的双手,余光悄悄望向船头微微摆动的舵轮。 “喝!”某一刻,一星猎人一步踏出,狭长的太刀在暮色下闪过一道幽光,直戳向埃蒙伤着的左膀。二星猎人单手横刀挡住,另一只手探向少年的脖颈,却只抓了个空。西戍少年虚晃一刀,借力绕过了埃蒙的位置,直奔船的操纵台而去。 船只有十余米长,几步就被封漫云摸到了舵轮的边缘。不待他打满舵轮,背后一只巨首却抢先抓住了他的脖颈。 “谁给你的胆子,才能毫无防备地闯到我的船上来?”埃蒙咬牙切齿地道,声音从白衣猎人的耳边响起,“这是最后一剂了,用在你的身上,你该感到荣幸才是。” 558章 这是专门给你的 “是你从船队里夺走了击龙船?”封尘有气无力地问道。 “只是稍微改了改风向罢了,那些家伙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话,他们就一定需要这个。”莫岚轻飘飘地道。古龙切削牙柱的动作愈发地成熟了,柱子已经缩到不足前时的三分之一。大量的石块堆在地面上,一层莹白的牙釉碎屑铺在石堆表面,在暮色下映出昏黄色的光晕,“好不容易有人类有胆量向我宣战,总要给他们提供些便利才行。” “那群王立猎人也是你主动引过去的?” “毕竟是最后一战,我想自己来选择战场。”峯山龙比量了一番牙柱的尺寸,斜眼朝着封尘道,“手伸出来。” “不要。”少年目光阴沉着别过头去。 “耍性子是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莫岚的语气中居然带着阵阵愉悦。它自鼻孔中喷出一股气流,那团风飘飘忽忽地吹向封尘的手臂,如一根缆绳般把猎人的双手吊到了半空中,古龙种左右端详了一番封尘的十指,轻轻地叹了一声,“见鬼,你们人类的爪子真是太了。” “是啊,你个头那么大,我就算拿上武器威力也远远不够……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少年咧嘴一笑,不住地点头道。 “随你怎么,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的。”巨鲸浑不在意地回应,又开始卖力地切削起那颗大牙,“只是看来要浪费更多时间了。” 封尘被毫无悬念地抓回了峯山龙的身边,事实上他也无处可逃。以古龙的身体为圆心,周遭两公里处竖起了能够让走兽们绝望的飓风高墙。莫岚就在少年的面前,原原本本地重现了一遍龙环的生成过程,区别只是这次的古龙战场范围太了些,而且被困在战场内部的不是一艘武装到牙齿的击龙船,而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一星猎人。 “我要尿尿。”封尘撅起嘴,仰头看了一眼悬在头顶的风团。少年数次尝试过逃跑,不过都在起身的一瞬间被旋风扯住了后腿,“你能不能撤走这团该死的风,我好走远一些。” “尿在这里就好。”莫岚不为所动,“我是一只真龙,又快要死了,对你们人类的身体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要去打水。”少年不依不饶。 “你的水壶明明还是满的……你这家伙,再聒噪的话,我就考虑把沙子塞进你的嘴里!”巨龙的思绪中涌出一股愠怒,让封尘识相地闭上了嘴。不过没过多时,耳听着切削巨石发出的喀嚓声,少年又试探着声问道:“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也没有其它的选择。”古龙沉默了一阵,还是缓声道,“家伙,你知道比一个重病将死的生物更悲哀的是什么吗?就是它明明得了重病,却永远没法死掉。” “我有这世界上最强大的赋,却成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病人。”莫岚自嘲道,“就是与你话的现在,我也承受着比整个沙漠中所有的怪物加起来还要沉重的痛苦。不止是身体上的,恐惧、绝望就像一群秃鹫一样时时在我头顶上盘旋——你有龙腔,只是不愿意看见我现在的状况罢了。” 猎人哑然,透过龙腔的视野,他当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峯山龙冰冷而庞大如海洋般的精神世界。只是猎人的自知让他连抬脚踏入那片大海的勇气都没有。 “那……你有母亲的全部记忆,总能找到应对的方法吧。”少年使劲抓了抓头发,“真龙不是懂得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吗?” “母亲不需要什么‘方法’,她生来就是带着这份赋的。这样的副作用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但我不是!”古龙种一怒,悬在牙柱旁的风卷骤然扩大了数倍,咔嚓咔嚓地从牙质上削下极厚的一片,“我有过那么一段生活,不需要担心会伤害任何生命——包括我自己在内。当这份赋降临到我头上的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病了。母亲那么强大,又那么自负,她在给我套上枷锁的时候,恐怕压根就没有想过副作用那时的我就是一种折磨——现在也是!” “雷鸣沙海的生态怎么办,你可是一头真龙,你的生命不光是对自己,对整片沙漠都至关重要。”心道不能再刺激它了,封尘只得急切地换了个话题。 “这片沙海不会因为失去任何一个生命而崩溃,就算是我也不行,自然界的生态永远都会寻找到最适合它的平衡,只不过那种平衡或许不会遂了人类的心意而已。”峯山龙稍稍冷静下来,转动眼睛意味深长地对少年道,“更何况,到那时我也已经死了,这片沙漠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留待重生后的我去见证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巨龙停止了对牙柱的加工,莹白的巨石经过了一日的切削,还剩下最后几十米长。莫岚拂掉粘在长柱上的沙灰,吹出一股柔风将它悬在自己眼前。莫名地,古龙种身下的沙子开始颤动,活过来般自行浮起到半空中。柔风卷着一股股上升的沙流,围茧一样将长牙围在一道道风沙之内。直到最后一丝莹白也被昏褐色的沙子遮住,风暴开始在峯山龙的指挥下加速转动。携裹的沙子互相碰撞着,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那些声音连成一片,在封尘反应过来之前就响成了刺耳的轰鸣。 封尘想开口什么,噪声中却连自己的话语也听不清了。他双手连忙捂紧耳朵,眼睁睁地看着暮色下沙茧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茧内像是有一柄重锤连续不断地敲击在石牙上,又像是一座熔炉正不断地将世间最珍贵的素材炙烤蒸发。 “我有一个老师。”呼啸声中,峯山龙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进猎户的脑袋里,“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包括如何制造武器——制造你们人类才能用的武器。只是可惜,作为人类,如今他应该早已经死了。” 这样的熔锻持续了十余分钟,沙茧缩到与封尘等身大就不再变化了,酷烈的沙暴再次变成了轻柔的微风,沉重的沙砾失去了依托,簌簌地掉回地面,如一张徐徐拉开的幕帘般,将茧内的事物在封尘面前一点点呈现出来。 粗糙微曲的獠牙状素材已经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柄闪着幽光的长柄武器。长枪通体莹白,十字型的枪头和浑圆笔直的枪身毫无缝隙地嵌合在一起,枪头上狰狞的倒钩和血槽一应俱全,与龙击枪的造型居然如出一辙。 “虽是学过,不过真正动手实践还是第一次。我记得人类总喜欢把最强大的武器造成这种形状,”莫岚操纵着风,让弩枪在半空中挥舞了一圈,“这是专门给你的,怎么样?觉得合用吗?” 559章 峯山龙的镇魂歌 “当啷——” 几百米高的擎石柱,强大古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洛克拉克圣湖的开凿者,沙城子民的精神信仰,一日之间被切割打磨至不足两米长,如一柄破敝的木棍般被莫岚随意地扔到了封尘的面前。 “真龙才杀得死真龙,是吧。”少年无奈地看着脚下闪着荧光的弩枪。 “如果有任何其它的办法,我都不会这么干。”古龙种用调侃的语气道,“我宁愿死在人类最强大的武器手里,也不想被从前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戳碎龙玉。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看来我也只好在细节上将就一下了。” 所有的准备都已完成,峯山龙的情绪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怪物越是以坦然的心态面对这一切,一星猎人就越是能瞧出它心中的坚定和绝望。二者之间,莫岚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封尘在它的眼中或许和地上的牙枪别无二致,都只是它达成目的的工具。 “拿着它。”古龙种的声音中带上了命令的口气,少年的思绪一滞,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脚边莹白的骨质弩枪。枪体和封尘想象的一样,外表如大理石般光滑。枪身是少年单手能抱住的粗细,尾端特意削成了适宜人手的握柄,握柄上甚至还有防滑的菱纹。猎人的指尖自把手处划过,反手将它紧紧握住。 “嘶……”握紧武器的瞬间,封尘的嘴唇一哆嗦,像被蛇咬了一样远远地将手中的武器远远丢出,“好痛!” 少年张开右手定睛看去,五指的指尖已经被灼得高高肿起,手上没有被猎装覆盖的部分皆变成了一片通红,有节律地一胀一缩,分明是轻微中毒后表现。 “噢,我给忘了……”巨鲸拂出一股风,将牙枪重新举起,“真龙的牙髓和血液一样,也有对人类来的毒素,虽然浓度并不高,但是恐怕没法好好持握武器吧——稍安勿躁。” 莫岚四下望了望,掀起一股旋风举起地上已经被少年食尽的砂鱼龙尸骨。普通怪物的素材在巨龙的手上无需那么久的处理时间,莫岚三两下便剃尽了鱼皮上的鳞片,露出里面灰蓝色的皮质,悬在空中对着长枪的握柄不住地比量着。 “有意思的是,上一个我见过的真龙,也曾经要求我杀了它。”望着专心地打造武器的峯山龙,封尘的脸上缓缓现出一抹奇异而牵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安菲教官将我送到猎场上后,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 “你知道为什么。”古龙将鱼皮像布幔般遮住了枪体的下部,一根根鱼骨自接缝中穿过,把简易的护手固定住。巨龙掀起的风暴能够轻易地推动一艘上百米的击龙船,也能做到如此精细的活计,“这就是你的命运吧——把事情都归咎到‘命运’身上,人类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受够了!”一星猎人簌地站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顷刻间爆发,脸上的笑意已经变成了狰狞的怒容,“你不能这样强行把我从同伴身边掳走,给我讲一个云里雾里的故事,随便扔给我一根棍子,悬一股见鬼的风在我的头顶上,然后让我杀!了!你!”封尘的脚在地上狠狠地一跺,咬牙切齿地道,“我是个该死的猎人!我的工作里没有‘帮真龙一族安乐死’这一项!” “你可以考虑加上它,”峯山龙巴不得少年对它多些恨意,怪物对封尘的暴怒视若未睹,悠哉地固定好最后一根鱼骨,将武器重新扔回到少年身前,“据我所知,除了我以外,我们一族还有不少生活得不那么愉快的同类。” “听着,”封尘的手遥遥指向洛克拉克的方向,通红的指尖颤抖着,“这个世界上想要当屠龙英雄的人类不计其数。我知道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和大陆上任何一个物种对话,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任务落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是你?”旋风从空无一物中生出,粗暴地掰开猎人的手指,将改造过后的弩枪硬生生塞到他的手里,“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第一选择,那艘船外有一个实力还算不错的龙人,不过那个家伙在我出手前就彻底昏过去了,想要救活它非得数个月不可,我等不了那么久;船上另外一个身怀龙族血统的少年,可惜他实在是太弱了,弱到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至于其它的‘东西’……”峯山龙顿了一下,“我不理解你们是如何将我族的血脉强行灌注到自己的身上的,不过那种可笑的血脉,如果没有那柄弩枪作为辅助,它们永远也无法夺取我的性命。” “呵,原来只是我比较幸运吗?我可不想要这种幸运。”封尘不知是在评价还是单纯地自言自语,他忽地将枪头指向巨鲸的眼睛,“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恐怕也杀不了你吧。你可是一只身长上百米的真龙,我就算有了趁手的兵器,想要战胜你也几乎没有可能——真龙不能看着自己死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的没错,不过你可以的。”莫岚的龙腔中传来阵阵轻松之意,“我的力量并不是无穷无尽,先前环绕整个战场数日的风暴,那场战斗和之后的城市之行,这些已经耗尽了我绝大部分的体力。还有它……”巨龙爱怜地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牙枪,“锻造一柄这样的武器比我想象的还要费力,不过那又刚刚好。” “接下来……”峯山龙的两只前爪撑在沙地上,巨大的头颅在封尘面前高高扬起,两颗粗壮的尖牙倏地指向了暮霭沉沉的空。鲸鱼的胸鳍在沙地上不住地颤抖着,古龙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连移动身体都变得吃力无比了,“这就是我最后的力量了。” “等等!”脑中闪过一丝不妙,封尘失声叫道。 已经开始的进程当然不会因为猎人的语言而停下,黑色的幕布从巨龙尖牙所指之处徐徐蔓开,莫岚在头顶上千米的高度召唤出了一片狂暴的飓风。阵阵乱流搅碎了原本平静的暮色,让整片空在呼吸之间变得暗沉下去,可是除此之外再没了别的效果。峯山龙没有期待做到任何事,只是单纯地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浑身的力气散尽罢了。 “选择你还有最后一个好处,你那么了解龙腔,和真龙一族的联系比其它任何人类都要紧密。这就意味着,你永远无法违抗一个真龙的命令。”随着狂风遮蔽了整片空,莫岚的脑袋也一沉,失去了支撑,“轰”地一声砸落回沙地上。 “咚——”一星猎人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双手尤自拄着身前等身高的粗大弩枪,呢喃着哀求道:“求求你……我不想违背猎神的准则。” “就当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吧——懂得龙腔对你们人类来,并不是什么赋或优势,而是一种负担,一种诅咒。就算拥有了和怪物对话的能力,它也不能把你变成纯粹的怪物,而你也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纯粹的猎人了。你的余生都将沉沦在这种挣扎和痛苦里。”已然失去了浑身的力量,峯山龙的双眸居然愈发地神采奕奕了,“这样看来,你和我的处境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就要摆脱这种处境了。” “咔嚓——轰!”炸雷自头顶的黑幕中闪过,映照出古龙种威武而闪亮的鳞甲,也映照出封尘苍白的面孔和空洞的双眼。 “站起来,瞄准我的龙玉,不要打偏了。”这一句,莫岚用的是纯正的龙语。 560章 就当我没说过吧 舷梯早已经放下来,安菲尼斯的脚却迟迟没有踩下。螺旋桨在头顶上发出刺耳的噪音,艾露背后的黑氅被旋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座城市真的被峯山龙袭击过。”老艾露见了鬼一般地环顾了一番四周。传猎人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想了半晌才意识到,洛克拉克已经比两日前矮了太多——它的脊梁已经被抽走了,整座城市都因此失去了元本的精气神。 “这片大陆就是这样,没有一个城市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连洛克拉克都不行。”黑氅猎人也走到舱门外,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令人不舒服的潮湿感直到现在还没有散尽。 “安菲大师、罗大师,您辛苦了!”飞艇的机舱下,四星猎人安德烈遥遥地向两位传猎人招了招手,“情况如何?” “我们算是幸运,城市到目前为止都还是安全的。”黑星双子落到地面,老艾露蹲在学生的肩膀上,朝着混血龙人点头致意道,“向西三十公里都没有见到大型的掠食种,连秃鹫都不见一只,被古龙清扫过的猎场果然是格外干净啊。” “抱歉让两位做了巡查的工作,”四星猎人面上显出惶恐之色,“这些本来该是低阶猎人们的任务,实在是城市里……已经拿不出多余的人手了。” “没关系,”老艾露捋着胡须,“我和罗不懂插手灾后乱七八糟的城市,这些事情只能交给专业的人去干。背着再多的名号,我们也不过是两个自由猎人罢了,能帮上忙的地方终究有限。可以派上用场,总比无能为力要强。” 没有龙环的阻挡,飞空艇开足马力,午后刚过时就赶回了洛克拉克。只是对于峯山龙的袭击来,这样的支援也已经太晚了。古龙种离开后整整半日,城市还依然处在彻头彻尾的混乱之中,工会大楼的大门自昨夜起就没有关上过。尽管每一分钟都有数十名外勤之中的猎人放弃手上的委托拼命赶回来,却远远抵不上城市中救灾人手的缺口。 在工会的命令下,两名传猎人放下了艇上搭载的绝大部分战斗人员,在城市的外围马不停蹄地巡逻起来,直至傍晚已经是第三次了。古龙的攻击带来兽潮一类次生灾害的几率极大,而如今的沙城已经承受不来第二场灾难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会长团的成员?”顺着安德烈的指向,黑星双子朝起降坪外走去。起降坪附近临时搭设了一片营地,作为像安菲尼斯一样赶回来的支援队伍的落脚点。 “会长们正在城市各处发表演讲稳定人心,起降坪一带没有大的居民区,恐怕最近都很难见到他们了。”四星猎人回答道。 “伤亡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拿到准确的数据。”混血龙人摇摇头。 “已经将近一一夜了!”传艾露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工会的那群蠢材在做些什么?” “我们的人手不够。工会系统和王国的系统在具体的事宜上虽然合作无间,但彼此的统计数据还没有互通,再加上自由猎人……”安德烈偷偷瞧了一眼安菲尼斯的表情。 “我知道了。”老艾露无奈地阻止了他的解释。自由猎人确实是维护灾后城市稳定的有益补充,可是这些人往往以猎团、队甚至个人为单位,行事多依靠临场判断,纪律性不强,这就进一步增加了工会了解灾情的难度,“委托系统还没有恢复吗?” “比想象的更难,”安德烈的眼神一黯,“石柱被拔走之后,地下水失去了镇压,水位上涨的很快。工会的队伍赶到时,原本属于大厅的地界上,水面已经没过了腰际。工会临时派遣了人手沉到水下去封堵,几个时前才阻止水面继续上涨。不过已经漫出来的,就只能依靠太阳了。” 洛克拉克上百年来从没有下过一滴雨,排水设施基本上形同虚设。近湖的部分房屋梁体都被泡软了,沙石屋子成片成片地萎缩成泥水堆,同样制造出大批无家可归的平民,而这一切只是由于峯山龙在沙城的上空亮了一次相而已。 “这样吗……”安菲尼斯轻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用平常的语气问道,“我们损失了多少?” “十七个,都是来自一个叫鱼蛟的猎团,碰巧滞留在沙城。”安德烈的眼眶泛红道,“我没有亲眼看见,不过据水流的强度堪比火龙种的吐息。”龙人的鼻头一酸,“罗大人,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再坚持一些的话……” “嘿,”眼看着面前的铁血汉子就要绷不住了,罗平阳将一只大手环上了他的背,“都会过去的,运输船是隆加前辈的决定,不要把它归咎到你自己的身上。” 许是老猎人的直觉,又或者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召,在飞空艇离开约莫十个时候,代替兄长执掌战船的隆加突然心生警兆。老龙人不顾旁人的阻拦,私自征调了运输船上的附属救生艇,几十头食草龙硬生生将船拉到了龙环外围,船携着三十余名精英猎人一头钻进了古龙战场之中,从那时起便再无音讯。 “宽心吧,就算古龙来袭时那头老龙还在也是无济于事。”安菲尼斯跳下学生的肩膀,摊开双手道,“峯山龙悬在城塞型重机枪都打不到的高度,我们能拿它怎么办?用飞艇去撞吗?” “老师……”罗平阳回过头向艾露使了个眼色,示意它少两句,又接着安慰道,“古龙种撤散了风势,隆加前辈或许只是暂时被困在沙漠里了,以他的能力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倒是你该去休息一阵了,从我们乘飞艇离开后,你就没有合过眼吧?” “两位大师不也同样如此?”四星猎人惨然一笑。 “我是艾露,可不要用人类的标准来评价我。”安菲尼斯举着手,独善其身道,“况且现在可不是蒙头睡觉的时候——交给你办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安德烈使劲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蹲下身来凑近艾露几步打起精神道:“会长团相信了您的判断,驻扎在洛克拉克的王立猎团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允许参与救援活动,事实上他们被控制在营地里,连外界的情况都无从得知。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在城市需要调集所有力量的时候,弃一队精英猎人不用……” “只能是有备无患吧。”老艾露不置可否,“另一件事呢?” “飞艇用度紧张,我也只能尽量争取。尤其是两位报出的探索地点还距离城市那么远,审批就更加困难了。” “给武备库的人施加些压力,提我和罗的名字,多少次都没关系。告诉他们如果不想几十个重伤的猎人暴尸荒野的话,就赶紧把那艘该死的飞艇派出去——要大号的。”传艾露一甩手,朝着营地深处大步走去。 “安菲大师!”四星猎人攥了一下拳头,自后方叫住了安菲尼斯,“我和这里所有的猎人都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在打一场战争。” “当然不是,这只是古龙种一次无聊的恶作剧罢了,”艾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让人类再一次经历那样的战争,本来就是我们作为猎人奋战毕生的目的。就算那一刻随时可能到来,我敢保证也不会是在今。” “咔嚓——轰!”随着安菲尼斯的话音落下,老艾露背后的空急速地阴沉下去,一道炸雷自际响起,将整个临时营地照耀的有如白昼。 “见鬼……”看着如泼墨般洒遍际的黑色和其间隐约闪动的电浆,安菲尼斯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六星艾露三两步窜向罗平阳,“罗快走,我们回飞艇去!” “做什么?” “我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不,是已经发生了!”艾露的神色焦急得近似惊恐了。 “前辈,你们才刚刚下了飞艇!”安德烈几步追上黑星双子的脚步,边跑边阻止道,“现在又要去哪里?” “峯山龙!”艾露忙不迭地回头,“我需要再见它一面,否则不会睡得踏实的。”它望着混血龙人焦急的面庞,张开嘴屏息了几秒又补充道,“我很抱歉,不过刚才那些话……就当我从没过吧。” 561章 王立猎人的自白 封漫云倚坐在救生艇的侧舷边上,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成,少年晃了晃瓶中剩下的回复剂,仰起头一饮而尽。 “怎么样?好些了吗?”埃蒙操纵着船的舵轮,微微回过头来朝白衣少年道。 “没……”封漫云晃了晃脑袋,“不,伤口已经没问题了,可是我感觉有些……奇怪。” “你会习惯的,血管的灼痛感几个时之后就会减轻,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因此而影响行动吧。”船底的舵片咯吱咯吱地响了几声,船转了个方向朝暮色更深处行进。两人早已离开了石滩区,少年的视野中重新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黄沙。 “我很……困惑,我不应该待在这里的……”封漫云的神色一阵纠结,“我是个猎人,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大概是你对药剂的抗性比较强,还没有完全起效的原因。不过没关系,”埃蒙的额头青筋一阵蠕动,“这里就是你该在的地方,深呼吸几下,马上你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白衣猎人的眼神明显地挣扎了一番,不过还是接受了二星猎人的法。他扶着侧舷站起来,声音干涩地问道:“我不清楚你那个药剂到底有什么作用,不过在听命于你之前,至少我要先知道你们到底是谁。安菲大师曾经猜测,你是斯卡莱特的王立猎人,是这样吗?” “鬼,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我还挺喜欢你的性子的。”埃蒙一笑,“我确实是王立猎人,但这一次却不是以王立猎人的身份在行动。” “是啊,你们刚刚干了一票史上最疯狂的偷猎,这可最好不要算到王立猎人的头上。”白衣少年面无表情道。 “不了解的人对我们的印象大抵都是这样。”埃蒙没有在乎少年的冷嘲,“可是大的变革必须打破制度和原则才能做得到,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变革什么?你们要和猎人工会宣战吗?” “不要用那副表情看着我,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王立猎人摇摇头,“基本上,我们想要做的就是将大陆上的民众从苦难中拯救出来而已。” “听起来像是猎人该做的事。”封漫云一撇嘴。 二星猎人终于摆正了航向,他将舵轮固定住,转过身来站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那就是如今这片大陆还没有摆脱苦难的原因。现有的猎人制度并没有多么高明,远了不谈,像你这样的原住民,无论有多优秀,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跻身猎人世界的顶端,这还不能明什么问题吗?” “我还从没想过这些。”白衣少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回答道,“我不关心谁是猎人世界的顶点,只要有一日还能狩猎,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猎人工会没有办法保护所有的人类,就算加上王国军队和王立猎团也不行。”埃蒙神色一凛。 这个世界上猎人还是太少了,即便工会每隔几年就会进行新猎人的甄选,设置在各处的训练营都在满负荷运转,但却远远无法保证所有的人类聚居区的安全。人类的居所被险地和强大怪物的领地分割成块,型的村落甚至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常驻猎人。往往派遣去深山村落中解决低阶委托,猎人在半途中就遇到了更大的危险。工会要维持运转,势必在富庶的猎场上投入更多的资源,而如西戍这样贫瘠而危险的地区,就只能靠残酷的规定来勉强保证运转。 白衣少年心有戚戚,对于西戍的这部分,他是最了解不过了:“可是杀掉一头古龙,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我们不在乎它的性命,我要的是它的龙玉。”王立猎人放松下来,侃侃而谈道,“有了它,像刚刚那样的药剂,我们就可以批量地生产了,药效也会再上一个层次。” “然后给猎人工会的所有高层洗脑,去推翻重建整个猎人世界吗?”少年咂咂嘴,“可不像是什么靠谱的计划。” “那也是一种选择吧,”埃蒙一摊手,“但这种威慑的力量不过是药剂的副作用而已,你仔细体味一下,有没有从现在这具身体里感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觉得我被困住了。”封漫云实话实,“被你。实话,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不不不,不止是枷锁,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由。”二星猎人的眼神已经近乎狂热了,“你应该庆幸,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还能真正阻拦住现在的你了——这种药能把人的血脉暂时性地转变成怪物的血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是怪物书士。”白衣少年显得兴趣缺缺。 “也就是,我终于找到了让人类也融入‘位阶法则’的办法。”埃蒙激动地上前一步,双手按住封漫云的肩膀,“我们需要与所有的怪物为敌,不就是因为人类没有‘位阶’的概念吗?人类不接受怪物等阶的庇护,这就是我们四面受敌的真正原因。想想看,如果你融入了火龙级别的血脉,就意味着摆脱了一半的飞行掠食种和三分之二的陆行种的敌意。如果是古龙的话……” “人类就可以和灾平起平坐了?”少年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我们的力量和古龙种差那么多!” “实不相瞒,与我同行的人中,戴着面具的那五个,就是我实验的第一批成功者,是我的‘龙子’。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古龙的血脉,如果没有传猎人从中作梗,此刻的我们已经将那头峯山龙屠于船下了。” “灾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两次人龙战争失败最大的原因,就是曾经的我们太过狂妄自大,竟然敢以人类的身躯来挑衅那种绝伦的力量。”王立猎人凑到封漫云的鼻尖,轻声却坚定地道,“不能打败它们,我们就要变成它们。” “古龙种是永生的药剂素材,想象一下有一,所有人类,无论是猎人还是平民,无论是耄耋老人还是初生婴儿,纷纷都带上了古龙的血脉……”埃蒙畅快地吸了一口暮色下微凉的空气,“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真正成为整个世界上空前绝后的强大种族。” “所以,你们不是想改变国家制度或是工会体制之类的东西,你们想要的是改变人类吗……”封漫云若有所思地道。 562章 并不光彩的榜样 “不是‘你们’,而是‘我们’。”埃蒙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往复道,“现在的你和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是,长官。”白衣少年顺从地一颔首。 王立猎人满意地点点头,想到少年刚登上船时盛气凌人的样子,如今却在药效下俯首帖耳,心中畅快之下,连战局失利的愤懑也稍稍开解了些:“如今的药剂还不完善,能做到的浓度并不高,口服的效果大概在三日之后就会逐渐消失。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就可以离开这片见鬼的沙漠了。” “接下来要去哪?” “我也不清楚,我所负责的只有这一场实证,”如今的埃蒙虽然没有得到龙玉,但药剂的有效性已经得到了确认,自然也到了返程的时候,“顺利的话,你或许会见到一个想都想不到的大人物。” “不过到那时,就需要你来做出选择了。”王立猎人伸手一招,封漫云凑到埃蒙面前单膝跪下,感受着对方的手在自己的头盔上来回摩挲,“是选择跟从我们,还是选择毫无意义地去死。” “当然是跟从长官您了。”白衣猎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不,我没有让你现在就回答。”二星猎人摆摆手,“我想知道清醒后的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也不清楚。”封漫云诚实地回答。 “哈哈,我喜欢你这样的个性!”埃蒙抬起少年的下巴,“你知道,我没有在一开始就杀了你的原因,是你的眼神——那是一种战士和上位者才有的眼神。你有西戍这样独特的经历,只要稍加锻炼就能成为出色的人才。组织需要新鲜的血液,我相信你会在我们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前提是你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然,长官。”少年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表情,将身躯匍匐得更低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目标,扰乱雷鸣沙海的生态,用整个西戍的猎人和其它那么多无辜者的性命做祭品,你不会觉得心虚吗?”白衣少年蓦地仰起脸,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埃蒙的眼睛。 “你什么?”王立猎人的颈后一凉。 “咔嚓……轰!”东方的地平线上像是突然暴起了一群庞大的行军蚁。蚁群浩浩荡荡地将际仅剩的暮色递次吞噬干净。仅剩的幽黑如同无法承受空的重量般裂开数道缝隙,雷浆从缝隙中漏下来,将整片沙海仿佛都震得颤了几颤。 “怎么回事?”沙漠中从不生雷,埃蒙的心中刚刚现出如是疑问,却只觉腹下一痛,一柄冰凉的短刃从铠甲的连结处悄然刺了进去。 “去死吧——” “呃!”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药剂为何在此时失效,王立猎人面容一拧,反手死死抓住封漫云持刀的手腕。少年的力气到底不如埃蒙,剥皮刀刺入寸许就停住不动了,“你敢!” 好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白衣猎人怎能简单地放弃。他双膝一弹,蹿起身来,脑袋猛地撞在埃蒙的胸口,顺势将二星猎人“咚”地一声推倒在甲板上。封漫云提起还没有被束住的左拳,连连几拳打在对手的下巴上。 “东西……”突然的袭击让埃蒙慌了手脚,待到醒悟过来之时已经被少年打得头晕眼花了。王立猎人勉强打起精神,忍着腰际的疼痛腿上用力一蹬,白衣猎人不由自主地腾窜起来,飞跃过埃蒙的脑袋,“叭”地摔在舵轮边上。 埃蒙这才捂着肚子翻身站起,他一咬牙拔出了腰间的短匕扔在地上,用血淋淋的手抽出了背后的太刀,又惊又怒地问道:“见鬼,药怎么没效果了?” “它并没有失效,被改变的血脉我仍然能感觉得到。”封漫云攥了一下拳头,一轮交手中少年明显察觉出,自己如同饮下了昂贵的鬼人药剂般,力量和反应都较之前强了不少,“不过至于副作用的那部分,我只能……”猎人调整了一番身姿,也拔出背后的武器,似笑非笑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埃蒙,“位阶法则,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敢耍我?”王立猎人连连催动血脉的威压,只是他的额头尽管渗出豆大的汗滴来,面前的少年也没有半点动容。对于眼前少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大陆上的怪物从古至今无论多么强大,都没有一个能够摆脱位阶法则的压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能轻易做得到?埃蒙只道少年并没有真的饮下药剂,只是不知用什么办法骗过了自己的眼睛。 “我可是和一群罪犯和骗子相伴了好几个月,耳濡目染也是正常的。”封漫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顺便一提,很抱歉浪费了你的感情,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听一个蠢货的命令……” “该死……”王立猎人暗恨道。心念着封漫云能够作为下一轮实证的试验者,方才自己仗着药剂的效果,为了安抚眼前的鬼提供了太多不该的信息,此刻却连后悔都来不及了,“既然这样,那便只能杀了……” 埃蒙还没有完,少年便倒伸出手,猛地将身后的舵轮转到了底。救生船的舵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船体也应声向左倾倒。二星猎人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趔趄,被少年抓住机会,疾步欺身上前。 “叮!”两柄太刀的刀刃毫无花巧地磕在一起。制式武器难以对抗埃蒙手中的定制刀刃,封漫云眼看着手中的长刀从中间现出蛛网状的裂纹,“叭”地从中断成两半。 “嗖——”白衣猎人让过倒飞回来的上半截刀身,握着仅剩半的太刀向埃蒙连连挥出。王立猎人新添伤口,又是急火攻心,此消彼长之下居然只剩下了防守之力,被逼得连连后退。两人一个交换,几乎在同时砍到了对方的肩膀之上。 “啊!”一星猎人的半截断刃划破绷带,在埃蒙还未合拢的伤口中一阵搅动。王立猎人吃痛之下手上加力,太刀的刀锋深深嵌进封漫云的肩胛骨里。 “嗤……”武器入肉的艰涩声音下,白衣猎人神色平静如常,似乎切骨之痛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他抄手揽过对方的脖颈,提起膝盖狠狠踢在埃蒙的肚子上。王立猎人的内腑一阵绞痛,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 封漫云簌地拔出断刃,望向二星猎人自猎装中间露出的一段脖颈。少年的双腮一鼓,还是恨恨地哼了一声,改用刀柄重重在埃蒙的太阳穴上猛敲了几下。 王立猎人眼前一昏,握住太刀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整个人失去力气,软软地倒向了封漫云的胸前。少年抽身退开,他便脸面朝地,趴伏在船的甲板上彻底不动了。 “你应该庆幸,我有一个不那么光彩的榜样。”封漫云又在昏倒者的头盔上踢了一脚,才面不改色地拔出肩头的太刀,当啷一声扔在甲板上。他单手按住血涌不止的伤口,另一只手自腰间抽出一截绷带。 563章 最强的龙人战士 “呼呼……”从烟雾中冲出来,又转过了几道然的石堆和石坎,卢修终于得以在一片遮蔽物后暂且休息片刻。少年稍稍平复了下呼吸,一边快速包扎着腰间和臂上的伤口,一边担忧地朝着工坊院的方向望去。 战斗已经开始许久了,少年的本意并不是留奥森一个人在工坊处。半兽人的情绪不稳定,智力水平也不高,尽管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和反应速度,能否独自战胜镰也还是未知数。龙人原想就近解决五个龙子后返身支援,可是自己这边的敌人强大程度却超出了想象。为了选择不被围住,卢修只能边打边跑,慌不择路之下,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远。只是周遭的石林越来越密集,腾挪闪躲的空间越来越,几次被围堵后,龙人想要甩脱付出的代价也变得越来越大。 “已经没有时间去担心奥森那边了啊,”面对火力全开的面具人,卢修几次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成群的高阶掠食种,尽管是人类的身体,它们却不比五只潜口龙来得容易对付。少年心翼翼地从石堆后面探出头去,不远处渐散的烟雾中人影绰绰,五个家伙的站位渐渐分散开,向四方搜索而去。吃过几次亏之后,一星猎人大致了解了它们的行为模式,暗暗计算着还有多久会找到这里来,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此刻的少年当然知道,自己的阻拦任务已经算是结束了。如今漫云顺利地追去了埃蒙的方向,这五个家伙也被引到了远离院的某处。为今之计,趁着龙子们茫然失掉目标的一刻转身绕个远路,返回工坊中支援奥森,尽可能地收集坊间的情报,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一带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和这些战斗机器们硬撼,卢修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少年再仔细地窥探了一眼,五人之中的太刀少年正在往自己的方向前进,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给自己做出决定了。龙人的额头上沁出汗珠,眼睛却放在面具人身上不舍得离开,几番踌躇后居然拾起了脚下的重剑,狠狠握紧:“见鬼,我到底是在发的什么疯啊……” 太刀少年面具后的眼睛快速在四周扫过,不放过每一块石头的缝隙和阴影。龙子的感知发散到极致,突然听见了背后一颗碎石子坠落的啪嗒声。 面具人赶忙转过身,却被卢修抢先一步用重剑的剑脊顶住了胸口。少年就势将面具人扑倒在地,坐在对方的腰间,大剑不由分地反转过来,剑尖直刺对方的胸口。 “呼——”不等这一剑扎下去,猎人就听见耳边一阵武器的呼啸声。卢修余光一瞥,竟然是铳枪少年身背的沉重塔盾。重盾被当做巨大的回旋镖从近二十米外的地方旋扔过去,尤自在空中震颤不已。怪人们的力量少年清楚,这一击若是不顾,只会让自己被削掉半个脑袋。他只好赶忙变刺为格,侧身挡在盾牌扔来的路径上。 “锃!”盾牌旋转着撞上了剑身,巨大的冲击力让重剑瞬间弯成了月牙形。随着塔盾倒飞出去,龙人也手臂一麻,自太刀少年的身上跌落。 “真是该死的配合啊,”卢修骨碌了两下远远躲开,心中自忖道,“本以为能先结果一个的……” 这样一耽搁,太刀猎人也翻身站起,颀长的刀刃想着龙人迎头斩下。猎人刚要举剑格挡,手腕却没来由地一痛,武器不由自主地脱手落地。 “嘶……”双刀女孩不知何时又鬼魅般出现在卢修的身后,少年被刀尖划过的手腕鲜血飙散,他想矮身捡起重剑,只是手腕失去了力气,连弯曲手指也变得异常困难。 “该死!”前后夹攻下,龙人只能仰面倒下,三柄长短不一的刀刃从自己脸前掠过,好悬没有在身上留下伤痕。卢修咚地一声躺在碎石上,没来得及翻滚离开,双手的手腕就被左右跟上的面具人牢牢抓住。 不顾卢修的挣扎,两人沉默地架起他的肩膀,分别向左右一扯,少年的身体被伸成了大字型,双脚被擎离地面,如捆缚在火刑架上般彻底动弹不得。 “完蛋……”恍惚中卢修看见,最远处的光头少年也迎面走了过来。面具人的重锤在手上不住地悠转着,肩膀处响起嘎嘎的骨爆声。随着那具铁塔般的身躯步步前进,力量也在不断地积蓄至巅峰。 “砰——”下一刻,沉重的战锤自下而上含怒撩起,迎击锤结结实实地击打在龙人的腹部。卢修的肚子整个凹下去,锤锋透过猎装外甲直陷进猎人的内腑中。少年的嘴巴不由自主地一张,一股热血呼地喷出来。擒住他的两名黑甲猎人一松手,龙人在击势之下,如断线的风筝般高高抛飞,远远跌在一根石柱的侧缘上,酥脆的石材哗啦啦地散碎开,将少年大半个身子都埋进石堆里。 “咳……”胸口被大石头压住,卢修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已经无力去辨清身上的伤势了,毫无防备地吃下那样一记重击,少年的意识都陷入了模糊之中,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自己胸前的石头粗暴地推开,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巨手伸出五指,正欲将自己攥进掌心里。 “咔嚓——轰!”炸雷照亮了龙人眼中的背景,借着闪电的光芒他才认清,在自己周遭扬起来的是五条持着不同武器的手臂。龙子们面具后的眼眸一如既往地空洞寒冷,仿佛将要抹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无关紧要的低阶怪物。 自头盔中传来阵阵清凉,让卢修在最后一刻仍然没能如愿以偿地昏迷过去。猎人浑身僵冻,只能看着冰冷的武器寸寸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这样的关头下,他的头脑居然异常冷静起来,龙人血脉静静地运转,让卢修的瞳仁带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根本不在同一个量级上啊……刚刚跑掉就好了,果然还是不想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少年心中悔意丛生。 铳枪率先穿破了猎装,刺进猎人的身体中寸许,太刀的刀刃也停留在了少年腹下不足一寸的地方。龙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眼睛却铜铃般圆睁着,像是想要记住人生中的最后一刻。 其余的攻击再没有落下。 毫无征兆地,五个黑甲面具人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冻僵了一样猛地一顿,维持着攻击的姿势再也不见了下一步动作。 “搞什么……?”猎人静待了数秒,直到双臂找回些力气,才试探着将铳枪的枪头拔出去,把其余武器的锋锐挨个推到一边。面具人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击的意思,只是失了魂般任由龙人将它们推来推去,“这样就不打了?” 就像是为了回应少年的话一般,五个面具人同时一挺身,将垂立身侧的武器高高举了回去,目标正是苟延残喘中的卢修。刚刚劫后余生的龙人哪堪这番惊吓,连连摆手摇头,撑着受伤的内腑高声叫道:“别别别!我不想再打了!” 龙子们顺从地放下武器,僵尸般站回到原处。 “哈?”一星猎人见状,使劲地揉了揉脸,面上的难以置信数秒后变成了混杂着狂喜和剧痛的变形的笑。他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从包围中退出去,心有余悸地看向雕塑般站立不动的面具人“‘我是最强的猎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564章 世界上的好运气 救生艇螺旋桨突突的旋转声从远处响起的时候,卢修终于自睡梦中睁开眼睛。 猎人望了望周围,自己正躺在院的后面沙道的尽头,这里是艇能进入石滩最深的地方,也是封漫云追逃的出发地。 少年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五个黑甲猎人抬到此处的。被面具人打得不似人形,他当然没有余力自己走回工坊来。担心这五个家伙的顺从只是暂时的,猎人弃了怪人们的武器,指挥他们弄昏了自己,又就地捆上了重重缆绳。尽管知道粗壮的绳索对龙子们来形同虚设,但卢修却至少从中得到了些许安心感。战斗结束后的疲惫让他饮下回复剂、处理完伤口后就面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已经黑了很久,船头处的探照灯由是显得明亮刺眼,随着船体不停地摇晃着。船头伴着突突声猛地扎进沙道的尽头,龙首磕在地面上,“砰”地溅起一大片沙砾和碎石。 “见鬼……”直到撞击声响彻耳畔,卢修的战斗本能才终于和魂魄一起重新落回到身体中。他赶忙提起身边的重剑,挣扎着坐直身体,朝探灯的尽头望去。 “不好意思,花了些时间才琢磨清楚控制这艘船的办法。”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噪耳的动力炉声传来,船上的人挥了挥手,分辨出白衣的身影,龙人的浑身的警戒才算散去,“该死……你伤得怎么样?” “断了几根肋骨,内脏也不知道破了多少,不过好在还活着,”卢修手一软,大剑“当啷”一声落回地面,“真羡慕你,任何疼痛都感觉不到,我现在可是痛得要死啊!” “你不会想变成我的,”封漫云顺着缆绳翻身落地,“连自己什么时候死掉都感觉不到,岂不是更可怕?——这几个都已经死掉了吗?” “没,”卢修箕坐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做到这个份上我就已经动弹不得了,想下杀手都没有力气。” “你一个人干掉了他们五个?”封漫云瞪大了眼睛,龙子的实力他从安菲尼斯和钟队长的口中就听过,是连高阶猎人都望之却步的水准,“怎么做到的?” 龙人慵懒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完全打不过他们。只是到后来,这些家伙就莫名其妙地听起我的命令来了。” 白衣猎人心翼翼地上前几步,拔出太刀,用刀尖掀开其中一人的面具,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是那身血脉的原因吧?见鬼,好像整个世界的好运都在你身上一样。” 特选猎人不置可否,将注意力放在那张被掀开面具的脸上,“那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夜中视野不清,探照灯的光亮又太过刺眼,少年凝聚目力,仔细打量起昏迷中的怪人来。然而不待他看清这人的面容,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无名的警兆。 “漫云,你把刀放下。”猎人浑身的汗毛倒栗起来,他向身后一摸,重新拾起地上的重剑。 “什么?” “把刀放下,手抬起来,退到灯光下面去!”卢修的呵斥一句比一句大声,“有任何异动,我就会直接攻过去——我的赤瞳还有几十秒的富余,你在我面前没有胜算的!” “你不是伤到了脑袋吧?”白衣猎人一阵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你骗不过我的,”趁着同伴的踟蹰,卢修就地一撑,忍着肋骨的剧痛站起来,坚持着摆成了战斗的姿势。少年重剑的剑锋自封漫云和昏迷的五人间扫过,“你已经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对吧?” 经一提醒,西戍猎人这才醒悟过来。他在船上被埃蒙强灌下了一记秘药,药效还远未到消失的时候,大概是被同伴的赤瞳看出了端倪。白衣猎人无奈地点点头,照着紧张兮兮的龙人的指示,放下了武器,缓缓退到远处,拍着胸脯解释道:“放松,卢修……听我,我确实喝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没有受那家伙的蛊惑,我还是我。” 封漫云遥遥地指向船顶:“那个自称埃蒙的王立猎人就被我捆在甲板上,被我打昏过去了。如果我还在药剂的影响下,是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的吧?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他扔下来给你看!” 卢修维持着举剑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自上到下将封漫云打量了个遍。少年眼眸上的赤红色忽深忽浅,最终还是变回了淡淡的一层红幕:“不必了,我相信你。” “见鬼,如果没死在那个蠢家伙的刀下,而是死在同伴的手上,我可能就会是新大陆上最倒霉的猎人了。”封漫云翻了个白眼,低低地骂道。 “抱歉,猎场上总得心些才是。”卢修也放下了防备,“不过盈盈,那药剂利用的可是位阶法则啊,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白衣少年学着同伴的语气,“这药的效果和浓缩了的曼陀罗汁差不多,挺过最开始晕乎乎的感觉就没事了。队长们违抗那个蠢货的意志就会头痛,我倒是想试一试,毕竟还蛮怀念那种感觉的。” “看来这个世界上的好运也有你的一半。”特选猎人捂着胸腹沉沉坐倒在地上。 “对了,”封漫云四下望了望,“没有看见那个蓝色猎装的家伙和你的宠物,他们在哪?” “应该还在院墙后面,路过的时候我见到过。”龙人惨然一笑,“不过最好不要过去,那里的状况……蛮狼狈的。” ………… 奥森趺坐在地上,裸露的上半身已经涂满了血液,红浆在月色下显出不同的色调,辨不清哪些是别人的,哪些是来自半兽人自己的伤口。 猎人的胯间,蓝色的猎装已经被彻底涂成了暗红色,奥森的身周散落着数具尸体,但他唯独对这一具情有独钟。像是在报复先前战斗时所施加给他的伤害般,镰的胸甲和头盔都被尽数扯烂,同样的位置只剩下了两个深深的空洞。 半兽人静静地坐在这方的地狱中央,抬头望着空中久居不散的阴云,只有嘴巴还在因咀嚼而缓缓地开合。 565章 早已经是英雄了 北方的春季里,能找到一个晴朗无风的气实属不易。每到这个时候,常年在金羽城近城区活动的猎人们都会一窝蜂地跑到工会大厅来,寻些一日之内便能完成的短期委托。少风能有效防止猎人被不必要的掠食种盯上,也能减少植田被富有攻击性的昆虫发现的几率。不论是猎些正处在发情期的低阶怪物,还是采取那些以花和嫩芽入药的植物,这都是猎者们绝佳的时机。 所以当人们兴致勃勃地早早来到工会塔楼之下,却只看见封锁的厅门和成排的警备猎人时,抱怨和粗俗的叫骂声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服役猎人们只管维持厅前的秩序,尽管脸色有异,也只得闭起耳朵,对一声声的叱骂充耳不闻。 好在当郭鹏被簇拥在护卫身后,从那扇紧锁的厅门中走出来时,抱怨声就此戛然而止。 鸣袋连缀而成的扩音器依次在广场上摆开,早有猎人从厅内抬出一张瘦长的高脚桌,稳稳地立在五星猎人的面前。郭大师静静地环视了一番围拢成半弧形的人群,微微甩开手臂,乌亮的铠甲彼此撞击,发出刷刷的金属摩擦声。猎人径直站到了高脚桌的后面,清了清嗓子,从扩音器中忽地发出一阵尖锐的刺鸣。 至此,围在大厅门口的人皆是心中一沉,五星猎人毫无征兆地在人群中抛头露面,这可不是每都能看到的。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厅门外恐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心痒难耐的猎人开始互相交头接耳,人群中有几个家伙慌慌张张地抽身退出去,大概已经走在禀报自家猎团管事的路上了。 “抱歉耽误大家宝贵的狩猎时间。”待到交头接耳的声音也了一些,郭鹏才终于开口道,“猎人工会有一则重要的情报,委托我来通告给大家。” “是关于挑战祭的事情吧……”五星猎人的话音未落,前方的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人尽皆知,郭鹏在挑战祭中受了重伤,此后的数月一直在修养。此刻将他搬上了台面,怎么想都没有别的可能。 “是关于挑战祭,也不仅仅是关于它。”听到了猎人们的谈论,郭鹏解释,“很遗憾,这则通告本该早在三个月前就让大家知晓。但是工会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挑战祭内外有太多枝节需要理清,在没有彻查每一个细节之前,我们不会放出任何一条信息来误导各位,恳请大家能够体谅工会的难处。” “然而过去的三个月,种种与祭典相关的不实流言充斥了整个金羽城,这不是工会希望看到的结果。今日的通告后,也希望大家能够相互转告,莫要让真相蒙羞。” “我们明白!”下方有狂热的猎人起哄道。挑战祭一战,五星猎人彻底甩掉了身上的污点。郭大师在自身重伤之际,还能救下一名危在旦夕的见习生,不但让那个叫唐求的幸运儿藉此成为了祭典上最大的赢家,也让老猎人摆脱了“曾在战场上逃跑”的帽子。所以即便被雪藏了三个月,郭鹏的人气不减反增,甚至隐隐已经和况大师平起平坐了。 高台后的郭大师点点头,双手抬到胸口,做出轻轻下压的手势。围观者们纷纷闭了嘴巴,知道接下来才是此次通告的正菜。 “在场的各位同僚,我们一起见证了金羽城数十年的光阴,我们并肩和强大的怪物领主战斗,为维护金羽城周边的生态舍身犯险。我以个人的名义,对活跃在金羽城的每一个猎人表示感谢。”尽管声音经过数道鸣袋的共鸣已经严重失真,显得太过尖锐刺耳,但众人还是能够听出大师口中的失望和沉痛,“但是很遗憾,真正阻碍我们的生存和发展的,人类最大的敌人,却往往不是那些飞遁地的强大怪物,而是我们人类自己。” “如果有人还记得上一次挑战祭的核心任务的话,那是追捕一个私自潜入猎场,破坏挑战祭的渣滓。我们顺利地抓住了他,而在三个月后的今,我们终于卸下了他的面具,知晓了这次动乱的全部前因后果……” ………… “你把那个叫埃蒙的家伙放到哪里去了?”卢修仰面躺在甲板上,沙桨的轰鸣声震得他脑仁生疼。头顶酷热的太阳灼烧着龙人的伤口,猎人整个人疲乏得半片肌肉都不愿意动,身体随着船的前进摇晃不已。 “尾舱底下,用铆钉钉死了,在我们离开这片沙海之前,就先委屈他在那里面憋上一阵子吧。”封漫云瘫坐在舵轮下,懒洋洋地指了指甲板另一侧的面具少年们,“那五个家伙就要你来盯着了,我可不能用眼神让它们听话——吃点干粮吗?” “不要……”特选猎人脸色一变,许是牵动了内腑的伤口,他又跟着咳了两声才,“该死……见到昨晚那阵仗,你怎么还能吃得下东西?” 明前两人回到院中打扫战场,工坊中的大部分药匠和学徒都为了躲避战斗而跑光了,院落中已经只剩下了五具尸体和一脸无辜的奥森。龙人安慰自己道:“不可能期待一个失去心智的怪物还记挂着猎人荣耀,只要它没有像真的怪物一样以人肉为食就好。”可是下一秒,少年就看到了奥森嘴角还未舔净的细碎的肉屑。 “还在揪心那个蓝色猎装的家伙吗?”封漫云一撇嘴,“战斗之前,可是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的。” “那不一样!”卢修的面上一阵青绿,“我命令奥森战斗,当然是期待它结果那家伙,但这就已经太过头了——不要看了!那家伙的性命总归要算在你的头上!”龙人斥道,侧舷处奥森的喉咙发出阵阵咕噜声,又委屈地往船舷的阴影处缩了缩。 “当我还在西戍的时候,那些老家伙们教过我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应对这些恶心的情景。”封漫云看似平静地道,嘴角却微微翘起来,“还记得那个蓝甲猎人最后的样子吗?把那个人想象成自己试一试。” “我才不要!该死……我可不想在胸口和脸上被挖出两个洞来!”特选猎人厌恶地咧开嘴。 “那就对了,现在躺在工坊外的人不是你,想到这个有没有稍微好受一点?” “不去想它才会更好过些。”龙人挣扎着换了个姿势,把脸朝向白衣少年,“击龙船战斗的主谋,五头人形怪物,那么多知道写着什么的资料,还有这艘破船。”猎人砰砰地拍了几下甲板,“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过换回来这么多破烂,真的值得吗。” “知足吧,这些破烂足够让你我都成为英雄了。” “不,准确来是让你变成英雄才对,你没有听过金羽城那场解密挑战祭的通告吗?我可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英雄了。” “我是英雄了!”卢修倏地仰面朝,高声喊道。好像要把浑身的痛苦和自昨日以来全部的心惊胆战,尽数发泄到沙海的澄空之上。 “喂,心些啊,你的内脏还在出血呢。”封漫云白了他一眼,只是白衣猎人的脸上也泛着奇异的光泽,不像身中数刀的伤员,倒像是凯旋归来的勇士,“诶?等等,那是架飞空艇吧?” 566章 龙腔带来的诅咒 “猎人工会斯卡莱特分会,从即日起就会逐步撤除鬼怒间火山的人手布置。整个火山的基础设施和战略情报,也将会分批次交付给莱恩也鲁的同僚。”尽管是五星猎人,郭鹏却似乎不常应对这样公式化的场面,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继续道,“同一时刻的王城的宫门前,应该也在发布一道类似的通告。另外,为了使火山地带的猎人系统早日恢复运转,居民生活也尽快恢复正轨,王室将会支援莱恩也鲁一批建设用物资,以表达善意和消弭误会的决心。” 龙髓浆的前后事宜当然少不了提及两国的领土纠纷,在事件的主体曝光后,这些隐秘早晚都会被神通广大的自由猎人们挖掘出来,倒不如工会首先自清,以绝了宵的暗中挑拨。 按道理来讲,斯卡莱特的王室和工会都要向受害方做出相应的赔偿,但猎人工会内部的资源转移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因此此次工会的妥协,王室就成为了那个承受代价的倒霉蛋。 “恶党私设的起降坪、制药工坊和资源流转的渠道,日前已经被骑士团和王国军控制查封,庄家也展示出了一个负责任的家族该有的配合。不过作为罪魁祸首的庄氏次子,在和古龙的接触时中毒昏迷,时至今日还没有苏醒的迹象,目前正被关押在金羽城工会骑士团的大牢中严加看管。” 五星猎人通告完毕,抬眼向远处看去。不足二十分钟的工夫,眼前的广场上已经比先前多了近一倍的人,更远处还有猎人在风急火燎地不断赶来。作为金羽城实际意义上的领导者,猎人工会的每一份动向都会造成相当的影响。人群当中和庄家有合作的猎团、常年来往于火山一带的猎人和药剂行业的从业者们,面色都纷纷变得异常起来,仔细地揣摩着郭大师每一句话的深意。但更多与此无关的猎人却是被这道信息本身惊住,一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断续的脚步。 “骑士团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杂种?”又过了恍若半个钟头,围观的猎人们才算是真正消化掉了郭鹏讲出的每一个字,当即就有反应过来的家伙义愤填膺地高声叫道。 这一句如同打翻了火药桶,阵阵声讨此起彼伏地从人群中响起,维持秩序的服役猎人不得不连声示警才终于恢复了秩序。 “曾经在挑战祭上被他击伤过,若论想要让庄暮伏诛的心情,我不比在场的各位要差。”郭大师解释道,“不过再强调一次,猎人工会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在他身上还有对工会存在价值的情报。我们正在尝试各种办法让他醒来,就算骑士团的判决是处死,至少也要保证处决的是一个清醒的罪人。” “郭大师,先前的传言里,在挑战祭中偷袭您的不是王立猎团的人吗?”人群中,一个矮而肥胖的猎人抓住了布告者话中的细节。他压低了头上的兜帽,捏着嗓子问道。 五星猎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祭典上,我和王立猎团的参赛者确实产生过一点误会,不过既没有交过手,更没有人受伤。我很遗憾赛场上降临在王立猎团身上的惨剧,他们都是些顶好的猎人。如果不是为了掩护几个误入战场的见习生,我一定会与他们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矮的猎人“喫”了一声,低声嘟囔道:“满口胡话,以为能骗得了谁?” “这位猎友?”许是被身边的围观者听了去,周遭的猎人们纷纷向矮胖者的位置投去目光,还未等辨清话人的身份,人群只一阵拥挤,神秘猎人所站之处只剩下了一片空荡。 “大师,您口中的见习生指的是如今的猎团吗?”角落里的低阶猎人犹豫了一番,壮着胆子问道。 “关于猎团的事情啊,”五星猎人将脸转向问出问题的年轻人,“如果还有人想要就那次委托的细节提问,建议大家去回顾工会数月前发布的那份委托报告,这也是工会这样做的初衷。” “我们的后续调查很大程度上依托了那些孩子们的描述,直至今日,那份报告上绝大多数的细节都已经被证实了。其中包括恶徒们用龙髓浆激怒古龙种,引起全猎场范围内怪物异动的事实。” 数月以来,这是猎人工会首次就那份志怪般的委托报告的发声。只是和广大猎人的所想不同,猎团等来的却不是工会对他们的诛讨,而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这样的反转其实在情理之中,连月以来,猎团内接连发生了城主府庇护、申屠妙玲减刑释放等一系列事件,顶在少年们头上的劣迹正在被一点点澄清。前些日子陆文书士不惜亲自下场与工会对峙,不论是碰巧还是刻意为之,都彻底摘下了猎团“抢夺同伴猎果”的最后一顶帽子。失去了事实作为依撑,对家伙们的流言就成为了无根之水,即便没有工会的一锤定音,也总会在未来的某些时日后消散殆尽。 “至于我自己。”五星猎人似乎对这样的力度还不甚满意,又紧接着道,“我和那个队伍里其中几个见习生一同离开了霞龙的战场,他们虽然年轻,但也有不输给任何猎人同伴的勇气和智慧。自始至终,那些家伙都没有做出任何背弃猎人荣耀的行为。”郭大师无需做出任何保证,在围观者的眼中,五星猎人的话就等同于无可非议的事实。 “霞龙对营地一战的干涉是否有猎团的原因暂且不明,涉及古龙种的部分情报属于工会的高层机密,在这里不便披露,请大家谅解,不过……”郭鹏再次抬高了声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勇敢的见习生——如今已经是一星猎人的孩子,他们曾经在古龙的手下险死生还过。” “而这就已经足够了,金羽城理应藉此,把他们视作祭典和城市中的英雄。”老猎人语毕,转身走下桌台,混入身后的护卫之中。 人声鼎沸。 ………… “不猎母孕,不猎幼,不猎罕畜……”封尘的脚掌踩在焦灼的沙地上,踏出一长串脚印。弩枪的枪尖被少年拖在身后,将身后的地面划出一道蜿蜒的浅浅的沟壑,恰如连缀起葡萄粒的藤蔓一般。 “不猎绝尽,呵……不猎绝尽……”猎户仰起头,头顶上毒辣的日光将他的眼睛照得阵阵灼痛,像是用刑鞭一下一下地抽打一般。封尘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竟是自昨夜到现在再没有合上过。 “不猎非时,敬祀猎神——该死!”踏出的脚陷进了一处柔软的沙坑中,少年一个趔趄,不由得跪倒在地。他就这样跪着怔了半晌,忽地撇下了沉重的弩枪,双手捧起灼热的黄沙,如同捧着一汪清泉般送到脸前,闭上眼睛狠狠地向脸上洗去。直到细碎而锋利的沙砾将猎人的脸磨得肿痛,封尘才放下手中余下的沙子,用手掌狠狠地掴了几下粘着沙砾的脸蛋,缓缓捡起莹白色的弩枪,站起身继续向前走起来。 “不猎母孕……” 猎神信条是一星猎人从就接受的教育,是深深刻在脑海中的烙印。眼下的他无意识间,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简短而睿智的神谕,任由身体把自己拖着漫无目的地移动。 直到太阳被一架轰鸣的梭形阴影所遮蔽,一双坚实的臂膀抱住他的身体,封尘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少年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斗笠下罗平阳疲倦而关切的面容。 “封尘!振作点!”六星猎人眼神在少年手中的弩枪上停留了一秒,便迫不及待地将学员放倒在自己的臂膀中,查探起他的伤势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安菲尼斯从罗平阳的背后爬上肩膀,“峯山龙呢?” “它死了。”封尘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道。被罗大师两只臂膀擎住,一星猎人彻底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烂泥般瞬间软下去。 “谁?” “峯山龙……它死了。”少年闭上眼睛,眼皮一颤,再睁开时睫毛已经被打湿成了一簇一簇的模样。 “是那些王立猎人做的?他们有没有伤到你?”传艾露的思绪急速运转,尽量从封尘的只言片语中析出有用的信息,“他们现在在哪?” “没有人来过,是我……”封尘张了张嘴,“我不能违抗它……”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场面,少年的身体忽然不住地痉挛起来。他的脑袋摇晃不止,脸上现出痛苦而窒息的表情。 “嘿!你已经安全了!”老艾露轻轻跃到封尘的胸口,两只肉掌捧住少年的脸颊,“放松些,只管休息就好,你还有那么多同伴和两个传猎人师长,剩下的事就由我们来想办法吧。” 感受着导师肉掌的温度,少年的痉挛逐渐缓解下去,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艾露苍老的面容,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哭腔:“教官,你的没错,龙腔不是什么普通的工具,它是一种诅咒……我被诅咒了!” 567章 猎人荣耀的范围 封漫云在门前止步。这栋楼宇的每一间房门都如眼前的一样,刻板而陈旧,连花纹也不画上一条,把手因为常年的来往进出,在走廊的光亮下显得异常光滑,透出点点荧亮。少年抬起头,对着门牌上含义不明的数字端详了许久,直到身后的护卫提醒他“你可以进去了。”,猎人才告了声歉,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推门而入。 “真是不好意思,伤势还没有复原,又要将你传唤过来。”屋内的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尽管面对的是他近两旬的年轻人,他还是礼貌性地站起了身,伸手朝面前的椅子上指了指,“请坐吧。” “没关系的,我理解。”封漫云毫不客气地坐下,似乎对眼前的种种已经驾轻就熟了。他打量着方桌对面的男人,对方穿着一身象征工会文职的长袍,头发一如既往地打理得一丝不苟,嘴角也干净的不带半点胡茬。即便脸上已经现出了道道皱褶,眉眼中还是能看出一股和精英猎人不相上下的英气,“猎人工会的规章,我早在大半年前就领教过了。”他咂了咂嘴,“怎么呢……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哈哈,”男人尴尬地一笑,“如果是你的话,对工会有多少不满都是应该的。” 工坊一战之后,卢修和白衣猎人等到的,是猎人工会应安菲尼斯之请派出的大型飞艇。飞艇顺着老艾露的路线寻到了被困沙海的击龙船,也同时得知了两个少年私自外出的信息。载满伤员的运输舰不得不为了两个任性的孩子延迟了归期,纵穿了近百公里,才和已然破破烂烂的救生艇在沙海深处相逢。 然而猎团在船上的同伴甚至没有见到他们一眼,二人就被随行的服役猎人不由分地扣押下来。因为跟着他们一同登上飞艇的,还有昏迷中的埃蒙、六具禁忌药剂的实验体,和与此次事故相关的大量机密资料。 从那时算起,白衣猎人被关在这栋楼中已经整整三日了,像这样的日常问询也足足进行了三次。 相比于拥有特选猎人头衔的卢修,封漫云的情况显然要复杂得多。少年不但拥有原住民和西戍猎人的双重敏感出身,还曾经饮下过埃蒙的秘药,忠诚度无从考量。但就是这样的他,却和王立猎人独处过相当一段时间,知晓大量工会迫切需要的情报。如今尚在骑士团大牢中的埃蒙不愿开口,封漫云俨然成为了工会调查整个击龙船袭击事件始末唯一的入手点。 “呵,如果不是我对工会还有些用处,我想……”白衣猎人环顾了一番屋宇四周,“招待我的就不会是猎人工会的总部,而是骑士团幽暗的大牢了吧。” “漫云友的哪里的话,”男人神色真诚道,“你和卢修友是这次丰收祭的功臣。你们二人做到了洛克拉克整个猎人工会,甚至连五星猎人也没做到的事。在规章允许的条件下,我们当然对友要做到尽可能的尊重。” “得了吧,言先生。”封漫云翘起腿来,脚尖抖动着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老杰克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奉承——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怎么样?” “好的,年轻人。”言姓管事一点头,“规矩还是一样,你先来问。” “工会的调查进行到了哪一步?有查到和王室有关的线索吗?”猎人不假思索地道,似乎早在进入这间屋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问题。这样的信息交换进行过两次,封漫云也因此知晓了大楼之外同伴们的安危和现状,以及整个洛克拉克如今大致的面貌。安下心来后,少年便打算问些自己在意的事了。 “漫云友……你可让我很难办啊。”言先生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你知道,战斗结束之后的这几日,正是这座城市恢复秩序,稳定信心的关键时刻,猎人工会拿不出那么多人手来调查。” “这就是猎人工会所谓的行事方式。”少年摊开手,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不过,”见封漫云有些丧气,男人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有的时候工会做事是不需要证据的。” “我们查到了埃蒙的档案,那家伙是王立猎团殿下队伍的高级干部。只凭这一点,工会就有足够的理由采取措施了。洛克拉克的警戒性禁空昨日午后才解除,傍晚就有一队工会骑士乘着飞艇赶去了王城。现在殿下怕是已经在别院里赏花喝茶了——当然,负责护卫的是我们热心的骑士。” “这些话向我讲出来,不会有麻烦吗?”白衣少年心中虽然一阵快意,但还是警觉地问道。 “漫云友是洛克拉克的功臣,你想要知道的,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出来。”工会管事诚恳地道,“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昨日的话题。你确实被灌下了和击龙船上的人们相同的药剂,没错吧?” “技不如人。”猎人撇了撇嘴确认道,“我以为我在西戍学了几手,不过那家伙……他可是个职业的杀手。如果当时的他没有打着招募我的心思,我恐怕一个照面就被干掉了。” “工会的医药团队有整条击龙船的船工和飞艇上的受害人作为样本,却只有你一个声称没有受到药剂的影响,这是怎么回事?” “我并不是没有受到药剂的影响,而是没有受到埃蒙那家伙的操纵。”封漫云纠正,又用光棍的语气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这栋破楼里住了三,以为那群穿白大褂的艾露有什么发现,但结果还不是一无所获?”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怎么,你以为我在谎?” “埃蒙告诉过你,西戍的兽潮和他们的计划有某种关联。”言管事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我们这么吧……他就是一个月前兽潮的始作俑者。当时的你制伏了他,有充足的理由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为什么却没有这么做?” 少年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男人满是皱纹的脸观察了一阵。言管事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从中看不到半点个人情绪,但封漫云却莫名其妙地觉得一阵恶心。一星猎人双手一撑桌沿,“腾”地站起来,腰身横跨过方桌,将脸凑到男人的面前。 “喂,你要干什么?”言先生被少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踢桌腿,将椅子吱呀一声远远地挪开。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原住民,”白衣少年的眼中透着一副凶光,“也可能会认定了西戍出身的我有什么样的劣迹。但我总归还是个猎人,只要有一还戴着这枚徽章,我都一步也不会踏出荣耀的范围——不论他是个人类,还是个长成人类模样的魔鬼。” 568章 小猎团长的职责 “这就是我最后的问题。”言先生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厚重的笔记本。他将本子合上,笔也放回木制封皮的插槽中,“辛苦漫云友了。” 或许是被封漫云的决心所慑,或许只是忌惮这个孩子此前的出格之举,接下来的问询中男人一直正襟危坐,连话的语气和措辞也更加心起来。直到谈话结束,他才察觉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多了一层细碎的汗珠。 “嗯。”毕竟还有伤在身,尽管不觉得痛,但连续集中数十分钟精力,封漫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疲惫。他点了点头,主动伸出一只胳膊放在方桌上。 “这是……” “血,不需要了吗?”少年撸起袖子,手腕上显出两道新添的细细的划痕。 “不,漫云友。”言先生连连摆手道,“我‘最后的问题’,就是已经彻底结束的意思,对你的血液检测也可以不再继续了。” “你是……” “这不是某种关押,你没有触犯王国或是工会的任何律令。”工会管事解释道,“把你留在工会大楼里,只是为了护卫你的安全,方便检测、治疗和询问罢了。此间事了,从现在开始,你随时都可以从这栋楼里离开。” “所以就这样了吗?”一星猎人收回手臂,“我可以走了?” “还是要多亏了你们带回来的资料。工会的药剂师团队虽然进展并不快,不过至少弄清了检测那种药剂效果的方法。”言先生的神色缓和下来,“你身上已经没有药效残留了。” “那就太可惜了。”封漫云一抿嘴,“我还蛮喜欢工会总部的伙食的。” “但你不会让同伴们等太久的,对吧?”男人神秘地一笑,“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等在楼门外了,还要坚持在总部吃过午饭吗?” 一星猎人的眼中瞬间多了些神采,他返身打开屋的门:“我一秒都不愿多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再见了。” “守卫会带你出去的。”言管事在方桌的另一头做了一个自便的手势。 “还有一件事。”少年突然想起什么,半个身子从门后缩回来,“上个月西戍的兽潮原委,我已经从埃蒙的口中确认过。我在西戍的猎人前辈们,不是死在随便什么怪物暴乱之下,而是王立猎团的蓄意破坏。他们为西戍以东村庄的安全奋战到最后一刻,我希望他们的尸骨,在洛克拉克的猎人墓场也能有一席之地。”一边着,封漫云面朝言管事郑重地鞠了一躬,“我不清楚你的职务有多高,不过既然能在这栋大楼里活动,想必应该也有决定一些事情的权力,对吧?” 眼前拘谨的封漫云和刚刚拍案而起的少年判若两人,言先生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他一阵,才道:“当然。” “就算出于调查的需要,你我间的谈话要暂时保密一阵。但城市需要恢复信心,没有什么比得知真相更能让人振奋的了。漫云友早晚会变成整个洛克拉克的英雄,英雄的要求工会自当尽力满足。” “我只是比较幸运而已。”白衣猎人纠正道,“那些前辈,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 被峯山龙召唤的雨水洗过的空中,连续几都异常地澄澈透亮,阳光也格外的刺目。大门打开的瞬间,封漫云不习惯地眯起了眼睛。 霎时间,少年便感受到十几道目光刷刷地朝自己投射了过来。猎团的同伴、黑星双子、陆书士和钟大叔,甚至连仅有一面之缘的阿远也站在了人群的最后方。一星猎人被这样的阵仗搞得措手不及,脸不由自主地偏到一边。 陆盈盈已经换回了书士的长袍,见到大门打开,女孩提着裙角匆匆踏上台阶,凑近白衣少年的面前。封漫云仰身一躲,却发现书士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径直投向了自己的身后。 卢修的身上已经看不见什么包扎物了,龙人的恢复能力果然要比常人强大太多。特选猎人就站在封漫云身后不远处,似乎也是刚刚才被允许走出楼门的。 白衣少年尴尬地撇了撇嘴,给两个同伴让开位置。女孩噔噔地跑到龙人面前,仰起头,和高过自己一肩的少年四目相对。 书士凑上前去不过是看到多日未见的龙人,一时激动使然。真的站到了卢修的面前,她却思绪一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女孩憋红了脸,也只是用细弱的声音了句:“我很担心……” “诶?”没等完一句话,陆盈盈就感觉到一双健硕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背,在反应过来之前,女孩已经被轻轻揽进了猎人的胸口。 “谢谢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留下空间给两人独处,封漫云举步走下台阶:“我知道营地在哪里,大家……真的不用一起来的。” “你在看哪里啊?”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白衣少年的面前被一片阴影笼罩。熊不二蛮不讲理地箍住了猎人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熊抱。壮硕少年的双臂暗暗施力,凑到封漫云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这次就算了,下次有这样的好事,再把我撇下的话,我就这么揉碎你的骨头。” “大熊!漫云还有伤在身呢。”身后的贾晓提醒道。 “我已经不想再来一次了。”西戍猎人苦笑道,他活动了一下被同伴勒得发麻的臂膀,“总而言之……很高兴见到大家。” “隆加前辈在照顾昏迷中的隆姆前辈。联合队伍的另外两名队长前辈……你知道的,还在接受审查。否则的话,在这里的就不止我们几个了。看到你们能安然无恙,大家都很开心。”洋站上前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前日里隆加前辈带队深入沙海,没有找到真正的古龙战场,而是发现了联合队伍被困在暴风中的飞空艇。失去了埃蒙的领导,战舰的指挥系统一片混乱,老龙人不得不接管了队伍的指挥权,用了不少强硬的手段,才让上百号猎人勉强在风暴中维生。 只是适逢击龙船一战结束,龙环外围的风暴消弭无踪。上百个猎人在沙海深处寸步难行,老龙人被困在飞艇附近超过一日,才和灾劫后的洛克拉克取得联系。工会又陆续派出了两架飞艇,将困守沙海的所有人接回城市——当然,等着联合队伍的是来自骑士团的行动限制和严格的审查,其中就包括封漫云进行了两日的血药检测。而即便他们过了这一关,接下来恐怕还有一系列的强制禁猎甚至降级,作为众人违反猎人规程的惩罚。 “我可没有‘很开心’。”秦水谣绕过众人,挺直身体站到白衣猎人的面前。女团长抱起双臂,面上怒容不减,分明是要得到一个解释。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封漫云避开团长咄咄逼人的目光,心虚地道。 女孩目光一斜,看到不远处安菲尼斯点了点头,于是更加严肃地板起脸来呵道:“我不管你从前归属于哪里,只要在我的名册上签了名字,你就是我的队员。你在猎团一日,只要在猎场上,就只有我才能对你们下达命令,听懂了吗?” 白衣猎人浅浅地一点头。 “还有你!”女团长遥遥地指向台阶处的卢修。陆书士早已羞得躲进了龙人的身后,听到秦水谣的声音才探出头去,“我不在乎你们做了什么惊动地的英雄事迹,保住你们的命才是我的职责!”团长的鼻子一酸,眼神不听话地晶莹起来,“如果你们两个任何一人死在那座该死的工坊里,需要背上债责的是我!” “她只是太担心了。”没有跟上主人远去的背影,猫猫望向两个嘴角耷拉下去的少年道。 “我理解,”卢修挠挠头,“不管结果如何,偷溜出去让大家担心总归是我们的不对。告诉你的主人,我们会认真反省的。”龙人朝四下观望了一轮,却没有在人群中找到一张期冀的面孔,“封尘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569章 各自背负的罪责 荒滩上的石堆凌乱地排列着,在骄阳下映出形状诡异的影子。封尘坐在石堆边缘处,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工人们一铲一铲地将土地整平,铲走多余的石块,又一块块地填到凹陷的地方。 猎人墓地虽是归属工会看管,但是工会自己也不清楚它的具体规模,甚至偌大的墓地上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葬在这里的家伙们,坟冢没有固定的墓碑,也没有划定好的场地,事务处的文职们只负责在猎人的死亡证明上签字,剩下的就任由那些猎人自己去折腾了。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待到原来的墓场快要被林立的坟冢占满了,工会就会像如今这样开出一片新的土地来供人使用,这也是他们对这片不断扩大的墓场所提供的唯一的帮助。 青色的碎石地在阳光下轻轻起伏着,就像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龙裸露在地面的半截背脊。巨龙的石质鳞片闪耀着浑融的光辉,让封尘的思绪仿佛被吸进去了一般。猎人的嘴角微微翘起,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铁铲。 “嚓——!”铁铲深深陷进石滩地的缝隙中,恍若一柄利刃插进巨龙的心脏。猎户被骇得四肢一颤,簌地从地面上窜起来。 “该死……”认清背后身影的相貌,封尘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坐回裸岩之间,“你怎么来了?” “他们你不在营地。”申屠妙玲手搭凉棚,低下头来看着少年的脸,“这儿可不像是消遣的去处——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猎人面无表情道,“不能继续接取委托,也不能出城,我总要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卢修他们已经回来了吗?” “嗯,午前安菲教官带着大家去迎接的,他们两人的状态还算不错。”女孩点头道。 “那就走吧。”封尘勉强打起精神,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不要让大家等急了。” “不用着急。”女孩一只手按在猎户的肩膀上,把他按回地面,“你这个样子回去,大家也不愿见到的吧。” 少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猎人的脸色变得粗糙而蜡黄,眼袋却深深地垂下来,头发乱蓬蓬的,举手投足间都失去了少年应有的朝气。三日的时间,封尘活活变成了在沙海中独自生活了数年,又被抽掉了灵魂后的模样。 “的没错,我去找个地方洗洗脸。”不待他重新站起,女射手又一把将他推回到地上。申屠妙玲望着颓废的同伴,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足弓平整了一番地面,坐到少年身边不远处。 “算起来从溪谷第一次相遇开始,你我就没有好好地聊过什么。”女猎人把头随意靠在背后的石堆上,转过脸来望着同伴道,“不过相信我,我能体会你现在的感觉。” “你不了解……”一星猎人随手抄了一块拳头大的青石,放在手中摩挲着,“这一次我算是彻底搞砸了,就是安菲教官也挽救不来。” “猎神在上,我可是杀了一头古龙啊!”封尘把石块在手中狠狠攥紧,任由青石的棱角深深扎进手掌的肉里去,“现在我不论看到什么,眼睛里出现的都是我把弩枪插进莫岚胸口的情景。那条枪有这么长……”少年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龙玉是怎么碎成几块的。” “这不是你的错——” “关键是我很乐意那么干!”猎人的手砰地锤在乱石嶙峋的地上,“我觉得理所应当……攻击的时候没有留半分力,好像那家伙的龙玉就是弩枪的枪匣一样!”封尘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睁开。他握着石块的手指向远处劳作中的身影,“你看到那些工人了吗?” “今早些时候,我和他们聊了聊。那些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这片墓场扩大一块,丰收祭给这座城市带来财富,同时也带走那么大面积的土地能装载的性命。” “但是从现在开始,这座城市就不会再有丰收祭了。”封尘手腕一旋,石块滴溜溜地转着飞到远处的某座坟冢边,“古龙已经走了,这片沙漠失去了缰绳,将会比从前的任何时刻都变得险恶。这座墓场扩张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从今起,这片荒滩上每多出一个石堆,那些猎人同伴的性命就要算到我的头上。” “你或许不知道,”女猎人突然没头没尾地回忆起几个月前的旧事,“挑战祭最后的防御战上,铠龙第二次喷出吐息的时候,钟大叔带领着我们,就活动在攻击辐射范围的边缘。热射线最终停在我身边不足五米的地方,我的头发都被烤焦了几绺。” “你过你在霞龙的辅助下看到了战斗的惨景,我可是用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的。”申屠妙玲语气平常,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你当初的你没能劝服铠龙放弃攻击,但发送信号,把庄暮那家伙引去大沼泽的罪魁祸首可是我。” 女孩认真地指着自己道:“如果那些猎人同伴的死因有你的一份的话,当然也同样有我的一份,甚至我的这份还要比你的更大更重些。” 封尘诧异地望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妙玲。 “挑战祭之后,有教官的保护,有庄家的把柄,我本可以在入狱后的几就顺利脱身,但是我没有。”女猎人叹了一声,“被拘禁在那种暗无日的地方,只能做为我微不足道的赎罪罢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猎户挠挠头,本以为对方要出什么开解的话,没想到女孩的心境却和自己一般无二。 “不,你继续听着。”申屠妙玲抬手压下少年的话,“前些日子,我从安菲教官那里听闻了你所有的事情。当我知道你和霞龙在沼泽中做了什么的时候,实话,我从没有一刻那样安心过。如果不是你,我背负的心咎或许就要比现在多出三倍五倍。” “事实是,没有任何人能左右那样一场大型委托的走向,五星猎人也不行。在那片猎场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每一个人、每一个选择共同造成的,只是比例稍有不同而已,你不需要将所有的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女孩罕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至少你还有整个猎团的同伴和你一起承担,我相信这也是秦姑娘建立猎团的初衷。” “这样吗……”封尘点点头。他站起来,拍拍沾满了碎石的裤子,“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感觉好些了吗?”女弓手问道。 “还没有,”猎户一撇嘴,“不过你的没错,我打算去见见我的同伴,看看他们能帮到些什么。” 570章 战争就要来临了 “卢修,漫云!” 尽管仍然沉浸在浓浓的自责中,封尘对同伴们的现状仍然格外在意。跟随黑星双子回城后的数个时,少年就从亲自赶来递送情报的安德烈口中得到了两个同乡的近况。 被一栋工会大楼相隔数日,无从得知同伴猎场上的经历和当下的安危,一星猎人早已经焦躁难耐了。即便仍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中难以自拔,封尘还是好生梳洗了一番,赶在黑前回到了众人在洛克拉克的临时营地中。 钟大叔已经带着铁心所属回到自己的营内了,屋中只剩下了黑星双子和猎团的众人。抬脚踏入营门,封尘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大对劲。才从工会回来的卢修和封漫云正坐在人群正中,只是二人脸上不见一丝欣喜,却是满面诧异地盯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你们这是……”封尘和申屠妙玲转头朝大家视线的方向望去,端站在近门侧的是一个少年从未见过的大叔,“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也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封尘:“你就是那个传中在沼泽里生存了六个月的幸运儿吧。” “是我。”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少年也只能反射性地回答道。他这才注意对方穿着一身书士标准的灰绿色长袍,胸前的书士徽标在烛火下闪闪发亮,“你是个学者?” “你们回来的正好。”安菲尼斯跳上桌子,逐一介绍道,“陆大人,这孩子叫封尘,后面的是申屠妙玲,同样都是我的学生。你们两个——这位是陆文陆书士。” “陆……那位陆书士?”封尘瞪大了眼睛,强调了一句道。少年不是没有在大沼泽中读过他的书,但知道他的名号却主要是因为陆盈盈在。一星猎人的目光满屋寻找,果不其然,女孩已经躲在墙角处噤若寒蝉,就差把自己变成透明人了。 “庄家变成现在这副惨样子,里面有你的一份吧。”老书士的眼睛跳过封尘,和刚刚进门的女弓手对视了一眼。 “不敢,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女孩礼貌地一鞠躬,当下闪身进门,和封尘寻了个角落站定。 “安菲大师的弟子果然都是异乎寻常之辈。”陆书士感叹了一声,眼睛却瞟向房间正中的卢修。眼看着老爹就要对龙人发难,陆盈盈却是一咬牙,从角落里站出来,挡在卢修面前:“爹,我来洛克拉克是为了修学,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给我站回去!”陆文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大概是在这么多人,尤其是两个传猎人的面前,他也顾忌着要保持身为书士的修养。老父亲忧怒地瞪了女儿一眼:“你的事情回头一并清算,这次我来沙城要见的是安菲大师。” 话到最后一句,陆书士就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和沉静。两位宗师级人物望向彼此,老艾露率先开口问道:“陆大人到访所为何事?” “我受到猎人工会的邀请,明日午后到总部大楼去议事。议题是……”老书士摇摇头,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消息,“是沙海生态圈的重建。我从传信人的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因此特地提前半日赶来沙城,就是想从安菲大师你的口中证实一件事。” 陆文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问道:“峯山龙是不是真的死了?” 封尘的眼皮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将身体往墙角缩去,眼神求助地看向老艾露。 “已经死了,情报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传猎人一点头。一头古龙的陨落或早或晚都会成为传遍整个大陆的爆炸性新闻,这样的消息不该瞒也瞒不住。 “见鬼,你们到底在猎场里做了什么?”书士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暗骂道。他眉头一蹙,却是听出了传艾露话中的语病,“不,等等……你没有亲眼看见?” 安菲尼斯的余光瞥向坐立不安的封尘,想了想还是继续由自己来明道:“我到达战场的时候,那家伙已经陨落有半日了。” “它是怎么死的?击龙船不可能做得到那种事,”陆文连连摇头,“难道……他们放了一个龙人族上船吗?” “击龙船上确实出了些变故,但那不是峯山龙的死因。”传猎人在桌子上盘坐下来,两耳微微动了动,“峯山龙是死在它自己的手里,武器你也看见了,就是洛克拉克的湖心石柱。” 陆文下船时行得太过匆忙,经安菲尼斯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城市的象征原来早已经不在那里。到底是博闻强识的学者,陆书士的眼神片刻间就从惊讶中清醒过来:“那种生物做不到自尽,这不符合古龙种的规则……有调查到动手的人是谁吗?” 安菲尼斯默不作声,屋里突然默契地陷入了一片静默。 “你在保护他?”老书士的声调提高了几度,他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一切,片刻后就笃定地问道,“是你的学吧?”见到传艾露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便从屋中余下的众人中一一扫过,终于停留在角落里的封尘脸上。少年的眼神闪躲飘忽,却正让老书士得到了答案:“是你,对吧。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安菲大师不可能传回那么含糊的情报。” “你要做什么?”罗平阳簌地站起来,身体前倾,单手按在桌子上,俨然一副攻击的架势。 “收起你们猎人的那一套吧!我不是会长团的成员,也不属于工会骑士团,我不关心你们之间有谁犯了工会的重罪。”陆文一甩书士袍的长袖,气势居然丝毫不弱六星猎人的罗大师,“我想知道的,只是峯山龙陨落时的真相。” “罗,不得对陆大人无礼。”老艾露瞪了学生一眼,后者缓缓坐回去,手却仍然紧张地按在桌子上。 “尸体呢?” “它没有留下尸体。”封尘艰涩地道。已然被窥破了秘密,也就换成封尘亲口解释了。 “当我刺穿……”猎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语调抚平道,“当我刺穿它的龙玉后,那家伙把我吹到远处,自己就转身离开了。它走得很快,我都不知道那家伙还残留着那么多的体力。” 古龙都是高傲的物种,没有一个会愿意人类染指它们的遗体。就算龙玉破碎,生还无望的时刻,残留的生命力却仍然足以支撑怪物寻到一处无人的区域,作为它栖身的墓场。 “接回封尘之后,我们按照他的描述找到了那片战场。”安菲尼斯补充道,“现场战斗的痕迹、血液、古龙炮制武器的残留物,全都符合这孩子的描述。” “那柄用湖心岩柱制成的武器……”传猎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措辞,“我拜托了一位碰巧停留在沙城的龙人匠师进行检测,期待是否能找到龙玉的残粒。不过就算没有,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峯山龙已经陨落了,就是这样。” “谢谢,我就是为确认这句话而来。”老书士浅浅地一点头,再抬起时脸色已经压抑得通红了,“做为善意的提醒,安菲大师,建议你在工会行动起来之前就做好准备——战争就要来了,就算是你,也没办法保护你的学生太久。” “这是什么意思?”秦团长失声问道。 “在古龙身边生存了六个月的幸运儿是吗?”陆文最后看了一眼封尘,“恐怕这一次,你的运气就要走到尽头了。真是遗憾,工会书士队原本还想要在你这里交换些关于霞龙的情报的。”老书士转身推开屋的门,望见墙边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陆盈盈。 “还有你,如今洛克拉克正是一片混乱,这些你就待在营地里哪也不要去。会议结束后,我会亲自接你回家,听懂了吗?” 571章 通往战争的途径 营房的门悄然关上,只留下室内面面相觑的众人。 “工会书士果然不一般,我从来没有见过有猎人能和安菲教官用那种语气话。”满屋的肃杀中,只有熊不二的关注点还在别的地方。自从挑战祭上第一次相遇后,猎团对这个文人的观感一直不是特别好,只是如今顾忌陆盈盈的原因,才没有直接出口。 “封尘触犯了工会的律法?”卢修回味了片刻,才挑到陆文临走前话中的重点,“猎人工会有不许击杀古龙种的条例吗?” 老艾露在桌面上转了个身,朝向身后猎团的少年们:“尽管绝大多数时候都用被束之高阁,不过工会对与古龙种交手确实有明确的规定。” 鉴于成年后的古龙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猎场上最重要的生态支柱,理论上来,猎人工会只有会长团经过表决,获得半数以上的成员同意后,才有资格下达击杀古龙的命令。但猎人世界风云变幻,灾的威胁随时可能降临人间,各大城市若是遭受了古龙的直接袭击,或是因古龙而必须承受毁灭性的打击,该地的会长层也可自行投票决定是否将其击杀。 然而算上整个大陆的所有重镇,拥有在古龙种手下自保能力的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在古龙种的袭击下能够反制甚至击杀了。单看整个洛克拉克的重型猎具,在峯山龙浮空的高度下束手无策就可窥全豹。猎人工会总部所在之处尚且如此,那些以商业或资源兴起的城市当然更加有心无力。因此这样的规定从来都是纸上谈兵,实际意义并不大。 “总之,对古龙种甚至龙眷一族的作战,都要得到工会高层的允许才行。”罗平阳接着老师的话解释。 “所以,封尘到底犯了什么错?”白衣猎人仍然听得云里雾里,“未经工会的许可击杀峯山龙,算是偷猎吗?” “这只是他身上的罪名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聂洋摊手道,“峯山龙是沙海秩序的信标,杀了他也就等于蓄意破坏猎场秩序,毁坏猎场环境,破坏猎场上工会所有的财产。”少年掰着手指数着,“而这里的‘猎场’,恐怕要以方圆上千公里来计算。” “如果这些后果都压在封尘的身上,换算成偷猎罪的话,已经抵得上一万次偷猎了。”少年悲观地定论道,“总之,等到工会反应过来,他就彻底完蛋了。” “还要加上他带回城镇的那柄弩枪,”熊不二满眼放光地补充,“如果被工会查出,又是一个非法持有战略性武器的罪责。不过你们两个真是可惜,没有看到那柄枪的样子。”壮硕少年咂咂嘴,“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武器了。” “你们消停一些!”团长挺直身体嗔怒道,“封尘还在这呢,轮不到你们来罗列他的罪行。” “秦姑娘。”贾晓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们都知道,峯山龙的陨落当然不是尘子一个人的原因。他刚刚从大沼泽重获自由,就卷进这样的事端中,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揪心。这里没有人想要幸灾乐祸,只是不理清接下来会有哪些麻烦,我们连插手帮忙的选项都没有。安菲教官,您把峯山龙的请把向工会透露了多少?” “只有最基本的死讯而已。”老艾露竖起耳朵道,这是传猎人在人类大义和学生的安危面前能做出的最好的妥协了,“不过或早或晚,工会都会找到你们的身上,找回到我的身上来。” “那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贾晓用双拳抵住太阳穴,“如果事情真的如陆书士的那么严重,我们至少也要做好让封尘安全撤离的打算。” “‘安全撤离’?是什么意思?”陆盈盈捏着衣襟紧张地道,“要让封尘……去做叛逃猎人吗?” “那是事不可为时最后的办法。”申屠妙玲倒是冷静得很,“至少我不能接受因为一个本不属于他的罪责,把他的性命拱手交给骑士团——我在里面住过一个月,没有人会想一直待在那种地方。” 听着同伴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卢修默默地望向封尘,本该是议论核心的猎户此刻却沉默不语地坐在边缘。龙人用手肘戳了戳同伴的身体:“尘子,你倒是句话啊。” 仿佛是被同乡打断了思考,一星猎人缓缓抬起头来。随着他的动作,房间中愈发激烈的谈论霎时间停了下去。 “谢谢大家的关心,不过不管工会将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愿意一力承受。”封尘的声音阴郁而沉重,“现在有比我的安危更加急切的事情……战争就要开始了。” “‘战争’?到底是什么意思?”尤记得刚刚离去的陆书士也过同样的话,秦水谣盯着桌台上摇曳的火光,眼神惊疑不定,“我们……是又要和古龙种开战了吗?” 猎户的目光在安菲尼斯身上顿了顿,后者用手捋了捋胡须,似乎在回答什么:“在场的都是你的同伴,这个决定该由你自己来做。” “明白了,教官。”封尘欠身点头,再坐下时双眼已经抹去了连日的浑浊,变得澄澈而有神。 下一刻,一阵晦涩艰奥的语音自屋中每个人的颅腔内响起。猎人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封尘的龙腔了,当下屏息凝神,静静地听起来。语音一共在同伴们脑海里悠转了三遍才徐徐散去,封尘的神情也重新回复到了战斗后的颓然之中。 “这是什么?”书士眨巴着眼睛,“艾露族的语言吗?” “不是……”猫猫摇头道,“这些音节就算用我们的口腔也很难发出来。” “是龙语,古龙种之间交流的语言。”封尘解释道。这一段语音是少年还在金羽城的时候,安菲尼斯与他听的。龙语本就不是以口腔为媒介的语言,再加上当时的传猎人转述得并不标准,封尘一时间没能理解这番话的含义,“像是古龙种之间传诵的谚语,”一星猎人仔细地斟酌着措辞,“或者是规定和契约一类的东西。” “第二次听到它的时候,就已经是莫岚生命的最后时刻了。”封尘回忆道,“那家伙走出了我的视野很久,这段话才终于在我脑海里消散消散。” “这些是什么意思?”看到猎户满脸严肃,贾晓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大意是真龙和人类之间维系着古老的和平,和平的纽带要三次才能打碎,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敌对。”封尘顿了顿,“三次,就是战争了。” 572章 击杀古龙的人类 人龙战争是猎人世界最闪耀的传,也是每个人心中最深沉的梦魇。战争时期涌现出的无数传奇故事,层出不穷的强大科技,舍生忘死的猎人英雄,也永远无法掩盖这样一个事实——人类在与古龙种的战斗中从未真正胜利过。 第一次战争以坐拥太古科技的人类一方全面惨败告终。人类自此被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战后生态一片混乱的旧大陆苟延残喘,另一部分赌上性命穿越无尽大洋,企图在新大陆重整旗鼓。二次战争即便同时在两个大陆上开启,但无论从规模上还是持续的时间上都远逊于初次。彼时人类无论在资源还是科技上都远远没有恢复往日的荣光,好在战斗也因两只古龙种的离开而草草划上了句号。 自那以后的上百年,人类和古龙种一直相安无事。绝大多数的灾藏身在人类暂时无法涉足的险地,仅有的能够在人前露面的个体也都维持着属于上位者的神秘感。在超过百年跨度的审视下,误入龙领的猎人,和古龙种发生过冲突的猎人队,甚至大型委托中有古龙种现身的情况都并不罕见。然而却没有一个案例中,古龙种是率先带着恶意现身的,甚至有接近一半的报告里,神秘巨兽们都有过刻意回避人类的行为。 人龙之战已经结束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它都不会再重新开启。这是各方书士的判断,也是整片大陆上每个生存着的人类共同的祈愿。 因此当从封尘的口中听到“重启人龙战争”的话语时,聂洋不由自主地“腾”地站起来。桌上燃石炭的火光一阵飘忽,少年也前所未有地紧张道:“怎么会这样?” “第三只古龙种丧生在人类的手中时,古龙种将会开启第三次人龙战争。”即使只从字面意义上来解释,这也已经是一份完整的契约了。只是这份规则无论是从内容还是对应的双方上,都显得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屋内的少年们根本难以接受。 “杀掉三头古龙?”熊不二也咧开嘴道,“就像那些家伙会排着队等我们杀一样。的好像他们才是受害者。” “安菲教官,这份情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猎户的这套辞,貌似早在诉诸同伴之耳前就已经和两位传猎人商讨过了。安菲教官不会无的放矢,申屠妙玲更看重的是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我和罗在追查一个偷猎组织,最近的一次,曾经潜入过他们的某场集会之中。”老艾露回忆道,“那是一场祭祀性质的集会,集会的首领不断地把画着各种奇怪图腾的旗帜放进火盆中烧掉,而祭坛下的随行们,口中念的就是这段话。那场祭祀似乎和古龙有关,我就想在封尘的身上碰碰运气。” “这不通,”陆盈盈失声道,书士的倔强脾性上脑,也便不顾房间内还有两名六星前辈了,“怕不是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侥幸学了几句龙语,拿出来糊弄人的吧?我可从来没有在猎人世界的历史里,看到过什么人类和古龙种的契约!” “陆姑娘,”封尘解释道,“龙腔不是随便就能学会的东西。古龙种的语言是是基于它们几乎无穷无尽的知识而衍生的,它们无法出不存在的事情,也很难做到谎。如果一句话能够用龙语表述出来,那么不论语出何人,它本身就意味着真实。”少年的声音放低了些,“更何况这还是一头古龙种最后的遗言。” “这种约定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的吧,”封漫云对人和怪物间的残酷竞争最是了解,当下也不由得发声问道,“人类和古龙种相见,不直接拔出武器至死方休就已经谢谢地了,哪里还能期望坐下来谈?” “霞龙曾经告诉过我,就算在现在的大陆上,人类之中懂得龙腔的家伙恐怕也不止我一个。”封尘指着自己的鼻尖,“而若是不考虑人类,龙人一族也有习得龙腔的赋,如果彼此有交流的意愿,总能找到合适的手段。” “可这份约定本身也太过蛮不讲理了!”陆盈盈继续分辩道,“只要人类伤害古龙种,就会迎来灭顶之灾,那它们主动攻击人类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要我们逆来顺受吗?” “陆姑娘,”贾晓无奈地笑了一下,“虽然不愿意这么,但是人类才是曾经的战争中的失败者,如果这份条件对我们太过优厚,我倒是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了。而这恐怕也是在书士典籍中无从查找的原因。” 人类的历史总是愿意隐藏自身的污点,这个劣习无论经过多少代都不会改变。 出生在一个大体和平的时代中,眼看着猎人工会引导着整个世界,磕磕绊绊却有条不紊地发展着。在座的众人从未想过,自己和战争的距离不过只有区区几头古龙的性命而已。遥想到猎人圈子里最为人称道的数次古龙现身,尤其是在大型委托中出现的古龙种,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接触,或许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新一次战争的导火索,一星猎人们不禁背后生凉,惊出丝丝冷汗。 “喂,大家不用这么紧张吧!”聂洋强笑道,“人龙战争以来那么久,我们也就只听过一头想要自杀的疯子古龙。就算这样的事情每一百年就会发生一次,等到下次开战的时候恐怕也是几代人以后了,到时候我们早就魂归猎人先祖,不定人类也已经不怕古龙种了呢。” “的也是啊,杀死古龙的机会哪有那么容易就碰到?”众人纷纷宽颜附和道。 “呼呼——”桌台上的火光忽地一阵闪烁,少年们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纷乱地摇曳了几下。座位上的封漫云和熊不二忽然身体一绷,眼睛簌地向缓缓打开的房门望去。 营房的木门开了一道仅容人侧身通过的窄缝隙,紧接着就砰然关上。少年们的眼睛望向近门侧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少顷,角落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家伙们,你们错了。人龙战争后,第一个死在人类手中的古龙种……并不是峯山龙。” “谁在那?”猎团的众人擎着武器骤然站起,只有黑星双子和申屠妙玲的神色还一如往常。灯火照耀下的房间里泛起一阵涟漪,一个猎人的身影像是烟雾凝成的一般,自墙壁边缘违和地显现出来。 包裹全身的猎装辨不清颜色,却隐隐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静静地站在众人的眼前,却让少年们恍惚中觉得,这个突兀出现的神秘人下一秒就会如来时一样彻底隐匿消散。 “无名大叔?”申屠妙玲率先放下了戒备,“你怎么会在这?” “你认识这个家伙?”聂洋在女孩的耳边疑道。 看清来者猎装的瞬间,封尘就彻底僵住了。这身猎装相比工会的隐匿技术来也实在太过先进。一星猎人已然不是初入猎人世界的愣头青,当然知道拥有它本身就是身份和实力的证明。但这并不是他惊骇的地方,少年狠狠一咬舌尖,这才把自己从僵劲中拉出来,声音颤抖而怪异地问道:“你……这是奥奥那兹其的能力,它的素材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这孩子也不是第一个击杀古龙的人类。”显身的猎人没有答话,只是将脸朝向封尘,面具后的眼睛细细地观察着猎户的一举一动。他看了许久,才从嘴巴中吐出剩下的三个字。 “我才是。” 神秘人掀起面具,露出一副宽大的脸盘。猎人比罗平阳的面相稍年轻一些,浓眉重须,只是半边下巴上覆了一块狰狞扭曲的伤疤,满脸的络腮胡子变得仅剩一半。 573章 最后一场丰收祭 洛克拉克工会大楼是城市最早建成的建筑之一。奈何毕竟年岁久远,以当时来看的高大建筑,在今人的眼光中也不过尔尔。大楼经过数次加高,连原本作为委托大厅的一楼也改成了办公处,但在工会日渐庞大的行政体系和越来越宽泛的管理权限面前,却仍然显得捉襟见肘,就连会长团都只能挤在一间窄的办公室内处理事务。 这里是整个新大陆猎人世界的中枢,为了保证行政效率,上位者们不可能分出部分职能部门另起炉灶,也更加无法忍受因为动土或是搬迁而让这架庞大的机器停工哪怕一分钟。因此无数次的改建提案就像过期的委托报告一样,被彻底压进了故纸堆中。 整座大楼最大的议事间,甚至还没有金羽城听议会的一半大,五星猎人彭俞年坐在角落里,无需扩音器就能听清整个会议厅每个人的声音。 厅中的人已经陆续离场了,就在五分钟前,这座大楼里刚刚结束了一次有史以来最为漫长而沉重的会议。 混乱的丰收祭后,留给猎人工会的是一团千头万绪的残局。市民的安抚和城市重建、击龙船和大型猎具的回收、猎场环境和秩序的维系、丰收祭遗留资源的采集、龙尸的搜寻,以及对这次事件始作俑者的追捕和审判……每一样都有紧要去做的理由。 分管各处的负责人恨不得将脑袋贴在会长团的桌子上,声嘶力竭地试图服斗笠下那几张万年不变的严肃面孔,将有限的资源调集到自己所关注的方面。五星猎人甚至看见,一向以自律著称的陆文书士在会议上怒不可遏,在数位重要职位的管事面前拍案而起,几次想要拂袖离场,好容易才被几个同僚拦了下来。 会议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度过了大半日,才在几位会长的斡旋下,成功得出了一个暂时的行动方案,理顺了资源的分配。老猎人再望向窗外时,原本碧蓝的晴空已经变成了一片昏黄。 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阿彭?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待到最后一个与会者也离开了议事厅,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五行猎人的身侧传来。 “会长大人。”彭大师起立颔首,恭恭敬敬地朝对方鞠了一躬,“我是在等您。” 来人比五行猎人稍矮一些,腰身佝偻着,一身庄肃的斜领长袍,面目隐藏在半透明的头巾之下,依稀可见衰老而暗沉的皮肤。手杖击地的声音有节律地响起,少顷老人便踱至彭大师的身边。 “还是很在意丰收祭如期进行的事情吧?”老人问道。 “不敢。”猎人摇摇头,“会长团的决议,自有您的道理。” “只是几个脑袋不好使的老家伙罢了。”头巾后的面容眯起眼睛,“我们理解你的想法,在洛克拉克遭此劫难的关键时期,继续按照往例庆祝既不合适也不安全。有那么多急需完成的要事悬在头上,恐怕也没有多少猎人有心情歌舞宴饮不是吗?” “会长大人明察。”五星猎人眼中古井不波。 “阿彭,可是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安全’不是唯一需要考量的东西。”会长把老若鸡皮的手按在彭大师的肩头,“每一次峯山龙过境后,我们都要举行庆祝,并不只是为了炫耀洛克拉克从古龙的身上得到了多少宝藏和资源,而是一种宣示——我们并没有被它打倒,我们还好端端地生活在古龙肆虐的猎场上。” “如今整个城市还没有从峯山龙现身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更是需要我们给大家提供信心的时候。所以丰收祭不但要办,还要越热闹越好。让世人知道,无论是强大的古龙,还是人间的宵,都不能撼动猎人工会的根基,都别想从猎人工会的庇护中夺走哪怕一座城市、一片猎场。” “灾厄和丰禳,洛克拉克一路都是从这样的夹缝中走过来的。这最后一场丰收祭,当然也不能例外。” “我明白了。”五星猎人点点头,“不过我留下来等您,还有另外的事情。” “嗯?” “击龙船上现在有数个队伍在看守,两支工程队已经在那里作业了,只等运输飞艇派遣过去,一日之内就能完成回收作业。” 阻击峯山龙的行动结束之后,击龙船会不可避免地搁浅在茫茫沙海深处。工会的惯例是就地拆解,将船上包括龙击枪在内的有用部件以飞空艇运回,报废的器件和船体的破损部分直接遗弃在当地。由于击龙船上满载着工会的最新科技,莫是一架舰炮,就是一片毫不起眼的铁皮也远胜普通的商用材料。因此能否顺利回收战舰,也是丰收祭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船上的诸位猎人和船员,包括艾露在内,大部分都完成了药检,已经可以陆续回家了。”完这句话,彭大师像是放下了什么心结一样安心下来。 “这些事不需要特意汇报给我的。”老人点点头,“我相信你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不,我的意思是,船和人我都安全送回了洛克拉克,接下去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再插手了。”五星猎人把右手放到胸口上,五指缓缓地抓住胸前的猎人徽章,一点点向猎装外拔起,“我的工作,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会长的瞳孔一缩,手杖猛地抬起来,“叭”的一声敲打在猎人的手背上。他稍稍扬起头,面朝着彭大师无神的双眼,突然厉声呵道:“你要做什么?给我把手放回去!” “从那间牢房里得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彭大师不但没有听从老人的话,反而更加坚定地对抗着手杖传来的压力,“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把这枚徽章交还给工会。” “就是因为我的错误,把整艘击龙船拱手让给了敌人,这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端。”五星猎人现出阵阵悔意,“从那些家伙登上战船开始,我就已经没有资格佩戴这枚徽章了。我愿意放弃五星猎人的徽章,和与之相伴的会长团会议席位,以及其它所有伴生的权利。” “只是为了自罚吗?过往的丰收祭中,猎人的死亡率并不会比这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会长的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相持中力量比彭大师居然丝毫不弱。 “但这次不一样!”猎人叫道,“如果我能再警惕些,所有的这些战斗在开始前就可以避免!” “唉……”老人叹了一声,手杖变压为挑,轻巧地将猎人的手从胸前拨开,“前日里,会长团和黑星双子接触过,我和他们谈到了你。那只老猫对你赞誉有加,自认为战斗结束后,你对击龙船的一系列指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救援伤者,排除危险,整备队伍,连他都做不到尽善尽美。” 会长一挺腰板:“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永远都不会犯错误,会长团也同样如此,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猎人工会就要因此解散吗?” 五星猎人垂下头,默不作声。 “你已经是猎人世界的顶峰存在了,对你的错误不需要额外的惩罚。”老人语重心长地道,“更何况我们需要你。猎人世界只有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安菲尼斯,也只有一个能稳定军心的彭俞年。你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那好,把那头见鬼的峯山龙的尸体给我们找回来。” “就算古龙种的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了,我们也要它成为猎人工会和人类的砝码。” 574章 来自太古的珍宝 “咚!”身着绯红色华服的少年被粗暴地掷在地上。少年的腰身弓成虾米状,在石板地上微微痉挛着,露出被大片扯裂的后襟,似乎是被一路拖着走了许久。 没有再理仍在啜泣的少年,矮短身材的壮汉轻轻拍打着沾惹了灰尘的长袍,自顾自地走到了大厅的另一端。阴暗的大厅中只有尽头处还燃着一盏火盂,男人施施然从袍袖中抽出一面被叠成手帕大的旗帜,双手抖开,在火焰上点燃。 厅中一阵火光跳动,旗帜燃出一股布匹特有的焦臭味,男人就在这阵焦臭中用晦涩的语句祈祷起来。待到最后一片余烬簌簌地掉进火盆之中,火焰重新恢复了安静,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厅中某个黑暗的角落。 “这个人可是斯卡莱特王室的血脉。”阴影中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声质问道,“你会惹上麻烦的。” “这里可是猎人工会的分部。”矮壮男人用同样的语气回应道,“要惹上麻烦的是你才对。” “呵……猎人工会?”不速之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从角落中走出来,猎装的具足在石质地砖上踩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还不是被你们改造得像偷猎者巢穴一样?这是什么?祭坛吗?” 男人的猎装正如不远处的王子一般,各个部位皆被漆成了纯粹的绯红色,只是样式更加笔挺,覆盖胸腹的甲胄看起来也更厚实一些。猎人的胸前,不出所料地别着象征王立猎团的皇室徽章。 “如果是来道歉的话,你该多表达些诚意才是。”矮的男人冷冷地道。 “我是来带殿下回去的。”王立猎人分毫不让。 “哈?”男人肩膀一抖,“我们只交给了王立猎团一件委托,你们就把它办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却到我的地盘上来,要把那个坏了事的鬼领回去,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没有预料到黑星双子会出手的这么果断,”绯衣猎人辩解道,“那就是两个疯子!谁也不能预测他们的行为!” “这也不是你们把委托交给一个鬼的理由!”矮壮男人踮起脚,直勾勾地看着王立猎人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过了许久才互相别过目光。矮壮男人放低了声调,不徐不疾地道:“我们愿意和王立猎团合作,但是下一次,希望你们能把工作交给真正靠谱的家伙,我不想再冒着被整个猎人工会发现的危险,自行派遣队伍去回收峯山龙的遗骸了。” “我们会的。”王立猎人点点头,径直走到半昏半醒的王子身旁,蹲身架起他的一侧胳膊,朝大门处步步迈去。 “等等!”矮的男人叫停道,“你不能就这样带走他,把他送进骑士团的大牢里。这个鬼需要在里面吃些苦头,你我也才好对所有人有个交待。” 绯衣猎人止住脚步,似是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微微地一点头:“就这么办吧。” “等那个鬼醒来之后转告他,即便没有安菲尼斯的阻拦,像那样幼稚的计划也没有成功的可能。”矮壮男人虽是在告诫少年,眼睛却望着王立猎人的脸,“人类品尝了太久自由的滋味,不可能再愿意重新回到牢笼中,就算只有那样做才能保住性命也一样。一两个单独的技术永远无法将人类带回太古时期的辉煌,否则的话,那时的人们早已经这么做了。” “我仍然不明白。”推门离开的前一刻,王立猎人回过头来问道,“你们手握着那么多足以改换猎人世界面貌的技术,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舍近求远的事?” “人类是永不满足的,我们就是这种自私又傲慢的生物。”矮壮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也看到了,那份配方只是我们的储备中一份最微不足道的技术,落在不恰当的人手中,就能轻易地演变成一场灾难。若是骤然得到那么多来自太古的珍宝,我们能做到的不是复兴,而是走向彻底的自我毁灭。” ………… 入夜后的沙海比往日里更加混乱。 低阶的怪物不清楚猎场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觉得这片沙漠和几日前相比有了微妙的不同。而灵智稍高的则能清晰地感觉到,悬在头顶的某些束缚已然消失不见,自己的行动无需再顾忌某个不能言明的强大个体的掣肘了。 领地、领民、水和食物的争夺变得比以往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野兽们纷纷亮出自己的爪牙,在每一寸沙地、每一片空上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强大和霸道。尽管猎人工会已经紧急调动了上百队猎人队伍,且还在有更多的猎人自其它城区不断增援而来,但能够制止的纷争却还没有新近发起的多。 工会的补给能力毕竟有限,能够派出的猎人队伍也势必有个上限。面对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广袤猎场,洛克拉克也只能在保证没有大范围的兽潮袭击城镇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让更多的珍稀怪物和生态关键怪物存活下来。可以预见的是,今后的一段时间,整个沙海的生态活性都将一蹶不振,猎人们所能做的,只有维持着某个底限,让它不至于崩溃而已。 在这样纷杂的猎场中,月光下却有一片沙地上显出异样的死气。那是距离洛克拉克几百公里的沙海深处,堪堪已经挨到了地图标注的险地边缘。绵延数公里的沙地上没有半点声音,连蚊虫和鸦鸟也不曾靠近。夜空中时不时地有甄选领地的高阶飞龙种掠过,但它们在路过此地时,也默契地选择了绕向远处。 白北从飞艇上跃下,拔出手中的太刀向面前的沙谷奔去。猎人的视野中,谷内的境况正逐渐清晰起来,一座青色的石丘半埋在沙里,在月下反射出幽暗的光。 石丘半埋在沙里,露在外面的丘顶部分体积也比一艘击龙船不遑多让了。白衣猎人接近石底,伸出一只手来向嶙峋的青石上抚去。巨石的触感冰冷而坚硬,猎人心中一喜,抬起太刀不假思索地砍在巨岩上。 “砰!砰!”石屑四溅,猎人武器还是更胜一筹,约莫劈砍了近十分钟,外层的石壳被凿出一个不规则的凹陷,里面灰白色的皮质逐渐显露出来。白衣猎人不顾满身的碎石,挺身爬进凹陷之中,单手按在兽皮上。巨兽的皮肤散发着融融的暖意,许是皮下神经感知到和外物的接触,竟然自发地开始颤抖起来。 “龙玉破碎、心跳停止后还有这样的活性吗?”白北面具后的脸上显出惊色,“古龙种的生命力真是可怕。” 猎人抽身从沉睡的巨龙身下爬出来,抖落身上的石渣,自腰间抽出一颗黝黑的信号弹。微弱的黑光冲而起,数十秒之后,同样的回应自身后的飞艇处传来。 “只是可惜了一颗完整的龙玉。”白衣猎人摇头叹息道,“不过,这样就算是回收成功了吧。” 575章 一劳永逸的方案 “砰!”烟花尖啸着窜上高过百米的空中,在那里轰然炸开,各色火焰如流星般向四面八方飞散,形成一个个好看的圆形。浑圆的焰朵将空照得有如白昼,不待暗下去,又被接踵而至的后来者重新点亮。 往年里焰火大会的核心会场是湖中央的巨大石柱下,整个工会大厅都会给庆祝活动腾出场地。没有人会在收获日的首夜工作,看板娘们也是如此。但是这一次,焰火升起的地方被改在了城东的宽阔广场,一则是因为地下涌泉的隐患仍然未能彻底解决,整个湖边都还是一片湿漉漉的沙浆地,二则沙城缺失了精神支柱,空空如也的市中心不得会勾回民众的恐惧和悲伤。 即便是蒙住一只眼睛,丰收祭还是要如期继续下去。也只有在这样的狂欢中,人们才会暂时忘记不久前的痛楚,得到些许的喘息机会。 “嘿,烟花是在另一边啦!”封尘从身后跟上来,拍了拍封漫云的肩膀,指着同乡身后的空道,“在这里可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喜欢烟花。”白衣少年从思绪中回过神,转头望向营房前正在烹煮什么的同伴们,“点燃那么多良制的爆弹,结果只是为了看爆炸瞬间的火光,这可能是我在雪山以南见过的最奢侈的事情了。如果它们都能用在正确的地方,至少能抵挡得住十次我们遇见过的潜口龙袭击。” “呵……”面对死板的同伴,封尘只能干笑道,“嘛,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效率来解释的。在怪物的领地边缘生存了这么久,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偶尔也会想要享受一次,不是吗?” 第一批自沙海中回收素材的飞空艇就要降落了,大片的市民和猎人都纷纷靠近了起降坪,去围观凯旋而归的猎人们。托龙环风暴长时间肆虐的福,这次丰收祭中,被狂风翻卷到沙地表层的矿藏和怪物素材格外地多。工会甚至在核心战场以东不远处,发现了一条高品质的武具石矿带。仅眼下能够回收的素材就堪堪比得上往日丰收祭的三倍有余,更别提在接下来的乱战中身死的珍贵掠食种素材和矿藏的价值。 灾厄和丰禳的使者——直至死亡,峯山龙都没有改变它在人类心中的形象。 这样的收获当然无法挽回洛克拉克接下去的损失,但好在能让城市有资本度过眼下的难关。用安菲尼斯的话,下蛋的鸡已经死了,猎人工会至少要将余下的蛋紧紧攥在手里。 当然了,猎团中所有的少年都无法靠近起降坪,目睹卸载素材的激动时刻了。作为峯山龙事件的涉事者,一星猎人们全体都被工会下了禁行令。猎人们无法出城,也不能参与城市中正在进行的任何委托,直到工会将此事调查完全为止。一旦靠近起降坪,恐怕就会有工会骑士们前来向他们善意地搭话。 因此空旷的营地中,只有猎团所处的营房前还亮着火光。总归是赶上了洛克拉克举世著名的盛会,就算是窝在营地里自娱自乐,也好过白白地浪费满城大好的氛围。 “饶了我吧,”白衣少年无奈地摆摆手,“与其让我享受什么节日的气氛,还不如换一套猎装来的实在。”封漫云的太刀在战斗中坏掉了,少年浑身了无积蓄,又不愿意再麻烦一次老杰克,眼下正在为此事发愁。 “那就些让你能开心起来的事情。”封尘精神一振,神秘地笑道,“下午的时候,我去拜访了特雷索尔大师的临时工坊——你知道,因为那件武器的缘故。” “龙玉的检测有了结果吗?”同乡问道。 “还没有。”猎户摇头道。那件武器毕竟太过敏感,就是龙人大师拿在手中都要心谨慎,生怕走漏半点风声,检测的进程自然一拖再拖,“不过,大师给我展示了另外一样东西。” “是什么?” “我身上的飞人猎装,需要高度隔热和抗冲击性的材料作为甲胄素材。”少年捏了捏自己的衣襟,“他试过很多种材料,都不能很好地满足爆弹的需求,直到我们带回了与潜口龙的委托报告。” “潜口龙的韧皮和头壳经过一定的炮制,能几乎完美地满足搭载‘飞人’的条件,我是……它几乎就像为‘飞人’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是好事啊。”封漫云嘴角扬起来,“只可惜我并不喜欢那样的战斗方式,否则的话,也要央你向特雷索尔大师讨要一件。” “还远远不止这样。”一星猎人又凑近了些,“这次的改进并不是为我准备的,而是为猎人工会。” 击龙船一战后,封尘的猎装便出现在了数个高阶猎人的委托报告中。几十个船员的亲眼见证,以及五星猎人签字的报告,成功地让这种匪夷所思的猎具进入了工会武备处的视野。少年那火力全开,纵身上百米的一跃着实令人印象深刻,猎人工会藉此顺藤摸瓜,找到了还滞留在洛克拉克的龙人大师。 一百套订单对于大型工坊来并不算什么,但却标志着工会官方对特雷索尔的认可。想必从今以后,这种猎装的市场将会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对潜口龙素材的需求也必将水涨船高。 西戍得以存在,潜口龙有多凶猛暴戾倒还在其次,主要的原因是这种游戈在沙中的暴食种,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值得采取的素材。当行走的灾害摇身变成行走的金币后,无需猎人工会多做规定,自会有大批猎人从大陆各处涌向沙海,比暴食鲨鱼更凶猛百倍地反过来猎杀它们。西戍以东苦守在沙漠中的村庄,摆脱潜口龙之灾的日子势必指日可待。 “你是,特雷索尔大师……就这样救了西戍?”少年睁大眼睛,还没有完全消化听到的信息。 “还需要时间和过程,不过没错。那片沙海从今以后,就将会有更多的猎人去守护了。”猎户的嘴角扬起来,“怎么样,这个消息值不值得庆祝一下?” “当然!”对潜口龙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这是身为猎人的封漫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摆在面前的转机已经不能用单纯的运气来解释了,白衣少年更愿意将它当做战死在西戍的英雄前辈们最后的庇佑。西戍猎人一扫平日的沉郁,一张脸在焰火光芒的照耀下变得忽明忽暗,“有酒吗?” 576章 和我一起看星星 “喂,这样不太合适吧?”贾晓有些忧心地问道。 “没关系。”熊不二将酒桶正大光明地放在营房前,抬手擦了擦汗道,“我留了些银币在那,更何况整个营地的家伙明早之前都不会回来了,他们又用不到这些。” 黑星双子当然不会和一群孩子一起玩闹庆祝。两个传猎人外出未归,就算他们还在这里,大概也不会制止少年们偷偷“买”酒的行为。戴上了一星猎人的徽章,少年们在王国的律法中就已经有了完全的行为能力,在酒吧中都可以来去自如,更遑论私下酌了。 不论是在龙腔的诅咒下难以自处的封尘、沉湎于失去同伴的悲痛之中的封漫云、终于体会到‘团长’这个身份的的苦涩与责任的秦水谣,还是其它各怀心事的同伴,看到大熊搬来的一桶麦酒后,都彻底变回了年轻猎人该有的无忧无虑的模样。 在卢修的百般劝阻下,陆盈盈仍然试着喝了半杯,女孩的脸瞬间变成了病红色,扶着龙人的胳膊好悬没有摔倒。书士也有着自己的忧虑,给严父在洛克拉克抓了个现行,被责骂一番倒是事,但是这次随着父亲返回金羽,或许陆盈盈一段时间都没法再和猎团的众人相见了。借着最后的机会,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孩终于斗胆出格了一次,尽管代价是旋地转和神志不清。 “不来一杯吗?”聂洋将杯柄朝向封尘,“算起来,这可是猎团第一次全员聚会啊。” “不了,”猎户尽量露出一副笑容,但还是拒绝道,“今晚我得保持清醒。” “这样啊……”同伴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他没有多问,只是搅了搅面前的汤煲,从锅里盛出一勺浓汤来倒进猎人的碗里,“那就尝尝这个吧,刚刚煲好的。” 在哄笑声中赶跑了扶着摇摇晃晃的女孩的卢修,其余的人见洋揭开锅盖,也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分食起了汤煲中的事物。 “唔……你煮的是什么?棉花吗?”封尘抿了抿口中的汤料,不禁疑道。 封漫云口地啜了口汤汁,喉结上下动了动,眼前一亮,大口吞进了汤汁中的肉块。正如封尘描述的,无名的肉看上去暗沉凝重,但却如棉絮般轻软,入口即化,用舌根稍稍一抿,就只留下了满口的绵软鲜香:“这肉,唔……是从哪里来的?” “诶?我以为这里只有漫云你会知道呢。”洋也诧异地道,“你在沙海服役过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砂鱼龙的肝吗?” “什么?这就是砂鱼龙的肝?”猎户和白衣少年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和我吃过的可完全不一样啊。”封尘又吞了一口,放在嘴里不住地咀嚼确认着。少年在峯山龙的威逼下,吃了整整一日的砂鱼龙肉,对黏腻寡淡的鱼肝印象却是最差,现在想起来都还是满口焦肉和沙砾混杂的奇怪口感。 “当然了,也亏得是我,否则的话,你们哪有这样的口福?”大厨得意地叉起腰,眼睛得意地偷偷瞄向一边安静喝汤的申屠妙玲。砂鱼龙的肝是沙海里号称一绝的美食,几乎可以和任何食材相搭配。无论做成什么,都会带着一股海鱼特有的鲜香,纯粹用来煲汤更是堪比顶级的海料,不过非得是熟手来烹制才行,“这东西要撇尽血水,熬制几个时才能绵软入味,你们是怎么吃的?” “生吃。” “烤着吃。”两个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暴殄物!”聂洋立刻投去一个异样的眼神,“再好的东西,到你们手里都只能变成可以充饥的泥土。” “嘿嘿,我就嘛!”熊不二摩拳擦掌地道,“当初还是漫云骗我味道差,否则的话,我早就拿来享用一番了。”盅吃得不甚过瘾,少年也不怕烫,抱起仍在火上的汤煲,就要仰头尽饮下去。 “等等!”秦水谣拉住队员的衣袖,将汤煲按回火堆上,“这些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团长不由分地夺过洋的汤勺,在冒着泡的浓汤中盛出一块尤其肥大的肝肉,连汤一起倒进了封尘的碗里。 “喂!那块是我留给自己的!”洋一拍脑袋,心疼不已地道。 “怎么?有意见吗?”女孩劈手把汤勺塞回队员的怀里,装作强势地叉起腰,只是脸已经不自觉地红过了面前的灶火。 “没……没有。”见此情景,少年也只好把苦水咽回自己的喉咙里,“你是老板,猎团的资源如何分配,本来就是你了算。” “要不……”封尘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满满的一碗肉,“还是留给大家吧,我吃不下这么多的。”少年再抬起头,却看见同伴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望向了别处。 “那个……剩下的鱼汤可以用来煮别的食材,我去找找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贾晓一个神秘的笑,就要第一个转身离开。 “那我去搬些柴来。”没喝到肉汤,熊不二也不气不恼,装模作样地向营房背后走去。 “我去拿些厨具。”聂洋挠挠头,也嘿嘿一笑,抬脚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封尘求助似地望向同乡漫云,后者顶着三分酒意,仍然板着一张脸道:“团长要我反省一下工坊的事,我去……呃……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反省好了。” 眼看着连女弓手也歉意地一笑,返身加入了离开的队伍,秦团长终于羞不住了:“好啦!大家都留下,我们两个走总可以了吧!”女孩抬手挽住封尘的胳膊,少年手上的汤碗险些没有洒倒。 众人这才停下,脸上尽显揶揄之色。 “喂!走去哪里?”猎户被拉得一个趔趄。 “去看焰火!”秦水谣头也不回地道。女孩的脸上,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处。 “可是焰火已经结束了啊。”封尘抬头望望,不明所以地问道。 “那就去看星星!” “可是……” “闭嘴!跟我走就是了!” 577章 久远的私人委托 焰火已经燃尽了,火药在际遗留下的残雾也徐徐融入了静谧的夜色中。除了每隔一段时间,起降坪附近就会响起一阵飞艇降落的螺旋桨声外,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静止了下去。 “猫猫没有跟上来吗?”一路跑到了营地大门,两人的速度才终于慢下来。团长走在封尘身边,微凉的夜风中,女孩身上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少年不知道该把双手放在哪里。 “她拿走了我背囊里一整打木蓼爆弹,现在大概已经抱着它们不知醉倒在哪个角落了。”团长轻声一笑,把热得发烫的脸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温度才一点点降下来。 “这样啊……”虽然被女孩强拉着一并离开了宴饮中的同伴,但猎户却并没有什么要的。少年无奈,只好抬头望,假装头顶正有珍稀的飞龙种掠过。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久,两个少年沉默着散步过了半个营地,女团长才终于停下脚步,站到少年的面前。 “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秦水谣贝齿轻启,有些艰涩地问道。 “什么?”封尘眉头微蹙。 “下一步的打算,今后的生活,你的同伴和朋友……所有的。”女孩倔强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这不是我的选择,我也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提起那个在同伴面前甚至不敢谈及的“今后”,封尘的脸上罕见地显出了超出年龄的萧索,“是我的过错,就一定要我来承担才对。” “胡……”团长抓住同伴的胳膊,轻轻摇头道,“峯山龙是自己要死的,你在击龙船上那么努力地想要救下它,满船的人都看在眼里。如果把这些都照实讲给工会听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写进委托报告中。”一星猎人。 “你一定是在害怕暴露‘龙腔’对不对?”女孩自我开解道,“安菲大师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如果贡献些关于你的情报,能够让你从罪名中解脱出来,那你就应该去做才是。挑战祭结束后,有那么多强大的盟友为我们发声,只要真相站在我们一边,你也一定会……” “峯山龙已经死了!”封尘不容置疑地打断道。 “这一次不是什么流言一类的东西,”少年挣开女猎人的双手,“莫岚毕竟已经死了。不论原因是什么,不管安菲教官带着我们做了多少努力,总归是我用这双手亲自把弩枪刺进了它的龙玉里。”封尘的双手在胸前握成拳头,“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就算有安菲教官和那么多战斗中结识的朋友在,或许能够让我摆脱工会的惩罚,”封尘黯然地道,“但这些不是我想要的。猎场上如今的乱局,今后会为此而丧命的猎人,还有那么多普通人的性命……我没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这些责难中逃脱掉。” “这不是你的错。”女团长柔声道,“那头疯龙若是有自尽的意愿,它总能找到别的办法。” “你不是第一个和我这么的人。”一星猎人长叹了一声,他停顿了许久,款款回忆道:“从大沼泽刚刚回到金羽城的时候,我正巧碰见漫云被两个恶棍猎人围攻。我呼唤了十几只乌鸦,把那两个家伙啄成了蜂窝。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就想着‘这份赋或许能让我强过任何其它的猎人’。” “龙腔确实没让我失望。来到沙海之后,我靠它挡住了大半个潜口龙队伍的攻击,又找到了回到洛克拉克的路,寻找水源、驱敌……”少年摇晃着脑袋,“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它是猎神给我的礼物,只要有它,我就能做到五星猎人甚至安菲教官都做不到的事。” “你确实做得非常好。”团长宽慰一笑道, “但是我错了,”封尘神色一凛,“它不是什么馈赠,而是一种诅咒。我没有听从教官的建议,也没有听从你的……我甚至不该出现在那片猎场上。” “讲给你一个秘密。”封尘寻了一处道旁的石垒,倚靠着坐下来,“在运输船上,当安菲教官要回到猎场中去时,我并不是想跟去帮忙,而是单纯地想要再次见到峯山龙一眼而已。我想和它沟通,就像大沼泽里和霞龙一样……我怀念那种感觉。” “结果那却变成了我无可挽回的错误,”封尘惨然望向同样坐下来的女孩,“你们不明白,这就是我的错误。” “可是猎团的同伴,这里所有的一切,你都要这么放弃吗?”秦水谣的眼眶泛起红来。 “如果一定要的话,”一星猎人宽言道,“这是你的猎团,你总能找到更强大的同伴的。” “但那就不一样了!”女孩失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创办这个猎团?” “诶?”封尘被同伴突如其来的一问问懵了,“大熊过,你要为二星猎人积攒资历,不是这样吗?” 一句话出口,秦水谣赶忙捂住了嘴巴,女孩的双脚不争气地在地上踢踏了几下,眼睛从猎户的脸上悄然移开。 “挑战祭上,你曾经让我给你发布过一个私人委托,你还记得内容是什么吗?”过了许久,秦姑娘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细若蚊蝇的话。 猎人们被困在雾场中心时,曾经陷入过被古龙逼迫,强制分离两端的窘境。彼时的封尘不得不留在霞龙的身边,为了不让秦姑娘担心,少年才主动提出以自身安全为委托内容,和女孩签订了一个最分值的私人契约。本以为那是比赛中无关痛痒的事,没想到女孩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啊?”提起这一茬,封尘似是也慌了手脚,他硬着头皮回应道,“呃……嗯,记得。” “你知道那样的委托有什么意义吗?”秦水谣的牙齿轻咬着下嘴唇,用更加细弱的声音继续问道。 “呃……知道,啊不不,我不知道。”一星猎人点点头,又使劲地摇摇头,才败下阵来地解释,“那个时候还不清楚,可是后来……霞龙那家伙,从金羽城里带了许多书士典籍给我,其中一本就叫做《王国百年习俗变迁》。” 以契约金的形式维系互相的安危,本来是猎人之间古老的婚俗。在王国衰微的近古早期,一纸婚约远没有猎人工会的委托书更加牢靠。就算在王国实力鼎盛的现在,也没有什么比在猎人先祖的见证下,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心慕的同伴更加浪漫的示爱方式了。封尘猎场上安抚同伴的行为,却误打误撞地变成了展露心迹的证明:“我也是过了好久才想通,当时你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这个猎团是为你而建的。”许是近在眼前的离别给了团长无尽的勇气,她收拢了全部的羞涩,一口气道,“我不想你回到金羽城后,看到的只有同伴分崩离析的场景。事实上,我本来打算你的升阶委托结束后,就把团长的位置交还给你的。” “不……千万不要这么做。”封尘连连摆手道。 “怎么?”女孩神情一黯,话中却别有所指地问道,“难道你不准备接受吗?” 封尘挺直身体,稍稍凑近了身侧的秦水谣,女孩的面庞在夜色下显得柔美可爱:“我不想要这个职位,是因为你做为团长,会远远比我更加出色。我不懂怎么指挥作战,也不知道该把猎团引领向何方;战场上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一旦涉及到同伴的性命,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可是……”团长鼻子一酸,绷了半夜的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沼泽里的那份私人委托,我是不会撤回的。”封尘坚定地道。他伸出手去,抹掉了女孩眼角的晶莹, “啊……诶?”秦水谣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她反手拭净脸上的花痕,“你什么?” “刚刚回到猎团的时候,实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封尘尴尬地挠挠头。回归队友们身边后,少年一门心思只想跟上同伴的脚步,在猎场上大展拳脚。训练营里可没有如何处理感情的课程,封尘只好把那份悸动有意无意地忽略掉。 “我会离开猎团,或许会离开很久,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封尘一字一顿地保证道,“在那之前,我不会撤回那份委托,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笨蛋,记分牌早就被工会封存了,你想撤回也没有办法了。”女孩反手握成拳状,羞涩地捶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另外,”一星猎人手在胸前微微用力,象征猎人身份的徽章被轻巧地拔了下来,“我或许有一阵子都不会用到它了,在我回来之前,先替我把它保管好。”猎户拉过对方的手,将冰凉的铜章交到她的掌心。 “嗯。”团长心中五味杂陈,却还是抿紧嘴巴坚定地点了点头。 “哟,我们有打扰到什么吗?”艾露苍老的声音从营外的方向传来。 “教官!” “安菲大师,罗大师!”秦团长的脸一红,倏地把刚刚到手的徽章藏进了身后,“你们回来了。” “貌似该做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传艾露放下手中沉甸甸的包裹,眼神在两个神色奇异的少年之间来回闪烁着,最终停留在封尘的脸上,“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可以。”封尘应道,眼睛却望向身侧的女孩。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猎人工会史上最年轻的叛逃猎人了。”老艾露带头向营内走去,“跟我来,我们两个和无名前辈都有话要交待给你。” (第四卷终未完待续) 卷终闲谈 那么这一卷终于也是结束了。 在我最新的规划里,全书也将近完成一半了。峯山龙的死是我从卷初就设定好的,灵感来自前些日子在微博上看过的“渐冻症安乐死”视频,科班出身总想给自己写的故事带上个帽子,不管当时是想讲畸形的爱也好,不自由也好,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猎户的龙腔从来不是什么金手指,这也是我之前就定下的基调,终于也在这里彻底地坑了主角一把。顺带一提洛克拉克那根石柱,我从见到它第一刻起就想拆下来,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脑洞(笑)。 评论区里有人好像过“诶我好像什么都没讲一样”,其实该布置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布下了。从下一卷开始整个剧情应该会急转直下(自以为)。这个从结构上,不是大家习惯的那种男主一路打怪升级,按照时间线往下推的那种树枝型结构。我把它设计成类似糖葫芦的结构,(至少按照已有的剧情来)每一卷都是那种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的紧凑剧情。以一个大型委托为核心,各种支线,各个主要人物各自的选择,这些东西相互穿插,最后导出一个结论。 我是没有写过所谓的传统网文,所以不大好评判。比起一条线走到黑,主角见神杀神,各种成长完了最后逆的剧情来,我这种可能是另外一个方向的难写。 可能有时候几个线索并行,我要抉择哪条线在前哪条在后,哪条写到什么程度,剧情线之间的相互映照,再加上回忆就更加纷繁复杂了。有的时候为了捋顺时间线,不得不放弃一些我觉得特别好的剧情点,所以真正到了快要卷末,峯山龙死前召唤出一股风雷,以它为坐标我把四条时间线都对齐的时候,真是彻彻底底地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写好写坏,这一卷已经无从修改了,大家多担待着看,现在全部的精力都要向下一卷去使了。 下一卷是我至此以来新增角色最多,和上一卷之间时间跨度最大,状况也最复杂的一卷。实话直到现在,我的大纲还在一遍遍修改,不少细节没有完全定准,所以开卷的时候心情特别忐忑,甚至写这段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虚。不过还是尽我所能吧,我的故事里没有什么爽点,相信能留到现在的书友,也大都是和我一样,爱看故事本身胜过装逼打脸的人。那么我的如果不能在故事本身上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看头,恐怕你们也都食之无味就弃了,为了保证我最后一点点竞争力,我也得想办法撸起袖子干才行。 另外就是想,有一我突发奇想,去到各个“免费”网站上看了看,发现不少app里还是有些书友在看我的书的。一个是想不胜感激,感谢大家在各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地支持我,另一个就是想,希望大家看到这番话,能够移步阅文随便哪个正版渠道上。 庄毕竟也是要吃饭的,虽然承诺加更什么的有些有心无力,但还是希望能在后台上看见大家和我的互动,每一个点击收藏月票推荐啥的,对我来都是继续这项工程的意义。 最后还是,感谢所有书友对我的支持,庄会继续努力的。 578章 成为英雄的证明 沙海深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起伏沙丘,拥有植被的狭绿洲被大面积的黄沙分割成数块,一如大洋中的块孤岛。 封漫云箕坐在沙堆的阴侧,这里正是一处绿洲的边缘。是绿洲,其实只是板结的沙质地面上长着几株沙棘和多肉植物罢了。沙漠植被为了对抗阳光和热量,要么覆着偏黄偏红的体色,要么生着一蓬蓬灰色的针毛,入眼并不见半点绿意。 但就是这样仅有几公里方圆的绿洲,平时也是大型怪物们争抢的焦点。深入雷鸣沙海至此,掠食种的领地内大都是寸草不生的贫瘠荒野,领地面积大已经彻底变得不再重要,名下有更多的“岛屿”才是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长久地待在沙漠之中,刺眼的阳光和满目橘黄的色调会凭空让人变得暴躁易怒,无处不在的凶险虫蚁和其它潜藏的危险也会使猎人们变得紧张兮兮的,但是白衣少年面目上却并不见半点焦躁。猎人就着冷饮将块的干粮塞进嘴里,竭力补充着热量和体力,一边闭着眼睛,侧耳倾听着沙堆后的声响。 就在距离自己不足百米的位置,一只庞然大物正盘着身子趴在沙地上。怪物身形约莫二十米长,浑身覆满沙栗色的鳞甲,强健颀长的尾巴蜷曲到腹边,一对宽大的翅膀牢牢地将双足掩在身下。怪物有着如头甲龙一般扁平而宽大的额甲,鼻尖处象征身份的高耸尖角在阳光下反射着乌亮的光。 这个距离下,一角龙当然能够发现猎人,事实上它也已经发现了。巨兽一边咀嚼着口中的植物,尖角还在有意无意地朝封漫云所处的沙堆方向微微晃动。一座的沙堆无论是对怪物还是猎人,都不能称之为“屏障”,但一人一兽相隔在沙堆两端,却奇迹般地相安无事,谁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一角龙的脾气并不好,或者角龙一脉都是沙海中出了名的火爆个性。这种怪物连同母兄弟都不会允许出现在自己的领地上,更遑论一个人类的入侵者。所以此时此刻阻止它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战斗了。 遍体鳞伤甚至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怪物,一角龙的整副身躯都像是被刀口和血痂所覆盖了一般。这些伤势并不似一次战斗中所受,而是在漫长的追猎中逐步累积下来的。早先的伤口已经掉痂愈合,长出新生的鳞甲了,最近的却还嘶嘶地冒着血,在恢复力的作用下努力地封合着,但更多的则是旧伤初愈的嫩肉上,新的伤口却无情地覆在了上面,纵横交叠的伤疤像是一张索命的巨网,牢牢地将怪物笼在了网中。 巨兽身上最大的伤口是在左翼的根部,被太刀刺穿后勾成的一片三角形的豁口,周围的皮肉耷拉下来,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活性,在翅膀上形成了一个恐怖的空洞。不过这却并不是最凶险的伤势,一角龙脖颈的褶皱处,不细看甚至无法发现一道浅浅的血痕,那是封漫云瞅空骑到怪物背上,蓄力砍出的几近斩首的一击,彼时太刀的刀背已经深深埋进了皮肉里,再深几寸或许就会割破喉管,如果不是一角龙奋力振翅甩飞了背上的少年,战斗或许早在数日前就结束了。 那是在持续了近一个月的追猎中,一角龙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一个月以来,巨兽从最初的轻蔑,到后来视之为威胁,再到如今不得不这个少年当做生命中至强的敌手。怪物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被打倒无数次的封漫云却总是如牛皮糖一般重新黏上来,锲而不舍地一次次向它发起攻击。一星猎人在战场上展示出的狠厉、隐忍、智慧和坚持,让做为一方领主的一角龙也不禁为之侧目。 但封漫云毕竟是人类,是无论体力还是恢复力都远远比不上怪物的弱个体。少年的猎装下大大的伤口无算,绷带甚至已经缠遍了面部以外的任何地方,全凭着一股意志才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即便无名体质可以屏蔽掉疼痛和恐惧之类的负面情感,但这具身体的衰破却是确确实实的,如今的猎人也同样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支持更久的消耗战了。 飞龙种咽下最后一口草汁,浑浊的眼神中现出了些神采。它蹒跚着站了起来,朝着封漫云的方向低低地吼了一声。怪物的吼声嘶哑刺耳,霎时间惊走了远处的几只顺着血腥味凑来的沙鹫。 “也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白衣猎人见状,也两口吞掉手上的干粮,饮干了壶中最后一口冷饮,抄起太刀,毫无防备地从沙堆后踏入午后的日光之下。 一角龙肋下的伤口是在上一场战斗中留下的,还没有完全封口,鲜血随着起身的动作汩汩地冒出来,怪物的恢复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尤记得第一次相遇时,少年一个照面就被巨兽的龙车正面撞中,不得不重伤遁走。一月的战斗中,白衣猎人确实将它削弱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许是感受到了人类紧盯着自己的伤处,怪物转身掩盖住它,将钉锤般遍布骨刺的尾巴对准了少年,抬脚向远处走去。 “要换战场吗……”封漫云不知所以,也用太刀拄着地面,一瘸一拐地跟上了怪物沁血的足迹。 飞龙种并没有要逃跑,而是顾及着少年行走的速度,引路一般不远不近地吊在猎人的前面。一人一龙在荒野中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高大的石山下。近五米高的洞穴入口刚好能够让巨龙矮身通过,封漫云在洞外踟蹰了片刻,还是咬咬牙,踏步迈了进去。 “呼……”大概是被巨石隔绝了外界的原因,洞穴中显得异常清凉。进入洞中的瞬间,少年浑身的毛孔都舒畅地张开,被血污和绷带覆住的皮肤也透进了丝丝凉意。洞穴是覆钟形的,内部出奇地大。墙壁两端相距超过三百米,顶棚也有百余米高,如然的礼堂般,在其中每行一步都能听见数道细微的回声。 头顶的碎石缝隙中透下缕缕日光,岩壁中也似乎含有什么发光的矿石,洞内的视野并不差。少年环视着一角龙引他所至的战场,打起精神尽量记忆着环境中的每一个细节。封漫云一个转头,却在某个藤蔓丛生的角落里,看见了一簇用兽骨和细沙围成的温巢,三颗青白色的蛋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你的家?”封漫云朝着停住脚步的一角龙大声问道,立刻就有几道回声传进少年的耳中。猎人回忆了一番,一月以来飞龙种逃亡的路线,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片绿洲,心下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一角龙转身面朝着封漫云,人性化地点了点头。高阶怪物的灵智都高得吓人,即便是没有龙腔,似乎也能明白猎人问话的内容。做完这个动作,它的头微微侧过,看向自己仍未孵化出的子女,眼神中闪过一缕爱怜之色。 “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战了吧。”将战场选择在这里,巨龙分明是破釜沉舟的用意。封漫云将太刀斜举在身前,提起一股气,迎着身前的庞然大物做好了战斗姿势。 这一次巨兽没有点头,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回答。它收回望向子女的目光,倒退着和少年拉开近百米的距离,在那里挺直伤痕斑驳的身躯,高高抬起硕大的头颅,用尽力气怒吼起来。 “吼——!” 啸声将整个洞穴震得嗡嗡作响,头顶的砂石簌簌地掉落下去。白衣猎人的耳中一阵清鸣,不得不放下太刀,双手死死捂住了耳朵。 临战之时,就算已然是残破之躯,一角龙的身上还是凭空生出一股称霸一方的威势。怪物鼻尖的尖角在怒啸中急速充血,变成了狰狞的赤红色。一角龙低下头,利角和残破的翼爪一齐用力,转瞬间拨开身下的泥土,二十米长的身体如游鱼般扎入了沙地之中。这只体型庞大的飞龙种并不会飞,而是和铠龙一样擅长陆战和遁地。和所有沙行怪物一样,一角龙靠震动来判断猎物的方位,沙中的移动速度甚至不输地面。少年无论待在原地还是立即躲避都会被登时摸到行迹,尖角一旦猝不及防地从脚下攻击上来,再强大的猎人也会瞬间失去战力。 长达一月的战斗中,封漫云早已见识过太多次一角龙这样的行径了。他平复心绪,缓缓蹲身捡回武器,同时抄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置于手上。少年将石块猛地向远处掷去,石头在沙地上坠出“叭”的一声。声响之处的沙子立刻高高鼓起,迟疑了半刻后又缓缓回落。类似声东击西的把戏封漫云不是第一次使用,两个战士在数十日的战斗中已经变得比自己还要了解对方了。 “喫……”见怪物没有上当,封漫云也没了别的办法,只好攥紧手中的太刀,放开全部的视听警觉地望向四周。 一星猎人的眼睛朝着角落中的兽蛋看去,只犹豫了一秒就把目光生生地拉了回来。躲到那里以怪物的子嗣相威胁,虽然能让一角龙投鼠忌器,但却不是猎人该有的做为。 “轰!”只是略微走神了一秒,少年就被伺机而动的怪物抓住了先机,利角如无坚不摧的长枪般从封漫云身后数米处破土而出。一角龙一对大脚夸张地迈开,巨大的身躯宛若击龙船,低头呼啸着朝猎人冲撞过去。 “来了……”这个距离上少年甚至来不及转身,只能听辨声音匆忙闪身躲避。猎人侧身后撤,太刀在胸前横向劈出,巨大战船在眼前疾奔而过,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在人龙身形交错的瞬间响起。 “刷拉——”封漫云的胸膛一热,整副猎装的胸甲被一角龙的翼爪掀飞了去,露出破散的绷带和里面血肉模糊的躯体。尽管感觉不到疼痛,少年还是眼前一花,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脚步。 飞龙种也没能从偷袭中占到任何便宜,一记退步斩结结实实地在兽腿上印出一道血痕。怪物踉跄了两步,翼爪狼狈地在地上扒出一片灰尘,终于停住冲势。可是已经发起的攻击不能就此停下,一角龙闷哼一声,强行驱动新伤的左腿调转躯体,第二记龙车又接踵而至。 眼看着怪物誓死一搏的架势,一星猎人猛吸了一口气,他悄悄把捏在手中的闪光弹放回腰囊中,居然不退反进,擎着太刀正面迎向冲锋的巨龙奔去。 就在猎人和怪物即将相碰的瞬间,少年双腿一屈,矮身让过无往不利的尖角,就势双膝着地跪了下来。猎人的膝盖印在光滑的沙地上,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太刀高高举过头顶,正贴到一角龙肚皮的高度。 “噗嗤……”封漫云从一角龙的裆下钻过,刀锋划破怪物灰白色的肚皮,从前腹一直划向尾后。头顶的一角龙哀嚎一声,双脚把住地面匆匆停下龙车。它忍着腹中的剧痛,张开宽大的翅膀转起身来,就欲把身下的爬虫彻底搅碎。 巨大的肉翼扇出一道飓风,地上的黄沙被风势高高卷起,风啸声里洞穴中一阵光影绰绰。被环绕在利爪和坚翼之间,猎人的头脑却出奇地冷静。封漫云的躯体本就是为了狩猎而生的,没有恐惧,不会疼痛,不知疲倦,种种特性在战斗末盘才能真正显出他的优势。少年鼓起鲜血淋漓的胸膛,憋足一口气,双手抱紧太刀,窥准某一时刻倏地向头顶刺出。 “哧——”太刀的刀刃刺破怪物的鳞甲,从胸肋的缝隙中钻入,大半刀身狠狠地没进巨兽的体内,终于力竭而止。 一角龙癫狂的动作就此停了下来。 巨龙的双翼耷拉至地面,宽大的额甲下一对眼也渐渐黯淡下去。鲜红的血顺着太刀的血槽淅沥沥地流下来,怪物低头看着这一切,头脑中似乎还没有将其完全接受。 “呼……”封漫云“噗”地拔出半插进怪物胸中的太刀,一股热血迎头喷薄而下。他抽身从一角龙的身底退出来,却发现巨兽的双腿依然固执地挺直着,一颗硕大的脑袋还在狰然望着自己。 少年和一角龙就这样互望了数秒,巨兽猛地一挣扎,赤红的刚角迎着封漫云的头盔直戳下去。骇于怪物还有这样的残余力量,一星猎人手忙脚乱地抬起太刀挡在身前。 “叮!”尖角和刀身轻撞,怪物的攻击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猎人睁开眼睛,看见一角龙的眼睛正遥遥看向洞穴角落处粗糙的窝。 “我保证……会照顾好它们。”心领神会之下,封漫云又双手撑地后退了几米,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回答道。 一角龙点了点头,腹下的伤口又哗哗地洒出一蓬血来,却仍然没有倒下。 “我会带走你的角。”一星猎人撑着沾满血污的太刀站起来,“这不是施舍。” “轰!”怪物双腿一软,终于支持不住沉重的身躯,整个跪在了封漫云的面前。它的头颅却还是扬得高高的,一双眼睛倔强地直视着猎人的面容。 “你很强,比和我战斗过的所有怪物都要强。”少年诚恳地道,“我会记住你的。” 一角龙的心脏已然在方才的一击中停止跳动,但它残余的生命力却一定要支撑着,直到听见酣战数月的对手肯定,口中才发出一阵满足的呜呜声。 下一刻,如同注定要被攻破的城池,注定要被夺取的旗帜一般,沙海的一方领主、孤高的王者,在猎人的面前轰然倒塌,溅起漫的沙尘。 “愿猎神与你同在。”封漫云垂下头,嘴唇瓮动着,在视野彻底变得漆黑之前低声祷告道。 579章 冉冉升起的新星 再醒来时,封漫云已经在摇晃的船舱里了。轰鸣的螺旋桨震得人脑壳生疼,一星猎人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魆魆的晃动的木板,却是飞艇舱室脏兮兮的顶棚。 “子醒了?”前座的大叔回过头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猎人一话,才闻到自己口腔中冒出一股浓浓的酸苦味,大概是昏迷中被喂了什么药剂,“我们这是在哪?” “十五分钟之前刚刚转回工会的巡逻航道上,至少接下来的几个时都会是安全的。”大叔拨弄着身前的操纵杆,大声回应道,“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超型的飞空艇甚至没有可以供人站立的甲板,整艘船只有一个长不过二十米的梭形气舱,艇身更是只得能容六人前后落座。大叔将后座放倒,勉强可以让封漫云安稳地躺下。 “一角龙……”封漫云眉头一皱,抬手扒上窗沿,就要挣扎着坐起来。他一个支撑不稳,手上脱力重重跌回皮质的坐垫上。 “不要乱动!你得习惯吊着膀子活动些时日了。”大叔心疼地一咧嘴。封漫云的胸肌被一角龙的翼爪当中撕裂,手臂因而无法正常抬起。如今的猎人胸口被重新敷上了止血增肌的草药,外层被厚厚的绷带绑住,当然这一切都来自于前座上穿着工装的微胖大叔,“见鬼……我要是受到这种程度的伤,早就痛嚎得昏厥过去了。” “龙巢的状况怎么样了?”猎人试着曲了曲肘,果真提不起半分力气,当下才安生起来,躺回位置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淋了些兽血在那些蛋上,想必能撑上一阵子。”上位龙血的味道对于窃蛋种们有着强大的威慑力,这也是猎人们保护大型怪物幼崽常见的应急措施,“坐标我已经记下了,回到洛克拉克报备之后,就会有专业的队伍做后续处理——它们不会有危险的。” 山洞里夜暖日凉,龙蛋在里面不需要体温孵化。一角龙出生一个月就可以自行觅食,只要两年间成活率达到三成,那片领地的秩序就能依旧保持原样。而在领地权力的真空期,多余的水和食物养活的低阶草食种,都将作为猎场的红利被驱赶到沙海的其它角落,以填补峯山龙事件后的生态缺口。 “那就好。”一星猎人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我还要理清你我这一个月来在猎场上的行动路线。猎人工会要在那一带设置观察站,不得还要根据我们这份委托报告,规划出一条全新的飞艇航线。”大叔微微叹了一声,“家伙,你可是给工会找了不少麻烦啊。” “谢谢梁叔叔了。”白衣猎人艰难地一笑,“没有您的话,这些琐碎的事情我恐怕理不出半点头绪。” “别这么。”船长看了一眼面前的仪表,“叭”地关掉了船尾的主螺旋桨,恼人的机轮声才停下来。飞艇正赶上一股高空气流,飞空艇得以顺风滑行。船的动力储量有限,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也就是因为你,我这艘船才被破例被允许飞到沙海这么深入的地方。能近距离观察到一场和一角龙的战斗,我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有科科西英雄的事迹在前,一角龙的讨伐惯例上从来都是单人委托。目标猎场距离工会的补给线太远,猎人工会又给不了更多的支持,因此封漫云被允许自行组织后勤补给。梁叔是老杰克的旧识,西戍猎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让这个有些发福的大叔跟在猎人身后跟了整整一月。 “你可能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片沙海的猎人,三星,直到退休前都还盘算着狩猎一头一角龙。”飞艇稳定下来,老船长将座椅向后一拉,两只脚踏惬意地抬到仪表盘上,“不过第一次接触就被狠狠地揍了屁股,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城了。” “上一次你不是,那时候是你的飞艇被飞龙种袭击了吗?” “啊?呃……哈哈!”梁叔尴尬地笑笑,生硬地中止了话题,“话在洛克拉克建成以来,所有击败过一角龙的家伙里,你怕不是最年轻的一个了吧?成为英雄的感觉怎么样?” “我还差得远呢。”猎人叹道。击杀一角龙是踏入强者之门的证明,独自斩杀过那头庞然大物的家伙,才能在猎人世界中真正被冠上英雄的名号。封漫云完成委托的消息,恐怕不日就将跟着总部大楼的信鸟,飞向大陆各地的工会分部,而白衣猎人的名号也将藉此传遍整个猎人世界,但是一星猎人却出奇地对此没有什么真实感。 真正走上了迈向一角龙的征途后,封漫云才感受到传中科科西英雄那种无与伦比的强大。就算在恶劣如此的狩猎环境下,他还有梁叔的飞空艇作为补给,食物、饮水、药品和狩猎道具从始至终都没有断绝过,更不要提还有安稳的舱室可供休息了。猎人的猎装和武器在战斗中更换过近十轮,以至在最后一战时,封漫云的太刀上还粘着新刃才有的防锈油。 充足的后援、明确的猎场情报,安定的狩猎环境,除了战斗外猎人无需思考任何意外状况,在这样的前提下,封漫云却仍然伤重如此,一路上数次险些殒命才拿下委托目标。那名传英雄可是在“猎人”这个称呼都还不存在的遥远古代,只凭一剑一盾就枭首一角龙的强者,换成封漫云的话,恐怕连在猎场里独自生存一个月都难上加难。 “还以为你能像个年轻人一样,更开心一些呢,到头来和那些曾经取得过英雄之证的家伙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副嚼了苦虫的表情。”梁叔意兴阑珊道,“嘛,不管怎么,委托也算是完成了,回到洛克拉克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那只角呢?有没有带回来?”封漫云突然急道。 “绑在舱顶了。”大叔抬手指了指舱板,老船长找到封漫云的时候,猎人半昏半醒中却仍然心念着这只角,“那只大家伙浑身都是宝贝,你却偏偏要把它都留在原地任由烂掉,只带回这么一点,能抵什么用?” 怪物遗尸在沙漠中风化得特别快,等到飞空艇回到城镇办好全部的手续,善后的队伍沿路找到战场旧址,一角龙恐怕只剩下毫无回收价值的枯骨了。 “它是个战士,我不想亵渎那家伙的尸体,这只角却不一样。”猎人躺成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是我们照顾它子嗣的报酬,一角龙是骄傲的生物,不那样做它是不会瞑目的。” “你这鬼,好歹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啊。”梁叔无奈地笑道,“这次委托,你可是把差不多五十次的狩猎报酬都搭上了,只凭猎人工会那点微薄的报酬金,怕是连成本都收不回来。这两年来你在沙海里做的委托,不会只是想换一个英雄的名号吧?” “已经有两年了吗……”封漫云没有回答,只是抬眼望向舷窗外碧蓝色的空。他的眼睛逐渐失焦点,随着摇晃不止的飞艇,思绪逐渐陷入回忆的深处,“不知那家伙现在如何了。” 580章 不是自己的选择 “站起来,瞄准我的龙玉,不要打偏了。”峯山龙的声音顺着封尘的耳朵直灌入颅腔里。古龙种的命令像是有着无穷的魔力,在被听到的一刻就挤走了少年头脑中原本所有的思绪,粗暴地占据了猎人的整个脑海。 猎人紧紧地攥住手中莹白弩枪的握柄,砂鱼龙的皮质传来粗糙而冰凉的触感。逐渐缩的视野下,唯有那一颗赤红的龙玉在封尘的眼中愈发地清晰。如同熟透后等待摘取的圣果,或是即将破卵而出的恶魔一般,那颗龙玉在少年的脑海里已然成为了世上最美妙而恶毒的事物。 “打碎它……” “我做不到!”封尘还能听见自己的喊声。 “打碎它!”惊雷在阴风密布的际轰然炸响,在古龙种的鳞甲上映照出缕缕荧亮。猎人头脑中最后一抹清明在这声炸雷中击得粉碎,意识的最深处,原本盛放生存本能的地方,被强行塞满了这三个毫无道理的音节。这一刻,少年甚至恍惚中察觉到,践行峯山龙给自己的命令,才是自己生命最渴切的本能。 “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封尘双手抓住弩枪的握柄,机械地抬起沉重的枪身。猎人抬头再欲寻找那颗火红的龙玉时,眼前却只剩下了巨龙逐渐远去的巍峨背影。一串串晦涩难明的龙语从遥远的际传至猎人的耳边,他一低头,手中莹白色的弩枪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殷红的血液,鲜血顺着枪尖直流到沙地上,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这都是你的错。”身边的秦水谣挽住他的胳膊,灿烂地笑着,却无比残忍地戳穿道。 “呼……!”封尘从睡垫上坐起,背脊处尤自生着丝丝凉意,梦境中的种种仍然历历在目。他揉了揉脸,将思绪从梦境中生生拉回来。猎人揭开帐旁的窗朝外看去,夜还很深,篝火的残烬泛着荧红,五只食草龙正安静地趴在地上休息,从这里看不到其它营帐的动静。封尘看了一会,放下布帘,躺卧回睡垫上,闭上眼睛准备补完剩下的睡眠。 还不等他的呼吸稳定下来,封尘的眼睛猛地一睁,右手悄悄摸向腿处,猎人的手握住短匕的握柄,“锃”地轻声将匕首拔出了刀鞘。 帐外的黑影在营前犹豫了一番,伸手掀过帐门的一角,又轻轻地放下。他疑然将侧脸凑向门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帘后的动静。 “哗啦——”耳朵刚刚在布帘上贴紧,帆布便被猝然掀开,帐内幽幽地伸出一只手来,准确地揽住黑影的前襟。猝不及防之下,黑影被一股大力拖得向营内一个趔趄,合身摔进窄的营帐中。 “咚!” 窥伺的黑影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黑暗中他揪住封尘的胳膊反向一拧,猎人不由得闷哼一声松开紧握的衣襟。黑影不及退出封尘的攻击范围,只觉得身侧劲风灌耳,一柄雪亮的短匕正朝着太阳穴杀意凛然地斜刺过来。 “该死!”黑影怒骂道。他再也留不得手,反身抓住封尘的手腕,拳头在自己的膝盖上一磕,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地面,被黑影一脚远远踢开。 封尘正欲合身再攻,腰间却是一紧,来者双臂擎住他的腰,一抬一掼,将猎人狠狠地掼倒在地上。黑影将封尘的双肩死死抵在地面,恶狠狠地道:“住手!看清楚些!” “枫前辈?”猎人定睛一看,倏地卸去了反抗的力道,“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袭击者呢。” “下次用刀戳别人的脑袋之前,至少先把灯点起来吧。”黑影生生骂道。他收回按着对方的双臂,抽身站起来,将营帐的门帘呼啦一声尽数掀开。 月光入户,精壮的身形轮廓彻底显露在封尘面前。男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对于猎人来正值战力和经验相合的巅峰时期,一头疏于打理的短发蓬乱地散在脑后,下巴处胡茬也根根冒出来。男人的猎装不似工会配给或正规工坊打制,而是自行拼凑而成,素材缝合的手法颇为简易,却隐隐有种原始和野性的美感。 “我有些警觉过头了。”猎人也拍拍身上的沙土站起来。如今的封尘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少年”了,一星猎人的声线因为刚刚过去的变声期而显得低沉沙哑,身体也拔高了近两拳,站立时几欲触碰到营帐的棚顶。 “噩梦吗?”男人随意打量了一番仍像是惊魂未定的封尘。 “这种湿漉漉的地面,睡上去可不怎么舒服。”猎人不置可否地咧开嘴道。 “别娇气了,”前辈拍了拍封尘的背,“像你我这样的人,如果有一梦见田园野花一类的好东西,也就差不多是命到该绝的时候了——你还要休息吗?” “已经醒得差不多了。”猎人接过男人递过的刀,轻轻插回腿弯的刀鞘中。 “正好,我就是来叫你出发的。”枫转身抬脚,走出窄的帐篷,“营帐辎重都可以丢在这里,我们到明晚前还有六十公里左右的路程,不需要额外的负重。” “徒步?”封尘从营地角落胡乱抓起背包和武器,几步跟上前辈的身形,“这跟我们约定的可不一样……好的飞空艇呢?” “飞艇会有的,”枫回过身,豹子般的双目看向正在打理行装的年轻人,“不过不是现在。” “水没林的这一带是猎人工会把控最严密的区域,几乎每行十公里就会和巡逻飞艇的航道进行交错。我们连步行都要挑午后的落雨时节和深夜,你猜飞艇如果开到这里会遇见什么?” “工会的巡逻舰?”封尘锁好背包上最后一颗卡扣,两柄单手剑并排挂到后腰处。 “不不……工会的狗腿不会和我们这样的人讲道理。”枫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法表明身份的话,等着我们的只有攻坚用的大型战舰,带着龙击枪的那种,只要一击就能把我们的船当中拆烂,”他继续朝拴着食草龙的木桩走去,“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不要见识到龙击枪那种东西。” 封尘神色诡异地撇了撇嘴,又问:“往东的路不止这一条,我们从南边绕行一段不行吗?” “猎人工会的影响力纵跨整个水没林,要摆脱上那些眼睛的话,只能一路跑到大沼泽,到了那里我们的飞艇也会失去补给,赶到目的地就太晚了。”枫摇醒面前的食草龙,驮兽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若是图个方便,你大可以改籍去做工会的鹰犬。我们是暗影猎人,想吃这碗饭的话,你得尽早习惯才行。” “这又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封尘用自己才听得清的音量嘟囔了一句,伸手解下一只食草龙的纤绳。 581章 你像个工会猎人 “暗影猎人”是偷猎者们给自己的雅称,大抵是因为名号上带了个“偷”字,行动时多少都会显得底气不足。还是在封尘刚刚进入金羽城不久,那时的少年曾经在防护林里一次普通的狩猎中,遭遇过一个独行的偷猎者。当时的自己使尽解数,还亏得无名前辈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才好悬没有损失任何同伴。即便如此,偷猎者的精明冷酷、凶狠嗜杀还是在少年的心中留下了不去的阴影。 无视猎场生态,肆意狩猎珍稀怪物,不受猎人荣耀的限制,随意将武器对准挡在面前的人类,偷猎者几乎是所有猎人世界规则的反面教材。工会骑士团设立的目的有一半都是这些恶徒,若在两年前,封尘绝对不会预料到,终有一日自己会和这类危险的家伙同伍而行。 但是无奈,如今的自己可是顶着“叛逃猎人”的名号,正是工会骑士团设立的另一半目的。也只有在同一片黑暗中,封尘才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偷猎者世界的规则和封尘相熟的那一套工会秩序几无不同,大猎团林立,独行者也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专门的隐秘机构负责素材交易、情报售卖和地下委托的发布。当然,那些委托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猎取人类性命的。 封尘就是在某个地下大厅中遇到了眼前的独行队。一面踏过泥水横流的地面,猎人用余光打量着身侧沉默前行的三人。和枫前辈同行的还有两个女子,皆与封尘年龄相近。女孩们约有封尘的齐眉高,均是一头便于猎场行动的齐耳短发。虽然无论对偷猎者还是猎人来,这个年龄都仍然稍显稚嫩,但两人身材匀称,举手投足间显出身手的稳定而高效,绝不是训练营走出来的菜鸟才有的水平。 不同于封尘今番的临时组队,她们更像是枫前辈长久的追随者。二人容貌相仿,许是一母同胞,只是封尘却从未开口确认过。事实上自从相见之初,这两个女孩就没有开口过半句话,对前辈的命令也只是点头执行而已。封尘只听见枫前辈以“夏”和“冬”来称呼她们,但比起名字来,这更像是一种相互称呼的代号。两人浑身的猎装紧束,封尘连她们的性别都是靠脖颈处的平坦来确认的,更遑论了解队友们更多的情报了。 这样的组合在地下工会中显得特立独行,因此第一时间吸引了封尘的注意。偷猎者的世界以强者为尊,若是没有些本事,带着两个女娃抛头露面,在众多同行面前就不是猎人,而是猎物了。 既有达成委托的实力,又有足够的掣肘,不至于在分配战利品时变卦翻脸,这个三人队伍无论怎么看都是封尘理想的组队对象。 一行四人皆是牵着缰绳徒步而行,在枫的情报中,最后十公里的路程会格外贴近工会设置的观测站,须得快速通过,在此之前要优先保证食草龙的脚力。 深夜的水没林比日间还要显得嘈杂,潺潺的水声不绝于耳,蚊蝇们大约是晾干了暴雨中打湿的翅膀,也叫嚷的格外欢心。四个人和五只驮兽就如同行走的热源,更是招惹了附近绝大多数吸血的异虫。往往每掀起一条挡在脸前的枯藤,就会惊飞几只拳头大的扑蛾。 “至少点上个火把吧?”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安下心来警戒四周,封尘烦不胜烦,就要伸手去解食草龙背上的行囊。 “想让我们变成掠食种眼里的萤火虫吗?”枫回头阻止道。黑暗中猎人看不清前辈的面孔,只听他阴阴地,“我真是怀疑,自己的两成报酬有没有分给一个入行不到一个月的菜鸟。” “当然没有,”封尘讪讪地回答,“这里还是雨林外围,就算有什么大型怪物,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吧?” “你像个工会猎人。”前辈笃定地道。被猎人工会的强大后勤保姆般照顾着,不需考虑战斗的后果和代价,正是工会猎人的典型特征。 猎人面容一僵,半晌才吞了吞口水道:“前辈笑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单干,不过在此之前,我在‘毒蛇’寄身过一段时间。他们的行事方式,怎么……”猎人沉吟了一番,“比现在要更激进一点。” “怪不得……我知道那帮家伙。”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提着缰绳,引导食草龙跨过身下倒地的树干,“和一群雪山村民抢饭吃,变得肆无忌惮也是正常的,不过那种规矩在我这可行不通——话那一带生路还算稳定,怎么会想到独自出来谋活?” 封尘没有答话,只是细听着环境周边微微荡漾的水声。 “喂!你子不是碰了毒蛇的猎物吧?”暗影猎人从封尘的沉默中自顾自地猜了个答案。 “他们都死了,就在两周之前。”少年挥散眼前的蚊虫,像是在一件不相干的事,“整个毒蛇猎团,团长和三个副团长,四十七个暗影猎人,营区也被端掉了……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枫知趣地没有深入问下去,猎团的轶事,其它猎人手中的秘密,知道的越少就越多一分生存的把握:“希望你这份幸运能一直维持到委托结束。” “我可不止是幸运而已。”封尘突然停住了脚步,蹲身捏起了一块地上的泥土。他把泥块放在手心仔细研磨着,抬起头来对前辈低低地道:“这附近没有溪水。” 一路响在猎人们耳边的流水声,在封尘的一句提醒后戛然而止,肆虐的蚊虫也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嗡叫。封尘缓缓站起身来,手按在腰间的单手剑上,眼睛自黑暗中警觉地望向四周。 “继续走,不要停。”枫的步频和前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抓住缰绳的手却狠狠攥紧,骨结在用力下显得发白。女孩们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两人不由自主地凑近彼此,背后的武器已经悄然转移到了手上。 队伍的不远处,两点赤红的荧光正在蔽林的缝隙间时隐时现。589 582章 “阿冬,把弩枪放下。”枫斥道,“它可能还没发现我们。” “咔哒——”,一颗弩弹被压入枪膛之中。名叫冬的短发女孩呼吸明显地粗重了一番,还是听话地折叠起枪管,将手弩背回背上。 “领主级的怪物夜视能力大都是人类的六倍以上,”封尘的身边,在位阶法则的压制下,食草龙已经明显地在颤抖了,“它应该早就发现了,要打吗?” “会引来巡逻艇的。”枫强行牵着食草龙向前走,只用余光注意着斜方闪着红光的双眼,“那怪物离得很远,应该是还没有打定攻击的意图。” “或者只是在观察,等待时机而已。”封尘咽了一口唾沫,“飞龙种里擅长潜行的怪物可不多,”水没林里树植茂密,些许的月光早已被层叠的树冠挡得严严实实了,从封尘的方向只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的轮廓,“我倒是想起一个讨厌的家伙,是迅龙……” “别!”前辈低声打断,“不要念它的名字,会被察觉的。”高阶的掠食种都有相当程度的智力,即便不通人语也可能通过音节识得某些关键信息,甚至认为暗影猎人们是在挑衅也不定。 身陷水没林是偷猎者们为了缩短路程,冒险取道的结果。一旦陷入战斗,就算真的能在巡逻艇赶来前迅速结束战斗,领主级怪物的死亡引来的诸多链式反应,不出一个时就会被观测站察觉。暗影猎人的补给网络远没有工会完善,在工会的领地上众人更是孤立无援,到时候四人就会陷入被发狂的怪物和工会骑士两相夹击的尴尬境地,连迅龙的素材都不得不拱手让给工会。 一行人只好沉默地向前走着,远处的荧红色眼睛阅兵似地望着前行的猎人。尽管怪物的本体还在两三百米之外,可是一方领主的威压却有如实质一般,重重地压在封尘的肩头。封尘甚至感觉那双眼睛散发出的热力,正在不停地燎着自己的鬓角,他重重一咬舌尖,强迫自己的目光从角落中拉回来。 暗林中的巨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队组合。过往从这片领域度过的家伙,看见自己时要么是寻找机会抽身逃离,要么是做好准备迎接战斗,却没有如眼前一般对自己视若未睹的家伙。它静待了一会,直到猎人们又走出几十米,才焦躁地向前踏出了几步。 “它跟上来了!”封尘的额头沁出阵阵汗珠。耳听着飞龙种越跟越近,空气中的压抑连他都有些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身旁的驮兽了。猎人手中的缰绳绷得笔直,每一步都要用力拖拽,才能让食草龙挪步跟上。 “不要看……”枫也已经很难保持先前的步速了,芒刺在背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猎人的战斗本能恍若下一秒就要取代理智,接管整个身体。 “呜……呜……”阿夏牵着的一只食草龙率先被压垮了。陆行种只经受过驮负的训练,哪里见过这等生死一线的阵仗。怪物山般的身体“噔”地趴伏到地面,背脊筛糠般抖动起来,任由女孩如何施力,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该死……食草龙不动了。”封尘放下手中的缰绳,帮着女孩一起拉扯。 “不能舍下它们。”枫道。食草龙身上携带着此行的大部分补给,况且穿过工会观测站也要借助它们的脚力,“否则我们离不开水没林的。” “那只怪物根本就没想过让我们离开!”封尘叫道。人类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拉不动执意不走的陆行种,猎人恨恨地扔下缰绳,直接在陆行种的鼻子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怪物吃痛地哼了一声,双膝使力重新站起来。 “呼啦——”见人类停下了脚步,黑暗中的飞龙种也不再等待。巨兽的双翼悄然扇动,身体如一片浮叶般腾空而起,赤色的双目在空中划出两道曲折的光纹,光纹破开一层树冠,隐没在叶片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击碎猎人们头顶的树荫,砰然落在队伍的正前方。 领头位置的枫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向食草龙背上的布囊摸去。被破开的树冠降下丝丝缕缕的月光,将面前的庞然大物照出了个轮廓。 怪物的身长至少有二十米,头却得可笑。它的脑袋状如蝙蝠和猫的结合体,鬼火般的红色荧光就是从那双阴鸷的眼睛中发出来的。飞龙种长得夸张的尾巴在背后若隐若现,迅龙特有的刃状翼爪在月色下闪着乌光。怪物的体色不是夜般的幽蓝,而是更适合林间行动的暗绿色,尾尖却是棕红的,晃动之间发出潺潺的水声。 “绿迅龙……水没林亚种啊。”枫的心中一片冰凉。不止是毛色和习性与原生种有些微的差别,亚种怪物普遍比原生种要强,这是猎人世界不争的事实。若是换个时机,这样的遭遇足够偷猎者在梦中都笑出声来,因为相对的,它们的素材也更加稀有而珍贵,可是现在它却意味着队伍更的逃生机会和更大的损失。 “喫……果然还是最坏的展开。”枫伸手解开食草龙身侧的某条缆绳,裹好的油布哗啦啦散落,露出里面乌黑沉重的大剑。猎人伸手抄起剑柄,把剑锋搭在地上。 “等等!”眼看着前辈就要摆出战斗姿势,封尘不得不提醒道,“这家伙好像不是来打架的……我们留一只食草龙给它,看看会怎么样。” “你想跟怪物谈判?”枫头也不回,眼睛紧紧地盯着怪物的每一个动作。 “你过,它的灵智不比我们低。”猎户劝谏道,“况且打起来,我们也总要损失一两头食草龙的。” 枫再观察了一番,眼前的绿迅龙只是固执地拦住猎人们的去路,一边释放威压阻止食草龙的行动,果真并没有动手的意愿。 “阿夏,你把手里那只拴到那边的树干上。”尽管被怪物打劫显得有些哭笑不得,枫还是听从了猎人的建议,“不要动它背上的补给,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女孩一点头,牵起手边剩余的一只还能行动的食草龙,缓步向侧方走去。随着猎人的移动,飞龙种的脑袋也一点点地转动,眼睛望向那只远去的陆行种。89 583章 “有用了!”见到巨龙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封尘一抿嘴,脸上现出喜色。 许是浑浑噩噩中得知了自己接下去的命运,被选中的食草龙眼睛微微闭了起来。自己既无法违抗人类的命令,也不能战胜近在眼前的掠食者,它只好乖乖地趴在树下,任由阿夏把缰绳在树干上绑紧。 女猎人的手放下缰绳,恨恨地望了一眼驮兽背上的包袱。行李中的食物和水都还是事,但包裹里却有数打功能各异的重弩子弹,这些是同行的妹妹猎场上的依仗。作为整个队伍中唯一的远程支援,阿冬的重弩在战斗中的表现至关重要。失去了这部分补给,重弩的效用大打折扣,往后的行程势必要遭遇更多危险。 “不要刺激它!”看着阿夏的胳膊无意识地伸向食草龙的背包,枫赶忙提醒道,“快回来!” 尽管不甘,女猎人还是紧盯着飞龙种的脸,双手在身边伸展开,倒退着一步步按照原路返回了队伍之中。只是简单的拴停坐骑的行为,却如同度过了漫长而煎熬的数个时一般。绿迅龙庞大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一动不动,只是口中滴下数道晶莹的涎液,双眼上的萤火也比前时更加明亮了些。 “跟上我。”交纳了“贡品”,感觉到面前得巨兽对自己一行人已经失去了兴趣,暗影猎人窥准了飞龙种身体一侧的空档,牵转食草龙的头,试探着绕过怪物的身体。 “嗤——!”些许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飞龙种的眼睛,绿迅龙张开几米宽的翅膀,刃翼不由分地插进软烂的淤泥中,如幕布般挡在猎人的身前。 “该死!”受惊的食草龙一声嚎叫,险些将枫拽倒在地。猎人疾退两步,手中的大剑握得更紧了,“这家伙在耍我们!” “它已经动心了,”封尘劝道,“只是还不满意而已!” “你怎么知道?”前辈使劲拉了拉缰绳,勒住逐渐失控的食草龙,“我们又猜不到它在想什么!别犯傻了,这家伙是不会和我们谈的!” “再留给它一只!一只就好!”猎户央求道,“相信我,它会让我们离开的!” “还要怎么样,把全部的补给都拱手让给怪物吗?”比起在工会接下来可能的撒网式追击中仓皇逃命,枫更不愿意带着队伍生生耗死在一只畜生手上。他将重剑提到身前,当机立断道:“等我的信号,就一起上!” “呼——!”没等暗影猎人下达出攻击的命令,巨兽颀长的脖子便猛地伸出来。绿迅龙猫一样的脑袋猝然贴到枫的面门前,鼻尖距离重剑的剑锋只有不到一尺。四目相对,枫甚至能感觉到怪物呼吸出的腥臭的空气。 “它在催我们!”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威动作骇得一退,封尘一咬牙,主动牵起身边的食草龙离开了队伍。少年朝着另一个方向缓步走出,一边伸出手来对着绿迅龙的方向摆了摆手,“大家伙,看这边!” “你要做什么?” 巨兽耳朵一动抬起头来,猎人已经走到了队伍外十几米的位置。封尘身后的食草龙筛糠般颤抖着,被猎人在头颈处抚了抚,才听话地跪下身去任由被缚在树干上。只听陆行种腹下一阵悉索的声响,从那里传出一股浓重的骚臭味,居然是吓得失禁了。 “这是能留给你的极限。”封尘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他拽了拽树上的缰绳,向怪物展示着“礼物”已经束手就擒了,“把剩下的给你,我们就会死掉。得寸进尺的话,我们也只好选择战斗了。” 猎人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知觉敏锐的绿迅龙听清,水没林领主瞳中的红光明灭了几番,喉咙里终于还是发出了满足的咕咕声。它身后健硕的尾巴微微甩动,挡在枫身前的肉翼簌地缩回身边,四肢也挪动了些位置,给猎人们让开了一个得以离去的角落。 “这样……就可以了吧。”夜风吹过,封尘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他两步赶回队伍之间,看着仍然在为被怪物让路的事实而惊诧的暗影猎人,轻声催促道:“我们快走。” “噢,唔……”枫一拽缰绳,身边的陆行种心知逃生在望,居然不等猎人命令就调转朝向,在飞龙领主的凝视下逃也似地疾步离开。身后的同伴鱼贯跟上,朝着夜幕深处离去。 队伍行出二百余米,背后便响起一道尾鞭破风的呜呜声。封尘的脖跟冒出一片冷气,那道尾击终究是打在了远处的一棵树干上。不堪攻击的雨林树木轰然折断,食草龙慌张而绝望的鸣叫声断续响起,又逐渐变成了黏腻的撕扯和咀嚼声。直到这些声音也逐渐减弱,领头的枫才拉停奔跑不止的食草龙,又以最初的步速不徐不疾地行走起来。 “这是我入行以来见过的最诡异的事情。”暗影猎人摇着头,把大剑重新绑回食草龙的身上,“被一头怪物抢劫?出去怕是要被同行笑话好一阵子了。” “至少还活着,也没有引来工会的注意不是吗?”封尘拍了拍阿冬牵着的食草龙,已经走出了很远,怪物们腿脚上的肌肉仍时时痉挛着,“这些家伙都吓坏了,一亮起来,我们得多休息一会。” “那是我该决定的事。”前辈回头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看得出那家伙在想什么吗?” “我就是觉得……现在是深更半夜对吧?”封尘一手托着腮,“谁也不想在大半夜的时候打一场战斗,那头绿迅龙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枫显然没有相信猎户的一番辞,“那好歹是我们四成的补给,我已经在考虑缩减你的那份报酬了。” “不用谢。”猎人的手在腰间摸索一番,触碰到了腰背挂着的两柄单手剑。其中一柄似乎没有完全收回剑鞘中,露出一截莹白色的剑刃。封尘将短剑插紧,握着剑柄不停地摩挲着。随着短剑的入鞘,食草龙后怕的颤抖症状似乎减轻了些,周围的蚊蝇也重新嚣叫起来。89 584章 或许是被拦路的绿迅龙耗光了所有的厄运,剩下的路程中猎人们再也没有遇到棘手的状况,甚至连绕过观测站时,都没有引起工会的眼睛们一丝警觉。水没林全年高温多雨,每日午后的大雨比机械钟还要准时,入夜前雨水就会冲刷掉暗影猎人和食草龙们的行迹,四人就会像从未来过一样,悄然从林间渡过。 仅剩三只食草龙给四人同乘,无论如何换乘速度都要大打折扣。这就让封尘再一次看见人类的城镇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了。 镇只比普通的聚居村庄稍大一些,但岗哨和防御设施一应俱全。木制的城墙外设着成排的鹿砦,陷阱标识也遍地都是,留给人类通行的只有两头食草龙并驱的窄通道。墙顶的望楼有七八米高,机弩的箭矢从那里反射出点点日光,晃得封尘眼睛一眯。 这样的镇子势必有工会服役猎人驻守,甚至有型的分会在也不定。还不等封尘想到如何才能顺利混进去的办法,枫已经大摇大摆地踏上了官路。 “喂!等等,我们就这么走进去吗?”看到前辈毫不遮掩地走近守关的猎人,封尘赶忙阻止道。可不待猎人拉住同行者,前辈便大大方方地向守卡人亮出了怀中的银制徽牌。 猎人下意识地一缩身体,却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被数道武器同时指住的情景。守关者上下打量了一眼暗影猎人,便例行公事地打开了栅门。封尘在同伴的催促下,不明所以地走进镇子,还吃了两个女孩一人一道讥讽的目光。 “刚刚是怎么回事?”习惯了在城镇中隐匿躲藏,封尘两年来从未这样顺畅地进入过人类的聚居地,“你可是把猎牌都给他看了啊!” “所以我们才进得来。”暗影猎人在镇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牵过食草龙朝着某条路径走去,“这里不欢迎工会猎人。” 坐落在珍宝遍地的鬼怒间火山下,燃石镇却是一个纯粹由偷猎者庇护的聚居地。整个镇子上能见到的持着狩猎武器的家伙,都与如今的封尘一样是不折不扣的暗影猎人,把守关卡的二人也一样。镇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以火山盛产的燃石炭而得名,主要的盈利业务却是盗采和私贩矿石,以及各类能想得到的偷猎收入。 火山古龙种讨伐委托后,大半个鬼怒间火山实际归属了斯卡莱特猎人工会的管辖。无法忍受领土上有这样的毒瘤,工会曾经花大力气清剿过山下的偷猎者聚居地,其中就包括眼前的燃石镇。但是奈何龙髓浆事件曝光,鬼怒间火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莱恩也鲁的手中。一边的工会实力薄弱,无暇顾及山脉另一端偷猎者的活动,另一边的工会则没有利益相关,再也不见大的清剿行动,燃石镇这才在两国的夹缝中缓缓恢复了元气。 如今在镇中行走的,大多都是这两年才陆续转到火山来发展的偷猎者同行。如果不在乎武者们徽章的样式,这里和每一个聚居镇并无半点区别。街边的酒肆、旅馆、商店甚至工坊都一应俱全,一袭布衣的平民和偷猎者们擦肩而过,丝毫不见紧张或憎恶,就好像他们不是猎人世界秩序的破坏者,而是镇上再平常不过的一员般。 “这两年来你大概都在南方雪山附近活动,没有听过它也是正常。”没有注意到封尘满面的唏嘘,枫停在一家旅店的门前,把缰绳套在木桩上,早有伙计前来招呼,“安顿好后,你可以在镇上稍微转一转。蝎鳌酒吧的麦酒是镇上一绝,不过不晓得镇子重建后店主人还在不在——对了,记得不要在外面过夜,我可不想和一具尸体一起上山狩猎。” 封尘尴尬地一笑,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镇子,莫在外浪荡了,就是酒他都不敢喝上一口:“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补给损失了太多,我们需要就地补充一部分。”猎人肉痛地道。抬眼望去,氤氲着云气的火山就在镇东边能看得到的地方,这里的狩猎物资一年到头都不会便宜。一瓶普通的回复剂在这里,可能要卖到五到八倍工会定价的水准。 “飞空艇呢?”猎人接着问道。 “起降坪在镇后的空地上,出发时间是明早。它会把我们送到半山腰处,在那里等待救援和回收素材的信号,接下来就要看我们的本事了。”交待完了种种,前辈拍了拍封尘的肩膀,“收好我们的补给,挑间空房去休息吧。” ………… 屋里弥漫着燃石炭烧过的硫味,不知是常年靠石材取火,味道浸透了房屋的木板,还是这里曾经作为过大宗私售的仓库用地。封尘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喷嚏,才洗了把脸,在房间中的镜子上照了照自己的面容。 如今的封尘已然蜕去了两年前的稚嫩,常年混迹在偷猎者们之间,让猎人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精明和谨慎,那是在黑暗世界摔打过的证明。封尘解下猎装的卡扣,将金属胸铠和淡蓝色皮纹的护臂依次扔到木板床上。他索性脱下素色的内衬,露出一副线条分明的上身。封尘的体型算不上十分健硕,但男孩子该有的紧凑和爆发力都已经跃然于上,只是在这副标准的身体上,如今却斑驳地鳞立着十几道大各异的伤疤。 封尘的身子向镜前凑了凑,将左肩以下一颗浑圆殷红的疤痕显露出来。他将胳膊摸向自己的背后,那里也有一道同样大的凸起。猎人细细地摩挲着那道伤疤,脸上现出痛楚之。 “还疼吗?”低沉的声音从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响起。 “不,只是想起了些从前的事情。”猎人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来,“有些时候需要特意去回忆一下才能发现,自己在外面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时间了。” “你的同伴都过得很好。”墙角处泛起一阵涟漪,一个身影从那里缓缓走出来。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快就赶过来。”封尘嘴角扬起来,“无名叔叔。”89 585章 “比你早到了一。看到你联络中的委托内容,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落脚。”无名谨慎地反锁上门窗,坐到木板床上,“幸亏我一直在金羽城,乘着飞艇两日就赶到了最近的分会,好在没有和你错过。” “真是帮大忙了。”在这种危险林立的陌生城镇,能够遇到一个可以依赖的同伴,封尘着实地松了一口气。他坐到前辈身边,突然想起了什么,“进镇的时候没有遇到麻烦吧?” 霞龙的皮制成的猎装即便有整个猎人工会都难以企及的隐蔽能力,但和古龙种本体相比也打过了折扣。猎人无法光化日之下潜进镇子里,否则那就不是猎装而是异能了。 “就算我穿着这身猎装,也不意味着我得偷溜进每一个地方。”前辈笑了笑,掀开头盔的面罩,向腰间一摸,掏出一块和封尘腰上悬着的类似的铜牌。 “你也是个暗影猎人?”封尘不敢置信道。 “你正在经历的事情,我也都一一经历过。像你我这样的人,背负着同样的罪孽,有的时候就是别无选择。”前辈托着下巴上的伤疤道。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低沉了,他换了个口气,故作轻松道,“怎么样,想不想知道些猎团的事情?” 暗影猎人的眼睛只是一个恍惚,就恢复了清明。他摇摇头:“不,还是算了。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是以正事为主吧,拜托前辈收集的情报——” “基本都在这里了。”隐身猎人在胸口处一探,拎出一沓被牛皮纸袋包裹着的纸张,“鬼怒间火山一带的地形、工会在此建立的基础设施,还有怪物领地分布……”无名将纸张在手中摊开,“不过斯卡莱特早已不再插手这里的防务了,怪物信息误差或许会比较大。我本来打算先行去拜访一些莱恩也鲁的朋友,但是你似乎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对一片予取予求的猎场来,给一个暗影猎团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相当程度地改变怪物的领地面貌了,更何况是一整个城镇的偷猎者。破坏者们巴不得自己觊觎的猎场成为混战的中心区域,在这些无需动手耕种的闲汉心中,让整个麦田陷入一片火海,才是偷得更多麦粒的最好方法。 “这已经足够了。”封尘浏览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图样和文字。纸上的这些都是猎人工会的公开情报,只要有相应的猎人等级,人人都可以免费查看,但是放在偷猎者的手里,这些文字的价值不啻于一条富饶的矿脉。 相对猎场的基础状况,对封尘来更加要紧的,则是夹在情报中的百余条跨境委托简报。清单上记载的清一色都是以讨伐为主的委托,有相当一部分甚至还没有被挂到各地的面板上。也只有动用安菲尼斯这种程度的关系,封尘才能顺利提前数日拿到它们。猎人需要在一夜之内记住表单上绝大多数条目,尽量让自己此行的狩猎范围限定在表单以内。 比起让一片猎场上生态失衡来,某个倒霉的老兄一次委托空手而归,已经是最程度的损伤了。 “这些你都可以回头再看,记得在离开这间屋子前销毁掉就好。”无名将情报整个塞进封尘的怀里,“我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你怎么会突然来到鬼怒间?‘毒蛇’应该是不会接取这一带的委托的。” “‘毒蛇’已经不存在了,就是半个月之前的事。”封尘的神色一肃,压低声音道,“那时猎团刚刚做完一票委托,我们没有一点防备……动手的是专业的狩人队伍,连营中的食草龙都没有放过。” “猎人荣耀在上……”猝然听到这个消息,无名显得难以置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伤到?” “他们那晚在开宴狂欢。”猎人回忆道,“我不喜欢和那些家伙一起喝酒,就一个人躲到了营后的坡头。问了几只被血腥味引来的鸟龙种,赶回营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群身份不明的杀手们在营地附近又搜索了大半夜,直到将破晓才一把火烧光了整片营房。封尘在下游的村落中躲了一夜,再返身回去时,从前寄身的偷猎者巢穴早已变成了一片焦土。担心狩人队伍会去而复返,猎人只好匆匆接了个尽可能远离的地下委托,跟随在独行偷猎者中混出了雪山山麓。 “这次麻烦你来,也正是为了请你亲口把这个消息转达给那两位教官。”封尘黯然地道,“这半年以来,我们在毒蛇做过的所有努力,恐怕都要就此白费了。” 约莫半年以前,毒蛇的首领联系到了一个新的雇主。他们的委托发布频繁,每次的需求清单上都是毫无关联的数种不同怪物或矿石素材,偶尔甚至要猎团跑遍大半个雪山才能凑齐。但是这些人出手足够阔绰,在不问来路的偷猎者眼里,就是活生生的摇钱树。 身份不明、不论价值和数量地鲸吞素材,只是这两条就足够引起传艾露的注意了。封尘由是在猎团中安顿下来,一边掩藏行迹,一边设法对这个神秘的雇主进行调查。 “他们每次都以不同的私人或商会的名义找上我们。”封尘笃定道,“不过我敢肯定,就是安菲教官提过的那伙人没有错。上一次和你联络的时候,我差不多就要弄清那些人的身份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很接近了。”猎人挠着脑袋,“从我踏出猎团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帮上些忙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先祖保佑……”无名摇着头。两年的逃亡生涯确实给了封尘太过强大的心脏,很难想象那一夜里猎人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一线,眼下却还能如此平静地讲出头绪,“机会永远都是有的,这毕竟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 “但我也不是一无所获。”封尘转念道,“地下世界的委托传递原则和猎人工会不同,没有足够的利润支撑,火山一带的任务不会散布到那么靠南的地区。我在接取委托的时候,几乎整个大厅都在谈论火山的情报,这里恐怕要发生些什么了。” “注意安全,低调行事。”尽管眼前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刚刚踏上逃亡路程的少年了,无名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只要你活着,就比多少份情报都更加重要,还有那么多同伴等着你回家,你不能让大家失望。”9189 586章 运气恐怕并不好 飞艇终于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半山腰一片平整的地面上。 封尘拭净了脑门上的汗水,颤动的心终于塞回了嗓子眼里。这里距离熔岩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气温反而因为成片的山麓植被而显得异常凉爽。猎人落汗并不是因为火山上的炎热气候,而是脚下的船几乎粉碎了猎人对“飞空艇”的每一分认知。 看上去就异常惊悚的半敞篷船舱,单层的软性气舱上依稀可见明显的破洞,仅有的主螺旋桨转动时还在咯吱作响,让人没有一秒不在怀疑它是否会在半路上突然失速坠落下去。驾驶员是个体态佝偻的精瘦男子,从起飞时就是一副叼着烟斗体力不济的样子。一路上大半时间里猎人都在担心,他什么时候会一个呵欠,就将整艘船囫囵地撞毁在某个坡头上。 “从这里就要下船了,”枫打开舱门放下舷梯,“再往上就只有猎人工会特制的飞艇才能长期停留。” 鬼怒间一带活跃的火山口超过十个,主峰顶的巨大岩浆池常年散溢出大量熔岩,在山坡上形成一条条滚烫的地表岩浆流。从热河中蒸发出的硫气酸腐不堪,惹人痛厌,普通人尚且难以忍受,对飞艇的动力炉更是一种摧残。让战舰适应火山的飞行环境需要一整套技术支撑,但那些却不是暗影猎人能够染指的。 “谢谢地,一个时前……不,刚上飞艇的时候我就想要下来了。”封尘拎起武器和背包,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破船,“我们还要这种东西来支援吗?” “知足吧,你我已经比绝大多数独行的同行要幸运了。”暗影猎人道。来往火山的飞空艇都是消耗品,核心部件总会首先宕机坏掉,并没有半点修理的价值,“那些没有后援的倒霉鬼,只能一路从山脚下走上来,少也会落后我们一以上。” 队伍接到的“委托”是猎取大量具有高温抗性的素材,考虑到鬼怒间火山的怪物生态,这个委托内容和自由狩猎没有什么不同。委托并没有限制接取人的数量和等阶,却以微妙的时间差和交货地点的变换,有意引导各地赶来的偷猎者们在不同的猎场中活动。背后的雇主有没有底气吃下这样大宗的素材暂且不论,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继续下去,会演变成一个偷猎者版本的火山清剿行动,甚至有故意让它愈演愈烈的架势。 眼下枫和封尘的队伍赶上的是第三批清剿,数量无算的偷猎者还在从大陆的各个角落赶来。暗影猎人们降落的这一带贴近鬼怒间火山的主峰,在熔岩线以下近一公里处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臭鸡蛋味。 “就算这么,我们也不是第一个上来的。”封尘蹲身放下背包,还不待装备停当,却按了按身下的土壤,“这里还停过其它的飞艇。” “四队,或许更多。”枫环视着四周的地面。猎场这么大,能遇到同行的几率微乎其微,猎人要担心的是被率先抢走了价值更高的狩猎对象,“动作快些,我们可没有看风景的时间。” ………… 一路上行,严格来队伍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莱恩也鲁的领土。两个公会管理范围的夹缝区,空中除了偶尔会飞过一两队蛇翼龙之外,再也看不见什么称作威胁的事物了。 由于暗影猎人明目张胆的活动,这一段山路早就被视作了人类的领地,没有哪个不开眼的领主级怪物赶来占领。水草丰腴的火山脚下,却被肆意疯长的昆虫、两栖类和低阶草食种填满,生态已经到了脆弱不堪的地步。甚至路上一队头甲龙在见到猎人模样的队经过时,离得老远就本能地仓皇逃掉了。封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但也只好叹息一声,默默地跟上前队。 直到温度逐渐升高到炙烤皮肤的程度,猎人们才第一次停下来。前路被从中分成了两段,左右两端似乎通向不同的猎区,正前方是一道已经凝固了的岩浆瀑布,灰晶状火山石几乎是九十度地直垂下来,还带着点点的荧光。 “所以,一条平坦的上行大路,一个看上去就不怎么妙的蜿蜒道,我们要走哪边?”封尘遥指了指两条路的尽头。 “哪边都不,我们直接上去。”枫抬头向上望去,岩浆凝成的断崖尽头隐没在氤氲的火山云气之中,“两条路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想要比他们更快,就要冒些风险才行,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花在赶路上。” 抵抗高温能力更强的怪物,当然都生活在熔岩区更核心的地方。没有特殊的保护措施,人类在熔岩区的停留最多不能超过五,否则漫的火山气体就能把人永远地留在这里。猎人们还要预留出处理素材和等待后援的时间,基本上在入夜之前一行人就要选定猎区和狩猎目标。 “喂!这岩壁有几百米高,我们就这么爬上去?”封尘的喉结动了动。 “怎么,你还想要飞空艇来送我们上去?上面似乎是平整的地面……”暗影猎人试了试岩石的强度,岩壁上的凸起承担一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这就是最快的上行办法了。” “可是……”封尘语塞。猎人龙腔的视野中,崖顶正有一族种群不明的低阶怪物活动着。怪物们的灵智和狗龙种差不多,甚至没有感觉到封尘的窥伺,但是猎场上怪物的强大程度哪能按照灵智来区分。徒手攀上数百米高的崖壁,对于相当一部分偷猎者来都没有什么难度,但可能会遭到攻击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什么?”枫将重剑绑紧在背后,双臂肌肉一阵鼓胀,纵身攀上了岩壁的表面。他回过头望着脚下犹豫的封尘,“我和阿冬阿夏先行一步,跟不跟上都随你。” 毕竟是临时的组队,在暴露龙腔和承受危险中权衡了一番,封尘还是无奈地闭上了嘴。崖顶后蹲守着的不过是一群低阶野兽,既然没办法将情况讲明给眼前的便宜队长,猎人就只好自己默默地提高了注意。 “契约金还在你手上,我当然要跟着你了!”封尘一摇头,匆忙沿着队友的路径登上岩壁,“我只是觉得自己今……运气恐怕不会太好。”1089 587章 第四代飞人猎装 “下次觉得运气不好的时候,记得提前让我听见!”重剑斜插在岩缝中,枫整个人吊在崖壁边上晃荡不止,尤自气恼地对身下的封尘道。 “我告诉过你,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坏主意——心头上!”封尘朝上方一指。崖顶簌簌地掉下几颗赤红的吐息来,正朝着猎人们寄身的方向砸去。 “喫……”眼中的红芒越来越盛,暗影猎人双手抓住剑柄,身体灵活地几个闪动。灼热的焰球贴着身体掉落下去,沿着笔直的崖面,坠落到几百米下的地面,摔成数片流淌的火星。 猎人们被困在距离崖顶不足十米的高处,已经几分钟没有寸进了。从岩壁后方正探出数只鹦嘴状的坚利长喙,吐息就是从它们的口中发出来的。这群怪物名叫熔岩兽,是熔岩线以上最常见的低阶怪物之一。大概是登山的响动被族群的一员察觉到了,心翼翼的冒头察看几十秒后就激化成了举族的阻击。怪物们本来是和狗龙种等级差不多的杂鱼,但是在峭壁之上,它们浑不起眼的吐息却俨然成了最为致命的攻击。 熔岩兽没有专门的火炎袋,这些家伙吐出来的都是口中含着的滚烫岩浆。然而岩壁后或许正有一道熔岩支流,畜牲们背靠取之不尽的武器库,身下是不会还手的人形靶子,怪物们攻击得兴致盎然,火球吐得异常狠厉而频繁。岩浆的温度可以让皮质猎装瞬间汽化,金属猎装也会顷刻化作烤箱,顶着雨点般密集的攻击,最后十米的距离恍若堑般难以逾越。 “它们不会停下来的!”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波攻击,枫朝着身下大吼。 “我也没有办法!”封尘沮丧地叫道。这个距离上别近战武器了,就是一般的狩猎道具都很难波及到崖顶。攀爬的姿势不利于投掷,一旦攻击失败道具坠落下来,反而会伤到自己一方。作为唯一的远程手段,阿冬身负沉重的手弩,却因为没有利器傍身,连徒手攀停在崖壁上都很困难,更遑论瞄准射击了。 此刻的重弩猎人正在封尘斜上方的峭壁上摇摇欲坠,女孩的指节在石隙之间捏的发白,却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响动。发动上一波攻击的尖脑袋簌簌地收回崖壁后,新一轮熔岩兽又朝着身下张开了嘴巴。女孩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朝旁侧躲避,脚下却一空,双臂绷直着吊在了石隙间。 “心!” 女猎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弩手的负重是所有人中最夸张的,不但有基本的饮食和狩猎道具,还有一柄悬空战中完全起不到作用的手弩,以及胸腹间横七竖八地缠着的弹链。阿冬的胳膊绷得笔直,脚下不住地试探着岩壁上可以承重的凸起,仓促间不待身体稳定下来,新一轮的熔岩球已经顺着崖壁滚落了下来。 “阿冬!” 眼看着一颗硕大无比的赤红焰团直朝着脑门砸去,女猎人求助似地向远处的姐姐伸出了手臂,然而鞭长莫及之下,阿夏也只能有心无力地朝着大难临头的姊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脆亮的爆炸自岩壁上响起。重弩手只觉得双手被粗暴地从岩壁上扯下来,身体一轻,居然不由自主地横移了几米。滚烫的焰流从身边划过,女孩身上的汗毛根根倒栗起来,预料中的灼痛感并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 “不要动……”封尘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扶稳了,我们要上去了。” 猎人单手抱着惊魂未定的阿冬,仰头快速地规划了一番行动路线。封尘的脚跟狠狠地踩了一下承重点,成片的火山岩被一击应声炸碎,年轻人也靠着反震的力道向上高高跃起。 有了“飞人”的加持,岩壁上的封尘如同猿猴般敏锐地穿插在岩浆雨之间,几番起落过后就触及到了悬壁的顶端。排在崖边的熔岩兽正值一轮攻击结束,下一轮还没有开始的混乱时期,爆弹的炸裂声惊得怪物们慌了神,眼看着猎人有如神兵降般从脚下窜出。 “刷——!”滞空中辨明了着地的落点,阿冬自行挣脱了封尘的怀抱,一颗闪光弹已经随之丢了下去。女猎人几个翻滚,久候多时的重弩终于落进了手中。刺目的闪光还没有消散,猎人的子弹就压上了膛,枪口火光闪动,重弩手仅凭着瞬时的记忆就连续击中了三只最近的怪物。 不知是重弩本就有这等威力,还是阿冬含怒之下使用了大威力的子弹,中弹的熔岩兽有如被巨锤砸中一般,远远地抛飞出几米才堪堪停下,还未落地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进入了适合战斗的地形,封尘终于看清了这些烦人的兽的全部样貌。熔岩兽该算是鱼龙种,赤红的身体如水蛇般狭长,背鳍尾鳍一应俱全,四肢也还残留着相当分明的蹼。这种怪物大概只有尖嘴还算坚硬,也只有喷吐熔岩这一种攻击方式惹人忌惮。一旦近身,在早已见识过古龙种强大的封尘眼里,就再也不成为麻烦了。 十几只熔岩兽被风卷残云般消灭得七七八八。猎人的单手剑在兽群中几个起落,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了自己和阿冬二人。 “砰!”还不等封尘举盾格挡,猎人的眼前就突兀地钻进了一柄乌亮的大剑。重剑横向拍出,“呜”地卷起一股劲风,将软若无骨的鱼龙种远远拍飞。怪物的嘴巴在,还是支撑不住,掉落下去。 “谢啦。”封尘朝着正在收剑的 “装备不错,是三代以上的飞人吧?”暗影猎人的眼睛却盯着封尘猎装上的奇特挂件。 尽管潜逃在外,猎人通过无名前辈和其它的方式,仍然能时不时地和特雷索尔大师取得联系。 “第四代。” 一路上行,封尘的各个关节处已经缠上了悬着奇怪挂件的束带。仍然能靠着各种联系方式给猎人提供暗中帮助。 重点是火药的配方只掌握在某个龙人身上 588章 没有后悔的机会 没有飞人的加持,枫和阿夏在战斗几近结束的时候才姗姗来迟。姐姐无声地拥住了正在打扫战场的阿冬,朝着封尘的方向投去感激的目光。重弩手本身却并不领封尘的救援之情,女孩像平常一样板着脸,拎起熔岩兽的背鳍,用弹头不住地试探着兽皮的强度,计算着有多少回收价值。 “阿冬,低阶的素材都丢在这里吧。”枫一脚踢开面前瘫软的怪物。半数的熔岩兽胸口在弩击下炸碎,就算剥下来也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了。鱼龙种皮肤足以让它们在热土和浅层的岩浆流中活动,尖嘴既能击穿岩石,也能兜住大股的熔岩,抗击高温的能力尚可,但这只不过是低阶怪物的水平。暗影猎人们不会为了眼前十几只价值缺缺的零星素材,就唤来后援飞空艇,当然也不会一路带着这些破烂开始后续的战斗,“我们后面还有更大的目标。” “这里可不像是还有别的生物的样子。”封尘把剩余的兽尸堆到一起,做过祈祷,才开始观察周边的环境。猎人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阵阵热气,这里像是个刚刚凝固不久的熔岩池,“下面应该有活动的岩浆,我们得赶快离开。” 暗影猎人队正站在一片过于平整的山间平台上。已经进入了熔岩区,空被火山灰和浓雾掩盖住了原本的颜色,视野自此变得幽深而压抑。硫味在这里增强了几倍,空气中像是撒了一大把呛人的胡椒面,猎人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鼻腔被什么东西刮擦而过。比起这些来,骤然升高的气温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不利条件了。封尘已然在腹诽,五日的停留时间是不是太过高看人类的体质,很难想象那些一生都活在山上的怪物,它们是如何忍受此间恶劣的环境的。 “不用紧张。”老猎人向里面走了几步,抬头仰望群山之间环绕的一条条亮红色光带,那些正是从大的熔岩池中引出的滚烫河流。前时被熔岩兽们利用的岩浆流就自战场不远处取道而过,这一片平地也正是因为岩流的改道冷却形成的,“活火山的地形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你的脚下什么时候喷出一股滚烫的涌浆都不奇怪。这里是火山,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什么怪物,而是火山本身。” “这么还真是让人安心。”封尘打了个寒颤,悄悄地将脚步挪出方才站立的地方,“就当是为了赶快离开这片鬼地方——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吗?” “一直朝峰顶的方向走,黑之前总能有收获的。”枫招呼过猎人姐妹抬脚前行。火山区域的怪物领地普遍狭,警觉性却都很高,有入侵者进入的话,不掩藏踪迹甚至不需等到黑就能被发觉。 “我可不想在这种地形中被怪物偷袭——我倒是有个建议。”封尘睁开眼睛,顺着身旁的熔岩溪流向上指去,“这条熔岩流应该是最近才改道的吧。能堵住岩浆的河道,普通的石块应该都办不到才对。” “你是……” “沿着河流走,反正我们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不是吗?” ………… “爆锤龙,错不了。”顺着滚烫冒泡的岩浆上行了数公里,众人才在枫的指挥下停住了脚步。 封尘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烤干了,闭上眼睛还能看到一条熔岩的光芒在自己眼前的视觉残留。火山果真是炽热地心的窗口,只是稍稍流露出一点力量,就足以让猎人们备受煎熬。猎人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面前塌陷的山坡。斜坡像是从底部被掏空了,上方的岩块支撑不住,整片崩解下来,填塞了岩浆原来的河道,迫使整个熔岩流改变了方向。 “这家伙很强吗?”猎人依稀记得,爆锤龙这个名字在无名前辈的委托清单上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怪物图鉴上也见过相关的描述。但是没有亲眼见到怪物的本体之前,猎人最忌讳做出先入为主的判断。封尘用圆盾磕在崩解下的巨石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山坡崩损得干净利落,能合身一击撞塌山岩的巨兽,怎么想都不能轻易对付,“感觉身体很硬的样子……” “你从来没有见过它,对吧?”枫摇头一笑,用手在身前虚圈出一大片坡地,“这可不是龙车造成的,成年的爆锤龙奋力一击,能把这一整片火山岩都撞得塌掉。这个损毁程度,它大概只是用下巴随便敲了敲而已。” 爆锤龙喜食火山矿石,不论是坚硬的灵鹤石或辉龙石,都能像糖豆一样尽数消化。逼急的时候,普通的熔岩块也能被它们饱餐一顿。被捣毁的山坡显然含着一条裸露的矿带,岩块里有辉龙石一类的物质,含量还很可观,或许已经被怪物标记为常驻的进食地点了。 “下……下巴?”猎人再看回斑驳不堪的山体时,心中已然多了些敬畏,“我们要狩猎这种东西吗?” “从踏上这片地界的时候开始,你我已经别无选择了。”和同样以矿石为生的岩龙不同,爆锤龙的个性和名字一样暴躁,攻击性比某些肉食种都要强,几乎排斥领地中的一切外来者,“就算不主动寻找它,那怪物也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过它的甲胄硬度极高,抗高温的能力在整个火山区域都算得上出类拔萃,我们的雇主会喜欢的。”暗影猎人转而道,面上露出了些许笑容,“总之如果能保证战果完整的话,光是它就已经足够抵付我们此行所有的投入了——包括飞空艇的费用,和在水没林里丢掉的两驮补给,或许还能富裕出下一次委托的契约金。” “傍晚前爆锤龙应该会回来这里进食,我们就在这附近等着它。”枫将背后的大剑解下来,“砰”地插进脚下的火山岩中,“抓紧时间休息吧,这一战可不会太过轻松。” “对了,”老猎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拉了拉封尘猎装上绑着爆弹的束带,“你的这些玩意,离开它们,你不会就没法战斗了吧?” “诶?”封尘不明就里地疑道,“当然不是。” “那就好,战斗结束前,你最好还是把这些机关暂时收起来。”前辈郑重地道,“为你着想,等到战斗中哪滴流散的岩浆把你变成了人形爆弹,可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589章 火山钢锤的进击 断坡后方视野开阔,除了一道近在咫尺的熔岩河之外再无其他掣肘,地面也还算稳定。怪物入夜前该会回到这里进食,正是良好的作战地点。暗影猎人们当下也不再多言,一面熟悉起周遭的环境,一面就地设置陷阱,进食饮水,稍作休息,等待战斗的来临。 “那是爆破弹吧?”封尘寻了个荫凉些的角落休息,却看见重弩手阿冬正在向枪中压着子弹。女孩抬头看了猎人一眼,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低头继续调试着手上的重弩。 “有什么问题吗?”枫接过问道。 “我以为会用到贯通弹头的……”两年间,封尘和擅使各类武器的猎人都合作过,自然也懂了些弩枪的门道,“穿透力不足的话,我们不是会有被跳弹射中的危险吗?” “爆锤龙的鳞甲太硬,就是重弩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得紧,所以阿冬并不参与接下来的战斗。”枫泠然道,“那把弩枪不是为了支援狩猎,而是给不开眼的猎人们准备的。” “猎人?”封尘的心一寒,“一路上不是没有发现尾巴吗?” “防患于未然罢了。”前辈,“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起就有些心绪不宁,希望早点做完这一笔,不要生什么枝节才好。” 偷猎者的世界中,猎杀同行甚至猎杀工会猎人的情况都时有发生,如果不是同伴们偶尔显露出的对生命的淡漠,封尘偶尔甚至会忘了自己正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团体中。年轻人势单力薄,也只能在独善其身的前提下,尽量救下更多的同类了。 封尘默默压下心头的不快,开动龙腔又在周围数公里处扫视了一番。龙腔的力量给是根据使用者的知识和经历的积累而不断增长的,不论对它的态度有多么复杂,猎人的龙腔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变得愈发强大。如今封尘的视野已经能轻易地覆盖五公里的范围了,不考虑隐蔽性的话甚至还能触摸到更远,和怪物的沟通也可以在视线以内的范围轻松进行。 视野之中除了自己一方外,没有半个人类的身影,这让猎人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几秒后,封尘便神色一凛,仰起头看向背靠的火山坡顶。色早已暗下去,弯月正浅浅地搭在主峰顶的火山口背后,透过漫氤氲的火山灰洒下朦朦胧胧的月光。 “来了。” 暗影猎人们一低头,沉默地抄起了各自的武器,朝着各个预定的隐蔽地点散开。背后近百米高的坡顶适时响起了岩土翻卷的哗啦声,像是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封尘躲在一簇火山岩后面,只听见碾碎山岩的声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靠近,终于在几秒后转变成了战车过境似的震呼啸。 “轰隆——!”犹如重型飞空艇迫降在耳边般,巨兽的移动方式不像是兽龙种该有的双蹄跑动,更像是在团身翻滚。封尘躬身捂住了耳朵,巨大车轮就从猎人藏身位置的不远处轰转而过,沿途的碎石被豆腐般碾碎发出噼啪的爆响,石屑四散迸飞 漫长的轰鸣后,巨兽终于止不住身形,“扑通”一声掉落进对侧的岩浆池中。滚烫的熔岩掀起两片火浪,浪卷将爆锤龙的整个身体携裹进去,扬起的岩浆直向两岸扑去,在沿岸处铺成两片暗红色的热滩。 “猎神在上……”封尘瞪大眼睛,喃喃地道。 溪池并不深,灼浪落下后,爆锤龙的身形终于展露在猎人的面前。怪物有十几米长,尾巴却占去了身长的一半,脑袋奇大,前肢萎缩几近无用,粗壮的后肢有一半还浸泡在滚烫的岩浆中,正是标准的兽龙种体态。怪物浑身金色的鳞甲在熔岩的火光下闪闪发亮,背脊上块状凸起的缝隙中还夹杂着未曾冷却的岩浆。爆锤龙的背脊和尾巴刚好能团成一个正圆,将稍显脆弱的腹部包裹其中,怪物大概就是以这种方式从坡顶滚下,直坠入熔岩里的。 “下巴……”待到巨兽消解了翻滚的余势,调转沉重的身躯从岩浆中走出来时,封尘才彻底看清它的脑袋。这家伙的下巴异常臃肿,几乎占了整个头部的一半,那质感并不像是鳞甲包裹着的软肉,而是仿若重锤般坚固的实心骨瘤,配上它以熔岩为浴的坚实身躯,无外乎能一击撞碎半个山坡了。 “这要怎么打啊……”封尘抄紧了手中的单手剑。过往的战斗中,少年不是没见过体型更大的家伙,可是眼前的怪物就像一个囫囵的暗金色岩块,连岩浆都奈何不得,更不要提单薄的猎人武器了。 猎人朝战场上某个角落望去,被碎石掩饰住的阴影中,一片扁平的金属机关正不时冒着蓝光,那是封尘前时设置的麻痹陷阱。爆锤龙许是直接从上方碾过,靠着惯性蛮不讲理地将整个陷阱都碾得爆碎了。本该作为先手的偷袭手段没有造成任何效果,反而被怪物察觉,率先一步发现了埋伏中的众人。 “切……闪光!”暗影猎人前辈比封尘更早地发现了这个状况。不等爆锤龙爬上岸边,就抢先一步从伏身状态发起了冲锋。闪光弹在战场的空中悄然炸开,夜幕被染成了一片耀目的白色,枫就在强光的掩护下疾步接近了浑身浴火的爆锤龙。 “嘶……”猎人的重剑蓄满了力道,正待给怪物迎头痛击,某步踏出,枫的脚下却溅起了点点水花。暗影猎人眉头一皱,强行停下了前冲的力道,倒退几步离开了怪物巍然的阴影。 “怎么了?”正待支援跟上的封尘也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岩浆……该死,”漫上岸边的熔岩尽管已经冷却为了暗红色,但对人类仍然是灼热异常。枫的右脚和岩浆区不过是瞬间的接触,却已经烫得失去了知觉,具足上沾惹了一大片凝固的火山岩,还在慢慢地冷却,“只要它一直待在里面,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 590章 你该早点拿出来 能在常年不绝的偷猎行动中存活至今,眼前的爆锤龙也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怪物在坡顶上就已经发现了生人的气息,才会选择这样声势浩大的方式出场,示威性的攻击后更是直接躲进了炙人的岩浆中。直到闪光弹的余波散尽,暗影猎人一方仍然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实在是兽龙种借助了熔岩的力量,让人根本无从近身。 宽大的兽尾蜷在身前,挡住了绝大部分闪光的威力,怪物对人类常用的狩猎手法应对熟练,也都是在前时与偷猎者们的周旋中习得的。爆锤龙当然不会傻站在岩浆的范围内,它一边抬脚踏前,一边猛地甩动硕大的尾巴。大颗大颗的岩浆从背上甩脱下来,女散花般朝着猎人的方向撒去。 “嘶……嘶……”熔岩球恍若流星雨一样砸落地面,升腾起成片的烟雾。熔岩在地表急速冷却,凝成一块块黑灰色的岩石,岩石的缝隙中还隐约可见热岩浆的亮光,分明还不稳定,随时有破碎爆炸的可能。 “见鬼——”封尘几个翻滚跳跃,远远地躲开焰球的播撒范围。好在战前猎人听从了枫的劝告,飞人猎装没有启动。否则随便施放一下,就会和满地的岩块形成连锁反应,将两个近在咫尺的同伴也卷进爆炸中。 翻身站起的封尘朝队友的方向望去,角落中的阿夏已经不在那里了。女孩绕过岩浆四溢的地面欺身上前,手中的双刀舞成两朵银花。忌惮兽龙种铁锤般的下巴,阿夏贴着怪物的身侧靠近了它的后脚,似乎要在那里找到个适合攻击的薄弱处。 爆锤龙以矿渣为食,排泄系统本就不发达,退化的排泄孔被巨大的尾巴和两只粗壮的后肢藏在中间,根本无从下手。女孩稍一犹豫,还是卯足力气将刀刃狠狠地斩在了巨兽后脚的跟腱处。 “得手了……”封尘攥紧拳头。 “快回来!”枫刚刚清掉了粘在具足上的一层熔岩壳,见此状况,却不顾自己的伤势高声暴喝道。 没料想在这种状态下还能被偷袭击中,怪物先是一惊,紧接着左脚一矮,被痛得一个趔趄。它烦躁地仰首怒吼一声,看也不看身后作怪的女猎人,巨大的脑袋蓄力砸向地面,半个下巴“砰”地陷入了坚实的地面中。 这一发撞击如同引动了藏在地下的大型爆桶,火山岩从兽首处迅速向四方龟裂开,远在封尘的脚下都感觉到一股令人站立不稳的强烈震动。阿夏几乎就在地震的中心,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倒下去。 跌坐在爆锤龙的脚边与自杀无异,下一秒女猎人就听见了携着劲风甩过来的粗壮尾巴。阿夏低头躬身让过扫尾,只见兽龙种三根锋利的脚爪笼成一片阴影,朝着猎人的头顶毫不怜惜地压下去。 “走!”女猎人的双刀徒然举过头顶,静待攻击的降临,后背却猛然间靠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枫在间不容发之际冲了上来,老猎人双手提住阿夏的肩膀,飞身鱼跃,带着遇险的队员一起窜出了兽足的踩踏范围。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停在熔岩河前数米的地方,好悬没有坠进冒泡的岩浆流中。 封尘只一愣神的工夫,场上就出现了如此变故。猎人本欲上前支援,余光突然瞥见被怪物扔散在地上的熔岩石上,闪着火光的石缝正在裂得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在破石而出一般。 “躲开!”猎人心神一冷,下意识地高声喊道。 “砰……轰!”从爆锤龙身上甩下的火药石并不稳定,在先前的地震中受到冲击,纷纷碎裂开。蕴藏在里面还未冷却的岩浆喷薄而出,黑色的坚石头化作了然的爆弹,在战场间猝然炸开。 刺眼的火光一闪即逝,漫的碎石和烟尘遮蔽了际的月光,浓烟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去。封尘将护在头顶的圆盾放下,挥散眼前的雾霾,顶着簌簌掉落的石屑,朝着枫的方向高声叫道:“有人受伤吗?” 回答封尘的是暗影猎人几声沉闷的咳嗽和阿夏沉重的呼吸,枫擎着女孩的肩膀从爆炸的另一端退回来,老猎人的脚稍显吃力地跛着。 “你的脚怎么样?” “管好你自己吧!”暗影猎人放下阿夏。女孩没有受伤,只是被先前的一幕惊得有些眩晕,爆炸中也受到了气浪的震击,调整了一番呼吸就重新站了起来。 “下次行动前先动动脑子。”这一句是枫对惊魂未定的阿夏的,双刀的伤口太浅,一击不足以伤筋动骨,不值得女猎人冒这么大的险独自攻过去,“就算击伤了脚踝,也没法限制住它的移动……该死!” 烟尘后的爆锤龙折腾得兴起,索性脑袋一低,硕大的身躯在后脚的推动下竟然做了个前滚翻。巨兽的四脚缩进腹下,尾巴顺势蜷起来,怪物在背部的块状凸起包裹中,重新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金色车轮,朝着猎人们的方向碾压过来。 即便没有从山坡滑下时那样骇人的声势,但只凭数吨重的身体,已经足够轻易压碎车辙下的所有事物了。三人连连翻滚向两侧避开,巨轮越跑越快,在岩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辙印,居然在半途中还能调转方向,执意对准奔逃中的猎人们碾去。 “我去阻止它!”多么坚固的火山岩层也经受不住一个战舰级别的打夯机肆意碾压,地表在怪物的折腾下已经现出了道道裂纹,塌陷只是时间问题了。封尘一撇嘴,翻滚之时双手在膝盖和脚跟处一抹,再停稳时脚下一跺,如出膛的弩弹般朝爆锤龙身上弹去。 “这子……!”枫的心中一急,奈何人类的爆发力无论是跟怪物还是机械相比都大有不如。暗影猎人眼看着封尘合身撞在兽轮的侧面,四肢扒住爆锤龙的侧腹,随着翻滚的巨兽一同旋转起来。 飞人的落点仓促间落在了爆锤龙的颈下和前爪连接的一片区域,稳住身体的猎人立即感到一阵旋地转。封尘单手拽住怪物的甲壳,另一只手扬起短剑,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反手顺着鳞甲的缝隙插了进去。 还在肆意滚动中之中,爆锤龙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一股热血呼呼地甩离身体外。它赶忙放下蜷曲的尾巴,身体一震,重新恢复成站立状。爆锤龙双脚的六根爪趾死死抠进地面,在岩石上抠出六道清晰的抓痕,由是艰难地停下来。 远处的枫这才垫着脚追上,怪物身上封尘仍然死死地抓住巨兽的脖颈,在方才的震动中也没有甩脱。猎人正欲扩大战果,单手剑艰涩地在兽颈下将伤口划得更长一些,枫前辈的眼睛一眯,但见熔岩池水的映照下,巨龙的身体冷颤似地一抖,身周被鳞甲遮住的气孔纷纷打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气正从躯体各处冒出来。 “封尘!快跳!” 巨兽肩头的猎人心思一动,只觉得吸入鼻腔的空气里硫磺和臭鸡蛋的味道更重了些,这种味道转眼间就变成了刺鼻的辣味,如当头一棒让封尘的眼前冒出成片金星。年轻人也不再多想,当下松开插在怪物身上的单手剑,砰然坠落地面,强忍着晕眩之意撒开双腿向远处逃窜。爆锤龙在猎人的背后,整个身体如同大号的烟雾弹般不断向四周喷吐着浓雾,灰黑色的烟气和高浓度的火山灰如出一辙。 封尘心道不妙,抬脚就要触发鞋底的机关,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这么做,只是一个团身堪堪滚离烟雾扩散的范围。但见灰色的烟气自爆锤龙的贴身处闪过一层明亮的金红,氤氲在身周的雾气如漂浮在空中的无数细爆弹,被顷刻间点燃,化成了漫四散的火云。少年只觉得后脚跟处一片灼热,连忙扭头看去。“飞人”的机关上刚巧沾染了一簇火星,正随着猎人的奔逃不断扩大。 “见鬼——”封尘扭身躺下,提起膝盖,用毕生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脱下了脚上还燃着的猎装部件。猎人拼命朝爆锤龙处扔去,机关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钻进兽龙种制造出的火雾中,还未等接触到巨兽的身体,就在空中猛然爆炸。 “嗡——!” 气浪直接将地上的封尘推后了数米,背脊在地上一阵摩擦,枫也狼狈地用重剑顶在身前。高亢的爆鸣声将众人的耳朵震得一聋,火光散去后爆锤龙的身侧居然升起了一朵向上翻卷的灰云。 “开战前就告诉过你,把它们脱掉!”暗影猎人气急败坏地吼道。飞人携载的微型爆弹当量实在太过惊人,尽管爆炸的中心不在爆锤龙的身上,也将巨兽半边身体的鳞甲炸了个七零八落,价值大大下降。然而些许的皮外伤不但没有影响怪物的战力,反而让它的怒意更加充盈了起来。兽龙种的嘴巴微微张开,灼热的白气有节律地随着呼吸吐出,眼睛也在夜色下充血泛红。 “我又不知道,这家伙还会这一招啊!”封尘无辜地道。好在浑身潜口龙的皮材顶住了绝大部分的高温和冲击力,让猎人还有站起来的余力。只是武器留在了怪物的身上,封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第二把单手剑,却又悄然缩了回来。 “你退后吧,找机会支援我和阿夏。”枫不耐烦地用大剑挡住他,拖动一条伤腿就要冲过去。 “前辈等等,”封尘唤住就要冲上前去的暗影猎人。枫一只脚烫伤,已经明显地行动不便了,刚刚那次幸运地逃出攻击不可能再复制一次,“我有个想法。”年轻人抽手探向腰囊,抽出一只浑圆的土色道具球,正是填充进飞人中的弹药。 “还要再来?” “备用的爆弹,当量只有刚刚那只的十分之一,这东西能给我们一次机会。”猎人指向不远处痛得跳叫不已,头在地上胡乱砸撞的巨兽,“这家伙像只刺猬一样,搞不定那只下颚,我们谁也别想和它正面对抗。” 枫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威力,当下点头道:“那就快些,刚才的爆炸可能已经引起了别的家伙的注意。” 爆锤龙的半侧身体正在火辣地灼痛着,要知道连炽热的岩浆对它来都不过是舒适的入浴温度。怪物虽然怒意上涌,但是忌惮猎人手中可能还掌握着第二发那样的攻击,是以只在原地吼叫示威着,并没有攻上前去。 不待自己行动,方才仓皇逃窜的爬虫却已经回来了。封尘正站在它引以为傲的下颌底下,猎人失了武器,正挥着双手不住地朝它致意着。兽龙种怒从心起,稍稍后退半步,倾斜身体,用布满块状凸起的背部朝猎人靠过来。年轻人翻滚躲开这声势骇人的一靠,却仍然牛皮糖般固执地站回了巨兽的下颌处。 野兽毕竟还是依靠本能行事,爆锤龙终于不再试探,它扬起了铁锤般的下巴,故技重施地朝身下猛地砸去,直指封尘泛着油亮的额头。 “就是现在!”猎人右手一甩,手中握着的飞人机关被强行触发。封尘匆匆将爆弹扔到脚下的地上,双脚逃也似地奔离头顶上逐渐放大的瘤状阴影。 侧方正在靠近的阿夏见状赶忙别过头去,捂紧了耳朵。 “咚——!”这次是一声闷响,巨兽的脑壳如砸下时般迅速地又扬起来。就像两柄坚锤在战士的手中强行对撞,谁也不让谁般咬合在一起。锤锋荡起惊人的反震力。然而对撞的一方是狩猎道具,另一方却是活生生的怪物。爆锤龙的下颚虽然坚硬,但冲击力却被它脆弱的脑壳一丝不落地吃下。兽龙种只觉得面前一黑,连思维都停滞了一刹那,双腿站立不住,几欲软倒下去。 “你该早点拿出这玩意来!”枫没有介意滚烫的地面,一脚踏上爆锤龙的面前。爆炸过后的岩地稍稍塌陷下去,爆心处还散发着灼热的黑烟,暗影猎人摆出战斗姿势,早已备好的大剑蓄力挥出。剑身在扬起的瞬间变砍为拍,生生拍在巨兽被炸得焦黑的侧脸上。 就像懵懂中被甩了一个巨型耳光,爆锤龙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脖颈处的伤口张裂,又一股鲜血嗤嗤地涌出来。 “啪!”第二记拍击自反方向袭来,兽龙种的脑袋又昏昏然别向另一侧。 狂风骤雨般的重剑攻击自此开始,高如山岳的爆锤龙再没有了下一次喘息的机会。 591章 “咚!” 随着巨兽在封尘眼前侧身倒下,阿夏也灵巧地抽身跳下怪物的背脊,蹲踞着将双刀竖在身前,警惕地望向爆锤龙的躯体。兽龙种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溅起一蓬烟尘,血腥味徐徐弥散开。 枫将大剑斜搭在地上,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暗影猎人的脚下已经化为了一片暗红的血泊。到底是浸淫狩技多年,仅靠着一次出手的机会,猎人就死死地将爆锤龙控制在原地,在接下来的数分钟里,再没给怪物第二次反击的空隙。不过饶是枫,在这样短时间中倾泻出大量的体力和精力,神色也显得萎靡了几分。 暗影猎人的重剑,攻击方式和节奏有几分罗平阳“锤锁”的影子,看得封尘眼前一花。但是和以震击为主要杀伤力的重锤相比,大剑只靠拍击来周旋委实是效率最低的做法了。那只是枫为了不伤及怪物的头部,不得已才采取的攻击方式。 爆锤龙浑身的素材中,从背颈一直延伸到尾尖的块状凸起全是由高密度的然矿物组成的,品相完整的一块硬度之强,甚至可以加工成为型飞艇的龙头撞板,而它的头部尤其是重得夸张的下颚,则更是高阶猎人定制战锤的不二之选。和工会猎人的狩猎总是以完成委托为首要条件不同,偷猎者们的进项几乎都是贩卖素材得来的,在战斗中更要心地斟酌损益。 “死掉了吗?”封尘眨巴着眼睛问道。最后一击来自于双刃上还滴着血的阿夏,女猎人一直在旁侧游走,接连割断了兽龙种后脚的一对跟腱之后,钻进它的颈下,将封尘破开的颈伤又扩大了数倍。那一击几乎斩掉了巨兽的半个脑袋,这才剥夺了怪物最后的反抗力量。 怪物的喉管被血污堵住,岩甲下的眼睛费力地向外凸着,张大嘴巴试着呼吸了几次,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生路,浑身本能地痉挛起来。 “结束了。”爆锤龙隐藏在矿质鳞甲下的眼睛正在缓缓闭合,暗影猎人用剑尖捅了捅怪物硕大的脑袋,巨兽并不见任何反应,他才转过身,“清理战场,准备呼叫后援飞艇。” “等等!”封尘唤停道,龙腔的视野下爆锤龙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心背后!” 灰色雾气这一次弥散得尤其迅速,兽龙种似乎把浑身最后的积蓄都用在了此次决死反击之上。怪物的眼睛猛然睁开,努力现出最后一丝清明,高浓度的火山灰从身体四方猝然升起,居然还响起了轻微的“嗤嗤”声。暗影猎人心生警兆,赶忙朝反向逃去。然而烟尘呼吸间就霸道地把枫的大半个身体卷入其中,爆锤龙嘴巴大张,破裂的喉腔里发出阵阵咕噜声,就要将漫的灰尘像前时一样尽数点燃。 “砰!” “噗——”还不等火星从身上窜起,兽龙种圆睁的右眼上倏地溅起一股血花,脆弱的眼球当中碎裂成灰白色带血的肉沫。怪物维持着嘴巴大张的姿态,眼眶如开启的水龙头一般冒出汩汩的鲜血,连带着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灰雾停止了蔓延,暗影猎人虚惊一场地从雾气的笼罩范围内挣脱出来。枫挥散眼前的雾霾,看着已然一命呜呼的爆锤龙,脚步仍然有些飘忽:“这次真的是结束了。” “唔……好险。”大型掠食种的临死反噬并不罕见,但是眼前这位俨然已经断气昏迷了,却还能缓过神来,险些将枫一起拉入鬼门关,这让封尘对火山怪物的强大又多了一份认知,“阿冬,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重弩手自战斗开始时,就一直躲在战场外百米左右的制高点,透过望镜俯瞰整个坡地的全貌。直到怪物都死透了,她还在岩堆顶端固执地不肯下来。封尘朝远处的同伴方向挥了挥手,却发现女孩并没有望着自己这边,而是眼睛贴在望镜上,紧张地注视着战场的另一端。 “阿冬?怎么回事?”把怪物遗躯和战场的清理工作交给了阿夏,枫也似有所觉地蹒跚着走到女猎人所在的岩壁底下。阿冬没有理会队长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从重弩上退下一颗弩弹来。 子弹“当啷”一声从枪膛内脱落,顺着岩壁滚滚掉下,跌进枫的手中,却是形状宽扁的爆破弹。女猎人的枪膛里尽是这样的子弹,若是像方才一样打进易燃的灰雾中,结果只会是提前引爆漫的火雾,害了陷在里面的枫。 “射穿眼球的那一枪,不是她动的手。”老猎人将弹头展示给封尘,年轻人的神色也登时紧张起来,余光已经将周遭的环境扫视了一遍,“还有别人在?” “你找不到他的,人或许应该潜伏在坡顶的某处吧。”枫云淡风轻地道,他尽可能地回忆着刚刚那一枪的声势,“大威力的中远程重弩,或许还是特化了贯通效果的,和阿冬手里的制式货差距太大。在这种视野下,能从那么远处射中的爆锤龙的眼睛,只要他有意愿的话,我们四个都没有活路。” “喂……”封尘的汗毛一栗,赶忙缩身要躲进石堆的阴影中。 “你干什么?”暗影猎人抓住封尘猎装的后襟,“想让他提前动手吗?”见年轻人浑身不自在地站回原处,他才缓缓道,“不要声张,刚刚你的动静太大,暗处的那个家伙忍到现在才出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封尘下意识地向左肩处一摸,那里的某个纤细的伤疤似乎正在隐隐作痛。在所有狩猎武器里,猎人最打怵的就是手弩一族了。两年的逃亡生涯之中,封尘早已经把“不将狩猎武器对准同类”的猎人信条抛到了九霄云外,骑士团、工会猎人、偷猎者,年轻人曾经和各种身份的人刀兵相向过,却还是对弩枪有着深深的恐惧。 不像正面拼杀的近战武器和有迹可循的猎弓一般,这种武器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在百米外毫无征兆地夺取目标的性命。手弩面对鳞甲坚厚的怪物还稍显逊色,但是对人类却是无往不利的杀器,被黑暗中的弩手指着,就恍若连生死也交给了别人的掌控。 反观仍在装作研究手中子弹的枫,在这种场合下却还能行止自然,面不改色,以封尘的阅历和心性还万万做不到这点。 “阿冬,下来吧,你就算瞄上一整晚也不是他的对手。”暗影猎人向女孩招了招手。后者嗔恼地收了弩枪,翻身跳下高台,“那家伙唯一一次攻击是冲着爆锤龙,不是我们。不论他想要什么,至少对我们的性命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八成只是被我们抢了猎物,在远处射一枪示威泄愤而已,等等吧,接下来会有人找上门的。” “要先把飞空艇唤来吗?” “不必了。”枫摇摇头,“且不那人还有没有别的手段,就是那把弩枪对我们的艇也有一定的威胁。还是静观其变,看看那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 ………… “就是他们了,阿非你看,就是那只爆锤龙!”高健的猎人系紧了头上的黑色头巾,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指着远处金色的龙尸道。 “见鬼……已经死了。”名叫阿非的猎人放低了身形,整个身体趴在山坡上,“来晚了一步吗……” “死了不是正好?替我们先免去了一番手脚。”头巾猎人满不在乎地道,“能干掉那家伙是他们的本事,能抢来就是我们的了。” 排头的健硕猎人叫山狼,是比封尘一行还要更早登上火山的四队猎人之一。独行的暗影猎人在山间徘徊了一整夜,才终于找到一个值得狩猎的目标。爆锤龙一日间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岩浆环绕的洞穴深处歇息,就是在山坡间翻滚暴走取乐,猎人们追踪了许久才摸清怪物偏好的进食地点。然而奈何公不美,封尘一行人的战斗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待到他们赶来时,兽龙种的血都快要凉透了。 “他们可是四个人啊。”阿非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猎人面上尽是些坑坑洼洼的麻点,“这么上去,怕是会吃亏的。” “怕什么?你没看见那四个家伙里,有三个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战力?”山狼满不在乎地道,“就只有那个长得高大的,看起来还稍微强一些。不过你看他的脚。”壮硕猎人索性拉下同伴头上的千里眼,火光绰绰中,阿非依稀看见枫的一只具足内鼓鼓囊囊,分明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伤包扎所致,“动都动不了的家伙,我们就算一击不成,连跑也跑不掉么?” “你忘了那发爆弹吗?”阿非拽住就要暴起的同伴。 “那样的攻击他们就算还能发动第二次也无济于事了。”山狼耐着性子给这个胆的同伴解释道,“我们只要在那之前凑到近前,那些家伙还能为了一只猎物,把自己也卷进爆炸中去不成?”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麻脸猎人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望镜中的枫一行人正围坐在死去的爆锤龙身旁,一边吃食饮水,一边在大声讨论着什么,丝毫不见获得猎果后偷猎者该有的谨慎。 “听着,阿非。”山狼蹲下身,捏住同伴的双肩,“那位雇主的财力绝不是无穷无尽的,能够买进高阶素材的数量也一定有限,如今他们已经扫遍了火山的三个猎场,你以为我们还有多少机会?不赶在收盘前分一杯羹,我们搭在路途上的花销就白白打了水漂了。” “可是他们没有叫来飞艇……”阿非反驳的声音弱下去。 “随便你来不来,总之我要下去了。”山狼将头巾的布结打得更紧了一些,借着黯淡的月色闷声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诶?”阿非赶忙推上千里眼的镜片,牙齿一咬也跟着滑了下去。 “‘飞人’的装填爆弹很难买到的,”封尘像把玩普通的鹅卵石一样,将土黄色的道具球在手中抛玩着,“我一下子用了两颗,多加一成的报酬并不过分吧。” “最多五分,剩下的一半就冲抵你破坏的那半身鳞甲了。”枫提起重剑,剑锋在身畔爆锤龙的侧腹处一扫而过,“托你的福,卖给那位的时候,这些地方都只能算做添头了,人家肯不肯要还不一定呢。” “听听,好像是在争吵分配的问题。”两个偷猎者躲在一处石堆后,山狼拎着阿非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虚着声音。暗影猎人的信心大增,眼睛惬意地眯起来——临时组队的话,遇到偷袭更容易被各个击破了,壮硕猎人似乎看到一块甜美的蛋糕正摆在自己的面前,“谈妥之前,他们应该是不会叫来飞艇了。冲上去之后,你缠住那三个鬼,我去解决那个看上去厉害些的,只要我一得手,这次的补给花销和飞艇佣金就有着落了。” ………… “咚!” “太刀,重锤,”封尘的单手剑在两个猎人背带上各划了一刀,武器当啷两声掉落在地,被年轻人飞起一脚远远踢开,“没有弩样的武器——你们还有别的同伴吗?” “啊?”两个猎人还没有从被一击擒住的挫败中回过神来,只有阿非下意识地反应了一句。 “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枫一把摘下山狼的黑色头巾,“有那样的后援,不会冒冒失失地就冲下来。况且那柄弩炮绝对价值不菲,这家伙连个像样的头盔都没有,不像是能一同行动的组合。” “要我看,那个神秘弩手只是单纯地顺手救了我们而已。”封尘的眼睛透过沉郁的夜色,望向猎场的另一端,“硬要的话,也只是提醒我们,还有两个家伙正在觊觎这里的猎物。” “要我看,那个神秘弩手只是单纯地顺手救了我们而已。”封尘的眼睛透过沉郁的夜色,望向猎场的另一端,“硬要的话,也只是提醒我们,还有两个家伙正在觊觎这里的猎物。” 592章 神秘的委托雇主 “该死……下手轻一点!”山狼气急败坏地道。暗影猎人面上一副桀骜的表情,身上却半点也不曾反抗,由着封尘将他的双手倒剪着绑住,“这里是火山猎场的深处,我的武器和狩猎道具都在你们的手里,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十分钟前你还想杀了我们呢。”年轻人一耸肩,又把麻绳勒得紧了些,“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应该是没有其它人了。”看到阿夏从远处升起的信号弹,枫也背回了手上的重剑,轻轻舒了一口气。暗影猎人直到被枪口指着的针刺感彻底消失,又谨慎地派出队员上到坡顶探索了一番。不出所料,那里只有眼前两个冒失的猎人留下的痕迹,至于那名神秘枪手,则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悄然湮没在黑夜之中。 “所以,这两个家伙要怎么办?”封尘的单手剑在两人的面前来回划拉着。 “岩浆池就在那边,让他们跳进去就好了。”枫随意地命令道,“等阿夏回来了,我就给飞艇发信号,先把爆锤龙的素材运回燃石镇,我们再继续前行一段,希望还能有别的收获。” 接下来进入这片猎场的家伙会越来越多,队伍在火山待不了多久。得赶在那之前再猎到一两票合适的猎物,否则就得和脚下的山狼一样从同行口中夺食了。 “嘿!”听见自己二人就要被赶进岩浆池中,麻脸阿非浑身一哆嗦,高声对队长模样的枫道,“我们好歹也是同行,你不用非得这么干的!” “你把闪光弹扔到我脸上的时候,可没这么问过我。”枫一撇嘴,无动于衷道。 “这里有一头价值足够高的爆锤龙素材,一个还没恢复元的猎人队,其中三个还是孩子。”山狼接过话来,一副顺理成章的语气道,“换做是你们,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这不是我和阿非的错,暗影猎人的行规历来就是这样。你们从跨上那片腰牌开始,难道就没有染指过其它同行的猎物吗?” “你好像还很得意的样子。”封尘哭笑不得地望着脚下倔然的偷猎者,“刚刚被打倒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的表情。” “我那是吓了一跳!该死……”暗影猎人的神经大多粗大,尽管已经被缚住了手脚,山狼仍然是一副浑然不惧的神色,“我怎么能猜得到,你们几个家伙都强成这个模样?怕不是打娘胎里就在练习狩技的吧。” “是啊是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被闪光弹招呼着,还能一击逼停狼哥和我的家伙,更别提还是个女娃了。”阿非赶忙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应声附和。 “别来这一套。”封尘制止道,猎人朝着枫的方向努了努嘴,“恭维到他的头上,我敢打赌还有更壮烈的死法等着你们。” “得对……”麻脸猎人不住地点头,望了一眼身旁仍是一副傲然样子的同伴,在心中叹了一声,打起精神换了副口气,“敢问这位友,你们接到的是第三期委托对吧?” 见到对方一副有话要的样子,封尘暂时放下了闪着寒光的单手剑。 “阿非,你要做什么?”麻脸身旁的难兄难弟见状疑道。 “狼哥,想活命就让我来!”阿非罕有地使劲瞪了山狼一眼,才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雷鸣沙海是猎人工会的地盘,所以诸位要么来自北方古代林,要么就是南方的大雪山,那个距离上也只有这两处才有暗影猎人活动。” “不瞒诸位,我们二人也是千里迢迢自东方赶来。这次的火山委托是临时性的,委托结束后,你们回去你们的猎场,我们也要打算赶回莱恩也鲁去。暗影猎人追逐的是利益,熟悉的猎场毕竟好谋生路,不是吗?”看见封尘静心听起来,阿非的语速才稍微缓和些,他整理了一番思路,继续道,“狼哥和我实力不济,没有伤到诸位一根汗毛,也没有碰到那边的爆锤龙一根手指,大家没有什么损失,也谈不上什么仇怨,怕是过了今夜,这辈子都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了。” “所以你是要,放了你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坏处,对吧?”猎人眯了一下眼睛,算是大致听懂了麻脸的意图。 “就是这个意思。”阿非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枫转过身来,盯着独行猎人头上纷乱的毛发看了半晌,才开口道:“有道理。” “就是嘛!大家都是独行猎人,就当做不打不相……”麻脸猎人现出宽慰的笑容。 “但是至少在这场委托里,我们还是竞争者的关系,不是吗?”下一刻,暗影猎人的眉毛一横,硬生生打断了脚下之人的话,全然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愿,“封尘,处理的时候动作快些。” “好嘞!”年轻人率先提起阿非的脖颈,拖着他一步步朝岩浆池走去。 “等等!”看见好兄弟被一步步拖进冒着泡的赤红水潭中,久久不语的山狼突然睁开眼睛,“你是叫‘枫’,是吧?” 暗影猎人没有回应,只是用看着死人的眼神望向他。 “栽在你们手里,算我山狼今倒霉。”头巾猎人的脸不自在地别到一边,“不过我想活着,阿非得没错,我们没有竞争的理由。” “你是想如果放了你,就马上回到燃石镇,不再参与接下来的委托之类的吗?”枫冷然一笑,“这种把戏我可是见过不止一次了。我们是暗影猎人,别指望我相信你的任何一句保证。想要活命,你得拿出更好的理由才行。” “不,我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竞争的必要。”山狼看着前方被岩浆照得浑身通红的同伴,双腮一鼓,沉声道,“看你们刚刚上山就一副急着狩猎的样子,大概还并不了解这次委托的实质吧。” “这个委托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收购素材。发布这批委托的雇主,也不是什么想要建成一支火山大军的疯子,而是一队和我们一样的暗影猎人。” 593章 委托背后的隐秘 “你们能在这个时间点上山,大概是冒险穿过了猎人工会在水没林的防线,抄了近路来的吧。可不是每个暗影猎人都有胆量这么做。”山狼露出一个怪异的笑,“但我和阿非才是第一个踏上这片猎场的人。” 两个暗影猎人不是来得太早,而是太晚了。 莱恩也鲁境内的偷猎者接到的本来是第一批委托,交纳猎物的地点也应该在更北方百里之外的城镇。然而当这两个倒霉蛋进入鬼怒间猎场的时候,油水丰润的猎区已经被数个大型猎团瓜分完毕了。势单力孤的二人在猎场上碰了钉子,又不愿意只猎些杂鱼前去交差,因此他们索性跨过火山群,率先赶到斯卡莱特一侧来,打算在城镇中碰碰运气。 二人的想法并没有错,大宗收购委托发布期间,最容易获得怪物素材的地方并不是危险遍地的猎场,恰恰是飞艇装卸和交付委托的途中。胆大些的偷猎者甚至会从雇主手里抢得素材,再卖回他们手中,在委托流程的灰色地带做些无本万利的生意。 “我没有耐心听你们那些龌龊的计划。”枫意兴阑珊地道,“直接重点。” “先让阿非回来。”山狼朝同伴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一会的工夫,麻脸已经被热岩浆烤得满脸沁汗了。 待到封尘将人囫囵着扔回他的身边,暗影猎人才继续开口道:“在委托交付地负责的是专业的代理队伍,议价、护卫、拆解兽尸的人员一应俱全,我们在那里蹲守了一,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但就在入夜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乘着转运的飞艇赶来的真正雇主。” “下船的只有两个暗影猎人,不过飞艇上应该还有更多。”山狼使劲咽了口唾沫,“没有打任何猎团的旗号,也不像是某个势力豢养的私人猎兵。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财力强得不像话,我都要猜测那只是一队独行猎人了。” 那一日的战果尤其丰厚,大型运输船足足装了半夜才再次起飞。谁也无法一时间消化如此大量的素材,运输船的目的地必定是集中存放猎果的隐秘仓库。两个暗影猎人便乘着飞艇远远地吊在后面,试图找出他们的仓储地,之后再作打算。 山狼到兴头处,居然干咳了一声,卖了个关子,才缓缓接着道:“但我们始料未及的是,那艘满载着珍贵素材的飞艇,没有去到火山以西任何一个隐秘的仓库,而是在城外兜了几个圈子,一头扎进了火山猎场里。我和阿非看着那艘飞艇一路飞到某个火山次峰的峰顶,打开飞艇的货仓,将数以万金计的怪物素材毫不怜惜地倒进了岩浆湖中。” “什么?”封尘眼睛不敢置信地一瞪,“倒……倒掉了?” “千真万确。”阿非咂咂嘴,麻脸猎人至今闭上眼睛,还能看到无数的高阶怪物坠进滚烫的岩浆中时的震撼场景。暗影猎人不止一次想过,销毁的素材若是尽数给了自己二人,那卖掉的钱就足够自己即刻退休,安享晚年了,而对方或许每隔数日就要扔掉那样满满一船,“这些事情做不得假,委托的交付地点所有人都清楚,你们回城后大可以自己去查证。” “那又与我何干?”枫的脸上还是不见任何动容。花钱买了素材,如何使用是雇主自己的事。只要他们还有钱能付给暗影猎人,莫是销毁了,就是做成武器转头来对付自己,猎人一方都要照卖不误,眼下的处境分明没有丝毫变化。 “不不……你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山狼连连摇头,“这些人用不了那么多素材,也不敢让这些宝贝流入黑市,才只好出此下策。”短时间内流入黑市的某种素材数量过多,价格跳水之下必定会有人低价购入来交付委托。这样折腾几次,就算是那些神秘的猎人雇主,恐怕也支撑不了如此大范围的收购行动了,“他们想要的只是火山里死掉更多的怪物,让这场清剿活动一直进行下去而已,听上去耳熟吗?” 大批量集中地剿灭同一个猎场的怪物,要么会将整个猎场化为一片了无生机的荒地,要么会惹来剩余怪物高烈度的兽潮反攻。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连偷猎者都不敢轻易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们是在为某场狩猎清理战场?”枫不假思索地道,“是新的古龙种出现了吗?” 鬼怒间火山上一次这样大范围的清剿,就是斯卡莱特猎人工会的火山事件了。那场战役不但灭杀了火山中盘踞的近三分之一危险掠食种,还几乎粉碎了偷猎者们在本地的所有家当。而众所周知,这一切都是为了出现在鬼怒间主峰的一只灾巨兽。 “当然不是!见鬼……如果这一带有一星半点古龙种的消息,我就回到莱恩也鲁本土的猎场,这辈子都不回到火山来了。”山狼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们要赚钱不假,可还没鬼迷心窍到不要命的地步。” “那这是为了什么?”封尘被绕得有些晕乎。 暗影猎人扬起脖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夜色下除了凑在熔岩池旁的枫的队外,再没有其它的耳目了。山狼才挪动了一下屁股,凑到众人的面前,压低声音道:“八成是一头古龙眷属,活生生的龙眷一族。” “炎戈龙?”枫脱口而出道,“终于有人要打它的主意了吗?” 由于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们大都疑似和古龙种有着血脉关系,这些古龙以下最强种们被统称为龙眷一族。在没有灾镇压的生态圈之中,它们就是整个猎场的主宰。当初火山古龙种的苏醒,就是因为常年活动在鬼怒间主峰的炎戈龙突然迁徙至次峰,引来了一系列的生态问题才被工会察觉。 两年后的今,在猎人工会的努力下,炎戈龙已经在次峰定居了下来。不是猎人们不愿意让龙眷强者迁回原处,而是因为炎戈龙在岩浆遍地的火山有着极强的主场优势。那头海龙种可以毫无阻滞地在每一条熔岩河湖中自由游荡,掀起的熔岩巨浪让斯卡莱特工会接连折损了几架大型猎具。猎人们毫无驱逐或讨伐的办法,只得无奈地放弃了那次委托。 “除非有人发明了能潜进熔岩里的猎装。”山狼撇撇嘴,“不是它,另外一头龙眷,或许是从火山以外的地方迁徙过来的。” 594章 暗影猎人的猜测 猎人世界各类素材的价值,从来都不取决于它的实用性,而是在于它的珍稀程度。 就像爆锤龙的下颚,只比普通的镔铁沉重了些,硬度也略有加强,做成战锤之后,攻击力并没有超过十倍的差异。就算在工匠的妙手下,怪物素材能保持些矿石没有的生物活性,让它在战后可以自行修复规模的损伤,耐久性能大大加强,也不值得花上几十倍的价格去购入。 但是铁矿石在工会保有的各大猎场上,每年都有成百上千吨的产出,一只爆锤龙却要花费十几年才能长成为一方领主,更不要猎杀一只这样的兽龙种会对猎场生态造成多少隐性的损伤了。物以稀为贵,生态位每相差一阶,素材的价格都有几十倍的差距,这在猎人工会的定价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工会收购的高阶掠食种素材中,有相当一部分都要优先供应大型猎具的建造和修补,售出的部分数量有限。高阶猎人有时都不得不求助于黑市,才能满足自己对装备的需求,而黑市上的价格,则又是工会定价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了。 一具完整的龙眷一族尸身,足以请动绝大部分龙人匠师为你出手一次,而一套以龙眷一族的素材打造的完整猎装出世,更是在王国范围内都可以造成影响的重大事件。 “书士队、各个多金的商会、高阶猎人和暗影猎人、王立猎团、王室,”山狼严肃地细数道,“不论是谁最终得到那只龙眷的素材,都不会缺少渴切的买主,甚至连猎人工会都可以不在乎对方暗影猎人的身份,和那些家伙坐下来谈,因为他们需要。”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何在,不论怎么乱来都不会去触一只龙眷的霉头,能够捕到一两只大家伙,赚个辛苦钱也就罢了。”山狼扔下绳子,活动了两下被勒得通红的手腕道,“不过你们却不一样,各位的实力我和阿非有目共睹,千里迢迢从知道哪里跑到火山来,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你们不会满足于只吃些残羹剩饭的,对吧。” “拿好你们的破烂,不要让我在猎场上第二次见到你。”枫没有回答,却冷冷地斥道,“听清楚,你们两个还能活着,只是因为用情报做过交换,仅此而已。” “多谢了。”两个暗影猎人也不含糊,当下捡起地上的腰囊,连散落的狩猎道具都没来得及收拢,就远远地跑到一边。直到两人的身影在封尘眼中只剩下巴掌大,山狼才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指着自己黑色的头巾高声叫道,“还有!我不是没有买头盔的钱,这是我的习惯!习惯罢了!” “真是两个奇怪的家伙。”封尘挑了挑眉,抬头问身旁的暗影猎人道,“你觉得怎么样?他们的话有多少可信的成分?” “关于龙眷的消息,随便造谣的话,可是会给自己造成灾祸的。”枫抬手拉动了一枚蓝绿色的特制信号弹,信号嗡叫着升到上百米的高空,在彼处停留了数秒才缓缓消散,“不是彻底走投无路,谅他们也不会将其随便出来。” “顶阶掠食种的尸体,真的就那么值钱吗?” “猎人工会围攻炎戈龙的时候,我还在这一带活动。”枫缓缓道。当时的清剿队伍出动了四具战斗用飞空艇,其中一具还是对付个体怪物时少有用过的中型战舰,“他们毫无疑问想杀了那头海龙种,甚至不在乎搭上四架飞空艇。龙眷一族的价值如此,连道貌岸然若猎人工会都无法忍住自己的贪欲。” 上得火山之前,封尘就隐隐觉得这一带的暗影猎人行动异于往常,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出顶阶掠食种级别的情报,这已经超出封尘能够自行处理的范畴了。年轻人心中思潮涌动,望着空中徐徐散去的信号光亮,神色复杂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要取消这次委托吗?你不会真的想要插手龙眷级别的战斗吧?” “我还没有那么蠢。”神秘龙眷的身份和习性未知,清剿火山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引出它,还是为了吓退它,眼下还无法得出定论。但是枫的猜测中,此举更大的可能不是针对怪物,而是针对下的暗影猎人。 龙眷一族现身的情报不会瞒住太长时间,要不了多久,这队神秘雇主就要面对火山周边大量暗影猎人的争抢和干扰——除非这些同行们已经在环境恶劣的鬼怒间走过一遭,因此近期都没有办法返回猎场了。 没有专业的护具,猎人只能在熔岩线以上活动五日,飞空艇在短暂停留后,动力炉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修整。在此期间,山麓上的猎人们就算看到龙眷一族在峰顶唱歌跳舞,也只能干瞪着眼,坐视其它人把这笔倾城重宝收入囊中了。神秘的委托发布者几乎是用大把的钱买了一块免战牌,高高悬在鬼怒间火山之上,而这笔花销似乎还物超所值。 “这些家伙有足够的资金,有强大的耐心,或许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追踪起那头神秘龙眷了,我们在这个时候插手早已无济于事。”枫摇头道,“不过这份信息总还是有些用处的,只是我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它。” “那就回燃石镇吧。” “我们得先回燃石镇。”两个猎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就这么决定了,飞空艇一来,我们就跟着它回到山下去。”枫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后援飞艇可能赶来的方向,“收集情报也好,为接下来火山上可能出现的持久战做些准备也好……我是独行猎人,不需要谁来控制我在猎场上的行动。” 无论有没有觊觎重宝的心思,当事件发生时,暗影猎人也不愿意自己只能在山下当个看客。 “所以,那两个家伙,你从来就没想过杀了他们,对吧?”封尘突然问道。 “他们自称是从莱恩也鲁赶来的,我就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595章 曾经是工会猎人 螺旋桨的声音由近及远,飞艇下吊着的爆锤龙尸体和船舱的重量相当,梭形的气舱几乎要支撑不住这些额外的重量了。破船摇摇晃晃地自山间夹缝中驶过,有好几次都要撞上陡峭的山壁,抑或一头栽进某个熔岩河流之中。 直到飞空艇终于湮没在视线之外,女人才哼地一声放下手中的弩枪,朝着身后的同伴不忿地叫道:“喂!他们走了!” “嗯。”男人似乎在想别的事,听到汇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看向眼前无边的黑夜,和夜色中蜿蜒着的熔岩光带。 “你就只有这点反应吗?”女人将折叠后的重弩背到身后,贴近坐在石墩上的同伴道,“我可是救了那几个家伙,结果那个女娃用枪口指了我足有五分钟,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跑掉?暗影猎人做事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风格了?” 队伍正在山间一处冷却的熔岩平台上休整,话的女人手弩枪管颀长,枪身厚重,分明就是方才射穿兽眼的始作俑者。这个狙击点和战场的距离至少有五六百米,就算借助千里眼能够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战况,但不经过修正就能一发正中眼珠,这柄弩枪和弩手的狩技都已经称得上叹为观止了。若是被封尘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此而惊掉下巴。 男人缓缓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我过不要动手,这就是我的风格。” 看到同伴仍然无动于衷,女人“噌”地掀开头上的防尘面罩,面罩下一张姣好的容颜此刻却是气鼓鼓的:“真不清楚你在犹豫些什么!担心我会失手吗?那种木板船,我一发弩弹就可以把它打下来!” “莉娜!把面罩戴回去!”男人突然呵道,“我知道你能做到什么——我们还得在火山里待上很长时间,你想在狩猎的关键时候掉链子吗?” “这些面罩都是我做出来的,想怎么用是我的事!”叫做莉娜的弩手索性将面罩一把扯落,狠狠掷到地上,“那些人这么匆忙地想要赶回燃石镇,绝对是发现了什么,你想让他们把谣言散到整个镇上吗?这次狩猎如果失败了,从现在起都要算到你的头上!” “刷!” 清脆的出鞘声后,乌亮的太刀毫不留情地横在了女弩手的脖子上。男人站起身,声音被捂在同样的面罩后面,显得有些含混:“你最好想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能留在这个队伍中的。高水平的弩手在地下世界哪里都能找得到,你能被‘逆鳞’看重,只不过是因为能做出不错的玩具罢了。” “喂!”刀刃贴在猎装的缝隙上,透过甲胄居然传出阵阵灼热感。莉娜浑身肌肉绷紧,怯意已生,却还是强撑着装作浑然不惧的样子,“白夜!你不是自诩为工会猎人吗?刚刚活生生的暗影猎人留着不杀,反倒要和队友刀剑相向是不是?” “我们是偷猎者,我想要谁的性命不需要任何理由。”被叫做白夜的男人踏前一步,手中的太刀在对方的肩甲上来回打磨着。强大的压迫感从男人的身上缓缓释放,让人连反诘的勇气都没有,“既然我是这里的队长,就不需要其它人来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听懂了吗?” 女猎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却又觉得丢了面子般大力甩开队长的胳膊。忌惮那柄会自行发热的太刀,莉娜躲到几米开外才继续抱怨起来,语气已经明显不再如刚刚一般僵硬了:“我就是气不过,被一个丫头用弩枪指了那么久,任谁都会有些火气的吧?更何况打下那艘飞艇对我们也有好处——傻大个,你倒是帮着我句话啊!” 白夜背后,原以为是巨大火山岩的森立黑影突然动了起来,巨汉掰着手指算了一番,沉声道:“唔……那只怪物终究还是要卖到我们的手里,连飞空艇一起毁掉的话,或许会给我们省下几百个金币。” “就是嘛!……还有呢?” “没有了,”巨汉的头相较两个队员大了近一倍,特大号的防尘面罩遮在口鼻上,显得有些滑稽。他抓了抓耳朵,有些烦躁地道,“我们要继续浪费时间,讨论一个已经溜走的飞艇,还是离开这里做些有用的事?火山委托消耗的可都是我的金币,光是站在这里,我每一秒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钱包正在缩水。” “犀的没错,大家差不多也休息够了。”白夜将太刀插回鞘中,就像方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我们分头,再往南推进一段,那头畜生应该就要藏不住了。” “明的素材收购……”队长沉吟了一番,“犀,你和我一起回到燃石镇去。” “我不去!”铁塔大汉不假思索地拒绝道,“钱被不明不白地被花掉已经足够我心疼了,要我亲眼看着它被花掉,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我宁愿一直闻着猎场上的臭硫味,也不想再随你下山去了。” “好吧。”白夜只得无奈点头,他朝向崖壁另一端,“森罗,上次随我下山的是你,这次就委屈你留守在猎场中了。” “无所谓。”回答他的男声沉郁而干涩。男人蹲踞在崖壁的石堆上,身体随着山风百无聊赖地晃荡着,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和队友们保持着距离。方才队伍中的争执未曾引起他的半点注意,“只要能早点看到那头怪物,随便让我做些什么都好,只是不要忘了你之前的保证。” “一旦有和它单独交手的机会,我一定会率先留给你。”白夜郑重地道。 “那就好。” “所以,那就只剩下你了。”队长捡起地上的防尘面罩,随手扔给嘴巴还嘟得老高的女猎人,“你和我一起回去,听见了吗?” 莉娜没有回答,口中嘟囔着什么,还是不情不愿地戴上了面罩。 “到了这个阶段,我们的布置已经不惧怕被任何偷猎者发现了。”见到女猎手仍然没有平顺心气,白夜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等到谣言真正传开时,有能力与我们争抢的大型猎团都将失去再次上山的机会,城镇里还能动弹的飞空艇也将所剩无几,纵然有看出端倪的鱼虾,也不敢搭上全副身家冒险一试。” “燃石镇的飞艇供应都有据可查,你若真的击毁了那架木船,明早之前就会被镇上知晓。如果传出有高明的狩人队伍在火山上活动,那些偷猎者就不再敢上山替我们清剿猎场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又是那套猎人工会的陈词滥调……”莉娜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耳朵,“不过是随手清理一只猎场上的苍蝇而已,哪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当然有,因为偷猎者都是贪生怕死的生物——森罗,你怕死吗?” “怕得要命,不过只是因为死掉了就没法和更强的怪物战斗了而已。”男人回头狼顾,浑身的猎装甲胄在这个动作下闪出点点幽绿的光,“而且,我不喜欢你叫我们‘偷猎者’,你不是这里唯一一个曾经当过工会猎人的家伙。” 596章 莱恩也鲁的同伴 “龙眷一族的感知能力和直觉都强得吓人,领地上短时间内出现大规模的清剿一定逃不出它的眼睛。”无名前辈严肃地道,“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城下的偷猎者们在对它宣战了。” “之后会怎么样?”封尘闭上眼睛,神秘视野扫过窗外和走廊里,“新一轮的兽潮吗?” “战斗或逃跑都有可能,取决于那只神秘的龙眷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无论是战是逃,有心的猎人都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顶阶掠食种真正强大的时候,恰恰是它们藏起来的时候。”前辈的指尖在桌子上轻轻叩击着,“见鬼……我还以为你这一次出猎,最坏的状况只是碰到些心怀不轨的偷猎者呢。” 回到燃石镇,封尘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无名前辈。两人在猎人寄身的旅馆房间碰头,刚一照面,封尘就将火山上一日所闻一股脑地与了他听。眼下这个唯一可以倚仗的前辈还在镇上,恐怕是猎人身边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确实遇到了两个想要顺路打劫的家伙,消息就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年轻人回忆道,“我全程都在用龙腔观察,至少他们对自己的情报都信以为真。” “龙眷的真假已经无关紧要了。”无名摇头道,“我们的可是堪比上一次工会火山古龙退治的大规模清剿,是能彻底毁灭整个火山生态的恶劣行径。” “临行前你过在意火山的状况,于是我在镇上也自己做了些调查。活跃在燃石镇的大型猎具供应商,有超过一半的飞空艇都接到了参与这次清剿的预订,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主峰猎场的委托期限刚刚过了两日而已。如果那个神秘的委托人能够一直维持这么充足的收购财力,委托期限结束前,恐怕全镇的飞空艇一个不剩,都要参与到这场狂欢中来。” “偷猎者们都疯了吗?”封尘懊恼地抓着头发。就算是最丧心病狂的暗影猎人,也至少还懂得杀鸡取卵的危害,总能给日后的自己留些火种。 “没有什么比让偷猎者疯狂更容易的事情了。”无名耸肩道。这次火山委托的收购价格足足比黑市的投放价高了五成,往常来,这样的利润已经足以让暗影猎人们冒上狩猎越阶怪物的风险了,不消别人,封尘自己在接取任务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它诱人的报酬率。 “那两个已经被扫荡过的猎场……”年轻人忧心忡忡地道。在接到委托,甚至进入猎场的一刻,封尘都没有想过自己置身的是这样一场庞大的行动。前时猎人还特意让无名前辈提供了些猎场的情报,如今来看已经无关紧要了,这场委托后火山上还能有多少怪物活着都是未知数。 “至今还没有得到消息,斯卡莱特工会在火山一带没有观测站,偷猎者也对猎场的生态并不关心。”无名沮丧地道,“想要知道猎场的现状,恐怕只有乘着飞艇实地观测一途了。” 暗影猎人站起来,在屋中焦躁难耐地来回地踱步着,终于一拳锤在火山岩砌成的屋墙上,墙灰簌簌地掉落下去:“鬼怒间成片的猎场正在毁掉,猎人工会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封尘,你应该明白,工会不是那样运作的。”前辈语重心长地道,“我可以寄送情报回金羽城,把这里的状况转述给安菲大人,不过工会或许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回应。” “等到工会介入就太晚了……”封尘打断道,他上半身越过方桌,把脸凑到无名的面前,眼神恳切而笃定地问道“前辈,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隐身猎人望着身前仍略显稚嫩的后辈,沉默了数秒才回答道:“你什么也不做,像普通的暗影猎人一样交付完这次委托,然后离开火山地带,保持低调,事态结束之前都不要回来。” “前辈,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封尘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我从工会骑士团的追击下逃生过,也在臭名昭著的偷猎者猎团里生活得风生水起,狩人队、商会私兵……我什么都经历过——” “我不想再只做些传递情报的事,眼睁睁看着事态一次次变坏了。”年轻人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前辈,我和您有着一样的经历,你应该知道我能做到什么。这次的事态,我一定能帮到忙的,对吧?” “不行。”无名的神情动摇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了坚定,“就算在火山里投放一个三十人的整编猎队,在茫茫的猎场上都无济于事,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猎人世界不是一两个英雄就能拯救的,你应该最清楚这一点。” 封尘的双眼一眯,神色变得玩味起来,他缓缓坐到无名的对面,轻声问道:“前辈,你还有情报没有告诉我,对吧?” “什么?”隐身猎人一怔。 “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在龙腔下隐藏。”猎人正了正衣领,作势就要闭上眼睛,“我可不想自己找出来。” “好吧!见鬼……”无名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脸面,感觉到失态,才尴尬地摩挲起脸上仅剩的一半络腮胡子,“有一个偷猎者队,如今正活跃在火山附近。他们管自己叫‘逆鳞’,队长是一个常年在骑士团挂名的叛逃猎人,我因为熟悉骑士团的海捕名册,才碰巧辨认出他们来。” “这队偷猎者……有什么特别的吗?”封尘不明所以。 “他们很强,成立的时间并不久,就连续狩猎了多个珍稀而强大的高阶掠食种。甚至有了‘暗影猎人中的龙魇队’这种名号。”无名正色道,“队长叫白夜,叛逃时就是三星猎人的水平,那之后狩技的进益更是无从考据,有人传言他已经有了五星猎人的实力,麾下的队员也个个是极度危险的分子。他们行事没有规律,比普通的偷猎者更不在乎人类的性命,我和安菲大人最不希望你在猎场上遇见的人中,这一队偷猎者就遥遥排在前面。” “所以,前辈只是担心我的安全吧?”封尘抹了抹鼻子,“我没有要回到猎场去。我打算尽快从这里脱身去莱恩也鲁,找个能够信赖的家伙去通知那里的猎人工会,莱恩也鲁毕竟距离火山更近些,或许能比工会总部更快介入。” “这样吗……”无名在心中盘算了一下, “不过火山猎场的情报还需要收集,那只龙眷的行踪也需要跟进,这些事情我一个人的确做不来。” “你想要什么。” “我不能和猎人工会合作,也没办法在偷猎者里寻求帮助,”封尘的眼睛一亮,“我要见猎团的同伴,全部七个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您和黑星双子,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他们了。” “噢,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猎团已经不再是七个人了。”隐身猎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597章 做猎人的第一课 “咳咳……就好像猎团只剩下我们几个了一样。”聂洋翻动着烤架上的香菇猪腿,湿柴呛得年轻人满脸熏红,烟雾一直滚滚地升到树梢顶。古代林午前下了一场雨,在参巨树的截留下,直到现在水滴落下的簌簌声还是不绝于耳。 “那家伙从入团开始就一直在洛克拉克独自行动,算起来甚至没和我们一起,做过哪怕一个委托,”熊不二仰面躺在还湿润的泥土上,嘟囔着道,“这两年他和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真不知道团长为什么还要在名册上留着他的名字。” “吃你的肉吧!”贾晓将冒着热气的猪骨塞进同伴的嘴里,“背后嚼同伴的舌根,也不怕被猎人先祖听去。” “听去就听去……”猎人抓住骨棒,不顾灼烫,狠狠撕咬了一大口肉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连自己寄身的猎团都不能出一份力,算什么英雄?——看看你周围,我们已经是二阶猎团了,其它的二阶猎团在这个时候都开始组建自己的补给队伍,不定连机弩都有了。我们呢?随便接一个委托,都还得全员上阵不可。” 猎团已经在古代林的外围徘徊将近一周了,这一带就是彻头彻尾的工会农场,每一片树叶上都写满了“安全”和“无聊”。十七八岁的年轻猎人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渴望更惊险的战斗,更何况猎团一路成长起来,经历的尽是古龙种之类的事端。叫他们脚踏实地的记录一个猎场上的生态,还不如把他们关进牢房更省心些。 猎团无法接取战斗类型的委托,有大半原因都是人数所限,百无聊赖之下,年轻人们将一身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远在洛克拉克的封漫云身上。 “还有卢修……漫云在沙海接的委托,至少还能算在猎团的履历上。”洋将猪腿翻了个面,用剥皮刀试了试肉的熟度,“如今的那个龙人,我都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个‘猎人’了。” 贾晓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是谁一开始提起的话头,把话题引进了这样一个沉重的方向。他强笑了一声:“洋,你也消停些吧。往好处想,就是顶着那两位的名号,我们在金羽城才能过得还算滋润,否则就凭我们几个,怕是连这样的委托都没得做了。” “我们几个?”熊不二咕噜一声咽下口中冒着油的烤肉,“噌”地坐起来。两年间猎人的身材变得更加高大了,浑身的肌肉几乎要从猎装里爆炸出来,“我们几个怎么了?妙玲都快攒够晋升二星的资历了,我们剩下的可都是如假包换的二星猎人,更别提还有两个曾经的狩猎祭优胜者——” “大熊!”聂洋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他示威地举着手中的猪腿,“再提一句狩猎祭,我就把这根骨头卡进你的喉咙里去。” “我的错……”壮硕猎人讪讪地一摆手,洋和他挑战祭优胜奖的往事,是猎人自洛克拉克以后都不愿提及的隐痛。即便时常和队友针锋相对,熊不二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它,“我是要,不论是封漫云还是卢修,他们的荣誉都是他们赚给自己的,与猎团何干?我可不想辛辛苦苦地积攒履历,结果走到哪里都被人成是活在两个英雄的阴影下。” “面对现实吧,这次委托结束之后,我们就要有新的同伴了。”贾晓半是安慰自己道,“猎人先祖总算还能给我们些好运。” “什么好运?大家在聊什么?” 三个猎人循声望去,秦水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营地的后方了。女猎人早已摆脱了少时带着些许甜腻的娃娃音,如今的声音听起来曼妙悦耳,带着团长才有的令人安心的感觉。如果不是刻意提起,同伴们甚至会常常忘记,建团之时眼前的女孩正是整个猎团中,年龄最的存在。 “好的等我们回来一起开饭呢?”申屠妙玲叉着双臂,面带不善地审问着肉架前忙碌不已的聂洋。女弓手相较两年前又拔高了不少,多出的身高似乎都追加到了一双玉腿上。猎人的身材修长,双臂纤细而莹白,一眼望去很难想象出,那对臂膀能以多么夸张的频率拉开背后沉重的复合猎弓。 “我估摸着你们就要回来了。”洋只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就匆匆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满是炭灰的手指在脸上划出几道黑印,“不能让女孩子等急了嘛……诺,这些都是烤是给你的。” “我又不是猪!”弓手哭笑不得地看着同伴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烤肉。香菇猪的大腿足能盖住整张脸,“剩下的切给团长就好了。” “这可不是背着你们偷吃,我只是在试试它有没有熟……”见团长的眼睛直盯着自己,贾晓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烤肉,无辜地道。 “我没有禁止大家吃东西,”秦水谣撇了撇嘴,反手揽住肩膀上的猫猫,“柴禾还湿着,烟雾都飘出几公里去了。你们又不是第一做猎人,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来嘱咐吗?” “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待上一周也见不到一只掠食种。”大熊无所谓地道。他咧露出满嘴的牙,又大口地咬下一块肉,“就算真的引来一个,我们还怕它不成?” 话音刚落,营地旁的草丛中传出一阵簌簌的声响。几个年轻人耳朵微动,悄无声息地摸到身畔的武器。黝绿的棘草丛从中分成两片,少顷,却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草堆后探头出来。 女猎人看上去比秦团长竟是还要年轻一些,双腮上连头盔都遮掩不住的婴儿肥,恰似一副刚刚离开训练营时的模样。制式头盔罩在女孩的脑袋上略显宽大,背后武器的长柄几乎要高过头顶,随着她的动作还在微微晃荡。 “晴儿妹妹,你怎么回来了?”女弓手由是肩膀一松,猎弓收回到背后,“你的委托已经做完了?” “开……开饭了吗?”女猎人眨巴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 ………… “唔——”女孩咽下最后一块肉,灌了两口壶中的水,反手擦掉嘴边的油腻,面上的满足感终于被郁闷彻底替换掉。她的嘴角耷拉下来,颓丧地朝着一众同伴道:“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那家伙又被我吓跑了……” 女猎人名叫左晴,严格来还没有加入到猎团的麾下。猎团此次会来到古代林,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她的升阶委托。女孩胸前还挂着象征临时猎人的木质徽章,分明是从训练营中刚刚得到升阶的资格,被猎团的前辈们团团围坐在中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要着急,我们总会找到它的。”秦团长挨着比自己还一岁的女孩坐下来,“慢慢,你最后一次见到那家伙是在哪里?” 晴儿的委托目标是一只蛰居在古代林大怪鸟,怪物在过去的几周中已经捣毁了数块林边的农田,考虑到女孩新手的身份,工会的命令是尽量捕获,必要时允许讨伐,不管怎么看都是相当普通的一次委托。 “我已经摸到了它的巢穴,蛋和新生的雏鸟都在里面,距离这儿只有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女孩苦着脸,“可是我试过了各种方法,那家伙就是不肯和我战斗,见到我之后连老巢都不要,转头就飞走了。” “叫我,你是时候换个武器使使了。”聂洋摇头道,“惊了的鸟龙种没那么容易抓到,你这柄家伙怎么看都不适合偷袭。” “可是我除了狩猎笛……就不会用其它的武器了啊。”晴儿鼻子一酸,“第一次战斗的时候,我就不该打得那么凶,本来以为能很快结束的,没想到它还有那么多体力……” 上一次见到狩猎笛,还是溪谷少年们在挑战祭的时候,苏队长的笛声加持给猎人们的印象尤为深刻。巨大的战笛状似重锤,却是中空的,战斗时依靠挥动发出笛声,在艾露族神秘技术的加持下,能给队友们提供不输于狩猎药剂的增益效果。只是狩猎笛的战斗太过显眼,发出攻击就意味着宣示自己的位置。第一次见到委托目标时,眼前的家伙激动得不行,居然给大怪鸟打得怕了。接下来的数日内,怪物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每每听到笛声就恨不得逃到大陆的另一端。升阶委托是单人任务,完成任务只能靠女孩一个人的力量,同伴们就算有心相帮,也只好远远地跟随着,因此才不得不在古代林中徘徊了如此时日。 “一直完不成委托的话,猎团会不会不要我了?”笛手话时已经带上哭腔了。 在女孩看不见的角度,团长狠狠地瞪了洋一眼:“哪里的话,大家就是因为准备接纳你,才陪你来做升阶委托的。放心,距离委托结束还有几,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 “呃……恐怕不是这样了。”猫猫的耳朵一竖,跳到主人的头顶上,肉掌指向空中的一处。同伴们随着艾露的指向看去,几道连缀的信号弹正从连绵的树冠缝隙中升起。 “这是什么意思?”熊不二挠挠头。 “叫我们返航?为什么?”申屠妙玲眯着眼睛,仔细确认了几遍信号弹的意图,才轻声疑道,“飞艇那边……不是发错信号了吧。” 仿佛是为了解答女猎人的疑惑般,同样的信号间隔了十几秒又再次升起,约定的返航指示一连亮了三遍,才缓缓消散在蓝之下。 “错不了,飞艇那边应该已经在准备起航了,一个时之内我就要向他们确认位置。”尽管心中疑窦丛生,团长还是先行下达了命令,“熄灭篝火,收拾营地吧。” “那我的升阶委托怎么办?”晴儿坐在众人中间,攥着油乎乎的手,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道,“大家……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吗?” “对了,还有你的委托。”听见少女的声音,一众年轻人才想起这一茬来。二星猎人们面面相觑,贾晓朝着熊不二歪了歪头,悄悄使了个眼色。 “怎么样,要一起吗?”猎人微微笑道,“刚刚你还过,想要一场战斗来着。” 壮硕猎人丢下手中啃净的骨棒,思虑了一番,才无奈地耸了耸肩:“罢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姑娘,带路吧。”熊不二伸出熊掌般的大手,“那家伙的老巢只有半个钟头的路程对吧?但愿我们还来得及上船。” ………… “前辈,这是我一个人的委托,你们不能就这样走进去的!”女孩快走两步,转身将两个年轻人挡在面前,“工会的规定怎么办?” “非要的话,”贾晓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也有勘察猎场的任务,进去看看应该没有关系。” 女笛手咬了咬嘴唇,才听话地挪开了去路。尽管贾晓的话中并没有逻辑上的错误,但是女孩的直觉却让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妥。 大怪鸟寄身的洞穴异常宽敞,阳光能轻易从洞口处照到精心打理的巢穴附近。正如女孩所的,树枝和干草搭成的巢中,刚刚孵化的鸟还没能张开眼,迷懵地和自己没出世的兄弟们挤作一团。 “仿佛又回到了溪谷中啊。”熊不二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朝着贾晓低声道,“瞧你的了。” “就和从前一样。”二星猎人也嘿嘿一笑,大步走到巢穴旁,重剑施施然从背后拔出,高悬在青白色的蛋壳上,“啊……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前辈!你们要干什么?” “当然是帮你完成委托了。”回答女孩的是一个灿烂的笑,贾晓的重剑毫无怜惜地乒然砸落在怪物的蛋壳之上。脆弱的鸟蛋当然不是猎人武器的对手,蛋壳四散迸飞,蛋液汩汩地流进巢底,蛋腥味顷刻间充盈了整个洞穴。 “喂!这是违反工会规定的!”晴儿憋红了脸,就要上前阻止,急怒间连敬称都省去了。 “规定什么的,跟那头老猫去吧。”熊不二一把拽住冲动的笛手,“武器给我。” “什么?” “武器给我,它就要回来了。”二星猎人又了一遍,终于不耐烦地从女孩背上一把夺过战笛。熊不二把狩猎笛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握住握柄反身对准了洞穴的入口。 下一刻,洞穴入口一阵劲风吹过,左晴下意识地躲进了熊不二的背后。 598章 写好你的报告书 以怪物的配偶或子嗣做诱饵,驱使它们强行和自己战斗,这是溪谷出身的猎人们从黑星双子身上学到的第一课。还在训练营的时候,老艾露就是以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迫使少年们日夜不停地战斗了好些时日,就是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形成了少年们对猎人这个行当最初的印象。时月轮转,如今这副安菲尼斯式的乱来,终于还是落在了猎团新成员的眼前。 尽管明知道大怪鸟绝对会发了疯地赶过来,熊不二还是没能想到,鸟龙种的反应会如此之快。下一刻,怪物声嘶力竭的怒叫声就从洞穴外的林地间远远地传出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急速放大。 绝大部分的风压都被身后可靠的躯体挡住了,女笛手只觉得洞内周边一阵光影晃动,风啸声由远及近,整个洞穴中的草叶和细石块都在微微颤抖。左晴微微回过头,山洞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熊不二的身躯化成了一尊高大的剪影。只是影子一只手把塔盾挡在了身前,另一只手持着狩猎笛的姿势却颇嫌怪异。 大熊的右手握着战笛的根部,沉重如重锤的笛腔斜斜地向前扬起。晴儿困惑地想了数秒,才发现那是长枪的临战姿态,这家伙从未接触过狩猎笛的训练,仓促间居然把打击类武器当做枪锋来用了。 “前辈,狩猎笛不能这么用的啊!”左晴哭笑不得地道。 “到这边来,大熊能搞定的。”贾晓的身上还带着一股蛋腥味,自己的破坏已经做完了,年轻人便拉过惊异中的女孩,一把将她扯到洞穴边缘,担负起了保护同伴的任务,“躲好了,不要动。” 洞穴外渺的黑点转眼间变成了遮蔽日空的一双巨大肉翼,怪鸟身形的轮廓在逆光中格外幽黑,只有因愤怒而暴凸出的双目在阴影下显得赤红而明亮。鸟龙种在空中猛地几个加速,平展翅膀俯冲下来,如同一张巨大的风筝,携着阵阵阴风滑翔进洞穴之内。 怪鸟的身躯是鲜亮的橙黄色,巨大的嘴巴占据了脑袋的绝大部分,围巾般的宽大耳朵绕在脖颈前,正怒意满满地大张开。无论灵智高低,弑子之仇都是不死不休的头号仇怨,巨兽自洞穴外百米处就蓄满了攻击的力道,就欲凭这一个冲刺彻底毁灭掉眼前所有陌生的活物。 “快躲开!”怪物的嘴巴微微张开,从里面还能看见氤氲的火油,分明是在酝酿吐息的征兆。鸟龙种的吐息威力虽然不及火龙十一,但打在人的身上效果却没什么不同,先前的战斗中左晴见识过这番攻击的厉害,当下失声叫出来。 “可不能让后辈看扁了啊……”听见身后女孩的声音,正面应对着冲锋而来的怪鸟赫赫的声势,熊不二非但没有躲避,腰身却躬得更低了些。猎人的心跳骤然加速,怪物之外的视野尽数变得模糊起来,胸口微微隆起,狩猎笛如长枪般持在手中,缩在身侧已经蓄满了力道。 “啊!”一人一兽还未相撞,晴儿就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眼睛紧紧地闭上。自己上阵狩猎是一回事,看到同伴身涉险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女孩双手挡在脸上,心中已经默默地祈祷了起来。 “嗡——!” 刚刚念出猎人先祖的名号,左晴的耳边就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轰鸣。巨响和音爆弹别无二致,女孩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刺耳的噪音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洞壁的各处反射回来。半封闭的战场上一时被嗡鸣声填满,过了许久才徐徐逸散开去。 女笛手被震得视野中冒出阵阵金星,使劲眨了眨眼睛重新回复清明。她赶忙朝熊不二的方向看去,猎人正呆滞地站在原处,塔盾和狩猎笛被随意弃在身旁,躯体仍正无意识地摇晃着。 “前辈……前辈!你怎么了?”以为大熊在刚刚的一击中受到了莫大的损伤,女孩赶忙两步跑到他的面前。壮硕猎人的嘴巴无意识地张着,被左晴使劲摇了几下胳膊,双眼终于有了些神采。 “什么见鬼的武器,”熊不二自言自语地道,低头看向面上写满忧心的女孩,“你一直……都是用这种东西战斗的吗?” ………… 昏迷中的鸟龙种样子看起来无比凄惨,怪物被笛腔一击正中了下巴,如今下半片喙已经和颌骨一起彻底错位了。大怪鸟本在酝酿中的吐息由是熄灭,淡绿色的粘性火油顺着嘴角溢出来,在地上滩成一大片油渍。鸟龙种的耳朵本是它身上最引以为傲的器官,不过如今也彻底萎靡下去,从耳孔内还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来,两瓣耳膜怕是已经彻底碎裂,需要很久才能恢复了。 这一切都是熊不二刚刚的雷霆一击造成的,狩猎笛窥准时机正敲在怪物的脸上,威力居然出奇地大。只是猎人也因此付出了不的代价,不熟悉手中武器内置的机关,大熊无意间触动了狩猎笛最狂暴的发声方式,笛腔的宛若爆弹般的轰鸣就在猎人眼前炸响,熊不二整个人被爆炸声震得彻底懵了过去,过了十几秒才缓缓恢复听力。 “没有训练过,一次攻击就能触发狩猎笛的高周波,真不知道前辈是幸运还是不幸。”晴儿噘着嘴嘟囔道,背过身去不看眼神还在打飘的熊不二。 狩猎笛的神秘乐声不但能够支援队友,有时也可成为进攻的利器。战笛通过特殊的挥动方法,能够发出原本音量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高频声波,对特定的怪物而言比制式音爆弹的效果尤有甚之。大怪鸟相当于同时承受了一发熊不二等级的重击,和一颗塞进耳孔里的音爆弹,无怪乎能这么干脆利落地昏迷过去。 “嘛,我们就知道它没有跑远。”贾晓剜着耳孔,从洞壁处走出来,“拿去交差吧。” “什么交差……”看见猎人前辈一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女笛手使劲跺了一下脚,娇的拳头在身前不住地抬起落下,“我的升阶委托刚刚被你们毁了!” “诶?”贾晓不明所以地一皱眉,“大熊你这家伙,不会是下手太重了吧?”猎人蹲下身去,一只手探在大怪鸟的鼻孔上,过了数息才拍拍怪物坚硬的嘴巴,安心地道,“这不是还活着嘛。” “我不是这个!”左晴抱着脑袋,脆弱的神经已经有崩溃的迹象了,“前辈你们可是夺走了我的委托啊!” “我们只是想要帮忙啊。”贾晓摊开手无辜地解释道。 “晋升委托是考核性质的委托,历来都是单人任务,就算是队友也不能出手相帮。”女孩的鼻子轻轻抽了一下,“如果前辈们真心想要帮忙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着我赶来这里。” “猎团的其它人还有考察委托在身,这一带猎场上我们当然到处都要走一走了。”二星猎人依然坚持着先前的辞,“更何况我和不二随你前来,是以为你会需要些前辈的建议。” “可是……那这颗蛋呢?”晴儿反手朝着洞穴深处一指,窝中的怪鸟幼崽在先前的声浪中被吓得乱作一团,仍在东倒西歪地试图站稳身体,“委托外的猎场生命,又是怪物幼体,前辈就这么……把它毁掉了?” “就把它看做战斗的附带伤害吧。”熊不二挠了挠头,“实战委托波及到无辜的怪物是常有的事,一颗鸟蛋的代价猎人工会还是承受得起的吧。” “是啊。”大剑猎人搭腔道,“怪鸟一族又不是繁衍困难的稀少种,少一颗蛋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怪鸟是猎场里出了名的高产,仅次于野猪王一类的底阶怪物,否则的话,它们躲避人类都来不及,当然不会为祸农田,从而排上工会的讨伐清单了。 “但那毕竟是我的委托……任务完不成,当不上正式猎人,我还是要回到训练营去”左晴的眼圈一红,嘴巴扁了起来,“果然前辈们还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我进入猎团吧?” “谁你的委托完不成了?”熊不二的眉头一蹙,不由分地拉过笛手的手臂,扯着女孩来到昏睡的大怪鸟身前,“诺,这里的伤是不是打击造成的?” 猎人指的是怪物腿上的一处淤伤,那是左晴首次见到怪物时战斗造成的,如今过去了几日,淤肿即将消褪,不过还是能依稀辨认出痕迹。 “嗯。” “那这里的呢?也是狩猎笛做的吧?”二星猎人指着怪物歪斜着的嘴巴。 “嗯,”女孩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可是……” “刷……”熊不二捡起地上沉重的战笛,双手擎着推进迷茫中的左晴的怀里,“所以如果我刚刚来到这,我就会认为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到的。没人抢了谁的委托,这里只有一个表现不错的见习生罢了。” “有两个猎团的前辈给了你些理论上的建议,战斗的时候不慎打碎了一颗兽蛋,不过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完成的。”贾晓的语气宛若恶魔般诱人,“没有人需要知道刚刚的一幕,你的委托圆满结束了——发信号吧,这个大家伙要飞空艇才能运走。” “但是……”晴儿在原地凌乱了好一阵,才快步跟上两个前辈的步伐,“我的委托报告怎么办?难道要谎吗?” 贾晓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微笑着道:“就当做是你成为正式猎人的第一课吧——懂得怎么写委托报告,是比懂得如何狩猎还要实用的能力。” ………… “我受够了……”贾晓“砰”地一声把手中的笔按下,少年的右手成爪,指甲狠狠地抓在木质的桌面上,“做这些事情根本半点用处都没有!” 一星猎人站起身,回头想要开窗透透气,才发现整扇窗户都是被钉死在墙壁上的。少年赌气般地强行拉拽了几下,只落得手掌通红,却不见半点效果。他牙齿紧咬,“咚”地合拳打在墙壁上:“三了……封尘还在外面生死不知,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写些见鬼的委托报告,一点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有。” “贾晓。”长桌的尽头,秦水谣抬起脑袋望向同伴。女孩的面容相比数日前已经憔悴了太多,只是一双眼睛却不见任何萎靡,比平日的团长更多了些坚忍和可靠,“我以为你该是这间屋子里最能沉得住气的人。” “我沉不住!”少年用掌根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封尘是我溪谷以来第一个朋友,是我的同伴,他就在我眼前做了人生中最愚蠢的一个决定,我连阻止他的方法都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申屠妙玲写完最后一个字,施施然划了个句号,才抬起头来道,“猎杀古龙种的罪魁祸首,一旦被猎人工会抓到,肯定会第一时间昭告整个大陆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贾晓坐立不安地道,“在此之前,封尘和我们是一样的吧。现在想要缉拿他的可是全下的工会猎人,带头的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工会骑士团!如果换成你我的话,恐怕连一都逃不掉!”就是因为对同伴生还的几率太过清楚,贾晓才会最先感到坐立不安。 “他和我们不一样。”团长坚定地道,“他很聪明,还有龙腔傍身,有安菲大人和无名前辈的帮忙,只要熬过这段风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的倒轻巧……”贾晓颓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现在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写好我们的委托报告。”女孩执笔的手微微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按照安菲教官的辞,不要提到他的名字。封尘正在外面战斗着,我们至少也要” “现在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写好我们的委托报告。”女孩执笔的手微微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按照安菲教官的辞,不要提到他的名字。封尘正在外面战斗着,我们至少也要” 599章 特选龙人的战斗 就算是在盛夏最热的七月底,半露的猎人竞技场上依旧人满为患。在怪物素材转运贸易中赚足了金银的商人、工匠老爹带着心怀猎人梦想的孩子、富庶人家的姐太太们,狩猎竞技是他们闲暇时消遣的去处,也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起在猎场上苦熬资历,祈祷着能在某场狩猎中大放异彩,狩猎竞技场是想要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们更好的去处——只要能忍受住被嘘声连连地轰下台去的羞辱,和被救援艾露抬下去的危险。高强度的连续战斗下,一个猎人的实力有几斤几两,有多少成长的潜力都会纤毫毕现地展露在有心人眼中。 替商会辗转寻找新星猎人的探子们,不会错过哪怕任何一场竞技表演。看台上乌泱的人群中,不定就有多少眼光毒辣的经理人在默默记下上台的每个出色的年轻选手,只待这一场结束,他们就会如闻到血味的掠食种一样,蜂拥着赶去后台,开动如簧的巧舌,想方设法地将他们介绍给某个多金的商会,以便从中赚取一份不菲的介绍费。 即便在商业繁盛的金羽城,这座圆形的半露建筑每年也贡献了整个城市十分之一的税收。心怀各种念头的家伙走进这里,共同在大陆北方文明最为鼎盛的城市中,支撑着一朵原始而血腥的花朵全年不休地开放下去。 猎场中的狩猎和竞技场中的战斗大有不同,卢修从第一次踏上擂台时就察觉到了这一点。猎场上从来不会有这么多围观的家伙,如今的圆形看台上却坐满了人,激动的嚣叫声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像是无数个音爆弹在四面八方响起。 从前龙人在侧边的擂台上战斗时,还能勉强看清看台上一个个因激动而扭曲的面孔,不过后来猎人被安排到中央擂场,余光里就只剩下了一片五彩斑斓的光点,活像一只巨大的虫子盘曲在斜梯状的看台上。再到后来,每当卢修上场战斗时,整个擂台都只开放给他一个人,战斗的空间变得出奇地大,龙人却已经完全不会被周遭的响动干扰了,狩猎表演从不知何时起,变成了沉闷而机械的任务。 他沉默地走上擂台,应对着张牙舞爪的饥饿怪物,打到它们再也爬不起来,然后拖着带血的武器沉默地走下台去。主办方偶尔会给卢修设置重重限制,禁止他携带猎人道具,又或是只给他不熟悉的武器,甚至有一次让他空着双手走上了擂台——那一次他徒手掰掉了兽龙种额上的利角,反手插进了怪物的喉咙中,宛若魔神降般血腥的战斗吓哭了看台上大部分好奇的孩子——不过对于龙人来,每场战斗唯一的区别,就是对付的怪物在不停地变强,战斗花费的时间也在不可避免地增长。 卢修已经和面前的风牙龙对峙超过三十分钟了,怪物是冰牙龙的沙漠生亚种,一身黄褐色的鳞甲,头和颀长的尾巴却是骇人的赤红色,尖利的犬齿从嘴角伸出来,比长高后的卢修还要高出三分,巨兽的身长则更是超过了二十米。就算双翼上拴有防止飞龙种逃走的配重,这个等级的怪物也已经是顶尖三星猎人才敢挑战的难度了。虽然龙人道具充足,武器也是最为顺手的重剑,却还是没有改变它是卢修至今为止最棘手的敌人的事实。 “特选龙人的最强对手”,这就是竞技场今日高高挂在正门处的噱头,也是今看台的上座率能超过九成的原因。 “见鬼,不是一个等级的啊……”龙人颓然站起,无意识地抱怨道。两年中年轻人就算在发育和训练战斗的双重作用下,身体已经比相当一部分成人还要强壮了,浑身更是散发着龙族血脉才有的爆发力,但人类毕竟是人类,再如何强大,身体素质毕竟还有极限。猎人刚刚一个不慎,受了飞龙种一记结结实实的横身撞击,此刻的躯体像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这一击的始作俑者则在不远处重新摆正身体,朝着自己的方向示威地龇着牙。 猎人稍稍回过头,望向背后擂台角落里笼栅处的缺口。风牙龙的智商已然不低,心知和眼前的猎人战斗,无论输赢,自己都无法逃脱人类的控制。因此开战后的十几分钟,它突然窥准了机会,放弃了对龙人的穷追猛打,调转身形冲向了不远处的观众席。铁栅被那双坚硬的獠牙勾开一个豁口,彼时怪物的头颈已经伸出了擂台,是卢修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停住了飞龙种的冲势,代价则是如今还在滴着血的左半边手臂。 豁口正对着的看台上观众已经被清空了,的意外根本阻挡不住民众们欣赏狩猎的热情,正相反,英雄舍身相救的戏码更能激起观众的共鸣,竞技得以继续下去,卢修也在受伤后又苦苦支撑了十余分钟,不过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得速战速决才行了。”龙人清了清喉咙,“噗”地吐出一口血沫,踏在脚下狠狠碾入擂台的沙质地面上。先前的战斗里,猎人与怪物相互交换了数十道攻击,卢修的重剑在风牙龙的身上多处建功,但是飞龙种的生命力出奇地旺盛,身上的数道血口还在汩汩地冒着红浆,却熬到现在还没有明显的疲惫征兆。这样耗下去,先倒下的必定是自己,下一轮攻击必须要分出胜负。猎人计议已定,强打精神提起重剑,头盔中传来阵阵清凉,支撑着年轻人为数不多的精神力,双瞳缓缓泛出一片赤色。 不远处的飞龙种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位阶法则的映照下,怪物的感知中,眼前的猎人身边又重新升起了那种古怪的气息。明明是个人类,却隐隐有着不输给上位龙种的威压,虽然没有高阶掠食种本体降临那样清晰而强烈,却让风牙龙有种误入其它怪物领地的不适感。就像被暴风雨前的阴云笼罩着一样,飞龙种因此才一直没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每每让这个滑溜的家伙从自己爪牙下逃脱出去。 许是感觉到了猎人决战的意图,风牙龙心烦意乱地仰起头,尖锐的翼爪撑在地上,肉翼呼啦一声张开,扯着脖子高声怒吼了一番。见到掠食种发怒,周遭的观众竟是回声般跟着兴奋地叫了起来,混迹竞技场的经验让这些全无狩猎经历的人也明白,这是战斗马上就要进入尾声的征兆。 挨过了震得人眼冒金星的吼叫,卢修正欲提剑冲上去,眼神却瞟到了巨兽微微张开的嘴巴和起伏不止的前腹。猎人脚下一个急停,重剑反射性地挡在身前,身体整个躲进了武器之后。 “呜……呼!” 风牙龙的吐息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团暴烈的风。怪物肺部吸入的大量空气被极度地压缩过,凝练成一团无形无质的混乱风暴。只见地面上突兀地现出一团模糊的影子,灰白色的气流霸道地挣脱飞龙种的嘴巴,啸叫着直奔卢修而去。 “嘶……”失去了风牙龙身体的束缚,气团在空中骤然涨大,内部的乱流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年轻人的重剑如同挨上了一只健硕有力的巨手,被朝着身后无情地推开。卢修的脚下现出两道浅浅的沟壑,猎人的双脚陷入砂石地中,竟是丝毫也没有阻止退势。 “哪——!”观众席上现出阵阵惊呼,在更高席位的视野下,这一发吐息正落在卢修身前几米处。最初的乱流散尽后,余下的空气居然有规律地旋动起来。风团越转越快,卷起地面的砂石和尘土,眨眼间就在人兽中间形成了一股沙黄色的型龙卷。旋风凝而不散,向上更是直贯际,横亘在卢修的眼前,呜呜的风啸声远在观众席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猎人的眼神一黯,这一发吐息不知为何,却让他想起了雷鸣沙海中初见峯山龙时的场景。古龙种也曾制造出过类似的旋风,不过此刻的风牙龙不是那头无可违逆的灾,猎人也已不再是从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了。龙人在劲风中挺直身体,却是迎着漫怒啸的气流一步步向前走去。 没等卢修绕过旋风区贴近怪物,猎人只觉得头顶一黑,竞技场上空的阳光被一张巨幕结结实实地遮住。龙人下意识地朝空中望去,但见巨龙不知何时已经腾到了几十米的高空。风牙龙双翼上还连接着沉重的金属,怪物本无法飞到十米之上的高处,就是低空腾起也只能维持短短的几秒。但是借着自己制造出的上升气流,沙漠领主终于在竞技场之上展露出了作为飞龙种真正的姿态。 “糟糕……”看到怪物双翼猛然收缩,龙人不再抵抗风势,狼狈地向远处躲去。巨兽绕着龙卷的外围盘旋着升起,在半空中骤然俯冲下来。怪物的巨大翅膀掠过卢修的眼前,猎人让过两只锐爪,却被赤红的尾巴狠狠扫在大剑上。 卢修的双臂一麻,矮身跌倒在砂石地上,空中的怪物一击即退,已经再振起双翅,第二次盘旋了起来。龙人抬头看向际,逆光下风牙龙的身影逐渐扩大,再看清时狰狞的龙头距离年轻人的身体已经只有几尺之遥了。 猎人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重剑在这个姿势下仓促间迎头斩出,风牙龙脑袋灵巧地一别,剑锋只是卡在一边翅膀的关节处,丝毫没有阻挡怪物的继续攻击。巨兽张开双翼从自己的头顶滑翔而过,卢修的腰间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向上扯起,竟然被风牙龙的一只后爪牢牢握着,连人带武器一起抓上了空中。 “啊!”猎人痛得失声叫出来。掠食种的爪子又长又利,爪锋破开坚实的铠甲,根根刺进卢修的背部。但是死亡的征兆却比单纯的痛楚更强烈地显示出来,吐息制造出的旋风还未完全散去,只要怪物升到顶端松爪一丢,猎人就算还能剩下一口气,也绝对没办法继续战斗了。 “去死吧!”总归是舍命一搏,龙人狠狠一咬牙,赤瞳催动到极限,重剑从怪物的翅膀上拔出。猎人倒转剑柄,反手朝着风牙龙的脚踝处砍去。 “嗤……”卢修的双眼几成深紫色,含愤的一剑出手极重,剑锋深深地嵌进兽骨中,筋带崩裂之下,兽爪再也使不上力,爪子根根松开。怪物脚下吃痛,双翼再难保持稳定,在空中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猎人早已抓稳了风牙龙肚皮下的鳞片,双脚夹着怪物的鳞甲,单手一步步朝掠食种的前腹处爬去。 发觉到再难摆脱身下的爬虫,怪物仅剩的后脚死命地蹬踏着,在猎人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卢修一路爬到了风牙龙的脖颈,巨龙群青色的尖牙就在他头顶的不远处。猎人持着大剑想要破开龙腹,但巨龙的翅膀正扇出一股股劲风,狭的空间下大剑难以施力,龙人索性将重剑一把丢下,拔出腰间的剥皮刀,猛一咬牙,顺着怪物的颈下死命刺进去。 “噗嗤——”龙人的手臂随着刀锋伸进一个温暖之处,刀尖触到一个坚硬的事物,是巨龙的颈椎。猎人在风牙龙惊恐的表情中,将刀伸进颈椎的接缝处,从那里断开了怪物的大脑和身体的联系。 “嗷!”沙黄色的飞龙种还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双翼的肌肉本能地拍打了两下,彻底失去了力气,从几十米高的空中直直坠落了下去。 “噗嗤——”龙人的手臂随着刀锋伸进一个温暖之处,刀尖触到一个坚硬的事物,是巨龙的颈椎。猎人在风牙龙惊恐的表情中,将刀伸进颈椎的接缝处,从那里断开了怪物的大脑和身体的联系。 “嗷!”沙黄色的飞龙种还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双翼的肌肉本能地拍打了两下,彻底失去了力气,从几十米高的空中直直坠落了下去。 600章 等不及要见到他 微烫的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卢修满头黑亮的发丝贴伏在头皮上,水珠顺着鬓角滚滚滑落。猎人身上大伤口无算,背上三个狰狞的爪洞依稀可见,肩膀的淤伤仍然青紫不堪,不过龙人并不以为意,任凭水温刺激着周身每一处伤口。热水沿着年轻人挺拔的背脊和宽厚的胸膛流下,在脚跟处汇成一汪血泉。 卢修伸手抹掉镜子上蒸腾的雾气,赤瞳早已经散去,但是龙人的眼前仍然是一片骇人的血红色,大概是风牙龙最后的挣扎让血珠渗进了些在眼睛里。年轻人双手捧了些温水,将整个眼睛圆睁着埋进水液中,反复洗了几次视野才重新恢复清明。 做完这一切,卢修在镜子中打量了自己一番。镜中人的五官比年轻人的记忆中挺拔了不少,嘴角现出淡淡的胡印,喉结也清晰地凸了出来。年轻人面上的划伤已经开始愈合了,一双剑眉之下的眼睛还显着战斗之后的疲惫之色。猎人打起精神,抹掉头上的水渍,尽量避开伤口,穿了猎装的下衬,才摇摇晃晃地推开浴室的门。 莫林已经在休息室里等候了,听到开门声,执事长赶忙站起来:“伤势怎么样?” “没有看上去糟糕。”乍一见到导师,龙人丝毫没有觉得意外。他将毛巾团做一团,搭在浴室的门把手上,“大部分都是皮外伤,风牙龙那家伙,只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执事长匆匆走近卢修的身边,如今的莫林已经比卢修矮了一肩还多,须得仰望才能和猎人对视。五星猎人在龙人的身边环望了一圈,眼睛停在学生背后深深的血洞上:“救援艾露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不要怪他们。”卢修下意识地背过身,把胸前成片的淤青避过叔叔,“是我让他们离开的。我自己可以痊愈,不需要每次都麻烦其它人了。” “就算是你,恢复也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执事长面带嗔色,将学生按坐在躺椅上,“不要动,等着我。” 卢修只得顺从地坐下,双手拄在膝盖上撑着自己的身体:“我记得您今还有个会议要开。” “今可是你的一百连胜,”莫林从休息室的角落里抽出一方医药箱,回到龙人的身旁,“就是工会总部的召集令也别想阻止我来竞技场——身体别晃。” “已经打了那么多场了啊……”年轻人的眼神一阵恍惚。在被工作人员架离擂台之前,他似乎确实听到了看台上连呼“百胜”的声潮,不过彼时的自己连神智都还没有恢复清醒,是以并没有注意到。 “我从一开始就在看台上,没有错过一个细节。干的漂亮,换做是我的话,就是以你现在的年龄再加上十岁,胜得都不会比你更加轻松。”言语间执事长已经捻好了针线,单手按在了卢修的伤口周围,“放松些,我有一阵子没上过猎场了,这些工作可能会有点生疏。” 烈酒的蛰痛感划过皮肤,年轻人只觉得冰冷的针尖带着细线,正在将崩裂的皮肤一点点收紧:“那头怪物怎么样了?” “你下手的干净,那家伙被扯裂了脊椎,脖子以下已经彻底不能动了。”莫林仔细地缝合着伤口,“还没有死掉,但是也没有治疗的价值了。不过好在这一场的票价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只飞龙种的价格,经营这间竞技场的那个老家伙千恩万谢,我才能被通融进来。” “噗……啊!”卢修轻笑了一下,身体一颤,背后的丝线扯着皮肤,涌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作为金羽城分会的执事长,整座城市中除了城主府和会长办公室之外,眼前的人几乎可以走进任何一片地界,而无需他人通融。 “不要乱晃,还没有包扎好。”矮的猎人擎着卢修的肩膀,终于缝合了其中一处伤口的线,语气中满带着自豪道,“怎么样,伤好之后想要去哪里庆祝一下?这可是你至今为止最大的胜利,我甚至可以向工会请一假。” “关于这个……”卢修抿着嘴沉吟了一番,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胜利,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大概是累了吧,”执事长爱怜地摸着年轻人的黑发,“不过没关系,这一场之后,整个竞技场就没有太多适合你这个级别的怪物了。你可以多休息些时日,下一场可以安排在半个月后,甚至一个月后都行,只要你愿意的话。” “莫叔叔。”卢修提高了音量,闭起眼睛下定决心道,“我已经不想再打了。” “我的朋友们都在猎场上进行真正的委托,我却只能在铁笼里和怪物战斗。”已经出了口,龙人索性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地倾倒给身后的导师听,“时间有限、场地也有限,还要给一群不懂得狩猎的人观看取乐——这根本就不是猎人该做的事,我应该去真正的猎场上,做些真正有意义的委托。” “卢修。”莫林给手中的线打了个结,敷上浸过回复药的纱布,“我们之前就谈过这些,我把你留在竞技场中是为了保护你。你是最强大的猎人,你注定要做到更伟大的事,你的性命远比一两次常规的狩猎重要得多。在真正属于你的委托来临之前,我不容许你倒在猎场的任何一次意外上。” 龙人的眼神一黯,似乎从叔叔的口吻中得到了答案:“您果然还是在因为洛克拉克的事情责怪我吧。” “不,当然不是!”裹上了最后一块纱布,莫林绕到年轻人面前来,双手捧着学生的脸,笃定地道,“我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而责怪你,更何况你在沙海做的很棒,你给猎人工会带回了真相,整个城市的五星猎人和会长团都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你可能会在下一次那样危险的委托中受伤,这才是我所担心的。竞技场虽然和猎场相比稍有不如,但这里至少有安全措施,有救援艾露,还有你的导师。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既能持续锻炼你的狩技,又能保证你安全的方式了。” 两年以来,龙人身上唯一没有变过的,就是脸上讷讷的辨不出情绪的表情。卢修沉默地看着莫林将胸前斜缠着的绷带打上结,对着正在收拢药箱的叔叔轻声道:“前几,我去见过了隆姆前辈。” “我知道。”莫林的双手一顿,又重新回复了动作,“他还好吗?” “并不太好。”卢修沉重地摇摇头,“前辈……已经不再像个猎人了。” 两年前的雷鸣沙海之中,峯山龙和击龙船的战场上,隆姆前辈在整个猎团的见证下,用身体强行停住了重若山岳的击龙船。就算彼时前辈的整个躯体已经残破不堪,老龙人依旧靠着罗平阳的及时救援捡回一条性命。在昏迷的四个月中,隆姆前后做了几十次大型手术,才将躯干的各个骨节和筋络逐一拼合起来。龙人的恢复能力太强,以至于做到后期,艾露们不得不将错位粘合的筋骨重新切断,才能将手术进行下去。难以想象前辈在昏迷中还承受了多么庞大的痛苦,不过在整个洛克拉克的祈愿下,老船长终于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但猎人先祖却不会眷顾同一个猎人两次。许是在那场极限状态下,老船长透支了自己身为龙族的血脉和生命力,苏醒后的隆姆感知能力、力量和恢复能力都在以一个夸张的速度下降着,龙人没过多久就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血脉力量正在迅速地萎靡消失。 做为龙人的实力和赋不再,就算隆姆前辈有着超过百岁的人生经验,也丝毫没有应对如此变故的办法。如今的老船长还在静养之中,已经有数月都没再踏上过猎场一步,即便尽力掩饰着,赶去造访的卢修还是能看到前辈眼中浓浓的绝望之意。 “前辈亲口告诉我,从血脉上讲,再过不久他就将不再是一个龙人了。”卢修扼腕叹息道,“他或许还能维持着相当长的寿命,但前辈的猎人生涯恐怕就将前路渺茫了。” “猎人先祖保佑……”莫林也面带悲戚地摇摇头,对于将毕生奉献给猎场的强大猎人来,不能狩猎是比殒命猎场更加悲惨的事情,“隆姆前辈至少还有上百年生存的智慧,还有隆加前辈和整个龙人一族的帮助,只能祈祷他可以顺利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卢修没有明的是,隆姆最绝望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正在衰退,而是以此为代价却没能挽回任何实质的损失。峯山龙依旧死了,尸身至今下落不明,恐惧的种子已然种在了洛克拉克的每一个民众心中。做为新大陆猎人世界的椽柱,隆姆却将这副身体消耗在了毫无意义的战斗上,这才是让一个心中寄托着猎人荣耀的英雄最为无奈的现实。 “我想的是……”年轻的龙人仔细斟酌着自己的措辞,“莫叔叔为我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只为了我身上的龙人血脉。如果没有它的话,像我这样的从山村走出来的原住民,恐怕不会轻易得到叔叔的另眼相待吧。” 执事长仰起头,在卢修的脸上端详了半晌,眉头缓缓皱起来:“是谁把这个想法灌进你的头脑里的?” “我自雪林村将你选拔出来,是因为看到了你的强大。你身上的龙人血脉当然是那份强大的一部分,但你的战斗意志,你的领悟能力,你的骄傲,你的诚真,也都共同组成了这种强大。”莫林抓住卢修的双臂,“失去了其中任何一部分,你都将不再是你了。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只为了得到那份龙人血脉——下的龙人一族和人类相比虽然不多,但找到一个愿意跟随我的少年却也并不困难。我要培养的并不是随便一个厉害的猎手,而是未来整个新大陆最顶尖的存在,而这个名号只有你才配得上,听懂了吗?” 一番言之后,卢修虽然并未完全听懂莫林的意思,但在对方坚定而热切的眼神中,年轻人还是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让叔叔失望的。” “这才是我的好学生。”执事长眉心终于舒展开。 龙人站起身来,心地套上休息室中准备的便服:“对了,叔叔,晚上我可能要晚一些才回到执事长府去。” “要和那个猎团的朋友们见面吗?”莫林给猎人整了整衣领。 “嗯,这次是安菲大人召见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很紧急的样子。”卢修如实道。 “黑星双子?”执事长疑道,“猎团的孩子们也就算了,如今的你还是不要和那两个家伙走的太近。” “为什么?”龙人不明就里地问道,“我记得叔叔过,从前的您不是还和他们并肩战斗过吗?”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莫林摇摇头,“人是会变的,现在的安菲尼斯就是一个疯子,丰收祭的事件和那之后的几起意外都有他的影子,谁也不知道那家伙的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安菲大师和罗大师,我和他们都有接触过。”卢修道,“在我看来两位都是正直的人,是在猎场上能让人安心的可靠前辈。” “和他们在一起,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被再次卷进和峯山龙事件一样的危险中。”莫林打断学生的话,“现在的你最要紧的就是安全,记住了吗?” “我会心的。”龙人只得点头道,他打开休息室的们,“叔叔,那我就先从侧门走了——那些星探太难招架,和您在一起的话,怕是黑都走不出竞技场的大门。” “进来之前我已经帮你把他们轰散了。”莫林微微笑道,朝着学生的方向摆摆手,“对了,安菲尼斯联系你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次集会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卢修一耸肩,“不过漫云也要回来,听他在雷鸣沙海猎到一头大家伙,我现在等不及要见到他了。” 601章 猎果 即便金羽城的起降坪距离工会大厅并不太远,但是身负着一只沉重的巨角一路步行过来,还是让伤势初愈的封漫云显得疲累不堪。此前委托中飞空艇和补给的开销已经花费掉了猎人的大部分收入,再缴纳了回程的船票,预订了落脚的旅店,年轻人身上就连雇佣一头短程的食草龙的钱都没有了。白衣猎人不得已,只好用牛皮袋子打包了托运回城的巨大怪物素材,连同零碎的行李一起背在了身后,招摇地踏上了去往工会大厅的路。 一角龙的真红之角有猎人大半个身体长,一袭白衣便装的风华青年背着等身高的怪物素材,不知在路上收获了多少行人的指指点点。只是猎人对周遭怪异的目光浑然不觉,封漫云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观察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镇上,他仰头望着街边高耸的建筑和林立的店面,记忆一点点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 算起来,封漫云离开金羽城已经超过两年的时间了。自从和猎团一起乘上那艘去往沙漠之城的飞空艇后,猎人就按照约定再也没有回来过。无论是为稳定洛克拉克的乱局贡献一份力量也好,还是为陨落在西戍的前辈们报仇雪恨也好,这两年来封漫云将整副精力一头扎在了雷鸣沙海之中。年轻人以平均半月一次讨伐委托的超高频次,以几乎百分之百的委托达成率,连续猎杀了整整五十头等阶不同的怪物。如蛟龙入海,猛虎归山,有着始终如一的猎人信念和在西戍的残酷训练作为基础,封漫云的崛起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作为两年前的峯山龙事件中被工会官方承认的猎场英雄,封漫云的动向也获得了洛克拉克猎人圈子甚至普通民众的关注。有心人将白衣猎人的记录和上一代的“委托狂人”做了比较,如今的封漫云总委托数只比巅峰时期的哈德稍有逊色,而考虑到封漫云接取的几乎都是对应等阶中,难度和危险性都极高的讨伐任务,又似乎已经比老哈德稍胜了一筹。 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归了猎场,酣畅淋漓地做了两年的独行猎人,如今的封漫云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开心,不止是因为两年的战斗生涯后,最终留给他的只有背上一块巨大的兽角和胸前熠熠生辉的二星徽章。同伴的离散,前路的迷茫和猎人世界的凶险莫测,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晰地展露在他的眼前。年轻人眯起眼睛望向头顶炫目的日光,一个模糊的俏丽剪影隐隐映照出来,封漫云手搭凉棚,晃晃脑袋打消方才的幻视,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工会塔楼之下了。 白衣猎人在台阶上驻足,抬起脚来就要走进大厅去,额角却冷不防撞到了门前正排着队的猎人。 “不好意思。”许是刚过午后,赶来交付委托的猎人尤其地多,前台就算开放了全部的窗口,队伍却仍是排到了大厅门口处。封漫云踮着脚等了好一阵,队伍丝毫没有向前移动的迹象,年轻人百无聊赖地四下观望着,鼻尖忽地一抽,望向广场侧边另一个街角处。 ………… “一杯麦酒,谢谢。”封漫云放下巨大的牛皮袋,在吧台前坐下。午后不是酒吧的高峰时期,室内只有三两拨人在角落里安静地啜饮。年轻人随身带着的夸张素材只惹得他们微一侧目,就各自回过了头去。 “唔……哈!”澄黄的酒液流进喉咙,年轻人的口鼻瞬间被麦香溢满。大概是酿酒用的水质不同,洛克拉克的酒都带着一股黄沙的干辣味,划过喉管时还能感觉到刀割般的刺痛感,远不如用金羽城外的林溪水酿制的来得绵柔。绯红之月这间酒吧是卢修带他来的,龙人当初称赞这里的酒是金羽城一绝,封漫云直到两年后的今才弄清楚这句话的实效。 “不是本地人吗?”望着微微冒泡的酒浆,任凭思绪随意地飘散着,白衣猎人的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声音略显尖细,不辨男女,封漫云侧身一望,没有看到话的人,却发现一张椅子已经不知何时摆到了自己的身旁,一只硕大的酒杯正放在椅子对应的吧台位置上,酒液微微泛起红色。 封漫云下意识地将身体侧向另一边,单手护住了搭在吧台边的真红之角。却听到一只尖爪隔着牛皮袋轻轻地向里面敲了敲。巨角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肉掌又挨着袋子摸了又摸,手的主人才抬起头来,瞪着一双幽蓝的眼睛:“兄弟,你还真是猎到了一头不得了的东西啊。” 有着人类不具备的温暖毛皮,艾露一族全年绝大部分时候都不惧寒冷。但是眼前的猎猫浑身却大半在长装里紧裹着,只露出一张黑色的脸廓和中间莹白的脸。兽人族的身体只在封漫云的眼前出现了一瞬,就疾速地绕到猎人身后,旁若无人地坐在了年轻人身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座位上。 “这是我还没有交付的委托物品,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猎果。”封漫云面带不快地道,将自己的酒杯悄悄挪远了些。 “放轻松,兄弟。”艾露咧开嘴,半黑半白的耳朵稍稍动了动,似乎是在笑白衣猎人如此年轻的面相和故作严肃的反差,“我没有要惹任何麻烦——这里是酒吧,可不是交朋友的地方吗?刚刚只是有些好奇你随身带着的大家伙,那种尺寸的角类素材可不常见。如果吓到了你,这一杯就算是我的赔罪了。” 白衣猎人的面色这才好看些,委托交纳前,自己身上的现金所剩无几,封漫云总不能拿偌大的真红之角去买晚饭吃,当下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点点头算是允许艾露坐在自己身旁:“封漫云,从洛克拉克来。” “叫我梅可就好,在这附近做些短期委托,行情差的时候偶尔也会去水没林附近找些活计,这辈子只去过一次洛克拉克,还是在城市圣柱被拔掉之前的事。”艾露感慨地摇摇头。没有作为标志的白发和胡须,封漫云也摸不清楚眼前这只黑猫年岁几何,从对方的口气中,只道它比自己要年长一些。 “受不了那里的环境吗?”年轻人呷了一大口酒,喉结上下颤动了几番。 “不,我喜欢沙城的阳光,但是那一次赔得我血本无归,几乎都要买不起回金羽城的船票,看来我后半辈子都不会再踏上沙漠一步了。”梅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语气,“这次是跨区委托吗?年纪轻轻的,还真是辛苦啊。” “不,只是要来到金羽城见一些同伴罢了。”封漫云轻轻晃动着木杯。 “就是嘛。”艾露果然如此地拍掌道,眼睛又有意无意地扫过年轻人座位边的巨角,“金羽城周边应该没有类似的怪物才对……等等,这么你是一个人?” “嗯。”封漫云爽快地答道。 “不可能!”兽人“腾”地站起惊叫道,目光又毫不掩饰地投向怪物的角,“你才多大,最多二十岁吧,作为二星猎人已经够年轻的了,怎么可能猎得到这种等级的怪物。” “前些日子刚刚十八岁。”酒意之下,封漫云也露出几许得意之色,“就当做是我的运气不错吧。” “运气何止是不错。”梅可嘟囔着,反手伸进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布囊中,少顷掏出几片皱巴巴的嫩红色叶子,放在鼻尖深嗅了一口,献宝般地伸到封漫云眼前,“来点木蓼吗?” “不,还是算了。”年轻人摆手道。艾露一族对酒的抵抗力比人类高得多,这种叶子能让兽人们比饮酒更快地醉下去,不过对人类却没什么效力。白衣猎人曾经试过一次,除了能尝到浓浓的苦味外,其它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真是可惜。”黑毛猫也不以为意,把叶片泡进自己的酒杯中,酒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又变红了一些,“不过你的团长倒真是对你信心十足,能把这种难度的委托放心交给你自己来做。” 三星以上的猎人才能以个人和独立队的身份接取委托,那之下的低阶猎人都要挂靠在某个猎团的名下。封漫云就算远在洛克拉克,每次委托的接取也都要利用猎团的名号。 “团长是个女孩子吧?”梅可放下酒杯,双颊熏红着狡黠地道,“我的建议是,这个大号的素材似乎能换上不少金币,留下来些给团长买些礼物,总比充公后换成砥石和回复剂来得有用——相信我,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噗……”年轻人刚要饮下一口酒,却被艾露的后半句话呛得喷了出来。他狼狈地抹掉嘴角的酒,连连摇头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你还是得卖掉它,对吧。”艾露指了指牛皮袋中的巨角。 真红之角是一角龙身上最名贵的素材,是猎人获得英雄之证的标志,白衣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卖掉它。猎人千里迢迢地背回金羽城来,是打算以它作为委托达成的凭证,并将它暂时寄存在工会,以待找到合适的工匠,或者凑足辅料和手工费的金币后,用它打造一柄留做自用的武器。封漫云张了张嘴有心解释,却在对上面前艾露蓝色的眼睛时生生吞回了自己的话。 “是啊,要补充一批猎具,还得凑足下次委托的契约金……实话,我现在可确实不怎么宽裕。”猎人懊恼地饮尽杯中的酒,“晚些时候我再去大厅走一遭,看看工会会给我个什么样的价码。” “那可不行。”艾露一抬手,压下年轻人的话,“我猜工会大厅现在正人满为患对不对?” “嗯……嗯。”封漫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交付委托的人一直排到大厅外,我等了有二十分钟,连厅门都没进去。” “真是遗憾……不过这一次你的运气恐怕就要到头了。”梅可装作惋惜地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你回来的可不是时候。” 失去了火山猎场后,斯卡莱特的自由猎人活动地域纷纷向西转移。彼时洛克拉克刚刚劫后余生,雷鸣沙海吸纳了一大部分了无归处的自由猎人,可是两年的恢复期将过,沙城不再需要那么多救急人员,剩下的猎人们便开始寻找其他的谋生之所,金羽城这个北方的商业重镇当然首当其冲。 “赶上狩猎旺季,工会大厅连摘取龙芽草的委托都不会留到第二清早,怪物素材的收购价格更是一降再降。你这个时候出手,排队到明下午还是事,但价格被工会打上些折扣,恐怕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有那么严重?”封漫云不敢置信地道,“为什么大家都要留在斯卡莱特?收入不高的话,去其它国家不就好了吗?” “有工会总部镇压着,只有斯卡莱特的猎人最是自由,这也是他们迟迟不愿离开的原因。”梅可叹了一声,“亏得你还背着它一路走到了这里,你这次的委托,该是要赔了。” “这可怎么办?”白衣少年抚摸着自己的猎果,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 “赶上狩猎旺季,工会大厅连摘取龙芽草的委托都不会留到第二清早,怪物素材的收购价格更是一降再降。你这个时候出手,排队到明下午还是事,但价格被工会打上些折扣,恐怕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有那么严重?”封漫云不敢置信地道,“为什么大家都要留在斯卡莱特?收入不高的话,去其它国家不就好了吗?” “有工会总部镇压着,只有斯卡莱特的猎人最是自由,这也是他们迟迟不愿离开的原因。”梅可叹了一声,“亏得你还背着它一路走到了这里,你这次的委托,该是要赔了。” “这可怎么办?”白衣少年抚摸着自己的猎果,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 602章 染指 “我以为你在二十分钟之前就过‘快到了’。”封漫云不耐烦地道。年轻人放下背后的兽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会是要带我去城郊的猎场里吧?” “耐心些,年轻人。”梅可施施然停下脚步,“地下市场可不像工会的收购平台一样,能大张旗鼓地摆在工会大厅中。‘蚁巢’还能维持运转,靠的就是每个利用它的人的心谨慎。” “金羽城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白衣猎人四下望望。艾露领着年轻人一路走街串巷,眼下正在一条胡同的深处。胡同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两侧的民居中也都是静悄悄的,不闻有人居住的声音,“这附近可不像有什么‘巢’的样子,我们要去的不该是个市场才对吗?” “蚁巢不是这样运作的。”黑艾露解释,“他们没有特定的收购站,交易的人一般只在这种深巷中停留半日,具体的地点也只能靠猎人口耳相传才能知晓。碰巧遇到我这样的行内人,今算你走运了。” “事成之后,我一定再请你多喝两杯。”封漫云感激地道。他原地歇足了气,卯起劲力将重角重新背回到背上,蹒跚着跟在领路人的身后。 梅可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惬意地应声:“那便最好不过了……走快些,再晚点的话,收购素材的家伙怕是要离开了。” 白衣猎人认真地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汗水:“所以,这个‘蚁巢’到底是什么来头?金羽城从前是有个叫‘市场’的黑市组织吧?是换了名字么?” “你知道‘市场’?”艾露的的神色明显一变,但背着身却没有让猎人察觉到,他用一声干咳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从哪里听的?” “曾经和一个做短期委托的自由猎人合作过,是被前辈当做篝火故事讲给我听的。”封漫云的语气丝毫不变,“应该是……两年以前的事了吧。” “两年前?那时候你不该是在训练营里练习挥剑吗?”梅可质疑道,但以艾露的洞察力也听不出二星猎人口气中的异常。他略一思索,就放下了心中的些许疑云,“市场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瓦解的。那群家伙不知进退,在同一个地方做了太久的生意,搞得整个城市连普通居民都知晓他们的活动模式了,会被铲除是早晚的事情。” “知道他们是怎么惹怒了骑士团,总之一夜之间猎人工会出动了半个城市的骑士,交易处、仓库和大头目的家中,几乎没有放过一个重要目标。”艾露显得唏嘘不已,“那种效率……工会怕是早就掌握那伙人的一举一动了。” 地下市场只能生存在猎人工会的阴影中,一旦被骑士团这样的庞然大物盯上,就只会有憋闷地死去或悲壮地死去两种结果。据连带着市场一起落马的还有几十名倒霉的猎人,其中不乏超过三阶的上层存在。猎人律令一视同仁,暂且不惩罚措施如何,那些同僚们今后毕生的猎人履历上都将带着抹不去的职业污点。 “骑士团吗……”封漫云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总之,后来的蚁巢下定决心,不再走市场的老路,地下市场才变成了今这副样子。”艾露停下来,抬手拦在白衣猎人的身前,“我们到了。” “这儿?”年轻人举目四望,眼前正是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巷周遭堆满了杂物,蛛网在废弃的门沿上结张着,像是久久都没有人来过,“买素材的家伙在哪?” “唔,看样子他还没有赶到。”梅可将一双肉掌摊开,“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事情就统统交给我吧。” “交给你?”白衣猎人困惑道。 “嗯。”艾露尽量露出一副可靠的面容,“我只知道这里是它们下一次的交易地点,却不知道蚁巢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等在这里既无聊又辛苦,你还要见同伴,我自己留在这就好了。” “那我的素材……”封漫云试探着问。 “当然是留下来了,难道辛辛苦苦背到这里,还要再背回工会大厅不成?”梅可像是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放心吧,我绝对会替你卖个好价钱的,明日午后你去绯红之月等我,到时候我就把报酬金一文不差地交到你的手上。” “会不会有些不安全……”白衣少年面带难色地拍了拍等身高的巨大素材,“我这只角可不便宜。” “我替你付了一杯酒钱,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黑色艾露将胸膛拍的咚咚作响,“赌上艾露一族的荣耀,我也会把朋友的事情漂漂亮亮地做成的。” “这样吗……”年轻人面上的忧虑逐渐被感激取代,他打开牛皮袋侧边的盖子,“那真是太好了!我的行李还在包裹里,拿上这些,我就先行一步,这块宝贝就托付给你了。” “没问题!”艾露笑逐颜开,双手抱着胸,一屁股坐在道旁的石砖上。 但见封漫云慢慢悠悠地从袋中掏出一只布包裹,囊中猎装的部件哗啦作响,他又使劲掏了掏,从里面抽出一柄颀长的太刀。猎人当着梅可的面将长刀出鞘,浑亮的刀刃在午后的日光下反射出一道炫目的光斑,直直地打在艾露的眼睛上。 “嘿!那玩意就不要亮出来了。”梅可扭头一躲,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快回去吧,再晚些的话,工会大厅就要关门了。” “不急。”封漫云把刀鞘细致地背上身后,心中更是安定了不少,“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猎人缓步走到梅可的面前,低下头朝着脚边的矮个子问道,“你真的认为我会把这只素材那么轻易地留给你吗?” “什么?”艾露还沉浸在洋洋自得中,被莫名其妙地一问,思绪不由得慢了半拍,“你在什么?” “我还年轻不假,但我又不是十四岁了,”封漫云似笑非笑地道,“我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更何况你的把戏连十四岁的孩子都骗不过。” 梅可这才反应过来,封漫云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来到这片了无人烟的旧城区,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受了自己的蛊惑。艾露的脸色变了数变,却终于嘴角一扬,同样轻松地笑道:“那你可就要后悔了。如果你刚刚自动从那条路上退离开,事情还要更简单一些。至于现在,你想逃跑都来不及了——你以为我会没有别的准备吗?” 话音刚落,深巷中一阵人影攒动,房檐上响起瓦片连续被踩动的清脆的声音。封漫云耳朵微颤,握紧了手中的太刀,警觉地躲回到龙角旁边。他倚靠着沉重的武器,做好了战斗姿势。猎人只觉得头顶晃过几道黑影,短的身躯在巷墙上来回弹跳了几番,终于安然落地排成一个半弧形,稳稳挡住了白衣猎人出巷的退路。 “没想到吧。”梅可跳下石阶,“该你这鬼是真蠢还是假聪明呢。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跟我来到这里。从走进这条街起,你相不相信我就已经无关紧要了——没有我的允许,你背后的那只素材离不开这条巷子。附近几公里都无人居住,你就算……” “只有这几个家伙吗?”封漫云略带尴尬地打断了艾露的狂言,指尖从面前的围兵上逐一扫过,“我以为还会更……呃……隆重些的。” 艾露唤来的援手同样是清一色的艾露,五只和梅可容貌相当的兽人面色狠厉地站在二星猎人身侧五米处。艾露们似乎匆匆做过准备,手拿着的短刃和回旋镖分明是实打实的猎猫用武器,但猎装却没有穿戴完全。封漫云回想起行过的路径上,梅可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眼睛,大概用的是只有艾露一族才能接收到的隐秘传讯手段。 “觉得少吗?这个数量可是已经足够你害怕了。”见封漫云半点都不露怯,梅可特意贴心地解释了一句,“你应该知道就算在一对一的前提下,我们艾露一族也未必会输给人类,你不会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 “是你低估了这东西的价值。如果这里站着的是六个安菲尼斯,我倒是会干脆利落地认输。”白衣猎人拍着背后的巨角,“你们的话,我觉得还可以试一试。” “咚!”猎人的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被一根重物狠狠敲中。艾露一族的行动无声无息,居然在封漫云和梅可的言语间就闪电般攻出。兽人抄起了一块地上的木板,狠狠打在二星猎人的脊柱处。木屑四散迸飞,一击得手的艾露面上露出一抹险笑,却发现受击后的年轻猎人没有半点受创的反应。 它再提起木板,卯足更大的力气拍下去,木板从中应声而断。封漫云背后的便装在一击下“哧啦”一声扯裂,露出里面坚实的背肌,猎人的皮肤已经在这两次重击后不可抑止地肿了起来,可面前的封漫云似乎对此仍然无动于衷。 兽人心生寒意,正欲打第三下,头顶却罩下一张巨大的手来。艾露躲闪不及,被当中抓住头顶的皮毛,猝然提到西戍猎人的脸前。四目相对,年轻猎人的脸上一抹嘲讽忽然变成了狰狞的表情,他猛地抬手一掷,把抢先攻来的家伙面朝下地摔在了自己的脚边。 “啪叽——”粗糙的石板地和兽人的脸一阵亲密接触,偷袭的艾露终究还是第一个倒了下去。 “一起上!”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梅可当机立断道。 在同样精通对人作战技术的前提下,身高一类基本素质都是相当可观的优势,更不要提和封漫云作战的只是一群普通的雇佣艾露了。五只猫们如弹球般在白衣猎人身边跳来跳去,围战了半晌,也没有突破猎人的防守,触碰到他背后的牛皮袋子。反倒是被西戍猎人各个击破,一个个地扔倒在深巷边的杂物堆中,再也没能爬起来。 短短数分钟,梅可已经被那柄太刀敲飞了第三次,封漫云有如存心戏耍它一般,只用长刀的刀背做攻击,每一击却都异常凌厉,而自己的短刃砍在对方身上,却连一个轻微的皱眉都换不回来。 艾露还从未见过战斗中不知疼痛和疲倦的怪胎,攻击有如打在一棵万年青松上,除了晃动的叶片外得不到任何回应,而自己这方却是越打越疲。梅可狠一咬牙,拧身跳起,不顾一切地朝白衣猎人的刀影中钻进去。兽人手中的短刃和封漫云的太刀一触即分,艾露居然在空中变了个方向,朝着牛皮袋中的素材攻了过去。 “叮!”没料到艾露会执意毁掉素材,西戍猎人的身形一滞,已经让梅可手中的短刃碰上了袋子。武器隔着牛皮袋和内里的巨角相碰,兽人手上施力,袋子“哧啦”一声从旁侧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皮袋散落,神秘的怪物素材第一次在众人前重见了日。梅可只觉得入眼一片明亮的殷红,它的肉掌拂过素材的表面,方才自己的攻击居然没能在上面留下哪怕一道白印。艾露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跳至地面,高耸的红色刚角有如神话般矗立在它的面前。 “英……英雄之证?”艾露的口齿似乎也结巴了,它“当啷”一声把短刃扔下,不顾周边同伴们的哀嚎声颓然坐倒,再回过头时,脸上的胜券在握已经变成了困惑和惊恐,“你……你是什么人?” “这不是你能染指的东西。”封漫云反握起太刀,刀柄在梅可的后脑处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第一次听见梅可关于黑市的提议时,白衣猎人就想起了盘踞在金羽城的市场。猎人原本的打算是顺着这只傻兮兮的艾露一路摸到黑市上,顺手给市场的人们一些教训。只是两年前自己出于让自己惹上的麻烦远离普通的市民的想法,拜托哈德稍稍照顾一下那对母女,却没料到老猎人会做得那样彻底。市场被铲灭了,年轻人就打算在这个新兴的“蚁巢”上做些文章,左右都是猎人世界的渣滓,教训谁的区别都不大。 可是这只艾露却只是牛皮吹得冲响,似乎从未和真正的黑市有过联系,或者只是贪欲过剩,想要凭借这几个同伴就独吞整只素材,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沾惹的是这样棘手的素材。 “有点失望啊……”封漫云摇摇头,“给你个建议,下次想要什么的时候,不要用眼睛去看它,而是用余光就好。”封漫云认真地道,“从你靠近我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603章 重逢 的插曲过后,封漫云终于还是在工会大厅歇业之前赶了回去。厅门前排队的人少了许多,在路人零碎的议论中,白衣年轻人隐隐得知,剩下的家伙们都跟风跑去了城南的猎人竞技场了,似乎某个新任的百胜记录正在那里诞生。猎人毫无兴趣地摇摇头,即便是他也不能理解这种依靠战斗取乐的活动意义何在。在雷鸣沙海无休无止地战斗了两年,封漫云最不需要的就是回到城里,还会看见满眼的刀光和血光了。 “猎人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委托交付,顺便存纳一批素材。”又排了十余分钟的队,封漫云才终于将真红之角放在柜台前的地上,破裂的牛皮袋子被年轻人用麻绳简单地修补过,配上猎人衣着上刚刚战斗过的痕迹,显得有些寒酸。 “跨分会委托吗?”看板娘展开年轻人递过的委托报告卷轴,在委托地的一栏上扫过一眼,有些腼腆地道,“麻烦您出示一下原始委托书和猎人徽章。”尽管不清楚分明是洛克拉克的委托,对方为什么要来到金羽城结算,女孩还是程序性地补充了一句,“这类跨境结算的话,工会会从报酬金中收取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希望您可以理解。” “我知道。”封漫云一点头,自身旁大号的袋子中抽出另外一卷牛皮纸,把胸前的徽章拽下来,轻轻按在桌台上,“快些办妥就好。” “请稍等。”女孩明显拘谨地一鞠躬,从猎人的手边接过文书,一项项地比照着各项细则。委托的完成认定谨慎而冗长,白衣少年的指尖百无聊赖地在桌台上敲击着,身体半转过去,望着头顶砖瓦栉比的穹顶发呆。 “猎人先生?”约莫十余秒后,原本静默的看板娘突然声音颤抖着叫出来,封漫云只感觉到袖口被一只轻柔的手拽住。 “有什么问题吗?”二星猎人转回身来,“还需要别的文书?” 看板娘没有回答,制式短方帽之下,一双澄澈的眼睛第一次直视向不明所以的猎人:“你……你是木头?” “诶?”这个称呼来自遥远的记忆深处,将封漫云整个带进了迷懵之中。白衣猎人望着看板娘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星猎人记忆中,阿萍的侧马尾变成了短髻束在脑后,压在了方帽之下。一身妥帖的束领连衣裙把女孩打扮得和看板前其它工作人员没什么两样。女孩则是个头只及封漫云齐肩高,许是声音都发生了变化,两人对答了数句却都没有互相发现彼此。直到封漫云转过脸去,那一袭白衣后的修长太刀总算让女孩醒悟过来。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尽管登时就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眼前的故人,但两人毕竟隔着一道看板台,况且工会大厅又是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阿萍只是双手攥紧,面颊上不可抑止地现出片片红霞。 “你怎么在这里工作了?王大妈不卖包子了吗?”封漫云一歪头,挠了挠腮下,“我就觉得……刚刚来到大厅外的时候,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看板娘的薪水要更多些,晚上还有充足的时间陪着娘。”阿萍轻轻撩起散落的头发。女孩并不十分漂亮,但却有着生的感染力,笑起来让人有种亲切和安定的感觉,对于看板台的工作来最合适不过了。 “我今早才回城来,你知道……先要解决这些事情。”封漫云敲了敲身旁的素材袋子。猝不及防地相见,让白衣猎人欣喜之余却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他努力摆出一副笑容,不过不靠镜子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表情正不像话地扭曲着。猎人又只好尴尬地拍了拍脸,回复了往常的严肃和平淡,口中却还解释着,“我打算要去见你的……晚些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看到面前的木头就算长大了两岁,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窘迫和木讷,阿萍“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眶却泛起了阵阵温热。女孩仔细地打量着阔别的朋友,面色却是一凝,下意识地把手探出前台去,“你身上……是怎么弄的?和其它人打架了吗?” 白衣猎人肌肉一紧,刚要反射性地躲开,却生生忍住,任凭女孩的手在自己脸侧拂过:“几只艾露族而已,不要紧的,我现在可是比从前厉害多了。” “嘿!前面的能不能快一些?”两人的身后,一个瓮声瓮气的猎人不耐烦地叫道,“想让后面的人都等到大厅歇业吗?” 阿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二人才从重逢的温情中醒转过来,看板娘看也不看地将剩余的公章盖好,双手递过一张表单,抖擞了一番精神道:“猎人先生,麻烦在这里签字。委托报酬是要提取金币,还是记录到猎团的账目下?” 看到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封漫云的嘴角悄悄扬起来,他掩着嘴干咳了一声:“记账吧,不过这块素材的保管费用直接从报酬金中扣除就好。” “对了,还有这些素材。”看板娘拍了拍脑袋,上下看了看木头身旁的巨大包裹,“可以打开布袋展示一下吗?” “现在?”白衣猎人放下笔,环视了一番四周,不确定地问,“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按照规定,我们要记录素材的种类、数目和状态,防止储存中出现问题,还要评估仓储费用。”女孩认真地道,“要不然工会有权力拒绝入库的。” “呃……好吧。”封漫云咧开嘴,一把拉开袋口上缠着的捆绳。牛皮袋应声滑落,露出里面殷红色的巨大长角。 ………… “呼……呼……呼!”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阿萍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廊墙,一手抹着额头的汗,口齿不清地道,“刚刚……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告诉过你,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女孩的体力远不及如今的猎人封漫云,走廊的后半程几乎是年轻人强拽着她跑动的,“给整个工会大厅的人展示一只一角龙的角,整间房子没有被瞬间掀掉屋顶就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 几乎是在袋中素材的真容刚刚露出一块时,整间大厅就像被投了一颗深水爆弹的湖面般,从猎人所处的方位向四周沸腾开去。不仅是厅中的猎人,就连年轻些的看板娘都抑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封漫云的委托文书险些没有被夺烂,近处的猎人们将这个其貌不扬的白皙年轻人团团围住,差点将封漫云挤得窒息过去。 “你该提前告诉我的……”阿萍将头顶的方帽摘下来,不断地在领口处扇着风,“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都写在委托报告上了啊。”猎人也无辜地道,“我以为你都清楚呢。” “我当上看板娘刚刚超过三个月,在那之前工会的统一培训也只有三个月。”女孩靠在墙边,不住地晃着脑袋,“那么多素材和怪物的知识,还有各种服务礼仪和工会律例,能大致应付一般的情况,已经是我加班加点地学习的结果了。可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处理大厅的猎人同时疯掉的状况。” 好在工会大厅中常驻着安保猎人,尽管和其它同行们一样激动,他们还是迅速地平息了厅中的躁乱,又很快唤来了当值的管事。只是窃窃私语中的猎人们一个个望向封漫云的,都是那种热切地恨不得吃掉年轻人的眼神。因此在管事给二人指了一条进入内厅的道路时,他们便迫不及待地逃离开了气氛微妙的现场。 “现在要做什么?”这个级别的委托,封漫云也是头一次交付,看到阿萍终于平静了下来,猎人当即开口问道。年轻人侧耳倾听着,背后大厅中的躁动声有不减反增的趋势。新的英雄之证出现得毫无征兆,想必有更多好事的猎人听到情报,正在向大厅中赶来求证。白衣猎人的无心之举,或许会让整个工会大厅的日常功能瘫痪到一个时之后。 “按照管事的法,我要带你去贵宾休息室里暂候。”女孩双手搭在身前,抖擞了一番精神道,“文书工作和素材鉴定工会都全权负责,因为委托比较……呃……重要,所以金羽城分会还要托信鸟去委托的原始接取地求证一番,这个过程大概要三时间,所以你的委托暂时还不能算作完成。那只素材倒是可以现在就存起来——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卖给工会吗?”阿萍瞪大眼睛问道,“管事过,那可是足足五千金币啊!” “没有这个打算,”封漫云摇摇头,“走吧,带我去休息室。” “就是这里了。”女孩拉开身侧的门,叹了一声道,“啊……培训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间屋子。” 房间不大,但很舒适,软皮座椅和通明的台灯,茶几上常备着水果和温热的茶水,屋角还燃着缕缕熏香,白衣猎人也不顾身上的脏乱,拧身坐到了椅子上。 “所以,你这次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阿萍浅笑道,在墙边的柜子中摸索着。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讨伐了一只怪物而已,跟其它的猎人一样。”封漫云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道。终于从大厅中移动到了独处的房间,方才一幕的惊心感逐渐消散,二星猎人浑身的窘迫却不减反增,“你……不需要回去工作吗?” “管事了,我可以先在这里照顾你,一直到素材评估结束。”女孩拉开几个抽屉,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事物,“喝茶吗?” “我自己来。”白衣猎人神魂出窍般木讷地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放在口中抿着。封漫云口中还有轻微的麦酒味,让茶汤的味道尝着有些怪怪的。 “‘没什么特别的’可不能让这帮不怕地不怕的猎人老爷惊成那副样子。”看板娘一抿嘴,托着一个盛满瓶瓶罐罐的托盘蹲到封漫云身边,是处理伤口的烈酒和各类药剂,“抬起背来,淤伤都肿得这么高了。” “总之就是干掉了一个许多猎人都想要讨伐的家伙。”白衣猎人顺从地坐直身体,“工会或许要因此发给我一个勋章吧。” “你离开金羽城的时候,我和娘就预感到你一定会是做大事的人。”女孩抬起头,眼中掩饰不住的倾许和赞慕,“你的事情我一直都有关注着,从两年前沙漠之城的时候,一直到那之后。” “你是从哪里听到我的消息的?”白衣猎人感受到背后一阵清凉,许是什么药剂在发挥作用。 “哈德叔叔,那个留着八字胡的好心猎人。”阿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是你同乡的前辈,对吧。” “啊……嗯。”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多什么,“从我离开后,他一直有和你接触吗?” “哈德叔叔帮过我们母女太多忙,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女孩感叹道,“这份工作也是叔叔帮忙安排的,他总是,我们是托了你的福。” “我可没有安排过这种事,就把这些都当做是他自己的好意吧。”封漫云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你学了专业的战地救援?” “厉害吧。”阿萍邀功似地狡黠一笑,“你们都不知道。” “啊……嗯。”年轻人点点头,没有多什么,“从我离开后,他一直有和你接触吗?” “哈德叔叔帮过我们母女太多忙,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女孩感叹道,“这份工作也是叔叔帮忙安排的,他总是,我们是托了你的福。” “我可没有安排过这种事,就把这些都当做是他自己的好意吧。”封漫云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你学了专业的战地救援?” “厉害吧。”阿萍邀功似地狡黠一笑,“你们都不知道。” 604章 经历 “前辈知道上一次的百胜记录是谁创造的?”晴儿一边走着,口中还激动地个不停,“是贺凡大师啊!铁刀贺凡,在拿到那个记录之后他就再也没踏上过竞技场,在猎场里度过了接下去的两年,他就确确实实地得到了五星猎人的认证。” “更早之前,能在金羽城猎人竞技场拿到百胜的强者,也都无一例外地取得了五星猎人的徽章,其中就包括彭俞年大师。” “那个……彭大师?”聂洋不敢置信地挺身上前。年轻人的记忆中,彭大师是不苟言笑以至有些守旧的老派强者,猎人丝毫也想不到他年轻时也曾有过在竞技场叱咤风云的日子。 “还有哪个彭大师?”女孩惬意地双手抱在胸前,“金羽城的猎人竞技场就像是北方的造星工场一样,能在那里承受住更久的磨练,日后的成就也必将更加远大。”一提起猎人的轶事来,左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再也关不上了,“竞技场的百胜更是极难达成的的目标,事实上在我的印象中,能够在竞技场里连续战胜一百个怪物的,如今都成了在大陆上活跃着的五星高手——除了一个在猎场上不幸战死外。” “而且就是那一个,也早在魂归猎人先祖前,就已经是顶尖的五星猎人了。”新晋的一星猎人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但所有的这些人,都没有一个敢在拿到三星徽章之前挑战百胜。二星?这可能是竞技场自建成以来的第一次啊!” “不感兴趣。”熊不二掏着耳朵,百无聊赖地道,“怪物是竞技场配给的,狩猎条件和限制也是竞技场设定的,想让谁打赢还不是管理者一句话的事吗?快走两步吧,安菲教官恐怕已经等急了。” 就算在飞艇上整理了考察报告和委托记录,猎人们也还有一只大怪鸟需要再行安顿。做完收尾工作,交付委托回到金羽城后,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虽然配着徽章的猎人不受宵禁的影响,年轻人们和几队巡街的军人擦肩而过,还是被有意呵止盘问了几次,才终于赶到了回归屋的那条街上。 “这和你想的可不一样!”晴儿较起真来,分毫不让地道,“竞技场的战斗策划都是专业的,猎人的实力强弱、行为偏好、身心状态统统都会考虑进去,才会分配到最恰当的对手和战斗方式。后期的战斗难度甚至要超过最开始的五倍甚至十倍,那可是如假包换的实力提升。” “这么喜欢的话,你可以去竞技场试一试啊。”大熊低下头,咧嘴道,“不定运营竞技场的家伙看到你是个女孩,会给你放点水呢。” “我……”左晴猛吸一口气,下一刻肩膀就颓然地软下去。她的双手把脸颊捏得变形,丧气地道,“啊……我们回来得太晚了!差一点就能看到那样的战斗了,那可是未来的五星强者啊!” “即便我们来得及回来,也没有给你的门票钱。”秦团长揉了揉姑娘的头发,“你还没在团里做过任何委托,升阶委托那点象征性的报酬,可付不起近台的票价。” “我当然知道。”女孩的嘴巴扁起来,“但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往好处想,至少你进入猎团的过程还算顺利,不是吗?”贾晓眯眼一笑,“放弃升阶委托的话,你又要在训练营里待上很久,这总能弥补些什么吧。” 姑娘歪着头思考了一番,摸着胸口锃亮的铜制徽章,心翼翼地朝前辈问道:“我现在已经算是猎团的正式成员,不能被你们随意解约了吧。” “当然,你不是已经在名册上签字了吗。”大剑猎人点头道。 “那就什么都弥补不了!”晴儿朝猎人们快速地做了个鬼脸,逃也似地跑到了最前方,“前辈们都不肯把洛克拉克的事情讲给我听!” “这可不是猎团前辈的义务。”洋摊开手。 “可我已经是猎团的同伴了对吧?”女孩仰起头,眼中闪着荧光,“还是大家到现在仍然没有把握当成同伴呢?” 二星猎人们的眼神在空中隐秘地交流了一番,还是申屠妙玲率先开口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那次委托涉及诸多隐秘,我们和工会总部有过约定,不能随意谈论这件事。” “同一个猎团的同伴也不行吗?”晴儿失望道。 “这在猎团内部也是敏感话题,你就不要打几位前辈的主意了。”秦团长轻咳一声,一锤定音道,“晴儿妹妹,我们理解你的心情,想要见识更多厉害的强者,这里的每个人也都一样。不过既然戴上了那枚徽章,你就已经是个正式猎人了,话行事都要用猎人的标准来要求才行。” “嗯……”既然做了猎团的成员,姑娘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团长的教诲。 “比如今,”秦水谣在院的门前停下,猫猫早已顺着女孩的肩膀爬下来,乖巧地开门去了。女团长犹豫了一番,面色怪异地警示道,“给你的要求只有一个,见到黑星双子的时候,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晕过去了,好吗?” “我会试试看……”晴儿嚅嗫着道。女孩抬起头来,看见团长仍不满意的表情,又改口道,“我一定会保持冷静的。” “这就是进步了。”贾晓鼓励道。 “还有那个新的英雄之证!”晴儿一脚踏进院门,却又想起什么般哭抢地地道,“猎人荣耀在上!为什么这样的好事偏偏赶在我不在城里的同一啊!” ………… 屋的灯火不出所料地亮着,黑星双子和两个同伴已经先行等在里面了。卢修和封漫云正襟危坐,正侧耳听着安菲尼斯的点拨。自己是六星猎人,还能教出一个身为六星猎人的弟子,安菲尼斯的眼光可谓高屋建瓴,随意透露出一些,对年轻人们日后的成长都大有裨益。 老艾露已经不再穿着战斗时的猎装和黑氅了,传猎猫换上了一副宽大的褐色长袍,惬意地仰坐在躺椅上,眉宇中透着休养多时的闲适,桌前的茶水还微微冒着热气。听见同伴们的敲门声,两个少年连忙站起,迎出门去。 “卢修,漫云?”本以为老艾露只是有事要见自己一行人,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门前的秦水谣骤然有些迷懵,“你们怎么也都回来了?” “安菲大师的授意,全员都要到场,我接到信件后就搭了最早的一班飞艇。”封漫云扭头望了望身后的传艾露,“我以为这是什么紧急的状况,但在你们回来之前,大师不肯透露给我俩半点信息——快进来吧。” “哟,你们两个还真是稀客啊!”熊不二挤过身前的聂洋,从团长身后露出个脑袋来,语带怨气地道,“如何,英雄当够了,终于想起从前的同伴了吗?” “大熊!少两句吧。”贾晓隐秘地扯了扯大个子的衣角,转过脸对两位初归的同伴解释道,“你们错过了几场狩猎,这家伙今早还在风凉着呢。” “没关系,不二得对。”卢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自那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和大家好好相处过,确实很抱歉。” “可别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洋那家伙还不是一样这么想的。”熊不二拉过高个猎人,“你们没有出席过猎团的一场狩猎,还不许我上两句?” “大熊!”秦水谣瞪了队员一眼,“没看到他们身上还都带着伤吗?” 同伴们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的伤势,尽管都已经有了细致处理过的痕迹,申屠妙玲仍然忧心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还要紧吗?” “没什么,只是和几只艾露发生了点冲突,事情已经解决了。”白衣猎人轻描淡写地摇摇头。女团长仔细端详着封漫云的脸,猎人身上不止有显在眼前的皮肉伤,年轻人的唇色在灯光下显得发白,分明是前时不久才大量失血过的样子。西戍猎人许是刚刚完成一场艰苦的狩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颠簸的旅途对伤病中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呢?”总归是共同战斗过的同伴,付出被看在眼里,洋心中的不满也稍稍降低了些,他低声朝卢修问道,“竞技场?” “下午的一场。”龙人苦笑道,“还是莫叔叔的要求。” “听我一句劝,你早晚会死在那家伙所谓的训练中的。”聂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同伴的背,“什么怪物?” “风牙龙。”卢修如实相告道。 “什么?” “什么?” 两声疑问不分先后地响了起来,第一个是熊不二低沉的惊讶声,第二个则干脆就是惊叫了。左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挤开身前挡路的大熊,瞪着眼睛站到卢修面前。女孩毫不矜持地踮脚够上特选猎人的胸口,摸了摸他的猎人徽章。 “二星……”女孩又绕到卢修的背后去,“大剑……你是龙人吗?” “妹妹?”被围在中间的龙人不知所以,“是倒没错,可你这是要……” “你就是猎人竞技场那个拿到百胜的家伙对吧?”左晴回到卢修的面前,仰起头来似乎要将猎人的面貌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中,“竞技场历史上第一个以二星猎人的身份拿下百胜的。” “算……算是吧。”被后辈火辣的目光盯着,龙人已经开始手足无措了。 “团长!这个人……真的也是我们的同伴吗?”女孩对猎团的崇敬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你们两个,她叫左晴,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猎团的新人。”秦水谣点点头,相互介绍道“这是卢修前辈,那边的是封漫云前辈。还有,忘了在进门之前我是怎么和你过的吗?” “噢对了!”姑娘醒悟过来,下意识地整饬了一番自己的着装,已经换成了一副怯生生的乖巧模样,“卢前辈……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会喷火吗?”晴儿的眼中满是期冀。 见到龙人已经被猎团的新成员当做宝贝一样围住了,其余的同伴摇头笑笑,默契地让远了一些,免受家伙的波及。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封漫云的身上,西戍猎人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躲避着熊不二带着不满的目光:“我明白进入猎团以来我就该听从团长的调遣,抱歉大家容忍我任性了这么久。雷鸣沙海是西戍的前辈们的猎场,他们虽然已经进入了猎人墓地,但我还是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我没有权力要求大家和我一起,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换成是我,也不会就那样悄声离开的”熊不二咧开嘴,主动上前给了白衣猎人一个熊抱,“所以大家也才不过问你在沙漠里究竟干了什么。”壮硕猎人话锋一转,在封漫云耳边责道,“但是两年?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我知道……”西戍猎人脱开同伴的怀抱,诚挚地,“就算没有安菲大师的信件,做完上一次委托,我也已经打算要回来了。这两年以来我没有攒下太多东西,就只把最后一次狩猎的报酬划到猎团的资金上,这些当然远远不够……” “当然不够!”听到报酬,聂洋的眼睛眯起来,“话……有多少?” “五百金币而已。” “五百金币?太犯规了吧?”贾晓惊叫道,“你是做了什么委托,自己阻挡了一次型兽潮吗?” “讨伐了一只怪物而已,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还差点把我也干掉。” “什么怪物?” “一角龙。” “咕咚!” 屋的另一头,跌倒的声音猝然响起。 “讨伐了一只怪物而已,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还差点把我也干掉。” “什么怪物?” “一角龙。” “咕咚!” 屋的另一头,跌倒的声音猝然响起。 605章 情报 团长的手搭在左晴的腕脉上顿了一顿,终于如释重负地抹了一下额头:“呼……只是睡过去了,应该没有大碍。” 看着姑娘微微起伏的胸膛,申屠妙玲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还要留下人来照顾它吗?” “上一次也是这样,她会自己醒过来的。”猫猫在主人的肩头拄着下颌,望着晴儿睡梦中还微微咂动的嘴巴,“这是晴儿第一次外出委托,一路上旅途疲惫,就让她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吧。” 金羽城今日的两名主角齐聚在猎团的营地中,对于初出训练营的晴儿来,几率堪比两颗冒着火光的巨大陨石同时砸在了自己的床板上。在意识到眼下状况的瞬间,新晋一星猎人就激动得忘记了呼吸——生理意义上的,在众人面前第二次晕倒过去。两个女猎人无奈,只好把女孩安顿在了属于她的侧房中,喂了些安神的药剂,又照看了好一阵才离开。 “她不要紧吧。”一众男生正在门外等着,看见踱出门来的团长,纷纷凑上前去问道。 “那个姑娘受了什么伤吗?”封漫云有些紧张地问道,毕竟是听见了他的话才昏迷的,白衣猎人心下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还没有习惯砸猎团的生活罢了。”秦水谣尤自哭笑不得,“你应该看看她第一次见到安菲大师的时候,我们差一点就把她送到医馆去了。” “她是怎么被招收进来的?”卢修疑惑道,“现在应该不是招募旺季才对。” “晴儿算是我们的后辈吧。”洋望着屋的窗前若明若暗的灯光,“她就是我们离开后,溪谷训练营的下一批学员。”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被送到溪谷去?为什么?”龙人睁大眼睛。 “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贾晓的手指依次从同伴们鼻尖扫过,“她会在那里的原因正是我们几个。晴儿没有受到过任何牵连,只是听过了猎团的事迹,执意自愿被调进溪谷训练营中的。” 挑战祭结束之后,这一届的溪谷少年们都摇身变成了正式的一星猎人。失去了学员,安菲尼斯也不再在营地中执教。左晴在空无一人的溪谷待了数个月,居然独身徒步赶回了金羽城来,找到了猎团的驻地,指名道姓地要秦团长收留自己。 “我们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想到当时的场景,大剑猎人还是一头雾水,“那孩子距离训练结束还有些时日,不过既然从溪谷而来,手续上就一切从简了,稀里糊涂地拿到了升阶的资格。” “她做这些只是为了进入猎团吗?为什么?”龙人心中的困惑更盛了。眼前的猎团全员都不过是二星的年轻人,人数更是连两个整编队伍都凑不成。即便近两年来的话题和争议还要超过一些老牌的强大猎团,但也从来不是谋求探险和发展的猎人的好的去处。 “她不定只是为了见见我们而已。”团长轻叹一口气,“你知道那些毕生追逐猎物,恨不得把全部的生命和精力都交给猎场的老猎人吧。” “嗯?” “在晴儿的眼里,那些猎物可能就是我们了。” 主屋的门打开一半,传艾露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来:“好了,孩子们,寒暄就到此结束了。快进来,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明。” ………… 屋中是猎团罕见的全员齐聚,众人紧张地围坐在黑星双子的周围。老艾露呷了一口茶,神色终于变回了猎人们熟悉的认真和严肃。 “所以,这次不惜打断各位的狩猎,把你们一起叫回来,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从哪里讲起呢……”安菲尼斯思索了一番,自宽大的长袍怀中抽出一叠数张牛皮纸来,摊开在二星猎人们的身前,“先看看这些委托吧。” 在燃石镇周围活动的数日,无名前辈扎扎实实地收集了大量的情报,其中就包括这些火山素材的委托书。不止是燃石镇本地的,连同更早些的委托也都一一记录在案。猎人们相互传阅了一番,眼中个个带上了浓浓的凝重之色。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们自然能从简短的委托叙述中,想象到背后是怎样一番惨无人道的狩猎狂欢。 “这些……都是最近的吗?”聂洋背脊一凉,“工会不可能发布这样的委托!” “上面没有老猎人工会的火章,更像是地下世界的任务。”贾晓放下纸张,抬头向老艾露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无名前些日子到火山附近走了一遭,从偷猎者的城镇中发现的。”艾露不徐不疾地道,“你们也能看到,这一沓委托已经有两个过了交付期限,也就意味着有两个火山猎场已经遭到了偷猎者的毒手。如今我们话的当口,第三个猎场正在被血洗之中,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委托会继续发布下去。” “偷猎者都疯了吗?”熊不二摇着头,“这分明就是在杀鸡取卵,即使是那群偷猎者也该懂些利弊吧。” “就算火山是整片大陆最会生蛋的鸡,但鸡的主人不是那群偷猎者。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当然无所谓了。”罗平阳沉声道,“这才是我们和偷猎者不一样的地方。” “我们得马上警告工会。”申屠妙玲神色一凛。大范围生态瘫痪,大规模兽潮反袭,知道这群疯子还能带来什么更加严重的后果。再晚一些,事态恐怕就要控制不住了。 安菲尼斯和大弟子对望了一眼,捋了捋胡须黯然道:“我们已经试过了。” 事实上在拿到情报的第一,老艾露就给洛克拉克和王城的分会都寄去了信件,更是亲自登上了金羽城分会的大门。两封信至今如泥牛入海般杳无回音,安菲尼斯本身也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金羽城分会虽然答应会跟进此事,却只保证会和莱恩也鲁的分会进行沟通协调,数日以来没有向火山地带派遣过哪怕一艘巡逻飞艇。”罗大师恨恨地,“他们的借口是火山地带并不属于斯卡莱特的管辖范围。” “呵,收取素材的时候,整座大陆都在工会的管辖范围。”聂洋讥讽道,“还真是猎人工会的作风。” 秦团长坐在最靠近安菲尼斯的位置,女孩的双手在桌下捏着衣角,心翼翼地向前辈问道:“安菲大人,敢问一句,工会的抵触……果然还是因为您吗?” 尽管传猎人的徽章依然别在胸前,两个传猎人也早已没有两年前那样巨大的能量了。溪谷猎人是黑星双子的学员,身负数道罪名的叛逃猎人封尘也是,安菲尼斯的身影贯穿了峯山龙事件的始末,就算老艾露真的和封尘的脱逃毫无关系,猎人工会的上上下下也鲜有人会相信。 作为猎人世界的传存在,彼时工会当然不好对黑星双子的证词追根究底。但封尘潜逃的时间越久,骑士团和工会的怨气就越是无法避免地迁怒到传猎人们的身上。 工会已经不再信任眼前的两个老猎人了,猎团的年轻人们也隐约能感觉到些什么。 “不,”安菲尼斯否认道,却又补充了一句,“不全是。工会还有别的考量,这样的大规模收购委托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地下世界的委托发布机制远没有猎人工会健全,偶尔也会有急缺某种材料,或是财大气粗的金主,甚至干脆是不了解行情的蠢货们,凭借自己的臆测随意写出的委托。这类委托或许会在短时间内引起大规模的躁动,但雇主一旦见识到暗影猎人们的疯狂,大部分都会及时将它取消,以免浪费金币白白收购到不需要的素材。 “那这一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贾晓从老艾露的措辞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次……”艾露拾起桌面上的委托书,“可能是认真的。无论它们背后的雇主是谁,都极有可能把这些委托长久地坚持下去。” “在你们归来的途中,我又接到了无名的第二份情报。只是个巷里传言……不过传言却,鬼怒间火山可能闯进了一只价值高昂的顶阶掠食种,一只龙眷。” 为了给上位物种的捕猎提供有利条件,用金钱驱使暗影猎人们清空战场,制造恐慌,或是别的什么战术都有可能。事态若是真正升级到这种程度,年轻人们手上的委托书就不能视作某个任性的偷猎者偶然的肆意妄为了。 “一套龙眷一族素材制作的猎装落在偷猎者手里,象征意义不亚于把一艘重型战用飞艇拱手资助给了他们。”罗平阳解释,“一两个猎场的损毁还能靠时间和经营来弥补,但这个却是连工会都承担不起的代价。” “教官也过了,那只是坊间传闻而已,消息或许是假的呢。”熊不二不以为然地道。 “那只会更糟。”安菲尼斯的眼神冷下去,“偷猎者的行径你们或许并不清楚,不过那些疯子一日找不到谣言中的珍兽,就一日不会停止火山上的杀戮。你该祈祷的是消息是真的,否则的话,这场扭曲的狩猎就将变成新大陆史上最声势浩荡的怪物灭绝行动了。” “这是工会的麻烦事,该是猎人工会去头疼才对。”聂洋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他们不会相信的。”贾晓摩挲着手指道,“无名前辈的身份特殊,道消息也不能当成工会出兵的理由。等到生态异状扩散到周边的猎场,给工会剩下的可能只有一片死地了。” “就算即刻开始准备,他们也已经来不及了。”猫猫默默计算了一番,“从这里去工会距离委托交付地最近的飞艇行程也要大半日,剩下的路程走陆路的话,明晚上才能到。一的时间已经足够产生太多变数。” “教官唤我们回来,是要我们做些什么吗?”申屠妙玲坐直身体,郑重地问道。 “事实上,我和罗都不想你们陷入这次的危险中。”老艾露抿了抿嘴唇,严肃地回答,“和怪物打交道是一回事,插手偷猎者群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这次的事件中,有些事情只有你们才做得到。” 秦团长静静地听着,心中默默推演这一次的事态,直到听见传猎人的最后一句话,她才猝然抬起头,迫不及待地问:“安菲大师,他是不是在那里?” 安菲尼斯沉默了一番,缓缓道:“那子如今还很安全,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不向猎团的同伴们告知封尘即时的状态,是黑星双子私下约定的准则。不似六星猎人,猎团更容易受到骑士团的针对,哪怕知晓封尘一星半点的信息,也都有可能给自己和远行在外的封尘带来危险。 “没有您的命令或特别的状况,无名前辈不会随随便便离开金羽城。”秦水谣直视着身边的艾露,“更不会孤身去到偷猎者遍地的火山附近。把我们唤回是在第二部分的情报传来之前,您在那个时候就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了,对吧?” “你们要去鬼怒间火山一带,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收集情报,这就是你们需要知道的了。”安菲尼斯丝毫不松口。 “安菲大师!从那以后已经过了两年了。”女团长反手掩住口鼻,“我们可以因您的命令去到任何地方,但我只想知道,这次的火山之行能不能再见到封尘。” 老艾露环视四周,却发现整个猎团八双眼睛都在直直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渴切和期冀。安菲尼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菲大师!从那以后已经过了两年了。”女团长反手掩住口鼻,“我们可以因您的命令去到任何地方,但我只想知道,这次的火山之行能不能再见到封尘。” 606章 生意 和常年高温的火山顶不同,夜晚的山麓却显得异常寒冷。尽管身穿着皮质的猎装,封尘还是不由自主地裹紧了罩在外面的风衣。暗影猎人们所在的位置正是燃石镇以北的一片起降坪,方形的平台有四个乘降位,只能容纳型的飞艇起落,明显是临时搭设而成的。从这里卸载的素材都被统一运送到起降坪旁的分解区,十几名匠人正在拆解上一船交接来的怪物身上可用的素材。随着工人们的呼号,一具具完整的兽皮和骨架分解出来,各类内脏被心地浸进防腐器具中。一条条没用的死肉被运出工作区,垃圾般堆成一座座肉山,招惹来成群的蚊蝇,冲的血腥和腐臭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猎人姐妹捂着鼻子,焦躁难耐地等在原地。临时队已经等了大半个时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还要再等上些时候。分解兽尸是个精密的工作,一不心就会损伤重要的素材。无论多么熟练的拆解匠人团队,在保证素材完整的前提下分拆一具几十米长的怪物,也要花费数十分钟的时间,更何况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具尸首了。 一个时间,望着堆放区越来越多的素材,临时队伍先是惊异,再是痛心疾首,直到现在脸上已经写满了麻木。封尘站在自己乘坐而来的飞艇下,甚至曾经恶趣味地想过,若是这些挥汗如雨的工匠有一刻得知,自己没日没夜的工作成果其实只能沦落到坠入岩浆池销毁的境地,会不会还能保持现在的一丝不苟。 “我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事到临头,年轻猎人仍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有人特意警告过我,最好不要和那些家伙打交道的。” “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又有什么关系,暗影猎人多得是心思灵活之辈,恐怕我们已经不是第一个了。”枫斜靠在舷梯上,抬头望着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辰,“倒不如你先,你的那份情报是来自哪里吧。” 封尘向临时队伍共享了“逆鳞”的情报,原本是为了打消枫掺进这趟浑水的念头。只是偷猎者和工会猎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从来都不缺乏冒险精神,不如暗影猎人的更有甚之。听到那样强大的队现身火山,枫不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更加兴致勃勃了起来。 “总之你知道情报可靠就行了。”年轻人搪塞,“但你猜测他们就是躲在这次委托背后的雇主,这可能吗?” “怎么,你在怀疑逆鳞的财力?”老猎人睨了他一眼,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们是不是暗影猎人中最强的独行队还亟待考证,不过盘踞在火山地带的猎人团体中,如果有谁能支持这么庞大的财力支出,那一定就是他们了。” “逆鳞”是地下世界有名的珍兽猎队,强大怪物的稀有亚种,稀少种和独行种,物种大爆炸以来才出现的崭新生物,都是他们狩猎名单上的对象。重要的是这些家伙狩猎的成功率颇高,猎人世界不缺乏各种收集癖的上位者和商业大亨,和他们有着合作的明暗势力还要超过一般的大型猎团。 型的精英化队伍最适合处理各类棘手的高难度委托,甚至有些大型猎团在接到难以完成的任务时,都会选择求助他们。以些许的金钱损失来保住在地下世界的名声。 “想想至今以来他们的积蓄,能拿得出这样一笔钱来也还得过去。”枫一边着,妒意却开始上涌,“不过就算对逆鳞来,这样的规模也是一场豪赌了。” “来了。”顺着阿夏的示意,封尘遥遥地看见了高空中一个灰色的斑点。斑点逐渐放大,螺旋桨的轰鸣声也逐渐变得低沉而刺耳。巨大的方盒形战舰在高空中调转姿势,对准封尘斜前方的一个乘降位,缓缓降停下来。主桨掀起起地面上一片砂石,将起降坪旁侧的照明火炬吹得一阵摇曳,轰鸣声才缓缓平息下去。 来船的尺寸似乎比常规的型飞空艇要大上一分,气舱的侧翼几乎要挨到旁边的机位上去了。船舱的比例也稍大一些,不是加厚了塔板,就是增加了储物的仓格。 “空船,没有旗帜和徽标,的就是它了。”老猎人一把拉过封尘,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前走去。 “喂!等等,过去之后你要些什么啊?” “我什么也不,这次该话的是你。”枫纠正道。封尘只觉得自己被一双大手蛮不讲理地推到前面,挟裹着向刚刚降落的飞空艇走去。 “为什么是我啊?”年轻人脚下站定,死活不肯再向前一步,“这可不是我们合作的内容!” “别忘了,委托报酬里你的那部分还在我的手上。”枫一副吃定了他的表情,“况且你这么年轻,他们不会轻易起疑心的——就是在旅店里商量过的那套辞。不要眼神交流,也别什么蠢话,放机灵些就好。” 飞艇放下舷梯,过了半晌才有身影从甬道中走出来。工作区里早已经赶来一个花绸衣衫的眼睛男子,眼睛一直在起降坪上忙前忙后,似乎是这里的主事,方才也是他通知四人在这里静等的。眼前的管事彻底掩盖了面对工人时的恣肆态度,一脸谄媚地望着飞艇上走下来的一男一女。 “两位,一路可还顺利?”眼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点头哈腰地朝男人寒暄道。 “还好,”白夜轻轻点头,“这两日的素材呢?” “都在那边了。”管事伸手一指,火光中还能看见一具具码好的各类怪物的骨架,“委托开始还不到三日,收到的素材并不多,质量也参差不齐,大型猎团应该还在路上,过两日这里就会忙起来了——我这就招呼他们装船。” “先不忙,金币花了多少?”逆鳞队长的身后,舷梯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五千出头。”提到花销,眼睛变得更加心谨慎起来,汇报时还不忘标榜自己一番,“我已经尽力还价了,要不然还得多花出两成去。” “资金不是问题,”白夜似乎对此漠不关心,他环视了一番四周,面带疑色地指着斜对角的破烂飞艇道,“查弟,这些人是谁?不赶快卸货离开,怎么还停在这里?” “他们吗?是来交付委托的。”查姓男子跟紧两步,“工作区还在占着,我叫他们稍等一会,空出地方来再行卸载验货。” “诶?卸在旁边的乘降区还不是一样?”莉娜跟在后面一歪头,“反正也是占一个机位。” “到这个,是他们自己主动留下的。”管事的眼珠一转,开颜笑道“我们分不出多少人手来看管素材了,这些家伙还真是好人啊……” 白夜朝对面的飞艇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到两个人影正在朝自己走来,轻哼一声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一直到对方走进起降坪照明的范畴,封尘才不敢置信地对着对方的猎装咽了下口水。队长模样的家伙猎装是铁黑色的,却显着怪物鳞甲才有的纹理,纹理和火光居然隐隐相呼应,流转出异样的光泽。跟在其后面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和粉色相间的轻甲,在火光中有如燃烧的樱花般令人目眩。就算有大沼泽时期的知识积累,和叛逃后游历大陆的经历,年轻人却一时间没有判断出这两身猎装出自何种怪物。封尘只道它们做工不凡,和装备者异常契合,分明是高阶工匠的定制作品。 猎人世界中的稀有和强大虽然并不成正比,但狩猎一头稀少种所需要的情报收集、猎场调查、潜伏和等待绝对要远远超出常规种,和这些付出相比,战斗的难度已经不值一提了。 “我也只是听过逆鳞的名号,不过现在看来,这就是他们无疑了。这里只有两个,另外的要么在船上,要么还守在猎场中。”枫在年轻人的耳边道,“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到对方也正在朝着自己走过来,封尘心道了句猎神保佑,默默地压低了兜帽的帽檐,感觉到了白夜的阴影压在了自己的头上,猎人才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位……” “独行队伍?”逆鳞队长的眼神落在封尘一行人背后的飞艇之上,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本地雇佣飞艇队的标识,“你们猎到了什么?” “爆锤龙……”许是被白夜语言中的威势压迫到了,封尘顺意回答。 “听着,家伙。”耳听着封尘略显年轻的声音,队长敷衍着道,“委托上的报价已经是我们的底线了,不管查弟给了你们什么样的价码,我都不会再提高半分。想卖的话就卸下素材,或者离开,不要在这里占着我们的起降坪。”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封尘辩解道,心下却是一轻,似乎眼前不苟言笑的队长把自己想象成恶意提价的无赖了,“我们很满意您的出价,百分之五十已经是地下世界少见的良心了,就这样出手我们也很满足,不会在交货时惹什么麻烦的。” 白夜这才低头看向封尘兜帽下的面容,双手抱在胸前,静待着年轻人的后续。 “不瞒您,看见您这样大张旗鼓地收购素材,我们就想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有其它合作的机会。”封尘终于捋顺了自己的舌头,他遥遥地望向堆放素材的区域,“比如这么多的材料,总需要地方来储备的吧。” “不感兴趣,我们有自己的仓库。”白夜毕,转身就要离开。 “冒着泡的岩浆池可不算是什么仓库!”见对方一言不合就要走,封尘索性揭开兜帽,抬头高声道。 逆鳞队长的脚下一顿,重剑已经应声拔出。和猎装同样的铁黑色大剑在封尘反应过来之前,就贴在了年轻人的脖颈上。封尘的脖子一温,刀锋居然自发散出缕缕热意,灼烤着猎人的皮肤,白夜的声音又阴寒了几分:“你们想要做什么?” “嘿!我不想惹麻烦。”封尘识相地举起双手来,他轻咳一声,“我不想插手你们正在盘算的事情。但是上好的素材扔到火山里不是太可惜了吗?我们提供仓库和连带的保管服务,至少一部分也没关系,让我把它们留下来。赊销也好,单纯的保管也好,总之在你们的事情结束之前,我保证不把它们流入进黑市。” “这批素材卖出去后,我会按照当下的市价来弥补你的亏空,至于我能用它们赚到多少,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这个建议如何?” “你是这里的队长吗?”白夜稳住持剑的手,眼睛从余下的三人中扫过。 “算是吧。”猎人的余光瞟向枫,咧开嘴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了我们的消息。”逆鳞队长贴到封尘的面前,端详着年轻猎人的面容,仿佛要从暗影猎人略带紧张的神色中发现什么端倪,“不过和我们合作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也看见了,我们只有四个人,飞艇也只雇到这么一架。”感受到对方已经带上怒意了,封尘赶忙指着自己来时的飞艇,“就算在上山期限内拼了命的狩猎,又能打到多少怪物?三头?最多五头。就算每头怪物有几百金币的净赚,也不过是大型猎团的零头罢了。再好的委托也总有结束的一,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四个过了今没有明的独行猎人。” “这样的委托机会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次,我可不想把它浪费在和往常一样的狩猎上。”封尘仰起脸,心地试探道,“就算是你们,看到大笔的金币洒进岩浆里也是会心疼的吧,怎么样?” “真是遗憾,如果犀在这里,或许还会赞同你的胡言乱语。”逆鳞队长意兴阑珊地收回重剑,眼前只是一个想钱想疯了的年轻人,连让自己出手的价值都没有,“要做生意,这个世界不缺别的机会。莉娜,盯着他们,卸了货就赶走,不要让这些人在起降坪上逗留。” “好的!”女人答应道,终于从队长身后凑到临时队伍面前。重弩女人仔细端详了一番封尘的样貌,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道,“队长等等!你看……居然是他们几个!” “我们……见过吗?”封尘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主峰的山腰上,前晚上和爆锤龙的战斗。”莉娜如数家珍地道,“那时候救了你们的可是我啊。” 607章 艺术 如果不是被莉娜主动提起,封尘连同整个队伍都想不到,在火山之上射出那样惊艳一枪的正主,如今就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彼时的逆鳞队在数百米之外的高崖上,只有重弩女猎人透过望镜才稍稍看清了枫一行人的面容。不要白夜了,就是莉娜自己也是靠近之后才认清来人的身份。 “那真是……感激不尽了。”突如其来的自报家门打乱了封尘的辞。年轻人木讷地道了句谢,心中已然思绪翻涌了。 “不客气!”莉娜恍若未曾察觉对方的动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啊……早在你们出爆锤龙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选择在这个时候报出身份意欲何为,以封尘的思维还理不出头绪。对方是偶然出手相助,还是早在那个时候就一路跟随自己,甚至已经将队伍的底细摸透了,连同队伍此行的目的也一清二楚,眼下的暗影猎人都一概不知。封尘用余光和一旁沉默的枫交流了一番,老猎人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猎人只好咬着牙将这番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姑娘枪法果然了得。” “对吧!全都是这孩子的功劳啦!”莉娜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她“噌”地解下背后折叠着的沉重手弩,在众人面前变戏法般展开,“军用级的‘千军’,我自己改装过的,加了一倍的散热片,拆掉了婆婆妈妈的后柄……”她激动不已地介绍着自己的宝贝,“加长枪管之后,你们见识过的那种准度只是它能力的一部分。这孩子不止能用作远程支援,它蹲射的时候可以在两分钟内打出整个弹链的弩弹,破甲榴弹也不例外。” 从近处看,封尘才直观地感受到女猎人手中这枚钢铁造物的彪悍。弩机的本体有合抱粗,四面镶嵌着一片片怪物鳞甲围成的散热结构,这个规格已经足够轻型的舰载弩枪使用了。手弩的枪管是复合型的,最粗的部分甚至有手腕粗细,也就是从最型的通常弹,到型爆桶般的对飞艇用弹,它都可以顺利地装载激发。一眼望去除了略显沉重外几乎毫无缺点,和阿冬手上的弩炮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这个外壳,”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介绍起自己的装备来,封尘还是顺着女孩的意思向下问道“是什么素材做成的?” “泡狐龙啊……”莉娜炫耀地一笑,“当初狩猎它只是为了给这柄弩炮加装散热,不过我喜欢它外壳的颜色,就索性给整个枪身都覆盖上它的鳞甲了。怎么样,好看吗?” 枪体的颜色和女猎人的衣装如出一辙,都是野生怪物中难得一见的蓝粉色,在起降坪的火光中显得异常妖艳。泡狐龙是陆生的海龙种,尽管是近些年才发现的新物种,却还保留着上万年前热带鱼类才有的鲜艳体色。怪物拥有蛇一般的身躯,浑身无时无刻不在分泌着粘性的起泡体液,近身作战容易打滑,远程攻击则会被漫的泡泡遮挡视线,在近年来涌现出的怪物中都算是棘手的类型,工会把它的实力列为三星顶阶,但实际作战起来连一般的四星强者都未必能够轻易讨伐。 “比一般的泡狐龙……颜色要深一些。”没有哪个猎人能够抵挡强大武器的诱惑,枫在后面犹豫了一番后,还是低声道。 “哟!”听见有懂行的前辈,女猎人更是兴奋了起来,“我找到它的时候,那家伙早就瞎了,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 作为失去视力的补偿,怪物的鳞甲、触角和感知器官都变得特别发达,体液也分泌得异常多。就算没有任何东西靠近,只要身边的泡泡破溃,它就会神经质地对那里发动猛烈的攻击,比一般的泡狐龙更加敏感而好战。 “你该看看它的眼睛。”莉娜已经彻底陷进了美妙的回忆中,“发怒的时候就像是喷出了两道蓝色的火焰,只可惜那种特性死后就消失了,否则我一定想办法把它加装到弩枪上。” “特异个体?”封尘张了张嘴,心下又对眼前的女猎人的强大多了几分印象。不同于演化而成的亚种和突变形成的独行种,成年的怪物在战斗中发生体态畸变,成长而成的特异个体,则是纯粹的“变强”的特征。 亚种自成一族,独行种的畸变也有据可查,唯有这样的特异个体,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样本,是猎人工会甚至牺牲部分生态也要保护的存在。年轻人的眼前的这一只,则只是因为颜色好看而鳞片适合散热,就被做成了一身的猎装,这种行为已经近乎奢靡了。 “它叫‘眼’,我猎到它的时候还是在加入逆鳞之前。”女猎人回头望了望远去的白夜,“这么漂亮的怪物,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猎到第二只。那些家伙虽然不,但我知道他们都在羡慕我,连队长也不例外。” “现在的我就已经很羡慕了。”封尘压下心头的愠怒,笑着道。 “到队长,你们也不要在意。”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已经自自话了太久,女猎人换了个持枪的姿势,吐了吐舌头,“那家伙就是太过死板,自己认定的事情,完全不给我们辩驳的机会。我倒是希望你能为我们省下一笔开销啦……不过他似乎不喜欢和其它暗影猎人合作。”莉娜朝封尘招招手,后者将头凑上前去,“那家伙,有的时候还叫我们‘偷猎者’呢。” “嗯?”这次年轻人的惊讶是发自内心的,尽管已经从无名的口中知晓了白夜的来历,封尘还是为重剑队长和地下世界的格格不入而感到意外。 “他的想法有时连队伍里的其他人也看不懂,事实上打向爆锤龙那一枪就是队长的命令。”莉娜的目光停留在封尘背后的阿冬身上,呼吸顿了一下,才幽幽地道,“起来,你们队伍中使弩炮的就是你吧。你用枪口指了我那么久,那时我就想过要杀掉你。你们乘坐的飞艇就从我头顶上掠过,如果不是队长的话,你们四个如今已经熔解在岩浆池里了。” 上一秒还女孩一般炫耀着自己的猎装,下一秒威胁的话语就像吃饭喝水般流畅地了出来,女猎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弩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有意无意地对着四人。感觉到气氛一变,封尘下意识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年轻的双胞胎已经沉不住气了,双手纷纷摸向背后的武器,被枫按在两人的胳膊上不动声色地止住。 “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必要的警觉而已。”枫将两个女孩护在身边,“如果冒犯到了你的话……” “扑哧——”莉娜轻声一笑,“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对你们的性命早就没有兴趣了。更何况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呢——莉娜,那个吓人的队长叫白夜。我们逆鳞是独行的狩猎队,如果你听过的话。” “久仰大名。”年轻猎人接过话头,“封尘,无名卒而已。我们只是因为这次的委托,而临时搭配的队伍啦。”身后的众人一一报上名号,女猎人干净利落地折叠起猎弩,随意地问道,“诶?你们的胆子也真不,只是临时的队伍,就敢于在这种规模的委托里分一杯羹吗?” “这一行讨生活不易,有条件就要及时上嘛。”封尘打着哈哈道。 “我就知道。”女猎人围着四人转了一圈,指着高大的枫对封尘道,“你和他们的感觉不一样,要我,他是这个队伍的队长,你才是临时凑来的,对不对?” “等等,这是什么?”不待封尘的允许,女猎人就自作主张地扬起了年轻猎人的风衣。暗影猎人的外套之下,蓝色的皮质猎装在夜色中显得尤其幽暗,关节处的部件一块块凸起,分明是飞人的模块。尽管这里是装卸场地,四人前来也只是稍作接触,但就如莉娜方才的表现一样,逆鳞成员的性格喜怒无常,发生战斗的可能性不容忽视。封尘谨慎地装备了全副的飞人组件,其余人的猎装下也塞满了各式的狩猎道具,以防发生什么不测。 “飞人?”莉娜像是见到了新鲜的珍兽,一把解开了猎人臂间缠着的猎具。弹性带“叭”地一声缩回到猎具之中,女猎人的眼里陡然冒出两道精光。 “第三代……不不,第四代?”莉娜把猎具放在火光下来回观察着,看着飞人的外壳在光线下变幻出不同的影子,“见鬼……市面上什么时候已经流传出这种东西了?——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一个回合间被人顺走装备部件,封尘凑上前去就要夺回,却被女猎人抬臂挡在一步之外。 莉娜的双颊像是孩子遇见从未见过的玩具般涨红起来,几乎比得上身着的猎装颜色了。她在腰间摸索了一番,居然取出一套精密拆卸工具来,当着封尘的面撬开了飞人的外壳。 “喂!心啊!会爆炸的!”年轻猎人失口提醒道。 “我知道这东西有什么能耐。”女猎人已经完全沉浸在拆解之中了,她头也不抬地应答道,已经将储存爆弹的仓格彻底拆解了出来。莉娜用猎装笼手的尖端挑了一点点爆弹的粉末,放在鼻孔中嗅了嗅,又在舌尖上舔了一番,闭上眼睛品味了好一阵子,“火药的配方和我见过的又有不同,这才只有三个月而已吧——爆弹的当量有多大?” “我不知道……”封尘一脸迷懵地,“能轻松炸死一只高阶的陆行龙,不过可用的素材就剩不下多少了。” “增强了稳定性而已啊,不过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莉娜从年轻人只言片语的回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又继续闷头拆解起剩余的部件来,一边自言自语道,“厉害……喷射口的结构和打火装置都有改善,才的构想——这已经是一件艺术品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备用的装置……”封尘挠着头。 “放心吧,我会给你装回去的。”莉娜信心满满地道,地上的零件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最为细的只有半只指甲盖那么大,封尘用了两年的飞人,甚至不知道这套猎装能被拆解道这种程度,“你是从哪里搞到的?黑市上不可能会卖这种东西的吧?” “这就有些越界了……”尽管心中忐忑,年轻人还是面上淡定地道,“我有我自己的途径。” “重要零件上还有修锉的痕迹,这应该是新品的试做型。如果不是太过方夜谭的话,我甚至会以为你认识这套猎装的设计者了。”女猎人怆然地摇摇头,“零件上尽是龙人那种完美主义的痕迹,在你这样的年纪能认识一个龙人匠师,你子可真是走大运了。” 欣赏了一番飞人的内部结构,莉娜看向封尘的眼光再次发生了变化。女猎人恨不得将年轻人身上剩余的猎装部件一一拆卸下来,但只怪对方和自己只是初次相见,她也只好恋恋不舍地将飞人装回去,扔回了暗影猎人的怀中:“给你个建议,这种东西不要随时显露出来,它的价值不准比你身后飞艇里的爆锤龙还要高。” 我甚至会以为你认识这套猎装的设计者了。”女猎人怆然地摇摇头,“零件上尽是龙人那种完美主义的痕迹,在你这样的年纪能认识一个龙人匠师,你子可真是走大运了。” 欣赏了一番飞人的内部结构,莉娜看向封尘的眼光再次发生了变化。女猎人恨不得将年轻人身上剩余的猎装部件一一拆卸下来,但只怪对方和自己只是初次相见,她也只好恋恋不舍地将飞人装回去,扔回了暗影猎人的怀中:“给你个建议,这种东西不要随时显露出来,它的价值不准比你身后飞艇里的爆锤龙还要高。” 608章 雷电 “我可没有明过它的来路。”封尘赶忙打开收回的飞人部件开关,放在手上甩动了一番,见到隐约的火光在外壳处一闪而逝,猎装的机能果然没有损坏,才悄悄放心下去,“不过还是多谢提醒了……” “我是认真的!”见到封尘敷衍的回答,莉娜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似乎一定要年轻人认可自己的辞,“这身衣装虽然创意精巧,但部件的机关的构造并没有什么难度,仿制的话或许会比现在的体积臃肿一些,不过也无关痛痒,功用不会比你手上的更差。” 封尘不置可否,女猎人通过一次拆卸就可以彻底复原飞人的机关,尽管对方看起来对猎具机械似乎颇有研究,但不可否认仿制比研发的门槛要低上太多。 “你以为它最核心的秘密是在需要持续供应的火药上,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重弩手似乎从封尘的面色中猜到了他的心思,她含笑望着背后的枫一行三人,“独行猎人当然没有这样的资本,但任何一个财力尚可的势力,都有办法短时间内解析出它的成分来。” 女猎人比了一个指头在封尘的眼前,眼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和贪婪:“不消别人,只要这么一点的分量,我仿制的成品就会有你手上的八成性能;一整颗都给我的话,想要完全复制也不是不可能。不管委托你对猎装进行测试的是谁,你都不会想要它在上市前就在黑市上泛滥开的。” “只可惜现在我所有的精力和财力都浪费在了这场狩猎上,对其它的玩意暂时没有兴趣,”莉娜望着不远处繁忙的起降坪,“否则按照我从前的习惯,你们今就走不出这片起降坪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就当做是给我见识了那件猎装,又听我了这么多的回报吧。”莉娜在年轻猎人的身边转悠着,“我的那些蠢队友们,一个只知道多存些钱早点退休,一个只懂得打打杀杀,队长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会为难我做些奇奇怪怪的猎具。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可以分享的家伙,一时间有些太过兴奋。” “没关系。”封尘掀起风衣外套,把飞人重新装回自己的臂上。 “潜口龙皮?”莉娜眼前一亮,又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家伙,你身上的宝贝可不止一件啊。” 随着飞人越来越受欢迎,潜口龙素材的价格也随之大涨。为了降低猎装的成本,匠师们一般只在装备上需要承受高温的关节处加覆潜口龙的皮质。如今的黑市上,全套潜口龙猎装的价格已经不比高一阶的套装价格更低了。 “年纪就能置办出如此一套身家,姐姐真是觑了你。”女猎人作势就要向年轻人的腰后摸去,“还有这那把单手剑,好像也……” 封尘浑身的汗毛一栗,下意识地躲开了莉娜伸向自己腰间的手。那柄从不出鞘的单手剑是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比之飞人猎装更是隐秘千倍不止。若是被毛手毛脚的女猎人窥破了剑刃的材质,今自己就真的别想轻易走出这方起降坪了。 “气。”见猎人一副护宝的样子,莉娜不禁嗔道。 “这位猎友,”看见封尘被一味地纠缠不休,枫只好叹了一声拦在了队友面前,让女猎人第二次伸出的手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我们的来意你们也清楚,既然贵队长没有合作的意愿,那我们也不在这里多做停留了。烦请那位管事结算猎果,让我们早些返航回燃石镇休息吧。” “诶?这就要走了吗?”莉娜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封尘腰间的单手剑,好像要从那其貌不扬的剑鞘中看出什么端倪。尽管没有任何依据,女猎人还是感觉到对方的剑鞘中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女人的直觉比专业的测量工具都要准确,如果不是队长在侧,她甚至不惜暴起抢夺,也要弄清自己面前的是什么材料。 爆锤龙被装在板车上送进了工作区,白夜再也没回过头看封尘一行人一眼。委托报酬是一张燃石镇地下钱庄的提据,毕竟若是上万枚金币堆在起降坪上,可比价值上万枚金币的素材更容易遭到宵的觊觎。望着远处拆解区内被齐根斩下头颅的兽龙种,封尘低声对前辈道:“至少知道了对方是逆鳞不假,见那个白夜的反应,丢弃素材的传言也是真的。” “但还是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枫的面上有些不甘,作为队长的白夜油盐不进,只派了一个行止古怪的女孩拦在队伍面前,让猎人进一步的试探都落在了空处,“只能潜伏一阵子,想办法找些其他的机会了。” “这可不见得,”封尘瞧了一眼迎着起降坪内的火光,正在擦拭着弩枪的莉娜,“不定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 “嘿!莉娜!”封尘没有回答前辈,而是自作主张地高声喊了起来。 女猎人抬起头,一撇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只是好奇罢了……你们散播出去的这些委托,花费了如此庞大的资源,一连扫荡了那么多猎场,究竟要做些什么?还是……这是你们的私密情报呢?” “你的办法就是直接问她?”枫使劲捏着年轻猎人的胳膊,阴沉着声音骂道,“这里是逆鳞的地盘,你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而已啊……”莉娜一笑,“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在追踪一头流浪的龙眷,那是一头陆行的怪物,有着操纵雷电的能力。它可能会在火山一带定居下来,我们扫荡火山的领主就是为了逼迫它现身。” “……出来了?”枫瞪大眼睛,没料到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试图先行接近逆鳞的成员,旁敲侧击才好套取到的情报,就被眼前的子轻易地问了出来。 “那只怪物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是……是你们的秘密呢?”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封尘继续问。 “实话,我们也不清楚。”莉娜摇摇头,“已经过了几个月,我们还是没能见到它哪怕一面,那家伙留下的踪迹也不足以判定身份。但我们知道,这家伙或许比绝大多数的龙眷一族都要强大。” “为什么?” “火山原本的领主炎戈龙,近来已经蛰伏在熔岩池中很久没有异动了,就连麾下的领主一个个殒命都唤不来它的愤怒。能让这种等级的怪物都感到恐惧的家伙,当然不会弱到哪里去吧。” “我猜得没错。”封尘故作轻松地道,“这样的事态果然不是我们能够染指的,还是乖乖猎些普通的掠食种,赚些钱打打牙祭吧。祝你们今之后会有好运气。” “谢啦!”莉娜眼睛一眯,“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短暂的相处之下,封尘只觉得眼前的女猎人不似无名的情报中所的,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重弩手只是一门心思扑在新奇狩猎道具之中,情绪和心思都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不定在优秀的猎手之下,她还是一个优秀的匠师,不过这点就无从考证了。 “我们会的,下次猎到怪物的时候总还要卖到你这里来。”飞空艇的主螺旋桨已经缓缓转起来了,封尘站在舷梯上朝下方挥手道,“不过这样的话,我倒是要祝你们永远都找不到那只怪物了,这样划算的委托可不是哪里都能遇见的。” …………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情报拱手交给他了?”白夜仰头闭着眼睛,无奈地道,“我是要你驱走那些家伙,不是给他们去做咨询的。” “‘没有人能阻挡逆鳞的行动’,‘就是知道了我们的狩猎目标也不行’,这些话可是你自己的。”莉娜的嘴巴嘟得老高,像是在用这种方法抗议队长前夜里不顾自己的心情,一意孤行的命令,“真的有关系的话,早在那时候你就要我把他们的船击毁了。既然没有必要,我和他们些什么都没关系了吧。” “胡闹……”逆鳞队长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孩,只好怒目斥道,“下次管住自己的嘴巴,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关进飞艇里。” “飞艇里可关不住我……”女猎人不屑的自言自语似乎被队长听了去,莉娜只觉得身旁的老猎人面上的愠色正越来越浓厚,她赶忙转移话题道,“你不觉得方才这四个人有些不同寻常吗……我是,其它的三个都只是普通的暗影猎人,那个男生却有些意思。”女弩手回忆道,“他一直在强调着合作,却不像犀一样,一提到钱就满眼闪着绿光,事实上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 “这几个人的提议,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听进去。”白夜不咸不淡地,“叫我看,他们只是来套取情报的。” “胆子不,却格外谨慎,被我抢去了珍贵的猎装都没有多加反抗。”莉娜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不是什么愣头青,倒像是在来此之前就对我们有相当的了解。” “一的时间,足够他们在镇上打听一番了。” “不,提到猎场上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很意外出手的是我。”女猎人摇着头,“我的了解……是其它方面的了解。” “你想什么?” “不喜欢眼神交流,我们也算是地下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从他的脸上看不见半分敬畏,身份牌一直别在腰间隐秘的地方……”莉娜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白夜藏在腰间的金色标牌,“不觉得和某人很像吗?” “骑士团混进暗影猎人中的眼线?” “更像是新近叛出工会的猎人。”女猎人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才不足二十岁吧?”白夜回想着封尘的面容,“那岂不是离开工会的时候只有一星?那样的菜鸟能有什么叛逃的理由?” “我倒是有一个猜想,虽然几率太低,不过那确实是个足够有力的理由。就算你早就不关注工会的事务了,也该知道它才对。”重弩手面上写满了遗憾,“暗影猎人唯一一个无法插手的古龙种……” “咔嚓!”不待莉娜把自己的异想开补完,起降坪东方忽然闪过了一道惊雷。雷光将地面忙碌的工人照得脸上一亮,数秒后隆隆的雷声才姗姗来迟。 “怎么……”白夜扭头望向火山的主峰,透过氤氲的火山云还能看见峰顶处隐约的熔岩光亮。暗影猎人静待了数秒,第二记炸雷就在自己眼前划过。雷电不是蜿蜒若树根般的不规则形状,而是有如一道瀑布般从而降,蓝色的电浆如粗若水桶,狠狠地刺破了浓厚的火山云,直落在山顶附近的某一处地界。 这一次的电光足足停留了三秒有余才缓缓散去,惊雷声也久久才消散。就像是有谁在火山顶上放了一个特大号的信号弹,志在必得地要引起整个山麓下的人的注意。 “查弟!停下所有的装船工作!”队长和队员几乎同一时刻意识到了这道惊雷的意义,白夜高声命令道,“关掉货仓,准备起航!剩下的素材就留在起降坪上,等我们下次回来一起装船!” “白前辈!收购要中止了吗?”眼睛擦着额头上的汗,一步一颠地跑上前去。 逆鳞队长正欲奔上运输艇的舷梯,听闻此言脚步一顿,沉吟了一番谨慎地道:“暂时不要,收购的事务一切照旧,我们没有新的命令,你不要自作主张。” “好嘞!”作为起降坪的工头,继续收购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收入,查姓管事自然笑逐颜开,望着两人的身影飞也似登上船顶。 “落点在山顶附近靠近莱恩也鲁的一侧。”莉娜激动得双颊通红,“这绝对不是什么自然现象,我们算是找到了吗?” “不要高兴得太早,”白夜却是面沉如水,“造成刚刚那一幕的不是我们追的那一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609章 踪迹 幽暗的光下,一群受惊的蛇龙扑棱棱地拍打翅膀飞了起来。火山至这个高度,流淌的岩浆已经大过了坚实的地面所占的比例。地面被熔岩隔断成一条条蜿蜒的径和高低不平的型陆块。相比洛克拉克的黄沙反馈着来自日光的伟力,这里的地表则是确确实实地炙烤着身处其间的所有活物。只有在陆块稍大些的地方才能看见簇的火山植物,叶片也大多是和鬼怒间相称的红褐色。 除了走投无路的飞行种,和自忖能够应付岩浆热量的怪胎,也就只有人类才愿意涉足这样的领域了。 森罗和犀在陆块间穿行,两人的速度丝毫没有被恶劣的地表环境和气温所影响。绿色的弧光在径中几个起落,猎装的关节处在运动时忽明忽暗,恍若萤火虫群一般。 “等等!”体态比同伴大了一倍不止,身着的猎装也厚重不堪,犀还能不远不近地吊在队友身后已经是实力强劲的表现了,“你是要赶着去送死吗?” “我们会被其它队伍超过的。”森罗略一回头,防尘面具下的声音焦躁不堪。这片猎场上的委托已经进行到了第三日,各个大型猎团和强大的独行者都纷纷登上了主峰,狩猎目标选在这个时候暴露,无论是对它还是对逆鳞队都是最坏的消息了。阴沉的猎人扫了一眼同伴身上的猎装,“你该把那身沉得要死的兽皮脱下来,没有它的话,我们还能再快上三分之一。” “我可是特意穿上了收藏里最贵的猎装,况且没有它的话,在见到怪物之前我就要先热死了。”犀粗声道,脚下依然一步不停。巨汉的猎装似乎是某个稀有的雪山物种的素材制造而成,雪山怪物的长毛和厚皮不但能阻止体内的热量散失,还能抵抗外界的高热进入,“那记雷电在更靠近顶峰的地方,离我们现在的高度至少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你觉得会有哪个猎团选在那种高度狩猎吗?他们又不是在钓熔岩鱼。” “少两句,只管追就好了。”绿甲猎人的口气森然,脚下的速度又再加快了些。第一记闪电降下是在半个钟头之前,那之后又断续地闪过了几道威力类似的灾,最后一发是在十分钟前,炸雷惊走了那片山地附近所有的飞行种,那之后就彻底沉寂下去。行在上山的路上,猎人们还能不时碰到几只惊慌失措的草食种和低阶掠食种,但它们对暗影猎人并没有兴趣,只是一味地逃离战火燃过的方位,凭借本能追寻着安全感。 “它不像是我们追着的那一只。”铁塔壮汉盘算道,“不论是异象还是习性都不大对劲。” “没关系,总之它很强,不是吗?”森罗转过脸,面具下的嘴巴激动地咧开,“这样的战斗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了。” 二人同时从一道窄的红色沟壑前跃过,犀在空中抱膝躬身,坠地时连续翻滚了几次才化解反冲的力道。他爬起来,朝着身前的同伴道:“已经这么久都没有听到声音了,那里的战斗恐怕早就已经结束了。强大到能召唤雷电的怪物,会傻到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吗?” “总能找到踪迹的。”森罗有些底气不足。硬石的裸露地面很难追踪到足印,夜间也不易察觉血滴的走向,漫的硫磺味更是掩盖了绝大多数的气味,暗影猎人权衡了一番,突然慢了下来,和大块头的同伴并排而行,“我们得分头追了。” “开玩笑吗?”犀眼睛一瞪,“队长的意思,可是一步都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我保证,不会再杀掉别的猎人了。”森罗冷冷的腔调里居然流露出了些祈求的意味,“不管这个降下雷电的怪物是什么,它一定和我们一直在追的那头畜生有某种联系。我们花费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这家伙露出的马脚,如果让它从我们眼皮下逃脱,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就算追到了又如何?”犀把偌大的脑袋摇起来,“不用我提醒,你这一身猎装会放电不假,那样的电击可挨不住几下。队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们最好发个信号,等待支援才是。” “现在的火山上至少有五个成规模的猎团队伍,就算不会和其它队伍的信号混淆,也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绿甲猎人单手指向空,“这样的火山灰雾里,你指望信号能传出多远?从刚才起,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犀停下脚步,二人正站在一条人字形分叉的熔岩溪流前。正前方滚滚的岩浆挡住了去路,两侧蜿蜒向幽深的黑夜中,似乎就此分成了两条相距甚远的路径。巨汉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见到怪物马上升起信号,收起你看见强大的怪物就不要命的那一套。你若是在战斗开始前就死在火山上,我们其它人的狩猎收益就都没有着落了,我可是搭上了全副的身家在这里。” ………… 尽管心中对分头搜寻的提议一百个不情愿,犀还是不得不点头相信自己阴测测的同伴的判断。强大的暗影猎人不止逆鳞的四人,白夜将他们召集到一起,看上的是他们狩猎以外的能力。莉娜的锻造技能和猎具知识,自己毕生的积蓄和在地下世界如鱼得水的敛财能力。而对于森罗,队长招募他的原因只是“强”,不止是因为他能打败更强的怪物,还有对猎场超乎寻常的理解,出众的洞察力和野兽般的战斗直觉。即便这个疯子偶尔甚至会无视自己感知到的危险,自作主张地冲进九死一生的战局中,猎场上的他仍然是比任何狩猎大师都优秀的战士和指向针。 怀着对同行者安危的担忧,或者是对自己海量投资的忧虑,犀继续独行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在一片地势明显高出周围的山间平地上停了下来。 如果巨汉之前还对那番景象是不是战斗造成的抱有疑问,在踏上这片地界时最后的问题也烟消云散了。方圆几百米的战场已经被数道惊雷破坏得一塌糊涂,火山岩像是被不规则的石凿击穿过,留下大大的坑洞。最大的一道炸痕有数十米宽,爆炸中心下陷了一人多深,碎石向四周放散状崩飞,炸坑的中心还冒着滚滚黑烟。距离岩浆池较近的炸坑已经渗进了熔岩,岩浆洼宛若红亮的星辰般拱卫在战场遗迹周边。 “神仙打架……”犀蹲下身去,解开猎装的笼手捻起了地上的碎石,石块已经被瞬间的高温烧成了粉块状,在暗影猎人的手上顷刻间化为齑粉,尤自散发着融融的暖意,“追了这么久,可别是什么惹不起的强者啊。” 猎人重新站起来,审视着凌乱的战场,脚下“叭”地踏碎了一块烧脆的石头。铁塔巨汉心有所感,四下搜寻了一遍,借着熔岩池中散发出的微弱火光,终于看到了另一处石屑踏碎的痕迹。 “不算上尾巴,身长十米左右,体重少也有三吨了。”犀抬手比量着爪痕的尺寸,却又发现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托住了下巴。猎人望着一组四个最为清晰的趾印沉默了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道,“牙兽种?不会是倒霉地误闯进战场中的家伙吧?” 顺着趾印的朝向,暗影猎人的眼睛望向某条离开这片战场的崎岖山路,火山上的地势时刻在变,犀也不清楚那是上山还是下山的方向。想到脚下趾印的主人离开得颇为匆忙,巨汉一摇头,还是顺着仅有的线索追了上去。 ………… “呼……”没有了同伴在一旁掣肘,森罗的行进速度愈发地快了起来,方才的急行远远不是绿甲猎人的极限。 战斗方休,整座火山主峰都沉浸在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中。低阶怪物纷纷朝山下逃去,高阶些的领主也在各自的巢穴中蛰伏不出,没有哪个怪物还有心力对一个闯入领地的人类多做纠缠。森罗索性不再掩饰行迹,奔跑的动作愈发夸大起来,每行一步都会带出一蓬荧亮的绿光,鬼火般飘荡在夜空之中。 暗影猎人的猎装同样来自于稀有的飞龙种,青电龙虽然不是森罗猎到的最强的怪物,却是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怪物浑身的细胞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着青绿色的生物电,一对翅膀看上去整个都是由电光构成的,在彼时也让张狂的猎人吃尽了苦头。猎装和武器上保留了怪物相当一部分的生物特性,能在移动和挥刀时产生大量电流,几乎是永续版的麻痹陷阱了。队伍的同伴总是对森罗敬而远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身猎装——电流的麻痹作用在人类身上,比对绝大多数的怪物效果都要好得多。比起狩猎怪物,用它来狩猎人类的森罗才是最为可怕的。 入眼满是火山岩和夜空的黑色,以及时不时地闯入视野的熔岩的红亮,森罗遥遥向犀选择的方向看去,从这里已经彻底看不到另一条道的情况了,两条道路的分叉似乎比想象得还要远。 方才自己是凭直觉走上了这条路,在夜色和岩浆的尽头像是有什么强大的气息在召唤着自己。猎人用鼻子狠狠吸了一口气,似乎要用嗅觉来找到些线索,可闻到的只有一股被净化过的干热的空气。他恍然醒悟过来,手捏上了罩住口鼻的防尘面罩。 “喫……管它呢!”在缩减火山上的行动时间和近在眼前的猎物间取舍了一番,森罗一咬牙,将面罩摘下来挂在腰间。猎人深吸一口气,浓重的硫臭味混着热浪猝不及防地灌进了鼻腔里。他使劲地咳嗽了几声,下意识地掩住嘴巴,却又放下来,咧着嘴狠狠将恶劣的空气吸进了几大口。 猎人的决意果然不是没有任何回报,下一刻森罗的眼中精光一闪,脑袋笃定地朝向了右手侧一条更为凶险的路。他扭身奔向狭窄的熔岩间道,跑了两步却停下来,掂量着腰间臃肿的防尘面具,终于无奈地戴回了头上。 “就是这里了。”又行了十余分钟,暗影猎人在一处岩浆河流边停了下来,从这里能隐约地望见方才电浆落下的地方。自猎人开始追逐那头神秘怪物已经有半个钟头了,火山主峰浑圆高大,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的路都数之不尽,可是尽管还不清楚怪物的种属,森罗却下意识地觉得那家伙还没有走远,知道他在刺鼻的风中闻到了什么,才如此笃定地蹲守在这片野地之中。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不知是幻想使然还是确有其事,他只觉得远处的黑暗中,正有一只凶悍的怪物朝着自己走去。绿甲猎人躲在一处高岩背后,双手已经兴奋得颤抖了,他“噌”地拔出背后的双刀,幽亮的刀锋上莹绿的光芒闪动,和猎装如出一辙。 “兽龙种、海龙种,飞龙种的话不会留下那么多踪迹吧……”等待的时间短暂而又漫长,森罗一边在岩石上摩擦着刀锋,口中一边喃喃地道,“牙龙种……会是牙龙种吗?稀有种的龙眷一族,想想就兴奋啊……” “咯哒——”不知又过了多久,轻微的敲击声宛若发起信号的的洪钟般,顷刻间让森罗止住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暗影猎人屏住呼吸,转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远处的火山云气微微泛出暗红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阴影中缓缓踏步出来。 “咯哒——”硬质足掌踏在岩石上的声音愈发地靠近,怪物就像是行走的火种,蓝色的电光每次闪过,都会让火山云气中成片的微粒燃烧起来。 “就是它了!十米……不……二十米长的大家伙吗?” “咯哒——”声音再近,更深的阴影从暗红色的火山雾气中分离出来,暗影猎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将飘散的火山灰视作了怪物的剪影。 “见鬼,只有……这么吗?” 610章 神眼 逆鳞月余的苦心经营终于得到了回报,火山上下每个人都心有所感,猎场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除了那一道眩光外,众人却都半点情报也无。既无准备,也不晓得战况,更担心将自己等人在山地上活动的仅剩的时间,浪费在追逐虚无缥缈的目标上,暗影猎团们一个个担心一无所获,真正从熔岩大海中升空起来,狠下心去向电击的落点靠近的,只有寥寥数架飞艇。 半载的运输船行动速度不比型的飞空艇弱,尽管是从燃石镇起步,暗影猎人还是赶在一个时内升到了鬼怒间的主峰峰顶附近。飞空艇已经不需再顾忌隐藏身份了,两侧船舷遮掩徽标的挡板收回甲板之中,露出在夜色中荧荧发亮的鳞片状猎团标识。徽章中龙鳞倒逆着生长,锋锐的尖头朝上,内里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向空中每个其它的猎团飞艇昭示着飞艇主人的身份和力量。 看到逆鳞打出的旗号,型的猎团和雇佣飞艇纷纷识相地让开了航线,稍大些的猎人队伍也在跟随也一段距离后,也顾忌着可能发生的冲突,不得不改换方向另寻他路。越是靠近峰顶,和逆鳞同行的飞船就越是少了起来,最后一架也终于在雷击现场数公里外盘桓着,试图通过望镜来观察彼处的情况。白夜指挥着战船在山间兜了个圈子,甩掉了身后窥探的眼睛,缓缓降落在一处断崖边上。 “终于来了!”飞艇还悬停在十几米的高处,凶兽般高大的犀就张开双臂,不断招手示意着降下绳梯。巨汉三两步爬进指挥舱,才发现其他同伴早已等在上面了,“你们先去接了那个家伙?”还不等站稳,犀就指向船舱一角闭目箕坐的绿甲猎人,“飞艇能早来这里十分钟的话,我们就可能追上那头怪物了!” “是森罗先发的信号!”莉娜吐了吐舌头。女猎人已经戴回了自己的防尘面罩,这个动作只有她自己能看见了。飞艇在一处道的尽头找到了森罗,窄道两侧尽是高耸的山崖,战舰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完成掉头,开进那片缓坡中:“会合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犀反手关上舱室的大门,机舱外轰鸣的螺旋桨声被隔绝了大半。铁塔猎人从窗口向外望去,又悔又恨地看着身下的断崖:“它受伤了,我们本来还有机会的。” 奔逃中的怪物不知从哪里就发现了犀的踪迹,它把猎人引到这一带来,抢先破坏了连通两侧崖壁的然栈桥,在暗影猎人的面前逃之夭夭。同伴们顺着巨汉的手指向下看去,果然发现山崖两侧还残留着些许熔蚀石桥的断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白夜浑不在意地,受伤的猎物总是会格外警觉,更何况是智力和战力都站在顶点的龙眷一族。运输艇不适合追击,就算能够早些跨过山崖,螺旋桨的声音也会成为异兽躲避猎人的依据。比起已经失掉的机会,逆鳞队长更在乎的是到手的情报,“你那家伙炸毁了石桥?怎么做到的?你看清它的样子了吗?” “只有轮廓而已。”犀闻言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任何一点细微的情报,“皮毛是黑色的,要么就是深灰色或棕色。我们见过的那种金色的雷电就是它的吐息,那座桥就是被它一发击碎的。” 栈桥有二十余米长,怪物自身也能够安然走上去,吐息的威力若此,让猎人们脸上又多了几分凝重。 “头顶左右有两只角……”犀正欲继续描述自己的所见,突然停下来,用浓重的猜测的语气道,“我觉得……它好像是牙兽种。” “牙兽种?”莉娜疑道。 “没错”铁塔壮汉艰涩地点点头,“体态和步态像是狮虎一类的家伙,不过前肢比后肢发达太多,看上去又像是某种猿类。” “它叫拉加恩。”一直在角落中一言不发,森罗听到这里才睁开眼睛,口气阴沉地道,“金狮子,确实是牙兽种无疑,不过却是那种绝大多数的上位者都惹不起的牙兽种。” 在对怪物生态的大量研究中,某类怪物和现存的古龙谱系关系越近,就越是它们强大的证明。能更多地保持着始祖的体态和血脉特征,也就意味着在位阶法则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牙兽种如青熊兽和赤甲兽,已经彻底和不入等阶的野兽同化了,而事实上位阶法则的底层,也的确有近半位置都是由它们占据的。 “最强牙兽种,牙兽之王,随你怎么称呼。白夜在第一次把情报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猜测到可能会是它。这次我参与进来,也是抱着和它一战的心思。”绿甲猎人心中有异,突然抬起头来,只望见莉娜和犀投射过的奇异的目光,“怎么,牙兽种里就不能出现一头龙眷吗?” “为什么不把猜测早给我们听?”莉娜有些气恼,队伍的战前准备大都是女孩在负责,能多得到些关于习性和攻击手段的情报,就意味着能多做出一件应对的猎具。 “拉加恩的情报连猎人工会里那些穿着长袍的老家伙都不能研究透,问我又有什么用?”森罗冷哼了一声,“要我,你们该多读些怪物图鉴了。” “你还不是只会盯着图鉴上最强的家伙看?”女孩反讥道。 “好了。”白夜沉声制止,逆鳞队长思索了一番,怅然,“我在猎人工会时也听过金狮子的名号,单就战斗力而言,它确实比绝大多数的龙眷还要强。”本以为自己一行人得到的是个普通的陆行龙眷的踪迹,没有潜地、升空和其它棘手的能力作梗,狩猎起来还要方便一些,却没想到招惹的是这样一个麻烦的家伙,“不过再强的怪物也毕竟只是怪物,追上之后总有收拾它的办法——莉娜,飞艇先在附近搜索,心围上来的其它猎人。” “知道啦!”女孩点点头,接过舵轮和操纵杆自行开动了起来。 指挥舱里重新恢复了寂静,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眼睛却停留在墙角的森罗身上。绿甲猎人当然注意到了同伴的目光,他不舒服地别过了头,蜷成一团靠在角落之中、铁塔巨汉左右看看,过了半晌挠头道:“森罗,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绿甲猎人不咸不淡地回答。 “不,以往遇见这种等级的怪物,你会更……兴奋一些的。”感觉到同伴过分的阴沉,犀反倒蹙起了眉头,“你那条路上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森罗冷声道,手上的双刀却重重地插回了刀鞘之中,在指挥室里响起“锵”的一声。这下连白夜也感觉到了猎人的异常,用征询的眼神望向暗影猎人道,“犀的没错,这是我们大家的战斗,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也该至少明一下才是。” 这一次森罗沉默了许久,直到绿甲猎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呼吸中的颤抖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双眸被熊熊的战意彻底充塞:“那只怪物是我一个人发现的,你们谁也不能插手。” “你在什么?” “金狮子可没有” ………… “见鬼……只有这么吗?”拨开层层迷雾,无视了空气中正四散燃爆的火花和电弧,森罗才发现入眼的怪物体型比自己的预想中了太多。 银色的兽堪堪有两米高,身长不过三米,怪物的躯体外被一道道流转的蓝色电弧所包裹,让躲在远处的森罗辨不清是鹿是马。但光芒笼罩下,隐约可见对方四蹄健瘦,脖颈修长,除了头顶银亮笔直的长角稍稍显出些攻击性外,剩下的和普通的精灵鹿没有半点区别。如果不是身周环绕着致命的电弧,森罗甚至要怀疑它是不是某个珍稀的草食种了。 “还真是……”绿甲猎人咂咂嘴,想要从自己属于暗影猎人的词库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修饰。然而凶猛、强大、狠厉、狡诈这些熟悉的词汇半点也无法套用在眼前的生物上。不远处的马似乎正在休息,怪物引颈颔首,四蹄微微攒动,亮眼而柔顺的毛发在风中轻微摇摆,致命的电弧光就如绝美的幽蓝花朵般盛开在它的周围,一举一动中透着的不是怪物的野性,而是近乎优雅了,“真是漂亮……”森罗终于笨拙地找到了一个词,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要和这种东西战斗吗?” 许是被电光闪晕了头,或者是被怪物如此特异的样貌惊得恍惚了一番,暗影猎人过了数秒才终于将神魂重新塞回身体中。如窥探出浴的少女般,森罗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灵兽身上的每一寸。 “那种程度的战斗下,还是没有受伤吗。”猎人的双刀在手边无意识地旋转着,“体型这么的话,动作恐怕比普通的怪物还要快啊……需要忌惮那只角吗?见鬼,这些麻烦的雷电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森罗从来不是谋定后动的猎人,这番思绪只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了一秒便被尽数打消。猎人握紧了手中同样散发着电光的双刀,彻底无视了前时还提醒过自己的犀,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将战斗剩下的部分尽数交给自己的本能。 不知是碰巧还是早已发现了森罗的行动,就在绿甲猎人起身的瞬间,银色的独角兽款款扭转修长的脖颈,将脸转向了猎人隐蔽之处。 “啊——!” 毫无征兆的惨叫声湮没在火山雾气深处,猎人像是被冻结在了原地,好一阵才鼓起勇气睁开眼睛。他持着双刀的手臂按向自己的胸膛,思绪缓缓恢复,终于意识到并没有哪怕半束雷电击中自己,一切不过是起身时片刻的幻觉。 “见鬼……”身形已经暴露,偷袭再也没有用处了,绿甲猎人索性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浑身被电光覆盖的怪物当然没办法回答他,独角兽只是踏步上前,恍若没有看到猎人手中明晃晃的武器一样,施施然地接近着森罗。 猎人终于看到了怪物隐藏在银色皮毛下的猩红的双眸,它们如两颗完美的红宝石般镶嵌在那颗独角下,冷静而高傲。直视着它们,暗影猎人有如时刻被那身蓝色的电弧麻痹着躯体一般,浑身的肌肉再无任何驱动攻击的力气,甚至连保持着站姿都要付出百倍平时的努力。森罗想尽办法驱动着身体,只觉得额头现汗,那双眼睛似乎有着神秘的魔力,正在把他的魂魄一点点从身体中勾离出去。 没有啸叫,没有攻击,甚至连蹄掌踏地的声音都几不可闻,绿甲猎人回过神来时,银色的独角兽已经浑不设防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蔚蓝的电光有灵性地环绕在它和自己的周围,一人一兽就这样贴近到不足两米之间。 “混蛋……动起来啊!”森罗的齿间渗出一股血腥味,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身为多年的老猎手,他知道眼下自己的异状并不是身畔的怪物动的手脚,而是自己早已舍弃的某种微妙的情绪正在脑海中翻腾汹涌,主导着自己脆弱的躯体。 银色独角兽的速度自始至终没有变过,一人一兽毫无悬念地错身而过。两个侧脸相交,森罗还能看见对方赤红的眼瞳中流露出的某样神情。 “是在……嘲笑我吗?”绿甲猎人缓慢得几乎停滞的思绪里终于浮现出一个问号,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寻到了那个恰当的词汇。 “神圣”。 ………… “你还记得,早些时候我们在沙海险地里遇见的那头轰龙吗?”森罗苦笑道,“把那时的我打得半死,耗费了半打的大型爆桶才成功狩猎的那只?” “当然记得。”白夜点头道。 “还记得我是怎么描述它的吗?”绿甲猎人回忆道,“王者的眼睛。” “神的眼睛。” 611章 相同 梅可被迎头而来的凉意驱醒,草叶上滑下的晨露滴在艾露的脑门上,打湿了黑猫的面颊。金羽城工会广场上种植着一簇簇景观用的花草,睡在草丛之中半夜,艾露浑身的皮毛就像淋了一场牛毛细雨一般湿漉难耐。 猎猫爬起身来,甩了甩沾惹在毛发上的水珠,又用肉掌抹掉了脸上的水渍,才半是迷懵地看了看初升的太阳。这个时候工会还没有开始营业,广场上几无半个人影,厅门前只有晨起洒扫的大伯。百无聊赖的梅可观望了一会,打了个呵欠,慵懒地躺回原地。 不等它重新摆成憩的姿势,梅可的耳朵一动,眼神警觉地向某条路上望去。工会大厅约莫在整个城市的正中,是城市里行人量最大的地方了,远处的来人有着和自己印象中一般无二的脚步声,艾露的心中一喜,倏地钻进了身畔的草丛中。 封漫云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猎人带回金羽城的包裹本就得可怜,还余下了大半留在阿萍的家中。年轻人只穿戴了猎装,带上了武器,就孑然一身地向约定的起降坪赶赴过去。北方重镇的早上比雷鸣沙海中舒爽太多,至少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让人畅然的水汽,西戍猎人猛地吸进了一大口,享受着下一次委托开始前难得的宁静。 “等……等等!”艾露的声音自道旁的植株后传来,白衣猎人停下脚步,疑然向声响处望去。从草丛里探出来的艾露脑袋,黑色的脸廓围着中心的白色毛发,两颗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 “咿——”望见年轻人那双沉静的眼睛,梅可再不会如昨日一般,以为那是封漫云单纯而弱的表现了,相反地,它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股似有似无的杀意一直流转在那道目光中。第二次面对眼前的猎人,艾露整个脑袋中浮现出的都是昨日对方和年龄不相称的身手,以及记忆里那只硕大无比的赤红色巨角。他紧闭眼睛,卯足力气大声道:“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白衣猎人撑着下巴沉吟了一番,摇摇头道,“我们……见过吗?” “梅可!”艾露从草丛里钻出身来,肉掌指着自己,急迫地解释,“昨,绯红之月的时候。” “噢……”封漫云这才恍然大悟,实在是忽略了毛色之外,艾露一族的相貌对人类来都太过相近,“我记得把你们吊在树上了,这么快就挣脱了吗?” “不要瞧我们一族脱逃的本事!”梅可的鼻子一凑,“更何况已经过去大半日了……不管怎么,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刚刚恢复自由,艾露就回到大厅附近四处打听起白衣猎人的情报来,当然也没有错过工会里的那一场闹剧。梅可站在厅门外,眼见着整个大厅的猎人都在为那个白面生疯狂,心中愈发笃定自己惹到了一个惹不起的家伙。只是艾露生心思心思活络,不但没有躲避事主,息事宁人的打算,反倒主动地寻起了封漫云的下落。 然而年轻人最终是从工会大厅的后门离开的,个人住址也被工会保护性地封锁了,梅可没有问出半点有用的线索。料想西戍猎人不论出城还是接取委托,大厅门前都是必经之路,艾露索性睡在了工会广场上,期望能守株待兔,凑巧在这里碰到他。可怜见,梅可并没有等足太长时间,就见到了整装出城的封漫云。 “怎么,只是吊起来还不够过瘾吗?”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猎人蹙起了眉头,“工会大厅就在那边,我可以把你交给工会骑士——虽然不知道骑士团会不会受理艾露一族的事务,不过凭着那些家伙的性子,让你长些记性还是绰绰有余的。” “喂!不要这样啊!”听到年轻人一言不合就提出骑士团的名头,艾露有些发慌,他试探着道,“我是诚心诚意地来道歉的。昨我没有碰到你的素材,你也让我们吃足了苦头,总算是你没有什么损失。英雄高抬贵手,要不然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没有损失?”封漫云的眼睛一斜,声音凌厉起来,“你们袭击的时候可没想过我的损失啊,那几下攻击可都实实在在地打在我的身上,这么想起来,我的后背现在还在疼呢。” “英雄这就有些言不由衷了。”听到猎人的恫吓,梅可反而轻笑起来,“我可是听,你是不会感到疼痛的怪物啊。” 白衣猎人自觉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身上的异状已经能够传得那么广了:“你是从哪里听的?” “在猎人世界里,拿到英雄之证的二星猎人,还能有什么秘密可言?”艾露反问道,“西戍出身,在洛克拉克做了两年的独行猎人,就有了五十头的讨伐战绩,你可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同龄者都要优秀——你真的是大雪山出身吗?” “这跟你没有关系。”知晓自己的名号已经传遍了金羽城的街巷,封漫云的心中一阵不舒服,再也没了和眼前这个家伙答话的心思,“与其花时间打听别人的履历,还不如多做些委托来的实在,起码就不用沦落到行骗和打劫为生了。” “这么来,你原谅我了吗?”看见封漫云转身欲离开,艾露三两步挡在猎人的身前,抬起头投出一副惨兮兮的询问的眼神。 “就算是吧。”白衣猎人长长呼了一口气:“从一开始,我想要教训的就不是你们这几只艾露,你不过是……运气差了些而已。” “那太好了!”梅可的脸上现出一阵喜色。 “所以让开,我还有飞艇要赶。”不理解兽人喜从何来,西戍猎人不咸不淡地道。他绕过面前的黑色艾露,自顾自地朝城外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等!”艾露跟上猎人的步伐,在封漫云的身边不停地挥动双手。 “还有别的事吗?”年轻猎人变得烦躁起来。 被封漫云目光中不经意间投射出的杀意骇得浑身一僵,梅可停住了数秒,面上才挤出一抹谄笑:“还……确实有别的事。” 西戍猎人停下脚步,抱起双臂,静待着艾露的下文。 “英雄急匆匆地出城,是有新的委托了吧。”梅可不停地搓着双手,拐弯抹角地道,“你既没有同行的队友,也没有随行的艾露,一个人在猎场那么危险,要不然……把我雇下来怎么样?” “你?”猎人的眼睛自上到下地扫遍兽人的全身。 “嗯哼!”梅可尽量站直身体,挺起胸脯,“我可是专业的雇佣艾露!” “没兴趣。”封漫云咂咂嘴,紧接着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行起路来。 “别走啊!听我完!”兽人急了起来,“既然昨的状况只是误会,我们之间也没有其它的过节……你是二星猎人,我是雇佣艾露,雇下我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我的同伴正在飞艇上等着我,我也没有雇佣随从的打算。”白衣猎人不需低头,就能感觉到脚下迈动四足紧赶慢赶的梅可,“更何况我刚刚把最后一笔委托报酬也存进了猎团的账上,可没有余钱来做这些事。” “我的价格很公道的!”艾露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不需要预付款,委托报酬的两成和狩猎素材作价的三成,这样的价格整个工会大厅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个价格……只能雇来一个拖油瓶吧。”封漫云的脚步越行越快,执意甩掉身边牛皮糖般的梅可。 “我不是拖油瓶!我跟过三星猎人的委托,也能驾驭常见的大型猎具,能适应各种狩猎环境,你想看看……”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昨还过,自己只在金羽城周边活动呢。”西戍猎人无情地打断道。 大话被戳穿,艾露脸上不见一丝愧色。梅可将眼睛使劲瞪大:“好吧……就算我没去过别的猎场,但我保证战斗的时候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雇下我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封漫云终于停下脚步,他在艾露身前蹲下身,脸色阴沉着道:“这么吧,你抢过我的素材一次,还想要我花钱来雇用你?是想要酬劳想疯了,还是艾露压根就没有人类的道德准则?” “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近距离地被那双眼睛盯住,梅可的声音变得细若蚊蝇。 “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原谅你。”白衣猎人站起身来,继续朝着起降坪赶去。 “一成!统统一成怎么样?后援艾露的价格都要高过这个数了!”梅可仍然没有气馁,在年轻人身边又叫又跳道,“要不然这次的委托就算是试用期,只负责我的饮食和补给就好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只要一次委托就能看到我的价值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西戍猎人不胜其烦,矮身抓住兽人背脊上的软肉,将艾露高高提起到自己的眼前,“你如果真的需要报酬的话——反正我也要和同伴们会合了,我身上还有些铜币,你尽管拿去,只要不再缠着我就好。” “我要的不是报酬。”梅可悬在空中,和封漫云只隔着一个鼻尖的距离。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扫过自己的毛发,艾露却变得一反常态的平静,“西戍的最后一个幸存者,两年内五十次单人讨伐,最年轻的英雄之证的获得者——你很出名,又很强,我用自己的眼睛统统见识到了。你的成就远不会止步在现在的程度,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主人更适合跟随的?” “接取更高难度的委托,得到更多人类和同族的认可……”艾露彻底沉浸入自己遐想之中,幽蓝的眼睛暂时失去焦点,“跟在你身边的话,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出名的,对吧。” “你想要出名?”封漫云逗了逗兽人湿漉漉的鼻尖,“跟着我绝对是个坏主意,与其挖空心思找到个强大的主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多接些委托,磨练狩技来得踏实。你的那些同伴呢?” “他们不是我的同伴。”梅可把目光瞥向一边,“不过是一群堕落的家伙,走投无路的时候暂时寄身之所罢了。只要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主人,我巴不得早些离开他们。”艾露的眼中透着哀求,“我已经在想办法接些委托了,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求求你……” 被近在咫尺的眼神看得不甚自在,封漫云单手擎着兽人,略一思索,却是不由分地打开了艾露的背包,在里面翻倒起来。 “你要干什么?” 西戍猎人没有答话,只是从背包中抽出一卷麻绳,年轻人在道旁随意寻了棵树,单手将兽人按在了树干上。 清冷的早间,路上还没有一个行人,否则二星猎人光化日之下将一只艾露绑在树干上的场景,绝对会招来众人围观。梅可面色凄冷地看着绳套一圈圈地在自己身上绕过,却出奇地没有做出半点反抗,只待封漫云将绳扣在树干后收紧,它才轻声开口:“我是个梅拉露。” 白衣猎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又施力将绳索拉紧了几分。 “我是个梅拉露,你是原住民,又是西戍猎人。”梅可绷紧了自己的面容,尽量不让声音中带上哭腔,“在所有的猎人中,你应该最理解我的家伙。” 封漫云似乎没有听见,轻轻地摸了摸艾露的脑袋:“这一次总算挣不脱了吧。” “我们是一样的人!”望着二星猎人远去的背影,艾露终于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你能摆脱命运,我也想做到和你一样的事!” “我们不一样。”走出数步,白衣猎人缓缓回过头来,“我做为猎人的第一课,是一群罪犯和失败者教给我的。他们用性命告诉我,能决定我的身份的,不是我的血脉和履历,而是现在的选择和未来要做的事。” 612章 缺席 和冷清的街市相反,清早的起降坪已经陆续开始了一的活动。平台四周的塔哨上,亮后的第一班猎人正在换岗,食草龙和手推车就在他们的身下忙碌着。大型运输艇一个个打开货仓,向里面搬运着成箱的货物。偶尔会有拖挈着大型怪物的队伍挥散沿途的工人和猎人,将尤自昏睡的凶猛掠食种塞进运输舰的腹中。 封漫云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在众多的乘降台牌号中找到了属于猎团的那一个。中型飞艇已经准备停当,同伴们正在舷梯顶张望着。白衣猎人虽然从属于猎团管辖,但种种变故下,年轻人两年间都没再与这些同伴们并肩狩猎过,果真得到了机会,封漫云的脚步却在近百米外变得踌躇了起来,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干硬的地面,而是软黏的泥沼地一般,让人迈不开步子。 “漫云!还在磨蹭什么?”贾晓戴着千里眼,自人群中发现了那身熟悉的白色猎装,远远地便高高地挥起手,“飞艇就要起航了!” “噢……”西戍猎人收回了发直的眼神,侧身让过迎面而来的一排食草龙队,紧赶两步登上舷梯,“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没有太晚吧。” “你不是最迟的,卢修还没赶过来。”团长望了望太阳,“那家伙不知在做些什么。这艘船的起飞序列是今早第五个,如果再等一刻钟他还赶不到的话,我就要向船长申请推迟了。” 众人乘坐的是大陆的常规民用客艇,飞船笔直向东南而行,顺着水没林一道安全的航线直达鬼怒间火山附近,稍作整顿后再从山体边缘绕行至莱恩也鲁境内。尽管飞艇载客量并不是很大,但申请延期起航的违约金对猎团来还是价值不菲,因此年轻人们在舱内打熬不住,才个个登上舷梯期盼早一刻看见迟来的同伴。 见同伴们都在舷梯处观望,封漫云也索性靠在了栏杆上。猎人静待了无多时,就感觉到被一个矮的躯体凑到近前来:“封……封前辈!” “是你啊……左晴对吧?”白衣猎人躲过对方崇敬而炽热的目光,“昨晚的事情……现在好些了吗?” “叫我晴儿就好。”经过一夜的歇息,左晴的晕厥症好在彻底好转了。提起昨夜的窘态,一星猎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抱歉让前辈担心,今晨又被安菲大师诊断过,已经可以外出狩猎了。” “那真是……太好了。”西戍猎人并不很善言辞,加之心思还停留在别处,当下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寒暄过。 “呐,前辈,今早走得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向团长确认过委托的具体情报。”女孩语带热切地问道。临走之时,同伴们只是隐约向她透露过众人要赶赴的是一个调查委托,以及此行的目的是鬼怒间火山,“在出发之前,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事吗。” “唔……具体情报的话,去问团长就好。”封漫云随口答着,突然想起什么般眉心一紧,望向远处的眼睛倏地移动到身前的后辈脸上。 “前……前辈?”白衣猎人的眼神连久经猎场的梅可都受不住,更别提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了。左晴猛地哆嗦了一下,怯生生地看着脸色突变的猎人,“怎么了?” 封漫云没有回答,而是踱至秦水谣的身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团长,这次的委托……她也要跟上?” 女猎人转回身来,只看见同伴的手隐晦地指向台阶另一侧的一星猎人,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顾忌之色。 “还能怎么办?”秦团长无奈地一笑,“安菲大人似乎也有别的行动,不能在金羽城久留,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城里吧?” “这次要对付的是偷猎者,我们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危险,还要保护一个后辈?”涉及到委托的具体事项,封漫云不得不谨慎起来,他把声音又放低了一些,“还有,如果我们真的要去见那个家伙,也要一直带着她不成?” 晴儿进入猎团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和新生代猎人中的佼佼者一同狩猎。比起留女孩在金羽城的安危问题,她本身的个性才是最大的掣肘。团长不可能用一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就让晴儿安生地被雪藏在城中,好奇心旺盛的笛手一定会追根究底,更何况这是她入团以来的第一次集体委托,女团长也不忍心在后辈的猎人之路上留下永远的遗憾。 “大家连夜商量过了。”猫猫趴在主人的肩膀上,睁着一只眼睛,看向朝前辈们不住打听此行情报的姑娘,“到达目的地后再想办法吧,大不了找个人专门照顾她。” “只要不是我就好。”熊不二应声道。 “我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当保姆。”聂洋举起双手,讪笑着。 “什么保姆?”许是声音大了些,被左晴听了去,一星猎人跨过舷梯凑上来,“大家在什么?” “没什么。”秦水谣清咳了一声,眼色厉然止住同伴们背后的谈论,“卢修这个家伙……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大家不用再等了。” “安菲教官?”女弓手惊呼一声,老艾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舷梯底下,黑星双子换回了标志性的大氅,安菲尼斯的披风下鼓鼓囊囊的,似乎正背负着沉重的猎具。自从雷鸣沙海失手和封尘的事件后,老艾露已经离开猎场休养了好一阵子,猎团的众人也是久违地看到了它的战斗装束,“您怎么来了?” “执事长府的下属早些时候来通报过,卢修恐怕要缺席这次出行了。”艾露捋了一下胡须,在舷梯底下站定。 “那家伙不肯来?”熊不二一怒,“哼……该不会是怕了吧!” “卢修可是昨日才宰了一只风牙龙,整个猎团里最不会害怕的恐怕就是他了。”贾晓声安抚道,“唔……当然还要算上漫云。” “是执事长府的命令。”安菲尼斯解释。莫林坚持卢修前日才遭逢一场恶战,身上的伤势还没来得及痊愈,需要在城中静养一阵,不建议他如此匆忙地出发战斗。当然,执事长的“建议”对龙人来,和命令没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自己的狩猎会被远在执事长府的大人物阻挠,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猎团全员的心中都各自升起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秽语。 “卢修那家伙……我们才商量过的事情,他不会是回头就告诉莫林了吧?”熊不二本身就不喜欢莫林,脑子一热口不择言道,“早知道昨晚商议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也排除在外。” “不二!”团长责道,“卢修不是那样的人……”她的眼睛瞟过旁侧还不清楚状况的左晴,生生压下了后半句话。封尘是卢修的同伴,这次的委托关系到他的下落,谅龙人也不会向莫林透露半点信息的。 “他如果真的有种的话,就该一声不响地赶过来。”大熊冷哼了一声,“做着莫林的乖宝宝,早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见鬼……他是个龙人,那样的伤势在半路上就能愈合的吧。”洋按着额头,也添柴加火道,“卢修是猎团的人,他怎么行动,不是该听团长的命令吗?” “莫林是执事长,严格来,就连我们团长也要听从他的命令。”申屠妙玲冷声道,“你以为是谁把那子扔进竞技场里的?” “真是荒唐……”高个猎人怒极反笑,“起来卢修身上的伤还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个矮家伙就算不待见猎团,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团长?” 执事长和黑星双子的关系并不算融洽,尤其是两年后的今,莫林不止一次和卢修过,不要和猎团的人走得太近。莫叔叔让龙人一直在竞技场中历练,也未尝没有这一层意思。 “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的特选猎人罢了。”听到呼唤的秦水谣沉静地点了点头,压下脸上的怒意,“算了,我们的工作是调查,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区别并不大……安菲大人辛苦了。” 尽管火山形势紧张,但黑星双子给猎团的众人下达的委托难度并不高。这一次召集全员,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方便和远在猎场另一端的封尘相互协作,某种意义上也是给孩子们创造一个久别重逢的机会。卢修是封尘的同乡,也是一起狩猎过的重要伙伴,他的缺席势必会让封尘遗憾不已。 “我就是来传达这件事的。”见团长压下了队员们的躁动,安菲尼斯轻轻点头道,“既然全员都到齐了,你们也差不多该起航了,赶紧回到船舱里去吧。” 众人依次向传猎人行了个猎人礼节,踏进舱门时的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下去。直到舷梯上只剩下了团长的背影,罗平阳才高声叫住她:“水谣。” “安菲大人?”女猎人回头道。 “渡过了水没林,剩下的就靠你们来权宜行事了。”罗大师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关切,“比起火山的状况有多少进展,你们的安危才是我最关心的。你是团长,我需要你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我会的。”女猎人尽量挺直身体道。 ………… “偷……偷猎者?”进到舱里,晴儿才从团长的口中听到对委托的完整描述。女孩还没从震惊中缓解出来。 “嗯,就是现在,火山上或许也正有大量的怪物在被屠戮。安菲大师得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就要我们前去展开调查,所以才走得这么匆忙。”秦水谣解释,“我们没有能力阻止每一个偷猎者的行动,但可以查清委托背后的原委,想办法从源头撤销这个委托。” 螺旋桨的嗡鸣声被隔绝在舱体之外,发生了卢修的状况,猎团聚首在舱室之中,气氛已经不再如早些时候那样高昂了。知晓了随行的“英雄”少了一位,就连晴儿都像是被抽干了元气,行路时脑袋一直耷拉着,只在听到团长的话时眼神才重新亮起来。 “该不愧是猎团吗……”女孩子又惊又喜,一星猎人根本没有想过这个艰难的任务为什么会落到猎团的身上,只道这是传奇猎团的某个日常经历。 猫猫和主人一人一边,在桌上展开一张大幅地图,女团长在脚下的金羽城上划了个圈,将一条蜿蜒的虚线一路拉过水没林的上空,沉入火山北端的某个聚居区上。 “今晚入夜前,我们就能到达降落之处,那里距离鬼怒间火山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距离最新的委托地还有一百公里。”秦水谣额羽毛笔在降落点处重重地点了一下,“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嗯……”身旁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附和声。 “各位!”女团长使劲拍了拍手,才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听着,猎团出战不满员的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到底不过是个普通的委托而已。我和大家一样,也有想要和同伴一起狩猎的心情,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安菲大师发布的委托完成妥当。” “团长的没错。”贾晓第一个回应道,“委托要紧。” “从落脚地到猎场还有上百公里的陆路。”封漫云在地图上一划,严肃地道,“这一带可都是偷猎者的地盘。” 和猎人工会掌握的地域一样,成规模的暗影猎人也有自己的规则和设施。火山附近大量的偷猎者聚居点和城市,向外延伸出数量无算的哨卡,没有同为暗影猎人的标牌不可能渗透进那种地方。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连进入火山都做不到,更别提调查了。”白衣猎人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我们可以不去火山。”贾晓道,“安菲教官的意思是,上了飞艇后,猎团就有绝对的自主权了吧。” 613章 莫林将重剑稳稳抓在手里,金色的浮夸猎装在日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工会的管理层大多都有五星猎人的身份,这让矮猎人胸前的闪亮徽章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有底气。不过执事长的四周,围站着的四个彪形巨汉却似如临大敌一般,个个都紧张兮兮的,喉结不住地上下攒动着。 无言的对峙没有持续很久,莫执事的眼中就明显地显露出了不耐之色。尽管万分不愿,围攻者里的一个家伙终于还是率先打破了平衡。 “喝!”如今的状况下,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完成攻击了。古铜巨汉踏步上前,武器高高扬起,迎着莫林的头顶猛击下去。三星猎人肤色古铜,浑身被制式猎装覆盖着,手中持着的镔铁重剑却没能给他半点安心感。 “叮——”剑刃相交,摩擦出一股剧烈的火花,莫林的双臂向上撩起,稳稳地抵在头顶一尺的高度。见到执事长的武器被钳制住,余下的三人也不由分地攻上前去,数道寒光自猎人的身侧和背后乍起,直向执事长背后的数个要害刺去,分明带着一击必杀的决心。 矮的猎人没有转身应付,而是就势低头躬腰,矮身至众多壮汉的大腿高,武器的风啸声从头顶依次掠过,猎人们身形高大的长处此刻却变成了掣肘。莫林让过头顶砸下的剑刃,手中的重剑打横,腰身一拧,重剑划过一个满圆,一记再标准不过的横斩将围攻的所有人包揽其中,割麦子般将四人尽数扫倒。 “当啷……”古铜汉子的武器脱手而出,跌落在训练场的地面上。猎人显然受伤并不重,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就自行站起身来,捡回了自己的武器。 “对不起……大人。”三星猎人站直身体,干脆利落地鞠躬道,“我们还能再做得好些的。” “不是你们的错。”莫林显然已经没有了再来第二回合的心思,他望着重新整顿好的四名猎人,“叫你们和我战斗,从一开始就有些勉强吧。果然……还是要和怪物战斗才算是真正的猎人训练。” “大人,以您的身份,早就可以不必再上猎场了。”古铜色猎人提醒道,“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会为您冲锋陷阵的。” “不管在工会身居何职,我终究还是个猎人。”莫林将笼手伸到阳光照射进来的路径上,甲胄的鳞片随着手指的活动闪烁着不同的光泽,“就算离开猎场再久,总有一还要回到猎场上——而且我有预感,那一应该不会太远了。” “猎人荣耀在上。”三星猎人并拢双脚,在执事长身后行了个礼,其余三名猎人也尽皆捱过了伤痛,稳稳地行了个礼。 “那孩子怎么样了?”莫林将重剑收回背上,随意地问道。 “刚刚看见的时候,他正在兽笼附近休息。”古铜色壮汉回答,“怕是……还在生您的气呢。” “年轻人的火气,一会就过去了。”提起卢修来,执事长的脸上难得地现出笑意,“把训练场收拾干净,就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去看看那孩子。” ………… 卢修坐在石凳上,面前巨大的铁笼内空空荡荡的,笼内陈列着为怪物准备的各式铁链、绞索和爪钩,乍看上去有些阴森。这是龙人在执事长府上,除了自己的卧室外最为熟悉的地方。 年轻人曾在这间仓室中度过了数个月,才勉强摸到了掌握血脉赋的门槛。最初的少年几乎要莫叔叔连哄带骗才肯面对铁笼内张牙舞爪的怪物,直到后来这里却变成了最能令自己安心的处所。眼看着一个个愈发强大的野兽在赤瞳的注视下畏缩俯首,卢修仿佛得以藉此触摸到了自己身上虚无缥缈的血脉。即便此刻笼子中空无一物,但只是看着幽亮的铁栏杆,年轻的龙人也像是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强大。 “告诉过你,这里可不适合吃东西。”莫林推开训练室的门,不徐不疾地道。 沉思被执事长的声音打断,卢修用余光确认了来人,就重新低下头去,自始至终一声都没有吭过。兽笼里散发着一股怪物的排泄物混合的骚臭味,无论如何清理也无法根除,但在卢修最废寝忘食的那段时间里,龙人的一日三餐不知有多少次都是在这个石凳上解决的,早就变得习惯了。 年轻人身畔摆着的饭菜一口都没有动过,已经有些凉了,再加上这不发一语的态度,抗议的态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龙人从进入莫府起从来都是对执事长言听计从,一口一个“莫叔叔”地叫得亲切,就是自己将他扔进竞技场最初的那些日子里,这孩子都没有过一句怨言,这样的态度对于莫林来还是破荒的第一次。 但莫执事并没有觉得诧异,也没有感到气恼,而是走近自己视如己出的年轻人,单手扶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道:“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卢修的肩膀不自在地躲开,双手局促地不知该放在哪里,半晌才:“我知道。” “那你同样该知道,就是真的和你的朋友一起离开,你也不会帮到他们什么。”莫林绕到年轻人身侧,坐到并排的石凳上。 “我是个二星猎人,在竞技场里拿到过百连胜,还越阶宰了一只亚种怪物。”龙人第一次直视着身边亲近的前辈,“我已经准备好去做真正的委托了……” “你当然准备好了,”莫林打断他的话,“你在竞技场上的请求,我后来认真地考虑过,昨日之后,我已经在想办法为你物色合适的委托了。不过不是现在,不是这一次。” “有什么区别吗?”卢修扯开自己猎装的胸襟,指着仍在浮肿的胸口道,“如果是因为它们的话,这些伤口我在路上就能彻底恢复。我从没有违反过您的要求,现在不过是想和朋友们一起狩猎,难道连这个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我见识过你的恢复能力太多次了。”执事长苦口婆心地道,“龙人的血脉对外伤的恢复是需要代价的,高速复原透支的是你的生命力。现在的你的确可以活蹦乱跳地日常行动,但是战力恐怕不到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我不能把这个状态的你扔到猎场上——尤其是你的那个猎场。” 卢修再不言语,但脸上的委屈和失望却显露得明明白白,远未曾原谅这个自作主张的叔叔。 “站起来。”看到劝无益,莫林低叹了一声,带头从石凳上跳下。执事长从铁笼旁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柄制式重剑,调转剑柄塞进卢修的手里。 “叔叔,您这是……” 莫林将自己的狩猎武器解靠在墙边,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了第二把大剑,退至训练场中央稍显空旷的地方,对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卢修做好了战斗姿势:“攻过来吧。” “可是……” “想怎么战斗都可以,用上血脉力量也没关系。”训练武器是无锋的,不在违背猎人荣耀的范围之中,“就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的训练成果吧。” “好。”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龙人掂了掂手中武器的重量,轻轻地点了点头,双眼再睁开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雾。 “锃——!”龙人的起步野兽般毫无征兆,顷刻间就从数米之外贴近了执事长的身边,重剑相击的声音如洪钟一样在训练场上荡开。莫林的手腕一沉,腰身登时不受控制地躬下一个弧度。 就单纯的爆发力而言,普通的中阶猎人都难以比得上赤瞳状态的卢修,身高的差距下,这毫无花巧的正面一击让莫林也不得不心应付。执事长打起精神,双手稳定住不断下压的剑锋,大臂肌肉鼓胀,剑刃反挑,让年轻人志在必得的一击自来路反弹回去。 血脉的参与下,龙人相当一部分理智已经交付给了战斗本能。一击受挫并没有让猎人的动作停下来,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血性。重剑在一声低喝中倏地第二次挥下,力道比方才的一击还要重上两分。 武器在空中乒乒乓乓地交击了五六回,莫林从始至终都没有躲避,也没有将高深的狩技用在学员身上,只是以人类的躯体实实在在地和眼前的人形幼兽冲撞了数次。五星猎人的身体意外地强悍,除了第一击出其不意之外,剩下的居然都稳稳地抗住了。感觉到了卢修最后一击的力竭,老猎人眼睛微眯,重剑的剑尖如灵活的水蛇般,顺着龙人的剑脊一路向上,探到了猎人的手腕。执事长手腕微转,剑尖在年轻人双手之间的剑柄处一磕一拉,龙人手臂一沉,重剑被远远地抛飞出去,“当啷”一声砸在远处的兽笼铁栅之上。 失了武器,卢修的赤瞳也缓缓散了去。莫林收回了重剑,调整了一番呼吸,从战斗状态退出来:“感觉到了吗?现在的你远远不在状态,如果把昨日的风牙龙扔到你面前,这一次你必死无疑。” 龙人沮丧地点点头,不止是因为输给了自己最敬爱的导师,而是确实地感受到了状态远逊往日。平日里狂暴桀骜的龙人血脉,如今却像是在打瞌睡一般,任凭自己如何集中注意力,也无法调动它太多力量。或许果如叔叔所,昨日的风牙龙一战对卢修的伤害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但就算不在十成的状态上,我也总该有些用处吧?”二星猎人仍然心有未死道。 “卢修,收起你这样的心思吧。”莫林背过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旦上了猎场,你身上负担着的就不止自己的性命了,还有同伴等着你的帮助和协作。这样的你在委托中不但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还可能会牵连到同伴。把那样的自己送进猎场上,是对你的同伴、你的导师甚至你自己的不负责任。” “但是……一旦我彻底恢复了,您能保证把我送到猎团身边去吗?”龙人心中挣扎了一番,终于认可了莫林的观点。 “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委托可能已经完成了。”执事长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看见学生眉头上还剩的最后一丝阴霾,莫林的嘴角上扬道,“你知道,有样东西我本该在你重回猎场的时候送给你的,不过作为这次的补偿……拿上来吧!” 执事长高声叫道,训练营的门再次打开,护卫猎人擎着一柄样式古怪的重型武器走到莫林面前。矮的猎人一把抓过武器的后柄,放在手中把玩着。 “这是……什么?” 重型武器比卢修手中的大剑还要稍大一些,后柄颀长,前端是双面开刃的扁平巨斧。制作战斧的素材比制式武器用铸铁更加乌亮一些,仅仅是看在眼里就有一种没来由的厚重感。卢修的双眼只在斧头的锋刃上停留了一瞬,就彻底锁死在了斧刃和斧柄的连接处。 为了应付猎人的个体情况差异和自成体系的狩技,定制武器允许猎人改变制式装备的造型和功能,就如庄暮的战刀和罗平阳的空心锤一样,但眼下这柄形状夸张的巨斧却远不止如此。斧身的侧面裸露着大片不知用途的机关,铆钉、齿轮交相连缀咬合,一直连接到斧刃之上,像是在普通的武器上加装了一个辅助的猎具造件一般。 “不是普通的制式装备,”莫林在战斧的侧面抚过,“它叫斩击斧,又叫变形斧,图纸是从旧大陆传来的,近些年才稍稍普及到自由猎人之中,怎么样,喜欢吗?” 直连接到斧刃之上,像是在普通的武器上加装了一个辅助的猎具造件一般。 “不是普通的制式装备,”莫林在战斧的侧面抚过,“它叫斩击斧,又叫变形斧,图纸是从旧大陆传来的,近些年才稍稍普及到自由猎人之中,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吗? 614章 封尘高举着双手,锋锐的利刃贴着猎装,从背脊一直划到脖颈处,年轻人的皮肤就像被针刺过一般,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嘿!你不是真的想杀了我吧!” 身畔的灰发猎人面色不善地收回手中的剥皮刀:“如果你们还不痛快的告诉我,你们是哪个猎团派来的话。” “已经过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路过。”暗影猎人不住地解释着,“如果早知道诸位在这里狩猎的话,我们早在坡底的时候就绕路了。” “废话少,我怎么知道你们几个是不是来抢夺猎果的?”灰发猎人眉目一横,刀尖猛地向前递出,送到封尘的脖颈上。 “这位大哥,我们又不是疯子……”年轻的猎人环视了一番四周,“这样的状况,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出手抢猎物啊。” 还算开阔的山间平地上站着足有三个狩猎队,纷纷怒目望着中央的封尘四人。暗影猎人们个个被超过两柄武器指着要害,对方还能余下一个队看管远处趴伏着的甲壳种。作为对方口中的“猎果”,怪物似乎是盾蟹的某个稀少亚种,甲壳在岩浆的照射下显出奇特的紫色,身后负着的巨大角龙头骨被打坏了大半,似乎被围殴得相当凄惨。 就在返回燃石镇的飞艇上,封尘和暗影猎人同伴们一起,目睹了火山主峰那场夸张的降雷。龙腔和古龙种有着神秘的感应,让远在山麓的年轻人瞬间就知晓了山上的剧变。 是逆鳞队隐瞒了关键的情报,还是连他们也不清楚猎场上的实况,这些封尘都不得而知。猎人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如今的鬼怒间火山正有一只疑似古龙种的怪物个体活动着,而漫山遍野都散布着猖狂的偷猎者。尽管已经无数次亲眼见识过了真龙一族灾级的强大,但如今的封尘担心的却不是撞进古龙视野中的人类。 不止一次和真龙的接触,封尘对它们的了解甚至还要超出普通的书士,这也让暗影猎人最清楚不过——古龙种并不是不可战胜、不可狩猎的存在。尽管凑齐击杀它的条件难上加难,但并不能保证这一窝偷猎者中就不能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因此飞艇还没来得及降落,封尘就彻底将无名前辈的警告抛在了脑后,执意服枫前辈重新登上了猎场。 回到燃石镇仅有一日的工夫,火山上猎团的密度就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暗影猎人们尽量避免和任何人相遇,行至山腰时还是被窥破了潜行。不知是不是枫一行人太过倒霉,四人踏入这片地域的时候,先前的战斗才刚刚结束,眼前的十二人队伍还没来得及发布召唤飞艇的信号,哨卫就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封尘几人。 可怜上一次枫的队伍才在山间逮住了两个意欲抢夺自己的偷猎者,这次上山自己却被认定成了同样的家伙,但不同的是,眼下这群人似乎并没有枫一样好话。 “是不是疯子,可不由你们了算。”灰发男人嘴巴一斜,笑容中带着别有用心的残忍,似乎已经在盘算如何处置四人的尸首了,“这里是‘灰烬’先占上的地盘,你们踏上这里,我当然就觉得是来抢东西的。” “或者是借道向上去,找个没人的猎场讨些猎物呢?”枫甩开钳住自己的两只手,“这样总不过分吧?” “再往上就是‘猎鹰’的场地了,比起上去,你恐怕还是更愿意死在这里。”听见独行猎人好像真的不了解猎场的形势,灰发摇头道,“你们来晚了一还多,在山脚下乖乖捡些垃圾就好,为什么非要上来找死呢?” 经过了一日一夜的混乱,主峰猎场上逐渐形成了暂时的秩序。火山虽然地域广阔,但适合人类行动和狩猎的区域却有限得紧。大型猎团占据了高阶怪物频出的熔岩区,如灰烬这样的中型猎团就在熔岩线上下的地域内徘徊着,独行者和晚来的猎团甚至连熔岩线都无法企及,只能在密林区中期盼着找到符合委托要求的低阶怪物。 “但我们确实有事情要上……”封尘忧心忡忡道。 “的没错!”枫打断道,“早知道主峰已经被占满,刚刚就该在山麓边找个位置嘛。我们这就下去……” “已经晚了。”灰发摇摇头,“看到那边的紫盾蟹了吗?稀少种,本该是熔岩区的生物,能出现在这里算我们灰烬走了大运。放你这么离开,谁敢保证不会把这个情报交给其他猎团?我还要养活十几个兄弟,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封尘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早该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你的主意?”听到封尘怆然的话语,任是枫也不禁出声骂道,“我真是吃了疯药才听了你的蛊惑,早知道就躲在燃石镇里不出来了!我们就不该再回到山上来!” “真是不好意思……”封尘一咧嘴,讪讪地望向灰发。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又有什么用?”枫将脸别到一边去。 “啊……我不是在和你话。”年轻的猎人望向身边的队长,“我是在他们,与其在这里守着我,还不如去看看你们的猎物……你看!” 话音刚落,原本沉静地趴伏着的紫盾蟹,某根步足突然猛地动了一下,紧接着身下六根又长又锋利的脚爪不停地挣扎起来。螃蟹一双塔盾状的鳌爪撑着地面,整个身体轰然立起,在脚爪的支撑下生生转了半圈。 甲壳种背后的角龙巨壳上,还有一只角相对完好,此刻就像一根巨大的长枪般,横扫过身周数米长的区域。留守兽尸的猎人们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拔出武器,就被劲风扫到一旁,重重跌坐在地上。紫盾蟹没有和猎人们纠缠的意思,方一摆脱身边的看守,巨鳌就狠狠砸到地上,将硬脆的火山岩凿出一个凹口,怪物的八只足一并用力,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能容纳巨蟹本体的幽深洞穴。 变故陡然发生,围在封尘等人身边的八个猎人一怔,纷纷左右看看,不知该做些什么。 “快去啊!”枫前辈恨其不争地高声叫道,“难道我们比猎物还重要不成?” 巨大盾蟹是灰烬十二人联手击溃的,保留余力的话只会让同伴陷入危险之中。放任封尘等人离开,猎人们还可能保住自己的战果,一味地看守这几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可能连眼前的猎物都丢掉了。灰发男子的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闪过数道念头,终于还是恶狠狠地瞪了封尘一眼,对下属们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那只螃蟹跑掉吗?” “一个教训——至少下次狩猎的时候,他们能确保猎物已经死掉了。”封尘对着偷猎者们远去的背影,轻轻一笑道。 远处的紫盾蟹大半个身体都埋进了火山岩中,猎人们才终于围拢了上去。失去了指着要害的武器,枫浑身一轻,揉了揉被扯痛的关节,对着还在愣神的阿冬阿夏招手道:“快走!” ………… 白夜用重剑拨开被火山碎石掩藏好的洞穴入口,将火把微微探进去,片刻间就有数道尖细的叫声从洞穴深处投射出来。队伍互相打了个手势,居然是犀率先拔出了背后的重锤,迈步进入洞穴之中。 其余人在洞外侧耳静听,不消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几声清晰的惨叫,叫声像是奶猫被踩住尾巴一般凄厉。犀的身影在火光下手起锤落,兽们的头颅和几十公斤的重型武器相触,有如脆弱不堪的西瓜般爆裂开来。洞内的光影一阵摇晃,再回过神时铁塔壮汉已经扛着滴血的锤子踱出了洞口。 “一窝炎狮子而已……”犀失望地摇摇头,“成年的已经被猎走了,只剩下这几个东西。” “不过是进去确认一下而已,”莉娜咧开嘴,望着同伴身上和武器上滴落的鲜血,“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没了爹娘,反正它们也活不下去了。”巨汉无所谓地道。他拭干手中的重锤,“怎么,你还想找猎人工会的人来照顾它们不成?” “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什么怪物,还在幼崽的时候总是特别可爱啦。”女弩手惋惜地看着全无生机的山洞。 “等到它扑上来挠你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犀尤自有些气愤地捂住额头上火辣辣的部分。好在猎人的口鼻上覆盖着防尘面罩,否则方才的偷袭就足以让他破相了,“况且这些素材只能看不能拿,还不如一并毁了,我可不想留给别人。” “好了各位,稍稍认真一些。”白夜清咳了一声,“所以这又是一条死路。我们回到刚才的那条岔道上去,向南搜寻一段,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踪迹。” 被一只位阶并不高的牙兽种浪费了队伍数个时的宝贵时间,队员们的情绪变得愈发的低落。暗影猎人们纷纷瞪了一眼死寂的洞**,转头脚步沉重地朝着来路返去。 “森罗?”感觉到同行者少了一个,白夜回过头,发现绿甲猎人还在原处怔怔地站着,不禁开口叫道,“快跟上来!我们还要赶路。” “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听到队长的命令半晌,双刀手才有些反应,“已经超过十二个时了,一头龙眷如果刻意隐藏起来,我们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像你那样傻站着当然不行了!”莉娜嘲道,“多等一秒,那家伙就多一分被别的猎团发现的几率。” “我是认真的。”森罗没有理会女孩的话,而是直直地看向队长,“龙眷一族的智力堪比人类,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更是超过人类几百倍。不光是我们,整个火山上的猎人都不可能找得到一头受伤的龙眷,这种行动只不过是在白白浪费精力罢了。” “逆鳞追踪一头怪物超过半个月的经历都有过,这才只有半日而已。耐心一些,总会有办法的。”白夜不徐不疾地,“金狮子再怎么强也是怪物,人类尚且无法掩藏所有的行迹,追得久了,它也会犯错误的。” “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绿甲猎人的直觉正在报警,“为什么就不能听从我的建议?” 白夜的面上闪过一抹愠色,返身回到绿甲猎人身旁,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想再多一遍,逆鳞永远不会招惹古龙种。我承认你很强,但那份强大也是有限度的,你的做法会把整个队伍的性命都搭进去。” “血本无归。”远处的犀帮腔道。 寻找一只古龙种确实比一只龙眷要容易得多,尤其是这种外来的古龙。当一头真龙在某个无主的猎场现身之时,它就自动变成了整个生态圈的顶阶生物。古龙种的存在本身就会引来一系列猎场异状,其中最显著的就是逃亡的兽潮。只要猎人们登上飞艇,在整个火山主峰中寻找几波规模最大的兽潮,顺着它们的路线一直上回溯,交叉点就是古龙的位置无疑。 “我要退出。”比起眼下毫无前途的龙眷一族,神秘的银色独角兽是更容易与之交手的强者,森罗按捺不住自己的战意,已经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了。 “喂!这个时候退出的话,你那一份报酬可就没有了啊。”犀善意地提醒道。 “我不关心报酬。”森罗冷着脸。 “你是什么?刚刚走出训练营的孩子吗?”白夜怒斥道,“逆鳞不是你一个人的逆鳞,我们需要的不是你的桀骜,而是你搜寻怪物的能力。” “就算我们维持原计划不变,火山上还是有一头下落不明的古龙种。接下来搜寻的过程中,若是遇见它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白夜反问道,“其它人遇见古龙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了。” “还能怎么办?”白夜反问道,“其它人遇见古龙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了。” 615章 牙兽 岩浆的冷凝沉淀需要一个过程,火山的熔岩线并不似雪线般,是一条明晰的细线,而是一片宽达数公里的过渡地带。赤红河流及至此处,温度逐渐下降,流动性也大不如前,有如即将固化的胶水。这样的河流无法让掉落其中的猎人当即汽化,由外及内的烧灼和腐蚀却会让死亡的过程延长几十甚至上百倍。身处岩浆中的人甚至还有余力挣扎呼号,但逐渐冷凝的熔岩会在体表形成一层疏松多孔的浮石外壳,将敢于踏进雷区的生命彻底拘束其中。 是以那些自诩皮肤能够承担上千度高温的上位者,也不大敢在熔岩河流的下游随意行走。能够生活在这里的,大都是些生命力强悍,能够适应狭的生存空间和亟缺的食物的杂食种。 每种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但也只有人类才能跨过物种之间的生存禁区,任意出现在其它领主的视野之中。 枫终于停下奔逃的脚步,扶在一块布满气孔的高大浮石上不住地喘气。熔岩线上的空气并不好闻,但眼下的四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猎人起伏不定的胸膛归于平静,他才拧开腰间的水壶,咕咚咕咚地灌下一大口凉涩的冷饮,一抹嘴巴道:“所有人都还好吧?” “没有追上来……”封尘望向径的后方,方才众人被围截的平台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阿夏和阿冬点点头,女弩手解下背后的武器,自发警戒起四周的情况。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哈?”危机暂时解除,猎人前辈眉毛一横,靠在温热的石头上,开始清算期彼时的境况来,“没头没脑地冲上火山去,看看自己到底会死在哪个猎团手里?” “我们不是还活着吗?”封尘没底气地声道,“而且已经登到这么高来了,所以基本上还算是在掌控之中吧。” “你管这个也叫掌控之中?”枫指着年轻人的鼻尖,“如果不是碰巧遇到那只紫盾蟹诈尸,我们现在就变成四个石棺,飘在岩浆上了!” “谁那就一定是意外了。”封尘只在心中默默地不忿道。暗影猎人就是知晓了那只巨蟹还活着,才敢兵行险着靠近“灰烬”的众人,甚至怪物醒转后的行动也都在龙腔的掌控之中。被一打猎人围着,生死攸关状态下的野兽最是容易听从猎人的“劝导”,封尘没花多少力气就服了它为自己等人做了声东击西的诱饵。 “好在结果不坏。”年轻猎人敷衍道,他朝峰顶处一指,“这里离昨夜的雷区还有一段路程,想到达那个高度,我们还得再快些才行。” “我们不会往向上走了。”枫斩钉截铁地道,“你没听见方才那伙人吗,上面还有一个规模更大的‘猎鹰’在活动,那样的幸运可不会再复制一次。” “在刚刚那条岔路的时候,那队打着橙色鸟龙种旗帜的就是他们了吧。”封尘撇撇嘴,“我们行了这么远,应该已经越过那些人的猎区了。” “好吧……见鬼。”年轻人不该为队伍做任何决定,这是多年的暗影猎人生涯给枫的经验。在猎人前辈的眼里,自己只被眼前的菜鸟牵掣着行动了一次,就险些付出了倾灭的代价,“那也不行!知道上面还有什么更强的猎团,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还能怎么办?”感觉到暗影猎人的抵触,封尘的心态更加焦急起来,“我们已经度过了好几个猎团的占领区,不管是向上还是回头,难度其实都差不多。身后还有一个因为我们而丢了猎物的灰烬,我敢保证他们再看到你我的时候,不会给我们出半句话的机会。就算这样,你也要坚持回头吗?” 困在了半山腰上,枫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算计了,如今正悬在数个大型猎团的夹缝间进退不得。老猎人面上的懊恼一闪而逝:“我们可以叫飞艇。” “那就再也没有回到猎场上的机会了。”封尘接着,“不论是为了争夺龙眷的素材归属,还是防止更多的人来分杯羹,大型猎团要不了多久就会联合起来,从燃石镇开始把上山的路途彻底垄断。你做暗影猎人的时间久得多,这些门道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为什么?”枫使劲锤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咬牙切齿地对封尘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上到火山上不可?龙眷一族的素材只有一份,强大的猎团有那么多,我们是独行猎人而已,不管怎么运作,那份宝藏也轮不到我们的头上来。” “总得试试不是吗?”年轻猎人耸耸肩,“万一真的被我们赌赢了呢?” 暗影猎人看着封尘澄澈的眼睛,好像要从家伙的脸上读出对方的心中所想。过了数秒,他才轻声确认道:“不对……你想要的不是那份素材。我见过太多为了猎物不惜押上生命的疯子,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还要别的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思虑终于激起了暗影猎人对封尘最本原的疑问,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再也没办法即刻打消了。问题如连珠炮一般,一个接一个地从枫的口中提出来:“你身上的那套猎装,是连猎人工会都不批量生产的试做型吧?你对逆鳞的情报也不清来路——还有那把单手剑,别以为我注意不到,是从哪里偷来的,不敢示人的珍贵武器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提到腰间那把神秘单手剑,封尘的神色变得一紧,戒备和焦急混杂在脸上,“和现在的状况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除非告诉我你的真正目的,否则拼着降低生还的几率,我也要请你马上离开——我不会把我们三人的安危寄托在一个意图不明的家伙身上。”老猎人笃定。 “不是你想的这样!”随着枫的语调越来越急,两个女孩子望向封尘的眼神也愈发变得不善起来。临时队伍的关系是地下工会的一纸空文确定下来的,和猎人工会不同的是,它的效力并不强。没有了猎人荣耀的规制,偷猎者之间因为报酬争端而刀兵相向的例子比比皆是。如今的枫心中生疑,就算当场攻向封尘,在地下世界中也已经是最充足不过的理由了。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暗影猎人揪起年轻人猎装的前襟,将封尘双脚离地地提起来。直到猎户双颊憋得通红,他才恨恨地放下去,“最好是个漂亮的借口。” 封尘当然有全下最漂亮的理由。 古龙种的誓约高高悬在头顶,三头真龙的殒命就意味着足以波及整个猎人世界的惨烈战争拉开序幕。而至今为止真龙已经陨落了两头,其中一头恰恰就死在自己的手上。当有一战争的钟声真的敲响,就算以最冷酷的方法来计算,每三个牺牲在战斗中的猎人,就有一个的性命要算在自己的头上。 但现实不是数字游戏,悔恨和自责不能以亡者的数量来衡量。一路走来封尘经历了挑战祭防御战时的无力,峯山龙降临洛克拉克上空时的恐慌,他的肩膀比一般的十八岁年轻人承载了更多无辜者的性命。如果两年中游走在黑暗世界,为安菲尼斯攫取神秘组织的情报,是自己平复自责和变向赎罪的方式,那么近在眼前的古龙种,就是确保自己不再犯下新一轮错误的机会。 整个猎人世界,除了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无名前辈,没有人比封尘更恐惧战争的降临,也没有人比他更想把每一个战争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猎人再度登上火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那头神秘的古龙,警告它离开危机四伏的火山猎场,永远不要再回到偷猎者肆虐的区域。 “我的借口?你在什么?”封尘的语气反倒轻松下来,“当然是赚钱了。” “耍我吗?只凭我们几个,没可能打得过龙眷的。”枫叉起手来。 “我从来没过需要自己动手战斗。”年轻人压下自己躁动的心情,信口道,“鬼怒间这么多大型的猎团,能够狩猎龙眷一族的当然不止逆鳞一个,他们不过是缺少情报和追踪的时间罢了。如果我们能抢先一步得到那头顶阶掠食种的位置,山上的所有猎团都会抢着和我们合作的。到时候只要从他们手里拿到素材价值的一成甚至半成,也已经远远超出按部就班地狩猎该有的收益了。” “火山上那么多猎团都找不到的东西,你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找得到?”老猎人用看着痴人梦的眼神望向封尘。半日过去,主峰猎场上再也没有发生过昨日那种烈度的战斗,分明是还没有人得到神秘怪物的踪迹。尽管不知还有多少大型猎团正在参与这场搜索,但眼看着头顶一艘艘的飞艇正在赶回燃石镇,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队伍放弃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整个火山的怪物帮忙。”封尘在心中补充道。猎人用拇指朝向自己,嘴角微扬道,“别忘了当初招募的时候你为什么选中了我。” “猎场寻踪可是我的特长啊,整个大陆不敢,但在这个的火山上,恐怕还没有人能比得过我。” “算了吧,我当初看中你,只是因为你比较年轻,报酬不高罢了。”枫轻嗤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类和艾露族的混血吗?” “就算是一定要选个兽人血脉,我也更想要龙人的。”见前辈的语气缓和下来,封尘也暗暗放下了悬着的心脏,“不瞒你,我已经有了一个目的地。再向上几公里,应该就会有一条地下热泉,那头龙眷一族该会在某个泉眼处休息。我们先走上一段路,得到了怪物的踪迹,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可以吗?” “暂时这么办吧。”偷猎者是骨子里的冒险家,枫沉吟了片刻,重酬的诱惑最终还是打败了他对面前少年的疑虑。封尘再如何神秘,也不过是形单影只的孩子,自己一方三人,实力占优的前提下还有些冒险的资本,“不过丑话在前,一旦有什么异动,我和阿冬阿夏会即刻转身离开。” “当然。”年轻猎人点头道。 ………… 滚烫的泉水从石缝中涌出来,溢满一片洼地,在熔岩遍地的火山腰上圈出一块然的浴场。靠近火山口,泉水的温度超过九十度,几乎要达到沸腾的程度了。就算水中蕴含着大量的有益的矿物质,能为伤口的愈合加速近倍,也不会有人真的下场沐浴。但这样的池塘却是火山怪物的疗伤圣地,是以这片脆弱的洼地在火山无常的地形变化下不但没有消逝,反而依旧保留完好,或许是领主级怪物有意为之。 “该死……你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山泉的?你从前来过火山吗?”枫不敢置信地望着滚烫的泉水。 “谁知道,可能是刚刚那头紫盾蟹告诉我的。”封尘眉头紧锁,在附近仔细地搜寻着。 “骗鬼去吧!”暗影猎人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年轻人的所言正是真实的情况,“你在找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脚印,粪便,血迹……能找的都找过了。”年轻人咬咬嘴唇,“不该是这样……它来过总会留下踪迹的。” “像你那种找法,一辈子都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追踪高手……原来只是新人而已吗?”听到封尘的喃喃自语,枫摇头无奈道,“龙眷这种等级的怪物都很会保护自己,就算你猜对了它的落脚点,也不会找到任何常规的痕迹的。” “那怎么办?”年轻人颓然求援道。 “看好了,子。”枫轻叹一声,自腰间抽出一颗白色的信号弹,放在手中“嗤”地一声拉响。白色的光焰在手中升起,老猎人向前一举,悬在了滚烫的池水上。 616章 流传在猎人圈子里的分类方式自人龙大战以来就没有改变过,猎人通过简单的种属区分来确定怪物的大致习性,从而决定应对的方法,这套理论已经经历了上万年的打磨。但事实上怪物们生态的复杂程度却远非十几个大致的种类能够概括,即便在书士的领域中,对怪物的分类也是一项繁杂而艰辛的研究。尤其是物种大爆炸以后,新的亚种、特异种和新的生物不断涌现,让古老的分类方式再也无法一言概括一头怪物的全部特征。 万年的演化足以让一母所生的同胞变成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就拿牙兽种来,恒温胎生,四肢行走,三到五趾不等,有发达的犬齿,浑身覆盖或部分覆盖着毛发,只要有七八成的特征与之相符,就足以打上牙兽种的标签了。因此在封尘仔细观察了一番热池中的脚印后,却在对牙兽种的刻板印象下,率先动摇了自己的意志。 “怎么像是牙兽种的爪子?”年轻人不明就里地问道,“这是那头龙眷留下的吗?” 枫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地方是你找到的,踪迹的正误也该由你负责才对。 “就是牙兽种。”四人的身后,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看来要恭喜你们了。这条情报在如今的火山上,起码能值上五百金币。” 阿冬阿夏率先拔出了武器,两个女猎人本该在旁侧警戒,但是龙眷一族的踪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窥见的。女孩子生好奇心旺盛,只是探头察看了几秒钟,却没料到就此失去了发现不速之客的先机。 阿冬的重弩枪口瞬间调转,紧张地指向了尾随在队伍后的黄雀们。开口的猎人身躯如铁塔一般高大,在炙热的熔岩区内,却还裹着一身银灰色的厚重猎装,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壮汉口中特大号的面罩,面罩贴近口鼻的地方鼓胀不堪,似乎在里面加装了层层叠叠的滤网,像是专门为了应付火山上恶劣空气条件的设计。 “见鬼……把弩枪放下来!我过不喜欢被那样指着!”铁塔巨汉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女声映入耳际。莉娜的面上也戴着相同的猎具,她从同伴身后探出头,嗔怒地看向同为弩手的女孩阿冬,“起降坪上放你们离开过一次,猎场里就不会再那么好运了!” “逆鳞?是你们?”遥望见队伍最后方白夜那身铁色的猎装,枫心中一凉,将所有能骂的事物纷纷暗骂了一遍,身体却下意识地稍稍收敛了些战斗姿势。 不知是否有厄运之神冥冥中眷顾,这个节骨眼上和逆鳞队重逢,实在是眼下最坏的状况了。尽管双方均是一个四人队伍,但枫可不会觉得各自的实力也和台面上一样相差不大。逆鳞的队员们穿戴的猎装造型各异,却几乎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素材制成。对方仅凭一个队的人员,就能够和火山上各个大型猎团周旋良久,如今毫无准备地相遇,老猎人甚至悲观地认为,自己一方连逃跑的机会都有些渺茫了。枫的心中翻腾不已,还是做出了对暗影猎人来最为合理的选择,“阿冬,把枪放下。” “这就对了嘛,”随着对峙的形势稍缓,莉娜的神色也平和了些。女猎人看向还站在热泉边的封尘,用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朝着年轻人俏皮地一眨:“我就过,还会有再见的机会,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逆鳞四人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上位猎人队甚至没有拔出武器,像是完全没有将封尘四人的动作威胁放在心上。莉娜还大大咧咧地朝着封尘挥了挥手,年轻人手中正举着剑刃,只好尴尬地点头作为回应。 “所以,这就是你们整个队伍了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刚一问出口,封尘就回神这是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整个火山的纷乱都是由他们引发的,到底对方是意欲猎杀龙眷一族的正主,自己才是趁火打劫的宵。 “我们该问你才对。”女猎人的声音在面罩下显得有些含糊,语带不满地道,“我记得你不久前才过,自己对这头龙眷没有兴趣来着。” “好意被你们拒绝,在你们那里赚不到钱,总该想些别的办法不是吗。”枫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看来我们的运气还是差了些。” 白夜站在队伍最后方,眼神在枫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失去了兴趣。他面罩下的嘴唇嗡动,听到命令的森罗轻嗤了一声,踏步走上前去。暗影猎人捡起地上还燃着的信号弹,越过封尘的位置时还狠狠瞪了一眼年轻人。四目相对,猎户只觉得对方的眼中寄宿着两条择人而噬的绞蛇龙,在幽绿猎装的映衬下更显阴森。 猎人打了个寒颤,对方已经旁若无人地在身边站定,探查起池底的痕迹来了:“是它了,在这里停留了很久,离开不超过一个时。”森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它伤得或许没有想象的重。” “不论是急着移动还是自以为安全,这家伙的警觉性已经没有前时那么高了。”白夜判断道,“能看出它的去向吗?” “有些困难……”绿甲猎人摇着头,水中的足迹凌乱不堪,饶是他也分辨不清太多细节。龙眷一族全速奔行一时,能走出相当令人惊讶的距离,没有具体的方位,眼前的脚印只不过把怪物的行踪从整个火山的范围,缩到了约莫五分之一的火山大,“告诉过你,追踪一个龙眷有没那么简单。” “所以,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路?”尽管生命威胁并没有解除,封尘还是朝莉娜问道,“和昨晚那道雷电有关系吗?” “你也看见了,很壮观……对吧?”犀仰头望向火山更上层,昨夜战斗发生的位置,“我从没想过牙兽种会有这样的能力,在那种攻击中还能存活下来。它叫金狮子,牙兽种里的最强个体。我一直以为雪山的银铃巨兽就是最强大的牙兽种了,这家伙的价值不定是巨兽的几十上百倍。” “攻击?你是昨夜里还有第二只怪物?”年轻猎人眯起眼睛,从犀的话语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封尘的心思快速转动,嘴上继续试探着,“另一只家伙又是什么?” “你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白夜打断道,“犀——不要再闲聊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在周围找找看能不能寻到另外的踪迹,金狮子可不会自己跑到我们面前来。” 眼看着四人就要朝周边分散开,枫面上闪过一股怪异之色:“等等,诸位!踪迹是我们第一个发现的,总该见者有份才是。” “对了,还有你们。”白夜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复过来。逆鳞的队长正眼看向封尘四人,“想活命是吗?” “当然。”枫偏过头道。他当然明白地下世界中不会论起龙眷踪迹是谁先发现的,而是谁能强大到保有这份情报。追踪金狮子需要争分夺秒,逆鳞似乎并没有将自己四人的插手放在心上,提起酬劳不过是增添一个保命的筹码罢了。 “随便找个山洞绑了自己,也省去我们的麻烦。”铁甲猎人像是在叙述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等等……他们不是该死掉才对吗?”莉娜忽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队长道。 “队长,这一次我要支持莉娜了。”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知道这场追踪会持续多久,放任一队怀着关键情报的猎人活着,可能会给逆鳞带来十倍百倍的麻烦。追踪怪物的状态下,逆鳞没办法兼顾自己的踪迹,想要定位一个狩猎心切的猎人队,可比一只狡猾的龙眷一族容易得多。 “我也是。”森罗阴沉着脸点头道。 感受到周遭的气氛瞬间一变,封尘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手中刚刚按下的剑刃重新抬起来。 白夜在队员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脸上的阴霾被掩盖在面具之下:“在这里发生战斗的话或许会引来其它猎人,我们要在遇到金狮子之前保持最佳的状态,额外的战斗能免则免。” “可都不是什么好的借口。”莉娜撇撇嘴,“上一次也是这样……叫我看,队长你就是当了太久的工会猎人,下不去手罢了。” “我们是暗影猎人,又不是狩人队。”白夜瞪了女孩一眼。 “‘暗影猎人’?”犀轻笑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听队长这么——白老大,你是队长,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你更应该对我们的收益负责不是吗?” “从昨起你做了那么多错误的决定,至少做一个正确的给我们看吧。”森罗“噌”地抽出了背后荧绿的双刀,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吧……”枫摇摇头,“起来我们也不是那种,会被一个名号吓得乖乖自缚手脚的家伙。” 队长的眼中罕见地现出了纠结之色,他沉默了好一阵,浅浅颔首道:“做你们该做的吧。” “叮叮……叮!”这句话像是开战的信号,武器的交击声下一秒就如雨点般响起。率先出手的森罗对上了枫的沉重巨剑,刀剑相交碰出一连串细密的火花。前一壳还在和封尘畅谈昨夜盛景的犀转瞬间也变了颜色,铁塔巨汉甚至没有提起武器,一双大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按上了双胞胎女猎人的头顶。壮硕的犀身形比阿冬和阿夏加起来还要庞大,猎人双臂肌肉鼓胀,钳着女孩子的脑袋,狠狠地将两人的身体掼在了地上。 “砰……砰!”头盔在火山岩上撞出两个深坑,女孩们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壮硕的犀打得兴起,就要抽出背后的重锤,给二女一个最后的了结。 “都不要动!”只听斜刺里封尘一声暴喝,壮硕猎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会没命的……” 年轻的猎人将飞人猎装显露在外,各处的机关已经打开了。封尘望向提着重弩正在寻找机会的莉娜:“你该知道这套猎装能做到什么吧?所有的爆弹一起炸开,这里的八个人都会灰飞烟灭!” “所以我才讨厌这套装备啊……”女弩手一眯眼,看清了飞人的机关指向的档位。那是解除猎装限制,一次性迸发爆弹所有威能的位置。莉娜重弩的枪口一垂,空出的手在空中虚摆着,“建议你不要那么做,除非像炸掉自己大半个身子的话。” “我们也没什么选择……不是吗?”封尘舔了舔嘴唇,“放我们离开,否则的话这里谁也别想离开。” “呃……唔……”弩手拄着自己的下巴,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她求助地望向背后的白夜,“队长?” “你们自己的烂摊子……” “砰……砰!”头盔在火山岩上撞出两个深坑,女孩们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壮硕的犀打得兴起,就要抽出背后的重锤,给二女一个最后的了结。 “都不要动!”只听斜刺里封尘一声暴喝,壮硕猎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会没命的……” 年轻的猎人将飞人猎装显露在外,各处的机关已经打开了。封尘望向提着重弩正在寻找机会的莉娜:“你该知道这套猎装能做到什么吧?所有的爆弹一起炸开,这里的八个人都会灰飞烟灭!” “所以我才讨厌这套装备啊……”女弩手一眯眼,看清了飞人的机关指向的档位。那是解除猎装限制,一次性迸发爆弹所有威能的位置。莉娜重弩的枪口一垂,空出的手在空中虚摆着,“建议你不要那么做,除非像炸掉自己大半个身子的话。” “我们也没什么选择……不是吗?”封尘舔了舔嘴唇,“放我们离开,否则的话这里谁也别想离开。” “呃……唔……”弩手拄着自己的下巴,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她求助地望向背后的白夜,“队长?” “你们自己的烂摊子……” 617章 短剑 枫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在这个临时组成的队伍之中,封尘的死活当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但是身旁的女孩们他却一定要安全带出火山去。然而和森罗互换了两记攻击,暗影猎人却没能从对方的招式中感受到太多的杀意。绿甲猎人的身上隐藏着不亚于一头怪物的威能,但眼下这头怪物只是随意地挥动着刀剑,并没有将这场比斗做真的打算;旁侧年岁尚浅的封尘,更是哪个队员都有使其一击毙命的能力,却也坐视年轻人顺利地打开了猎装的开关,用同归于尽的低劣威胁让所有人停住了手。 不止是因为有恃无恐,逆鳞或许从没有想过真的伤害自己等人。战斗的节奏稍一停顿,暗影猎人就想通了这一点。 对方不论再如何似传中一般桀骜和喜怒无常,他们本质上也还是普通的暗影猎人,正如自己一样。安全和利益,这是所有的暗影猎团在猎场上所考虑的仅有的两件事,比起放任封尘一行人活着所带来的危险,逆鳞似乎想要从这个临时的队伍中攫取更多的利益。方才一系列的变卦和威吓,不过是加深自己等人的恐惧,方便他们接下来操纵的手段罢了。 “诶?为什么?”第一个问出声来的却是已经子弹入膛的莉娜。 “是这样啊……”封尘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遥遥看向不发一语的白夜,“想要我们帮你追踪金狮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龙眷一族的蛛丝马迹,但却只是一片毫无追踪价值的死路,做为队长的白夜面上虽然没有暴露出什么端倪,但心里却渐渐焦躁起来。枫四人在这样微妙的阶段出现,就像是上给逆鳞队降下的礼物一样。山间位置较好的起降坪已经被各大猎团层层叠叠地封锁住,眼前的临时队伍在熔岩线以下近二十公里处就要被迫降落。能比拥有森罗的逆鳞队更早一步来到这片热泉,对方根本就是直线前来,几乎没走什么冤枉路。这两男两女如果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实时情报,就是有着独特而高效的寻踪手段,无论哪一种都是眼下的逆鳞最需要的。 彼时的森罗无意中漏了嘴,白夜才默许了手下人的威胁,只可惜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有些过犹不及了。 “嘁……反应倒是不慢。”犀心下牢骚了一声,已经开始盘算着这场交易里,队长会从自己的账户里许诺出多少金币去了。壮汉的双手还紧紧抓着两个女孩的脑袋,以猎人的腕力和猎装护臂上隐现的辅助机关,他仍然随时能捏碎阿冬和阿夏的灵。 封尘从白夜的沉默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年轻人的余光瞟向仍在冒泡的热泉:“这么来,你们是一路跟着我们来的?” 森罗的眼睛阴着,狠狠瞪了一眼封尘,像是在做无声的威胁。 “哼,不要太高看了你们自己。”逆鳞队长的依然端着一股傲人的架势,不过同样的姿态现在看来,却有种外强中干的别样意味了,“我们是从另一条路来的,逆鳞也有自己的寻踪手段。” “所以是真的不打了吗?”听见队长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愿,莉娜惋惜地拉长了声音道,“好无聊啊——” 尽管熔岩线上燥热异常,枫还是轻轻打了个寒颤。这里只有女弩手到现在还不清楚己队首领的心思,方才自己等人并不是全无生命危险。莉娜是第一个提出开战的人,也只有她的杀意是确确实实的,或许这个行事无端的女孩才是队中最为危险的存在。 “就像你的,我可以留你们活着,不过以此为交换,你们也要帮我找到金狮子的所在,不管你们用的是什么办法。”白夜道。 “或者是‘合作’吧。”枫纠正,老猎人偏过头看向两个女孩的情况,阿冬和阿夏还躺在地上眉头紧皱,但总算没有受到什么降低战力的伤势,“我有你们要的东西,想要谈的话,至少展示些起码的尊重才是。把她们放开,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 “我们真的要把武器交出去吗?”一边为阿夏递送着绷带,封尘一边隐秘地对前辈道,“就算找到了金狮子又怎么样?我可不敢保证他们能遵守自己的诺言。” “飞艇的召唤信号……”枫给阿冬头上的纱布打了个结,才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封尘,“你要的就是这个吧?” “你什么?” “追踪金狮子的动向,贩卖情报给其它人……就算你的目的真的是它,也没必要带上我们几个。”老猎人叹了口气,“我真是愚蠢……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宁愿把飞艇的使用权送给你,也不会掺和进现在的事端里。现在这种情况……”枫的眼睛扫过旁侧仍然虎视眈眈的逆鳞众人,“是你让我们陷入这种困境的,所以接下来你闭嘴,待会的交涉由我一个人完成就好。” 封尘哑然,昨夜的雷暴事件发生得突然,年轻的暗影猎人还在飞艇上,就顺水推舟地改变了行船方向,寻了个就近的地点降落在山腰中。召唤飞艇的信号弹一直是枫前辈保管着,自己大可以找个借口独自行动,凭着龙腔的便利顺利隐藏进山中,但这就意味着封尘一无补给,二无撤离方案,在强大猎团和异兽遍地的火山上形单影只。就算寻到了古龙种的位置,猎人能做的选择也所剩无几。因此年轻猎人不惜扯谎也要带上枫三人,口中是为了履行临时队伍的契约,其实也带着自己的私心,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真的有必要吗?”封尘将腿上的飞人机关关掉,解开束在身上的绑带,扔到身畔的地上,“就算穿着这身猎装,我也打不过你们。” 短暂的交涉后,双方终于确定了一个口头上的协定。枫一行人的武器和信号弹统统交给了逆鳞保管,与之相对的,逆鳞也要在路上负责起猎人们的安全。飞人的战斗能力虽然并不算顶尖,但论起逃跑的性能却是数一数二的,就是逆鳞队也不愿意在火山上追逐一个跳来跳去的猴子。所以几经还价之后,封尘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全套的猎具拱手交了出去。 “或者我们也可以用上一套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铁塔巨汉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就算不伤及你们的性命——来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炎狮子的洞穴,我可以把他们都绑进去,只带走你一个,岂不是省事得多?” “只是……我不想让那个女人碰到我的猎装了。”猎户不情不愿地道,眼神怨念地看向旁侧的莉娜。 “我对那种猎具已经没兴趣了。”女孩子摊开手,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不过起来,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的身上……”她朝着年轻人解下的猎具堆中左右嗅嗅,终于提起一个浑不起眼的剑鞘。 封尘登时反射性地站起来,他的双手虚握,就要冲上前去抢夺莉娜手中的单手剑。女孩子侧身一让,躲开暗影猎人的偷袭,背过身自顾自地将剑刃从鞘中抽了出来:“看一眼而已,又不会弄坏,真是气!” 感受到方才的动作已经引来了三双意带不善的目光,封尘终究还是收回了脚步,双拳紧攥着看女猎人“噌”地拔出了那柄神秘的单手剑。 随着这份声响,枫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解开腰囊的动作,眼睛死死地盯向封尘一路上视作珍宝的短剑。 剑刃是莹白色的,不似破败的剑鞘和胡乱缠着些布条的剑柄,短剑的本体却颇为精致,似乎是被精心保养过。短剑只在前端两侧开刃,柳叶状的剑身向开刃的一侧微微倾斜着,剑脊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连常规制式的血槽也不见一处。除了有如汉白玉般晶莹透亮之外,单手剑上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莉娜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终于无趣地道:“嘁,什么嘛……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原来只是普通的骨制刀而已。”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年轻猎人沉声道,“对我来是珍贵的东西。” “朋友吗……”女弩手咀嚼着这两个字,试着将短剑在手边的岩壁上划了一下。莉娜的指尖用力,剑刃如切豆腐般毫不费力地嵌进了火山岩之中。剑尖一路破开巨石,直将剑刃没进岩体一半,女猎人才满意地拔将出来,“看不出来,还蛮锋利的,比你手上那柄可好得多,为什么不用这个?” “都过了,是朋友送的。”封尘不耐烦地回答道,“话到底要不要找了,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再等下去就是我也找不到那头金狮子了。” “没错,收好武器,我们走吧。”白夜拍了拍手,“封尘对吧……你过你有线索,金狮子会朝哪个方向去?” “我没有……暂时还没有头绪。”在逆鳞一行人的愠色显露之前,年轻人就硬生生地转变了自己的措辞。 “我需要遇见一个怪物,什么怪物都可以,越强越好。”事已至此,封尘也不再藏拙,“我需要它们来定位龙眷的位置,你们来的时候有见到这一带原生领主的踪迹吗?” “这算是什么寻踪方式?”犀难以置信地问道。 “照他的办吧。”已经达成了协定,白夜也不再多做质疑。 “这一带是炎狮子的领地,要想找到其他怪物的话,得多走些路才行。”森罗闭上眼睛呼吸一番,压下心中的不满,“我仍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是队长——先离开这片领地再作打算。”白夜一挥手,率先寻了个方向离开。犀背上了封尘队伍的大包裹,跟在了队长的身后。枫扶起两个头部擦伤的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前者的身后。封尘走在队伍中央,背后被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森罗的眼色尤其不善,追踪本是他的工作,却被一个少年抢了去,尤其是当自己的建议一再被队长否定,猎人的心中已然生出了不少的愤懑,此刻将它们都尽数倾泻到了封尘的身上。 “所以这件面具,就是你们敢在火山上搞出这么大动作的底气吧。” ………… 随着众人的远去,莉娜在巨石上斩出的一道刀痕却还留在原处。石块上浅细的刀痕在火山阴沉的幕下,居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光。一只飞甲虫误食了苦涩的辣椒花蜜,双翅逐渐失去了动力,跌跌撞撞地想要找个落脚之处,却一头栽倒在巨石之上。虫的腿也站立不稳,一个跟头顺着巨石的边缘滑落下去,好巧不巧地自刀痕之上掠过。 飞虫终于落到了地上,甲壳和地面撞击出“噗”的一声。不待它缓过神来,生灵只觉得双翅一阵剧痛,莹薄的翅膀被不知名的力量从中蚀出几个细的空洞,赤黑色的腐蚀痕迹有如来自地狱的烈火,沾上了飞虫的身体便再不放开。黑火从翅膀一路蔓延向身体,爬进了虫子甲壳内纤嫩的腔肉。怪物的六只细足不住地扑棱着,短短几秒后就恢复了平静。 一阵山风吹散了热泉水面上氤氲的雾气,飞甲虫朝的细脚也在熏风下无声无息地湮灭,紧接着是甲壳中的躯体,风停之后,地上只剩下了一片干瘪的红色虫壳。 有如来自地狱的烈火,沾上了飞虫的身体便再不放开。黑火从翅膀一路蔓延向身体,爬进了虫子甲壳内纤嫩的腔肉。怪物的六只细足不住地扑棱着,短短几秒后就恢复了平静。 一阵山风吹散了热泉水面上氤氲的雾气,飞甲虫朝的细脚也在熏风下无声无息地湮灭,紧接着是甲壳中的躯体,风停之后,地上只剩下了一片干瘪的红色虫壳。 一阵山风吹散了热泉水面上氤氲的雾气,飞甲虫朝的细脚也在熏风下无声无息地湮灭,紧接着是甲壳中的躯体,风停之后,地上只剩下了一片干瘪的红色虫壳。 618章 边境 飞艇在中途站几经休整,跨越斯卡莱特边境时已经是深夜时分,猎团一行人再次降落时正是第二日清早。 商船停靠在边境的一个镇边,镇子就叫“边境镇”,是莱恩也鲁整个国家最靠西的人类聚居区,一直以来都承担着连通两国的职责。整个新大陆上如大沼泽般的险地星罗棋布,罕有两国的边境相连的情况。即使中间相隔着高耸的火山,也挡不住斯卡莱特和东方的国度之间的交流。 起降坪建在镇外的高处,从这里依稀可以看见镇的全貌,回过头去则是隐匿在云雾之中的鬼怒间火山。镇的规模比一般的聚居区要大上三分之一,还没有算上周遭比居住区广阔近倍的平整规则的农田。火山怪物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火山灰又是然的优质肥料,只要不在喷发期,这里绝对是每个王国都梦寐以求的乐土。 猎人徽章是最有效的过境文书,就算年轻人们跨国委托是临时起意,也没有刻意被守卫猎人刁难。办妥了全部的文书,终于步出起降坪的大门,第一次出境的左晴便兴奋得扬起了双手。 “温泉!我来了!” 团长无奈地按下了正要跃起的女孩:“我们可不是到这里来享受的。”火山情势刻不容缓,和此地的猎人工会取得联系,交待好必要的后援和补给之后,猎团就要即刻赶去调查了,或许连在镇上过夜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闲心去泡温泉。 “唉……”女孩的嘴角顷刻间耷拉下去,仰头眼巴巴地问道,“那委托结束之后呢?” 捱不过家伙的质问,秦水谣松口道:“到时候再吧,——不过就算可以留下来,也得在这里接些常规委托,补贴游玩的花销。” “耶!”晴儿压根没有听见团长的后半句话,只是抱着一睹火山温泉的念想,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这孩子……”同伴们见状纷纷摇头,心下已经在暗暗后悔带她来的决定了。 “请问诸位是猎团吗?”还不等众人追上走在前面的左晴,一个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二星猎人们的面前。 “没错。”贾晓仰头一望,眼前的高壮猎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制式猎装,主动向年轻人们行了个猎人礼节,“有什么事吗?” “在下是那位大人派来迎接诸位的王立猎人,”猎人掀开面罩,露出一副孔武有力的面孔。对方除了二星猎人的徽标外,胸口还挂着象征王国军的箭型军章,两颗徽章位置不分上下。却是莱恩也鲁才有的特殊景观,“敢问这里哪位是秦水谣秦团长?” 东方的国度中,相当一部分猎人都具有双重身份,既是工会猎人也是护国勇士。加入军籍能给猎人们更多的优待,包括更好的报酬率、优先级更高的后援和质量更高的委托,但相对的,他们也要承担起守疆护土的职责,甚至让渡部分猎人荣耀,在与别国甚至猎人工会产生冲突时,优先考虑王国的利益。 这个规章无论是对猎人还是对王国居民都有莫大的好处,因为参军要经历更严格的身份审查,也有更苛刻的惩罚机制,这也就意味着对于民众来,身怀两颗徽章的猎人比起行事恣睢、监管无力的自由猎人更加靠得住。这其间唯一承担损失的就是猎人工会——当莱恩也鲁各大分会中超过五成的猎人都尽皆被王室所把控时,设在此处的工会实际上也就成了王国的附庸和办事机构。这是来自东方的智慧,也只有在距离洛克拉克几千公里外的莱恩也鲁才办得到。 “我就是。”女团长站出队来,同样回以猎人礼节道,“没想到那位这么快就接到了我们的传信。” “信件是昨下午飞寄到的,我们给您准备了旅馆,请诸位移步镇上吧。”二星猎人许是经常接手迎送一类的任务,尽管面对的是一群半大的年轻人,还是不卑不亢地做足了礼数。 “我们……还要等猎具和补给卸货。” “诸位带来的猎具,我已经转手寄存在起降坪仓库里了。”黄甲猎人微微点头,“接下来随我来就好。” “那真是……麻烦你了。”女团长面上一喜,向身后的同伴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晴儿颠颠地跑回队伍之间,一双眼睛在领路猎人的身上游移着:“好厉害!感觉我们像大人物一样!” “我们就是大人物。”熊不二虚着声音,尽量不被身前的军人听见,“没看到落脚的一切都被打点好了吗?” 女孩一抿嘴,低声朝熊不二问道,“前辈,团长的‘那位大人’是谁?” 聂洋在旁侧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在这里讨论,到了旅店再告诉你也不迟。” 一行人顺着起降坪前的通路直奔镇里,街市上人来人往,东方国度的百姓喜着长装,衣袖和裤脚都比斯卡莱特的流行服饰更加宽大,色彩也艳丽得多。一路上秦水谣跟在黄衣猎人身后,眼睛抑制不住地瞟向街边的衣装店,就连行路时向来目不斜视的申屠妙玲,也忍不住朝货廊的衣架上多看了几眼。 “有什么问题吗?”领路猎人显然并不清楚女孩们的心思。 “没有……只是没想到边境镇的商业居然也会这么发达。”团长以手掩面,一本正经地道。 “当然,”提及自己的祖国,二星猎人欣然一笑,“不要被城外的农田迷惑了,这里可是莱恩也鲁有名的商业城市,是跨国贸易的周转港。城南的仓储区每隔几年就要扩大一倍,如果不是……” 他突然止住了话语,如果不是前些年这里接连承受了古龙的袭扰和斯卡莱特的事端,这座城镇还能发展得更快一些,甚至能以边境聚居区的身份,升格为不输给金羽城的顶尖城市,但这些却不适合给眼前来自邻邦的年轻人们听。 “还真是个漂亮的镇。”女团长冰雪聪明,怎会听不出黄甲猎人的弦外之音,当下只是笑笑,权当没有听见。她仰头看向作为城镇背景的鬼怒间火山,心下不住地叹着——很难想象一群猎人历史上最臭名昭彰的家伙,和这样繁盛平和的镇只有一山之隔。此时的山上不知在发生多么惨烈的生态毁灭事件,山脚下的市民们生活却仍然一如往常。 “就是这里了。”黄甲猎人停在某个旅馆的门口,低声报了一个房间号,浅鞠一躬道,“在下先行去交付委托,那位大人正在里面等着您。” “诶?”猎团的诸位齐齐地惊道。过了数秒,聂洋的喉中才发出咕噜一声,“等等,你是……他居然亲自来了?” ………… 旅馆房间的门被轻敲了几声,而后缓缓地拉开。房中的三人已经等候多时,桌上的茶壶口上散腾着热气。为首的年轻人放下手中忙碌的纸笔,不急不徐地抬起头来。 “料到你们就快到了,我给大家准备了茶。”男子的声线干净清新,笑容也令人舒适,站在门口的猎团众人如同沐浴了一股莫名的熏风,“本想去起降坪迎接你们,但怕会引起骚动。” “这就已经受宠若惊了,我们甚至没想到您会亲自赶过来。”申屠妙玲却是站出队伍,诚惶诚恐地行了个大礼,“殿下……” “还是叫我尤达就好。”王子也站起身,手臂向室内一引道,“快进来,一路劳顿,也都累了吧。” 尤达兄妹和猎团的联系自挑战祭之后就一直没有断过。即便龙髓浆事件结束,王子必须回到莱恩也鲁的王城,众人还是时常联络通信。一个是金羽城的普通猎团,一个是深宫之中的王储,几乎没有任何的利益交集,也让这份友谊变得无比地纯粹而珍贵。只是双方各自事务繁忙,眼下的见面却是两年来的第一次。 王室子弟的成长速度比普通的猎人还要快上许多,至少两年后的今,尤达的眉宇间已经完全看不到属于年轻人的青涩了,行止之中透着一股举重若轻的贵族风范,却偏偏平易而亲近,不带给猎团的诸位半点疏离感。 秦水谣面带感激,张了张嘴巴:“这次委托路过莱恩也鲁,本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顺带理顺国境外的补给,你大可不必亲自赶到这里。” “我是来见我的朋友的。”王子宠溺地看了看身边的尤可,“更何况,就算我不想来,她也不会放过我的。” “妙玲姐姐!水谣姐姐!”尤可从哥哥的腋下钻出来,生生揽住两个女猎人的腰,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女弓手拍拍她的背。王族的血统下,女孩的面庞也渐渐摆脱了孩童的可爱,逐渐有了些美人的影子。尤其是皮肤嫩得要滴出水来,眉心的红痣更是像血滴一样清艳诱人。 “所以,你就是传中的封漫云了吧。”尤达望向队伍最后的白衣猎人。 “你……听过我?”西戍猎人有些诧异地问道。 “洛克拉克的新星,最年轻的英雄之证获得者,这样的情报我们莱恩也鲁可不能错过,王室的情报传递得比你想的还要快。”尤达伸出手去,两人轻轻一握,“更何况你们团长在信中没少提起过你。实话,我可自认为做不到你的那些。” “侥幸而已。”封漫云简短地回答道。 “这位是……”王子的眼睛望向队伍中一个面生的脸孔。 “左晴,猎团前些日子的才招募的新成员。”秦团长介绍道,“晴儿,叫殿下。” 女孩这才从一系列的情境中回过神来,当她意识到团长的要求时,心中不禁一怔,眼睛猛眨了几下,使劲望向来人的脸,惊叫出来:“殿……殿下?你是莱恩也鲁的皇子?” “姑娘最好还是声些。”尤达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可不想把邻室的人都惊过来。我确是莱恩也鲁的王储,在猎团创立之前,就和你的前辈们一同战斗过,也承蒙他们帮过不少的忙……” 后续的话语晴儿已经再难听进去了,感觉到姑娘的眼睛就要翻白过去,熊不二眼疾手快地踏前一步,借着寒暄之故隐秘地踩住了女笛手的脚:“严前辈!” 尤达和尤可的导师如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四星猎人了,似乎作为王子的师长,晋升的总比普通猎人要快上一些,老猎人轻轻朝众人点了点头:“代我向安菲大师问好。” 感受到脚下的剧痛,左晴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止住了自己的晕厥症,迷迷蒙蒙地叫了声“殿下”,也就退回到队伍之中。 众人解了武器装备依次落座,早有侍者给每人的杯子上斟满了茶。秦团长抿了一口,开口问道:“我本以为你在王城里,须得过些日子才能接到我们的信件。” “万幸,在信件传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附近的城镇了。”尤达解释,“我是在路上收到你们的消息的,好在赶在了你们到达之前。” “殿下上一次出城,可还是龙髓浆那样的事件啊。”聂洋摩挲着下巴道,“这一次是又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一项常规的调查而已。你们也清楚,莱恩也鲁的工会工作大多都是王室代管的。” 众人解了武器装备依次落座,早有侍者给每人的杯子上斟满了茶。秦团长抿了一口,开口问道:“我本以为你在王城里,须得过些日子才能接到我们的信件。” “万幸,在信件传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附近的城镇了。”尤达解释,“我是在路上收到你们的消息的,好在赶在了你们到达之前。” “殿下上一次出城,可还是龙髓浆那样的事件啊。”聂洋摩挲着下巴道,“这一次是又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一项常规的调查而已。你们也清楚,莱恩也鲁的工会工作大多都是王室代管的。” 619章 后援 “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件事为好。”尽管屋内没有外人,秦团长还是谨慎地没有接上尤达的话头。两年以来,源自封尘的各种压力已经将这个女孩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哪怕有些微的危险的可能,女猎人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缄口不言。 “我理解……我理解。”王子点点头。叛逃猎人针对的并不是斯卡莱特的一城一地,全大陆的猎人工会都有义务协助抓捕。而在莱恩也鲁,工会的管理层和王室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若是坐视一个叛者的情报不理,就是尤达也会有相当的麻烦,“但是作为大家的朋友,你们一定要知道,如果诸位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来帮助你们。” 书信里交流不便,自洛克拉克的龙殒事件后,尤达还没有具体地和猎团的大家聊过封尘的情况。但皇子见识过封尘的为人,少年聪慧、勇敢而富有同情心,最重要的是彼时的他还太过年轻,不可能如工会宣示的一样,主动成为手刃古龙种的杀手,其间必定有什么误会或隐秘。因此今番见到猎团全团出动,尤达的心中若有所感,已经做好了必要时给潜逃在外的朋友以庇护的准备,亲身赶到边境镇正是他决心的体现。 “多谢……不过我们之前提到的‘帮助’并不是这个意思。”秦水谣一笑,抚弄着坐在腿上的猫猫掩饰过自己的尴尬。写信时猎团已经在飞艇上了,路上停靠中转的时间有限,团长大概是没有表述清楚自己的需求,“猎团确实有件事要帮忙——为了这次的委托,我们想要一支后援队,或者一艘飞空艇也可以。” “当然。”即便还没能手握王国分会的大权,一支常规补给队的调度对尤达来也不再算是大事,“什么性质的委托?我这就派人知会本地的分会大厅。” “调查,不过这次的情况或许会有点危险。”申屠妙玲补充道。 “是这样吗……”王子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工会的支援需要成本,为了使资源不至于浪费,大厅自有一套以猎人等级和委托性质核算的后援分配。按照规定,任何猎团都能依靠委托书申请到相应的后援,无需借助殿下的力量。但是猎团明显是对此次委托有着自己额外的隐忧,才想着依靠别的方法来提升补给的力度,“能让你们都谨慎成这个样子,看来是个不得了的委托啊。” 坐在尤达身前的队伍可以用豪华来形容——队长自是顶级猎人的生女,队伍中两个挑战祭的优胜者,一枚英雄之证的获得者,唯一的一星猎人还曾扳倒过一个北方的家族——殿下当然忘记了在门外和尤可不知在玩些什么的左晴,但是仅靠这个阵容,寻常二星猎人能够接受的调查委托,他们应该全然不在话下,甚至连染指三星委托也不是不可能。 “全候的型飞艇待命,优先救援权……算了,直接批给你们一个完整的救援艾露队吧。”朋友既然开口了,王子便大方地许诺道,“这可已经是三星中坚猎人的后援水准了,就是真的在猎场上碰到了什么麻烦的东西,我也要保证大家一定活着回到我的面前。” “万分感谢!”团长环顾了一番身边面带喜色的同伴,感激地朝尤达谢道。 “所以,你们要休息一夜,还是马上赶去猎场?我好让人去着手安排。”王子问,“还有,委托地点呢?” “就是这附近,鬼怒间火山。” “什么?”尤达正在手边摞着的文件中翻找,试图找到一张拟写后援委任书的空白信笺,听到团长的话后却倏地停下来。他的头尤自低着,轻声疑道:“我以为边境火山不会有跨境委托发布的,或者那里应该什么样的委托都不会有才对。” “因为上面都是偷猎者吗?”聂洋在旁侧低声嘟囔道,只换来了被贾晓在桌底下狠狠地踢了一脚。 “不是在大厅接到的任务,而是安菲大人亲自发布给我们的。”秦团长也不再掩藏什么,“是紧急的委托,所以才想到要麻烦你。” “安菲大师的意思啊……”尤达面色一苦,望向身后从最开始就不发一语的严教官。 “有什么问题吗?”感觉到气氛变得奇怪起来,申屠妙玲不禁问道。 “不好意思。”过了半晌,出声回答的却是严前辈。似乎比起身为朋友,又刚刚许诺过的尤达,由他来传达坏消息才更合适一些,“不过很遗憾,这次委托的后援,你们可能要想些别的办法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需要专门的补给,只是工会标定的分配呢?”团长急迫道。 “没错,我们一开始也没有期待太多,只是担心远行在外,和当地的工会沟通不畅。”贾晓解释,“莱恩也鲁能保证后援的顺畅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不,我想诸位误解了老师的意思。”事已至此,殿下也只好硬着头皮道,“不止是额外的后援,你们如果真的要登上鬼怒间的话,可能就得不到边境镇工会的任何帮助了,就算我也是有心无力。” “这可就彻底在预料之外了……”聂洋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猎团不占用额外的工会资源,你大可以只将我们当做普通的猎团队处理。”女弓手眉头皱起来,“我们从没想过给工会添麻烦。” “妙玲姑娘,诸位好不容易将委托做到莱恩也鲁境内,我也想将最好的后援提供给你们,事实上如果不是事务缠身,我甚至想和大家一起去狩猎。”尤达无奈地摇摇头,“但这里不是我气,而是莱恩也鲁的猎人工会,在鬼怒间火山根本没有设置后援。” “连常规的后援系统都没有吗?”封漫云质问道,“巡逻飞艇、安全栈道、临时营地……什么都没有?” “我记得两年前斯卡莱特交付猎场的时候,基础设施应该都留了下来才对。已经过了这么久,工会总能在火山攒下些底蕴吧?”秦水谣一抿嘴唇,只见尤达神情真挚,不似有作伪的成分。 “你们是这样被告诉的吗……” 猎场转交之时,斯卡莱特拆走了数百个临时营地中几乎所有有价值的设施。剩余的帐篷和破木片恢复的价值极低,和白手重建的难度没什么两样。栈道和飞艇航线的维护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再加上两国猎用飞艇技术略有不同,对斯卡莱特安全无虞的航线在东方国眼中并不那么容易保护。 简而言之,回到莱恩也鲁怀抱中的火山虽然还是原来的金蛋,但却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大的投入才能孵出王国期待的金鸡。本就遭受了古龙种罹难的国度再难承担起这样的投入,王室藉此打算放缓布设后援系统的工作。 “紧接着偷猎者就来了。”闭上眼睛,贾晓已经想象到了这个决策的后果。 “只能是祸不单行吗……”尤达叹了口气,看着方才嘀咕过的聂洋,“现在看来,内部空虚的鬼怒间火山被偷猎者盯上是早晚的事。” 反应过来的王国尝试过所有的反击手段,强行设卡,飞空艇巡逻,甚至出动了王立猎团和正规军队。但是对方已经先猎人工会一步在火山上打好了基础,莱恩也鲁不但要对抗丧心病狂的偷猎者,还要时时防备着山上原有的怪物,几次清剿都是无功而返。 “你们是一个王国,连几个村落的偷猎者都拿他们没办法吗?”熊不二忿然道。 “的没错,莱恩也鲁是一个王国。”殿下怅然道,“我们有几千公里的国境线要把守,剩下的猎人还要维持这个国家资源的消耗。更别提灵峰就在国境之内,你们不会知道我们要留多少猎人为古龙种的苏醒而随时待命。” 各家都有自己的难处,不似猎人自由度更高的斯卡莱特,严格实行军猎一体的莱恩也鲁猎人的总量其实要少得多,合格的猎手不足一直是王国的隐痛。事实上就算在两年前王国的全盛时期,他们也一直没能根除火山上的偷猎者。 “抱歉听到这些……”秦团长递过一个歉意的眼神。猎团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尤达就算毫无理由地拒绝也不会落人口实。但是作为王室成员、王国现状的见证者,面前的殿下为了打消朋友的疑虑,几乎将国家内政的忧患毫无保留地翻了出来,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该抱歉的是我才对。”尤达赶忙道,“如果早在信中知道你们的委托目的地,我就该早些提醒你们……还是放弃委托来得明智一些。” “我们才不会放弃委托呢!”聂洋腾地站起身来,抬手指向窗外道,“不知道哪个疯子为了追捕一头龙眷,发布了大范围收购火山怪物素材的地下委托。现在整个鬼怒间山脉正在被偷猎者们洗劫,两个猎场可能已经被彻底毁掉了。我们话的工夫,火山的主峰附近还有无数偷猎者在活动。无论有没有后援,我们这次都一定要登上山去,把它调查清楚。这不止是安菲尼斯的命令,也是我们自己的意愿!” 尤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完高个猎人的话,他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茶水已经有些凉了:“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 “匿名信息。”秦团长将“匿名”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那就得通了。”王子点点头,碧绿的眼眸闪过挣扎之色。他转头望向身后的教官,严前辈的头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 “我们还是无能为力。”前辈沉声道,“两年以来都没有过进展的后援系统,边境镇不能因为你们就在一之内架设完全。” “殿下!这是发生在你们国度的生态毁灭事件,安菲大人正在竭力动工会总部的支援,猎团的委托是在帮助你们!为什么两位却表现得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贾晓也站起来,“别管补给网络之类的了,我们只是需要一架救援飞艇,这个请求边境镇总不会拒绝吧?” “山上没有属于工会的起降坪,独行的飞艇暴露在偷猎者的目光下反而更加危险,参与后援的人会把命也搭进去的。我很抱歉……我也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不会把他们深陷在必死的救援任务里。”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王子已经不敢去看猎团众人灼灼的目光了。 “该死!”熊不二的拳头砸在桌子上,周遭的茶杯一跳,茶水噗地溅上了桌面。 “对不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故友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见到房间内的气氛已经不适合自己留下了,尤达起身告了声歉,声音艰涩地,“边境镇是个商业城镇,除了工会下属的飞艇之外还有不少私人的商船,甚至商猎两用飞艇。如果幸运的话,他们或许会愿意送你们到半山腰,最多熔岩线以下。不过那之后的路程就完全要靠诸位自己了。” “谢谢告知,也谢谢殿下为猎团安排这间落脚的地方。”秦水谣的双肩已经耷拉下去,还是做出一副团长的样子,“接下来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好。” “作为朋友……我的建议仍然是取消这次委托。”王子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处回过头道,“火山顶上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偷猎者,就算对你们来还是太过勉强。” 早在数年前的金羽城防护林中,尤达就曾经和溪谷猎人一同见识过一个落单的偷猎者。在他们的眼里,人类的性命和怪物的性命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你们确定要上山,我会以朋友的身份向猎人先祖祈祷的。” “对了,如果诸位需要的话,我可以向边境镇工会明,给大家提供尽量充足的狩猎道具,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620章 随从 “啊……你方才都了什么?至少应该收下那些猎具的!”聂洋以手覆面,悔恨地对团长,“王室提供的道具,总比工会的制式货要好用得多吧,如果是免费的就更好了。” “还不都是从工坊里做出来的?”贾晓白了他一眼,“况且我们自己又不是没有补给,你想给莱恩也鲁的王储留下我们贪便宜的印象吗?” “就是那位殿下送给我们一台机弩又怎么样?没有飞空艇,照样带不上火山。”女弓手双手抱胸,恨恨地,“只是没想到……莱恩也鲁的状况已经恶化成这个样子了。” “尤达想必也有自己的难处。”秦水谣舒了一口气道。王子不是自由猎人,拥有多大的权力也就会相应地受到多大的束缚,“往好处想,先前能想到绕路来到莱恩也鲁,就已经比最初的计划好得多了。” 火山一带偷猎者对外人的防备或许比预料的还要棘手,毫无准备地陷在危险分子把控的地盘里,麻烦就不只是更晚到达目的地了,更何况从尤达口中得到的情报,对猎团后续的调查也有相当的借鉴意义。 “但我们还是需要一个上山的方法。”封漫云拄着下巴沉吟道,“见鬼……就连从前的西戍都有常设的补给飞艇线路,真想不通偌大的火山上居然会什么都没有。” 白衣猎人的牢骚方休,旅馆房间的门突然被拉开一条缝。众人循声望去,门外晴日郎朗,只是不见半个人影。 “你们不会觉得他的是实话吧?”一个尖细的声音万般无奈地从门外响起,“我从旅店门前就闻到谎的味道了——连一艘飞空艇都不愿意支援,你们确定那些家伙是你们的朋友吗?” 几乎不假思索地,在坐的众人就越出了桌子。申屠妙玲抢先自墙角取回了武器,折叠弓展开、置箭、拉弦一气呵成,明晃晃的箭锋下一刻就指向了门口艾露的身体。聂洋匆匆抽出鞘中的短刀,一个翻滚跻身门前,利刃倏地立在了兽人的头顶,下一刻就要斩击下去。 “两位前辈……这是在做什么?”就在高个猎人手腕发力的前一瞬,自门侧突兀地伸出一顶宽大浑圆的斗笠来。斗笠外侧描着精致的花纹,顶心还栽着一支艳蓝色的丸鸟羽毛,竹帽下的面孔正是不明所以的左晴,“刚刚那个王子哥哥把可儿姐姐接走了,好像还很不开心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了吗?” “这个艾露是谁?”秦团长柳眉一竖,“为什么要偷听我们的话?” 两个问题显然是问给不同的人的,看到团长面上三分怒意七分警惕的样子,晴儿嘟着嘴解释道:“他叫梅可,是我在旅店外遇见的好人啦。” “而且我没有要偷听你们——”感受着头顶闪着的寒光,梅可熟练地举起了双手,“我是个艾露,耳朵生就好用些,刚刚又正巧在旅店走廊里和这个妹妹闲聊,能听到些只言片语也不该怪到我的头上。”黑色艾露挤了挤眼睛,“旅馆本就人来人往的,想要密谈的话,你们该找个更安全的房间才对。” 众人的身后,认清了艾露黑白若脸谱般的面部毛色,封漫云双手下意识地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不要动!就算艾露也快不过我的箭矢!”申屠妙玲将手中弓箭朝梅可晃了晃,余光望向身侧的团长。 “你是什么人?工会的密探?是骑士团派来的吗?”团长做了一个暂停出手的手势,厉声喝问道。 本以为尤达选定的见面地点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突然窜出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眼下的境况不由得众人不紧张。猎团不是普通的猎团,这次委托也不是常规的委托,时值两年来最接近封尘的一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年轻人们过度的警觉。 “团长?梅可只是我在旅店外遇见的普通艾露而已。”晴儿睁大眼睛,“他送了我这顶莱恩也鲁的特产竹笠,不是什么坏蛋的。” “晴儿,快到这边来!”团长的肩头上,猫猫的背脊挺起来,脖颈处的汗毛根根倒栗,“那个毛色……他是个梅拉露!再迟一些的话,这家伙不定用一顶破帽子就能把你卖掉了。” 尽管不甚理解同伴们的话,左晴还是拉开门,颠颠地跑回到队长的身边,被女猎人一把护在身后。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开口一个字!”猫猫在秦水谣的肩膀上站起来,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上短刃正指向梅可的鼻尖,“主人问你话的时候,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好,听懂了吗?” “我……”梅可站在门框边苦笑道。 “不许话!”猫猫的反应不知为何,却比猎团在场的人都要激烈。 “我知道……我知道。”黑色艾露朝门外努了努嘴道,“至少也该让我先进到门里来才对,就这么僵持着的话,迟早会引来当地的巡行猎人不是吗?莱恩也鲁的巡行猎人,可是有权力直接在大街上亮出武器的。” 秦水谣抿了抿嘴,尽管想要直接将面前的兽人直接提送到工会去,但是一则对方眼下并没有拿得出手的罪名,二则团长也担心对方本就是莱恩也鲁工会派来的。在让梅可消失在眼前之前,至少先弄清它的目的才行:“慢慢地走进来,不要耍什么花样。” 随着黑色艾露迈动双脚踏进屋,晴儿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咧着嘴问向身后的熊不二:“前辈,团长的‘梅拉露’是什么?我是不是给猎团添麻烦了?” “一言难尽……总之有那个毛色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熊不二粗声道。 “艾露”是人类对这些毛茸茸的兽人们的统称。不像龙人的血脉有高度的同一性,无论哪个个体都能回溯到唯一的龙人先祖,艾露一族的血统却异常庞杂。事实上在新旧大陆上,已经被人类发现的艾露族群就有超过一百种,其间不同程度地融入了人类和猎人生活的,也有超过五十种之多。 兽人们有着不同的毛色和赋能力,再加上越来越多的跨族群的结合,除非专门的艾露研究书士,已经很少有人能准确地识别出一个艾露的原生族群了。甚至在人类世界出生的艾露,有时连自己的族名都讲不出来。但恰恰有这样一个族群的名号,在艾露的世界中却尤其响亮。 梅拉露的感知能力、身体力量、战斗赋尽皆是艾露一族中最出色的存在,对各种极端环境的耐受力也是艾露中的上乘水平。如果单论猎场素质的话,兽人族中最适合随行猎人作战的就是这些黑色毛发,白色面颊的家伙了。但就是这群猎场好手,却偏偏被赋予了整个艾露一族中最恶劣的根性。 “偷窃、抢劫、诱骗……你能想到的犯罪手段,它们生就格外精通。”贾晓低声补充,“这些家伙祭拜猫神,族人们都把不劳而获的财富当成神的赠予,是理所应当的收获。你可以想象这个族群上下会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子,是‘恶劣’已经便宜他们了,该是艾露中的人渣才对。” “诶?它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是偷?”晴儿紧紧抓着手里的斗笠,还不相信前辈们口中一切。 “别被它的外表骗了!”猫猫回过头来,“这些家伙虽然长着艾露的身体,但没有一只艾露会承认它们是自己的同族。” “这就有些太刻薄了吧……”女艾露没有压低声音,事实上在这么狭的空间里,就算悄声话也无济于事。包括前时猎团队员们声的谈论,都毫无保留地灌进了梅可的耳中,黑色艾露摆出一个夸张的笑,“我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随行艾露,猎人工会认证过的,你们要看我的认证书吗?” “那种东西怎么都好。”身为一只梅拉露,伪造认证一类的东西向来都并不困难。被猫猫一口叫破梅拉露的身份,秦团长却悄悄松了一口气,料想猎人工会和骑士团也不会聘用这一族来替他们做事,“你偷听我们,是想要图谋什么?” “我了,我是个随行艾露,我到这里是来找自己的主人的。”梅拉露坦荡地摊开双臂,眼睛却透过猎团的一众脑袋,望向队伍后一个白衣的身影。 “谁是你的主人?这里可没有你的主人!”申屠妙玲微微回过头,想要顺着梅可的眼神确认过去,又担心失去了对兽人的瞄准。 “就是他。”黑色艾露抬起一只肉掌。 “一派胡言!”洋挥动了一下手上的短刀,像看笑话般朝西戍猎人望去,“扯谎也要找个好对象吧,这间屋子里,就属漫云最不可能需要随行艾露了。哪怕你自己刚刚和晴儿签订了契约,都比——等等……!” 在二星猎人的注视下,房间最后端的封漫云面色却是一连变了数变。终于做成了一个夹杂着尴尬和无奈的古怪表情。 “骗人的吧!”聂洋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你真的……收了个梅拉露做随从?” 白衣猎人最后望了一眼梅可幽蓝的眼睛,尽管种属不同,他却从中读出了浓浓的恳求和期待之意。封漫云在同伴们询问的目光下沉默了片刻,闭目颔首,鬼使神差地轻声道:“嗯,没错。” “见鬼”高个猎人索性连刀也一并放下了,“你不会是被骗了吧!签约之前你不知道他是个梅拉露?” “我知道,他亲自告诉的我。”事已至此,西戍猎人也不再回避。 “这里是边境镇,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签下随从?”贾晓问道。 “我们是在金羽城遇见的。” “这么来,你让这家伙从金羽城一路跟踪我们到这里?”猫猫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已经快要疯掉了,“一只梅拉露在船上!谢谢地……飞艇没有在半路就坠毁掉。” “漫云,”倒是团长率先平静了下来。随行艾露的签订是猎人自己的事情,无论同伴签了什么样的契约,做团长的都无法强制干涉。如今白衣猎人自行承认了,秦水谣当然要选择相信他,“但是为什么上船之前不先知会大家一声,至少……和大家见见面也好。” “呃,事情发生的突然……”封漫云含糊道,“不好意思,我想先和梅可借一步话。” …………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黑色艾露抓着封漫云的裤脚,就要沿着猎人的大腿攀上肩膀,却被白衣猎人一把撤了下来,按回在走廊的地面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收下我的!”被拒绝的艾露并没有半点沮丧之色,尤自兴奋地道,“那根绳子……你故意没有打成死结,就是为了让我跟上去的吧。” 白衣猎人背向梅可,抱着双臂冷声道:“我在赶时间,那个时候差一点就要赶不上飞艇了,可没有过叫你也跟上来。倒是你——和我的同伴们的一样,从你的嘴里果然不出什么真话。”二星猎人遥想到绯红之月里梅拉露的自我介绍,不禁轻哼了一声,“你坐飞艇恐怕从来都不需要买票吧。” “嘿嘿……只有这次而已。”梅可不好意思地用肉掌摸了摸脸,“时间紧迫,我找到你的飞艇时,就已经没有买票的时间了。” “货仓?” “在货仓里躲了大半日,趁着中途补给的时候才上了客舱。”梅可一副自豪的样子,“只是客舱大都是封闭的,我在船上没有找到你,下船的时候又险些被巡查的猎人发现,否则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白衣猎人暗暗点头,猎人们在飞艇上的密谈好在没有被听去。 “在货仓里躲了大半日,趁着中途补给的时候才上了客舱。”梅可一副自豪的样子,“只是客舱大都是封闭的,我在船上没有找到你,下船的时候又险些被巡查的猎人发现,否则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621章 来了 色晚下来后的火山更像一座恶魔的巢窟。从高空中俯瞰下去,鬼怒间主峰就像是一眼赤色的热泉,或是一只流淌着红色泪滴的凶戾眼珠。猎人们行走其上,如同被恶魔的目光时刻注视着一般。 如今的封尘就有这样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后的两双眼睛目光变得焦躁不堪,几乎要喷出火来。没有防尘面罩傍身,年轻的暗影猎人已经开始觉得肺部不适了,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将一股岩浆引入体内,燎得猎人的内腑一阵生疼。 “快跟上!”莉娜在队伍后颐指气使地挥动着手中的剥皮短刀。在枫的队中,女弩手只对封尘一人稍有好感,也多半是因为飞人的关系。再加上其它人对搜寻猎物并没有帮助,带在身边只会给逆鳞徒增更多麻烦,紫衣猎人一路上早已不知萌生过多少次杀意了。 “她们受伤了……” “伤到的是脑袋,又不是腿脚。”白夜转回头,面露不耐地道,“带着你们若是会耽搁追踪的话,我可能就要重新考虑我们的约定了。” “就是这里了,它来过这儿。”封尘停下脚步,赶忙拧开水壶,向几欲冒烟的喉咙里灌进去一大口冷饮。 “呵,它当然来过……”同行数个时过去,森罗眼中对封尘的敌意却丝毫没有降低,“已经将近一一夜了,以那种凶兽的脚力,它把整个主峰都踏遍也并不奇怪。” “在周围找一找,应该会留下些踪迹的。”口干舌燥的封尘无心理会绿甲猎人的嘲讽,仔细观察起眼下落脚之处。白夜做了个散开的手势,逆鳞的成员们默契地以封尘为中心四下分散开,在乱石和坚实的地面上找寻起可能存在的迹象。 “我们要的不是踪迹!”森罗却没有放过封尘的意思,暗影猎人的眼睛一眯,站在年轻人的面前压迫道,“见鬼……刚刚的山坳,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路过了,所以你打算带着我们在山上转圈吗?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耍我?” “我已经在尽力了。”年轻人倒是冷静得紧。他甩开森罗抓上来的臂膀,“告诉过你,我的追踪方式和你们不太一样。” “‘你的追踪方式’?”绿甲猎人反问道,“我可只看见你一路上在装神弄鬼而已。对着一群食草龙念经一样地嘟囔,你是靠通灵来追踪怪物的吗?” “森罗,逆鳞和他们合作的原因,正是因为你的无能。不论他用的是什么办法,这个鬼已经替我们找到了十几处金狮子停留的迹象了,不管你喜不喜欢,现在的我们都要听从他的建议。”白夜停下四处探察的脚步,斥令道,“这里没有你看不惯的份。想要加快进度的话,就给我一起来找!” “别让我知道你耍的是什么把戏……”森罗咬着牙,面具后的声音更显模糊了。 “怪物不会谎的。”进入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封尘的底气愈发充足起来。 犀四下观察了一番,脚步停在几堆岩石的旁侧。他略一颔首,脚下火山岩上蔓延的细碎纹路似乎有些不自然的地方。他用剥皮刀轻松地刨开异样的地面,手向内一探,却登时摸到了一块泥土般的干硬触感。 “就是这了!”银甲猎人挥手道。用石块掩埋粪便,还有能力将其夯实成平地的,也只有金狮子这类肢体力量出众的怪物才做得到。如果不是封尘一意肯定怪物曾经来过这里,如此细的痕迹恐怕很快就被忽略过去了。 “很早之前留下的,大概有五六个时。”逆鳞的成员们互相对望了一眼,肯定了彼此的估测。粪便中的水分被温热的石头烤干了,块的粪块已经缩成了球状。 “见鬼……我们是离怪物越来越远了吗?”莉娜忙不迭地在手中地图的某一处打了个叉,将大幅的图纸纵立起来。借着渐暗的光,还能看到纸上已经被横横竖竖地打上的十几处标记,红色的是能确认金狮子来过的地方,蓝色的则是封尘怀疑过,却未曾找到证据的区域。这些标记如漫星斗般散落在主峰猎场的各个角落,恰如森罗的,这家伙就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好像要将整个猎场翻个底朝一样。 “我就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森罗恨恨地一把抢过莉娜手中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胡乱地划拉着,“它只是在胡乱逃窜而已,不定已经发现了追兵,正在想办法摆脱我们。” “嘿!耐心些!那种等级的怪物,当然不可能轻易被抓到尾巴了。”封尘为自己辩护道,“仅靠一些低阶的怪物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我需要见到些更强的怪物。” “领主级怪物又不是草食种,在火山上到处都是。”莉娜抢回同伴手中的地图,心地叠好,“追踪金狮子就够难的了,我们为了追这一只,还要先去追另外一只不成?” 猎场上的怪物们是龙语者忠实的眼线,即便和猎人处在敌对的环境下,它们也不会对封尘半句谎话。然而不知是不是运气使然,自数个时之前,猎人们就再没有碰到一只领主级怪物。 低阶群居种和草食种的灵智大都远低于人类,不要阐明具体的时间了,更多的时候年轻人只能通过一个模糊的场景和方向,来自行推断怪物的所指之处。能连续找到十几处痕迹,已经是封尘全神贯注下的超常发挥了,“如果没有怪物更清晰的反馈,这个阶段我们就只能尽量收集情报,靠着它们理清金狮子行动的时间线……” “预测它的动作,想办法提前截住这家伙才是正道。”白夜打断了封尘的教,“这里每个人都是猎手,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们怎么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这头怪物没想过要离开主峰。”枫插嘴道,“它一直在附近活动,这就是个好兆头。” “旁边的峰顶上还有另外一头龙眷,它可能不愿意和同等阶的怪物发起冲突吧。”犀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你是它想要躲起来?”白夜眉头一皱,“想要藏起来养伤的话,更应该跑到别的地盘上去才对。” 即便对森罗的个性避之不及,逆鳞队却没有人会将绿甲猎人的描述当做笑话。队伍中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在这座主峰上明明还有另外一只更为可怕的存在。就算要躲,这只牙兽也该优先躲避那头神秘的独角兽才是。“难不成……那个煞星已经从这片猎场离开了?”这一句,逆鳞队长却是在心中讲出来的,十余个时再没遇见森罗口中的雷兽,白夜倾向于觉得是自己的祈祷在冥冥中起了作用。 “不知道……情报还不够,我们还要多找些踪迹才行。”犀寻了个方向,率先冲了出去,“下个怪物的领地是在这边,看看接下来会不会有好运气。” 封尘跟上高大猎人的身影,抬起的脚却停在半空中。他转头望向火山的更高处,龙腔的视野下,那里正传出一声声细弱而清晰的呼唤,如云海之中的闪雷般稍纵即逝,却偏偏引人注目。如今的暗影猎人已经不再是龙腔菜鸟了,他当然知道那些纵贯际的线条意味着什么。能以无意识的精神活动对如此广阔的区域产生影响的,也只有一种等级的怪物才做得到。 “喂,快跟上去!你在发什么呆?”枫用肩膀撞了一下封尘的后背,“想被杀掉的话,可不要算上我。” “噢,我只是在想那个队长的话。这座火山上……不会真的还有更强的东西吧。”年轻猎人面色复杂地道。 “你又在想些什么主意?”看到封尘意味深长的表情,枫不由得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有个想法,要么能替这些人找到金狮子的所在,要么能让我们摆脱他们的控制。” “那就做吧——” “不过……”年轻猎人犹豫道,“可能会比较危险——或者是非常危险。” ………… “这是正确的方向吗?我们已经很久都没看见怪物的影子了。”犀在封尘的身边沉声问道。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正摸索向山顶的方向。左侧是一条炙热的熔岩河,右边是高耸的陡坡,留给众人的坡道还算宽敞,只是前方被越来越浓重的火山灰雾所阻挡,视野从方才起就不甚明朗。 “我不知道。”年轻猎人两手一摊,“那只是几只熔岩兽,它们可能连我问了什么都不清楚。” “有意思……”银甲猎人咂咂嘴。 “我可看不出哪里有意思。”封尘的嘴角耷拉下去,尽管能同时和几十头怪物沟通,大多数熔岩兽无论自己如何发问,也只会在头脑中反映出无边无际的熔岩,抑或是“香甜可口”的矿石和腐肉。 “我是你的赋……我曾经听,龙人之中就有族员掌握过和怪物沟通的能力。”犀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封尘,好像要从猎人不甚强健的身板中找到这份神秘能力的出处,“你是混血吗?” “这个和金狮子可没什么关系。”封尘刻意地远离了铁塔壮汉几步。他的眼角瞟向对方的身上,自己等人的武器和信号弹都还在他的手中,包括枫那柄沉重的大剑和阿冬的重型手弩,背着这些沉重的武器行了一路,犀却正如其名一样,脸上没有半分疲惫之色。年轻猎人的眼神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腰间,自己的骨质单手剑还悬在那里,正是自己抬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呵呵……确实。”银甲猎人干笑了一声,嘴巴努向身后的队长道,“这份赋或许比一头龙眷都要值钱得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队长些好话。” “加入逆鳞?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封尘不屑一顾道,脚下却重新缓缓地贴近了犀的身边,“那个猎装会放电的家伙,我可不想和他共事,饿死也不想。真不能理解你们是怎么忍受他的。” “习惯就好了。”犀撇撇嘴,似乎对森罗的个性也颇有微词,“不过他很强的,某种意义上比我们队长还要强。” “他能打得过逆鳞的队长?”封尘好像来了兴趣,身体又凑近了铁塔巨汉一些“开玩笑吧!” “狩技和对人作战是两个概念。”犀纠正道,“做暗影猎人到我这个年纪,你就差不多明白了。森罗的强大是在狩技上,你以为他那种火药桶一样的个性,是怎么在猎场上活下来的?” “怎么做到的?”年轻的暗影猎人几乎要贴到犀的身上。 “嗯哼……想得美!”铁塔巨汉一个闪身,躲过封尘在身体掩护下伸过来的手臂。年轻猎人夺剑的动作摸了个空,却被犀手中寒光一闪,剥皮刀的刀锋结结实实地扫在了腕上。封尘登时捂着沥血的手腕,面色扭曲地弯下腰去,“再有这样的动作,你的手就可以送给我了,反正你的魔术……通灵……不管是什么东西,也用不到它们。” “嘶……”封尘面现痛苦之色,脚步不由得慢下去,口中尤自骂骂咧咧道,“逆鳞的家伙果然都是疯子。” “嘿,快回来!你还要领路呢!” “从这里一直往前就好……”年轻人嘴角抽搐着抬起头来,“好痛……至少先让我把伤口包扎过。” “这都是你自找的。”铁塔巨汉一耸肩,“早知道就该老实一点。” “我会的……我保证。”年轻人步步后退,一路躲到白夜和森罗的身后,和枫三人会合到一处,在他们的背后,只有莉娜还持着手弩虎视眈眈。 “看见前面那道石缝了吗……”封尘一边从腰间抽出绷带,裹住流血不止的左手,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道。 “怎么了?” “躲进去,它们就要来了。” “该死……是兽潮!快躲起来!”就在封尘话音落下的同时,领路的犀突然惊声预警起来。 622章 判断 石缝中空隙狭窄,八个人只能勉强容身。好在得到了封尘的预警,枫和两个女孩抢先一步躲进了石隙的最里面,走在最前方的犀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银甲猎人本身的个头就大,又是最后一个退回洞口,此刻却将半个身子都探出洞外,继续站在这里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尽管枫还是很在意封尘为何能提前预警到兽群的来袭,但猎人们几乎和逆鳞的强者们脸贴着脸,互相之间呼吸可闻,眼下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老猎人压下心中的疑虑,只道不论封尘掌握的“妖术”是什么,都不止能用来追踪怪物的踪迹而已。暗影猎人定了定神,出声向站在洞口的家伙们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自己听?”森罗烦躁道。 脚步的轰隆声从众人前进的方向赶来,如滚石般连绵不绝,根本分不清数量。枫侧耳听了几秒,心下估量道:“最多只有三五百米了,对怪物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大概有七八只,都是领主级,”犀一边举锤戒备着石壁外,一边快速地明着情况,恨恨地骂道,“见鬼……方才一个都见不到,现在一口气却要应付这么多吗?” “有没有飞行种?”逆鳞队长倒是异常淡定。 “视野太差,我只看清了其中几个的轮廓,还不清楚后面有没有会飞的家伙。”他飞快地报出了几只怪物的名字,“好在都是陆行类,但个个都不是领主里的善茬,这次真的是亏大了……”越是往高处行进,怪物整体的质量也就越高,在接近山顶的位置遇到行军中的野兽,即便对逆鳞来也是棘手的情况。 “山下死去了太多的首领级,顶层的居民终于控制不住,集体下来争夺地盘了吗?”森罗琢磨道。 “不能贸然冲出去。”白夜在心中估算了一番,轻轻摇了摇头。逆鳞只有四个人,就算是他们也没办法同时撼动这种规模的行军。尽管袭来的怪物从数量上堪堪到达最规模兽潮的程度,但也已经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族群了。族群就意味着更高智慧的协作进攻,和个体实力的显著增强。如果这群怪物中有一头能充当首领的飞行种,一个处理不慎,整个队就会全灭在此。 “躲在这也不是办法。”更多的怪物同行,也就意味着互相间的感知方式可以弥补,只要其中一两头发现了自己等人,早晚还是会有一场大战。犀的位置首当其冲,危机感比其它人要严重得多。他探出半个脑袋去,只过了几秒,火山灰雾中的阴影就已经能清晰地看见轮廓了,“要把飞空艇叫来吗?” “来不及的。”白夜摇摇头,“等到飞艇来,我们已经被撕碎了。更何况就算有办法逃生,也可能会惊到金狮子。它若是改变行动模式,我们之前的情报就全都白费了。” “我有个办法!”封尘指着自己。 “我不会让你们参战的,想都别想。”还没听过年轻人的计划,逆鳞队长就反驳道。比起近在眼前的怪物,他更担心的是战斗时可能在背后伺机而动的暗影猎人。白夜望向封尘裹着纱布的手,“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想做什么,你们拿到报酬活着离开火山的唯一方式,就是好好地做逆鳞的向导。” 年轻猎人的喉结动了动,不置一词地望向岩缝的石壁处。 “让我出去。”兽群正在一步步逼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被夹在队伍中间的莉娜一拍脑门,面上第一次变成了嗜血和好奇以外的第三种表情,她认真地,“我们没必要和那些家伙战斗。” “你想一个人引开它们?”犀疑道,铁塔巨汉并不担心同伴的安危,却在心系别的东西,“这个地形上下山都只有一条路,你返身下去,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法再跟上队伍了。” “对人类来只有一条路——”紫衣猎人纠正道,她指着洞口外宽广滚烫的熔岩河,“对这些怪物们可就不一样了。这个高度的领主级,泡熔岩和洗澡没什么区别。” “岩浆?”封尘心中涌出一阵不妙的预感,“怎么做?你又不能自己跳进岩浆去。” “没见识的鬼……”莉娜轻笑一声,一边越过同伴挤到石缝外,在洞口就地架起了背后的重弩。暗影猎人在背囊中翻掏了一阵,取出一截和武器颜色极不相称的黑色金属管,簌簌地组装到拳头粗的枪膛前端。她压上一颗外形粗胖的弩弹,打开瞄镜向火山灰雾中窥去,“我是个弩手,我引诱怪物从来不需要自己现身。” “等等……或许还有别的办法的!”封尘连忙出声阻止。然而女猎人的计议已定,整副心神贯注向接下来的一枪中,对年轻人的喊话充耳不闻,倒是森罗恶狠狠地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轰——!”巨兽的震地一脚终于踏出了烟霾,走在最前的兽龙种浑身覆着黝黑的鳞甲,口中尤自喷吐着高热的硫气。莉娜瞳孔一缩,先锋位置的怪物历来都是兽潮中等阶最低的存在,眼前的怪物就俨然有了三星中坚猎人才能对抗的实力,身后军队的强大不言自明。这个念头只在女弩手的脑中一闪即逝,她手中的弩枪彻底稳了下来,枪口并没有朝向怪物,而是指向了石洞对面的熔岩河。 “别……!” “簌——”一道轻微的闷响自枪口处响起,霎时间隐没在轰隆的脚步声中。黑色金属管似乎是由能够消弭射击痕迹的材料制成,被罩住的枪膛没有发出半点火光,弹道也几不可见。枪声响起的同时,几十米外的亮红色河面就做出了反应,熔岩上如同被扔了一颗的石子般,荡漾起一圈圈好看的波纹。 半个呼吸后,那颗石子在河面下轰然爆开。 “呼啦!”爆炸掀起一道圆柱形的熔岩浪潮。热浪直冲际,冲到几十米高后逐渐变冷变硬,才又掉回到河面上,重新熔解成炽热的岩滴。这一切都是转瞬间形成的,冲出烟幕的兽龙种显然被这一声爆炸惊到了,怪物两只短的前肢倏地缩回到肚皮上,后脚竟是向后蹦了一下,和身后的同伴撞了个正着。 怪物们嗷嗷地叫唤了几声,却谁也没有对数秒前突然出现的爆炸产生兴趣。前排的兽龙种更是用身体朝着反方向的岩壁撞了几次,只撞得山壁摇动,顶上的石块簌簌地掉下来。见无法突破石壁的障碍,怪物们索性紧贴着山岩,尽量远离熔岩河水,更快速地向山下行去,几乎就要贴到了猎人们所处的石缝中。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没反应?”莉娜口中疑道,手上的动作半点不慢。她又压上了几颗子弹,熔岩池水中的爆炸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怪物们却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下山的路,连喷鼻声也自发地少了起来。 “让她停下,这样下去会暴露的……”封尘虚着声音朝白夜道,“这群怪物好像不想战斗。” “见鬼……”半个身子暴露在岩壁之外,莉娜也想清楚了个中原委。暗影猎人挪动手弩,瞄准镜朝山顶上扫过一眼,咬牙道,“它们本来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看来还是要我亲自下场了。” 怪物集结的原因无外乎就是两种,集群进攻或集群逃亡。弄清一起兽潮的起因需要经过大量的调查,困境当前,逆鳞也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加以猜测。主峰下层的怪物们正在蒙受大规模的屠杀,顶层住民趁机扩展地盘是理所应当的反应。 然而老猎人的猜测哪有直面兽群意志的龙腔来得准确?封尘自几百米外就看清了它们的恐惧,但一则他无法解释自己猜测的缘由,二则一直没有话的机会。年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弩手不但没有成功地引开兽群,反而把它们吓得更加贴近了猎人队伍。 “嘁……我会搞定它们的。”贸然出手的恶果总还是要自己来承担,莉娜不再多言,提起重弩彻底踏出石隙外。金属短管被一双巧手迅速拆了下去,女猎人在兽群面前做成蹲踞的姿势,拴在腰间的弹链被一把扯掉,粗暴地塞进弩机旁侧的给弹器中。 “心些啊!”犀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 “该心的是你们才对——”莉娜意味深长地看了队伍中的森罗一眼,“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可能就在山顶的某处了。” “突突突……!”一串火光自枪口处升起,宛若点燃了一盏跃动的明烛,弹壳叮叮当当地跳到女猎人的身畔,子弹若帘幕般彻底覆盖了莉娜身前的整片区域。 制式通常型弩弹威力并不高,但胜在体积、质量轻,同等重量下可以携带的数量三倍于其它的制式战术弩弹,至于更重的定装弹则更不在考虑范围内了。也只有这些威力如洒水般的弹头才经得起这柄“千军”的消耗,引起怪物的注意更是没有比它更适合的弹种了。 窄的甬道上挨挤着至少八头体型巨大的怪物,领主们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各自都妥妥地吃下了几发弩弹。怪物们的鳞甲和皮壳能经受住上千度的高温炙烤,这几下只是像蚊虫叮咬一般不痛不痒,但却偏偏成功吸引了巨兽们的注意。见到发起攻击的爬虫还没有自己的脚掌大,领主们纷纷干嚎一声,充满忌惮的眼神终于变回了属于王者的犀利。 “上钩了……”感觉到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自己,女猎人施施然打光了弹链上最后一颗子弹,起身收回重弩,一步不停地向山下跑去。 犀持着枫的重剑,和白夜一起抵住了石缝的外缘,将众人彻底保护在里面。窄的洞穴外一阵蹄爪蹬踏的声音,震得洞**石壁上的碎石簌簌地剥落下去。封尘掩着口鼻,躲避着四下乱砸的石块,过了许久才感觉到最后一只怪物正渐行渐远,震感变得细弱起来。 “真是倒霉……”犀放下横在石上的大剑。足以毁灭队伍的危机刚刚解除,铁塔巨汉却已然变得神色如常,这样的困局在逆鳞之中似乎能够常常得见,“话莉娜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事吧?” “她的战斗简直是一塌糊涂。”森罗先是啐了一声,“不过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在背包里,逃掉总该是没问题的。” “就是她一个人把那些全灭了,我都不会感觉奇怪。”白夜摇摇头。队伍为狩猎金狮子所特意准备的重要猎具,只有她懂得如何调校。逆鳞队长如今最担心的正是这个战地工匠是否能尽快赶回来,“我们可不能等在这里。” “应该安全了。”犀探出头去观察了一番,终于从石洞中钻了出来,长长地舒了个懒腰。缝隙的高度太低,铁塔巨汉背负着几倍重量的补给,还一直在躬着腰身,此刻终于得到了解脱,“每隔二十分钟发一次定位的信号,她应该会自己追上来的。” “快回来!怪物还没有全都离开!”封尘猛然一睁眼,焦躁地朝洞外的银甲猎人喊道。 “哪还有什么怪物了?”犀左右看看,坡道两侧的烟雾被先前掠过的兽群彻底清散,视野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地上除了弹壳和凌乱的脚印外再无它物。 “岩浆里!” 逆鳞队长下意识地顺着封尘的建议朝熔岩河道上望去,只见河面上某处咕嘟嘟地冒气一簇水泡。白夜的瞳孔一缩,不假思索地解下背后的大剑飞窜了出去,挺身挡到了仍自不明所以的犀的身前。 银甲猎人负重超标,平时行动倒没什么大碍,战斗一起反应就减缓了半拍。犀向后撤下的时机已慢,眼前忽地被一片无垠的亮红色占满。他花了一秒钟才弄清楚,那分明是扑打到岸边岩浆浪潮。赤色的幕布给整个坡道染上了一层红晕,一颗巨大的头颅自幕后钻出来,狠狠地朝着猎人们的站位处扑去。 623章 还击 再睁开眼时,封尘的眼前只能看见一坨黑乎乎的庞大身影。逆鳞队长关键时刻挺身前出,被一记重击逼得退后数步,终于好悬将怪物抵挡在洞口外的几米处,四下流淌的岩浆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冷却变暗。方才的突然袭击已经结束,白夜仍然背对众人,保持着格挡的姿势,铁灰色的衣装上嘶嘶地冒起几股黑烟,似乎是被岩浆液滴溅到了身上。 重剑的剑背和猎装上沾染了岩浆的部分,都毫无悬念地被熔成了赤红色,过热的猎装包裹着全身,逆鳞队长的身形却仍然稳定如山,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鱼龙种?”封尘定了定神,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巨兽。怪物就如一条大得过头的泥鳅一般,背鳍和胸鳍退化得几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健硕的尾鳍,和腹下生着的两只强健有力的足。许是刚刚从熔岩浴中跳出来的缘故,巨兽浑身覆盖着一层厚重的岩壳,赤红的熔岩正在一点点变冷变暗,化为一片铁灰色,将怪物原本的鳞甲颜色掩盖得结结实实。 彼时怪物从熔岩沼中跃起袭击,一击不中,竟是直挺挺趴在了地上,此刻一颗硕大的脑袋正双眼圆瞪地透过白夜望向细的石缝。从洞里还依稀可见鱼龙种圆角状巨大头颅之下那张气魄十足的鲨吻,和口腔内两排锋利而微微内曲的尖牙。 “熔岩龙,水龙的远亲,早些年间遇见过一回,只有转头逃跑的份。”枫两年前一直在火山附近活动,乍一认出怪物的身份,他的面上现出一抹苦涩——按照工会的算法,这家伙该是四星猎人的水平,但实际作战起来,却至少要一个四星猎人队才能勉强战胜,想要捕获或击杀,则还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看着呆头呆脑的,有那么强吗?”封尘道。 “只是棘手一些而已,”石缝内宽松了些,逃生回来的犀也顺势将多余的装备放在了地上,抽出背后的银色重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好险。” 火山上其它的领主级,大都是只有“在岩浆中短暂活动”的能力,但眼前的熔岩龙却是以岩浆河为生,一辈子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滚烫的熔岩中。眼下的登陆作战,对它来已经属于“搁浅”了:“想想炎戈龙,你就明白了。” 石隙内短暂地交换了情报,洞外的怪物终于再次站了起来。起身的熔岩龙足有六米余高,白夜在它脚下,大剑的尖端堪堪能够触到肚皮。就算怪物攻击后贡献了如此长时间的破绽,但忌惮四周还未冷却的熔岩,逆鳞队长还是没能贸然出击。直到熔岩龙终于站稳了,白夜才转回头来,猎装的眼罩遮住了面上仅剩的位置:“鬼,附近还有别的怪物吗?” “没有了……”年轻猎人摇头道,“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在这里干掉它了。”犀的巨锤在手上挽了个锤花。在熔岩中畅行无阻的鱼龙种,显然要比陆上的猎人们要快得多,眼下倒是可以逃得掉,但不趁着对方搁浅的机会给予重创,接下来的路程中恐怕就要面临着四阶巨兽无穷无尽的骚扰了。犀用锤柄捅了捅绿甲猎人的背,“森罗?怎么样,这家伙够强了吧?” “不感兴趣,”暗影猎人头也不抬地,“况且是团长亲自告诉我,要在见到金狮子前保持体力的。” “犀,叫森罗看守那些家伙,放下多余的装备跟我来。”白夜几个腾挪,跃出石隙的距离,怪物的注意力也被一并吸引到旁侧去。从洞外依稀传来几声命令,“莉娜随时可能回来,我们速战速决。” “又是我……”犀撇撇嘴,手上却麻利地扔下了最后一点封尘众人的装备,扛起重锤就向洞外冲去。 “喂!没有远程支援,只凭你们两个怎么和它打?”枫下意识地叫道,“那家伙过不了多久就会躲回熔岩里的!” “它也要有那个机会才行。”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闪身消失在洞口之外。 顶阶猎手对阵强大怪物的战斗,无论对工会猎人还是偷猎者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武器还在森罗的看管下,封尘四人还是探头到石隙的边缘,挑了个安全的位置观战起来。猎人们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视野,巨兽就一缩脖颈,仰起浑圆的鱼头,高声怒吼而出。 “吼——呜!”熔岩龙的叫声惹得周遭的池水一阵颤动,岩浆上的气泡纷纷破裂,连脚下的山体也似乎跟着震动起来。两个暗影猎人顶着刺耳的噪音一前一后地围上去,犀的重锤负在身后蓄势待发,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条巨型蒲扇般的粗大尾巴。 “嘁……自己喜欢偷袭,对偷袭的防备心也这么重。”银甲猎人拖着战锤闪身滚开,劲风自身畔扫过,吹得猎人的身体骨碌碌地滚到山壁之下。 “我掩护!”一记甩尾的工夫,白夜已经欺身上前。铁灰色的重剑在空中闪过一道淡淡的红光,挑击到怪物的下巴上。沉重的剑刃和熔岩外壳相碰,明亮的火星后,火山岩的碎屑登时四散迸开,怪物的脑袋骤遭重击,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脚下也反射性地退后了一步。 “来了!”犀止住身形,骤然站起身,几步跟上队长的节奏。重锤化成一道银色的流光,狠狠击在熔岩龙蹼状的脚面上。柔嫩的蹼掌依附不了太厚的岩壳,只一击就将它彻底炸开,露出原本的棕黄色鳞甲。 感觉到脚下一凉,鱼龙种不禁一惊,却发现偷袭者的攻击的威力并不高,钝器对浑身岩壳的自己威慑有限。它重新转头回白夜的身上,在它有限的智力和本能的判断下,掌握着那柄重剑的猎人才是此间最危险的对手。巨兽的双脚分开,前腹处微微隆起,尖利的鲨齿间开始酝酿出若有若无的热意,半个呼吸后就变成了散布整个战场的浓重的焦硫。 洞口处的封尘瞪大了眼睛,眼前正是迄今为止自己经历过的最为恐怖的吐息。只是在洞穴之内,年轻人就感觉到浓重的热量正扑面而来。不像其它的龙类费尽心思在吐息的成分上大做文章,鱼龙种口中含着的只是方才饮下的纯粹的岩浆,但是被它击中后,却除了燃烧殆尽外再没有第二种结局。两个女孩的脸色已经变了数变,尽管距离战场还远,她们也都悄悄地将脑袋缩回了洞穴之中。 “砰——砰!”一颗接一颗的吐息自熔岩龙的口中激射出来,焰团还在半空中就有了降温变暗的迹象。但些许的降温不但没有减弱吐息的威力,反而让它更加粘稠和凝实,飞行速度进一步变快。 白夜一击即退,已经撤到了距离怪物十余米远。不是铁甲猎人不愿意乘胜追击,实是熔岩龙太过高大,以挑击的姿势打中脑袋,就再也没了进一步扩大战果的空间。望着吐息在自己的眼前越变越大,逆鳞队长不退反进,矮身侧移,身形轻巧地连续躲过两发熔岩弹。熔岩在猎人身后的地面上散落满地,将地面熔得向下陷出两个冒着气泡的赤红水洼。 猎人已经贴近了不足五米,熔岩龙似乎还没有发泄够,第三发弩弹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口中喷吐出来。明晃晃的火光照得白夜面罩后的双眼一眯,停身防御已经来不及了,老猎人借着奔行的势头毫不犹豫地全力出剑。白夜腰身一拧,重剑变砍为拍,在身前扫过一道漂亮的圆弧,正和滚烫的吐息砸了个正着。从封尘的角度,还能看见剑脊和吐息明显地在半空一僵,紧接着蕴含着庞大能量的液块被以更快的速度扫到旁侧,高高抛飞到山壁之上,在那里炸成一蓬耀眼的烟花。 “好强……”枫的喉结动了动,且不凌空击中吐息需要多么强大的勇气和准确的判断力,那柄重剑的尖端在这一击下彻底变成了熔岩的赤红色,末端却一如往常,没有半点断裂的迹象,若是换成自己的大剑,此刻或许已经熔化成一股铁水了。 至强的一击被正面挡住,让鱼龙种也彻底陷入了迷懵之中。它愣了一秒才发现对方也在的喘息动作也相当明显,没有窥空冲上来,方才那一击对人类更是不的消耗。爬虫近在咫尺,巨龙当然不止有吐息一种攻击方式,怪物的喉咙中一阵咕噜,双膝微微弯曲,就欲利用沉重的身体直接冲撞过去。 怪物脚下刚刚踏出一步,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无力感就自足底贯遍了全身。熔岩龙的身下,犀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战锤的尺寸比大剑还要一些,站在怪物身下够不到重要的器官,但他也成功地敲碎了鱼龙种脚下的每一寸熔岩壳。裸露的蹼甲毫不意外地踩上了一颗丢到脚前的麻痹陷阱,巨兽维持着踏前一步的姿势,身体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机会……”白夜重提一口气,重剑在地上拖出一条沟壑,剑刃的威力在热焰下居然不减反增,杀气腾腾地朝熔岩龙颔下的脑袋砸去。 “喂……会触电的!”封尘在远处看得真切,不禁脱口而出道。 “你从哪里看出来,那柄大剑是金属的?”森罗不知何时也加入了观战的队伍中。绿甲猎人的话音刚落,大剑就狠狠地砸在了熔岩兽双眼之间头颅的正中处,黯灭的岩壳自那里向四方龟裂开,鲜血汩汩地冒出来,却被仍自发热的火山岩瞬间蒸干。 “居然没事?”年轻猎人摸了摸下巴,一击过后白夜的行动如常,脚下没有半点迟滞。 “斩龙特异种的素材,那是一截尾巴,几乎没怎么改造过。”森罗看也不看身边亟待答案的鬼,语气中带着幽幽的妒意,“为了这次狩猎才临时准备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比较耐高温而已。” 斩龙在非火山物种中拥有最为优秀的高温抗性,它的尾巴更是有越是在高热条件下,刚度和破坏力就越强的奇异特质,像这样的怪物,在森罗的预想中本该成为自己的藏品才是。 封尘当然无从了解身边这个阴沉家伙的心思,战场上的情势瞬息万变,两句话的时间,白夜已经在熔岩龙的头上狠狠地来了数道攻击,巨兽一边挣扎着试图摆脱麻痹陷阱,眼神明显地萎靡下去。 怪物的背后,犀的攻势再变,暗影猎人自知无法攻击到重要脏器,索性将以身体为轴,将战锤平举,一人一锤舞成了一道银色的旋风。锤锋叮叮当当地砸在熔岩龙的两个大腿上,一时间岩屑噼里啪啦地从鱼龙种腿上坠落下来。 “他在干什么?”罗大师曾经用过回转攻击,也和众人提及过这类攻击的缺点。尽管攻势得以连绵不绝,但每一击的威力却并不高,除了能剥掉怪物身上的岩壳之外,再没有别的用处。 “给它降温而已。”森罗不咸不淡地道。 “那柄锤子……冰结晶?”枫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熔岩龙的常态体温极高,环境温度低过五十度都存在被冻死的危险。雪山产出的晶矿能自发地将冷意渗透进攻击中,以降温为目的的攻击,这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看着吧,它就要不会动了。”森罗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似乎对战斗剩下的过程再没了兴趣,转回身去看管起了同伴们遗留下的行李来。 身体外围覆着那种厚厚的熔岩壳,熔岩龙的躯体比同等级的领主们还要沉重得多,麻痹陷阱对高等阶怪物的效果大打折扣,但也已经足够白夜和犀做完自己的事了。醒转过来的鱼龙种双腿已经冻僵得动弹不得,头上也连续受了数道重击,连意识都难以集中在一处。迎面而来的闪光弹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个暗影猎人如同一丝不苟的战斗机器,在剖开了怪物的前腹后,终于让它失去了最后一点还击的力量。 “好厉害……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624章 王者 “别去管那只怪物的尸体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等到重剑上最后一抹殷红变回成武器原有的铁灰色,白夜将大剑背回身后。暗影猎人抽出剥皮刀,撬掉身上粘着的大块火山岩粒,除了最初偷袭时之外,白夜的战斗全程居然一直没受过半点伤损。 “那可不行——”犀在熔岩龙的身上来回忙碌着,工具刀凌乱地划过巨兽的鳞甲,连口腔里也没有放过。封尘驻足观察了一番,才发现铁塔巨汉不是在收集素材,而是在破坏它们。完整的大块甲质被从中割断,响起一连串的裂帛般的声音,“要是被其它猎团拿到,还不是要卖回到我们这里来?” “幸运的话,我们就能在那之前取消委托了。与其心疼这些零碎,还不如早点上路。” 银甲猎人还是撇了撇嘴,挥动重锤猛击几下,依次敲断了鱼龙种的脊椎和双腿,这才堪堪罢手。眼前的怪物浑身主要的材料都再也难堪大用,价值至少缩水了八成,这样的遗尸已经不值得任何一个猎团为它付出一趟飞空艇的代价了。封尘看得心疼不已——得不到的就毁掉,这是偷猎者才有的扭曲行径,就是神乎其技的狩技外衣也无法遮掩逆鳞的本来面目。 “这就行了。”犀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血污粘在银色的甲胄上分外耀眼。 “所以鬼,之后就不会再有兽潮了,对吧?”白夜随意地向不远处的封尘问道。 “哦……诶?”年轻人摇摇头,“这我怎么可能知道?继续向上走倒可能会越来越危险吧。” 逆鳞的队长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刀在他的手中簌簌地转了几圈,“噌”地一声轻巧地插回到腿边的刀鞘中:“是吗……我以为你该最清楚才对。” 感觉到铁甲猎人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危险眼神,封尘不禁嘴巴发干。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感觉到被什么东西顶在了背脊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猎装反馈到皮肤上,立刻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和酥麻感。 “你们还是对逆鳞的实力理解得不够啊。”森罗阴沉着声音在年轻人耳畔幽幽地道,“想用怪物对抗我们的话,你得更努力一点才行。” 早在兽潮靠近前几十秒,封尘的异动就稍稍引起了逆鳞一众人马的怀疑,直到年轻人准确地预告出黄雀在后的熔岩龙之时,白夜也仍然只有隐约的疑惑感。封尘当然不曾想到,自己是暴露在战局之中逆鳞队长的无心一问上。 彼时的铁甲猎人曾经问过他“周遭还有没有其它的怪物”,封尘几乎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后续的战斗也证明了他的预测无误。团长当即便确认道,这个鬼身负的奇异能力远没有他自承的那么简单。不论是以何种方式,他似乎有实时监控一定范围内怪物活动的能力,八成是依靠某些探测的技术。年轻猎人怀有飞人这样昂贵的猎装,再有一些别的什么先进猎具也不会显得奇怪。 不管封尘是不是故意将队伍引到兽潮中来的,他在探测到行军中的怪物时没有及时预警,这总归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这个鬼显然有着自己的心思。对战熔岩龙时白夜挥散吐息的一击,与其是战况使然,不如是刻意示威了,只有展示出最为悬殊的力量,才能乖乖地让对方四人重新归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以为我们会被随便一股兽潮击倒吗?”犀似笑非笑地背起重锤,“不要只是这一只了,就是刚刚那队怪物,我们也不是没有击败的能力,只不过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已。我们或许就不会再有和金狮子一战的力量了,但是在撤离猎场之前,还是有时间来和你们清算的。” “放聪明些,”白夜警告道,眼睛望向被指着背脊的封尘,“动作能害死的只有你们自己。” “我不知道你们在什么。”年轻人定了定神,摆出一副坦然的面色回望过去,“不过我想,我已经找到那头金狮子的方位了——不是踪迹,而是切切实实的位置。” “在哪?”逆鳞队长的呼吸一促。 “不过首先……那柄剑能不能从我的背上挪开?” “不再耍别的花招了?”森罗控制着刀尖,在封尘背上缓缓地移动着。 “从前也没有过……我会试着尽量不让我们撞上其它不相干的怪物,满意了吗?” ………… “你在想些什么?你差点把我们都害死!”枫偏着头,咬牙切齿地朝封尘凶道。 再次上路时,前排探路的变成了枫一行四人。逆鳞队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这个距离上如果遇到突袭的怪物,在身后的强者们支援到来之前,他们可能就要先结结实实地吃下一轮攻击了。 “我也想要更好的办法。”没有防尘面罩的加持,封尘一行人在火山上活动的时间有限得紧。除非幸运地找到一只和金狮子同行颇久的怪物个体,否则像方才那样低效的搜索不知何时才能到尽头。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意识到猎场上还有一样东西能够替代高智慧的怪物个体,那就是兽群意志。 再如何巧舌如簧,封尘也没办法服四个暗影猎人主动冲撞行军中的怪物,只有等兽潮自动找上猎人自己——若是逆鳞足够强大,封尘就能顺利得到金狮子的位置,如果逆鳞在战斗中失手,年轻人就能顺利地重新摆脱强者的束缚,无论怎样都并不吃亏。当然,除了在过程中要经历一道兽潮的洗礼之外。 “等等!”身后的白夜突然命令,逆鳞三人顿步驻足,队长蹲下身,手指按上一片猩红色的苔藓。火山到了这个高度,只有最为耐热的地衣类植物才能存活了。一块巴掌大的红藓攀附在火山岩的背阴侧,藓块上留下了半只被牙兽种踩过的清晰的爪印。 “那子的没错……这家伙从养好伤开始,就一直在想办法登上山顶。”森罗辨认清楚爪痕的朝向,若有所思地抱起双臂。 白夜抽出自己的地图,凭着记忆将莉娜所做的标记重新描画了一遍,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一番。金狮子初来乍到,不熟悉山上的地形,在几条死路面前不得不折返下山,另谋他路,才在主峰的各个方位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它是想学着炎戈龙一样,在火山地带安家吗?”犀不解道。 龙眷一族虽然没有灾一类能自由操纵象的毁灭性力量,但是它们的环境适应能力却格外地强。就是只在火山当中如鱼得水的炎戈龙,也未必不能在其它环境中称王称霸。事实上连冻土地带都有过不少炎戈龙的目击记录,只不过那里的海龙种已经变成了通体冰蓝色,长于开山凿冰的雪原领主,叫“冻戈龙”才更恰当些。 “只能等见到本体之后再行揣测了。”白夜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朝着空放了一发。自从坡道上熔岩龙的战斗结束之后,逆鳞队长已经放出了两发信号,莉娜一边却还没有任何回应的迹象。比起女猎人遇险来,他更愿意相信弩手不知在哪里玩疯了,或是又遇到了什么拥有奇异特性的怪物。 “要……稍微放慢些速度吗?”感觉到白夜眼中的担忧,封尘试探着问道,“你的同伴还没有回来吧。” “不需要。”铁甲猎人扔掉还冒着烟的空弹筒,抬眼向远处确认道,“从这里上去似乎只有一条路,不出意外的话,拉加恩就应该在路的尽头了。” 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应和白夜的话一般,火山灰雾的另一侧无端地响起一声轰啸。啸叫声人耳堪堪可闻,却若雷鸣般翻腾汹涌,久久不绝。森罗的神色一振,索性在这里就抽出了腰间的双刀,越过枫一众人,疾步向山上奔去。余下的数人也对望了一番,一齐向山顶进发。 队伍中只有枫还没有动,暗影猎人眼疾手快地用胳膊拦住正要错身而过的白夜。四目相对,枫投过一个质询的眼神:“我们履行了自己的那部分,希望你们不要违背你们的承诺。” “你们可以顺利离开……不过也要等见到怪物之后再谈。”白夜急迫地道。 火山口附近的山坡变得尤其地陡峭,温度也急剧增高。就如刚刚锻造完一炉猎装的工坊一般,连空气都在连火焰的灼烧下变得稀薄了些。 年轻人体力充足,但在三个训练有素的前辈面前就显得相形见绌,在急行之中他只能堪堪和背负了几倍重猎具的犀保持齐平,枫为了照顾两个受伤的姑娘,更是落在了队伍的最后。等到阿冬和阿夏终于躲进队伍藏身的巨岩之后时,白夜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了。 这里距离真正的鬼怒间大熔岩池还有三五百米的距离,不过隔着火山灰雾,已经能明显地看到山坡的顶端不时划过的火焰流星了。那是岩浆中巨大的含硫气泡破裂后,崩散出的大股熔岩液滴。能在这里看得清楚,想必每一颗都有熔岩龙的吐息那么大,而熔岩池中这样的液滴每秒都会溅出几十道。即便是在休眠期,鬼怒间也在一刻不停地朝四面抛洒着大量的物质,包括笼罩际的致命硫雾。 猎人们身处的四周被一条条粗壮的红色河谷所环绕,熔岩河之间是嶙峋兀立的大岩块,尽皆是降的岩浆冷却形成的。直到站在火山的顶峰,封尘才感受到人们为什么要以“鬼怒”为它命名,实在是眼下的环境已经不适合绝大多数生灵栖息了,任何能够提供养分的食料,都会在长年累月的炙烤中化为岩浆的一部分。 “声音就是这附近发出来的。”就算大半张脸包裹在防尘面具之后,犀眯起的眼睛也早早地出卖了自己的情绪。 “它还没有走远。”封尘用绷带给自己做了个简易的面罩。龙眷一族的灵智大都不低,年轻人不敢太过明显地催动龙腔,只能大略地扫过附近,尽量不惊动视野内任何可能出现的生灵。 “就在那了。”森罗凭着直觉向某个角落中望去,双刀掩在身下,遮盖着刀刃上不时迸出的翠绿色电光。不知是否出现了幻觉,枫有一瞬间觉得猎人的眼中也闪着同样颜色的精光。 “哪里?”封尘的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金色的身影。 “岩块顶上……”白夜指了指不远处林立的火山岩堆。 循着老猎人的方位望去,封尘果然察觉到了某个尤为高大的岩顶上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熔岩流星自际划过,照亮了它身形的轮廓。 “金狮子……怎么会是黑色的?”封尘失声问道。 怪物果然是牙兽种无疑,从这里判断不清具体的尺寸,但对比着身下的巨岩,它或许是封尘此生见过的体格最大的牙兽种了。拉加恩背朝着猎人们的方位,四肢稳稳地站在岩块顶端,细长的尾巴垂在身后无意识地扫动,还能看见耸立在头颅两端的颀长尖角从躯体两侧延伸出来,角的尖端微微朝前弯曲,似乎也是进攻的利器。 “终于……”森罗在心中默念道。绿甲猎人的本意是追捕那只神秘的独角兽,但最强的牙兽种就在面前,只看背影就能感觉到怪物躯体中隐藏着的强大威能。 怪物果然是牙兽种无疑,从这里判断不清具体的尺寸,但对比着身下的巨岩,它或许是封尘此生见过的体格最大的牙兽种了。拉加恩背朝着猎人们的方位,四肢稳稳地站在岩块顶端,细长的尾巴垂在身后无意识地扫动,还能看见耸立在头颅两端的颀长尖角从躯体两侧延伸出来,角的尖端微微朝前弯曲,似乎也是进攻的利器。 “终于……”森罗在心中默念道。绿甲猎人的本意是追捕那只神秘的独角兽,但最强的牙兽种就在面前,只看背影就能感觉到怪物躯体中隐藏着的强大威能。 625章 吐息 嶙峋的火山岩区对金狮子来如履平地,兽王轻轻一跃就能跨过数米的距离,不论落点处高度相差多少,降落时都如猫一般流畅顺滑,显然还远远没有达到怪物的全力。牙兽种的四肢尤其是前肢的力量大多异常出众,但像眼前这位一样,能不加蓄力就轻松地跳出身长几倍的距离,没有远程牵制,战斗时或许连锁定攻击对象都难以做到,余下的更是无从谈起。 “看上去像是在宣示领土权力的样子。”吼叫声徐徐散去,犀挪开捂住耳朵的双手,“火山一带山清水秀,顶阶掠食种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我们还在等什么?”森罗低声对白夜道。牙兽种的咆哮在山间回荡出几百米去,远处已经有一队惊慌失措的蛇龙升空而起,引起更大的骚动是迟早的事:“你想后悔吗?我们可是约定过的,不论这次的狩猎对象是什么,我都要第一个和它战斗。” “去吧……”又等了数分钟,逆鳞队长还是没有见到莉娜的回应。铁甲猎人拉响最后一次信号是在此地几百米开外,眼下众人和拉加恩近在咫尺,已经不能冒险再发一次信号了。再加上枫一行人还要人手来看管,逆鳞队本才堪堪满员,如今或许就要以残破的阵容来战斗了。然而时不我待,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次再看见这头价值千金的牙兽种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白夜的眼中挣扎了一番,点点头道,“心试探,别把它逼得逃掉。” “不要被一击干掉就好,否则我们就是想给你擦屁股也做不到了。”犀虚着声音补充。 “我有分寸。”森罗降下头盔上的眼罩,整个身体化成一片绿光,几个闪身腾挪到侧翼一块稍远些的巨石后面,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的行动波及到躲藏中的同伴。战斗一触即发,猎人浑身凛冽的寒意却尽数收敛回了胸腹之内,整个身体在夜色的掩映中只剩下了一片阴影,和阴影下不时跃动的绿色电光。 “就这么……打过去了?”封尘喃喃地道。龙眷一族是连四星顶阶强者都要鼓起勇气才能面对的存在,知道这群暗影猎人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从骨子里就有着偷猎者特有的不要命精神。 金狮子依然在在山石顶上焦虑地踱着步,怪物还未感知到任何事物接近的迹象,只是头顶尖角下一对同样尖尖的耳朵突然下意识地动了动。牙兽种缓缓转过身,扭头朝森罗的方向望去。一颗岩浆流星自远处高高地抛飞,映出空中无数飘荡着的细灰粒。 “该死……风向变了!”枫脸上裹着纱布制成的面罩,系带不由自主地向侧边飘起,风向好巧不巧地把森罗暴露在上风处。 远处掩藏的绿甲猎人几乎同时发现了气流的异状,公不美,出战的猎人已经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了。森罗距离金狮子还有几十米远,也只能在那里放弃了潜行。暗影猎人压低身体,猛一蓄势,身体如一道炸雷般绕过拦路的巨大岩堆,直朝着此行的狩猎目标冲锋过去。 “喝!” 一声厉啸伴随着咚咚的踏步声,人影在拉加恩的眼前迅速放大。金狮子的一生中见到过太多的挑战者和偷袭者,半点未曾迟疑地就做出了决断。怪物眼神微眯,后脚轻轻点地,灵巧地从岩壁顶端跃下,毫不躲藏地迎向森罗手中的双刀——比起思索敌人的来历,战斗才是金狮子最本能的反应。 看见巨兽不闪不避,森罗面罩下的神情一喜,双臂向前平平伸出,刀尖一如牙兽之王那对略微弯曲的黑色长角,野蛮而直接地冲撞而去。一人一兽在岩块遍地的火山石林正中相遇,猎人手中的利刃被架在长角的一侧,金狮子的脑袋只是略微一偏,就化解了绿甲猎人带来的冲力。人类的爆发力当然无法和四星怪物相媲美,森罗的双脚停滞了一秒,就被巨兽身上无可比拟的霸道力量推着,比来时更快地向后退去。 猎装的具足在火山岩地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暗影猎人双臂一沉,战刀顺着怪物的犄角向两侧分别划开。刀刃和钢铁般的大角摩擦出片片火花,绿色的电光若隐若现,照亮了金狮子的脸庞,也让怪物头顶上的毛发簇簇倒栗起来。 “呼——嗷!” 许是意外眼前的爬虫没有被一击放倒,牙兽种索性腰身一提,脑袋高高扬起,登时甩脱粘在角上的两柄短刀。怪物斜斜地站起身,两只前肢抬到半空中,粗大的前爪握成拳头,狂暴地扫过身前的大片区域。 “危险……”拉加恩的后足已然能做到逆的跳跃了,前肢却还有后肢的两倍粗大,利爪握成拳头就像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火山岩,被那种东西碰到绝对只能是折骨断筋的下场。森罗借着退势匆匆向后连连翻滚,终于躲开一记危险的拳击,停在怪物攻击范围之外。 暗影猎人重新拉开距离,双刀在身前一高一低,摆出准备的姿态。 短暂的接触,让森罗得以近距离地看到了牙兽之王的面孔,却意外地发现它和真正的狮子相距甚远。怪物的眉骨高高凸出,脸被夸张地拉长,口鼻向外鼓起,两腮的毛发颀长,一直垂到脖颈处,看上去倒和猩猩有几分类似。巨兽的下颌左右生着两道甲质的刺状结构,大概和雌火龙一样,也是喂食幼崽所用。 绿甲猎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王者的眼睛上。龙眷强者已经不再像普通的怪物一样,瞳孔中只能传递出空洞的攻击性和本能的欲念了,金狮子的眼神则要灵动得多,即便那张丑陋凶戾的脸做不出多少人类能读得懂的表情,猎人还是能从中看到它眼中的轻视和不屑。 “根本就没有认真吗,”森罗握着手中的刀,朝自己的方向轻轻挥动着,分明是挑衅的姿态,“这么来……我可也是一样啊!” “叮叮叮!”绿甲猎人控制着手中的短刃,两柄刀在自己身前交相碰撞了十余次,像是在用打火石生火一般。随着撞击次数的增加,双刀上的绿意变得越来越浓,电浆的闪动也变得越来越频繁。 “他是在干什么?”封尘轻声问。 全队即将面对这只掠食种中顶阶的存在,犀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秒获取情报的机会,是以银甲猎人头也不回地做了个控制音量的手势:“那身猎装是青电龙的素材所做,增幅武器的方式……比较麻烦。” 尽管同为飞龙种,青电龙和冻土地带的白电龙是毫无干系的两个物种,不同于只在阴潮冰冷的地区才有办法放电的白电龙,青电龙的活动范围则要更加自由一些。怪物被称作“翠绿的闪电”,能通过角冠、尾巴和翅膀上碧绿的甲质组织来储存和释放绿色的生物电,即便在死亡之后,还可以通过特定的炮制手段来保证相当的生物活性,提升武器的战斗威能。 “是在激发素材中储藏的电力吧……”枫若有所思地道。麻痹陷阱是猎人世界应付怪物的利器,规避陷阱发动时的副作用向来都是是猎人们学习狩技的必修课。森罗此举无异于将麻痹陷阱装载到了武器上,果然越是高阶的素材就越能承载更多奇特的构想,“这家伙起码有三五吨重,电力会有效果吗?” “拭目以待吧。”犀面无表情地观察着。 言语的工夫,森罗已经完成了双刀的蓄势,此刻的两柄武器握在手上,像燃石灯一样格外明亮,除了火光是令人胆寒的碧绿色。金狮子一直在旁侧站立不动,任由爬虫将自己的机关激发到最佳状态。两点莹绿映在它的眼中,却惹来了怪物更浓重的戏谑。 “嘁……”已然被那只神秘的独角兽轻视过一次,又被眼前的牙兽种做以同样的表情,一场狩猎中被两只怪物低看至此,森罗哪堪这样的嘲讽。他只觉得脑中热血上涌,双刀刀背在身前无意识交叉,猛地向两侧挥出。封尘看得真切,分向两侧的刀尖中间划过一道碧绿的粗大电弧,一声清晰的炸鸣自刀刃上响起。借着那声人造的雷鸣,绿甲猎人再次猛冲而上,短刀在空中留下两道清晰的亮痕,绿光在空中迟迟不愿散去。 “锃!”两个女孩只看到了森罗的起步,暗影猎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她们的视野之中。雷电不但可以提升武器威能,似乎还能幅强化猎人的身体素质,猎人的速度比之先前更快了一拍,在封尘意识到之前就合身撞上了庞大的黑色巨兽。 “咔——嗤!”这一次和双刀相撞的是金狮子张开的前爪。利爪拦在刀刃前,让携着电流的锋锐难以寸进,只有弧动的电流还在不停地击打着怪物的皮毛。森罗眼睛一眯,似乎满眼的光亮让自己产生了幻视,接触到电光的拉加恩并没有如预期般麻痹烧焦,而是变得明亮起来。恍若牙兽种的皮毛吸收了武器上的电流,正一点点地激化成金黄色。 感觉到双刀上的光亮一黯,森罗心中涌过一阵不妙,他匆匆收回刀刃,侧身闪过怪物击来的一拳,钻到金狮子的肋下隐秘地击出。 在顶阶掠食种面前哪还有留手的余地,这一击绿甲猎人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森罗的双臂绷直,只在攻势的尽头感觉到了一股用错力的滞涩感。他抬起头,原地已经失去了拉加恩的踪影,怪物就像避开一只叮咬而来的飞甲虫一般,轻巧地扫动尾巴,飞窜到旁侧岩堆的顶端。巨兽四肢停稳,低眉颔首,嘴巴如打呵欠般大张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舌头。 “糟糕……”任由哪个初涉猎场的菜鸟,在怪物做出类似的动作时也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封尘扒着身前的巨石,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地站起来。“吐息……” 年轻人目睹的上一个龙眷一族的吐息,正是挑战祭时的铠龙。巨大岩兽两击灼热射线,其中一击彻底毁坏了一只防御完好的飞空艇,另外一击在还是少年的封尘眼前,顷刻间秒杀了几十名工会猎人,那个场景二星猎人这辈子都无法忘却。 封尘别过头去,下一秒,整片乱石岗被一道金色的流光所照亮。 在场的七人里,没有人能看清金狮子的吐息是何种机理,又是如何蓄势的。那道流光如几十颗闪光弹同时爆开般,映得峰顶弥漫的火山灰也为之一亮。枫的反应最快,第一个捂住了眼睛,才最早再次睁开。暗影猎人定睛望去,空气中只剩下了一道金黄色的余韵在逐渐变暗消失。光亮如一条虚无的通路般,从牙兽之王的位置开始,一路贯破了数座岩堆,一直隐没到近百米外的火山岩地中,在那里炸出一片焦黑的坑洞,坑洞附近还流散着丝丝的电光,不过那弧闪的颜色却是亮黄色的,让人难以直视。 “森罗——”震的一击过后,犀再也无法躲在暗中观察了。银甲猎人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眼神四下搜罗着,“还活着吗?” “我没事!”吐息路径旁侧一座倒塌的石堆后,莹绿色的身影隐约间还在那里活动。少顷绿甲猎人推开掉在身上的大块石头,拍拍灰沙站起来,“就是……那家伙已经逃掉了。” 发出那记骇人的吐息后,黑色的巨兽远远地离开了猎人的视线,在强光的掩映下不知逃往何处了。森罗收回双刀,使劲拍了拍脸,才把自己从恍惚中拽回道现实来。 “那记吐息……也是雷电吧。”绿甲猎人咽了口唾沫,“它和我战斗的原因,只是对我身上的电光感兴趣而已。我能感觉到,这家伙不要是认真战斗了,分明就是在玩耍。” “又把它弄丢了。”犀攀上金狮子傍身过的岩堆,那里的踪迹已经被消抹殆尽了。 626章 离开 第一轮交手后,森罗就意识到金狮子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应付的对手。因而趁着怪物吐息前短暂的蓄力,他成功地在牙兽种身上留下了猎人标记。染色果调制而成的粉末,只消沾染一点就会带上强烈的刺激性气味。道具弹随身播撒下红色粉末在空中经久不散地漂浮着,像路径图一样指示着怪物的行迹,短时间内没可能消除干净。 “这边……”绿甲猎人第一次在枫等人的面前摘下了防尘面罩,露出下巴上久疏打理的胡茬。护具虽能遮住漫的浮灰,也在追踪的紧要关头上彻底阻挡了暗影猎人的嗅觉,让森罗不胜其烦,“气味在变浓,它好像慢下来了。” 夜中的鬼怒间山顶附近,温度和白没有什么区别。队伍顺着炙热的火山口绕了半圈,从数道静静流淌的熔岩河上方越过,像是主动把自己架在火刑架上一般。阿冬和阿夏包裹在额头上的纱布经历了数度打湿又烤干,汗液渗进伤口中带去一阵麻痒感,两个女孩也只好各自忍耐。枫只觉得眉毛和鬓角都像在篝火上燎烤,连忙解下腰间的冷饮,往脸上掸了些水分,又喝了一大口,方才解了燃眉之急。 终于又跨越了一道陡峭的山脊,队伍最前方的森罗在一条窄道上停下脚步,把手探到面前流转的薄雾之中。猎人的眼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红色烟尘已经彻底湮灭,刺激的气味也和无处不在的硫味混为了一处:“见鬼……染色球的效果消失了。” “早晚都会被找到除去药粉的办法。”倒不如一颗寻踪猎具能维持这么久的效用,已经是上的垂怜了。白夜转头看向众人的来处,几十分钟的追踪下,队伍已经走过了相当远的距离,彼时和金狮子交手过的石林远远地落在了视野之外,“它一直没有回头,我们还可以继续往前搜索一段路。” “等一下。”封尘突然出声道。暗影猎人越过枫前辈,站到白夜面前。 “怎么,前面有行军的怪物吗?”犀警觉地问道。 年轻猎人朝着逆鳞队长所指的方向眺去:“不……是别的东西。在你们的情报里,这座山上除了金狮子之外,还有其它同样强大的怪物吗?” 听到封尘的发问,逆鳞的三人互相面色奇异地交换了一轮眼神,白夜干咳了一声:“确实有那么一个,不过上次的目击情报已经是一前的事情了,我不确定它是不是还在山上……问这个做什么?” “呃——它在山上,这下子你就能确定了,那家伙显然和金狮子正在一起。”年轻人闭上眼睛,龙腔的视野向四方散开,手指虚指向某个方位,“托它的福,拉加恩已经停下来了,就在那边。” “是一只独角马吗?”森罗把面罩戴回头上,声音重新变得含混不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物种。”封尘摇摇头,“但两只怪物已经僵持了有一阵子了,对方不论是什么样的怪物,金狮子都暂时拿它没有办法。我总觉得待在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一旦暴露在那只神秘怪物的视野下,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你们一定还要追上去吗?” “队长……”犀轻声请示道。昨日里面对森罗的情报,白夜谨慎地选择了无视。独角兽的强大经过了绿甲猎人的证实,它有着疑似古龙种的身份,又不在逆鳞此行的狩猎名单之中,当然没有和猎人们刀兵相见的必要。在猎场上少惹一个麻烦对逆鳞来就是幸事了,白夜宁愿它跑去祸害其它的猎团,或者至少能远远地离开自己的狩猎区域也好。只是事与愿违,那头怪异的兽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挡在了逆鳞的路径上。 “你有多大把握?”白夜问封尘道。 “非常确定。”年轻猎人笃定地,期冀地望向面前的暗影猎人。 “怪物的位置已经确认过了,还在等什么?”铁甲猎人点点头,却是率先领起路来。 “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想放弃也来不及了。”犀无奈地叹了声,紧紧跟上队长的步伐。 “一只金狮子已经是你们的极限了吧?”封尘眉头重重地蹙起道,“你们想同时对付两只吗?” “只是怪物而已,几只又有什么区别呢?”整个队伍里只有森罗的兴致昂扬了起来。蓝色雷兽自己找上门,对绿甲猎人来无异于意外之喜。 “该死……”封尘挪动脚步,恨恨地追了上去。在只有年轻人能见到的视野中,面前的穹顶上电光如银蛇狂舞,将大半个际染成了绚烂无比的碧蓝色。雷电把地表映照得纤毫毕现,脚下的碎石投出星星点点的阴影。遍蔓延的电光终于在极远处汇聚成一点,从那里传出阵阵寒意,把年轻猎人压抑中的记忆一点点勾离出来。 ………… “那边——”森罗靠在巨大的岩壁后,抬手向远处指去。 黑色的牙兽种正立在一条格外宽阔的熔岩河流中心。怪物的脚下是一片窄的河央片地面,陆块堪堪能容纳一只怪物驻足,高出岩浆河面也不足半米,一波稍大些的熔岩潮涌,就能将星星点点的岩浆送到它的脚下。不过金狮子对此浑不在意,怪物背向潜伏中的众人,正张开大嘴不住地朝对岸吼着。 “这是在向谁示威吧?”犀轻声道,“鬼的另外一只怪物就在对面吗?” “不是在宣战,金狮子像是在些什么。”封尘心翼翼地从岩壁的侧面探出头去。担心被怪物第二次发现,年轻人没有发动龙腔。随着对龙族语言的理解更加深入,他不依靠龙族的力量,也能大概猜出些怪物的简单动向。 任何攻击都要等到第二只怪物现身之后,白夜做了个原地等待的手势,沉下心来悄然观察着。 眼前金狮子的吼叫不是战时粗暴的干嚎,它的声音回转抑扬,倒真的如封尘所,像是在传递某些复杂的信息。牙兽之王被环绕在炙人的熔岩中间,独角戏般嚎叫了数分钟,直到声音明显地疲弱下去,河对岸仍然没有半点回应。 “我从来不知道,怪物能弄出这么复杂的动静来,你能听得懂吗?它在什么?”枫在封尘的耳边轻声问道。 “当然不行了。”猎户否认。想要听得懂就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自己还没有好奇到那种程度。 或许是被河对岸神秘存在的无视激怒了,拉加恩怒吼一声,龇起一口尖锐的牙。怪物踱到河心岛的边缘,一只爪子伸进滚烫的熔岩中,向前猛地一撩。一波赤红色的巨浪被一爪高高掀起,直扑到熔岩河的边缘,空中的灼热岩滴冷却成一股股大不同的岩粒,哗啦啦地洒在对岸的地面上。 “被这样挑衅,对方也该忍不住了……”犀的喉结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局势。 几个呼吸之后,河对岸终于有了些动静。蓝色的电光毫无征兆地划过视野中的黑暗,封尘的瞳孔一缩,只看见一个娇瘦的身影从阴霾中缓步走出来。 “就是它!”森罗激动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那种蓝色的雷电……错不了,昨夜的雷击也是这家伙的杰作。” “这么来,我们是遇见了两只会操纵雷电的怪物啊……”犀揶揄地对着森罗感叹道,“该是你的运气太差了吗?” “不会影响到作战的。”绿甲猎人白了同伴一眼,“我的战斗里可不全在这身猎装上。” “猎人世界居然会有这样的物种……尽管已经得到过情报,现在一见,果然还是太了些。”雷兽和猎人们隔着一条灼热河流,在犀的眼中只比一个光点稍大一些。直到它再走近几步,暗影猎人虚着眼睛,才艰难地辨认出这头怪物的身形。怪物状似长着独角的马,体型和普通的猎马也几无区别。它身上持久不散的光亮大多来自于挺立着的白色鬃毛,那是怪物的毛发在无意识地放电的结果,“但是好漂亮……” “我倒是觉得它很危险。”猎人世界里,寻常怪物的强大程度和体型有着相当的关系。上位的领主怪物不一定都是身形庞大的巨兽,但也至少不会太。眼前的雷兽体型比之最普通的狗龙王还略有不如,事出反常就必为妖了。那身雷电如果不是毫无威力的噱头,就是它的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藏能力,“你们有谁认得这东西吗?不会是近些年来的新物种吧。” “至少我不记得在哪里听人谈论过这样的怪物。”白夜摇头道。生着独角的纤弱偶蹄类,却偏偏有着操纵雷电的能力,任凭是谁只要听过一次都不会忘记,“猎人工会的时候也没有过。” “麒麟……它叫麒麟。”话的是封尘,年轻人的语气讷讷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怪异。 银色的独角马在金狮子的千呼万唤后终于现身出来。怪物抬起修长的脖颈,没有看向河心被红光笼罩的拉加恩,而是将的目光穿越了赤色的水流,径直朝封尘所在之处看过来。怪物赤红的双目如两道雷击,直打在封尘的眼睛上。上百米的距离外,年轻猎人本该看不清独角兽面容的任何细节,他的脑中一阵恍惚,却似乎觉得对方的目光如两盏灯笼一般,就高高地悬在自己的头顶。 “你认得这怪物?”封尘只提了一个名字,就张口结舌地不出话来,森罗摇起他的肩膀,急匆匆地问道,“还有别的情报吗?” “它想让我们离开……就是现在。”年轻人的面色一如方才地呆滞着。 “为什么?” “按我的做——”封尘的眼中终于恢复了些神采,他转头朝向白夜,“不论你们信不信,这是一头古龙种,继续留在这里……是会死的。” “轰!”话音刚落,金狮子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断。巨大的黑色牙兽种纵身一跃,从熔岩河心跳将起来,飞窜到对岸麒麟落脚的前方。牙兽之王的战意显然比与森罗交战时强了太多,几乎是一落地就扑出去,口中低嚎着,两只滚石般的拳头左右开弓,就要将麒麟娇的身体当中砸碎。 含愤一拳没有击中任何事物,早在金狮子动手之时,火山的空已经急速地阴沉了下去。无数雷光在突兀出现的阴云中流转不停,牙兽之王刚刚抬起前肢,一记雷光就自穹顶飞降下来,准确地劈在拉加恩身前不到一米的空地上。 “轰——!” 银色兽的独角如同指挥棒一般,只是略微一抬,就精准地确定了雷击的位置。蓝色的电浆落在地上只有一个点,却在地面上炸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坑洞。自炸鸣处升起一道无形的气浪,推动着石屑四散迸飞,猎人们只觉得身前传来一股推力,下意识地各自用武器挡在了身前。雷击来去突然,直到际最后一丝残余的光亮消失,洞口焦黑的边缘还在嗤嗤作响,升起一片烟雾。 “见鬼……这就是昨夜的雷击!” 金狮子似乎也对这道雷击万分忌惮,在触到它之前就一个趔趄,远远地退回到河岸便。麒麟的攻击一闪而逝,牙兽之王又远远地做了个迂回,从侧翼第二次朝古龙种冲过去。 银色独角兽的试探攻击,威力就能波及到猎人们的站位处,逆鳞队再也不敢托大。暗影猎人们寻了个更远处的石堆躲藏,才第二次停顿下来。 金狮子似乎也对这道雷击万分忌惮,在触到它之前就一个趔趄,远远地退回到河岸便。麒麟的攻击一闪而逝,牙兽之王又远远地做了个迂回,从侧翼第二次朝古龙种冲过去。 银色独角兽的试探攻击,威力就能波及到猎人们的站位处,逆鳞队再也不敢托大。暗影猎人们寻了个更远处的石堆躲藏,才第二次停顿下来。 627章 激昂 冒着绝大的风险,以近乎孩子气的姿态返回到鬼怒间火山上,封尘的本意只是警告那头神秘古龙,确保它能顺利地从人类眼中消失。怪物此刻正处在猎人世界最危险的盗猎组织的捕猎范围之内,封尘祈祷它跑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但是当属于古龙的气息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年轻猎人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不出来了。雷兽麒麟的身旁仿佛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让封尘从来如臂使指的龙腔骤然失去了效力,连最基本的连接也无法做到。瞠目结舌的暗影猎人许久才清醒,终于发现这不是远处的独角兽搞的鬼,而是自己无意识地回避着和古龙种的联系,终于反馈到了龙腔的使用上。 对龙语的理解越深,龙腔的使用越是熟练,封尘对真龙一族来就越是任其摆布的存在。只要一头古龙种愿意,它随时可以用庞大的精神力量控制年轻猎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让他做出有违自己底线和准则的事情,而这些封尘已经用最残酷的方式体验过了。暗影猎人还在人交战的踌躇之中,却没想到远方的麒麟在现身的第一时刻,就首先找上了自己。 “龙语者……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类了。”怪物和其它古龙种给封尘的印象一般,声音刺耳而机械。只是从对方灌注过来的情绪中,年轻人感受到一股如云海般令人安心的平静,和独角兽身边缠绕的跳动的雷光截然相反。 “对……对不起。”即便没有主动触碰到古龙种,覆盖了片猎场的龙腔活动还是引起了麒麟的警觉。既然已经被发现,封尘就定了定神,战战兢兢地道,“我是来警告你……” “省省吧,我自己就能看见这座山峰的状况。”年轻猎人的后半句被直截了当地打断,“人类真是奇怪的物种,一边清剿着火山上的物种,一边还要担心我的安危吗?” 时隔两年,颅腔内再次响起来自另外一个物种的人族语言,封尘已经全然没有初次见识时的惊异和第二次回顾时的兴奋了。暗影猎人的心绪一阵紊乱,夹杂着警觉和责任意识,甚至带有一点点崇敬的心思顺着人龙间的沟通渠道,毫无保留地传递到远处银色独角兽的身上:“你现在有危险。我身边的这些人类……他们不是我的同伴。这些人的目标是你对面的那只牙兽种,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在原定的狩猎结束之后,把你当成第二只猎物。” “就凭他们?”阵阵愉悦的感情传递过来,古龙种似乎被年轻人的一番话逗笑了,“有危险的是你们才对。你也看见了,我还要处理这头家伙。建议你们赶快离开,以人类的身体,可承受不了接下来战斗的余波。” ………… 被几道炸雷的声响震得耳膜一阵疼痛,熟悉的如坠冰窟的感觉消散殆尽。封尘的眼神终于恢复往常,才发现自己正蹲踞在一个略远些的石堆之后。 年轻猎人双手抱着自己的额头,冷汗从背脊处直冒到脖跟。和怪物接触的最后时刻,银色独角兽毫不客气地动用了古龙才有的特权,将“离开”的念头霸道地植入了封尘的脑海里。像是被浸入了深不见底的水洼中,暗影猎人毫无准备地重温了一次被剥夺自由的恐惧感,醒转过来时双臂还在不由自主地抖着,惊魂久久不能平静。 好在古龙种的本意只是驱散碍事的围观者,对人类并没有特别的恶意,命令只是随手为之,数分钟后就自然消散了。封尘环顾着四周,枫前辈三人和逆鳞众人依然隐藏在自己身边,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电光雷鸣下的激烈战局。显然以封尘在队伍中的话语权,能够劝服暗影猎人们后退几十米已经是极限了。 “为什么一头龙眷要找古龙种的麻烦啊?”犀焦躁地道。骤然冒出的强大物种打破了逆鳞对此次狩猎所有的计划,没有哪个猎团会在踏上荒野时会把古龙种放在自己的注意事项中。眼前的战斗不但会阻拦逆鳞接下来的战斗,更可能把山下的其它猎团也引上来。 “你不如亲自去问它!”森罗抱着双臂,面上炯炯有神,或许已经在盘算如何插手进眼前的战局之中了。 “嘿!我在和你话呢!”战场上的雷击接连成串,蓝色的电光一束接一束地自际坠落下来,滚雷声自方才起就没有停过,就算站在百余米外,枫也不得不用呐喊的音量才能让封尘听清。刚刚自己正着话,年轻猎人突然做出一副双手抱头的痛苦表情,枫只道是这孩子被雷声吓怕了,并没有过多在意。 “你什么?”猎户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把目光拉回到前辈的身上,几十秒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到脑海之中。 “你还知道别的情报吗?” “我们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千真万确的古龙种,这就已经足够了!”继续在这里停留下去,那些蓝色的美丽弧光早晚会落到猎人们头上。 “告诉过你,在得到金狮子的尸首之前,我们哪也不去。”白夜回过头来,神色冷然地道,“更何况现在占上风的其实是麒麟,那头金狮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的,逃跑只是迟早的事。” “它叫麒麟?” “这可是你自己过的。”逆鳞队长疑道,借着升腾的雷光,白夜发现封尘的面色比刚才苍白了不少,“你怎么了?” “没什么……”年轻猎人摇摇头,他可不愿让逆鳞的强者们知晓,自己差一点就会被古龙种指挥着,操起武器朝向这里所有的猎人。 白夜的没错,战场上的麒麟确实显得游刃有余。牙兽之王仗着强健的身体,在古龙种身边不住地腾挪闪躲,试图绕到斜刺,找出独角兽防御的空档,发起致命一击。但每每被接近到三五米内,总会有一道惊雷从而降,准确地落在黑色巨兽下一步的落脚之处。金狮子对古龙种的雷光显然忌惮重重,每每不得不在临界状态下生生止住脚步,收回伸出的拳头,逃也似地避到十余米之外。如此三番五次之后,金狮子只落得急火攻心,拳头一挥,将浑身的愤懑生生发泄到了身旁的石堆之上,岩块被一击炸碎,隆隆跌落进熔岩河流之中。 见到失了方寸的黑色牙兽种,麒麟只是原地站定,甩甩身子抖掉鬃毛上的灰尘。自战斗伊始至现在,古龙种一直站在最初现形的熔岩河边,半步都没有移动过。怪物周边的地面已经被无数雷击炸得支离破碎了,大的岩坑层层叠叠,有如经历了一场劫一般。 “不敢相信……龙眷一族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犀自言自语地道。 战斗还是要继续的,金狮子朝空中怒号了一声,就要重整旗鼓,重重一脚踏扁身前滚落的火山岩碎块。牙兽种低下头,利爪在脚下的石屑中拨弄了一番,突然前肢一扬,数十道核桃大的碎石应声抛飞出去。在怪物强得离谱的臂力加持下,石块带着呼啸的声势,有如出膛的弩弹般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像。 银色独角兽赶忙矮身躲避,电弧从那只笔直的尖角中流淌出来,在身前化成一道耀目的雷电之墙。碎石接触到墙体便湮灭成粉末,没有一个能接触到麒麟的本体。电光缓缓散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却携裹着一道阴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古龙的防御之前,金狮子的前爪握成拳状,含愤砸向独角兽纤弱的身躯。 偶蹄类的怪物关节不适合后退,等到发现欺身上前的龙眷时已经来不及了。古龙种情急之下收力不住,头上的尖角重重一点,一道比起方才异常粗大而耀眼的雷光坠落下来,结结实实地劈在金狮子的背脊上。 “轰——嚓!” 雷击的力量出奇地大,电光只在空中一闪即逝,却将黑色的牙兽种整个掀飞。金狮子如断线的风筝般斜斜地飞到高空,远远跌进一处山石里,数吨重的身体砸进硬脆的火山岩中,将岩体撞得塌陷下去,把怪物的大半个身子都埋在里面。 远处的猎人们暗暗咋舌,惊的不是古龙种的战力,而是金狮子——如果被击中的换成是人类,这一下过后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都还没有死掉吗?”枫使劲眨了眨眼睛,将雷光的残像从眼前驱散出去。 “还活着……那些石头在动!”方才的瞬间,森罗的心中一紧,居然是生怕金狮子在那样的攻击中陨落。 下一秒,塌陷的石堆亮了起来。 随着一声清亮的嚎叫,金色的光芒自每一道石缝之中涌现,像是在岩堆之内一颗硕大无比的闪光玉轰然爆炸。猎人们擦亮眼睛,才发现石堆中的光源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金狮子自己。 不知是吸收了那样的庞大的能量所致,还是牙兽之王本身就有这样的特性,怪物浑身的每一处毛发都缓缓地变得澄黄明亮,片刻后就化为了一片纯正的金色,如同在黑色的毛皮外披上了一层贵金属的甲胄。与此同时,一道道电光从怪物的毛发里激发出来,也是亮金之色,每闪过一道,注定会崩碎压在身上的一片碎石,几个闪烁就将压住金狮子的石砾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牙兽之王伟岸的身姿。 “那是……翅膀吗?”封尘瞪起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黑色的牙兽种身上发生的剧变。站起身后的龙眷一族已经和数十秒前大有不同了,它的身形比被击中之前大了不止一圈,金色的皮毛在夜空中散发着莹莹亮光,和对面的古龙种没有什么区别。在它的背脊中央,两簇金色流光一左一右地斜向上伸展着,恰如一对金色的羽翼,让人怀疑它下一秒就会腾空而起,“骗人的吧……这可是牙兽种啊!” “背上支起的长毛而已,少见多怪。”白夜低声斥道。如若猎人们离得更近些,还能发现它的毛发在一点点变得坚硬挺直,从皮肤上支棱出来。怪物臂上金色的毛发中还能看见一道明显的黑色印记,许就是前时的战斗中,被麒麟击中所致的伤痕。 就算已经尽量沉住气了,逆鳞队长还是被骤然显露力量的金狮子惊得心神动荡。龙眷一族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变身能力,可不止化成一个更威武的形象这么简单。尽管还不明确原理,不过那明显是牙兽种通过什么方法,也暂时掌握了操纵雷电的能力,支起的毛发和无意识散发的电弧都和战场另一侧的麒麟如出一辙。眼见麒麟看到这副形象的龙眷,脚下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分明是连古龙种都承认,金狮子在短时间内,不定真的有了和自己分庭抗礼的手段。 “这就是它叫‘金狮子’的原因吧。”森罗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他早就知道怪物在人类面前隐藏了实力,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激发出来,“果然……看上去就很强啊!” “好快!” 石堆中一声轰鸣,原地已经失去了金狮子的影子。金色的流光划过夜空,造出一条堪比熔岩长河的亮带。在身周缠绕着的雷电增幅下,怪物的力量和速度都大大增强,半个呼吸就欺近了麒麟的身边,古龙种甚至连低头指挥落雷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匆匆转身逃开。 看到牙兽之王动了真格,独角兽也不敢托大,怪物拧身窜向身旁高高的岩壁,毫无棱角的偶蹄在近六十度的石坡上却如履平地,几个跳跃就蹿上顶端。狂暴中的巨大牙兽跟在古龙种半米之外,一对前爪已然化为金色,握成拳头一路砸上去。两只怪物贴近若此,身周的电弧都有了交汇的迹象,但金狮子愤怒的拳头却只能砸塌古龙种前一秒的落脚之处。 “还是差一点……”森罗喃喃地道。 628章 波及 “别犯傻了,那只是个龙眷而已,你还真的期待它能伤到古龙种吗?”犀撇撇嘴。任何力量的获得都自有其代价,金狮子短暂地超越位阶的极限,展开了能让麒麟都要避其锋芒的变身能力,或许在持续时间,或许是体能上都必定有它的短板。倒不如以龙眷的身份,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令人惊讶了,以这头金狮子当下的表现,称它为最强牙兽种,甚至最强龙眷都毫不为过,“只是苦了我们了,没有古龙的力量,要怎么和这家伙交手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白夜回过头道,“在这里让它消耗掉变身的机会,受些伤的话,接下来的狩猎反而会容易一些。” “前提是它能在麒麟的攻击中活下来的话。”森罗紧张地道。在绿甲猎人的潜意识中,这些怪物都是自己最合适不过的对手,他并不希望其中任何一头殒命当场。但强者的相斗从不会按照人类的意志发展,暗影猎人也只能在远处默默祈祷了。 两只怪物的动作越来越快,逐渐化成一黄一蓝两道相互缠绕着的闪电。耀眼的电光一路扫碎乱石,在战场上肆意地翻腾奔流。金色的闪电狂暴而酷烈,每经过一处都势必击碎身下的岩石,崩飞大片的石块;蓝色的却轻巧灵动,光亮更加内敛一些,无论身后的金光如何追赶,始终跑在龙眷身前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却宛若堑一般,昭示着龙眷一族和古龙种的实力差距。 “它停下了!” 伴着砾石飞扬的声音和雷电的炸鸣声,一声狂暴的吼叫从战场中央响彻际。一记颇为沉重的爪击后,金光就此从追逐的闪电中主动退离出来。烟尘散去,金狮子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一块石壁的顶端。牙兽之王背后,那对由长毛拟成的金色羽翼稍稍耷拉下去,体力的消耗和伤势的增长不言自明。怪物的毛色黯淡了几度,前臂已不再是初时的一片金黄了,发光的金毛中间多了数道条纹状的黑色伤痕。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中,暗影猎人们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出这些伤口是何时造成的。 “终于打不动了吗……”枫倒吸了一口气。沐浴着鬼怒间山顶附近炎热的空气,猎人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双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短暂的二兽相斗,暗影猎人堪堪能用眼睛追上战况。在金狮子狂风暴雨的攻击中,自己等人恐怕连活下去都困难,更别意欲狩猎了。 感觉到背后的压力一轻,银色的独角兽后脚掀起,一个漂亮的侧腾转过身体。古龙种的硬蹄上没有用来抓地的利爪,怪物又向后滑动了几米,带起一蓬高高的烟尘,才在火山岩地上悠然停下。两只怪物隔空对峙,二者间还能看见流窜不停的细电弧。 “趴下……快趴下!”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封尘高声朝暗影猎人们预警道,自己则率先躲回了藏身的石堆之后。就在年轻猎人低下头的一刻,一点亮光自金狮子的口中乍然放大,吐息在那里悄然成型。 这次牙兽之王喷吐的不是一道贯通际的电光射线,而是终于有了传统吐息的样子。怪物似乎把一整道雷电射线的威力,尽数压制进了一颗焰球之中。明明是纯粹由雷电凝成的能量团,从口中溢出后却有如实质一般,在空中经久不散。焰球就像一颗缩版的太阳,照得战场的夜空为之一亮,吐息带着噼噼啪啪的炸响,倏地飞到了麒麟的落脚之处。 如果有人能迎着刺眼的光芒看清眼前的景象,他一定会为金狮子凝尽全力的吐息所造成的破坏力而惊异不已。焰球无视了路径上的遮挡物,在一座座石山中心开出道道水桶粗的窟窿,凡是接触到电光的事物无不顷刻间湮灭成灰,自身的速度却没有任何消减。仅仅是一瞬的工夫,吐息就触到了还留着麒麟脚下余温的火山岩。 没有爆炸,没有雷光的散溢,硬脆的赤黑色山石就像一颗黑洞,无声无息地将蕴藏着强大力量的雷团吞纳下去。战场上有如加速了十倍的落日景观,漫金色的光芒以比升起时更快的速度黯淡回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空气中就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电弧,恰如黄昏的余晖。 古龙种已经不在那里了,原地只留下一个粗糙浑圆的深井,从井下映上来丝丝的红芒,是地下熔岩被一击打穿的痕迹。 射出这一发吐息后,牙兽之王的毛发又暗下了几分,但它还是固执地激发出浑身仅剩的威能,砰地从石壁上弹射起来。金狮子把身体蜷缩成球状,在空中划成一道抛物线,重达数吨的滚石迎着麒麟闪躲的方向,以泰山压顶之势虎虎降下。 远在百余米之外,龙腔的视野下,封尘分明听到了古龙麒麟一声轻轻的叹息。 娇的独角骏马身边,原本无意识流窜的电弧像是受到了指挥般,在怪物银白色的毛皮外一阵攒动,自发地围成了一道覆钟形的半透明护罩,罩子内抬腿颔首的独角兽清晰可见。携着金色雷电的金狮子仿佛和这片蓝色闪电同性相斥,巨大的身躯刚欲落在麒麟身上,就被闪电远远地弹飞,再次狼狈地跌落进石堆之中。 “等级相差太多了。”犀将一切看在眼里,暗暗摇头道。 再站起时,金狮子已经支撑不住战斗的消耗,气势一泄,变回了浑身漆黑的样子,毛发重新贴回到身边。牙兽种掀飞压在身上的巨石,不依不挠地朝麒麟又吼了一声。怪物正要抬腿离开石砾,脚下忽然无端一颤,身旁的地面生生裂出一道树枝状的缝隙,正在不断地向两侧延展。 “是刚才的那道吐息!”枫指着不远处被电浆球击穿的地面,火山岩层向四周裂展出数道断痕,地下岩浆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赤红的熔岩像被割断了动脉的伤者一样,携着大量昏黑的烟雾直挺挺地喷向空。 “这片岩地随时可能崩塌,不能再耽搁了!”封尘急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暗影猎人的话,熔岩河边一块巨大的平整陆块终于彻底断裂下来,一头栽进赤红的岩浆中。岩壳整片整片地剥落,断陆宛若倒塌的骨牌向猎人藏身之处侵吞过去。 纷乱的陷落声中,麒麟已经隐没在夜色的尽头,金狮子躲过陷落的岩块,循着蓝色电弧的余烬也追踪上去。两只强大的怪物当然能轻易甩脱这片火山灾害,只是苦了不远处围观的猎人。 “嘁……去山顶,地层的塌陷只会往山下波及。”白夜语速飞快地安排道。暗影猎人最后看了一眼战场的另一侧,仿佛要将金狮子的背影深深地印在记忆之中。 629章 相似 “我们在满山都是偷猎者,随时可能被发现的火山之上,没有补给,没有后援,而且比原定的入山时间晚了半日都不止。”封漫云扶着额头,不知该向同伴作何表情,“现在真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吗?” 午后时分,猎团终于幸运地在起降坪之中找到了一个愿意登上火山的私人飞艇。艇的要价不低,却只答应在熔岩线以下十公里处降落,走投无路的猎人们也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队伍从莱恩也鲁一侧登上了山,一路行到熔岩线以上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你也听到猫猫过了,他毕竟是个梅拉露嘛。趁着还没有定下契约,把他打发掉不就行了?”聂洋的脸上戴着一个简易的面罩。从莱恩也鲁出发不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东方国度毕竟有着多年火山狩猎的经验,尤达兄妹最终还是支援了一些猎团的众人们准备不足的猎具,其中就包括这一批面罩。尽管远不如逆鳞队的合用,但也是工会储备的精品,能过滤相当一部分毒素,降低火山灰雾对猎人的伤害。 “为什么一定要揪着‘梅拉露’不放?”白衣猎人不可理喻地反问道,“我是个原住民,又是西戍猎人,和他的状况有什么区别?” 梅可最终还是带着看护行李的任务留在了边境镇中,只不过猎人的行李尽是猎具和补给,临走时当然也一并带上了,留给梅拉露的只有两间空空如也的屋。 “这不一样……”高个猎人挠了挠头,尽力在脑海中翻找着回答,终于一锤手掌道,“我们一起狩猎过,我和猎团的大家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这么出色的猎人,又是洛克拉克的英雄。那个叫梅可的家伙,你几乎都不了解他,况且他第一次找你搭话,就是为了觊觎你的猎果,这还不能明问题吗?” “猎团第一次认识我,就是因为‘那个家伙’。如果没有他的话,直到现在,我对于大家来,恐怕都还是西戍猎人从前的印象,也没有机会和你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情。”封漫云露在面罩外的眼睛饱含着认真和诚恳,“梅可……它或许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我被莫林的考核队伍羞辱过,又被猎人工会拒绝过,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如果不是有几次幸运的遭遇,我或许只能以雪林村中一个普通的村民的姿态度过余生。”白衣猎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梅可想要找到一个能够以随行艾露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的办法,我不想抹杀他的期待,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可是……” “好了,你们两个。”秦团长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猎团的规章上,谁也没有权力干涉同伴对随从的选择,漫云想要什么样的随行艾露是他自己的事。”女锤手话锋一转,“不过猎团到底还是要以队伍的身份来行动,作为队长我有义务提醒一句:如果你真的留下了那个叫梅可的家伙,从今往后,他不论做出什么有悖猎团利益的事情,都要你来替他承担责任。” “当然。”西戍猎人点头道。 “哇……还从来没见过大英雄这样不遗余力地维护过什么。”即便是冒着吸入扬尘的风险,贾晓还是微微掀开面具的一角,将糖棒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动着,“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那只家伙。” “没有。”封漫云矢口否认道,“就是觉得他和我有点相似罢了。” “猫猫和我过,就算以艾露的年龄来换算,梅可也比你还年轻一些。”秦水谣轻笑一声,“没准你们两个真能成为不错的战友呢。” “团长!”上山以来紧张而沉闷的气氛稍稍轻松了些,远处的同伴刚巧探路返回。顾及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偷猎者,秦水谣让女弓手和熊不二同行,还放了猫猫和二人一道,无论是逃跑还是战斗,这个组合都能应付得来。 “前面状况如何?”看见眉头紧锁的申屠妙玲,秦团长急忙问道。 “我从来没想过……被偷猎者占领的猎场会是这样的一副景象。”弓箭手的眉头紧锁。 “站在这里我都能闻到超过十种不同的领主级怪物死亡的味道——还都是新鲜的。”猫猫从申屠妙玲的肩头跳回主人的身上,“再早一些的更是不计其数。我们路过了一只兽龙种的洞穴……他们连幼崽都没有放过。” “这群混账!”熊不二把枪尖在岩石地面上戳出一串火星,“这座山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只要被我遇到,一定先宰个痛快!” “喂,你可是把我们自己也算进去了啊。”聂洋指着鼻子,朝大熊拆台道。 “不能让这些事情搅乱我们的行动。”早在出发前,安菲大师就提醒猎团,可能会看见这样的惨状,“就算真的打破猎人荣耀,干掉几个无关痛痒的偷猎者,于大局也没有任何帮助。猎团的委托是清查清剿委托的出处,不找到发布任务的始作俑者,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猎场遭到同样的命运——妙玲,这一路上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确实遇到了几队偷猎者,”还是申屠妙玲更加理性一些,“都是几人到十几人的型队伍。不过担心被巡逻者发现,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听不清他们的交流。” “不能让这些事情搅乱我们的行动。”早在出发前,安菲大师就提醒猎团,可能会看见这样的惨状,“就算真的打破猎人荣耀,干掉几个无关痛痒的偷猎者,于大局也没有任何帮助。猎团的委托是清查清剿委托的出处,不找到发布任务的始作俑者,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猎场遭到同样的命运——妙玲,这一路上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确实遇到了几队偷猎者,”还是申屠妙玲更加理性一些,“都是几人到十几人的型队伍。不过担心被巡逻者发现,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听不清他们的交流。” 630章 潜入 “啪嗒”暗影猎人喉咙中一阵干渴,汗水却顺着脸缘流下来,滴在光亮的刀锋上。 “委托是在燃石镇接的,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没人会深究买主的身份,更别提他们买去这些素材用做什么了。”任谁被一柄太刀抵住脖颈,心跳都会加速几分,西戍猎人的面前,倒霉的偷猎者恨不得将脑中的记忆尽数掏出来,“我发誓,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就不能让他些我们没听过的吗?”熊不二有些焦躁地道。壮硕年轻人的枪尖顶在一个胡子的脊椎处,顺势一脚踩上了偷猎者的屁股。 “你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封漫云的身前,三角脸的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了,“至少要先问出来不是吗?” 七个猎人和一只艾露,在熔岩线附近已经算得上是一只显眼的队伍了。猎团尽量低调着行路,沿着先遣队搜索过的路径向前进发,终于在黑前,摸到了一队在火山上行动多时的偷猎队伍。 这个四人的队叫“饮血”,或者是别的什么带“血”字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队名——至少申屠妙玲是这样记得的。被猎团发现时,四人正在设置一处诱捕怪物的剧毒陷阱。那种陷阱虽然威力不俗,但在毒罐破裂后,常常会让周遭数百米内落得寸草不生的下场,因为有伤生态,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工会禁止使用了,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 这些人的实力在偷猎者之中顶多算是末流,就算火山上有龙眷出没,他们也大多不会主动参与追捕。默默地追在这些杂兵们身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残害火山上仅剩不多的生灵,顺带搅乱山间的生态,让猎人们徒生愤懑。 不论是为了制止恶行还是搜集情报,猎团都已经不能再继续低调下去了,在团长的指挥下,二星猎人们赶在陷阱设成之前就袭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事实证明,这队“饮血”的实力,远远配不上他们拉风的名号。在猎团众人的有意偷袭下,战斗不到一分钟就彻底结束了。四人之中昏去了两个,只留下队长模样的三角脸跪地俯首,不远处的胡子正以狗啃屎的姿势趴倒在熊不二的身下,看上去异常狼狈。 “这份委托是谁发布的?”封漫云晃动着手上的委托书,眉毛一横,属于西戍猎人的狠厉尽显在脸上,“山上有没有出现过一个陌生的龙族眷属——还要我再问一遍吗?” “龙眷……”三角脸把这个词默默地咀嚼了一遍,“你们是在炎戈龙吗?”见到封漫云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他终于换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少爷啊……你也看见了,我们饮血只有四个人,上山又晚了大半日,能在熔岩线以上找到个狩猎的位置就谢谢地了。不要龙眷一族了,连稍微强一点的飞龙种都没有我们的份。不管诸位想要求证什么,我这里可都无能为力啊。”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从山间突然冒出来的这队年轻人确实个个实力不俗。扣住同伴腰盘的熊不二力大无穷;高个的猎人行止间带着军方才有的肃杀气息;抹住自己脖子的太刀猎人,对人战斗的技术更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面上显出的年纪。就算不是偷袭,自己一方八成也要败得心服口服。这群人上山时能无所顾忌地带上一个还不成年的姑娘,对方的实力就此可见一斑。但是他们毕竟还算年轻,三角脸已经暗暗盘算清了,只要自己晓之以情,至少自己和队员的性命还是无虞的。 “诸位真的想要交换情报的话,继续向上走就会遇见‘猎鹰’。”三角脸的提议辨不清真假,“那才是真正有实力的猎团,上一次被我窥见的时候,它们是五个满编队,有负责拆解和搬运的杂工,也有专门负责探路和搜寻的队伍,掌握的情报肯定比我们要翔实得多。” “熔岩线以上的狩猎地盘似乎是按照实力划分过的,我们在侦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高度上没有什么强大的偷猎组织。”猫猫在团长的肩头,低声向主任补充道。在无名前辈提供的火山情报中,依附于燃石镇的强大暗影猎团比比皆是,猎团看见的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让我们去送死吗?”秦水谣将手中的银色锤直指向三角脸,眼睛在偷猎者的头上来回地瞄着。饮血的队长心中一阵恶寒,他清楚地记得,就是这柄锤子一击撕裂了一个同伴胸前的重甲,想来砸在脑袋上必不会多么好受,“油嘴滑舌,你们偷猎者的建议我一个字都不想相信!” “诶?这是什么?”不待继续开口求情,饮血队长只觉得腰间一凉,下意识地一捂腰侧,动作已然慢了半拍。趁着自己分神的一刻,一只手敏捷地从腰身上抽走了一样事物,“一个地图?” “喂!不要乱……”偷猎者正要向毛手毛脚的姑娘呵去,脖颈上太刀的刀锋迫得紧了一些,把他逼回原位,三角脸也只好讪讪地将后半句咽回到肚子里。 “眼光不错!”贾晓朝女孩赞道,伸手接过被匆匆叠起的地图。 鬼怒间火山的地形经常发生变化,具体的地形刻画意义不大,图纸上只有寥寥的地势走向和规整的怪物领地分配。没有工会的辅助,偷猎者们很难得到完整的猎场势力图,纸上的绝大多数区域都是空荡荡的。仅有的几处信息恰恰在猎团目前所站之位的附近。区块上拥挤地写着不同怪物的种属,有几个已经被潦草地打上了黑色的叉,不消就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人渣……”看到地图上的一片黑色,熊不二怒从心中起,狠狠地在胡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痛得后者阵阵哀嚎。 “这个圈子又是什么意思?”左晴好奇地抬起头,手指按向图纸的中心附近。不同于标记路线的虚线和狩猎怪物的交叉,山顶周边的一处圆圈标记却显得异常突兀,“有什么宝藏吗?” “你们来得太晚了?”听到这群鬼们在询问山顶标记的事,胡子艰难地仰起头,“还是……你们不是暗影猎人?” “呵,‘暗影猎人’?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聂洋叉起手,阴阳怪气地道,“不过是一群猎人世界的老鼠,偏要给自己编排一个故弄玄虚的名字。” 形势比人强,三角脸没有出言反驳,而是从高个猎人的嘲讽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沉声解释道:“那一带从昨夜开始就变成危险区了,我们标记下来,以免自己误入那片区域而已。” 昨夜的雷光降落惹得整个火山上下人尽皆知,落后一步的猎团却迟了整整一日才得到消息。听着三角脸绘声绘色的描述,秦团长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那就是你们想要的龙眷一族……很可惜,早就有大型猎团盯上那次异象,不定已经摸到头绪了。凭你们的实力,在山腰上占据一处丰腴的猎场都绰绰有余,但想要去触那种霉头……”饮血队长没有继续下去,但从他的表情中已经一览无余。 “西北方向吗……”申屠妙玲无视了暗影猎人的最后一句话,对着地图端详起来。猎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比照了一番,眼神朝着山上某处看去,“看来要穿越半个主峰啊,这一路可不会太平。” 想要得到有用的消息,就必须冒着和更强的偷猎者队伍接触的风险,绕过层层叠叠的猎杀队伍才行。即便能够顺利赶到,但线索已经迟来了一日,不知还有多少时效性。尽管早就对这次调查的艰难程度有所准备,事到临头秦水谣还是为此头疼不已。 “不过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沉吟了片刻,团长终于下定决心道。猎人都是骨子里的冒险者,不论危险来自于怪物还是人类,“晴儿,我们走,这个目的地可是你给大家找来的。” “地图我们就收下了。”贾晓转身前,还不忘挥了挥手里的图纸。 “先等一下。”封漫云和熊不二互望了一眼,再低下头时西戍猎人的眼中就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喂!我们无冤无仇,看在我给各位提供了这么多情报的份上……”三角眼乖乖地把双手举过头顶。 “刷——刷!”太刀变砍为削,在偷猎者的腰间两侧各划了一刀,把腰囊轻巧地挑到了刀刃上。封漫云手腕一颤,皮囊绕着刀身转了几转,“哧溜”一声甩飞出去,远远地落在暗红色的岩浆河流中。熊不二也有样学样,拆掉了偷猎者身上武器和道具,连布置剧毒陷阱的恶毒工具也一并捣碎,扔进了熔岩之中。 失去了维生的食物和水,武器和通讯信号,这些偷猎者能否在火山上活下来就只能交给上来决断,但这也已经是年轻的猎人们最大的仁慈了。 晴儿走在队伍的最后,一步一停地不住回头看着。从前只能在书本上认识到的偷猎者,此刻就箕坐在赤黑色的火山岩地上。女孩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犹犹豫豫地瞄准了三角脸。饮血的队长被封漫云敲中了后脑,脖子歪着栽倒在地。笛手咬咬牙,用尽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石块掷了出去。 一星猎人的准头稍有些偏,飞行的石块砸在了三角脸的大腿处。暗影猎人的甲胄被“砰”地一声砸出了个白印,他的腿弯动了动,没有醒转的迹象。 “哼!”左晴气恼地跺了跺脚,却悄悄舒了口气,转回身颠颠地跟上了前辈们的脚步。 ………… “安全!”猫猫轻轻扒开叶茎细长的赤色草丛向外望去,对面只剩下了隐约的血迹和战斗痕迹,最后一个人影也消失在火山灰雾的尽头。 “呼……”直到窄道旁的偷猎者鱼贯离开,猎团众人的心才悄然放下,“可以出来了!” 又向上行了数公里,年轻人们终于遇到了入山以来第一波大型的暗影猎团。猎团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兽尸已经简单处理过,被赶来的飞空艇运回山麓之中了。偷猎队伍在此分流,仅仅是清扫战场的断后人选就有四个满编的猎人队。猎团不得不躲在草丛后,有数次险些被发现。直到他们清扫结束,才敢现出身形来。 “其实像刚刚那样的低级偷猎者队伍,我们再偷袭一个,就能给大家凑齐一套地下猎团的腰牌了。”聂洋嘟囔道,一边摘掉挂在身上的草叶,“至少能在山上自由活动,不用再这样躲躲藏藏的了。” “怎么,你想改行做偷猎者?”熊不二双手把同伴的肩膀按得生疼。 “只是用来伪装啦!” “想想刚才那群倒霉的家伙,再看看我们几个——我们可一点都不像是偷猎者。”贾晓摇头道。 暗影猎人们的猎装大都是东拼西凑所成,哪件素材的强度更高、性能更好,便用它来替换掉身上原有的装备。即便大多数偷猎者的衣着仔细算下来,比制式的装备还要优质和昂贵上一大截,但它们大多都毫无美感,和野人无异。能够在成套的装备上花下心思的,也就只有逆鳞这些暗影猎人中上层的存在了。 “瞧瞧我们,装备都是正规工坊打制的,连龙人的作品都有,就算挂上铜牌,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二星猎人摆摆手,“况且这里不愿意挂上那种腥臭的腰牌的,恐怕不止我一个。” “牢骚都留到委托结束之后吧。”团长压下众人讨论的声音,“从这里开始,像方才那样的大型偷猎队伍会越来越多……”她叹了一声,很难想象一片猎场上偷猎者的密度和工会管制区中猎人的密度相当,“专心探路,我们可没有犯错的机会……” “主人——”猫猫用肉掌拽了拽团长露在头盔外的发丝。顺着艾露的指向,窄道的高处几簇烟尘升腾起来,隐隐有爆炸的亮光在烟雾中闪现,“那边……好像有战斗。” 631章 性情 烟尘从一段陡坡上急速坠落下来,爆炸和火光从一开始就没有停过。战斗就发生在猎团目的地的前路上,年轻人们当然要上去看个究了竟。猎人们紧追上前,在安全范围之外停下,观察起不远处的战局。 “一头兽龙种和一只甲壳种,光线太差了,看不清具体的种属。见鬼,对方是个女猎人……好像还很吃力的样子。”贾晓拉下千里眼,仔细辨认着战斗的双方。待到看清了在甲壳种粗厚的鳌爪下仓皇奔逃的人类,大剑猎人匆忙收起猎具,向身旁的团长汇报道。 “看我干什么?”团长的嘴巴一嘟,“普通的战斗而已,绕路离开就好了。” 还在边境镇的时候,猎人们从尤达口中证实过,莱恩也鲁工会已经宣告对火山绝大部分猎场失去了控制,整个王国都没有正式猎人上山狩猎了。此时除了猎团之外,任何出现在猎场上的人类都是不折不扣的偷猎者,是猎团避之不及的存在。 “的没错,”洋摆摆手,“至少那两头怪物没有危险,我们走吧,还有那么多调查要做。” 同伴们纷纷附和,脚掌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没有一个人率先转身离开。远处的女猎人慌不择路地逃着,居然鬼使神差地愈发靠近猎团藏身的位置。前方是一片旧的熔岩池凝结区,火山岩层上遍布着高耸的锥状岩柱。重重的阻拦下,女猎人的逃亡速度进一步下降,有几次都差点贴到了那只兽龙种的牙齿,端得是险象环生。 “要不……还是再等一会吧。”贾晓咽掉口中最后的零食,试探着向同伴提议道,“不定这家伙只是个诱饵,周围有同伴在接应。这样的话……这两头怪物不就危险了?” “呃……嗯,的对。”团长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表情,“不能让偷猎者得逞。我们可是猎人,错过的话也就算了,既然看见了,总要做点什么才行。”秦水谣的是两头怪物,话中却似乎还带着别的含义。 “哪里还有别的偷猎者了?”左晴不明所以地四下望去。这是一片葫芦形的山鞍,虽然场地宽阔,但四周都被陡崖围绕,只有一上一下两个出口,如果战场上还隐藏着别的队伍,早就被猎团一眼看见了。 “呵呵……没有吗?”聂洋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应晴儿的判断。 这一会的工夫,两只怪物已经追得更近了。甲壳种凭借坚硬的身躯接连撞碎身前的石柱,石块四溅之下,逃命中的女猎人不得不护住后脑连连翻滚。速度稍快些的兽龙种已经从侧翼包抄了上去。怪物双脚振地猛地一扑,月光和熔岩的照射下,一片硕大的阴影不由分地笼罩到女猎人的头顶上。 生命的威胁下,女猎人终于将浑身隐藏的战力爆发出来。猎人起身的瞬间就取下了背后沉重的手弩,取弹、装填、瞄准一气呵成。兽龙种还在半空中,就见到黑洞洞的枪口下一抹光华伴着爆鸣闪过,弹头拖着一道细长的黑色烟雾直逼怪物的面门。 无名兽龙种身长超过六米,在空中闪躲不便,慌忙中失去了重心,从半空中一栽,跌落到岩柱边。那颗子弹的威力不足,只在怪物的鳞甲上蹭出一串火星,就斜斜地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真是狡猾……”申屠妙玲抿着嘴,面上的表情意味难明,却和所有的同伴一样,露出石堆外的眼睛片刻都没从女猎人身上离开。猎人借着两只怪物配合的空档,几个腾跃幸运地躲过了这次连击,可战斗中的女人脚步疲软,精神恍惚,已然处在强弩之末,葬身怪物腹中只是时间问题了。 “唉……”看到这里,封漫云哪还不明白同伴们的心思,白衣猎人的思绪一转,“我,独行猎人可不经常用到重弩,这家伙是从高层区里和同伴走散才跑下来的吧。” “诶?”目视着紧张的战局,同伴们还没反应过西戍猎人何出此言。 “这家伙是从山上逃下来的,再不济至少知道一些更高区域的情报。她能好好配合的话,让我们避开一个大型地下猎团,就能避免很多棘手的情况,多省些潜伏的时间——团长,你怎么看?” “噢……嗯!”团长把同伴的话在脑子中又过了一遍,才发现那正是自己需要的理由。她不动声色地点头道,“漫云的没错。这个高度已经见不到多少独行的偷猎者了,如果能和她搭上话,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不二……” “上山以来,我还没有真正战斗过呢!”不待团长正式准许,大熊就迫不及待地发声道。年轻猎人的长枪在手上一振,从石堆后现身出去,“我要那只硬的!” “不要打得太过头了,最低限度地击伤就好!”团长不忘嘱咐着。 “知道!我们不是偷猎者,把怪物赶走就行了。”洋也抽出武器,满面红光地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望着队员们冲锋的背影,团长还是不放心地解下银色的锤,第三个钻出躲避之处。感觉到身后的同伴都还一动未动,女孩回头道:“还等着干什么?指望着那两个家伙就能控制住局面吗?” “既然是团长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吧”贾晓活动了一番手指,把手放在背后的剑柄上。 “唉……”申屠妙玲抽出背后的折叠弓,利落地展开上弦,面上微见羞赧之意,欲盖弥彰地道,“我没有要为偷猎者出书,只是她的猎装好漂亮,我去确认一下它的材质。” 见前辈们一个个都出手了,左晴也不明所以地解下了背上笨重的狩猎笛。一星猎人刚要踏步出去,却被猫猫伸手拦在原地,“这一次你还是为前辈们压阵吧,以后会有你出手的机会的。” ………… 莉娜躲开一记甲壳种凶狠的凿击,后背却冷不防碰到了坚硬的石柱。望着面前张牙舞爪的怪物,暗影猎人的枪口垂下了些,头疼不已地叹了口气。 这场战斗已经比预计的时间延长了太久。 兽潮的恐怖之处,不止在于它当下的战力。行军中的怪物会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地将沿途更低阶的怪物们吸纳进来,成为军队中的一员。经过了数日的清剿,火山上剩下的怪物却比她想象的还要多。龟缩不出的领主们感觉到兽潮的讯号,纷纷离开隐蔽的巢穴,不断加入到这场游行中来,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十五头,连飞行种都不止一个。 女猎人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潜行、绕路、地形阻拦,甚至还冒着和各大暗影猎团决裂的风险,试着祸水东引,将兽潮引向了大型暗影猎团占据的猎场处。利用了各种削弱方法,一路上留下了数个损失惨重的暗影猎团,莉娜终于成功地将兽潮削弱到只剩下两只的程度。 此刻的两只怪物早已不在最初的行军队伍名单中了,暗影猎人也无从得知它们是何时加入的,只知道这两个家伙还没有从兽潮的狂热氛围中解放出来。在十余公里的奔行中,怪物们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追逐这只紫色的爬虫了,但在没有把她变成口中香甜的肉汁之前,两只巨兽是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紫衣猎人单手端着沉重的弩枪,另一只手伸进背包中掏出一颗格外粗大的子弹,轻巧地压弹上膛。面前的兽龙种刚刚找回自己的平衡,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吼叫着和请求身旁甲壳种的配合。 甲壳种是镰蟹的亚种,外壳已经因为采食了太多的火山矿石,而变成了熔岩般的暗红色。怪物身负一双巨大的镰刀状前鳌,比普通的镰蟹首领还要锋利三分,在熔岩河流的映照下更显威势。感觉到了兽龙的请求,怪物无声无息地抬起了巨大的鳌爪,迎着无路可退的莉娜狠狠地削下去。 “就是现在……”暗影猎人默念道,倏地将重弩的望镜凑到眼前。 “锃——!”还没等瞄准,莉娜的整个望镜就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暗影猎人轻疑了一声,眼睛从镜头前移开,却发现一道铁黑色的身影无端出现在自己身前。间不容发之际,一柄粗大的长枪准确地架在了镰蟹双鳌的交叉处,那里正是怪物施力最弱的地方。被枪身一格,镰爪的力道降低了近半,安安稳稳地挡在厚重的塔盾外,藉此暂时顶住了巨大甲壳种的正面一击。 “退开!”熊不二头也不回地吼道,“不想死的话!” “哈?”听到对方略显年轻的声音,莉娜哭笑不得地一歪头。女猎人的弩枪还悬在半空中,手指搭着扳机想了想,还是没能扣下去。 侧翼赶来的是六个半大的年轻猎人,武器各不相同,身手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上乘了。六人像是匆匆计划过,刚刚现身,就三个一组地围攻起追踪莉娜的怪物来,像是要从这里霸道地接管过女猎人一路的成果。 “喂!你们是哪个猎团的?这是我的猎物,不需要你们插手!”在暗影猎人的思维里,还从未有人争夺猎物到逆鳞的头上。若是前时那些被自己坑过的大型猎团也就罢了,眼前动手的只是几个不知高地厚的孩子,莉娜心中又气又乐,面色一阵古怪。 “不客气!”熊不二一步不退,稳稳地挡住了红镰蟹的数道爪击,还有空闲回头道,“我们是在替你解围,你走远一些就是帮了大忙了。” “不用你们几个鬼来给我擦屁股!”莉娜使劲跺了跺脚,倔脾气“腾”地升了上去。这群不速之客已经不止是明抢,而是对自己能力的羞辱了。 “放下枪!退到远处去!”聂洋见状高声喝道,“否则收拾过这两只怪物,下一个就是你了!” “你们退下才对!我一个人足够对付!”果真是自己势单力薄,见猎团没有一个人响应。暗影猎人索性重新举起手弩,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不远处正和西戍猎人周旋的兽龙种,“看好了——” “你要干什……”看到女猎人扣动扳机的手,猎团的众人下意识地四散躲开重弩所指的路径。 “砰!”灼热的弩弹从枪口飞出,没有击中一众猎人,而是带着一道明亮的火光坠到了兽龙种的背脊上。像是触动了怪物身上的某个机关,巨兽的背上“轰”地炸起一大片火光,鳞甲片片迸飞,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后,兽龙种的侧身处多了一大片裸露的焦肉。 “嗷——!”怪物痛嚎一声,终于从疯癫之中醒转过来。这一击的伤害颇为严重,兽龙种眼中带着浓浓的忌惮,最后望了一眼靠在石柱边的莉娜,转头毫不拖沓地仓皇逃离。 “砰……喀嚓!”同伴的远去让红镰蟹一怔,动作慢了半拍,被反应过来的秦水谣一击打在背上的灰色甲壳上。锤上附带的破坏王能力轻易地撕裂了甲壳,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红镰蟹背上的甲壳并不是原生的,而是从其他怪物身上收集而来。蟹类怪物大都有收藏甲壳的癖好,失去了背壳的保护,镰蟹也没了再战的欲望,当下跑远两步,挥动两只巨镰挖穿了地表的火山岩层,遁地逃走了。 “延时类爆破弹,我过自己可以应付的。”莉娜拂掉枪口处的余烟,白了高个猎人一眼,嫌弃地道,“我自己就有备用计划,还用你们来多此一举?” “喂!”高个少年哪里容得猎团的好意被如此轻视,“就算你留了些后手,可那是两只怪物,你动一次扳机总不能射出两发子弹吧?” “我还有爆弹呢!”莉娜收回弩枪,叉起腰来。 “喂!”高个少年哪里容得猎团的好意被如此轻视,“就算你留了些后手,可那是两只怪物,你动一次扳机总不能射出两发子弹吧?” “我还有爆弹呢!”莉娜收回弩枪,叉起腰来。 632章 把握 “这就行了——”莉娜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将便携的改锥和扳手收回腰囊中。高强度的战斗之后,紧接着就要进行高精度的拆除工作,即使是莉娜,在终于抽离爆芯之后也是浑身一乏,神色萎靡了不少。 女猎人自行制作的爆破陷阱,设置起来方便,但拆解就要费一番工夫了。猎具在设计上本身就没有考虑过拆除的问题,就算被毛手毛脚的熊不二踩灭了明线,些微的电火花还是能将它引燃。暗影猎人在火药量上从来不加吝惜,对付这方盒子不比对付一个含着吐息的火龙来得轻松。 猎团看着莉娜将陷阱收回百宝囊似的背包里,站起身拍去双手上的浮灰,故作姿态地道:“如果你们是暗影猎人的话,刚刚的行为就算得上是宣战了。好在你们不是——尽管刚才的战斗乱七八糟的,不管怎么,还是谢啦。如今的火山上,可不常能见到工会猎人的善意。” “喂!”熊不二远远地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壮硕猎人方才正暴露在一颗大威力爆弹的路径上,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踩灭了引线,恐怕已经变成大号烤肉了。得知此事的二星猎人此刻仍然惊魂未定,猎装的具足不住地在地面上磨蹭着,试图抹掉脚面上剩余的火药,“你是怎么……” “身份吗?”莉娜意味深长地一笑,“制式的猎装,训练营里量产出来的身手,还有那种只伤不杀的娘娘腔的做派……噢,这里原来有女孩子啊。”女猎人后知后觉道,她把食指抵在下巴上,“——就差把猎人徽章别在胸口上了。还有那件护腕,我早就注意到了,是龙人的作品吧?” “别想打它的主意!”随着暗影猎人的一指,熊不二下意识地将半个身子躲到同伴身后去。两年以来大熊身上的猎装已经换了不止一轮,唯独这件护腕却还一直穿在身上。猎人不光是为了那颗异常实用的“力量解放”的饰品珠子,这件银色的腕甲是自己荣誉的标志,也是当初那段记忆的见证。 “龙人的手艺,白给我都不要。”莉娜嫌弃地瞥了一眼熊不二,“一群舍本逐末的家伙,做出来的东西只能拿来观赏。”她把目光从大熊的身上挪开,“所以,几个猎人工会的菜鸟,怎么想到要登上火山来?工会又长了胆子,派你们来侦查敌情?还是大厅根本就没有告诉你们,整片猎场都被暗影猎人接管了?” “哼……整个新大陆所有的猎场都在工会的管辖范围里。一群猎人世界的蛀虫,有什么资格扬言接管?”贾晓的眉毛一竖,冷声道。 “随你们怎么处置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吧。”暗影猎人无奈地摊开手,眼神从六个年轻猎人的身上扫过,“制式的劣质面罩……看得出来,你们还是有些准备的,至少不像那些傻乎乎地上山的暗影猎人。不过这点准备可还远远不够啊。” “这片猎场上活跃的大都是暗影猎人,随便哪一个都能像我一样轻松窥破你们的身份。亏得你们能一路潜行到半山腰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奉劝你们一句,赶快下山去。到城镇周边清剿几只农田上的怪物也好,拿着本本记录一下气也好,总之鬼怒间不是你们能染指的地方,继续留在火山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呐。” “关心我们之前,还不如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封漫云的太刀一直没有收回,细长的刀刃在熔岩的映照下染上一层暗红色。随着西戍猎人的威胁,同伴们也适时地齐齐欺近了一步,好像这样做,就能给暗影猎人带来心理上的压迫一样。 “嘿!刀刃离远一些!”莉娜双手微举,向后退了一步。她打量了一番封漫云的白色猎装,“这身装备……你是要把自己弄成明星猎人吗?” “你是个暗影猎人,落在我们的手里,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聂洋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反问道。 “实话,我可不怕你们。”暗影猎人无所谓地回应,“凭几个半大的孩子——就算不加上那边藏着的妹妹,你们的平均年纪也不到二十岁吧?这个年纪可没法威胁一个精英暗影猎人。” 莉娜没有半点紧张感,方才在拆卸陷阱的时候,女猎人甚至将背脊大敞四开地露在猎团众人的面前,分明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想要杀掉我的话,你们就不会掺和进刚刚的战斗中了。猎人的那套狗屁荣耀我可是熟悉得很,就算是我们自己绑了跪到你面前,你们也得按照程序交送给骑士团处理——噢对了!”暗影猎人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火山上没有猎人工会的飞空艇,失去了补给和后援,鬼怒间对你们来就像地狱一样吧?” “我们到底出手救下了个什么样的家伙啊……”熊不二一拍额头,轻声嘟囔道。好不容易得到一个信息源,这个女人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直在插科打诨,连交流都有些困难。 “那是因为我有话要问,”秦水谣咳嗽了一声,手中的重锤朝着对方一振,“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们是来调查火山上这次地下委托的事情吧。”还不等团长发问,莉娜就率先自自话起来,“本来以为猎人工会的反应会更快,动静也要更大些的,没想到只派了你们几个鬼……应付了事而已,还真是工会才有的作风。” “这次的火山清剿,你知道什么情报吗?”听到女猎人的喃喃自语,贾晓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嗯,当然知道了。”暗影猎人双眼一眯,爽快地回答,“想问些什么?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反正幸运的话,这次的委托就快要撤销了。” “撤销?这是什么意思?”团长疑道,“你知道那份委托是谁发布的吗?” “委托发布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莉娜耸耸肩,“签字的是我们队长……好家伙,一连签了十几份那么多,从火山北侧猎场一直签到了大沼泽呢。” ………… “真的要这么干吗?”再回过神来时,莉娜的身边已经亮着六只明晃晃的武器了。刀刃覆盖了暗影猎人周身各个弱点,团长的重锤更是直直地冲着自己的后脑壳,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猎装连同颅骨一块撕裂,“这身猎装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制成的,坏掉的话,连备用素材都找不到。” “反正也是偷猎得来的赃物吧。”弓手这么着,箭锋却果然向上挪了一寸,指向女猎人露在猎装外的一段脖颈。泡狐龙特异种制成的猎装,外表有如缝合的花瓣般炫目华美,不论它的出处如何,申屠妙玲自是不忍将其残酷破坏。 “把话清楚,你是哪个地下猎团的?为什么要发布这么残忍的委托?”秦水谣的厉声喝问道。 “这可不是求问情报的态度……”被数道寒光指着身体,莉娜却不见丝毫动摇。女猎人微微偏过头,望向队中首领模样的秦团长。在种问题上谎没有任何意义,女锤手的目光告诉她,团长已经信了七八分。暗影猎人朝脖跟处的一柄短刀努了努嘴,“话你们猎人有‘不把武器对准同类’的规定吧?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好吗?” “你们这种人渣,早就被我们从‘同类’的名单上排除掉了。”熊不二的枪尖上一点寒芒闪动不已,“别打岔,回答问题!” “好吧……好吧,真是无趣的鬼。”莉娜白了他一眼,“你们这种温室里的兽,应该没听过‘逆鳞’的名号吧?我是逆鳞的第四号成员,至于为什么要发布那样的委托……是为了抓一只怪物啦。队长如果能除掉大部分的火山领主,追踪它就会轻松许多。” “龙眷一族?”封漫云追问道。 “哟,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嘛。”莉娜轻声笑道,“上一次我确认过的时候,他们已经非常接近了——糟糕!”防尘面具下,女猎人的笑意转瞬间就凝固起来,“信号……我忘记确认信号了!” “把手放下!”偷猎者的装备都非寻常规制,不定盔甲上也带着什么致命机关。看到莉娜的手正向头盔处摸去,猎团一众人物赶忙出声喝止道。熊不二将长枪横到女人的耳边,“再敢动一下,我就刺穿它!” 莉娜闭上眼睛,呼吸中已然带着颤抖之音了。暗影猎人的恐慌不是因为面前团团围住自己的六人,而是远在火山高处的白夜队长。若是被队长怪罪自己相隔甚久还没有发出回信,重弩手就别再想安稳地回到队伍中了。 想到这里,女人的眼睛猛然睁开,烦怒地道:“我的背包里有四种不同型号的爆弹陷阱,其中两种都能做到瞬间触发。我是个弩手,浑身的口袋里有七成空间都是给弩弹准备的。这个数量的爆炸物下,如果我愿意的话,你们随时都能毫无知觉地死掉。”她又强调了一遍,“是随时。” “更何况……”莉娜看向猎团的团长,“被几片废铁指着脖子,我就要束手就擒吗?就算不用武器,我也有几十种办法瞬间反制你们。耐着性子陪你们玩问答游戏的唯一原因,就是我觉得你们还蛮可爱的。现在我有要紧的事情做,有谁让我觉得不可爱了,我不介意顺便杀掉他。” 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在女人的身上,猎团众人恍惚中看到了卢修的影子。还是赤瞳的力量全开,浑身散发着龙族威势,让人难以直视的卢修。偷猎者前一秒还在东拉西扯地吹嘘着,后一秒却毫无征兆地散发出骇人的杀意,无论是这之间的反差,还是突如其来的压迫力,都让猎团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这就对了!”见到年轻人们听话地让出了位置,莉娜眯起眼睛,手挨到头盔的眼罩上。不等拉下去,暗影猎人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柄刀无声无息地抵住。 “你比他们稍微强一些,”重弩手抬头多看了封漫云一眼,“勇气可嘉,但是用处不大。那种眼神像是一个猎手的样子,不过你离合格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莉娜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拉下黑色的眼罩,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了。女猎人抬起头,朝山顶方向的边仔细地查探着。 “那是什么东西?”熊不二低声朝同伴们问。 “镜片八成是有特殊涂层,接收信号弹所用的。”申屠妙玲解释。 为偷猎者所控制的火山一带,在整个新大陆上都算是特例。绝大多数时候,暗影猎人都要和工会猎人同场活动。在工会巡逻艇的监视下,这些家伙想要互相传讯,最重要的就是隐秘性。 “配套的信号弹升空以后是黑色的,在夜里几乎不会被发现,只有在含着特殊涂层的镜片下才能显示出本来的颜色。”地下世界没有统一的调度,大型偷猎者团队每个都有自己特殊的信号配方。女弓手很早就接触过这样的技术——当然,这样的经验来自于庄家。 “啊!找到了!好险……”在六个工会猎人的面前,莉娜旁若无人地四下寻募,终于在山顶附近见到了一簇蔚蓝的流光,暗影猎人定睛辨认过去,口中却嘟囔起来,“奇怪,队伍的信号弹……怎么变成这种颜色的了?” “呃,你该把那枚镜片摘下来。”贾晓挠了挠腮,提议道,“那可不是信号的光亮,叫我看……应该是闪电吧?” 猎团的众人一齐抬头,在莉娜所指的方向,夜空已经被一团的雷云占据,碧蓝的雷霆不断地从云端劈下,甚是耀眼。 “那道气息……和雷鸣沙海里的那位有八分相似。”封漫云不确定地低声,“团长,我怀疑这座山上不止有一头龙眷。” “你是……” “一半以上的把握,这座山峰上可能还藏着一只古龙。封尘那子一定就在火山上的某处。”白衣猎人面色复杂地摇头道,“以他的性子,是不会错过这种盛宴的。” 633章 身份 “跑到这里来应该就安全了吧?”封尘扶着一块巨岩,弯着腰不住地喘气道,“这一带已经看不见熔岩散溢的迹象了。” “怪物没有追过来,附近也没有可疑的野兽。就是这里了……队长,要不然停下来休息一会?”就算浓重的火山灰雾遮蔽了远处的视野,犀还是将千里眼拉下来扫视了一番。暗影猎人抹了一把滴着汗水的脸,毫无形象地坐到了一块低矮的石墩上。 猎人们有样学样,依次寻了个角落落座。这里比之方才金狮子和麒麟相斗的战场上,又靠近了山顶数公里。身下的石头已经稍显烫手了,封尘隔着一层阻热的猎装,还是能感觉到身下传来的阵阵温热。 “那种崩塌……不会一直影响到山脚吧?”年轻的暗影猎人忧道。 “火山上这种型的灾害每都会发生,溢出来的岩浆无本无源,过不了多久就会冷却凝固。顶多会波及到下游几公里。”白夜平复过呼吸,悠悠地解释。金狮子射出的高能的雷火团在熔岩层以下爆炸,岩浆的压力骤然增加了上百倍,给常年蛰伏地下的赤红河流开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火山岩铺成的地面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平稳,在外力的作用下一块接一块地粉碎沉降下去。猎人们观战的那片战场,明日一早就会围成一座规模可观的熔岩沼池,要留待十几日后才可能逐渐冷却为原来的陆块模样。 龙眷一族有引发如此程度的地陷的能力,尤其是在火山这种凶险的地形上,这样的战斗方式不得不引起白夜的重视。逆鳞队长刚一停下来,心下就开始思考着,如何限制那骇人听闻的吐息了。但是莉娜久久未归,仅凭着自己三人就算狩技再如何高超,失去了技术的压制,拿得出手的对策危险性却总是居高不下。 “但愿没有哪个倒霉的家伙在那一带活动吧。”封尘口中着,默默地为可能会被波及到的生命祈祷了一番。 “我倒是希望能多烧死几只怪物……有暗影猎人就更妙了。”幻想中的犀一拍手,漫不经心地,“少了些人来接取委托,又少了些怪物卖给我们,就又能省下我一大笔资金。” “只要金狮子和那头麒麟都还活着就好。”森罗蹲在最远处,绿甲猎人的嗓音在焦灼的火山空气中更沙哑了些,“不过以它们的战力,逃不掉才是怪事吧?” 队伍进入了有序的休整之中,枫打开犀扔过来的冷饮,狠狠咬下一块干粮,默默地看着逆鳞的强者们。暗影猎人们就着漫的沙灰进食饮水,无声地整备起猎具、打磨武器,把渗进猎装关节处的石砾和灰尘一一掸掉,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所以……就这样了吗?”没过多久,枫就再也受不了眼前的沉默了。他站起身来,面上带着不可理喻的神色,“我们可是刚刚从一头古龙和一头龙眷的战斗里活下来啊!为什么大家都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没人想点什么吗?” “什么?”白夜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他一转头,眼中含着毫不掩饰的讥嘲,“你是第一做暗影猎人吗?怎么气量还比不上那边的菜鸟?” “暗影猎人也不是每都和这种等级的怪物打交道吧?”枫遥遥指着众人来时的方向,“你们听到封尘这子了什么吗?那可是该死的古龙种!” “如果能让你安心些的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种东西。”犀咧开嘴,享受着滑过喉腔的冷饮,“一辈子能够见到一只古龙,我就算是死而无憾了。” “那家伙好像没有传中的那么强。”森罗在砥石上一下一下地打磨着刀刃。在绿甲猎人的知识里,古龙的位阶要远远超过龙眷。能被一只顶阶掠食种打成那个样子,它不是冒牌的古龙,就是还在幼生期,“那个体型……我看八成还没成年,不像是有多危险的样子。” “没有危险?”枫不敢相信森罗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刚刚的地陷,我们哪怕再靠近五十米,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你起码还活着,有什么好抱怨的。”犀把面罩戴回头上,拧紧冷饮的盖子,“有抱怨的时间不如好好睡一会,我们后半夜还有路要赶。” “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继续追下去的话,早晚会把命都搭在这次委托上!”枫笃定地朝着铁塔巨汉伸出一只手去,“把我们的装备还给我!我们要离开!” “下山?”封尘瞪大眼睛问,“现在?” “不是带着你,鬼。”老猎人故意不看封尘,他转向逆鳞一伙道,“诸位想要怎么处置这家伙都可以,我不会也不想过问。你们也看到了,对这次狩猎有用的人是他,不是我。这个队伍本来就是临时组成的,现在也该是解散的时候了。” 就是因为做了太久的暗影猎人,枫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在猎场上他可以承受一定的风险——强大怪物的乱入,强势的同行阻拦甚至胁迫,这些在他的偷猎生涯中都不止一次地经历过。作为独行者,他有自信在各种强者的夹缝之间斡旋,谋求生存以至从中渔利。甚至如果有足够的时地利,龙眷一族都不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但古龙种,这就是另一种情况了,那些神秘的灾在自己禁止接近的名单上,绝对遥遥地排在榜首。需要两国的猎人工会联合行动才能驱赶,光是现身几分钟就造成洛克拉克千人伤亡的生物,早已超出了人力能够触及的范畴。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计划,也不管你们事后能给我多少报酬,只想和我的同伴活着下山——火山之外还有大把的商机,我们不差逆鳞一个!你们想要玩命的话,悉听尊便,只是别带上我们!” “呵呵……到了现在,却想转身离开吗?”犀的喉中发出一声怪笑,“就算是放你们离开了,你又能走到哪里去?”铁塔巨汉跺了跺脚,身下的火山岩和猎装的具足相碰,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鬼怒间主峰是出了名的禁飞区,火山口十公里附近氤氲着常年不绝的硫质浓烟,喷薄的烟尘高度能达到上百米,飞空艇一旦贴近就会彻底失去视野。即便是在莱恩也鲁还能完全掌控火山猎场的年代,巡行飞艇来到这一带也会自觉地绕路而行。有能力和资格在山顶处起飞的只有高等级的飞龙种,和只为在山顶附近存活才进化而成的特殊的飞甲虫。 猎人们身后的路已经被陷落的地面所隔断,火山口周边又没办法唤来飞艇,沿着山顶绕行寻找另外的路径下山又是极为愚蠢的行为——暂且不有相当的概率遇到那两头煞星,这个高度下随便哪头领主级怪物都有四星以上的能力,遇见飞行种更是家常便饭。恶劣的狩猎环境下,分队独行实是不明智的选择。 “如果碰见一头只比龙眷略低半级的飞行掠食种,就连害怕的工夫都省了——你根本不会发现自己是怎么死掉的。”犀恐吓道,“队长,要不然我把装备还给他们吧?要走要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也没必要强人所难。” “嘁……”枫远望了一番,估算过附近的能见度,已经对逆鳞的辞相信了大半。他叹了一声,终于颓然地放弃了散队离去的想法,“不过,我是不会替你们战斗的,打不赢的狩猎就不能算作狩猎了。”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白夜不耐烦地伸出一根手指,制止枫接下去所的话,“别忘了,不管我们在如何合作,你们始终都是我的阶下之囚。没有逆鳞的首肯,你哪里都去不得。同样,逆鳞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铁甲猎人凑到枫的身前,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能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 两个女孩子在枫的身边相依而眠,犀把自己窝成了一个银色的团子,呼噜声打得震响。不过暗影猎人,尤其是独行者常常要和不同的家伙组队,早就炼成了在瀑布下也能安稳入眠的能力,铁塔巨汉的鼾声居然也没能影响到什么。 封尘还醒着,坐在对面的正是板着面孔望着远处出神的白夜。火山口附近扎营的特点之一,就是不需要也没办法点燃篝火——周遭不见半棵木植,倒是岩浆河的光亮长久不散。 逆鳞队和枫的队伍分组守夜,名为守夜,实则是逆鳞的强者们在看押囚徒。作为暗影猎团追捕金狮子的关键,封尘理所当然地被逆鳞的队长亲自看守着。一大一两人就这样静坐了十余分钟,年轻猎人终究还是耐不住沉闷了。 “所以,你原来是个工会猎人吧?”封尘试探着问道。猎人从无名前辈那里拿到过白夜的资料,工会的资料中,眼前的叛逃猎人被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疯子。但相处了一日,封尘却难以把情报上的描述和这个高高大大的猎人,同情报上的联系起来。 沉默,稳重,超强的领导力和行动力,能够轻松地把三个实力不俗,且性格迥异的暗影猎人统合到一处,更别提自身还有高深莫测的狩技了。如果没有那动不动就拿武器示人的个性,和眼眸中偶尔闪过的桀骜,在另一个场景下,白夜或许会成为每个年轻猎人梦寐以求的队长。 “你就是那个把工会总部惹得翻地覆的一星猎人吧?”铁甲猎人没有回答,却不动声色地反问一句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居然也看走了眼。” “诶?”年轻猎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武器。早在休息前,犀就依言将猎具发还给了枫一行人。 “那个龙语的赋,你第一次展示出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白夜沉声道,“毕竟离开了工会太久,很多情报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拿到。直到看见你望着麒麟的那个表情,我才敢肯定那就是你。” “你想做什么?”原本是为了打破沉寂的闲谈,没想到却变成了逆鳞队长对自己的质问。封尘一阵口干舌燥,警惕地问道。 “放轻松,”白夜一摊手,面色却缓和了些“据你的猎团把斯卡莱特的王子送去了骑士团大牢,从这个角度来,我并不讨厌你。” “那可不是我的功劳。”封尘摇头道。洛克拉克的事件中,封漫云和卢修两人孤身潜入沙海深处,带回了对工会尤为重要的证人和证物。在随后的数周中,工会展示出了绝无仅有的办事效率,以极快的速度走完了为褚家王子定罪的流程,让还未成年的王子越过了褚氏的家规,直接进到了骑士团的大牢中。 “对我来没什么区别。”白夜清咳了一声,“所以真的像传言所,那头峯山龙是你干掉的吗?” “我不喜欢提那件事。”封尘的脸上显出毫不掩饰的抵触。 “所以,你确实是见过它了。”逆鳞队长从年轻人的回答中自顾自地得到了答案,“你想要聊的话,我们可以聊些别的——比如你是怎么从洛克拉克逃出来的?” “你不是也做到了?”封尘反问。 “我离开猎人工会时已经是三星猎人了,你这个年纪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可不简单。” “对我来没什么区别。”白夜清咳了一声,“所以真的像传言所,那头峯山龙是你干掉的吗?” “我不喜欢提那件事。”封尘的脸上显出毫不掩饰的抵触。 “所以,你确实是见过它了。”逆鳞队长从年轻人的回答中自顾自地得到了答案,“你想要聊的话,我们可以聊些别的——比如你是怎么从洛克拉克逃出来的?” “你不是也做到了?”封尘反问。 “我离开猎人工会时已经是三星猎人了,你这个年纪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可不简单。” 634章 得救 “这是洛克拉克,”罗平阳摊开桌上的地图,用烛台将纸的一角压住,手指在图上不住地点点画画。昏暗的房间中,三人和一只艾露分立在桌子的四边,面上皆是一片凝重之色,“这里是我们脚下的营地,你手边就是城镇唯一的出口。” “从城门出去?”封尘眉毛一皱,少年以为自己是要偷偷溜走的,“这样安全吗?我还以为要拉根绳子从断崖上降下去的。” “如今洛克拉克的防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密,你在绳降的时候,至少会有两艘飞艇从头顶上经过,这么做和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安菲尼斯站在桌面上,影子被燃石炭的火光一直向后拉长。 “问题是出城的路也并不简单——”无名从营地开始,顺着描绘的道路画了一道蜿蜒的曲线,在城门的终点处重重敲了一下。“一路上会遇到无数队巡行的猎人,尽管整个沙城如今还算风平浪静,但猎团的资料恐怕已经分发到大部分巡逻者的手里了,越是靠近城外,你被截停的可能性就越大。” 内城区经过了峯山龙的攻击,毁坏的房屋和被水浸过的地面都还有待修葺,相当一部分民众都转移到外侧来暂避。为了维持城市区的秩序,外城的巡逻班次每日都在增加。 看到猎户耷拉下去的嘴角,罗大师轻声安慰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城中的猎人们虽然有不少都知道你的事迹,但能叫上你名字的却寥寥无几。再加上画像不会太过精确,只要稍加变装,没人会认得你的。” “记得要和巡行的队长眼神交流,回答盘问的时候可以思考,话慢一些也没关系,但眼神一定不要躲闪,否则会马上引起对方的警觉。”无名前辈把头伸到封尘的面前,目光直直地望着他,“像这样……你要记住,只要还没出城,你就没做什么违反律令的事情。必要的时候暴露身份也没关系,安心被巡逻队遣送回来,有两位教官在营地里接应,你就还有第二次机会。” 封尘点点头,却没有将前辈的话放在心上。少年心中自有一个不停转动的倒计时,猎人工会不会等到事态彻底平息后才对自己出手。一旦被抓了现行,自己下次尝试时就要面对一个准备更加充足的猎人工会,还会给两位教官和猎团带去额外的压力。 “我们给你准备了全新的猎装,是特雷索尔大师连夜打造的。”老艾露指了指墙角鼓鼓囊囊的包袱,“大师托我转告你,你熟悉的那套爆炸装置还是老样子,只是外形上略有变化,能稍稍掩盖住你的体态。” 封尘打开袋子,猎装的部件杂乱地码放在里面。潜口龙的皮壳特有一种鲜艳的蓝色,许是知道少年猎人此行的低调需求,大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那种蓝色炼制得几不可见,乍看上去灰扑扑的,和普通的制式装备几无二致。 “我……应该已经不能亲口感谢他了吧。”抚摸着护手粗糙的质感,猎户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抹黯然。 前辈们没有话,但这种沉默却让一星猎人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法。他刻意地一笑:“没关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封尘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地图上,“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城区内驮兽的调度站,今早些时候我碰巧经过,猎马和食草龙进进出出,很是混乱。” “你想偷一头坐骑?驮兽的出入都有记录,失踪的食草龙不出二十分钟就会被发现的。” “我不需要骑上它,用它来做干扰就好了。”一星猎人解释,“指挥着食草龙跑去城区的另一头,巡行队伍或许就会对步行的猎人放松些警惕。” “其实……这个主意还算不错。”安菲尼斯张了张嘴,点头认可道。这是只有身怀龙腔的封尘才做得到的把戏。 “出城之后呢?我要躲进沙海里吗?” “一直向东,沙漠边缘有不少洛克拉克直属的聚居城镇。”罗大师继续道,“随意找一个设有起降坪的镇子,不要过夜,也不要乘坐工会直属的飞艇。搭乘商队的私人雇艇,走得越远越好。” “我可以回雪林村吗?”封尘问道,“猎人工会在大雪山以北没有管辖权,他们总不能追到我家里去。” “不行……你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回家。”无名干脆地否定,“每个出境的飞艇都要经历严格的审查,私人舰队尤甚,你可能等不到起飞就率先暴露了。” 封尘的原住民身份明明白白地写在档案中,猎人工会确定自己无法在沙海之内抓到他的一刻,上百份海捕文书就会抛洒到北上的飞艇航线上。毕竟在逃跑的时候,每个人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家中,尤其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北方雪山的海拔更高,雪线更低,除非你能在没有补给的前提下,徒步穿越几百公里的冰原……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安菲尼斯定论道。 “好吧,”封尘一撇嘴,他知道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我躲去别的地方就是了。” “以上的这些都是建立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接下来的话题——”无名挪了挪台灯,收拢了桌上的地图,“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隐身前辈在腰囊处一摸,当啷两声将几枚铜质的徽章扔到桌子上。 “我认得这个——”封尘摸起其中一枚。黄铜入手冰凉,比普通的猎人徽章要沉上少许,和猎人徽章大致的形状相差不多,只是没有下方的等阶标记,花纹也更繁复一些,“猎人工会的宪兵队,从猎场归来的时候就被他们的人盘问过。” “没错,他们是洛克拉克里你最需要注意的角色。这些家伙在城里,有使用狩猎武器和直接收押犯人的权力,和骑士团的力量相当。” “剩下的这些呢?” “工会书士护卫队和各国的王立猎团徽章,这些都是大陆上能直接接触到你的情报,又有权力直接对你出手的人,你要牢记它们每一个的样子。”各个王国的立法不同,王立猎团拥有的权限也并不尽一致。有一些承担着城市警卫的职责,还有的只和普通猎人相当。封尘当然没办法在一夜之间记下那么多的内容,前辈索性让他一口气认清所有的徽章,见到它们时只管尽快脱身就好。 “这些徽章……都是哪里来的?”少年猎人开动脑力,尽可能地记着铜章上的每一个花纹。 “你不会想知道的。”无名指着自己的鼻子,“按照工会的法,我也是个叛逃猎人。” 猎户的眼睛从徽章中移到前辈的脸上,他打了个寒颤,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话,这里为什么没有骑士团的?” “除非在正式场合,骑士团是不佩戴标准徽章的。想要在人群中辨认出他们来,需要其他的技巧才行……” 坦率地,没有无名前辈的支持,只靠两个传级教官无法轻松让封尘逃出生。黑星双子虽然地位超然,但他们毕竟毕生都在体制中打转,想要训练少年以一己之力和整个猎人工会相斗,没有比这个斗争中幸存者的现身法更加有效的了。心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猎户强迫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恨不得把前辈出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心中。 灯台里的燃石炭换到第二次,封尘才突觉已经过去了半夜。这中间安菲教官和罗教官也曾补充过一些细节,但大体上都还是无名前辈在讲授。直到前辈的喉咙变得沙哑,眼神也有些疲倦了,他才顿了顿,喝空了壶中的水。 “我不强求你能记住我的每一句话,有些门道你会在路上逐渐掌握的,不急在一时。”无名抿了抿嘴唇,“另外,如果是其它人的话,我会建议他们在保持低调时尽量去人口稠密的城市。不过你有那样的赋,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试着往猎场深处暂避,甚至连险地都可以成为一种选择。工会有强过你百倍千倍的力量,所以哪怕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势,都要把它牢牢把握住。尤其是在最初的时候,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什么样的行动都值得一试。” “包括……”封尘一把揽住桌上颜色质地各不相同的徽章,“这些吗?” 三个前辈互相望了望,最终还是无名开口道:“鬼,你选了一条并不好走的路。我不愿这么,但无论我们给你多少帮助,这一路的风险终究要你一个人来承担。你会遇到一些不得不做出决断的情况——我们不能预测,也没办法陪着你。所以有些建议我没办法给你,这里也没人有资格这么做。” “我唯一能的就是,我和罗不会责怪你的任何选择,”安菲尼斯捋了捋胡子,郑重地道,“我相信你的同伴们也不会。但某些界限一旦跨过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刻,我希望你做好充足的准备。” “我会的。”封尘耸耸肩,心绪居然奇迹般地放松下来。毕竟从踏出大雪山以来,发生在少年身上的种种事端,还没有哪一次让他‘充足地准备’过,“还有我的委托……那份调查是时候交给我了吧。” “关于这个嘛……我和老师考虑过。”罗平阳道,“独身面对猎人工会已经太过苛刻了,你短时间内都不会有精力关注在我们的调查上。无名会把联络方式留下,你的状况什么时候稳定下来,我和老师什么时候再将委托交付给你。” “也好。”一星猎人打了个呵欠,眼中带上了浓浓的倦意。夜已经深了,出逃前的封尘还需要消化今夜所学,也需要最后的休息。 “等等。”安菲尼斯叫住起身欲离的少年,“我……想要提前对你声抱歉。” “诶?”封尘脚步一顿。 “这一路上,你可能会了解到猎人工会最不为人所知的秘辛,见识到它最丑陋阴暗的一面。抱歉这些并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看见的。你或许还不清楚这句请求的意义,不过我请求你,在最失望的时候,也不要对猎人工会失去信心。” “教官。”猎户转回身来,朝着老师鞠了一躬,“我第一次认识猎人工会的时候,它把我分配到了溪谷训练营——没有任何理由。我想我已经对它了解得够多了,不过……”少年猎人的话锋一转,“只要您还在工会之中,我的同伴们还是猎人,我就没有背离它的理由。” ………… “‘成本’哈?的也是。”封尘仰头靠上背后的石块,“我也是在许久之后才发现这个门路的,追来的骑士团成员越来越少,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见鬼……那个时候曾经一度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好在猎人工会放弃得比我更早一些。” “真是不可思议……”白夜的神情一阵恍惚,心下又将面前的年轻人高看了三分,“诛杀一头古龙种,工会的追捕力度或许比当时的我还要大得多。” “谢谢地,我有一个不错的老师,运气也不算太差。”封尘睁开眼睛,狡黠地望向身前的逆鳞队长,“所以,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你们要狩猎金狮子的原因了吧。不止是工会,暗影猎团也是有成本的,猎场上乱入一头古龙,这个风险早就远远超过龙眷一族的收益了,你一定要坚持狩猎它,是还有别的原因吗?” “既然你已经是个偷猎者了,有些借口在你眼中,恐怕就有些可笑了。”身负着惊动地的过去,封尘已经有足够的分量和白夜平等相待了,白夜愣了一下,紧接着自嘲地摇摇头,坦言道,“金狮子是一个筹码,我要用它和猎人工会做个谈判。” “什么样的谈判?”暗影猎人追问道。 “试着从外界改变它,看看这个让我失望透顶的工会,还有没有得救的可能。” 635章 珍贵 “这……”白夜的回答委实有些出人意料。封尘盯着铁甲猎人的防尘面罩足足有一分钟,才发出一声轻微的质疑。 “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表情。不止是你,就是我的队员们,我也从没期待他们能够理解。”逆鳞的队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在纯粹的偷猎者眼中,我只是在消耗精力和生命力,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吧。” “不,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年轻猎人坐端身体解释道,“我只是有点糊涂了——”封尘的手虚指向山下处,“发动了这么大规模的清剿,屠戮了不止一个猎场,冒着给鬼怒间周边生存的民众带来生命威胁的风险,追捕一只价值连城的龙眷,结果是为了……照你的意思,还是为了猎人工会好吗?” “怪物会在清剿中幸存下来,猎场的生态总有恢复的一,自然创造出的事物,从来就有它自己复原的办法。”白夜轻描淡写地道,“但是我们人类设立的事物,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改变它。” “我很好奇,即便你真的捉到了金狮子,你又能对猎人工会做到什么呢?”年轻猎人来了兴致,眼中一扫前时的困乏,“不管怎么,你已经是个暗影猎人了,只凭一头龙眷的素材,还做不到让这样一头庞然大物对你俯首帖耳吧。” 白夜沉默了几息,悠悠地问道:“家伙,你还记得自己叛出工会的时候,海捕令上都有哪些罪名吗?” “诶?”年轻猎人不明所以,稍稍回忆了几秒,“蓄意重度破坏猎场秩序,毁坏猎场生态,破坏工会财产,威胁罪……林林总总地加在一起,怕是有十几条吧。”封尘撇撇嘴。年轻猎人叛出工会越久,这个列表就愈发地加长起来。及至后来,暗影猎人已经懒得去数清自己的罪名了,反倒是对不断上涨的赏金数额感起兴趣。 “我敢保证,不论猎人工会加在你头上多少罪名,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你没做过的。”白夜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下意识地正了正自己的面罩,“很久之前,我在靠近南方雪山的城镇中补给,结果被骑士团的狗腿们察觉了。那些家伙追着我的时候,有两个蠢蛋失足从屋顶上掉了下去。那时正是黄昏,整条街道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周之后,我的‘蓄意伤害’罪名里果然又多了两个名额。” “像我们这样的人,总不能在骑士团的审判席上为自己开辩。”封尘深有所感地点点头,年轻猎人在逃亡时似乎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件,“有些时候看着悬赏令上的描述,我都会觉得那是另外一个同样叫封尘的逃犯了。” “不止是关于我们……重点是,这就是工会的行事风格。”逆鳞队长板起脸来,“猎人工会不关心真相,只要能够达成他们想要的结果,这些人可以向外传播任何情报,做出任何事来。为了推脱自己的错误也好,掩盖自己的秘密也好,一旦它的利益受到威胁,就会毫不犹豫地把罪名推卸到猎人的身上。” “我不明白,你是在自己没有过错吗?”年轻暗影猎人的一双眼睛洞若烛火,“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我早就不再计较这些是非了。”白夜摇摇头,食指朝向封尘道,“我的是你,即便能力再出众,你始终是个鬼,你或许有接近古龙种的办法,但我不相信以你一人之力能杀掉它。” 击龙船是整片大陆上所有最强技术的结晶,它围着峯山龙转了几十年,也对那头鲸鱼毫无办法,没有亲眼见到,又不了解让古龙陨落的条件,白夜当然有理由对此心存疑惑:“被工会逼着成为叛逃猎人的家伙远不止你一个,我的没错吧?” “这条道路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猎人工会有什么关系。”封尘在心中暗暗道,却还是耸耸肩,口中回应着,“算是这样。” “猎人工会控制着整片大陆的话语权,但是它只对自己有利的话,也只听自己能够应付的求援。至于那些听不到、看不到的……”道真切处,老猎人眼神黯淡下去,“就当那是不被工会庇护的死地吧。” “听起来……这里面好像有什么故事?”封尘追问道。 “好了,鬼,这场谈话已经进行得够久了。”逆鳞的队长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白夜隐隐觉得今夜自己的话有些多,却没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茫茫的猎场上,挟持关系和同伴关系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楚。无论自愿与否,对方帮着自己找到过一次猎物的踪迹,接下来的狩猎也要相当程度地依靠他。更何况同为叛逃猎人,眼前的家伙是近两年来风头出尽的一个,又算是自己的后辈,惺惺相惜之下,难免多了几句。 不过是作为长夜的消遣,到这里已经足够了。白夜随意地挥了挥手:“去睡一会吧,你那个龙语的能力不论是如何起作用的,总归需要消耗心神。明可能会是相当漫长的一,我需要你养足精力,才好继续追捕金狮子。” 封尘将逆鳞队长的命令尽数听了去,却没有话,也没有要依言入睡的意思。 “告诉过你,没有什么特别的。”白夜显得有些烦躁了。 “下一班值夜还早,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封尘的眼神依旧恳切地望着铁甲猎人。 “我们不是在训练营,这里也没有篝火故事会。”队长依然咬定不语。 “我可是个年轻人,好奇心很重的,你不会想让我后半夜都带着疑问,没法睡着吧?”年轻的暗影猎人狡黠一笑,用白夜自己的话反诘道。 “好吧!见鬼……”忍受不了年轻人热切的目光,老猎人终究还是吸了一口气,“几年之前,我还在工会的应急支援编队工作……” 各个人类聚居区,从王城到最的村落,只要在工会的表单上有记述过的,猎人工会都会通过考察给出一个威胁评估,并决定派遣驻守的服役猎人的实力与人数。服役猎人数量有限,工会派遣的人手往往远不足覆盖村镇的所有需求,随着猎人们向上一级城市的求援成为常态,应急支援队伍就逐渐成为了服役猎人的常设编制。 白夜所在的队伍,为管辖区内的各个人类聚居区提供额外的战力支援。简单来,就是当聚居区的生态事件超出当地驻守猎人的能力时,赶去救火的队伍。 “离开领地的高阶怪物,生态灾害和兽潮,这就是我们日常的工作。”逆鳞队长回忆道,“我们队伍三十个人,最多的时候要负责麾下一百五十个村镇的突发状况。” “听上去委托不会少,”年轻猎人偏偏头,“至少报酬一定不错。” “没有你想得那么多。”白夜语调中带着讥讽,“那个队伍我是自愿报名加入的,在那之前我是个自由猎人。怎么呢……这不是一个靠酬劳吸引猎人的岗位。” “在我们负责的区域,猎人工占有一条彩水晶的矿带,富矿,他们甚至还建了个燃石镇大的镇区在矿场北面。”逆鳞队长顿了一顿,“总之我们接到了最高等级的委托令,队伍全副武装地赶到的时候,那座矿山包括镇上的人都已经撤离干净了。只有一大群岩食性怪物在啃噬矿石,连矿车和铁轨都没有放过。” “用了约莫三的时间,我们解决了问题,赶回队伍的驻地。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营帐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条两前的求援令。”白夜挺了挺身,换了个坐着的姿势,似乎只是回忆起这些事情就会让他不舒服,“是个叫科德村的聚落,坐落在丘陵区,最近的邻居还是一个原生的艾露村落。那里威胁评级不高,从来只有一个二星猎人驻守。” “村子……发生什么了吗?”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铁甲猎人自嘲地一笑,“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村里发生过什么。” “那时正值驻守猎人轮岗之际,村中没有起降坪。上一届的猎人已经离开,新的驻守猎人刚刚在就近的城镇降落,想来求援信号是村民发出的。” “我们甚至没有补给整备,飞空艇都还没冷却,就重新上船出发了。”他伸出两个手指,“不过还是太迟了,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两日,两的时间已经足够怪物对手无寸铁的村民做出任何事了。” “抱歉……”封尘叹了一声。 “赶到的时候,村子毫无悬念地变成了一片废墟,已经没有能活着描述这一切的村民了。各类怪物的痕迹都有,兽潮的痕迹追溯到十几公里之外,我们在这个范围内搜查,也只找到了更多的尸体。队伍把警示令散播到周遭的城镇,却没有一个观察到兽潮的征兆。” 白夜望向鬼怒间火山的山顶,传中恶魔寄生的地方:“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毁灭这个村子制造的灾难一样。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落到被猎人先祖唾弃的田地。” “你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过了,不是吗?”封尘轻声安抚道。 “‘我们’确实都做过了,但猎人工会没有。”白夜否定,“那份求援信号,本应该更早传到我们的手里才对。” 应急支援队伍有常规传讯队列中最高的优先级,不论队伍在哪里,针对他们的传讯都该一路绿灯地送达,就算在时限上有冲突,也该由队长来决定完成委托的先后顺序。 “不知道为什么,那份情报没有交付到我的手里,而是出现在了我的办公桌上。”逆鳞队长断言道,“不过已经很明显了吧——工会直属的传讯系统,当然只能听从工会的命令。” “你是想,和一个村庄的平民比起来,猎人工会更在意一条正在开采的矿带吗?” “不,和一个无法给工会带来任何收益的,毫无存在感的村庄相比,当然是大笔的优质矿石更值得工会投入资源和人手。直到它发生在我身边之前,我一直也都以为这些是危言耸听而已。” 年轻的暗影猎人默然地点点头,在偷猎者的圈子里混迹了太久,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工会的暗面了。 “传讯体系、猎人调度的优先级、驻派制度……”白夜掰着手指数道,“只要我能想办法让工会在其中任何一条上做出妥协,都会有大量的聚落从中受益。一头龙眷不够的话,我就再抓一头,直到让这头庞然大物能做出它应该做的改变。” “工会的资源是有限的,它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拯救所有的人。”封尘声反驳。 “但这些资源可以投入到更正确的地方——六百四十七条性命,七十三个孩子,应该比一条石山更重要才对。” “没错……”这一次,年轻猎人没再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封尘却又想起了什么,“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工会的吗?” “他们怪到我的头上,救援失利,撤掉了我队长的职务。”白夜没好气地。 “传讯体系、猎人调度的优先级、驻派制度……”白夜掰着手指数道,“只要我能想办法让工会在其中任何一条上做出妥协,都会有大量的聚落从中受益。一头龙眷不够的话,我就再抓一头,直到让这头庞然大物能做出它应该做的改变。” “工会的资源是有限的,它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拯救所有的人。”封尘声反驳。 “但这些资源可以投入到更正确的地方——六百四十七条性命,七十三个孩子,应该比一条石山更重要才对。” “没错……”这一次,年轻猎人没再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封尘却又想起了什么,“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工会的吗?” “他们怪到我的头上,救援失利,撤掉了我队长的职务。”白夜没好气地。 636章 勇敢 除了峰顶那道巨大若鬼目的喷发口之外,火山的山间还有大大几十个熔岩蓄积处,如枝蔓一般环绕在山腰上,这也让上山的路变得格外地崎岖。莉娜好不容易爬上一座斜立的尖塔状石峰,女猎人拉下千里眼,四下张望了一番,却只见满目都氤氲着火山灰雾,视野所及只有被熔岩照亮的方寸之地。 “不行,能见度太低了。”暗影猎人咬咬嘴唇,斜靠在平坦的石壁上一路滑下来,“噔”地一声稳稳站定,尽管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猎具和武器,她的动作却没有半分滞涩,“该死……我下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灰尘。” “规模的火山喷发,要么就是地下熔岩池泄露。”猫猫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硫臭味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变重,错不了的。” “一定和那时候的闪电有关,”熊不二抱着双臂,尽管满目没有一只怪物,战斗直觉异于常人的二星猎人还是能感觉到,火山上的气氛比雷电降下前更压抑了许多,“已经有半个钟头都没看到低阶鸟龙种起飞了。” “在这可收不到任何信号,还要继续往上走才行。”莉娜计议已定,拍拍手上的灰尘,自顾自地向火山口的方向走去,甚至没有看猎团的众人一眼。 “所以,团长——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啊?”眼看着秦水谣一挥手,率先追上了暗影猎人的脚步,洋在队长身后赶忙低声问道。 “你也听到之前的话了,她可不是‘来路不明’。”女团长纠正,“‘逆鳞’就是这次委托的始作俑者,调查它本来就是安菲大人给我们的委托,使我们分内的工作。” 察觉到自己错过了队长所有的信号后,莉娜只是消沉了几秒钟就重新恢复了精神。万幸这个乖戾的偷猎者似乎没有半点情报保密的概念,对秦水谣的问题言无不尽,从逆鳞的身份,到金狮子的证实,都一股脑地与了猎团听。直到紫衣猎人所有的言论都和此前的情报一一对应上了,猎团才意识到自己捡到的确实是块宝藏,只是这个人形的宝贝却显得格外烫手。 猎团的众人出手营救之前从未想过,自己面对的会是这样一个行止无端的偷猎者。女猎人性格乖张,情绪也是琢磨不定,往往上一秒还是笑容满面,下一刻口中就能跳出几句阴冷的死亡威胁。偏偏对方的狩技强大,武器也颇为危险,不得不让年轻人们打起十二分警觉。 “然后呢,就是见到了‘逆鳞’的首脑,我们又能做什么?空口白牙地让他们撤销委托吗?”高个猎人眉毛拧到一处。有能力组织起这种清剿的,无不是资源丰厚,能力出众的强大猎团,“这家伙要去和同伴会和,到时候我们被几十个偷猎者包围,恐怕连情报都没法传递出去。” “喂,逆鳞一贯奉行的都是精英策略,我们猎团才不需要那么多人啦!”莉娜转身指了指耳朵,示意自己能清楚地听见,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傲意尽显,“逆鳞加上我一共四个人,不过我们确实有自己的飞空艇就是了。” “你听听……他们还有飞空艇!”聂洋把脸朝向团长,用夸张的口型默声道。 “还有,我记得你们所的目的地。”紫衣猎人晃了晃食指,“两之前我就去过那里,除了战斗残痕之外什么也没有。想要凭着两前那点零星的痕迹追上一头龙眷,就凭你们还太嫩了些。承认吧,你们的情报已经严重过时了,想要找到金狮子的话,早晚都要跟我一路才行。” 这番话的倒是不假,既然双方都在追逐同一个目标,就算猎团愿意花上几个时甚至整日的时间,来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两队人马也总能在猎场的尽头相遇。 “有精力质疑你们团长的话,倒不如问问我,为什么我会愿意带你们几个鬼一同上路。”莉娜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狡黠。 “为什么?”聂洋下意识地问道。 “啊……这个问题问得好!”暗影猎人突然停下身来,窄的山路上,洋险些躲闪不及,在莉娜身前堪堪止住身体。年轻人比紫衣猎人高出一个额头,女猎人抬起手来,在他猎装的头盔上轻轻点了一下。 “叮——!”金属头盔发出清脆的响声,骇得洋赶忙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啊……”莉娜享受地长叹了一声,“当然是回答你的问题啊!你们没有我想要的情报,身手又这么差,本该在山腰上就杀掉的。要为什么带上的话,就是因为你们比较可爱,我很喜欢吧。我已经太久都没有见过这样年轻的猎人了,归队的路还长着,带上你们在路上也能解解闷” 感受到暗影猎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洋的心中一阵恶寒,他使劲抹了抹头盔上被莉娜触过的地方,狠狠地回瞪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脚步:“信你的话就见鬼了!疯婆娘……” “不相信的话,可以认为我在拐骗你们上山,等集齐了伙伴之后,再想办法把你们一锅端掉,剁掉手脚,扔进熔岩池什么的……随便你们怎么想都好。自认为有信心逃得掉,大可以自行跟上来。”留下这句话,还不等洋继续叫骂,女猎人已经施施然地转回头去了。 “果不其然,偷猎者一个个都是疯子……”莉娜的身后,高个猎人恨恨地嘟囔了一声。 “我的本职是个匠师,狩技是为了收集素材,才只好学来的,顶多算是半个暗影猎人!”女猎人驳斥道,脚下却孩子气地越走越快。 看着领队的莉娜渐行渐远,贾晓在队伍中间拉住了秦水谣:“团长,我们不能信任这个家伙。” “我当然知道,不过她若是想对我们出手的话,早在方才的战斗之后就那么做了。”女团长也有自己的考量,“不管她意欲何为,这都是一个接近委托真相的办法。至于危险……在这座火山上,哪里又没有危险呢?” “我们倒是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过……”大剑猎人的目光望向队伍后的左晴,没有继续下去。女孩正寸步不离地跟在弓手的身边,从同行以来一直躲在距离莉娜最远的队伍末端,显然是团长授意申屠妙玲刻意关照的,“还要为她考虑。” 比偷猎者更危险的是持着手弩的偷猎者。即便不理会莉娜背包中号称的高性能爆弹,暗影猎人弩手的身份也无可忽视。弩枪在对付怪物的时候,威力和其它制式武器并无差异,但在对人作战上,它却有着超常优秀的性能。见识过一次紫衣猎人出枪的速度,无论是偷袭还是逃跑,众人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在对方一枪未开之前就完成。而一旦枪响,几乎就可以宣判己方某人的死刑了,这是全团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莉娜只有一个人,而猎团上下参与这次委托的,则有整整八条生命。 “大家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感受到众多前辈异样的眼神,笛手倔强地挣脱申屠妙玲的手臂,胸脯一挺道“我可不是累赘!还在边境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大家就是想把我丢在镇子上,对吧?” 队员们尽皆默然,岂止是从边境镇开始,因为此次委托的特殊性,接到任务的第一刻起,猎人们就计议过要把女孩尽可能地留在后方了。但奈何计划不如变化快,黑猫梅可的出现彻底打消了秦团长的议定。委托的时限不定,比起让晴儿在异国他乡里和一只梅拉露共处,显然还是带在身边比较放心。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谁也没过你会是队伍的负担。”女弓手把女孩拉回身边,晴儿的嘴巴仍然高高地撅着,“但你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复杂的委托,团长和我们只是想保护你罢了。” “我读过前辈们的档案。”许是被火山上恶劣的空气熏得有些异样,晴儿脸色红扑扑的,“我知道,你们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委托……我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照顾,前辈们能办到的事,我一样也都能做到!” “哈哈!家伙,这样可是要被团长骂的啊……”大概晴儿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放得比较大,被远远走在前面的莉娜听了去。暗影猎人回过头,眼含笑意地高声道,“你这样的个性,在逆鳞里可一都活不下去。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关心你的团长。” “你的团长……会经常骂人吗?”毕竟还是个孩子,姑娘的注意力当即便被紫衣猎人的言语转移开了。 “岂止是骂人!”莉娜面具后的嘴巴瞥了瞥,“见到他你就知道了,那家伙什么时候不开心,就会把大剑横到别人的脖子上。”抱怨了一句,暗影猎人却弯下腰来,拍拍手,好像在逗弄一只宠物一般看着远处的晴儿,“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被一个暗影猎人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女笛手打了个激灵。她正欲躲回到身边妙玲姐姐的怀中,双拳却紧紧一握,壮了壮胆子,居然大步流星地朝着莉娜走了上去。 “晴儿……回来!”申屠妙玲伸手一抓,却被躲了个空。女弓手再欲上前,只觉得透体生出一股凉意,莉娜的目光透过头盔,将杀意毫无保留地倾泻到她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动一步。 左晴站到团长的身边,偏过头去看了看秦水谣的表情,才正脸向暗影猎人道:“我不怕你。” 不似秦水谣考虑过各种境况后得出的“暂时安全”的结论,不像在场的二星猎人一般,有同伴的陪同才产生的勇气,更不像封漫云缺失了战斗中所有负面情绪之后换来的平静——姑娘的面上带着的是不带任何先决条件的无畏,另一种纯粹的勇气。莉娜看着一星猎人珠石般的一对眸子,居然有些出神了,过了数秒才回答:“你也没有必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她沉吟了一声,又改口道,“我是……我是个坏人,但没有那么坏啦。” “我可是打过一个偷猎者的!”紫衣猎人怎么会想到,女笛手浑身的勇敢,只是来源于上山之初,自己用石块掷过一个昏迷中的低等偷猎者。她也看着莉娜的脸,重弩手的面容被头盔和面罩死死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和零星的轮廓,“我打过的那些偷猎者,每一个都丑得要命。你很漂亮的对吧?……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莉娜的双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了,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晴儿的脑袋:“你也很漂亮……” “把手拿开!”从左晴和莉娜接触的瞬间起,全队都屏息注视着暗影猎人的一举一动,看到紫衣猎人的笼手就要碰到一星猎人的身体,整个队伍的心都好似漏跳了一拍。 石般的一对眸子,居然有些出神了,过了数秒才回答:“你也没有必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她沉吟了一声,又改口道,“我是……我是个坏人,但没有那么坏啦。” “我可是打过一个偷猎者的!”紫衣猎人怎么会想到,女笛手浑身的勇敢,只是来源于上山之初,自己用石块掷过一个昏迷中的低等偷猎者。她也看着莉娜的脸,重弩手的面容被头盔和面罩死死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和零星的轮廓,“我打过的那些偷猎者,每一个都丑得要命。你很漂亮的对吧?……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莉娜的双眼几乎要眯成一条缝了,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晴儿的脑袋:“你也很漂亮……” “把手拿开!”从左晴和莉娜接触的瞬间起,全队都屏息注视着暗影猎人的一举一动,看到紫衣猎人的笼手就要碰到一星猎人的身体,整个队伍的心都好似漏跳了一拍。 637章 时机 饶是左晴看着圆晶吊坠的眼睛已经发直了,但任凭暗影猎人如何费尽唇舌,女孩却意外地不为所动,执意不愿接受莉娜的馈赠。倒不是她一意想以“偷猎者”来称呼对方——在女笛手单纯的逻辑中,正式猎人和偷猎者之间就该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能像这样同队而行已经是境况所迫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下对方的礼物。 晴儿身后的前辈们悄悄松了一口气,眼看着莉娜轻叹了一声,重新把石头系回到自己的脖颈处。“这些家伙,心过头了吧……”在莉娜的心中,猎团众人一定还在忌惮着自己。前时暗影猎人自承是个工匠,不得会在饰品上面动什么手脚。 事实上,莉娜隐瞒的只有一点——那颗紫色的珠子并不是什么“石头”。眼泡狐龙的双目在战斗中失明,残余的眼珠不但没有萎缩退化,还变成了它全新的感知外界的方式。怪物的眼球中常年蔓散出灼热的水雾,靠空气中湿度和温度的改变来察觉事物。它的眼球本身也在热气的磨炼下改变了性状,从运转灵活的精密器官,逐渐凝化成莹紫色的不规则结晶。在强大珠宝师的加持下,才变成了莉娜手上晶莹剔透的吊坠。算算它的来历,这或许是地间独一无二的饰品了。 但泡狐龙之眼的价值绝不只在美丽和稀有上,饰品上附带的“斗魂”能力,据是怪物触摸到顶阶龙类才有的调动位阶力量的证据。生存的压力下,海龙种居然自行以普通怪物之身,掌握了弱化版的“龙腔视野”。殒命后的泡狐龙将最后的战意寄存在这颗眼珠上,能给佩戴的人提供一定程度的位阶压制,像真正的高阶怪物一样,无形中减弱敌对者的实力,与之战斗的怪物越是愤怒,这种压制能力就越是明显。 不过莉娜作为一名重弩手,在队伍里能正面对抗强大怪物的机会不多,戴着它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而偏偏“眼”是女猎人最为珍视的一场狩猎,任何一块素材和以它做成的猎具成品,暗影猎人都没有转手售卖的打算。今番的晴儿个性颇合莉娜的胃口,行止由心的暗影猎人当即做出了这个决定,也算是为这颗魂目找了个好的归宿,却没想到被心思单纯的女笛手残忍拒绝了。若是今后左晴知晓了暗影猎人的心中所想,不知会如何悔恨。 不过此番暗影猎人却是错怪了身后的猎团一行人。见过龙人手艺的年轻人们当然清楚,莉娜送出的东西有多么贵重。珠宝师不似普通的工匠,饰品珠上没可能加装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尽管还不清楚它的功效,但是安全性却毋庸置疑。只时莉娜毕竟还属于敌对一方,贸然接纳了如此昂贵的礼物,二星猎人们就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亦敌亦友的偷猎者了。再次上路时,看着紫衣猎人遥遥在前的背影,团长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出的异样。 一路无话,莉娜的行动不但没有打破两拨人之间的坚冰,反而让队伍中的气氛更加诡异起来。甚至除了必要的情报交换外,猎团和她彻底没了多余的对话。一行人顺着紫衣猎人下山的原路上溯而行,路过逆鳞偶遇和型兽潮的地方,封尘一众果然早就离开了那里。 莉娜向空中连开几枪,趴在死去的熔岩龙身上的低阶蛇龙纷纷受惊飞退。鱼龙种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浑身的鳞甲被划出大大的裂痕,主要的骨头也都当中砸碎。食腐的鸟龙种们蜂拥而来,从伤痕里撕下大条大条的鱼肉,让怪物整个身体都干瘪了一圈,流到地上的血水蒸发殆尽,留下一片浅浅的红色印记。 “好残忍……”晴儿只看了一眼,就“呀”地一声躲到妙玲姐姐的背后。猎场战斗之时,破坏怪物的皮甲、打断骨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动了,但只要在状况允许的前提下,猎人们都会尽量给怪物一个人道的死法。像眼前这样将浑身的素材破坏得一处不剩,分明只是为了让它多受些痛苦而有意为之的。 “没什么残忍的,看清楚,这些伤口都是死后才造成的。”莉娜忍不住解释道。 “怪物都死掉了,这样多此一举干什么?”熊不二挠挠头,难以理解地下世界的思维,“是怕它诈尸吗?” “带不走的素材就毁掉,为了不让别的猎团得到它而已。”紫衣猎人谈及这些的时候,倒是意外地正经,“暗影猎人的世界可没猎人工会那么……和谐,在这座火山上,所有的猎团都是竞争对手。”女猎人用剥皮刀掀起怪物耷拉下来的鳞皮,在伤口处左右比划着,“果然,是团长和财迷动的手。看来在我离开之后,还有别的怪物袭击过来。” “杀掉所有挡在路上的怪物,这就是你们的作风。”聂洋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声。眼前死去的古龙种起码有四星猎人的水准,作为工会猎人,他已经在思考这会给整个火山带来多大的影响了。假使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猎团身上,哪怕多花费些时间,团长也只会将命令下到“驱逐”的程度。 “收起你们悲悯人的一套吧,在我看来,怪物才不需要人的保护,猎人工会只是在自作多情而已。”莉娜在兽皮上擦了擦沾血的刀刃,无所谓地道,“火山猎场上的自由狩猎已经存在了几十上百年,如今活跃在这一带的暗影猎人更是不计其数。按照你们的法,这片猎场早就变成不毛之地了。但事实上就算没有猎人工会的干预,这里的怪物也没有减少,反而都活得好好的。” “别得好像你们都是被工会压迫的无辜者一样,大陆上被你们灭绝的成百上千种怪物又怎么算?”熊不二手臂一震,在空中虚挥了挥拳头。 “近百年来陆续发现的新物种比那个数量要更多吧?”莉娜在熔岩龙的身边转了一圈,在混乱的鸟爪痕迹中隐约发现了几个具足的鞋印,“或许这个世界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物种,能够灭绝的话,明它们本身已经不适合如今的世界了,暗影猎人最多只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狡辩罢了。”贾晓冷声道,“不要是毁灭一个种族了,就是死去一只高阶怪物,都会给整个猎场带来无可估量的动荡。” “你们有没有想过,‘稳定’从来不是一个猎场真正的需求,而是你们强加给它的条件,是猎人工会的需要?”莉娜突然提高声音问,“怪物迁徙,工会就少了一个获得素材的途径;兽潮发生,遭殃的只有临近的人类聚居区;一种怪物灭绝,你们的大型猎具上就永远地少了一个部件,直到新的替代品研发出来……到底,你们口口声声要保护的不是‘怪物’,而是猎人工会的无上地位而已。” “我们保护的是同伴,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贾晓略一思索,一口喝破女猎人偷换掉的概念,“就算你自私到连人类的性命都不顾的话……你是个工匠吧,难道连失去一种制造猎装的素材都不在乎吗?” “当然不在乎,世界上的怪物种类这么丰富,想要找到替代品只是时间问题。”暗影猎人一歪头,“只要猎场上还存在战斗和动荡,就绝不会缺少新生的物种。从某种意义上,自由狩猎才是真正保护猎人世界的途径。不过再一遍——这些我都不在乎。” “适可而止吧,”大剑猎人正欲继续反驳,却被团长一声制止。暗影猎人和工会猎人的理念之争由来已久,仅凭几句话当然谁也不能改变对方的观念,在这里出言辩论只是徒费唇舌而已,“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继续赶路。” “这可是你的人先挑起来的。”莉娜不气不恼,再看向猎团众人的时候,年轻人们的眼中已经多了些别的东西。自经受的就是猎人工会的理论洗礼,猎人们很少能接触到不同于主流声音的思想,即便莉娜的言论在他们看来矛盾重重、错漏百出,其中却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看来方才短暂的争论对他们似乎并不是全无影响。 “我们只是一同赶路而已,可不代表我们就是同路人。”秦水谣压下身后躁动的同伴,又端着架子向莉娜道。 “躲回猎人工会给你们的谎言里去吧。”紫衣猎人古怪地一笑,“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愿不愿意相信是你们的事。走了——我的同伴几个时前就上山去了,应该也是见到了雷击的缘故。” ………… 莉娜一行人的脚步毫无意外地被挡在了山腰间,距离雷击发生处三五公里外一处平旷的石滩上。 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路”了,视野中的火山被一层熔岩彻底浸透。近处的火山岩已经冷却成了赤黑色,只是石块上还嗤嗤地向外散发着热气,更远处的地方显着一片亮眼的红,还能看见火山灰雾之下,岩浆在顺着斜坡缓缓向下流动,在猎人们的脚边堆积起来。 “喂,你的同伴……是从这种地方上去的吗?”熊不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难道是飞艇?” “我怎么会知道?”莉娜不耐烦地道,“上次我联络的时候,猎团的飞艇还在山峰的另一端。” 冒着泡的熔岩滩涂显然不是人类能够涉足的,暗影猎人蹲下身来,试图找到同伴们经过的痕迹,秦团长的肩头,猫猫却抢先道:“这些火山岩还没有完全冷却,这一带的地形是最近才形成的,大概……最多只有几个时,你的朋友或许在那之前已经上到山顶附近了。” “我看不到这方熔岩池的尽头,”贾晓拉起千里眼,不敢置信地指着灰雾的背后。岩浆的亮光穿破了火雾的封堵,稍稍让视野开阔了些,“不管它是怎么形成的,直径都要超过一公里,影响的范围更是远远超过这个数。” “想要从这里找到上山的路,恐怕就要费上一番工夫了。”封漫云以手触地,灼热的感觉自掌心袭来。有具足的隔断,猎人们从未注意过,此间已经超过火山地表的平均温度了。灰雾的浓度也超出了猎团面具的净化能力,一股呛鼻的臭鸡蛋味正顺着各自的呼吸孔钻进鼻腔。 “我们是不是被困住了?”左晴抬起头,朝申屠妙玲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比起那个来……我好想看到了什么!”猫猫的耳朵微微一动,头却高高仰起来,顺着穹顶上氤氲不散的烟雾向上看去,“大家隐蔽!” 火山上异于往常的光线、声音和气味干扰还是让艾露的反应慢了半拍,待到它出声提醒之时,那道黑色的疾影已经被在场的所有猎人清楚地看到了。高空中的飞行种一路划破灰云,双翼带着呜呜的风声疾速俯冲下来。猎人们当下四散分开,各自寻了隐蔽处躲好,武器悄声握到了手中。许是发现自己的行迹被猎人察觉,半空中的无名飞行种双翼一拍,在身影被地面的熔岩照亮前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又缓缓地拉升起来。 “飞龙种,”秦水谣眯着眼睛,瞟向不远处正在装填子弹的莉娜,“居然在这个时候……真是最坏的时机啊。” 之时,那道黑色的疾影已经被在场的所有猎人清楚地看到了。高空中的飞行种一路划破灰云,双翼带着呜呜的风声疾速俯冲下来。猎人们当下四散分开,各自寻了隐蔽处躲好,武器悄声握到了手中。许是发现自己的行迹被猎人察觉,半空中的无名飞行种双翼一拍,在身影被地面的熔岩照亮前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又缓缓地拉升起来。 “飞龙种,”秦水谣眯着眼睛,瞟向不远处正在装填子弹的莉娜,“居然在这个时候……真是最坏的时机啊。” 638章 添火 申屠妙玲藏在乱石之下,复合弓压上了满满一瓶填充液,利箭在手中蓄势待发。其余众人默契地四散分开,却又相互呼应着,让头顶的飞龙一时找不到可以下手的落单者。猎人们的临战反应和团队配合在这简单的队形中尽数彰显,只是猎团的注意力并不全在空中盘旋的飞龙种上。 旁侧的莉娜弩枪已然上膛,以偷猎者的性子,随时可能痛下杀手。暗影猎人的身前只有洋在挡着,不知能阻绝女猎人到什么时候。 “好意就心领了,不过我们也不是普通的低阶猎团啊!”高个猎人短刀和枪管死死地相持着,利刃在紫色的鳞甲上刮出一道道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让开,鬼!”紫衣猎人眼中的怒色毫不掩饰,身为暗影猎人的她,完全不能理解年轻人们幼稚的坚持。被怪物挡在路前,这就已经是猎杀它们最完美的理由了,工会的击杀许可在重弩手看来就是一纸笑话,“这么明显的目标,不死在我们手里,早晚会死在其它暗影猎人的手里。一只怪物而已,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有必要,毕竟……这才是我们和偷猎者不同的地方啊。”高个猎人的双臂不断颤抖着,额头上的血管已经暴凸出来。对方既是远程职业,又是女猎人,自己用尽力气之下,却还是险些压制不住莉娜的动作。对抗重弩的后坐力本来就需要极强的身体素质,不亲身体会,谁也不会想到外表纤弱的暗影猎人,居然有超越普通同阶猎人的力量,“况且,我们只要保证它没有死在你的手里就好了。” “团长……快动手!”眼看着自己的钳制已经快到极限了,聂洋高声喊道。 “不知好歹的东西——”莉娜牙齿紧咬,手臂发力,重弩在身前一扭,脱离开年轻猎人的把控。暗影猎人腾跃着后撤几步,和洋拉开距离,重新调转枪口迎向空中盘旋的黑影。 “叮!”短剑只慢了纤毫,就第二次磕在枪管上。利刃和枪体击出一连串的火花,惹得重弩手的望镜一晃,失去了飞龙种的踪迹。 两番三次地被阻拦,莉娜的声音已经有些变形了:“惹急了我的话,就连你们也一起干掉!” “你也要能开得出枪才行!”话音刚落,高个猎人的双臂同时死死压上,两只手抓在战刀略短的刀柄上,如同黏在了重弩的枪管上一般,任凭莉娜如何撤力也不见分开。 “咦?”感受着聂洋危急中的一阵爆发,暗影猎人不由得轻疑了一声。弩枪虽然不适合近战,但紫衣猎人自信就算不用任何狩技,压制一个孩子问题也并不大。不过这道蛮力顺着重弩传到莉娜的手臂上,分明已经远远超出了洋的年纪所该有的极限。女猎人细细体味着这阵力量,刀锋的触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牛劲,而是一串极为短暂的爆发连缀而成。乍看上去像是在发抖,但实际上更像是无数道稍轻些的斩击汇聚在了一起。细微的爆发比一股蛮力能打出更强大的效果,但对肌肉的负载也同时重了几倍,尽管还勉强算作“狩技”的范畴,但寻常猎人很少修习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进攻方式,更别提将它运用到实战中了。 见到如此特别的发力技巧,洋的来历已然呼之欲出,然而莉娜向来不关注匠师以外的大陆秘闻,张了张嘴也没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将沉重的枪身一挥,遥遥地逼退年轻人几步。还不等猎人再次欺近上前,她却抢先伸出五指:“等等,我突然不想打了。” “哈?”聂洋的短刀刚要迎头劈下,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实话,我倒是瞧了你。”女猎人施施然把重弩背回身后,好像方才面色狰狞地和二星猎人对抗的并不是自己一般,“罢了,一只怪物而已,就是交给你们又如何——工会猎人真是蛮不讲理,只许你们掺和进我的狩猎,却不许我插手你们的。” “你要去哪?”高个猎人也放下武器,大声问道。 “当然是躲远一些看戏咯。”女猎人指着更远处的一块石壁,夸张地打了个呵欠,“记得快一些,你们太磨蹭的话,我可就要一个人先行溜掉了。” 不等莉娜让出五十米的战区,盘旋之中的飞龙种就失去了寻找机会的耐心。已经被身下的人类们发现,怪物的偷袭就再也发挥不出原有的效果了。它索性在猎人组成的包围圈正中的穹顶上收拢了双翼,如一颗赤色的熔岩球一般直坠下来。灰色的尘浪被冲开一个浑圆的空洞,巨兽直到距离地面不足十米,才啸叫一声重新张开双翼,止住下坠的势头。 “吼——!” 强大而纯粹的吼声掀起一股气波,让二星猎人们纷纷捂住双耳,也让飞龙种的身形终于彻底暴露在猎人的面前。 “见鬼……怎么会是这家伙?”见到浑身被熔岩照得通红的两翼龙,贾晓的气势一泄,准备姿势耷拉下去,重剑的剑锋沉沉地拖到地上。 猝然攻来的飞行种不是太陌生,而是太过熟悉了。 怪物一身烙铁般赤红狰狞的鳞甲,两只宽大长满棘刺的肉翼,双爪所在灰白的肚皮上,尾巴虚悬在身下。飞龙种凶硕的头上,两只湛蓝的眼睛威武地扫视着全场,好像自己踏入的不是猎人的伏击圈,而是任自己予取予求的食料场一般。 “雄火龙……火山上有那么多飞行种,偏偏是这一个吗?”女弓手还在超过三十米的远处,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力。巨龙的双翼每扇动一次,都能带起一阵飞沙走石,托它的福,战场四下的视野倒是比前时明亮了些。 对空王者的描述已经无需过多赘言了,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毫无瑕疵的强大,那身火红的鳞甲就是它最好的名片,同阶的陆行种在见到它时都要选择退避三舍。飞龙种悬停在五米左右的低空,没有看向严阵以待的猎团,而是审视了一番猎人们旁侧正逐渐冷却的熔岩滩涂。怪物似乎是被地陷的灾难驱引过来的,想要一探前时战斗余波的究竟,却没想到意外地碰见了饭后的甜点。 “告诉过你们,这不是普通的飞龙种!”莉娜在远处幸灾乐祸地喊道,“搞不定的话,还是换我来吧!” 没有理会暗影猎人的嘲讽,猎团总还是职业的猎人队伍,对强者的恐惧只过了一秒钟就被压回了心底。猎人们手中的武器寒芒闪动,分成数个方向朝空中的怪物袭去。 “翅膀?”封漫云奔行中匆匆朝空中的巨兽瞥了一眼,朝团长请示道。怪物侧悬的姿势让它常规的弱点被猎人们尽收眼底 “打脚吧,我们得让它有马上离开的能力。”团长拖着重锤,疾跑中气息并没有半点混乱。按照常规的实力计算,雄火龙还是远在猎团全员的能力范畴之外。即便迎上的是一个难以打败的对手,做为团长的秦水谣也不能露出半点怯意,相反,她还要比队员们更加清醒才行。 “只要还能飞,这家伙总会追回来的。”贾晓跟上前队的步伐,口中提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团长打了个散开的手势,眼神瞟向远处的莉娜,“当务之急,是让雄火龙尽快活着离开。” “嗖嗖!”两支利箭后发先至,抢先众人一步触及了火龙的身体。巨兽感觉到身前的阴风,眼睛下意识地一闭,箭头带着红亮的尾焰,在飞龙种的脖颈和眼皮下迸出两朵火花。即便有了强击瓶的加成,申屠妙玲能使动的弓箭威力也并不高,再加上从未断绝的风障,箭头穿不透怪物的鳞甲也是预料之内的事。 只是这两击却激怒了观望中的雄火龙,怪物四下转头瞧了一番,锁定了女弓手躲藏着的石堆后。赤红巨龙双翼猛地扇动,在空中调整了个方向,绷直身体朝着申屠妙玲滑翔过去。 “闪光!”贾晓高声警示道,大剑猎人窥得真切,等待已久的一颗光弹在火龙前行的路径上轰然爆开。暗夜中突然迸发的剧烈亮光直射进怪物的眼睛里,猝不及防的巨兽一声哀鸣,眼前猛地一白。 失去了飞行的参照物,哪怕是空王者也不由得一阵心惊。飞龙种越是使劲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越是有无数个飘忽的虚影在视野中晃荡游离。它胡乱地扑扇了几下翅膀,没有稳住身体,反而颤颤巍巍地降下了一大截,眼看着就要跌落在地。 “不二!”全员避开了闪光的效果,团长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了强者狼狈的姿态。还不等她发号施令,熊不二的塔盾已经在雄火龙的身后稳稳地横了过来。女锤手娇喝一声,拖着战锤助跑数步,一脚踩在大熊的骨质巨盾中央。 “呼——!”被盾牌下的壮汉一擎,团长的纵身一跃又到了新的高度。猎人在半空中扬起战锤,借着下坠的势头狠狠地敲上了火龙布满骨棘的尾巴,武器特性的效果下,银亮的锤子刚刚碰到飞龙种的鳞甲,甲胄的表面就应声裂开数道痕迹。 “嗷!”尾后的鳞甲被强行撕裂,对空王者来无异于雪上加霜。怪物再也不能维持空中的平衡,“噗”地双膝着地,趴落到地上。 “机会……”女团长一击方中,几乎和雄火龙一同团身坠落。秦水谣在地上连连滚了几圈,才卸去跌落的力道,贾晓和封漫云早已经看准战机。一左一右地欺近了怪物的双腿,“得……” “刷——刷!”大剑猎人的一记横斩刚刚酝酿而出,还没等笑意爬上脸颊,一颗粗壮的骨棘就在自己面前猝然放大。怪物还维持着趴倒的状态,战斗意识却一点也没有松懈,它的双翼向两侧连连甩动,尖锐的翼棘混在飓风之中,让猎人们即便有甲胄加身也不敢轻易正面对抗。 重剑虎头蛇尾地从龙腿边缘斩过,只是堪堪擦到了怪物的趾甲,火龙另一侧,封漫云也被逼的远远地退了开去。 “可恶,伤口还不够深……”白衣猎人眯着眼睛,甩掉刀刃上的血迹。空王者的腿根处已经留下了一道殷红的划痕,但高阶掠食种生命力异常强大,伤口周遭的鳞甲和皮膜自动收紧,几秒钟后血液就不再外溢了,原处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啊……如果卢修能来就好了,”猎人们一退,雄火龙当即就有了起身的空间。一个照面之下,被几只爬虫从空中毫无尊严地拉下,飞龙种已然是恼羞成怒了。怪物伸长脖颈示威地吼叫着,鼻孔中喷出两股暗红的浊气,“有他在的话,那家伙至少会多瘫软上一秒钟。” “我们可不需要那个龙人!”熊不二接住团长,单手将长枪一震,脚下施力就要冲上前去,“大家先退开,下一波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 “前辈!”没等长枪手卯足力气,战场的后方却响起了左晴带着惊恐的叫声。 左晴再一次被猎人们留在了队伍最后面,猎团众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笛手成为正式猎人以来的第一头战斗对手,是雄火龙这类高不可攀的角色。 然而众人应声回望,专注于战斗中的猎人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莉娜是何时跑到那里去的。暗影猎人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抓住了笛手的后襟,把女孩的两只手缚在背后,如一个包裹般拎在手中。 “放开晴儿?你这家伙,又想要做什么?” “都过了,叫你们快一些。按你们这种打法,打到明也别想有个结果。”暗影猎人连连摇头,一边拎着双腿不断蹬动的姑娘,一边大踏步走近战场的中央。紫衣猎人身上似乎有着特殊的饰物,暴怒中的火龙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乱入战局的不速之客,“给你们加把火而已。” 639章 守护 “别靠过去!”眼看着莉娜擎着左晴一步步靠近雄火龙,聂洋高声喝道。高个猎人本该是队伍中最后一个关注着暗影猎人一举一动的人,但他还是被紫衣猎人前时的休战之举成功地骗了过去。年轻人正在寻找着切入战斗的时机,没想到真正的危险却来自于背后,“没看到吗?我们已经在尽力了!” “光是这样可还不够。”莉娜撇撇嘴,双手抓着女孩的身体。晴儿没有和人作战的经验,又是被偷猎者从背后袭击,只一个照面就被握住了关节最难施力的地方,任凭如何扭打都挣不脱这双铁钳般的手。暗影猎人在雄火龙身前几米处站定,巨龙并未就此停下动作,仍在原地消解着眼前闪光弹残留的晕影,尾巴和翅膀不断地扫向四周的空气,挥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 “怕的话,就叫大声些吧……”暗影猎人低下头,朝手中满面骇色的姑娘低声呢喃道,面上的邪异被掩藏在防毒面具之后。 一道清亮的喝声响起,下一刻左晴就连人带武器地飞了起来。女孩被莉娜高高抛飞,骤来的失重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划动起四肢,视野跟着一阵晃动。晴儿好不容易稳定住身体,不再无规律地旋转,睁开眼却发现雄火龙的身躯正在自己眼前疾速地放大。莉娜这一抛,仿佛是投食一般,把一个活生生的猎人远远投到了飞龙种的面前。 “唔——”身在半空中,一星猎人连喊叫都做不到了。电光石火之间,她勉强解下背后的狩猎笛,把身体挡在武器之后蜷缩起来,带着必死的意志迎向巨兽甩过来的赤红尾巴。 “彭!” 预料之中的重击没有到来,猎人却轰然栽倒在地面的火山岩上。到底还是战斗经验不足,左晴的落地姿势并不好,没能就势翻滚卸力,她的双脚向两侧摊开,竟是箕跪到了雄火龙的下颌处,和滴着涎液的龙吻只剩下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见鬼……”随着左晴一同落地的还有狼狈的贾晓。火龙的尾巴骨棘密布,尖端还含着毒性酷烈的粘液,猎团没有补给,在这荒山野岭上,哪怕只是被扫破一层皮,不得都有性命危险。大剑猎人在莉娜出手时就跟着行动起来,抢先一步横挡在了龙尾扫过的路径上。尽管万分注意着不让身体直接接触龙躯,但只是这股非人的撞击力,就让身材偏瘦的贾晓吃足了苦头。 从战场最安全的角落,眨眼间被迫来到最危险的地方,女笛手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一切,但生为猎人的本能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晴儿不顾坠落时双膝上的剧痛手腕发力,单手擎起狩猎笛,慌乱中粗大的笛腔宛若重锤,狠狠一击砸在雄火龙的侧脸上。 “呜——!”空心的狩猎笛迎风鸣起,刺耳的噪鸣声伴着重击在巨龙耳边轰然炸响。赤色飞龙猝不及防,口中洒出一股腥臭的涎液,脖颈向旁侧一歪,脸也别向一边。 直到耳中的余韵终于散尽,火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人类幼崽生生打在了脸上。雄火龙反而冷静下来,它收束了身体的动作,只把脖子伸回到原处。巨兽徐徐低下头,方才一击的始作俑者正举着一柄锤样的古怪武器,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下。 空王者的尊严哪容人类如此亵渎,雄火龙的双眼落在女孩娇的容颜上,龙吻张开,完全不顾怜香惜玉地怒吼起来。这个距离下巨龙满口的利牙、粉红色的舌头和幽深的喉腔被女孩尽收眼底,啸叫声几乎贴到了左晴的耳朵,迎面一股腥沫全数扑在了猎人的面具上。 “要……要死了……” 被一颗与自己身体一般大的头颅盯着,没有什么能有效地击溃一个人的心神了。晴儿只觉得无论是训练营中的所学,还是自己浅薄的实战经验,在这种庞然大物的面前都彻底失去了用处。甚至连匆匆鼓起的勇气,在比她高出两三个等阶的怪物面前也只是像个笑话。 从未和死亡如此靠近过,焦灼的火山上,姑娘如同从头顶被泼了一盆冰水,肌肉僵劲着不听使唤,浑身上下却轻微地发起颤来。猎人手中的战笛本已又一次扬起,但也只能悬在空中,接下来的攻击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落下去。 不再去管吓傻了的人类幼崽,雄火龙的眼睛落在晴儿手中的狩猎笛上。怪物偏转过脑袋,龙吻衔起颀长的笛身,挣脱女猎人的抓握,脖颈一扬,扔到十几米开外。晴儿眼中还能感知到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心神已经飘散到了不知何处,被夺走武器时甚至没有半点反抗,直到心爱的战笛坠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她才木然地转过脸去看了一眼。 “呼……”尽管无法感知到人类的位阶,历经百战的雄火龙也还是知道,面前的家伙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战意。它满意地抬起一足,迎着女猎人的额头踩下去,就要收割掉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脚下的性命。 这一脚终究没能踩得下去,怪物的利爪似是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任它如何施力也破坏不得。飞龙种疑惑地低下头,只见一块骨片不知何时横在了它的脚下,骨盾刚好能遮住晴儿的身体,在雄火龙的脚下因用力而不断地颤抖着。 “前辈……”看清了挡在身前的来人,左晴勉强收拢起滞涩的思维。 “愣着干什么?快走开!”熊不二满面憋红,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防御状态下,长枪猎人周身装备的关节在不堪重负地哀鸣着。 “噢!”女孩忙应一声,眼中终于不再空洞,几个腾挪堪堪躲开塔盾的阴影范畴。晴儿前脚刚刚离开,大熊的防御姿态就支撑不住了。年轻人劲力一泄,被火龙一脚踢飞出去,在岩地上扬起一道石屑。 “别想过去!”一击打碎了猎团的最强防御,赤色巨龙正欲前行追击,视野中却多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洋终于从战场外侧赶了过来,二星猎人手中的短刃划成一抹寒光,迎着怪物的头脸斩下去。雄火龙丝毫没有被逼停,它在奔行中偏过脑袋,侧脸的鳞甲抵在剑脊上,强行推着猎人向后疾退。 高个猎人的身体夸张地前倾着,但也抵不住巨龙几吨重身躯所迸发的力量。聂洋的余光扫过同伴们,火龙的身躯有二十余米长,其它同伴都还在怪物身体的另一端,身后是才遭重击的熊不二和惊魂未定的左晴。尽管短剑不适合正面作战,但他也已经是同伴们最后一道屏障了,如今的境况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却。 想到这里,洋居然抽回了角力中的一只手,猎人的左手在腰后一抹,原本该负载着盾牌的位置上,却只余下了一个空着的刀鞘。 雄火龙面前,第二道刀光毫无征兆地亮起。洋的喉中低低地吼了一声,怪物但见眼前闪过一只臂膀,伴随着一阵剧痛,视野中蒙上了一层血红的纱布。 “噗——!”飞龙种的右眼迸出一道血沫。怪物痛得呼号一声,失去视力的恐惧终于还是赢过了追击的渴望。空王者一个趔趄,翅膀下意识地连连扇动,脖子也惊得向后一缩。 “抱歉,我可不会像那头蠢熊一样,等着挨你的打啊。”二星猎人压低身体,两柄利刃斜向交叠在胸前,左手的那柄稍长一些,血液顺着刀刃流向护柄处。 ………… “阿洋……”充满磁性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少年心念一动,思绪缓缓拉回到现实,“听军士们,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猎人踞坐在一方树桩上,面前是一望无垠的稀树沼泽。这里是大沼泽的另一端,是斯卡莱特和南方王国的交界处。坐落在险地的边缘,却没有值得狩猎的怪物和资源,使得这一带连偷猎者都很少光顾。 “抱歉……闲下来以后才发现,除了狩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了。”少年的叹声里带着年长十岁才有的复杂意味,“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打算一个人静一静,至少不会给大家添乱。” “该抱歉的是我才对。”来人静静听完少年的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轻在洋身边坐下,“军营清点补给,一直忙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是这座营地的首领了,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才行。” “我知道……”聂洋这才转过头去看向他。男人和洋一般高高瘦瘦的,生着一副孔武有力的面容,身上的军装像是刚做完体力活,略有些皱褶和脏尘。 “早些时候我还想过,你哪一回来了,我就带你去钓鱼——军队迁址了两次,我一直没舍得扔掉那些钓具。”男人惋惜地摇摇头,“这附近本该有一处鱼塘的,不过前些日子上游有淤泥塞住,水塘也沼化了,那一带地下暗沼林立……” “没关系的,”少年略一停顿,做出一副微笑,“爸……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猎人了,猎场上经常需要抓鸟钓鱼,补给食物。相信我,就算还没到厌烦的程度,也已经不能算是‘爱好’了。” “团长放了我们几的假期……”雷鸣沙海事件后,猎团又接着和猎人工会斡旋了许久。直到工会开口放人的时候,整个猎团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漫云执意留在洛克拉克,卢修则被执事长马不停蹄地叫去做秘密特训,其它人也都各自回到了家里。我只是觉得,我也该回来看看。” “到猎人,”男人抬起手,揉了揉聂洋的头,军装的甲胄在这个动作下发出一阵细碎的金属摩擦声,“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雷鸣沙海的大型委托,还有之前的挑战祭。见习组优胜吗……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颁奖的一幕了。” “别提那个了。”少年拨开父亲的手,刚刚积攒的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订制的龙人匠师给了我一面一次性的盾牌,我已经把它用掉了。”他抿了抿嘴唇,继续补充道,“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弄坏了龙人的珍贵猎装吗……所以这些日子,你就是因为它在烦闷吧?”父亲凑到少年的身边。 “当然不是了!”聂洋鼓起双腮,又把口中的浊气吐掉“那种饰品珠,从打造的时候就注定要有碎掉的一。”他把声音放,“只是现在想来,它被消耗得一点意义都没有。没能救下一个同伴,还让猎团的大家都在为我担心。” 作为聂洋挑战祭奖品的龙人猎装,携带着“根性”的黑色圆盾,在成功地消散了古龙种的一击之后便化成了齑粉。事后封尘曾经证实过,彼时的峯山龙根本没有伤害少年们的意思。而在那之后,无论是沙船上连番的战斗,还是漫云和卢修孤身前行到猎场深处的时候,洋都再也没能有出手的机会。宝贵的抵消攻击的机会本可以用在更为急需的场景中,甚至有可能救下舍身停船的龙人前辈,但这一切都在自己的鲁莽中成为了幻影。 “猎人是以‘守护’为本分的职业,你,我是不是没有保护同伴的分?”少年仰起脸,面上带着不属于自己年龄的忧郁,“我讨厌那种……看见同伴们一个个遇险,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 洋都再也没能有出手的机会。宝贵的抵消攻击的机会本可以用在更为急需的场景中,甚至有可能救下舍身停船的龙人前辈,但这一切都在自己的鲁莽中成为了幻影。 “猎人是以‘守护’为本分的职业,你,我是不是没有保护同伴的分?”少年仰起脸,面上带着不属于自己年龄的忧郁,“我讨厌那种……看见同伴们一个个遇险,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 640章 猎人一职在大陆上存在了上千年,而新大陆上王国不过区区百余年的历史。绝大多数的军方武器从形制到用法,都是由猎人武器改制而成的。唯有一样武器,猎人在近些年的发展中,反而受到了军队的影响。 双刀的重量太,伤害范围太近,作为短柄武器,却舍弃了最基本的盾牌防护。往往猎人终于找到了贴身的机会,攻出的几刀只能带给怪物些许皮肉伤,还要时刻提防着它们的雷霆反击,实在是得不偿失。 一直以来双刀在猎人队中都是边缘化的存在,它在狩猎中唯一的用处就是毒伤怪物——两柄武器的刃面能涂抹更多的毒剂,攻速优势下能最大限度地将它们送进伤口之中。如果不是靠着几倍于重型武器的出手速度,双刀早就从制式的列表上被消除了。即便如此,强大的怪物大都具备着超高的耐药性,这种武器的用处也随之渐渐减,往往越是意欲升高等阶的猎人,越会早早地弃用它们,转而使用沉重而大威力的其它武器。 然而猎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先祖们吸收了双刀在对人作战中的表现,让它走上了一条和其它狩猎武器截然不同的道路。刀手们不再在乎一击的威力,而是以连绵不绝的攻势造成另类的压制。 一粒沙子扔到身上或许会不痛不痒,但袭来的如果是沙暴,那就连高阶龙种也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了。 聂洋正是朝着雄火龙狰狞的脑袋,一口气扔出了几十粒闪着寒芒的刀砂。 武器和鳞甲相撞,发出一连串暴雨般叮叮咚咚的响声。二星猎人秘传的狩技下,每次刀锋击到实处,都会迸出道道火花。洋手中的刀并不算锋利,但在臂上闪着蓝光的饰品珠加持下,每次出手都能削掉怪物脸上的一块鳞片。不消多时,威武的龙头已经变得有些狼狈了,断裂的半片鳞甲裸露在外,被割伤的龙目下,血液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处,看着更是阴森骇人。 在狂暴的连续斩击下慌了手脚,飞龙种一连退了几大步,才感觉到对方的攻势似乎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强。自己除了脸上火辣辣地痛外,真正的伤势只有初时被偷袭过的眼睛。意识到这一点,雄火龙不再退逃,而是顶着劈头盖脸的凿砍原地站定,身子一斜,翼爪携着阴风从侧面狠抓过来。 “叮!”洋刚要举刀格挡,侧方却突兀地跟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尽管两个猎人习惯在各个方面寻衅比斗,但在真正的战斗面前,熊不二的塔盾总能以最令人安心的姿态出现在同伴身边。 “退下吧,换班了!”壮硕猎人叫道,盾牌忙不迭地格开带着骨棘的翼爪。 “还以为你动不了了呢……”高个猎人的嘴角一扬,不但没有后退,手上的动作更是加快了三分。 “不过是被踢了一脚而已,我可不像你那么金贵!”熊不二抬头望去,飞龙种的眼神中不再带着忌惮,分明已经习惯了这些威力不强的斩击。感觉到怪物缩回脖颈,意欲蓄力的动作,他索性用侧身撞开了正打得兴起的聂洋,第二次正面迎上了赤色的君王。 “哧……”随着猎人的枪盾和巨兽的头颈相交,莉娜引发的乱局终于回到了正轨。熊不二的臂上,力量解放的饰品珠散发着耀眼的红芒,骨盾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将怪物的几轮头甩和翼击稳稳地接下。 战斗到此时,雄火龙心中的躁意已经无法压制了。本该一个照面就引颈就戮的爬虫们,不但没有在自己的尖牙利爪下殒命,反倒接二连三地伤到了自己高贵的龙躯。空王者的鼻中喷出一蓬带着火星的灰雾,脚下一蹬,一边做出奔行的架势,头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熊不二身上撞去。 “龙车……这么近的距离?”二星猎人心中闪过一道不妙。高阶的怪物一定程度上已经能超脱本能的控制了,战斗方式不再死板地限于上一代的言传身教,只是苦了巨龙面前的年轻人。不等熊不二撤盾闪躲,雄火龙的脸就直直地贴到了盾牌上,带着强大的加速度推着猎人向后退去,将熊不二的身体也化成了巨龙冲锋的一部分。 “啊……!”在安菲尼斯的训练中,这样的攻击都是按照“红色道具弹”来处理的,自己不可能防得下来。但即便是传猎人也没教过他,当红色道具球在自己身上引爆时该如何处置。危机中的年轻人只能死命地强撑着,维持最后的防御姿态——这个姿势一旦崩溃,等着猎人的就是被几吨重的飞龙种碾过身体,粉身碎骨的下场。 到底还是超过猎团等阶太多的怪物,刚刚接手正面的作战,熊不二已然陷入了骑虎难下的状态。身陷攻击中,时间仿佛过得尤其地慢,猎人不知退了多久,只觉得双臂鼓胀,额头的大筋突突地跳个不停,面前的飞龙力量绵绵不绝,似乎还有相当的余力。直到精神都有些恍惚了,熊不二眼前一黑,一口气没能提上来,臂上的力道微不可察地泄了半分。 “糟糕,连力量解放的效果也到极限了吗……” “呜噜——”正在此时,一道呜咽婉转的声音从猎人的背后响起。笛声中似乎带着奇异的节奏,让熊不二的心跳和呼吸霎时间不由自主地跟上了节拍。二星猎人只觉得一股暖流涌过胸腹,气息一提,强行续上了最后一口气。他偏转塔盾,在被捣在身后的石堆之前,险之又险地脱身出去。 “扑通!”雄火龙的龙车虽然强劲,但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失去了熊不二的支撑,飞龙种的双腿一软,肚皮贴地地趴到地上,又滑行了几米,推倒了数块坚厚的巨石,双脚从翅膀后露出到外面。 “这就行了……”远处的同伴终于追上了空王者的步伐。封漫云手起刀落,巨龙的一只后趾打着旋飞了出去。团长也在另一边扬起了锤子,在雄火龙的脚上轻轻一点。怪物的趾骨应声崩碎,只留下了一截耷拉着的皮肉。 失去了最重要的后趾,雄火龙便没办法再蹬地起身了。怪物痛嚎两声,翅膀贴着地面扑腾着扇动起来,居然以趴着的姿势腾空飞起。感觉到地面扬起的风压,猎人们自觉地退远了几步。 “嚯!”飞龙种在空中转了个身,还伤残着的爪子向熊不二虚抓下去。奈何伤损了一只眼睛,雄火龙看不清深度,在空中更是掌握不好攻击的距离。大熊矮身一躲,带血的爪子只抓到了一把空气,一蓬血滴淅沥沥地洒在猎人的衣甲上。 “差不多该给它最后一击了。”望着半空中摇摇晃晃的雄火龙,莉娜再一次摘下了背后的重弩。不等她抽出背囊中的子弹,两个年轻人便一左一右地挡在了她的身前。申屠妙玲的箭锋平稳,贾晓重剑斜举,眼睛却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女人的手上。 “真是的……那就随你们咯。”莉娜见状高举起取弩弹的手,又向后一直退到熔岩滩涂的边缘,“这样总该满意了吧?” 空中的雄火龙尝试了几次爪袭,却毫不意外地纷纷扑了空,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方才聂洋的一顿猛攻对自己的影响比预计来得更大。飞龙种恨恨地一声厉啸,头颈低下来,齿间开始酝酿出一股亮意——不能落地缠斗,也无法在空中手刃敌人,那就连同这片战场一起燃烧殆尽。 “吐息……”猫猫警示道,“大家心!” “轰……轰!”火龙的焰球无论在哪里都同样强大,艾露的声音方落,吐息便如陨石坠地般,接连不断地砸落下来。浑圆的光焰在火山岩上爆开,把地面炸出一个个直径几米的圆坑,猎人们迎着滚滚的浓烟,连忙四下寻找起遮蔽物。 知道巨龙的躯体中储存了多少可燃物,无差别轰炸持续了近二十秒,直到最后一声爆鸣散去,团长才从乱石中把自己扒出来,她一边揉掉迷进眼睛中的灰尘:“大家……都还好吗?” 得到了同伴们断断续续的回应,女猎人才安心了些。她挥散眼前的浓烟,雄火龙已经不在那里了。怪物做出一副死斗的架势,却趁着吐息的烟雾转头离开,这会已经隐没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呼……终于让它逃掉了。”洋从熊不二的盾牌下抽身出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猎人的双刀狩技脱胎于“突劲”,以过载体力和精力为代价,给维持状态时的每一击都附加额外的力量。能在短暂的爆发期间压制高过数阶的雄火龙,已经算年轻人的超常发挥。被熊不二推开时的他俨然是强弩之末,连回骂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像那样再来一次了。 “前辈,没有受伤吧?”晴儿负起战笛,冲到两人的身前。 “好在没被吐息照顾到。”大熊收了盾牌,左右瞧了瞧女笛手。在莉娜的搅局下,左晴在怪物身下被吓得不轻,不过只是有些擦伤,没有被正面击中,猎人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还有……做的不错。” 关键时刻如果没有女孩的笛声支援,长枪手早在和雄火龙对峙时就弃盾受伤了。听到前辈的表扬,女孩也暂且放下了前时一幕的惊魂,双手交叠在身前,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双眼却惬意地眯起来。 只要掌握了相应的曲谱,不论自身的实力如何,都能给队友们带来同样的增幅,这就是狩猎笛的最大的优势。左晴选择它的初衷,就是为了即便心仪的猎团实力超绝,自己在其中也能有发挥作用的办法。 尽管胸中积闷着怒气,猎团还是先按着规程完成了后续的警戒。几声“安全”从周遭传回,秦水谣再也没有了压抑怒火的理由。女猎人收起背后的战锤,从腰间抽出剥皮刀,脚下踏得咚咚作响,径直走向远处观望中的莉娜。 “刷——”刀刃微微上扬,横在紫衣猎人的脖子上,刀虽然不足以用在狩猎中,但拿来伤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女猎人面色冷峻,一双眼睛有如要择人而噬一般,语气却平静得不似在发火,“给我的猎团一个解释。” “哟,还以为猎人工会的团长,性子都会软一些呢。”被刀斧加身,莉娜却仍在调侃着“从这个角度看,你和我们的头儿倒是有些相像。想必工会走出来的家伙,怒极的时候只能做到这样了吧?” “叮!”回答暗影猎人的是一道晃眼的刀光。莉娜仰头一躲,刀刃割在了头盔的下缘上,堪堪将内衬的边缘撕出一道口子。 “你这家伙,还来真的!”紫衣猎人当即色变。她二指捏住团长第二次砍来的刀,顺势攀上了女孩的手腕,提膝一磕,刀吃痛脱手。秦水谣还没来得及继续反攻,就被暗影猎人双手倒锁在了背后,牢牢地箍住了关节。 暗影猎人对人作战的技术往往要比狩技还强,莉娜扣住女猎人的身体,手指轻轻地搭上了颈跟,猎团的众人本已在各自抄起武器,见状纷纷止住了脚步,再不敢轻易上前。 “承认吧,没有我的帮忙,你们怎么肯拿出实力来战斗?不定这会还在和雄火龙过家家呢。”紫衣猎人在女团长的耳边呢喃着。鬼怒间火山不比工会控制的猎场,猎人们唯一要考虑的环境因素就是乱入的其它怪物,而在这里,每一个活着的生命都是彼此的敌人,“叫我看,你们就是被猎人工会伺候惯了,才会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一点危机意识。” “这就是我的解释。”莉娜使劲一推,团长踉踉跄跄地跑出几步,身体才稳定下来。 “团长!” “团长!” “我没关系……”女孩摸了摸自己被捏得发痛的喉咙,转过头去对着暗影猎人道,“我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用猎人的逻辑和你这样的疯子相处。你该庆幸方才没有人受伤,否则的话,猎团剩下的人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为同伴找回公道……我们走!” “喂!要上哪去?”看着年轻人们纷纷转身离开,莉娜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出声叫住了他们。 “你还有什么事?” “你们走不掉的,上山的路还堵着。”紫衣猎人指了指二星猎人们身上的血污,尤其是熊不二的猎装,已经被大大地溅了几十颗血点,“雄火龙在你们身上留了标记,不想面对一个复仇心切的杀手飞龙,就在这里乖乖待到亮吧。” 641章 同行 封尘是被渴醒的。 干热的火山顶端怎么看都不像是休息的好去处,四面被滚烫的熔岩环绕,空气中毒尘密布,暗影猎人用绷带临时做成的薄薄的口罩,一夜之间已经变成了硫黑色。年轻人勉强打起精神,灌下一大口冷饮,才缓解了喉中的苦涩感。 被尘埃遮蔽的山顶看不见太阳,但猎人的时间概念却一向都不差,放眼望去色虽然还是一样灰蒙蒙的,但此刻的外界应该正是日升时分。 “休整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白夜系好自己的腰囊,把背后的大剑调整成合适的角度,“五分钟后我们就出发。” “怪物已经有踪迹了吗?”年轻的暗影猎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火山上五日的停留期限并不是耸人听闻,在火雾中多待些时日,喉管和皮肤都会腐蚀发病,如果被毒素渗入外伤之中,就更加危险了。想到这里,封尘赶忙解开手上的绷带察看起来,好在割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尽管还留着一道横贯掌心的血痂,但普通的抓握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你才是追捕手,这就是你该考虑的事情。”犀在背包中翻了翻,丢出几个面罩来,一一扔到枫一行人的面前,“戴上这个,能让你们在火山上多停留几。” “等等……你们路上一直带着这些东西吗?”枫的嗓音在烟尘的影响下,也比昨日粗重了很多。他抓起丢在地上的防尘面罩,猎具的形制和逆鳞戴着的并无区别。 “面罩没有防御能力,滤网也有使用寿命,这些是带来给队伍备用的。”银甲猎人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昨你们还是逆鳞的囚徒,我没有义务给囚犯提供防护。” “所以现在,我们算是正式成为同伴了吧?”老猎人将面罩戴上,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却轻咦一声,胸膛登时一鼓,变成了畅然的深呼吸。 经过面罩的过滤,入口的空气全然失去了习惯了数日的臭味和辣意,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不清的清甜,温度也下降了不少。尽管仍然干燥得如同北方的冬日,但也比几秒前的体验好上太多了,知道做到这种程度的改造,需要多少层功能不同的滤网相互配合。 “不要在战斗的时候弄坏了,这些猎具都很贵的。”犀没有正面回答枫的问题,而是不耐烦地嘱咐道。尽管着手制造的是远在山腰上的莉娜,但研究资金却是他一手资助的,这些防尘面具同样被他视为己出。 枫撇撇嘴,猎人早早地就看出来,今晨逆鳞队长望向封尘的目光不知为何,竟是缓和了许多。在白夜的影响下,逆鳞全队对自己一方的态度都稍有好转,甚至连眼神疯嚣的森罗,也不再时刻释放着那股阴冷的气场了。老猎人疑惑地瞟了一眼调校着面具系带的封尘,不知昨夜自己睡去后他和逆鳞的家伙们都了些什么。 “呼……得救了!”年轻猎人没有感觉到枫目光中的异样,他一声长叹,似要将数日以来吸进肺部的烟尘全数吐出来一般。 “昨日里已经确定过了,尽管原因不明,但是金狮子确实是意欲追赶那头麒麟。”白夜清咳一声,唤过所有人的注意。迄今为止两只雷兽已经交战过两次,两次恐怕都是以金狮子的失败告终。牙兽种从败逃到寻踪再战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完全不在乎身上的伤势和体力的消耗,如同一只打不死的强,“像这种高傲的怪物,一定会即刻找机会再次攻击麒麟的。找到那头古龙,我们离猎到金狮子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上一次它们两个聚集到一处的时候,火山上陷出了个方圆几公里的熔岩深潭。”封尘面色一凛,“那两个家伙的战斗,我们连插手都做不到,更别狩猎了。” “那就是逆鳞要考虑的事了。”犀摆了摆手。 “在它们相遇之前,我们就会截住金狮子的本体。”白夜却破荒地解释了一番,“动作足够快的话,就能在引来古龙种之前结束战斗。” “那强得夸张的雷电吐息,和它的变身能力呢?”年轻猎人追问道。 “对付雷电攻击我们早有准备,”铁甲猎人朝着山脚的方向看了看,如此的尘埃浓度下,信号弹虽然发不出去,但莉娜已经在外游荡了太久,她若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会在战斗开始前顺利归队,“至于那个浑身变成金色的状态……” 藉由身上的雷电刺激身体,让肌肉活化到一个夸张的程度,拉加恩能短时间内拥有和古龙种一拼高下的能力。一旦它进入这样的状态,除非与之交手的是四个全盛时期的顶级猎人,否则战局势必会朝着一边倒的方向发展。 “不让它有发怒的机会,尽可能在那之前打倒它。”白夜停顿了一下,“如果真的无法阻止,就只能期待那是一个有着体能或时间限制的赋了。” “金狮子如果变黄了,就由我来拖住它。”森罗拍了拍胸膛,绿色的鳞甲相击出几声闷响,“一定会有局限的,否则的话,那家伙就不是龙眷,而是实实在在的古龙了。” “最后一件事。”封尘将声音压低,凑到白夜的身边,“我帮助你们猎到金狮子,逆鳞不能对麒麟出手。” “昨夜已经商谈好了的条件,没有必要重复一遍。”逆鳞队长点头道,“问问我的队员们,我或许是个糟糕的偷猎者,但还从来没有违背过和他们的任何一个约定,和你的也不会例外……前面带路吧。” ………… 恶趣味到在门上镶嵌各类珍石的,整个金羽城也只有莫府一家。门扇的合页被精细地保养过,尽管承负着比额定更重的门板,推开时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方桌后的莫林几乎要被堆积如山的文件淹没了,他推开面前的一叠公文,却没在门隙中看到任何身影。执事长略一低头,黑笠黑氅的矮兽人正站在那里,仰面直直地望着他。 “嘁……进来的时候,你就没有抬头看过门上的牌子吗?”莫林只瞪了传艾露一眼,目光就重新回到手上永远无法处理得完的公文中,“这里是我家,可不是猎人工会的办公室。” “我知道。”传艾露点点头,声音中带着奇特的韵律,“可我在工会办公室见不到你。”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见到你们,不是邀请你来执事长府的意思……”矮的猎人一扶额头,“你是怎么……算了,我甚至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而已。”华美的大门外,一个声音低沉地道,伴随着金属义肢敲击地面的声音,“我们只是亮了亮身份,你的护卫猎人根本没想过要拦住我们。” “见鬼,你还带了徒弟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金羽城旅馆吗?”莫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把胸中的愤懑排解出去,“安菲尼斯……这句话我不会再一遍,当初我允许你在溪谷训练营随意施为,可没想过你能教出个工会叛徒。除非你亲自把那个逃犯带到工会大厅认罪伏法,否则就算你带了罗,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阿林,雷鸣沙海的真实情况,恐怕你比我们还要清楚。”罗平阳抬手摘下斗笠,面上无喜无怒地,“你不该拿一个孩子当做躲避我们师徒二人的借口。还有……这一次想要见你的不是老师,而是我。” “呵……又有什么区别呢?”执事长像是听了个笑话。赶来的两人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工作节奏,莫林索性将桌上的文件堆到一旁,抬起双**叉着垫在了高桌上,睥睨着桌子对面更加矮的传艾露,“按照工会的条律,所有的在职执事都不应该和你们接触。不过既然来了,不妨看吧,这一次你们又想要什么?——事先好,我早已经没有特种矿石的需求了,想要我出手帮忙,你们得付出些别的代价才行。” “这一次不是私事,我们也不会支付任何东西。”罗平阳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将一沓被牛皮纸包裹着的情报扔到办公桌上,“鬼怒间火山的情况不容乐观,想必工会也有所耳闻。” “听过,一群偷猎者在搅风搅雨而已。”执事长显得兴趣缺缺,他随意一推,牛皮纸袋被推到了桌子的边缘,“上次的龙髓浆事件后,我们就不再对国境线发布委托了。哪怕那里真的变成一片荒滩,也自有总部的人去收拾烂摊子——话您二位传猎人,怎么突然有兴趣插手火山的事务了?”早在卢修的口中听过猎团此行的委托目的地,莫林这就是在明知故问了,“不会是山上……有什么在意的人吧?” “这次发起地下委托的,是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偷猎组织,其中还有不止一名重要的叛逃猎人。在那孩子身上吃了那么多次亏,工会骑士团也该做出些像样的成绩了。”安菲尼斯没有理会执事长的言语暗示,他爬上罗平阳的肩头,捋着自己的胡子道。 “骑士团的声誉不需要你们来操心……”莫林挥挥手,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山上还一头龙眷,这也是可靠情报——你知道一只顶级掠食种的素材,被偷猎者染指会发生什么。”罗平阳靠到办公桌边,固执地将情报推回到莫林面前,“你至少该看看这个。” 即便办公室中还没有人知道远在火山顶上白夜的打算,但是一套龙眷猎装,能够绰绰有余地武装出一个五星水准的偷猎者。顶级猎人不但意味着超绝的战力,还有随之而来的声誉和影响力。得到猎装的家伙就算什么都不做,一团散沙的暗影猎人们也会因此更紧密地凝聚起来。一个拥有精神领袖的反抗组织,对追求稳定的工会来威胁是致命的。 “会长团已经安逸了太久,也该让洛克拉克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吃些苦头了。”矮猎人似乎对工会即将迎来的危机并不在意,“区区一头龙眷而已,他们想拿的话,就让他们拿去好了。” “如果……再加上一头古龙又如何呢?”罗大师咬咬牙,低声道。 “古龙?”听到这个词,莫林把双脚落下地面,忙不迭地拆开纸袋察看起来。信笺在执事长手上摊开,少顷莫林颜色一变,却不是吃惊,而是愤怒了,“只有一份情报,还没有可靠的署名,内容也是语焉不详,你们是在耍我吗?” “阿林,峯山龙已经陨落了,今夕不同往日。”老猎人语重心长地,“我们等不到,也等不起再三印证情报的真实性了。想要接手古龙的生态,就必须马上行动,做你身为执事长该做的事才行。” “派遣人手去到那种敏感的地方,就是我也很难办到。”执事长不动声色地放下情报,口中推脱着。 “所以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委托令,而是你自己。”安菲尼斯抬起手来,指着莫林,“尽管还不能明情报的出处,不过它的真实性却毋庸置疑。我们知道,仅凭这些当然不够动工会做出反应,除非一个执事长亲自现身在猎场上。” “一起出猎,就像从前那样吗……”被无礼地指着鼻尖,莫林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声音细弱了一些,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阿林,这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作为往昔的同伴的请求。”罗平阳话锋一转,“不过,飞艇明日一早就出发,不论你会不会随行,我和老师都势必要去火山地带走上一遭。” “等等!”见到黑星双子就要转身离开,莫林攥起拳头,出声问道,“飞艇上……还有其它人吗?除了我之外,你们还游过别人?” “该来的自然会来。”安菲尼斯转过头,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听着老伙计,就算是在猎场上的那些日子,我也从来都不喜欢你。但你是罗的同伴,我想要相信你,可你也要给我们相信你的理由才行。” 642章 好运 黑星双子的脚步声湮没在门后许久,莫林的脸上,一抹笑意才缓缓荡漾开。他站起身,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却看到龙人正维持着敲门的姿势,在门口犹豫着什么。 “卢修,你怎么在这里?”老猎人的脸色瞬间变回了往常的严肃,“今的训练已经都做完了?” “哦……陪练和笼里的怪物都很累了,您又迟迟没有来,导师就让我休息一会。”龙人恭恭敬敬地道。二星猎人的面上还带着汗渍,鬓角的头发缕缕沾到脸上,显然是刚结束了一场训练。这些以来,莫林每都会固定地抽空和卢修对练一阵,执事长将工会事务带回家中来处理,多半也是为了狩技的练习。 “处理公文,一时忘了时间。”莫林歉意地一笑,将双手搭在学生的肩上,“新的武器用得可还顺手?” “比看上去要简单一些。”提起自己的新玩具,年轻人脸色兴奋地一阵发红,“我学了些新招式,您要是有空闲的话,还能展示给您看一看。” “今不行了,下次吧。”执事长亲昵地搂住龙人的后颈,“我要出门一趟,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不是所有的公务都能在家里处置的。” “好吧。”年轻人点点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我听护卫,安菲大人和罗大人方才来过这里,是猎团有新消息了吗?” “他们刚刚还在办公室……怎么,你听到什么了?”莫林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没有,”卢修后退两步,从执事长的双臂间脱离出去,“只是距离猎团的出发已经过了几日,至今为止还全无音讯,我很担心他们。” “你是在担心,他们会因为你的不辞而别而生气吧。”执事长一口叫破年轻猎人的心思,“放心,真正的同伴情谊不会因为这些事而轻易破裂。最多等到他们回来,你去稍作解释就好了,你身上还带着伤,他们会理解你的。” 卢修了然地点点头。 “至于黑星双子……他们来找我是为了商议一些工会事务,传猎人也是有权力参与工会决策的。”莫林双手背到身后,“我们之前确实聊到了你的同伴,安菲大师向我保证,如果有猎团消息,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传达到府上,届时你将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卢修双手合十,语带感激地道。在龙人的刻意掩饰下,他微微皱着的眉毛和古怪的面色,没有被莫叔叔注意到。 ………… 早在建城伊始之时,金羽城为了避免冲突,曾经严格地实行过猎人和普通市民分居的制度。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猎人工作愈发地平民化,这种藩篱早在不知哪一届城主就任时就被解除了。原本设置在城市周边靠近城门之处,专为猎人们准备的聚居区,也顺势淹没在不断扩建的楼宇浪潮中。 只是最早为猎人设计的建筑,有些至今仍然保留着和平民居所不同的制式。房屋的前门更大些,梁体和屋顶也被以一种丑陋的方式加固过,不论是坐落在城市的哪个方向,总有一扇窗子朝向城外,给住在里面的人观察猎场境况所用。 即便是在同样的地界中,这些专供猎人房屋也比其它的卖得便宜一些。一来是没人喜欢把家室安置在一栋堡垒之内,二来传中这样的房屋土地上,每一寸都浸润过前任屋主狩猎受伤后流下的鲜血,除非把地基的土壤搬空,否则没法彻底根除室内外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正午刚过,太阳还是格外晃眼,卢修心地走在道旁的阴影中,放眼望去,四周尽皆是和城市氛围格格不入的堡垒房。这样的建筑就算开放给平民购买,最终买下的也大多都是猎人。狩猎旺季的开端,绝大多数屋主都在外工作,让这一片街区显得格外地冷清。 龙人仔细辨认了一番门牌,停在一栋屋门之前,他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半晌却没有反应。猎人透过锁眼向内窥去,窗子都被布帘遮住了,看不大清室内的情况,只有一扇井向下透着四四方方的光亮。 “有人吗?”卢修尝试着问道,又急促地敲了几声门,他转过角去,想要抬手敲动悬得高高的窗户。不等年轻人动手,龙人敏锐的感知就让他听到了屋顶的一丝嗡动。 卢修赶忙倒退几步,但是已经晚了。从屋顶坠落的家伙动作异常敏捷,神秘人单手探向猎人的衣领,另外一只手在腰间一摸,亮出随身短刀,一往无回地刺向他的灵。 “喂……!”这里还是城区,龙人只穿着一身便装,连最低限度的武器也没有带。慌张中的年轻人只得双手架上头顶,匆匆格开来人挥刀的手。但袭击者也不止有一击之力,短刀的攻势被阻,他索性两腿一盘,霸道地别在卢修的腋下,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了年轻人。 “咕咚!”二星猎人应声仰面朝倒下,被袭击者结结实实地坐到了胸膛处。他眼前一黑,脑后和心肺皆是一阵剧痛,卢修还来不及换气,面前的短刀就第二次扬起,朝着自己的鼻尖扎下来。 “嘁——”危机之中,龙人的双瞳中升起一股薄薄的红雾,屋脊上几只野鸽一惊,扑棱棱地向远处飞去。赤瞳的增幅下,卢修的力量和反应速度都随之暴涨,他一把握住神秘人的手腕,刀锋险之又险地在距离鼻尖几厘米外停了下来。 “停手!是我!”龙人用另一只手抹掉脸上的灰尘,又生怕对方认不出来般指指自己。 “我当然知道是你,一公里之外我就闻到你血液里的臭味了。”偷袭者坐在卢修的胸膛上,保持着刺杀的姿势,没有分毫让开的意思。他的声音干涩刺耳,像是野兽嚎叫过度后的样子,“这里不欢迎你。” 适应了头顶太阳投射下的逆光,卢修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男人穿着一身制式猎装,一层灰色的连帽斗篷,后摆拖到地面上。屋主人的个头并不高,身形干瘦,却有着不输给型怪物的爆发力,被他近距离地盯着面孔,就像是被一头狗龙扑倒在地一般。 “我明白……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从没想过要打扰你的生活。”龙人微微地点了点头,匕首还悬在自己脸前,猎人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我只是来两句话,不会待太久的。” “吧,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的眼睛只要有一点变色,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戳烂你的喉咙,不论你是特选猎人还是别的什么。”斗篷男恶狠狠地威胁道。 “刚刚只是被你吓到了,”卢修嘟囔一声,又认真地保证道,“只要你不做什么蠢事,我就不会动用赤瞳。不过首先……”他用手拍了拍石板地,示意自己还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这可不是叙旧用的姿势。” 站起身来的卢修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和后脑,龙人的恢复能力虽强,但该有的疼痛却半点也少不得。袭击者收了刀,忌惮地站到远处,二人都站立着,才发现屋主人的身高只到二星的肩膀处。 “首先还是——别来无恙吧……奥森。”卢修礼貌地伸出手去。 彼时封漫云和卢修二人驾着沙船离开沙海深处的秘密工坊时,没有将兽化的几人忘记。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刚一回归洛克拉克,就被猎人工会所接管了。埃蒙带头研发的神秘药剂效果并不稳定,雷鸣沙海一战中,绝大多数中毒了的无辜猎人,药效都在数日之后就自行退散了。只是如奥森和沙蝎众人,他们体内的药剂浓度已然到达了一个界限,只靠身体机能几乎没有自然排除的可能。 研究、治疗、调整、再治疗,知道这些生还者在工会中经受了怎样痛苦的改造过程,总之当奥森再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月。 按照工会的法,他们尽量消解了兽血对猎人个性的影响,让奥森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人性”,不过眼前这个身材瘦,目光冷漠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和往昔的“一星猎人”相距甚远。时间耽搁了太久,龙血已经在奥森的血管中扎下根来,就算以工会的资源,都无法彻底根治。因此如今,不论是这副全新的躯体,还是偶尔会显露出来的野兽本能,都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这个猎人两年以来的痛苦经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址的?”矮猎人没有理会龙人伸过来的手,而是别过脸去,语气阴鸷地问道。 “莫叔叔是金羽城工会的执事长,半公开的资料我都有一定的查阅权限。”龙人只好缩回手,讪笑着解释,“我知道你退离了原先挂靠的猎团,也缺席了上一年的狩猎祭……” “我已经不再参加那种东西了。”提到狩猎祭,奥森似乎避之不及,“不要表现得像是你很关心我一样。” “我们一起从雷鸣沙海中活着出来,从那时候起就是同伴了,不是吗?”卢修一歪头,讷讷地问道。 “和你们一起从大沙漠里走出来的,是我脑子里的‘那个东西’,不是我!要我们有什么关系的话……”男人咬着牙凑到龙人近前,“是你把我扔进那间工坊里,也是你留我一个人和那些叛逃猎人战斗。明知道……”他的话声像是野兽在腹中低吼,“明知道那个时候我不会违抗你,为什么不提前阻止我?” 见到奥森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卢修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明明是一心只想要龙人族猎装的偏执狂,屡屡和猎团冲突,又在挑战祭上犯下了偷袭了五星猎人的罪责,但当这样的灾厄降临到他的头上时,龙人复杂的感触中却偏偏没有半点喜意:“对不起……” “杀人是一回事,可是吃……”他突然哽咽了,一双眼睛有如发动了赤瞳一般倏地变红,“见鬼……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知道吗,被怪物的本能控制住行动的时候,我还是清醒的,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行动,每一次攻击,每一次你对我的发号施令……现在我每夜的噩梦都是拜你所赐。我不会感谢你在雷鸣沙海里救了我的性命,你本该在那里就杀了我!”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奥森的恨意却似乎没有半点消减,这让龙人接下来的请求更加难以出口。不过时间紧迫,二星猎人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奥森……在你身上发生的梦魇,我完全无法想象,除了一句‘抱歉’,也没有其它消解的办法。可是不瞒你,这一次,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除非你有办法把我变回从前的样子,或是还原我在沙漠里做出的事。”奥森抱起双臂,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否则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猎团不是出了一个英雄之证吗?还要我这个不人不鬼的废物干什么?”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猎团的同伴如今正有危险。”年轻人弯下腰,将视线和奥森平齐,“我要去一趟火山,今晚就出发,不过我不能一个人走。我明白,如今的我没有任何让你出手的理由,但我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年轻猎人从进入金羽城开始,就一直在莫林的身边行动,如今盘算一下自己熟识的人中,除了猎团的大家,也只剩下奥森一个和执事长全无关系了。金羽城三大猎团中,上一次带队沙海之行的三名队长,作为猎团中的替罪羊,如今已经被各自的上级降职,不论是狩猎还是日常出行,都需要向团中额外报备。前辈们本身的麻烦便足够多了,龙人还怎能忍心去麻烦他们。 “火山上又发生什么了?”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只是在莫叔叔的办公室外,隐约听见了些情报。鬼怒间要有大事发生,我想赶在那之前,把我的同伴们安全接出来。” “猎团果然是煞星。”一星猎人嘲讽地撇撇嘴,“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惹来一堆混账的事情,我可不想再掺和其中了,祝你好运吧。” “等等!”卢修叫住打开半边门的奥森,“我不想走到这一步……不过你也该清楚,你会不会为我出手,有的时候并不是你一个人了算。” 643章 谈资 “不管见识多少次,那个鬼的能力还是一样的诡异啊……”枫咂咂嘴,从石缝间望向远处的封尘。 年轻的暗影猎人面前,一只兽龙种正站在熔岩池边。受火山环境所限,山顶附近已经见不到多少草食种了,这类以矿石为生的低阶兽龙俨然成了食物链中最底端的存在。即使是低阶怪物,独行的兽龙身材也长过了五米。一人一兽间的距离已经早早越过了安全界限,但怪物非但丝毫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目光反而随着猎人挥动的手掌左右摇晃着,腹中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像是在些什么。 “羡慕吧,那可是所有暗影猎人都想要的能力,真不明白这子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才走了这样的大运。”犀艳慕地叹道。银甲猎人估量着,在那个距离上站着的如果是自己,只消一轮偷袭,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放倒对面的怪物。如果封尘能稳定地对所有怪物施展出这一手……不,只要有一部分领主级怪物能任由他的摆布,年轻人狩猎的效率和安全性,也将让绝大多数暗影猎人望尘莫及。 如武器和猎装一类的身外之物,暗影猎人们不介意在觊觎之余,客串一把狩人者,但龙腔是实实在在的赋,想要发挥作用不但需要这孩子活着,还需要他十足的配合。想必封尘以这样的年纪,能在地下世界生存下来,龙腔的能力在其中功不可没。 “只要能给我一个学到这一手的机会,让我把所有的狩猎所得拱手相让也并无不可。”犀在脑中妄想着。岩浆池旁,封尘已经结束了对怪物的问询。兽龙种一声轻啸,纵身一跃跳回到滚烫的熔岩里,溅起一片红色的浪花。 “不见得有看上去那么好。”森罗阴着脸道,“传中,龙人族里也有能和怪物沟通的个体,可是也没见过他们中有谁成了顶级猎人。”越是强大的能力,越是拥有诸多的限制,绿甲猎人从来不羡慕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赋,“万一是个透支生命的能力,岂不是得不偿失?” “唔……这样的话,就还是算了吧。”银甲猎人摸着鼻翼改口道,“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学会了,自己却活不过四十岁。” “安全!”直到怪物背脊的最高处也隐没在亮红色的池水中,封尘才摆着手高声叫起来。同行者陆陆续续地从藏身处赶上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昨夜里金狮子的踪迹消失了很长时间,亮前才重新出现在怪物们的视线里。”连日以来都没有安稳地休息过,封尘的瞳仁上还布着细的血丝,“我们还算是幸运,方才的那家伙,早些时候刚从拉加恩的捕猎中逃脱掉。火山上的矿食种分布得最为密集,丢掉了一个猎物,金狮子会就近寻找下一个。顺着熔岩河逆流向上,它不会跑出太远。” “做的不错。”白夜点点头,“怪物需要进食,这就是好兆头。我们和它的休息时间相差不多,经历过那种强度的战斗,这点时间可不够彻底恢复的。跟上来,不能给它更多的休息了。” “我们是合作,可不是你的手下,”得到了逆鳞的表态,又拿回了随身武器,枫的底气也稍稍足了一些,“颐指气使的样子……”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抱怨,老猎人还是抬脚跟上了白夜的步伐。 沉默地行了片刻,逆鳞队长脚下不停,却回过头朝封尘道:“我又想了想……昨的那道兽潮,那个时候你就有办法干掉我们整个队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我很危险吗?”封尘一头雾水地问,队伍还在追击金狮子的途中,年轻人想不通面前的铁甲猎人何出此言,“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我会用龙腔对逆鳞的诸位不利?” “不,我没有要这么。”白夜并无秋后算账,挑在此时责怪封尘昨日的动作的意思。暗影猎人的思维方式大同异,为求利润和自保刀兵相向都是常有的事。只要这一刻变成了盟友,追究前时的误会毫无意义,“只是你的龙语……用在战斗上该会更方便才是。” 失去了在暗影猎人们身边掩饰龙腔的必要,方才是封尘第一次在众人眼前大大方方地展示出龙腔发动的全过程,这也让白夜从中看出了更多的细节,“我仍然看不懂你的魔术。”逆鳞的队长坦言道,“不过猎人世界驯化食草龙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可还没见过哪个训师能懂得怪物的思想。至少在我看来,指挥一头怪物行动,要比听懂它们的语言容易得多。” “如果做得到的话,我倒是真的想试一试。”年轻人苦笑一声,“只可惜龙腔不是那么运作的。它只是一个沟通的方式,最终能做到什么还要取决于怪物的心智和意愿。就算能让怪物展开攻击,那时候我和枫前辈也在那里。发狂的野兽是不会分辨敌我的,我可不想在逆鳞退败后,独自面对一个兽潮大军……” “你学会龙腔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吧,至少施展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不等年轻猎人解释完,铁甲猎人就打断。 地形变得空旷了些,白夜放慢了脚步,向队员们做了一个散开的手势,自身却没有要和封尘分头行动的意思:“从不在战斗的时候用它,平日里也尽量避免运用,即便遇到如今一般不得不用的地步,也心翼翼地隐藏起痕迹。我不明白……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能力,也不会给你带来额外的麻烦,为什么要把这份赋隐藏到这种地步?” “诶?” “光是想想,我就能列出它的几十种不同的用法,如果深入开发的话,我相信它在猎场上会有更多的用处。只用它来寻找怪物,这就是在给你的赋蒙尘。”白夜分明是意有所指,“像你这样拥有特殊才能的鬼,不该只作为独行猎人,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担惊受怕地度过一生。依靠着它,你本来可以变成更厉害的猎人。”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是不会加入逆鳞的,想要变强不止有借助龙腔这一个途径。”年轻人眼神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时却坚定地摇头拒绝道,“况且……我从没过它是一个‘赋’。” “我隐藏起龙腔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其它会接触到它的人。我们的合作在狩猎结束后就会终止,到那个时候,劝你和你的队员离我越远越好。龙腔是个诅咒,总有一你会后悔和它扯上关系的。” 罢封尘不再停留,大步向前走去,只留下白夜一脸惋惜地望向年轻人的背影。探索过不到百米,封尘信步迈过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突然心念一动,用脚踢了踢,触感却是软的。 “这边有发现!” 死去的蛇龙仰面朝,大半已经被烧灼得碳化了,浑身的鳞片尽数变成了黑色,这才让暗影猎人误认成了普通的石头。他用剥皮刀掀起尸骸,怪物细长的腹腔被利爪抓开了个口子,内脏早已被啃噬殆尽,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森然的脊骨。 尽管蛇龙的位阶很低,相当一部分牙兽种都有捕猎它的能力,没有任何佐证能表明丢下它的就是金狮子。但看到飞行种身上的爪痕和牙印,一众暗影猎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强者们的猎人直觉比任何踪迹都要有效,而眼下他们的直觉已经鸣起了警报。 “谢谢地,这家伙总算还需要吃东西。”犀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还以为它会和古龙种一样,都是超出常理的怪物呢。” “还是温热的。”森罗蹲下身,毫不忌讳地将手伸进蛇龙干瘪的肚皮里,“最多不超过十分钟……那头麒麟呢?你还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吗?” 封尘仰起头,闭上眼睛。龙腔的视野下,整座火山从赤红色变成了压抑的黑,不时有闪电从各处亮起,划过覆盖山体的阴云,古龙种的气息就从那些地方泄露出来。 “至少还在这座山上。”面具后的封尘做了个“已经尽力了”的表情,“具体的位置就无能为力了。那家伙的气势能笼罩整个主峰,我观察得再久一些,就有被它发现的危险。” “别去在意那只古龙了,被金狮子骚扰了那么多次,我想它巴不得见到一队猎人替它处理掉这个麻烦呢。”白夜拍拍手,顺着蛇龙尸首被拖动的痕迹指向一条沿山而行的坡道,“从现在开始脚步放轻些,我们随时可能和遇见它。” “戴上这个。”一边赶着路,犀从背包中掏出一把连螺钉样的事物,依次散发给众人。 “普通的铁钉而已?这玩意能干什么?”封尘把它迎着周遭的熔岩仔细看看,上面并没有机关一类的事物,只在钉子的末端连着一道铁环,似乎是简陋的固定装置。 “能救你一命。”银甲猎人蹲下身,把铁钉固定在具足的后跟处,“它会把雷电传导到脚下的火山岩上,以防你被那黄色的电光击中。” “这就是你们的‘预防措施’?”枫嗤之以鼻道。 “在火山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绝大多数复杂的防雷猎具都无法使用。”白夜解释。绝缘性强的猎装,防御性能和其它重要指标往往都不好。拉加恩远不止有喷吐雷电这一种攻击手段,龙眷一族再如何落魄,也不会弱到被一群披着毒怪鸟橡胶皮的猎人殴打致死。 “那种强度的电击,也能完全免疫吗?”想起金狮子改变地形的一记吐息,封尘不由得身体一颤。 “还是会痛得要死,”犀咧开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不过至少不会像那只蛇龙一样,中了一击吐息后,内脏以外的地方都变成一块焦炭。” “我就不用了。”森罗摆摆手,这个装置也能让绿甲猎人身上原本携带的电光流失掉,戴上它无异于因噎废食,“我见过那吐息两次,这样还躲不开的话,就让我死在金狮子的爪下算了。” 队伍再转过一个弯,连虫鸣声都变得几不可闻。明明是清早时分,火山上却和深夜没什么区别。处在顶阶掠食种的影响区间中,即便没有队长的嘱咐,猎人们也自发地放轻了声音。 白夜把领路的位置交给森罗,退到队伍末尾的枫处:“莉娜还没有跟上,队伍里缺少一个远程支援,你的双胞胎跟班里有一个弩手,她能胜任吗?” “阿冬?不行,那孩子可没有几百米外一枪狙击掉爆锤龙眼睛的本事。”枫摇头道,“见到那头牙兽种后,你们打你们的,我和阿冬阿夏在旁边压阵就好了。” “不需要诸位去做诱饵,只是支援而已,没有多少危险。”逆鳞队长劝着,见老猎人仍然无动于衷,他的眼睛在两姐妹身上扫过,“所以,你们不止是一起搭伙谋生吧?这么维护她们,难不成是那种关系?” 枫异样地瞄了白夜一眼:“见鬼……当然不是!”他看向身后的姐妹,眼神变得柔和了些,“更像是个便宜父亲吧,年轻的时候收养来,到今还一直跟着我,赶也赶不走——听着,只要我还抚养着这两个孩子,我就有义务保护她们的安全。我宁可她们在我手下白吃白喝,也不想让她们参与到这种危险的战斗中去。” “维护手下在地下世界是难得的品质,不过做决定之前,至少该问问她们自己才对。”铁甲猎人一抬手,遥遥指向女孩们,“在我看来,两位姑娘可不是这么想的。” 尽管从不话,但阿冬和阿夏却已经明明白白地听到了白夜的建议。前时枫做出过退避的决定,是因为三人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其它的大型猎团,如今他们和这片火山上的最强猎团达成了合作,最大的隐患已经荡然无存。对于混迹地下猎场的年轻人来,参与到高阶狩猎中是无上的珍稀机会,两个女孩的眼中此刻正燃烧着求战的意念,双颊也微微赧红起来。 “好吧,不过狙击地点我会亲自挑选。”老猎人沉吟了片刻,言语中退后一步,“我们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得了吧,这可是一头龙眷,别告诉我你自己没有一点和它战斗的欲望。”白夜继续怂恿道。 “别得寸进尺了。”枫虚推开对方的身体,“再好的谈资也要活着才能用到,不是吗?” 644章 入伏 拉加恩的利角从陆行种的肚皮中抽出去,带起一蓬血污。随着怪物的一声哀嚎,四肢瘫软下去,侧向栽倒在地上,过不多时便没有了呼吸的力气。 陆行种的体型比金狮子大上近三分之一,但位阶却相差了太多。在牙兽种的威压下,对方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这也让顶阶掠食种省了不少力气。金狮子喉中发出一阵狩猎得手的愉悦,抬脚踩上陆行种的尸身。牙兽种的尖角在它柔软的肚皮上一阵捅弄,两只前肢也向两旁撕扯着,不多时就在死掉的怪物身上撕开一个能容得下头颅的巨大裂口。 牙兽之王口中溢满涎液,滴滴掉落在兽尸上。饥渴交加中,拉加恩顾不得清理粘在身上的血沫和鳞甲碎片,埋头啃噬起还温热着的内脏来,猎场上登时响起一阵古怪的咀嚼声。 “对于最后一餐来,这个分量还算不错。”犀放下千里眼,回头对等待中的同伴道,“要现在就上吗?” “不要急,再等上一会。”白夜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进食中的金狮子仍然时不时地抬起头来,向四周环顾警戒着,显然还有相当的防备心。逆鳞队长望了望藏身处旁侧一座五十余米高的矮山崖,那是枫亲自选定的远程支援地点,预料的信号还没有发出来,三人怕是还没赶到埋伏之处。 “就任由它吃饱?”封尘正了正脸上的防尘面具。金狮子的十分钟和猎人的十分钟当然不可以道里计,自那以后队伍一路走走停停,又行了近半个时,才第一次见到顶阶掠食种的本体。好在更重的伤势和更焦急的心态,让怪物比前时更疏于隐藏行迹了,否则猎人们还要在岔路上耗费更长的时间。 再次追上金狮子,这头龙眷比上一次现身时更加狼狈了。大概是在昨夜引发地陷之后,它在逃走的途中又和麒麟交手多次。怪物浑身的黑色毛发多处剥落,露出里面的裸皮,尾巴也秃了一截,气息更是远不如初见时那样强盛。可是高明的怪物大都会掩盖自身的状态,谁也不准龙眷一族此刻的战力降低到了什么程度。 “吃饱的怪物反倒会更加提不起劲。”犀又心地抬头观察了一番。拉加恩已经丢掉了不止一个猎物,捕猎、进食和消化都需要大量的体力,进食过后的野兽警觉性会大大降低,腹中的事物也会带给它额外的负担。饱餐一顿之后,绝大多数怪物都会进入到己身最脆弱的时刻,这是写在它们血脉里的性,不是靠意志就能弥补的。 “我知道,不过这种状态最多会持续多长时间?二十分钟?”年轻猎人忧心道,“战斗拖得太久的话,反而会对你们不利吧?” “拖到那么久,本身就已经是失败的兆头了。”森罗摸着身上的各处口袋,仔细地检视过各项猎具和药品。 “好消息是,这一带地形比较封闭,两边都是近乎九十度的高崖。”白夜虚指向火山深处的某个方向,“那边和我们的身后,想要逃脱只能走这两条路。” “后路由我一个人来就够了。”绿甲猎人悄声抽出背后的双刀,视线在石堆遍地的火山岩地上寻找起最佳的绕行路线。 “我和犀从这一侧突进,尽量把它引到重弩的射程之内。”逆鳞队长在空中大致圈了个区域。 “我还是不放心将支援的工作交给那个姑娘。”提及重弩,犀撇了撇嘴,向枫三人行进的位置瞟了一眼,“我们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接纳莉娜,现在却要随便找个人来顶班吗?” “那个女孩和莉娜对峙了超过五分钟,也没让她找到出手的机会。”白夜解释道,“对于一个支援型的弩手来,这样的资质已经绰绰有余了。”彼时莉娜没有对着枫一行人开枪泄愤,并不全是因为队长的命令。女匠人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还随时有被反制的危险,这才让她被白夜叫停之前,经过了漫长的犹豫,“况且,我们也没得选,不是吗?” “我可不是在她的能力。”犀牛压低了声音,尽量避开身旁的封尘,“宁缺毋滥,被其他队伍的猎人拿枪指着后背,怎么看都不太妙啊。” “随你怎么想,不过我暂时还能相信他们,对吧,封尘?”白夜倒是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 “呃……嗯,枫前辈不会做蠢事的。”年轻的暗影猎人面色古怪地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自己道,“不过我呢,战斗开始之后,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守在这里就好,替我们放好哨,不要漏掉麒麟的动向,还有其它接近的野兽。”逆鳞队长抬起手指数着,“总之有什么觉得危险的事物靠近,都第一时间示警给我们,对你来最合适不过的任务了。” “就是它,”封尘心念一动,他仰起头,黑暗中的山崖顶上隐隐现出一道晦暗的火光,火光一连闪动了三下,“枫前辈……他们已经就位了。” “金狮子也像是吃饱了。”犀将千里眼塞回到腰囊之中,“看样子是想要原地休息。” “是时候了,战斗一分钟后开始,心别让它逃掉,也别让它有机会用出变身的能力。”白夜最后命令道。森罗略一点头,率先离开了藏身的石堆,绿色的电光一闪而逝,隐没在浓重的火山灰雾深处。 封尘依言蹲回到石堆背后,闭上双目开启龙腔视野,年轻人正欲将视线向四方散开,肩上却感觉到了白夜的轻拍:“对了鬼,我还需要借走你一样东西。” ………… “居然答应了这种事情,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啊……”不高的山崖上,枫把手伸进猎装的头盔里,狠狠抓了抓头发。老猎人的面前,阿冬的重弩已经架好了,女孩整个人趴在山岩上,弹链歪歪斜斜地散落在弩枪一侧,望镜稳稳地将金狮子的身形嵌套在里面。 阿夏熄灭了用作发信的闪光弹,抽出武器和枫一左一右地护在姐妹身边。这个距离的重弩手并不需要额外的观察者,阿冬其实可以自行应付,就算为了防备偷袭的其它怪物,最多只带上姐姐同行就好。如今的平台上站了三个人,不论怎么配置都略显拥挤。 金狮子近在咫尺,来到这个位置的一刻,三人就被彻底绑在了逆鳞的战车上。透过望镜,枫的视线不住地在金狮子和山崖下的同行者之间来回切换着。从这个角度看,离队而出的森罗行迹异常明显:“呵,明明只有三个人,还想要分兵包围,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任性还是愚蠢。” 老猎人口中酸着,却是不住地朝金狮子咂着嘴。平心而论,这是自己半生以来所见过的最高规格的狩猎了。白夜的没错,在枫心中的某个角落,他还是想直接参与到这场战斗之中的,哪怕在金狮子身上留下一道伤痕也好,而不是只能在远处做个旁观者。 然而自己和逆鳞中那些无所羁绊的疯子不同,他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一样,把全副的身家赌到一场高风险的战斗中了——阿冬阿夏确实在狩技上显露出了自己过人的赋,但是二女毕竟太过年轻,行走地下世界的经验不足,须得自己时时在前领路才行。枫心中发财的念想和所有的暗影猎人一样强烈,但比那更迫切的,则是将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抚养成人。 阿夏指了指瞄准中的妹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枫的嘀咕。地面上的森罗绕行到怪物的背后,在那里潜伏下来,猎场上一时间陷入了压抑的沉默。许是感觉到了气氛有变,在兽尸旁趴伏着的牙兽种睁开眼睛,尾巴焦躁地左右甩动了一番,它的上身微微抬起,向周遭探寻着,想要在昏暗的视界中找到什么不寻常的事物。 猎场上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王者的目光刚刚从自己等人藏身着的石堆后离开,剧烈的爆炸声就如警钟般在怪物视线的盲区中响起。 “砰!” 伴着炸鸣声飞窜出来的,是持着大剑的铁甲猎人。白夜将主意打到封尘的“飞人”上,看中的正是特制猎具在战斗中会时刻发出的爆响,想要持续吸引金狮子的注意力,这无疑是最佳的手段。 然而奔行中第一次引动了猎具的效果,感受着猎装上伴随着灼痛感而来的实实在在的推力,逆鳞队长就不由得痛快地呼喊出来。 “真是始料未及啊……”老猎人心中赞道,“不知是哪个龙人匠师发明出了这样不得了的东西。” 论防护高温和防爆的性能,白夜身上的铁色甲胄并不输给封尘的潜口龙猎装。事实上猎人世界能满足飞人需求的怪物素材远不止潜口龙一个,暴食种只是其中最为廉价的一类罢了。爆弹灼烧中,逆鳞队长浑身的衣装显出异样的熔红色,温度和冲击力绝大多数都被阻挡在了甲胄之外。 在封尘的极力劝阻下,白夜最终还是没能负载起全套的“飞人”,不过只在四肢上覆盖了必要的部件,对猎人行动能力的加成也已经非常明显了。迎面扑来的风惹得他的双眼一眯,手上的重剑前所未有地轻盈,暗影猎人下意识地在身前空挥了几下,剑尖处一阵剧烈的颤动,居然引动了轻微的气爆。 “嘁……高阶猎人果然都是分使然啊。”借着龙腔的视野,封尘躲在石堆后也清清楚楚地看去了一切。尤记得自己第一次穿上飞人时,夸张的辅助效果让自己在训练营里被疯狂的爆炸折腾了数分钟才停下来。彼时的少年在训练营里泡了三四日,又在之后的战斗中不断调整和学习,才勉强达到能自如运用的程度。 而反观白夜,虽是第一次装载这套辅具,甚至连试用也没有,就在首轮触发中稳稳地消化掉了脚后传来的推力。如果不是逆鳞队长亲自明过,这如鱼得水的样子都要让封尘以为,他使用飞人的经验和自己一样长久了。就算如今的第四版,稳定性和易用性都远远超过两年前的试做型,这种差距还是让年轻的暗影猎人生出了的嫉妒。 有了猎装的加持,白夜的疾行速度又上升了几个档次。猎人的身后冒出一连串火光,推着逆鳞队长一往无前地贴近了金狮子的身躯。 牙兽之王早在那之前就腾身站起来了,被炸鸣声搅了饭后的清梦,金狮子迎着白夜的方向焦躁地厉啸了一声。没有雷电的激发,拉加恩浑身的毛发也倒栗而起。它认得这只身披铁甲的人类,尽管只是在先前的战斗中惊鸿一瞥,但它确信这已经不是逆鳞队伍第一次找它的麻烦了。前时的金狮子正忙着追寻麒麟的脚步,如今正是处理掉身后这些跟屁虫的时机。 巨兽两只粗大的前肢狠狠锤了一下地面,火山岩被震得一阵轻微地摇晃。牙兽之王抬手一挥,将身边吃剩的兽尸击飞到远处,几吨重的怪物尸身打着旋侧滑出去,一连撞到旁侧的山崖处才停下。扫除了身边的障碍,金狮子后脚猛蹬,两只还沾着血的尖角迎着火光亮起的方向冲锋过去。 “打吧……让我看看地下世界传中的逆鳞到底有几斤几两。”望镜之中,猎人的剑锋和兽角终于相撞,碰出一道金铁交鸣的清亮声音。在枫对龙眷一族的观念里,这些家伙不是需要五星猎人队联合围剿,就是动用战斗型飞艇才能威胁的强者,“算上麒麟的话,这个场面就该叫‘螳螂捕雀,有蝉在后’了吧。” 即便有猎装的辅助,白夜的正面一击还是没能阻拦住金狮子分毫。暗影猎人的身体被兽车推动着,以和来时相近的速度倒退回去。逆鳞队长的具足在火山岩上磨得发烫了,身后的犀这才姗姗来迟,银甲猎人让过队长后退的路径,蓄力已久的战锤横振而出,向黑色牙兽一侧前臂招呼过去。 “吼!”人类的行动早已被顶阶掠食种尽收眼底。怪物前爪抠碎地上的石缝,堪堪停下冲锋,它的脑袋一晃,双角在白夜的重剑上侧向一拨,铁甲猎人被一股巨力带得偏斜过去,摇摇晃晃地跌到同伴的身上。 不等抬起拳头砸烂这两个人类,金狮子的耳朵一动,一阵不属于自己的电弧声从背后响起。躲在阴影中蓄势了许久,森罗的双刀正处在威力鼎盛的时期,这一击直朝向怪物露出的侧身和下腹。 “这次你可跑不掉了吧……”武器上绿色的电弧光,在森罗的防尘面具上晃出飘摇不定的影子,有如骇人的厉鬼一般。 645章 支援 真正的狮子在绵羊的围攻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从来不会是逃跑。 牙兽之王一生中见识过不计其数的偷袭,面对森罗志在必得的一击,金狮子甚至连头也没回,它的后蹄一蹶,迎着电流声传来的方向就踢了过去。一人一兽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猎人的双刀在怪物的脚底板上掠过,连一丝血痕都没有斩出来,反而被凌空一脚踢在了胸口的猎装上。电光在二者之间轰然炸开,绿甲猎人被气浪携裹着向后飞退,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龙眷哪怕一秒的正视。 “这家伙……”受了一刀的金狮子仍然活蹦乱跳的。怪物的皮毛生对雷电亲和,属性带来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等森罗站稳,黑色的旋风就在猎人面前卷了起来。 巨兽前爪抓地,沉重的身体在地上划成一个圆,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过身处其中的暗影猎人。三人被逼得向远处连连翻滚,但还是依次被牙兽种用鞭子般的尾尖甩在身上,三声脆鸣后,猎人们的甲胄里同时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金狮子的尾巴细软,几乎没有攻击力,暗影猎人们的伤势并不重,但这无异于打耳光的行为,却是对他们最直接的侮辱。调整好身形的森罗几欲发作,被同样痛得咧嘴的白夜用手势呵止住,不得不在安全距离戒备着,寻找起机会来。 “骗人的吧!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啊……”崖顶的枫看得真切,尽管暗影猎人老早就悲观地不甚看好这次战斗的结果,但龙眷此刻表现出的战力还是让老猎人为之心惊。看对方举重若轻的样子,甚至都没拿出和麒麟一战时的一半实力,却一个照面就让围攻中的逆鳞队伍就此人仰马翻。 崖顶上最为紧张的是阿冬,毕竟从来没有和如此位阶的怪物战斗的经验,女孩的重弩瞄了半也没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逆鳞的三人一阵眼花缭乱的合围攻势,又同样迅速地被打退,牙兽王者没有移动太远,但身体却一直在幅度地活动着。怪物常规的弱点在望镜下时隐时现,女猎人几次咬咬牙想要扣动扳机,却每每在做出决定的最后一刻失去了射击视野。 “就知道不能依靠那几个家伙……”犀向支援所在的位置瞄了一眼,准镜的玻片从那里投射出缕缕微光,期待中的枪声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响起。 “给她点时间。”白夜和犀分立两端,绕着身形巨大的黑色野兽环步游走。包围圈中的龙眷眼神仍然雾蒙蒙的,显然还是没从饱食后的萎靡中醒转过来。 “我们熬不到那个时候!”犀将手中的战锤甩得呜呜作响,“这家伙浑身上下都能当做武器,我可不想面对它变身之后的样子。” “还记得对付那只轰龙的时候吗?”森罗一边着,将双刀中的一柄插回刀鞘之中,空出一只手来朝白夜的方向勾了勾。 做了长久的同伴,白夜当下就明白了绿甲猎人的意思,他摇头道:“这家伙不惧雷电,麻痹陷阱恐怕对它彻底没有用处。限制不住它的动作,一切都是枉然。” “真没办法……交给我吧!搏一搏的话,停住它一秒钟还是没问题的。”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银甲猎人的双腮一鼓,下定决心。 “好吧,但愿这一次不会被怪物整个吞下去……上了!”三言两语建计议已定,逆鳞队长打了个手势,双手重新擎起大剑,胸腔一鼓,借着飞人的力量埋头奔跑起来。重剑拖在身旁贴地而行,剑锋在火山岩上高速摩擦,响起一串令人牙酸的嚓嚓声,不多时就溅出了道道火花,剑身有如身处焦炉中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暗红色,尖端更是红得发亮,散发着骇人的威势。 灼红的重剑威力威力貌似不俗,被大意打中的话伤势如何暂且不论,烫伤的皮毛又要很久才能重新长出来。短暂的对峙后终于等到了人类的出手,金狮子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心应付着。 暗影猎人一脚踏入怪物的攻击范围,居然在边缘处站定不动,身体空旋了半圈,巨剑犹如离弦的弩箭般脱手而出,直朝着怪物的双目激射过去。 “他是疯了吗?”看到白夜有如儿戏般的攻击姿势,远处的枫心头一紧。这一击摆明车马,连偷袭都算不上,能带来战果就见鬼了。反倒是弃了武器的逆鳞队长身陷金狮子的爪牙下,才是主动把自己丢在了危险之中。 果不其然,金狮子一声低吼,抬起一只前臂,拍苍蝇般将赤红的大剑拍飞到别处。重剑打着旋当啷一声掉在远处的石壁上,只是怪物再定睛时,面前却已经失去了白夜的影子。 趁着视线被阻的一刻,逆鳞队长跃步滑铲,空着双手滑到金狮子的腹下。老猎人右手向侧方一伸,一柄莹绿的短刀就像计算好了一般,贴着地面轻巧地滑进了他的手里。 “吼!”感觉到身下的寒光涌动,牙兽之王下意识地挺起了脊背,将腰身撑成了拱门形。接到同伴递过的双刀,白夜向上一捅,却只捅了个空,刀尖擦着龙眷的肚皮划过,砍下了几撮绒毛,划破了一道油皮。金狮子的四肢比轰龙高出太多,仰躺着的姿势加上双刀的长度也够不到怪物的弱点。 “嘁,就差一点……”弱点近在咫尺,白夜哪能任由攻势就此落空。铁甲猎人脚下一跺,在巨兽腹下狭的空间中蜷身蹲起,刀刃第二次向头顶凿去。 “快出来!危险!”大剑声东击西的效果早就结束,金狮子已然发现钻到自己裆下的爬虫,怪物后退一步,前爪握成拳头,两团浑圆的阴影从白夜的头顶疾速降下。 暗影猎人只得匆匆放弃攻击,蹲着身子向侧面一滚,从牙兽种前后腿间的空隙中抽身出来。巨兽的拳风在猎人身侧掠过,硬脆的火山岩被凿出两个硕大的深坑,石屑叮叮当当地打在白夜的猎装上,好悬没有正面击中。 被人类摆了一道,金狮子当然不能善罢甘休,拳头凿空的一瞬间,怪物就怒啸起来,腰身一转,双角迎着翻滚躲避中的白夜刺上去。 “大个子……谁允许你动了?”牙兽之王正欲抬腿,后脚却突然像是被粘在了地上。犀的双臂抱着怪物粗大的后腿,满面憋红地用力向后拖动着,咬着牙嘲讽道。猎人手上的银色重锤不翼而飞,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堪堪抵挡住龙眷一族一秒钟的动作。 “接到了!”以队长为跳板,浑身缠绕着电光的森罗一跃,居然腾到了高过金狮子头颅的位置。冰银色的巨锤从上空越过了金狮子的整个身体,刚好出现在绿甲猎人的视野前方,被森罗抬臂一握,稳稳地接在手中。 武器在空中交接,战锤在绿甲猎人手中高高扬起,带着噼啪爆响的电火光,迎着金狮子头顶的黑色鬃毛,干净利落地锤击下去。 “噗——” 牙兽种应声低下头,巨猿般丑陋的长脸狠狠地砸进火山岩中。几相加持的一记锤击威力不俗,金狮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四肢吃不住力,登时软趴下去。 “成了!”犀放开死抱着的怪物后腿,额头上汗珠若暴雨般滑下,双臂也止不住地颤抖着。猎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将浑身的力气全数爆发在了短短的瞬间中,尽管副作用不言自明,但至少让同伴藉此建了首功。 “别松懈!怕是还没……”逆鳞队长握紧同伴的双刀,挺身站起。锤击的晕眩只是暂时的,白夜在怪物腹下的施为才是这套偷梁换柱把戏的关键。眼下自己无功而返,就是最后一击顺利打中了,也不过能限制金狮子片刻而已。 “它不会起得来了!”尽管不是自己熟悉的武器,但战锤沉甸甸的手感还是让森罗一阵兴奋。眼看着牙兽之王暂时没了动静,绿甲猎人索性扬起重锤,对准怪物的灵怒敲下去,意欲扩大战果。 “叭!”暗影猎人高兴得还是太早,锤击的晕眩效果比预料中的还要短。金狮子呜咽一声,把脸从岩层中拔起,头顶的尖角一拨,轻巧地扫中了森罗持锤的手腕。锤锋还不及贴到怪物的皮毛,就被连使用者一起远远掀退。 黑色龙眷四脚一撑,重新站起来。怪物晃了晃脑袋,将眼前的重影甩脱开去。它尾巴一摇,整个身体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将剐蹭的满是血污的脸迎向原本躲在身后的犀。 “接着!”森罗吐气开声,把重锤重新扔向同伴的方向,没有武器的犀正面对抗金狮子,与自杀无异。然而战锤还未及靠近银甲猎人,就被察觉到的金狮子抬起前肢,随意地挡飞到了别处。 “见鬼……”铁塔巨汉伸手欲接,却只迎上了巨兽袭来的爪子。正处在虚弱期的猎人躲闪不及,被一爪拍倒在岩地上。 “犀!” 仰面看道金狮子凑上来的面颊,铁塔猎人把脸死死地别过去。透过层层的面具过滤,他似乎还能闻到巨兽口中传来的恶臭。在怪物逐渐施加的爪力下,犀的猎装正在逐渐变形,骨头也异样地相互摩擦着,响起连绵不绝的咯吱声,过不多时就要被残忍地压裂。牙兽王者似乎还不满足,它贴着猎人的耳朵一声暴吼,口中一点金色的亮光迅速放大。 “完蛋了……” “砰——!”形势急转直下,逆鳞冒着极大风险才得到的些微优势顷刻间荡然无存,不过转头的怪物终于把背后的弱点暴露在了阿冬的望镜之中。女猎人轻扣扳机,弩弹如流星般划过猎场,尾烟编出一道细绳,将山崖上下联通起来。 金狮子正为吐息积蓄着力量,却突然心生警兆,怪物头颈一缩,右耳处一声剧烈的炸鸣,紧接着只剩下了高亢的嗡嗡声。火辣辣的剧痛从脸上传来,龙眷一族口中力量一泄,还没完全成型的吐息黯淡下去,仅剩的电浆如流水般洒到银甲猎人的身上。光芒一闪即逝,被钳制住的犀浑身肌肉不住地颤抖起来,过后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一枪打出,阿冬看也不看自己的战果,随手抄起身边的弹链。方才的一击是女孩特制的贯通弹,本欲从金狮子颈跟的嫩肉处贯入,一击打碎脊椎,却被怪物超常的战斗直觉抢先发现。这一枪最终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金狮子的犄角上,烟尘散去,牙兽种向来自傲的撞角登时缺了一块,参差不齐的裂痕向内一直延伸到根部,这一侧的角许是彻底失去了攻击力。 弩枪支援的意义就在于出其不意,枪声暴露了阿冬三人的方位,女猎人就此失去了隐藏的必要。她索性爬起来,做成一个稳定的蹲姿,扳机直扣到底,链条上的弩弹一颗颗吞进弹舱中,灼热的子弹雨点般向金狮子的位置投射而去。 的金属颗粒有时比笨重的长枪重锤还要危险,龙眷一族的战斗经验让它深谙此道。怪物连忙抽身离开,几个腾挪躲到远处。弩弹连连激射到地上,溅起簇簇烟尘,却像是刻意避开怪物一样,再没有一个能击中金狮子。 “够了!阿冬,已经超出射程了!”枫迎着弩弹出膛的爆响大声对女猎人吼道,“把重弩收好,我们离开!” 迟来的支援给了两个猎人救助同伴的机会,白夜在犀的脸上轻拍了拍,后者眉头一松,迷茫地睁开眼睛。怪物的吐息没有成型,绝大多数电流又被猎人脚后的装置传导到了地下,可是强大的电流还是烧焦了犀身上绝大多数毛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从吐息下生还,暗影猎人已经不出自己身上痛在哪里了,犀张了张嘴,无声地指向远处的金狮子。 “混蛋……这下糟了……”居高临下的枫率先将视线投过去,下意识地低声骂道。终于摆脱了人类的纠缠,牙兽之王好整以暇地站定身体。在一众暗影猎人的注视下,怪物黑色的体毛缓缓变亮,呼吸间就变成了晃眼的金色。 646章 解困 “这变身……不管是什么东西,好像和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森罗接过队长递来的单手剑,眼睛使劲开合了几下,仔细地观察着。 “没错,那对翅膀没有竖起来,也没有外溢的雷电。”白夜抬起犀的脖子,战斗还在进行之中,他只来得及给队员喂进一瓶回复剂,“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那种等级的力量果然还是需要代价的。” 金狮子此刻的变身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大张旗鼓,而是无声无息地就完成了转化,像是某种不完全版。不知是现实如此还是心理作用,暗影猎人们只觉得它的毛色都较前时黯淡了一些,配上伤痕斑驳的身体和折断的半只角,颇有种英雄迟暮的悲壮感。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不定还有机会。”白夜扔掉空了的药瓶。一瓶回复剂下肚,萎靡中的铁塔巨汉稍微有了些神采。可是银甲猎人的肌肉仍在雷电的作用下瘫软着,一时半会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显然是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了,“森罗,把犀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先来拖住它一会。” “呃……我觉得不需要了。”森罗全神贯注在牙兽种的行动上,脚下不动声色地绕行几步。猎人的双眼顺着金狮子的视线望去,“这畜生的目标……好像是别的东西?” 给自己披上了金色的铠甲,牙兽之王一改方才精神缺缺的状态,龙族眷属该有的傲气和战意汹涌而出。怪物的视线向上投去,山崖上的重弩已经熄火很久了,枫队伍的三人大概已经离开了那片区域。金狮子用目光搜索着,最终锁定在一条隐藏在山壁间的蜿蜒路上。 “不好……挡住它!” 尽管第一时间察觉到怪物的意图,白夜的命令到底还是慢了一拍。金狮子后脚蹭了蹭地面,身体下伏如拉满的弓弦般蓄足力道。下一刻,金色的猛兽就化成一道流光,迎着山壁疾冲而上。森罗抬起武器上前阻挡,只吃到了牙兽种尾后的劲风,跃动的怪物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自己身前掠过。怪物直奔入崖底,却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在离开崖壁还有四五米远时纵身一跃,锋利的前爪像切豆腐般抠进了火山岩中,把整个身体悬吊在石壁上。 “开玩笑吧?”枫何曾会想到,变身后的金狮子没有向山下的三人组寻仇,反而第一时间找上了自己。走在甬道上的猎人只觉得脚下一震,怪物数吨重的身体攀上山岩,能让整个地基都随着颤上三颤。耳听着巨兽破开岩壁的声音一道近似一道,枫也跟着急促地催起身后的两个女孩,“快走!” 壁间道平均的宽度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行,最窄处须得侧身贴墙才能通过,任凭猎人如何催促,三人的行动也快不起来。 “彭……”凭着地面上助跑的冲势,和两只健壮有力的前肢,在山壁上几个腾挪,金狮子终于够到了路的边缘。龙眷一族黑色的爪子按上崖顶,刚好出现在猎人们的前路上。巨兽的后脚不断从石壁上蹬掉一块块碎石,尖牙根根向外龇着,头颅一点一点从猎人们的视野盲区浮现出来。 “退回去,快退回去!”看到怪物已经近在咫尺,枫的手赶忙向后一指,命令女孩们撤回到伏击的平台上。猎人自己却拔出背后的重剑,不假思索地迎向登上山壁的金狮子。 “就知道最后……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哪怕心中对和顶阶掠食种的战斗有一万个不愿意,不论将自己明哲保身的信条重复过多少次,在怪物终于正面威胁到自己和身后的同伴时,枫还是突破了思绪中的重重顾忌。心知战斗登时变成了最后也是唯一的保命手段,老猎人也放下了仅剩的侥幸心理。他提起重剑,朝着蹬上山来的兽爪狠狠砍去。 “嗷!”大剑就算无法砍破金狮子坚厚的皮肉,只靠重量也足够让牙兽种吃上些苦头了。怪物的爪子痛得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它的身体大半悬在空处,立足本就不稳,失去一个支点后,更是哧啦啦地向下滑了一大截,在石壁上挠出六道深深的爪痕。 一击见效,猎人的心头大定。枫从崖壁向外探出头去,脚下却已经失去了金狮子的踪迹。暗影猎人心念一动,再仰起头,龙眷不知怎的高高腾跃过众人的头顶,倏地落在猎人们的退路上。 “轰——!”狭的山路显然无法轻松容纳这样的庞然大物,金狮子的后脚刚刚贴地,身下的火山岩就迸出数道裂隙。裂痕瞬息间向四方扩散开,大块大块的赤黑色岩石塌脱山体,猎人们唯一的退路被蛮不讲理地从中截断。 石崖的脆弱让牙兽之王也略显意外,怪物的前爪赶忙抓紧地面上还算稳固的部分,险些没有随着崩落的石块一同坠入崖底。龙眷一族终于在半山腰处站稳,迎着面前陷入绝境的猎人们昂然地咆哮起来。 “砰——砰!”不待枫提剑再次进攻,猎人的身侧就传来一串有节律的爆鸣声。阿冬举着重弩,正将弩弹向牙兽种的落脚处倾泻过去。猛兽的啸声发出一半就被憋回了喉咙中,窄路上躲闪不便,金狮子也只好俯下身子,脑袋缩回前肢之后。怪物的臂甲上响起一阵噗噗的闷响,子弹打在韧性非常的皮膜上就再难寸进,纷纷耗尽动能叮叮当当地落到地面。弩弹只灼尽一撮毛发,让龙眷一族本就斑驳的前肢又添上了几处黑色的花纹。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走?”枫回过头,发现两个女孩并没有按自己的吩咐离开,不由得狠狠斥道。听到暗影猎人的呼喝,阿冬忙中瞥了他一眼,既不离开也不回答,只是紧咬着嘴唇死死地扣住手上的扳机。阿夏的双刀已经出鞘,不远不近地跟在枫的身后,也没有分毫躲藏的意思。 “好吧!”双胞胎的眼神一个坚定似一个,老猎人恨恨地一跺脚,面对两个不领情的女孩,他竟是半句斥责的话也骂不出,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些,“这里地形太窄,要打的话,也得退到刚刚的平台上去。” 姐妹二人这才点头应下,趁着阿冬的弩枪还能暂时压制住牙兽种的脚步,三人缓缓向平台方向退去。撤离的路线已经崩塌,猎人们只能期待在稍微开阔些的地方寻找渺茫的生还机会。 “见鬼,才过了这么一会,逆鳞的人都死光了吗?”一边退着,枫不住地向山崖下瞄去。猎人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战胜龙眷一族的可能,他等待的是山崖底逆鳞的帮手。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将自己等人卷入这场战斗的,眼下的困境他们也该想些支援的办法才是。 队伍唯一的弩手遇险,白夜和森罗不是不愿帮忙。只是两人追着金狮子的脚步,一路沿着崖底奔跑,一时间却是束手无策。 石壁高不高,只有堪堪几十米,可是在攀爬的过程中是没有任何防护的,一旦被金狮子察觉,随便做些什么,自己二人都凶多吉少。向上投掷武器和道具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随着乱石下坠的频率越来越高,两人连跟随的距离都很难保持。除非顶上的三人先行想办法从半山腰处逃下来,否则任凭两个暗影猎人狩技惊,也是鞭长莫及。 “他们撑不了多久……”森罗面容阴沉着,头顶上的金狮子已经适应了金属颗粒落在身上的刺痛感,正顶着重弩的弹幕向前突进。怪物每前行一步,身后的石壁都会随之塌解,留给枫一行人的周旋空间也越来越。弩枪不能无休止地工作下去,枪管随时可能过热卡壳,弩弹也吃不消这种速度的消耗。一旦唯一的防护失去作用,留给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平台的宽敞只是相对而言,当身形庞大的牙兽种也挤上来时,猎人们就连落脚之处都难以维持了。阿冬的弩弹告罄,重弩握在手里像是一块热得发红的火山岩,不得不退到同伴的身后。双刀手阿夏只和金狮子对了一招,就被狠狠地拍落到山岩上。狭的空间不适合腾挪刺袭,一人一兽的实力差距又太大,受了龙眷一记重击,女孩只能如虾米般蜷躺在地,身体微微地抽搐着。 “不过是只该死的畜生而已!”还能战斗的只剩下了枫一个人。猎人的重剑乒乒乓乓地和牙兽种对拼了十几记,金狮子的双拳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呜呜的破风声,和重剑相碰时更是有如撞上了一辆沉重的战车,每一次对抗都像是要把猎人的骨架震散一般。 大剑在龙眷一族的肩胛上斩了数记,终于破开了怪物的厚皮,剑锋入肉,金狮子身上登时飙出一道血线。可是金毛覆身的状态下,牙兽种似乎无惧疼痛,眼神依旧冷静而疯狂地朝枫挥动着拳头。猎人苦苦支撑着,喉中泛起阵阵腥甜,却还是不免被逼着向后退去。 “咚!”枫的脚步一停,背脊靠上了旁侧的山壁,到这里已经躲无可躲了。牙兽种黑色的利爪在面前一闪而过,猎人的脸前却响起一声轻微的脆裂。 “当啷——”防尘面具应声碎成几瓣,从脸上滑落下去,被金狮子一拳砸得稀烂。枫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臭硫味毫无保留地灌进鼻腔里,让猎人面色涨红着一阵干咳。众人的面前,牙兽之王的影子被远处的熔岩光亮映到岩壁上,死神般罩住了平台一角聚缩着的三人。 “喫……死在这种地方啊。”事到临头,枫的眉头却松开了些,嘴巴也咧出了一道缝隙,“如果给我个机会的话,倒是希望动手的是那只麒麟……至少死在古龙的手上,出去还能好听一些。” 像是为了回应暗影猎人的祈祷,牙兽之王的身形为之一顿。 ………… “呼……终于给它察觉到了。”战场的另一端,封尘躲在石堆的后方,额头浸出汗来。年轻猎人的腰间,神秘的骨质刀被拔出一半,一截刀刃暴露在空气之中,在周遭的熔岩映照之下,显出材质本身晶莹的白色,“好在赶上了。” 高处的牙兽之王维持着蓄势拍击的动作,身体却停了下来。怪物的胸腔中发出一阵疑惑的咕噜声,在金狮子的感知中,一股若有若无的古龙气息正从背后传来。气息并不属于自己熟悉的麒麟,甚至没有活物该有的灵动,但其中的等阶压制却是实实在在的,带着一股讨厌而又让它忍不住顶礼膜拜的味道。 龙腔视野笼罩全场,年轻的暗影猎人当然看到了枫前辈所在的崖顶面临的窘境。比起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发动沟通,还是古龙气息能更好地转移怪物的视线。只是前时金狮子战斗得太过专注,直到即将胜利的一刻,注意力从面前的人类中分散出去一些,才察觉到猎场上的异样。 “咕噜——”金狮子回过头,一对眼睛在灰雾蔽日的火山猎场间来回搜罗着,想要找到这只新近出现的神秘古龙,但偌大的猎场上哪还有别的生物的影子。牙兽种将目光锁定在封尘躲藏的石堆背后,似乎不敢相信能发出那种气势的生命,居然能藏进这样的空间中。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金色的巨兽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了攻势,枫携着阿冬和阿夏,心翼翼地从龙眷的双臂间脱逃开。众人背后是高耸的崖壁,白夜和森罗正在那里挥着手,枫和两个女孩对望了一番,抱起被怪物击伤的阿夏,毫不犹豫地率先跳了下去。 连番的战斗震碎了大量的火山岩,大大的碎石堆积成了几处能容人落脚的矮坡。枫顺着下方白夜的指点,从还算稳固的石块上一一踏过,几个腾身翻滚,终于落回到地上。老猎人将阿夏就地放平,撬开女孩的嘴巴喂进了一瓶回复剂。 “这家伙还能爬墙,当自己是钳角种吗?”老猎人自己也饮下一瓶,抹了抹嘴巴,故作淡定地道。 “它可是龙眷,用那对毛发做成的翅膀飞起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白夜一耸肩,向三人问道,“伤势如何?” “谢谢地,都还活着。只是可惜了那张面具。”枫不舒服地抹了抹鼻子,下意识地向平台顶端望去。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原本矗立在哪里的龙族眷属已经不知去向了,“奇怪……金狮子呢?” “上面。”森罗指了指山壁的更高处,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怪物的踪迹在众人的视野中只剩下了一个金色的光点,“亏得我们还想用地形困住它,这样的家伙……只要它想的话,随时都能逃得掉吧。” 647章 面对 “不要浪费弩弹。”枫倚靠在石头上,对阿冬摆了摆手。女猎人依然固执地朝远去的金狮子背影射空了一条弹链,才把重弩重新垂下。枪响声顺着山谷荡到极远处,慢慢消湮殆尽,一如隐没在石壁尽头的龙眷一族,“已经超出射程了。” 女孩蹲下身,查看起面上仍旧带着绞痛之色的姐姐。好在双刀和猎装的双重阻拦之下,阿夏并没有折断肋骨,只是女猎人一直抱着肚子,不定内腑的出血点不止一处,眼看着不能再剧烈地运动了。 “抱歉,方才没能帮上什么忙。”白夜歉然地了句。前时的战局中,如果不是阿冬关键时刻的一枪,此刻的犀早已变成一块焦炭了。然而逆鳞没有找到投桃报李的机会,反而让三人正面暴露在了金狮子的爪下,险些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就够了,你真的跟上去,反倒会让我们更加危险。”枫别过脸去,他的喉咙中咕噜了几声,唾出一股带血的浓痰,脸色才好看一些,“见鬼……阿冬只是开了几枪罢了,那家伙怎么会突然冲着我们来?” “一只畜生而已,不能按照人的逻辑去理解它。”森罗道,“我还期待那家伙能留在这里继续打下去呢,还不是拍拍屁股就溜走了?” “现在动身的话,我还能跟得上……”明明早被森罗拖去了某个石堆的后面,犀不知何时却恢复了些力气,冒着虚汗蹒跚回到队伍中间。银甲猎人如今的状况可以是惨不忍睹,犀的猎装上出现了片片焦黑,头发也从自盔的缝隙中根根炸出来。即便有导电的措施,瞬间的电流也让猎人身上多处烧伤,每一次移动,皮肤都像是在被砂纸狠狠打磨着。 牙兽之王前一秒还在对着猎人们张牙舞爪,下一刻却悄无声息地遁去,只留下一地的战斗残迹和胸中忿忿的暗影猎人们。能在陡崖上如履平地,绝对是金狮子拥有的最出人意料也最棘手的能力,懂得逃跑的野兽远比擅长战斗者更让猎人们头痛得多。 “算了吧。”枫瞥了他一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能站稳就已经是极限了。你们只是在暗影猎人里比较强而已,以为自己是什么?神明吗?” “我只是不想自己投资在这场狩猎中的金币白白浪费掉。”犀试探着伸手扶向温热的山体,在石壁边靠坐下来,“不管怎么,感谢阿冬姑娘的支援,刚刚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白夜举起拇指估算了一下山崖的高度,半晌摇头道:“来不及了,不管是攀岩还是绕路,我们都要迟它至少半个时。如果怪物执意要走这类峭壁的话,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这么跟上去除了浪费体力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更何况……” 逆鳞队长望向面前的众人。一场战斗下来,每个人都各有损耗——且不堪堪逃生的犀和阿夏,枫和金狮子独自对抗了那么久,俨然是被危机中的女孩们激发出了潜能,此刻战事方休,猎人的气息一度萎靡下去,额顶的青筋还在突突地跳个不停。白夜和森罗是正面作战的主力,就算侥幸没有大碍,精力的消耗也是确确实实的,如果短时间内以这个状态进行另一场战斗,不知战力会受到多少影响。 减员两人之后,偷猎者的弊端当即显露出来。如果是工会猎人的委托,队长大可以呼唤飞空艇接纳伤者,其余的人在短暂补给之后轻装上阵。而在暗影猎人的狩猎历程中,每次出现伤员几乎都意味着队伍的根基受到威胁。 “原地休息吧……等到那头牙兽跑出威胁范围,再慢慢地搜找也不迟。”逆鳞队长沉吟了片刻,也只得开口决定道,“现在的境况,恢复战斗能力远比追回几分钟要重要得多。拉加恩受了伤,我们也知道了它的去向,接下去就是常规狩猎的节奏了。” “除了山顶上还有一头虎视眈眈的古龙……”森罗提醒。 “山上还有一批蠢蠢欲动的暗影猎人……”犀也颓然补充道。 “该死,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你们的。”不需细数过当下火山的状态,枫就知道时地利其实都不站在逆鳞这一边。 “怎么,你想要退出?”白夜眉毛一挑,沉声问。 “见鬼,当然不要!”枫好容易抽出一卷绷带,缠在脸上权当面罩之用,“那只畜生伤了我的人,就算不能亲手猎杀,我也要看着它死在我面前。” “大家都还好吗?”越过了整片战场,封尘终于赶到了一行暗影猎人身边。直到顶阶掠食种在视野中消失,年轻人还是用龙腔确认了一番,等到彻底安全后才松了口气,踏出藏身之处。 “鬼,你来的正是时候。”逆鳞队长招手道,“金狮子离开前看了你一眼,是你做了什么吧?用你那个古怪的龙语?” “不是我。”封尘摇头道。暗影猎人远处的干扰只维持了一瞬,更没有赶走牙兽种的能力,“金狮子的离开另有原因。我就是来告诉你们的……是麒麟,那头古龙刚刚在呼唤金狮子。我不能完全听懂麒麟的话,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它在主动挑衅——独角兽想要做个了结,越快越好。” “什么‘了结’?是要决战吗?”枫一边安抚着身旁痛得不停轻哼的阿夏。 “古龙种会在山顶上等着拉加恩赴约,它不想被一直追下去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封尘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尽管不知龙眷一族和麒麟的恩怨从何而起,不过这种等级的战斗,通常都会以一方陨落为结局。而以目前的实力对比,送命的会是谁当然不言自明。 “见鬼,主峰的火山口上是整个大陆最大的熔岩池,不定会直通地心。”犀强撑着挺直身体,“金狮子的尸首掉进去的话,就算不会瞬间熔化,也只有炎戈龙才能把它捞上来了。我可不想花了几万枚金币,却只能拿到一撮金狮子的骨灰。” ………… 金羽城关于近郊和远郊的划分以防护林为界,城内的猎人委托绝大多数都限定在林区之内。从南卫城升空,越过成片的林地,就能看见连绵的低矮河谷和丘陵。它们大多都像溪谷训练营一样,身怀的自然资源稀松平常,寄居的怪物也弱无害,平日里少有人涉足。 飞空艇停在某个不起眼的山丘顶上,简陋的起降坪仅有最基本的功能,平台四周被高大的植被遮掩,不是熟谙此地的人很容易从空中忽略它的存在。 矮的猎人紧紧捂着麻色的斗篷兜帽,才没有被头顶上螺旋桨的风压吹掉。猎人步下舷梯,地面上已经有数人围在梯边等候了。 “以为你会早来一个时,是路上有什么麻烦吗?”迎接者中,白衣面具的高瘦男人尤其显眼,男人站在最靠前的位置,还不等矮个猎人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就匆匆问道。 “没什么,工会的飞艇巡航路线被临时改动过,绕开巡逻的猎人多花了些时间。”矮个男人朝迎接者们依次点头致意,“好在还不算晚,黑之前我都可以留在这里。” 飞艇的落脚之处是原属庄家的某个偏僻的地产。家族本想在此地布设一处别院,用来为南向的商路提供补给,只是如今庄家名存实亡,这处荒地的开发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搁置了。在猎人工会和斯卡莱特王国的双重惩罚之下,北方家族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衰落下去。相当一部分的产业和资源所有权旁落,剩下的则被工会以赔偿和罚金的形式接管过来,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我没有看见你那个拉风的座驾。”白衣男子右手虚引,周遭的随行者见状让开一条通路,容两人当中通过。 “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想惹来别人的注意。”斗篷中的男人抬步上前,一面审视着周围猎人装束和书士装束混杂的队伍,“林副会长从没有放弃过对我的威慑,甚至我在工会的直系下属,也有些瞒着我偷偷接了针对我的调查委托。前些我的办公室被动了手脚,已经有好些日子不得不在家中办公了。” “在猎人工会当值,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轻松啊。”白衣猎人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总算还有个得过去的身份,不是吗?”斗篷男将眼神投出兜帽的阴影,四目相对,半晌后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好了,不这些,带我去看那个吧。” 两人行了几十步,在一处突兀出现的屋前停下,板房是用工会制式的行营材料拼凑而成,看上去异常简陋。只是这样不起眼的空屋,门外却有十余名猎人将它守得水泄不通,见到一高一矮两人靠近,哨兵们纷纷挺身注目,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猎人礼节。 斗篷男和白衣猎人早早地从随身的行囊中抽出一面叠得整齐的旗帜,迎风将它各自展开。素色旗帜上勾勒着的却是猎人工会的徽记,两人踏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把它们丢进屋前燃着的火盏中。二人对绒线燃烧出的焦臭味视若无睹,凝望着火堆里扭曲变形的布料,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直到最后一抹素白也沉进火盆底的残灰中,他们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白衣男子握住屋的门柄,回头对斗篷男道:“做好准备,里面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在机械升降梯上站稳,斗篷中的男人才堪堪适应空气中冲的血腥味。男人并不是没经历过血气四溅的猎场,只是这里的味道更像是沤了数年的尸血。他捂住口鼻,屋猛地一晃,缓缓向下沉去。 短暂的黑暗后,一簇火光从猎人脚下亮起来,紧接着是更多更亮的燃石灯光,待到斗篷中的男子看清自己正在向哪里沉去时,他心中一惊,撩开遮挡视线的兜帽:“见鬼,你们是把这里搬空了吗?” 地下的空腔方圆超过二百米,高度也足有五十米,上面布满了层层叠的楼梯和甬道。猎人抬起头,见顶棚被格栅结构的钢架支撑住,墙壁上也布满了加固用的铁网和锨钉。就算没有其间往来穿梭的猎人和书士,还有各处停置的造型古怪的机械,只是这个地堡就已经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工程了。 “两年的成果,还不赖吧。”看见矮个猎人惊讶的表情,白衣男子颇为得意地道,“怎么样,有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实话,吓了我一跳。”骤然看到如此忙碌和秩序井然的地下世界,斗篷男甚至忘记了它正处在猎人工会的眼皮底下。他的目光望着流水般搬运着的珍贵矿晶发直,片刻后才想起了什么,“那个工程呢……进展如何?” 白衣猎人拉着他在一处楼梯边缘站定,无奈地耸肩道:“在最下层,我也想拉着你去看看,不过那一带连我也无权进入。”他抬手一指,矮个猎人踮起脚,在纵横交错的楼梯缝隙间,他看见一片区域诡异地空着,周遭被围栏死死封住。 “那里就是……” “从前盛放那头大家伙的地方,我们在顶棚上开了井,花了几日时间才顺利把它降下来。真是个漂亮的家伙……真遗憾你已经看不到了。这里的人拆解了它身上的所有的组织,连一片肥肉也没有放过。我敢打赌,利用率这么高的团队,整个大陆都不会有第二个。” “看看你……如果不是穿着这身猎装,我都要以为你不是个猎人,而是个书士了。”斗篷男子打趣地道。 白衣猎人却没有笑,面具后的眼睛有些不悦地眯起来:“我早就不是猎人了。” “对不起。”矮个猎人压低声音。 “算了……”面具男绕开话题道,“最后一批素材已经投入了使用,再过不久就能彻底完工了。我们用收集来的龙血和龙玉的残片替代了完整龙玉的功能,不过那只是权宜之计,或早或晚,总会需要一个真正的龙玉来填补空缺。” “这些事情都可以等,今我来还有一件事。”斗篷中的男人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阿北,明日一早,我就要去鬼怒间火山了。” “你是……” “既然你这里的准备大致完成了,那么也该是时候了……我觉得战争开始的一刻,你应该是最想见证它的人。队长和罗应该也会在那里,我们会在同一个猎场上,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一样啊……”白北的眼中明显地挣扎了一番,却还是挠了挠耳后,“我还是待在这间地堡里吧,实话,就算整个世界都变了,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648章 后悔 “呼……好烫!好烫!”终于越过了热石区,不等停下来稳住气息,左晴的双脚就在地上不断地倒换起来。如果不是猎团的前辈们在场,女孩甚至有种将具足脱下来的冲动。 一整夜的等待过后,涌出地下的岩浆才凝结成暂时稳定的岩壳。火山岩仍然从孔隙中向外嘶嘶地冒着热气,若有人自空中俯视的话,一定能看到这片区域比周遭更红一些,就像在山腰上打了个颜色不称的补丁。 走在上面的人当然感觉不到岩色的细微差异,但脚下的灼热却是实实在在的。岩地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烤盘,煎熬着敢于踏进其中的任何生物。猎人们不得不一路狂奔,才堪堪在被灼得失去神智之前离开熔岩炙烤的区域。 “大家都还好吗?”团长双手撑着锤柄,胸膛不住地起伏着。女孩感觉连额角流下的汗液也是灼热的,她不舒服地左右活动了一番身体,将黏在身上的猎装内衬扯离。 “这种鬼地方只来一次就够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接第二个火山委托。”聂洋掀开面具,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一想到火山上的原生领主必须在这里度过一生,我就有点同情它们。” “那些怪物都有防得住熔岩的壳和散热的器官,我们可没有。见鬼,哪怕是让我在一场痛痛快快的狩猎中战死也好啊……”熊不二有气无力地道。光是站在热石区的边缘,壮硕猎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随着汗液蒸发流逝。 “感恩你们的猎人先祖吧,至少这一路我们还算是幸运。”莉娜云淡风轻地叉起双手。岩层上的热量久久不散,众人的脚下分明还有一层不浅的液态熔岩,自地底深处涌起的岩浆大都带有丰富的矿物,对周遭的岩行种和鱼龙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再加上喷发时没来得及离开的型怪物,这一层薄薄的岩壳下是暗流涌动也不夸张。 暂且不行走在上面,就有被潜伏其中的高阶鱼龙种袭击的风险,就是随便哪只熔岩兽从下方打破岩壳,也会让猎人们瞬间坠入十死无生的红色深池中。来路上能平安无事,也只能是托福于伟大的猎人先祖了。 “喂!出发之前你可不是这么的……”猫猫的胡子一吹,伸出一只肉掌指着莉娜道。听见暗影猎人的娓娓讲述,再回过头去看向走过的路,年轻人们心中纷纷一惊,不由得后怕起来。 “我了会有些危险,但这已经是最快的上山途径了。”女猎人把玩着不知何时抄在手上的一块石头,“否则的话,我们现在会还在山腰上闲逛,然后顺着某个岔道走进死路中去,想要上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你们好歹也是猎人,不会连这点的风险也不愿意冒吧?……诺,给你们这个,路上捡来的。” 暗影猎人抬手一抛,石块划过弧线飞到年轻人们之间。封漫云拔出太刀,轻巧地把石块稳在刀背上。猎人定睛察看,却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是普通的火山岩而已,刻意留下这个干什么?” “有血味?”女艾露却是鼻子一凑,机警地在主人的肩上站立起来,“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百余米之前,就在你们几个鬼还在抱怨地面烫脚板的时候。”紫衣猎人向身后一努嘴,“地面的崩解只会往山下蔓延,刚刚那里差不多就是这场地陷的边缘地带了。血液看不出是人类还是怪物的,不过昨夜的战斗一定发生在这附近。” “金狮子?” “让我猜测的话,我的队伍在这里碰上了那头龙眷,不过应该没有分出胜负。”莉娜仰起头,朝着阴云密布的火山顶端望去,“不管那头怪物如何折腾,它最后都会出现在鬼怒间的山顶上,当然,这部分就是靠暗影猎人的直觉了。”她带头向更上方攀去,还回头挥了挥手,“你们几个,休息够了就动身吧,不会到这里才想着放弃吧?”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能毫不犹豫地射穿她的脑袋。”女弓手抬步越过团长时,低声对她道。 “这个女人当着我的面袭击了我们的同伴,你以为我希望看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吗?”秦水谣摇摇头,“只是我们还需要她,不管是想要接近那头龙眷,还是见到那个叫逆鳞的偷猎团,不定还要和那些恶棍们交涉。我们已经追到了这里,现在动手的话,就一切都回到原点了。” “不在工会的地盘上,果然做什么都没有底气,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洋的肩膀耷拉着,强打起精神向前走去。 “漫云——”看见紫衣猎人已经远远走到前面去了,团长呼唤了一声,封漫云放下警戒中的太刀,“团长?” “关于你之前提过的那件事……”女孩压低声音问道,“这座山上真的有古龙活动吗?” “那种等级的意志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两年前的雷鸣沙海上,我不会认错的——它还在这里。”西戍猎人向烟尘遍布的火山上空望着,点头确认道,“从昨夜那声闪电后被我注意起,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两个在猎场上难得一见的生物,同时出现在火山上,一定不是什么巧合。”贾晓把头凑过来道,“我不相信偷猎者从一开始就有胆量找古龙的麻烦,或许连他们的情报也出了差错。” “那个女人虽然掩饰得不错,不过看得出来,她比我们还要焦急地想见到自己的同伴。想必她也感觉到了吧,火山上的事态,已经超出那个半吊子的地下猎团的控制了。”封漫云睨眼望向远处浑然不觉的莉娜。 “以防万一,你能辨认出那只古龙的位置吗?大致的就好。”团长问道。 “我做不到……”白衣猎人无奈地摆手,“我不是封尘,不能一闭眼睛就找到古龙的藏身之处。实话,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没搞清楚。” 直到在沙海之中,西戍猎人不借任何外力,却突破了近乎无可抵抗的位阶法则,靠意志强行克服了埃蒙的药效,封漫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彼时的少年倒是希望也能有一个古龙级别的怪物作为导师,但在过去的两年中,他唯一能够学习的对象只有自己。 “我的……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年轻人脸上显出困惑的神色,“它能在战斗的时候封闭我的负面感觉,疼痛、恐惧之类的。而感觉到怪物的战意强弱,不过是一个附带的能力而已。它总是像针刺一样出现在我的脑袋里,可惜过了那么多场战斗后,我还是不能主动运用它。” “没关系,不用勉强。”团长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不过接下来有什么发现的话,记得第一时间向我们预警。” ………… “我以为你的团长不会让你再靠近我了。”被左晴直勾勾地盯了近十分钟,莉娜终于受不住了,率先向姑娘开口道。 女孩一言不发,眼睛却像两颗浸了水的玻璃球一般,映出暗影猎人的紫色猎装来。 “饶了我吧,你走在这个距离上,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前辈们杀人的眼神了,”莉娜不耐烦地挥挥手,“劝你还是回到他们中间的好。” 尽管步距比莉娜了近三分之一,晴儿还是固执地倒腾着双腿,尽量不被莉娜落下太多,像是在追逐一只怕人的珍兽般。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怕我。”女猎人尽量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然而被防尘面具遮挡着,只有半眯的眼睛还露在外面,“不过你就不担心,会被我缚住手脚,再扔出去一次吗?这次我保证,你不会再侥幸活下来了。” “你不会伤害我的。”女笛手终于出声道,“否则的话,就不会一路带我们上山了。” 还在熔岩线附近的时候,猎团在火山上横冲直撞,有好几次险些与偷猎者和怪物相遇。但在见到莉娜后,除了昨夜里预料外的雄火龙外,一行人再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左晴虽然不出来,但也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呵……训练营里走出来的都是你这样真的蠢货,难怪猎人工会无能成现在的样子。”重弩手语气古怪地叹了一声,“每个人都像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一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学会杀人了……”她招了招手,“靠近一点,我来给你上一课。” 晴儿摇摇头,反而退远了一些。 “噗,算你的脑子还没有完全坏掉。”莉娜嘴里这么着,讪讪地缩回手去,“我见过一个男孩子,和现在的你一般大。” “你的弟弟吗?” “不,见鬼……我都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暗影猎人不假思索地道,“告诉过你,我是个匠师,那家伙是工坊里最的学徒,一个管教不严的捣蛋鬼,总喜欢在打烊后偷偷溜回工坊,鼓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把工台和焦炉炸得一团糟。” “总之,他一个人偷跑进猎林里,去找一种会生出泡泡的发光的矿石——村落里经常会有这类半真半假的流言。” “大陆上还有那样的石头?”左晴不敢置信地问。 “看,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莉娜哂笑道,“没找到什么破石头,那孩子却见到一头怪物,连图鉴上都没收录过的那种。怪物瞎了,伤得非常重,他就给怪物找了些吃的和草药,一连喂了它大半个月。” “后来呢?” “当然是治好了,那孩子虽然不是医师,但怪物的恢复力也比人类强大太多。”暗影猎人一摊手,“只不过他后来才发现,那只珍稀种喜欢吃的不是野果和烤熟的兽肉,而是别的东西。” “咕噜——”晴儿的背脊一寒,脚步也顿了顿:“到底……还是怪物吗?” “没错,到底还是怪物。”莉娜重复了一遍,才伸出手来指着女孩的鼻尖,“不管多么喜欢一个野兽,它也不会因为你而改变本性,我们这些人也一样。” 女孩略一思索,好像摸到了什么关键:“这就是你当上偷……暗影猎人的原因吧?” “不,当然不是!我是个匠师,才不会关心那些愚蠢的村民的死活呢。”女猎人将面罩掀开一角,向身旁狠狠地唾了一口,“我确实结果了那头畜生,不过只是惦记它身上素材的优秀特性而已。我猎到的所有怪物,都是为了制作猎具准备的素材。” “我要的是,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没有资格判断什么是好和坏,只要听从你信任的人就好了。”重弩手朝猎团的方向指了指,年轻人们正聚在一处商议着什么,偶尔会向这边投来不善的眼神,“你应该害怕我,像那边的鬼们一样。” 暗影猎人罢,注意力重新放回前路上,不再看向身边的女孩。 “你呢,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见到莉娜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晴儿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问。 “去去……别在我面前晃悠了,像个不知死活的飞甲虫一样。”暗影猎人烦躁起来,“我是个坏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出口的瞬间,这句话就变成了莉娜今最大的后悔。 火山的上坡处,一簇蓝色的电光缓缓在众人眼前亮起,光亮拂散笼罩山间的硫质灰云,映得怪物身上的毛发通透雪白。独角兽缓步朝着猎人的方向踱去,四蹄和火山岩碰撞出一道道铜铃般的脆响。 “什么鬼……”直到怪物彻底在人前现出身形,猎团众人才反应过来,年轻人们的武器接连出鞘,却仍然快不过暗影猎人多年锻炼的警觉性。听过森罗的描述,莉娜哪还能不知道眼前神秘怪物的来路。重弩入手、压弹瞄准一气呵成,就在女猎人将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眼前却一阵眩光闪过。莉娜的手臂一麻,弩枪远远地脱手飞出,散热外壳变成一块块红亮的钢板,软软地黏在一起,显然超过了负荷的极限。 649章 接触 “好漂亮……”这是麒麟现出身形的第一秒钟,女猎人们心下做出的反应。 娇、纯净、优雅,对于长着靓丽的银色鬃毛的独角马来,比起“危险”,女孩们更愿意给这头神秘的怪物冠上些并不那么致命的形容词。只是美好的心绪只维持了一秒,就在怪物甩向莉娜的一记粗大的电弧下轰然崩塌。 前一刻还无声无息地潜伏在黯淡的色中,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释放出夺目的电光,让猝不及防的猎团众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猎人们甚至没有看到它是如何出手的,只道莉娜的重弩才提到身前,就被远远击飞,此刻已经熔成了一滩铁水。暗影猎人尤自愕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是在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还是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状况。 电弧在猎人们近前闪个不停,年轻人们的双目里被银亮的视觉残像填满,连怪物的身形也看不清楚了。申屠妙玲正欲瞄准,却感觉漫腾跃的雷电中,一双殷红的眼睛在自己视野里迅速放大,女猎人像是被抽走了精魄般,持弓的手霎时间失去了力气,默默松开了弓弦,垂下了一个角度。 威慑产生了效果,面前的人类都停下了动作,独角兽摇了摇修长的脖颈,将爆散的电光收拢到身边。怪物施施然走到猎人们面前不足十米,在那里停下来,嗤嗤地打了个响鼻。随着麒麟闲庭信步般的动作,周遭的空气中响起一连串轻微的噼啪声。 “是古龙种的气息……”封漫云声道。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同伴们不知何时都僵立住了。秦团长的眼睛圆瞪着,试着张了几次口,却没发布出任何命令,显然也是受到了古龙意志的影响,自己的警示已经慢了一拍。 尽管已经不再是第一次面对未知的神秘强者了,但猎团在场的众人中,只有风蔓延能完全免疫战场上的负面感觉。其余众人心智无论有多么强大,也难保不在未知的危险前露出片刻的破绽:“喂,大家醒一醒!” 西戍猎人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边传来,却还是唤回了神游中的年轻人们。洋打了个激灵,随着独角兽的靠近,二星猎人只觉得包裹在猎装里的皮肤如遭针刺般,汗毛根根上竖,头发也开始不安分起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奇葩的怪物,见鬼……这是头鹿吗?” “古龙种的气息?在这种怪物身上?”眼睛找回了焦点,终于认清了神秘生物的体态,熊不二持着塔盾的半边肩膀一松,“吓我一跳,现在的古龙种不会都流行养一个幼生体了吧?” “我觉得漫云想的好像是……它就是古龙种本尊了。”贾晓一面着,一面滑动脚步向后退去。尽管独角兽除了那身骇人的雷电,剩下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符合猎人们对古龙种的预期,但“古龙种”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违背绝大多数猎人所熟知的常理。 “快退……”从骤然见到古龙种的惊惧中镇定下来,秦水谣总算是恢复了言语的能力。女猎人张口言道,但喉咙中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般,她又加重了一股力气,面色涨红着,“别管这是什么生物了,大家快后退!”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拖着武器各自寻找起遮蔽物来。然而独角兽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猎人们的攻击范围内,这样的躲藏在神秘怪物面前无异于儿戏。雷兽赤红的双瞳没有多看二星猎人们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在地上磨蹭着蹄子,悠然地左右顾盼,将雷光进一步收拢,在身周三米之内形成了一个被电弧充填的雷光领域。 “你这家伙……”被打碎了心爱的重弩,在莉娜的眼中,独角兽此刻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挑衅。暗影猎人也不犹豫,拔出腰间的防身短刀,迎着怪物身畔跃动的雷电领域暴冲上去。 兽头也不抬,从流淌在身旁的电光中随意分出了一道,电弧如长鞭般优雅地甩出,鞭梢准确地抽在莉娜下一步的落脚处。一声脆鸣过后,火山岩上被凿出一个手指粗的圆坑,坑洞向外嗤嗤地冒着热气,女猎人的第二步到底没能迈出去。 “晴儿……见鬼,晴儿是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的?”随着这声电击,二星猎人们的目光纷纷向暗影猎人处看去。只见女笛手还恍若未觉般站在最初接触独角兽的地方,既没有拔出武器,也没有转身躲藏,晴儿的头向上微微仰起,丝毫不避地直视着怪物的双眼。 “那孩子像是被吓住了——”熊不二从石堆后腾身站起。长枪手竖起塔盾,就要向后辈的身边掩护过去,却被同伴们一把拉住,只能徒然地喊道:“左晴!你在干什么?到我们这边来!” “我没关系的!”女孩闻言回过头,眼中却没有丝毫惊恐,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好奇,还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绪。蓝色的电弧充斥着独角兽身畔数米的区域,最外围几乎已经触及到了姑娘的脚尖。绚烂的雷电在面前不断产生和消湮,像是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笛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望了望原地站定的银色马,像一个发现了神秘花园的孩子般,义无反顾地抬脚踏进了雷区之中。 “晴儿!” “哧——”随着女孩的脚步落下,远处的二星猎人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惨叫,没有攻击声,数秒过后,独角兽的身旁却什么也没发生。团长睁眼望去,女笛手正好端端地站在麒麟的前蹄旁侧,一只手还贴在怪物侧腹银色的皮毛上。道道惊雷仍在独角兽的身旁肆虐着,却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在靠近晴儿的身体时就自动转弯去了旁处。神秘雷兽貌似无锐不挡的雷电领域中,凹出了一个人形的安全区域,正好把女孩放置在里面。 “这倒是…从来没见过……”贾晓摸摸下巴,以自己浅薄的阅历,还完全不能解释眼下的境况。 “它这是在保护晴儿?”看清了眼下的境况,秦团长心跳稍稍缓和了一些,手心却还是紧张地冒着汗。眼前的独角兽似乎暂时还没有攻击的意图,但不代表永远不会有,笛手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激怒它的诱因。 “快回来!”熊不二终于挣脱了同伴们的限制,冲出藏身之处挥动塔盾高声喊道。女孩的行为无异于把自己的生命拱手交付给一头畜生的喜怒,这让大熊作为前辈的心里一阵抽搐。 身处在怪物的雷电领域里,左晴像是听不见半点外界的声音。她缓缓地抚弄着麒麟的银色软毛,意到深处居然抬起手,顺着怪物颀长的脖颈一路向上抚摸过去。独角兽惬意地左右晃了晃脖子,背脊上的银白色鬃毛也更亮了一些。它顺从地低眉颔首,让身材娇的女孩能更方便地揉到自己的下巴。从远处还能看到,左晴的手和怪物身体相触的地方,更多的细碎电浆正从皮毛下涌流出来。 眼看着姑娘像逗弄宠物般,在古龙种的下颌处轻轻抓挠着,二星猎人们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独角兽的腹中低沉地咕噜一声,修长的脖颈一歪,靠到晴儿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在女孩的脸边轻轻磨蹭起来。银色的鬃毛下流出大股大股的电光,几能噬人的爆鸣中却时不时地传出阵阵咯咯的笑声。 “我看不懂了……你确定它是古龙吗?”女弓手维持着躬身的潜藏姿势,向封漫云低声问道。 “你见过哪个偶蹄种能召来这种等级的雷电吗?”白衣猎人反问。只靠肉眼观测,麒麟身边每秒钟释放出的雷电威力都相当于中阶龙类的全力吐息了,而这种等级的攻击却只是它无意识泄露出的部分。只不过在晴儿的周边,这些张牙舞爪的雷电弧不像处刑的长鞭,倒像绵羊一般温驯无害。 诡异的和谐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个黑影须臾间从独角兽的旁边飞窜而入。莉娜一个鱼跃,纵身飞入怪物的雷电领域中,暗影猎人并未持着任何武器,而是张开双臂,向浑然未觉的晴儿扑去。被外来的事物一搅,麒麟的身边电光一阵晃动,这一次它却没有任何阻拦,而是任由莉娜从自己的安全区域之中穿梭而过。 “诶?”沉浸在和麒麟的厮磨里,当左晴感觉到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时,身体已经横向飞了出去。暗影猎人在半空中强行调转身体,狠狠地跌在几米外的火山岩上,重弩手“砰”地一声背部着地,又滑出了两三米远,仰面朝停了下来,好在没有摔到怀中的女孩。 “蠢货!你想要送死吗?”刚一停下,暗影猎人的怒意就腾地涌上去。莉娜挺身站起,钳住姑娘的肩膀,把她凌空抓起来,前后不住地摇晃着,“你可能会死在里面啊!” 女孩仿佛刚从一场睡梦中醒转,木偶般随暗影猎人摆弄着,她困惑地望着莉娜又急又怒的双目,半晌才恢复了神智,眼神澄澈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见鬼去吧!”莉娜的心神一阵荡漾,却双腮一鼓,发起狠来远远地将女孩向后抛去。这一次左晴有了准备,她在空中几个腾身,安稳地落回到前辈们身边。 “你们几个家伙,都还在这里干什么?”看见姑娘落脚之处,猎团的众人还守在掩体后,莉娜一面不动声色地挺身站起来,口中却骂道,“和她一样想要找死吗?” 归队后的晴儿一头扑进了申屠妙玲的怀里,猎团的众人终于彻底安下心来。虽然不清楚方才的左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眼下的女孩似乎已经一如往常了。神秘的独角兽还在不远处安然地站立着,用一道道雷电阻挡着猎人们前行的脚步,团长一咬牙,从藏身之处探出大半个身子去,遥遥地喊话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喂,和一只怪物话,她是认真的吗?”莉娜的脸上现出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你们的团长不会是疯了吧?” “我们知道你听得懂!”没有理会暗影猎人的问询,秦水谣继续朝独角兽问道,“你从哪里来?” “这些鬼脑子都坏掉了……”先是一个不怕死地接近古龙种的姑娘,紧接着连团长也妄想着和怪物交谈。莉娜在心中默默想着,或许整个猎团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才会从一开始就选择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只身来到偷猎者遍地的火山。 “嘘!”聂洋把食指放在防尘面具嘴唇的位置,狠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话!等着团长处理就好,我们至少经历过类似的状况。” “你们还见过别的古龙种?骗鬼吗?”身后一众年轻猎人最多不到二十岁,当然无法让暗影猎人取信,“我这辈子……” “离开吧。” “啊?”三个音节从莉娜的颅腔内清晰地响起,让紫衣猎人的后半句话强行噎回到喉咙之中。 “如今的火山上一片混乱,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独角兽补充道,怪物转身回头,将一簇毛茸茸的尾巴朝向猎人们。 “……话了?”莉娜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那么一瞬间,暗影猎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坏掉了。 “那边的幼崽的事,我不是有意的,如果你们想听这些的话。”怪物朝远处踱了几步,又停下身来道。晴儿似乎被抽走了大半精力,在女弓手的怀里呵欠连连,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她需要休息,不过总会没事的。” “你为什么来火山上,是要和谁战斗吗?为什么没有把火山封锁起来?”团长挺身站起,把身体彻彻底底地暴露在古龙的面前。 一只古龙想要和谁开战的话,提前数日就会在战区搭建起龙环,这是少年们在雷鸣沙海里用切身经历学到的知识。眼下火山周围的象一如往常,麒麟现身于此似乎是为了别的事情。 “别管什么见鬼的古龙战场了!”贾晓在岩石背后扯着团长的衣襟,“它让我们离开,我们走就是了。上一次没有听从一只古龙的命令的时候,猎团被丢进旋风里扔出十几公里远,你还想经历一次那样的事吗?” 650章 对决 “骗人的吧?那只古龙刚刚是在向我们道歉吗?”短短数秒钟的时间,眼前发生的事却早已超出了莉娜半生阅历的理解范围。重弩手木然地将脑袋转向猎团的众人,“你们……也都听到了?” 对猎团来,和顶阶强者的短暂接触堪比一场竭尽全力的战斗,年轻人们哪里还有闲心搭理暗影猎人的感叹。二星猎人们眼睛不眨地望着独角兽的一举一动,直到怪物转过身去,他们才发现各自的额头上皆是汗涔涔的,指尖也紧张得微微发麻。 “别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尽管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秦团长仍是竭尽全力地朝着雷兽的背影大声喊道。和麒麟的对峙机会只有一次,能赶上它没有恶意的状态更是莫大的幸运。没有什么比古龙种亲口所言的情报更具真实性了,哪怕能从它口中多问出一个字,都可能成为猎团无比珍贵的情报。 “团长,别再喊了。这样下去,保不准会激怒它的。”封漫云横刀上前,拦住女猎人前行的脚步。雷光在猎人们视野中黯淡下去,和来时一样隐没在无边的火山灰雾中,只留下一声悠远的“离开”,像是山谷间的回响般,在猎人们的颅腔内久久不散。 “我们什么都还没有打听清楚,”隔着一层防尘面罩,同伴们能清楚地感觉到团长面上的焦急之色,“不能放它这样走掉……” “它能放我们活着就是谢谢地了。”洋规劝道,“漫云的对,这家伙的目击经历足够我们写一份委托报告还绰绰有余,为了几句情报而激怒一个古龙,岂止是得不偿失。你也听到了,它只想让我们走,如今想办法下山回到边境镇才是正事。” 秦水谣抿了一下嘴唇,缓慢却笃定地摇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返程的时候。那只古龙走得不急,追上去还有机会……” “团长!这可是头古龙,不是什么长着角的偶蹄种!”贾晓认真地向女猎人确认道。任何委托在见到古龙的一刻就都能够宣告“结束”了,莫发布任务的人是安菲尼斯,就是会长团亲自委任,年轻人们都没有将调查再深入一步的义务,“到现在为止的所见已经远远超出委托预料的收获,再调查下去,也不会有更具价值的情报了。交出这份目击,告诉他们那头古龙都了些什么,剩下的等着工会去处理就好了。” “所以……你们确实都听见了吧?”莉娜依旧惊魂未定地蹲在地上,听到年轻人们关于古龙话的谈论,才忍不住出言问道。暗影猎人察看着被电光一击熔成麻花的千军重弩。弩炮的散热片和火山岩凝在了一处,她只能用随身刀一点点地凿破岩石,终于将严重变形的武器拔出来。 “大惊怪……”陷入争执中的年轻猎人们没有一个回应紫衣猎人的问话,只有猫猫朝着她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这还不够。”团长摊开双手,“如果只有古龙种的话,就算我们把报告顺利带了回去,工会又能作何反应?” “古龙观测团?或者一个编队的先遣巡逻飞艇?”洋一耸肩,“算了吧,被那种怪物吓了个半死,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 秦水谣看向面前的队员,猎人们脸上一个个退却之意尽显,意见居然出奇地统一。申屠妙玲抱着晕乎乎的左晴,朝着她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后者在女弓手的腰腹间不停地磨蹭,嘴巴无意识地开合着,显然疲累得连站稳都困难了。 团长叹了一声:“这里不是普通的猎场,工会不会把重要的观测团轻易丢进来,单独的飞艇更是难以涉足鬼怒间。哪怕是古龙等级的情报,顶多换来几次不痛不痒的外围调查,在城镇受灾之前都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猎人工会批示更多的兵力需要时间和程序,我们就是为了缩减它们而来的,就这样转身离开的话,火山上的状况不会有任何改观。” “嘿,你们在讨论怎么让猎人工会发兵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呢!”莉娜扬起手,朝着猎团的方向使劲挥了挥,不忿地道。 “闭嘴!”回答她的却是几道声音齐刷刷的厉斥。 “你担心的不是工会的反应,对吧?”盯着女锤手的脸看了数秒,贾晓的声音突然变得和缓了些,他压低声量道:“团长,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猎团是被那家伙引来鬼怒间火山的,已经一日一夜了,却还没有在猎场上遇见他,坦率地,我自己也心有不甘。” “我不是……”女孩矢口否认道。 “我们话的工夫,这座火山正在变得越来越危机四伏。”大剑猎人回身和队友们无声地交流了一番,“大家虽然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们也同样担心他的安危。封尘毕竟在工会和猎场的夹缝里独自生存了那么久,应该比我们更加懂得如何规避风险。” “没错,如果那家伙在这山里的什么地方,不论有没有我们,我相信他都一定能好好照顾自己的。”申屠妙玲点头应道,“相见不急在一时,比起这个来,你还有一整个猎团的队员等着安全返回城镇。” 女团长再看向麒麟离去的方向,一阵耽搁后,远去的独角兽已经在雾霭下彻底失去了踪迹。她的双眼明显地挣扎了一番,还是妥协道:“好……” “主人!三点钟方向,快看!”一道命令被猎人肩头的艾露生生打断。顺着猫猫的所指,在年轻人们视野的极限处,一簇金色的电光正蜿蜒着向火山口的方向流淌而去。电光没有刻意寻找适宜行走的道路,而是认准了一个方向直线向前,不论面前是陡崖还是宽阔的熔岩河流,它都毫不迟疑地一跃而过,如同一道贴地而行的流星,在群峰之间时隐时现。 “这又是什么鬼?另一头古龙吗?”贾晓拉下千里眼,但远处的怪物行进速度快得惊人,借助猎具都无法轻易捕捉它的身形,只能看到怪物经过后留下的缕缕电弧。 “金狮子,这就是逆鳞在追捕的那头龙眷!”尽管从没亲眼见识过牙兽之王的本体,但莉娜早已对它的特性熟稔于心,“哈!告诉过你们,那家伙最终会跑到山顶去的,想要在鬼怒间上宣示主权,那里是最好的去处。” 女弩手前一刻还沉浸在面对古龙的后怕中,看见金光的一刻却瞬间重整了精神。见到她站起身整备着腰囊中的猎具,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当然是追上去了!这种运气可不是每都有,你们还在等什么?”莉娜理所当然地道,“那边也是古龙种离开的方向,这不正是你们想看的吗?” “喂,你可是连武器都没有了!” “我的千军才没有这么脆弱。”莉娜罢抓住重弩散热片的卡扣,徒手一撕,将粘在弩枪上的铁疙瘩从中扯掉,远远地扔出去。猎人调转枪头,又用剥皮刀撬开拧成麻花的枪管,从背囊中抽出了一根稍些的拧上去。不待做完这些,暗影猎人的腿脚已经朝着山顶迈动起来,“看,就像新的一样!” “你们要的更有价值的情报——”团长面含期许地目求着队员们。 逆鳞成员亲口承认的狩猎目标,一头仅次于古龙的生态级强者出现在猎人们的眼前,不管怎么看都是将调查继续下去的理由。二星猎人们为难地互相看看,女弓手捧着左晴迷迷糊糊的脸:“可是她——” “我还能行动!”家伙听到前辈的呼喊,双臂一震,从申屠妙玲的怀中挣脱出来。她勉强一笑,面具后的脸色却还是稍显苍白,“已经好多了,刚刚只是有点头晕……我不会成为前辈们的包袱的。” “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啊。”熊不二摇着头,“猎团里总是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听团长的,你们呢?” ………… “别让它离开视线!”只是远远地盯着怪物那道翻腾不停的身影,贾晓的眼睛就有些酸涩。龙眷一族周身的雷电并不听话,金色的弧光桀骜地向四面八方发散而去,在几百米外都能听见不弱的雷声。 “再往上就是火山口了,那只大家伙……为什么还不打算停下来?”洋一边竭力奔跑着,趁着呼气的片刻断断续续地问道。越是向上追踪,猎团头顶上的灰云就越是泛红起来。视野的尽头熔岩池中冒出的火光隐约可见,每一次从火山口中抛投而出的熔岩液滴,都让年轻人们不得不暂时屏息躲避。 “那头独角兽也在!”在众人前行路径的另一个方向上,幽蓝的雷电领域宛若星辰,安静地在暗夜之中闪烁着,像是已经对牙兽种等候多时了。 许是察觉到麒麟身上蓝色的电光,远方的金狮子调转脚步,行进的轨迹在山间划出一道夸张的弧线,怪物周身的雷光猛地爆散几次,毫不遮掩地对准古龙种的方向直冲而去。 “怎么看都像是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封漫云叹息道。在他的眼中,牙兽之王不知为何并不在巅峰状态,和古龙种的战意更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这样强攻上去只会自讨苦吃。 “隐蔽!”看见金狮子一往无前的样子,秦团长心中一寒,不由得高声示警出来。 “轰——!”百米的距离对于顶阶掠食种来不过是呼吸间就能跨越的距离,猎人们刚刚找好遮蔽物,两只怪物就携裹着隆隆的雷声轰然相撞。 “滋拉——”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的雷暴声,金黄和蓝色的闪电两两相碰,相互席卷着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伴着远处火山口中飞溅而起的熔岩浪潮,猎人们脚下的地面一震,藏身的石壁上碎岩哗啦啦地散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向猎团的众人。 “真是直接……”熊不二早已将塔盾横在同伴们头顶上,他抖掉落在盾牌上的碎石,心中暗暗嘀咕道。 “那只黄色的怪物,它就是你们的狩猎目标?”忍着耳中雷暴过后的亢鸣声,洋扯着嗓子朝躲在一旁的莉娜问道。 “没错!”女弩手点头回答。 “看看这个!你现在还觉得疯的是我们?”双刀手抬臂向掩体的另一侧指去。言语间,两只怪物已经互攻了十几轮,皆是纯粹的力量碰撞。两只雷兽身体每每撞击到一处,周遭就会无规律地划出道道带着毁灭之力的电弧,蓝色、金色和混合而成的亮银色交相辉映,仿佛撕裂了这片地上常年不散的灰雾,让火山顶重现了拨云见日的景观。 “团长!”雷光的照耀下,贾晓的千里眼捕捉到远处山壁下一队行进中的人影,“那边有一队鬼鬼祟祟的家伙!” “其它的偷猎者?”猫猫在女孩的肩头挺起身,瞳孔陡然放大,细细地打量起远处的人类,“该死……七个全副武装的猎人,三个年纪稍轻,其中两个从步态上看,似乎是女孩子。” “是我的队伍,”听到人员的配置,莉娜一把抢过大剑猎人的千里眼,“他们果然也来了!” “你过你们只有四个人的。”申屠妙玲疑道。 “路上还拉拢了一队暗影猎人。正好有三个像你们这么大的鬼。”重弩手调试着望镜的旋钮,一边应道,“得想办法让他们注意到这边。” “你干什么?”贾晓一把按住紫衣猎人掏向信号弹的手,“想让我们被怪物发现吗?” “嘁,他们离得不远,我自己摸过去就好。”暗影猎人随手将千里眼扔还给贾晓,“后会有期了——” 莉娜刚欲抬脚离开遮蔽处,却感觉手腕被一只手轻轻拽住,她回过头来,看见左晴一双眼睛关切地望着自己,细声阻止道:“别出去,外面危险……” 少女的话音刚落,刺耳的爆鸣声和漫不散的雷电像约好了一般,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 番外(3)——异兽志(金狮子篇) 怪物并不总会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哪怕是顶阶掠食种也一样。 我从来都羡慕那些睁开眼睛就能见到父母的幼崽们,并不是我喜欢那种有着不劳而获的肉食、夜间安稳的睡眠、冬日里额外的体温之类的生活。群居会让人丧失独自求生的能力,而在无常的猎场上,这就意味着死亡。 我羡慕的是它们可以早早地从血亲身上学得所有必要的生存技能——奔跑、捕食、掩藏行迹和疗伤,学会辨识危险的领地和劣质的水源,学会与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怪物战斗和在寒冷的冰原上压榨每一点热量,甚至如何在石壁上蹭掉上一年留下的残破的鳞甲和用钝的爪牙。 这些要靠我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总结出的技巧,它们却可以像春日的晨露或是吓傻的食草龙般唾手而得。幸运的家伙可以在母体的身边度过最初的两年,甚至是三年,然后带着一身足以度过寒冬的体膘和齐全而稚嫩的技能,独自离群索居,占领一个老弱怪物的领地,从那里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而那些幸运到能够继承上一代领地的幼崽们……喔,它们才是这片地的宠儿。这些怪物不必费心探索,就能知道领地上每一个大自然留下的陷阱,每一条岔道和隐蔽的疗伤之所,只靠释放战意,就能让圈养的草食种们乖乖献上病弱的族员。然而相对的,宠儿们经历过的真正的战斗少之又少,几乎浪费了加诸身上的所有得独厚的条件。除了被绝望的低阶怪物用角和牙齿戳破过皮毛外,没有体会过任何受伤的滋味。 我喜欢和那样的家伙战斗,它们总是败得很爽快,对与生俱来的领地和上面的一切并没有多少留恋——除非饿极,我总会放它们走。看着它们垂着尾巴离开,瘸着一条腿或是瞎了一只眼睛,我就想到母亲的话:“战斗就是拉加恩一族活着的意义。” 她也许没这么过,我们生并不能表达这样精确的意图。但在那些寒冷而难熬的冬夜中,我却在梦里一遍一遍地想起,她用笨拙的嚎声传达出这句话时的样子——暗金色的皮毛,一边的角像是被什么东西折断了,血流如注,奄奄一息。 就像所有同族一样,我的父体早早地就离开了,母亲是被人类的弩枪杀死的,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那些不过一指粗细的不起眼的金属颗粒,比结结实实的爪击更该让人生畏。我被丢进冰窖之中,在那里度过了生命中最漫长的几个日夜,幸而没有引起猎人的关注,这就是我对母亲唯一也是最后的记忆。 总之我独自流荡了很久,在冰原上生存并不容易,我必须把每一分能找到的食物塞进口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能以毒怪龙的幼崽为食——那些白色的虫并不好吃,一不心还会被附到身上,狠狠地吸掉一口血液,但毒怪龙是雪山上为数不多的,不在乎子女数量的怪物了。 多少下等怪物在羡慕我们一族强大的体魄时从没想到过,其实我的心智要比身体更早成长完全,每一我都能感觉到视野更加清晰,思维也更加灵敏,也能记住更多的事物。但我还是很弱,捕食之余,我便潜伏在强者们的领地边缘,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驱逐开,不过也有幸运时,能看见领主们互相争斗的样子,看着它们如何抓破彼此的胸膛和喉咙,我就是那样学会战斗的。 我离开雪原大概是第二年的夏,雪线最高的时候,现在想来,那是我毕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我穿过一个愚蠢的掠食种的领地。低海拔的区域,怪物的位阶也低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捕食了它领地上的几只草食种,又吓跑了剩下的,可还是没有等到愤怒的领主前来报复。懒得在纵横交错的林间径里一条条搜寻,我最终还是无奈地放过了那个胆鬼。 被积聚的战意扰得心烦意乱,我便仰头嚎叫了几声。没有被我骇得四散飞逃的鸟类,也没有纷乱的虫鸣声,我突然意识到,那一带附近或许潜伏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强者。所以我顺着直觉的方向一路前行,从森立的树木中探出头去。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的梦境就变得千篇一律起来——永远是太阳从树冠顶上投下点点萤火虫样的光斑,永远是那条在林地间安静地流淌着的的河流,永远是河中央长满青苔的巨石,树叶在最完美的时机被风吹动,它的背影亘古不变一般站在苔石上。 它听到了我的脚步,然后转身对我:“要喝水吗?” ………… 印象中我似乎是不争气地僵在那里了——在见到不能理解的事物时,所有的生灵大概都有着同样的反应。在过往的生命中,我脑海中响起过的唯一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告诉我要奉献毕生的力量,与所有视线以内的生命战斗。我学过无数种战斗的技巧,却唯独不懂得也不需要和其它的生命交流,直到那一刻。 我从不知道,一个意念可以那么清晰、那么简明地被表达出来,就像把视线聚焦在敌人的喉咙上,然后用爪子将它撕裂那么简单。我花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理解,这不止是一道声音,还是一种美妙而和谐的思考方式。好比被人从背后一把推进了冰冷的溪流中,再爬上岸时全无准备地看到的一个湿漉漉却更加清晰的世界。 “再一遍!”我想这么催促它,一边无比渴望地望着它红色的眼睛,但我能出来的,只有匆匆从它口中学到的一个字。 “水……” “啊!我就知道——”它这么着,纵身一跃,从河中央跳到岸边。我也能做到同样的事,只是不会显得那么软绵绵的,也绝对不会让背上的鬃毛那样没骨气的晃起来。我发誓从不喜欢白色的东西,白色的雪地、白色的怪物鳞甲,我讨厌这些白色的一切,这也是我离开冰原的原因。但是那些鬃毛……见鬼,在它身上那就是最合适的色调了,如果它们变成和我一样的通体幽黑,我想不出会变成怎样一副景象。 就像是在遥远的异域荒野上,突然遇到了少时熟稔的领主,那些曾经抢夺过你的食物和容身之所,把你揍到遍体鳞伤的掠食种们。你不会记恨它,而是去蹭蹭它的脖颈,或许再加上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所以我就那么做了,朝着面前绝美的独角兽亮出了我的牙齿和双角。 我记起的下一件事,就是脸泡进了冰冷的溪流里,看着一条一寸长的鱼在我的鼻尖前惊慌失措地游过。那时的我身长已经超过三米,能轻易地战胜比自己高大一倍的怪物,但对这个仅有我三分之二高大,没有利爪和尖牙的兽却毫无办法。感觉到它冰冷的蹄子抵住我的后脑,我不觉得羞辱——就算被它战胜了又如何,长成低阶草食种模样的怪物,永远没有办法杀掉我。 “水……”我尽量地摇着头,一边断断续续地请求道。许是被我的告饶打动了,没有等到我耗尽肺中的最后一丝气息,它便放松了前蹄。 我爬上岸边,带着浑身的水渍,毫不迟疑地将右边的角送进了它纤细的后腿中。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经历过了无数场战斗,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真正伤害到它。它的皮毛比我想象的要厚实一些,但对这只无往不利的尖角还是毫无办法。我杀死过不计其数的怪物,但唯独这一击的感觉让我久久回味。 不出所料,我当即就得到了报应,不是被那道从而降的粗壮雷柱,而是它的血。那是比我更高贵而危险百倍的血液,呼吸间就将我的右角腐蚀得千疮百孔,之后的半年,我在战斗的时候不得不一直歪着脑袋。 只是那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头上的伤势了,从耀目的蓝色电光中挣脱出来,我感觉到那些落在身上的电光并没有消散,而是流窜在我的皮毛之间。细的电弧有如冰原上难得一见的热泉,轻揉着我浑身的每一处肌肉。 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强大,我畅快地吼叫了一声,纵身向河心跃去,只是在雷电的刺激下,我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厉害得多,我的身体直接飞越了整个河流,以一个难看的姿势趴进了对岸的泥堆之中。 我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泥点,不敢置信地望着它。而它也拖着一条受伤的后腿退了几步,有些讶异地望着我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如此问道,却仍旧只出了一句“水……” “到水边去,”它对我,语气中满是惊奇。 我顺从地走近溪流,河面上映出的是一个我只在梦中见识过的样子——暗金色的皮毛,折断的一边利角,浑身污泞不堪。我左右走动,水面上模糊的兽影也跟着左右走动,我盯着它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视线中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怪物,才是拉加恩一族该有的模样。 而帮我找到这副样貌的家伙,它正站在河的对岸,被美妙的雪一般的白色皮毛覆盖着。 ………… 我们从荒野之中穿行而过,见识了荒漠、沼泽、火山,还有从前的人类垒出的形状奇怪的石头,我们和各种强大的怪物战斗——战斗的总是我,它会静静地站在我看不到的远处。有时遇见打不过的强者,它便摇动那只好看的银色的角,替我降下一道雷电。一旦我变成一身金色皮毛的样子,便不会再有怪物敢于拦在我们的面前。 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学会了像它一样交流和思考,战斗和捕猎也从没有像那些日子一样轻松写意过。除了它并不喜欢和我分享猎物之外——它总是:“真龙不需要进食。”然后一边整饬着自己的鬃毛,一边远远地看着我享用各类肥美的兽肉。 它的攻击唯独伤不到我——认真起来的话,或许会有些灼痛,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所以偶尔地,我们也会爬到群山之巅,它从夜空中唤来一道又一道的雷电,让我们两个一起沐浴其中。我喜欢它这么做,从而降的碧蓝色电光,仿佛让我一脚踏进了从星星中流淌而出的河流。每到那个时候,尽管已经认识了太多词汇,我还是会固执地叫着“水!水!”,那是从它口中学到的第一个字。 ………… 所以,当那句“你应该离开了”从它口中出来的时候,才会让我那么猝不及防。那道雷电比以往都更重更响,电光穿透我的毛皮,让我的四肢有如万千蚁噬一般钻心地疼痛。我倾诉着,祈求着,却不记得自己了些什么,雷击把我的心绪变成了一片讨厌的空白。 它后退到山崖的另一端,就在那里开口道,仿佛我是什么不可接近的禁忌:“整个大陆上生存着无数强大的怪物,这片猎场只是大陆的一角。什么时候你战胜了每一个强者,才算有了保护我的资格。” “麒麟!”那是我第一次直呼它的名字,我并不悲伤,而是觉得愤怒,这是拉加恩一族血脉中仅有的一种情绪。“我不像你那么聪明,但我也并不笨!我见过你召来暴风骤雨的样子,我知道你才是这个大陆上最强的怪物。我不需要打败其它的家伙,只要战胜你一个就够了!” “你会后悔的。”它红色的眼眸里带着初见时的陌生。 我是那么愤怒,我站起来,道道闪电从身上涌出,浑身的毛发不由自主地倒栗着。我的毛发变成了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纯金色,背脊上的两缕鬃毛向上挺直,舒展成两道威风的羽翼,额外的电光从皮下溢出来,缠绕在我的胸膛和臂膀上。我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我也并不在乎,身旁的电弧那么亮,晃得我的眼睛一阵酸涩。 “战斗就是拉加恩一族活着的意义。”我这样回应道,“不论对手是谁。”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能自主地变化为金身的状态,是作为金狮子的我成年的标志。 651章 月沉 “我就知道,你们那么不过是为了诓骗我的秘药!”一面沿着山路向上疾奔,犀一边恨恨地。暗影猎人的外形仍是狼狈不堪,但起话来中气十足,行动之时也不见被任何隐伤拖累的痕迹,显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那东西的价值比得上一头三阶怪物的全身素材,我就只剩那么三瓶了!” “省省吧,你们光是倒进火山口里毁掉的三阶素材就有几十头。”枫一只手擎着阿夏,短暂的休息和秘药的作用下,女孩身上的伤势已经暂时无虞,倒是老猎人自己还有些和金狮子对拼时的余伤,也不知此刻二人是谁在帮扶着谁。 “药剂买来就是为了使用的,有话的力气,还是留一些来赶路吧。”白夜打断二人的话,“封尘……我们还有多远?” 两瓶昂贵的秘药,给暗影猎人们找回了些追逐龙眷的资本。尽管在连日的攀登中,猎人们和山顶的熔炉已经得以遥遥相望,然而鬼怒间的火山口环绕一周就要走行三公里,两只顶阶怪物的决战地点可能在其中任何一处。恶劣的视野环境下,稍有落后,猎人们能见到的就只有他们战斗的余波了。 “金狮子又不是雕像,它也在跑啊……”年轻猎人不甚耐烦地回答,“上一次查探的时候,大概还是五六百米的样子。” “我们就不能像刚才一样,再抄一次近路吗?”森罗焦躁难耐地提议道。 “除非你们有谁能从熔岩池中游过去,或者飞上对面的岩壁。”封尘没好气地抬手一指,化为金色身躯的牙兽种不会被任何地形所阻挡,一条直线地向山上跑去。最近的路已经被怪物占据了,年轻猎人哪还找得到更快的办法。 十几分钟前,怪物在一条凸出的山壁上浪费了些时间,才让一行人稍稍追回了些距离,不远不近地吊在野兽的背后,不过那样的幸运几乎不可能再来一次。暗影猎人们走的是一条狭窄山道,和龙眷行过的路径大致平行,这就是封尘当下能做到的极限了。 “看见它了!”不消多时,犀的精神一振,千里眼朝着山峦间的某个方向望去。金色的流光在环绕火山的熔岩河流之间依稀可见,从摆脱猎人们的战斗开始,牙兽种竟是一刻也没有解除过那身金色皮毛的样子,“该死……那家伙一直在用这种状态赶路。耗尽体力的话,它要拿什么来战斗啊?” “该担心的不是这个——”白夜快行几步,率先寻了一处遮蔽物暂时躲藏起来,老猎人眯起眼睛,朝着山顶的另一侧望去,“没看错的话,我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银色的独角兽安静地站在火山口的边缘,亮蓝色的雷光在身周安静地流淌着。见到过麒麟那般云淡风轻地戏耍牙兽王者的样子,队伍中早已没有人再敢于觑这只远古强者的力量了。乍一看见它的出现,暗影猎人们纷纷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心中暗暗咒骂起自己的运气。 只是不论猎人怎么眨眼,怪物也不会遂着他们的心意在视野中消失。不借助龙腔,封尘也能感觉到空气中不断升温的战斗氛围,甚至连四方常年不散的岩浆都为之一黯:“这可不妙了,它们已经发现对方了……” 龙眷一族的行动轨迹明显地转了个大弯,带着流星般金黄的尾焰,迎向久候多时的麒麟。独角兽的前肢微微弯曲,似乎也在呼应着远方来客,为冲锋做着最后的蓄势。它低下修长的脖颈,将笔直的尖角朝向金光袭来的方向。 “趴下!”见此情势,猎人们心念一动,纷纷相互高声提醒道。枫抬起手,将两个女孩的脑袋死死向下压去,刚刚做完这一切,暗影猎人却感觉脚下的火山岩地一阵摇晃,火山口如同被碰洒了的高脚杯,泼出一股高高的熔岩浪潮,将暗沉的空映得一阵红亮。 随着两只顶阶怪物碰撞而出的闷响,空中肆意飘散的硫质灰尘如同得到了领袖的指引,汹涌着向远离战场的方向翻腾而出,在半空中划成一个不断延展的圆形气浪。气浪波及的范围内,数不尽的细电花瞬息间产生又消湮,无处宣泄的力量将范围内的火山岩块炸裂崩解,一时间战场各处都充斥着海潮般混乱而汹涌的声响。 好在石壁足够坚固,范围也堪堪足够七人躲避,封尘掸落头上的岩灰,壮着胆子在这副纷乱的光景下探出头去,观察起战斗的实况。身旁的森罗浑身落了一层碎砂,但绿甲猎人恍若未觉,眼睛一眨不眨地向电光爆散的战场中心望着——尽管危险,但顶阶怪物之间的战斗不是每一个猎人都有运气见识的。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怪物?”犀喃喃自语道。战场中央雷电交叠,从暗影猎人们的角度看不清两头雷兽相斗的细节,只道它们在短短的十几秒间互攻了数次,尽皆是最原始而野蛮的正面碰撞。麒麟娇的身躯迸发出的力量,和牙兽种五米有余的强壮身体不相上下。金狮子仅剩的完整的利角每每与对方的独角相撞,头顶的灰云之中就会翻腾起隆隆的雷声。金色和碧蓝色的电光闪跃在火红的鬼怒间顶端,宛若真正的末世一般,“我们怎么能阻止这种等级的战斗啊……” “除了乘着飞艇在战场上空投下一记龙击枪吗?”枫摇头,“只靠你们的话,连接近都做不到吧。” 像是为了呼应老猎人的言论,战场中央又爆发出一道激烈的白光,电弧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封尘的感知中,一只在石隙中躲藏许久的飞甲虫被流窜的火光击中,双翼瞬间被战斗的余波点燃。虫甚至没来得及逃出藏身之所,身躯就在火焰中吞噬殆尽,仅剩下一片焦黑的残壳。 “无意冒犯,不过前辈的没错。”封尘低咳一声,神色复杂地道,“就凭现在的我们,哪怕逆鳞的成员和战力完整,哪怕再有几倍的人手,哪怕出动你们的飞空艇,也不可能轻易地插手进这样的战斗中。看看外面的战况……也差不多该是放弃的时候了吧?” “就算是龙眷也不能一直维持这种等级的消耗,更何况拉加恩本来已经受伤了。”白夜的面色被远处烟花般的战斗映得忽金忽蓝,“等到他们调息休息,或是一方落败逃跑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高位阶的怪物智力不会太低,它们不会把自己陷入必死的战斗中的。” “我们也不会!”封尘将两只笼手敲出一道响亮的“叮”声,他仰起头,向着白夜道,“听着,你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猎人工会,我真心实意地尊重你。不过眼下的状况明显远远超过你的预料了吧。事不可为,就算是为了你的同伴也好……现在抽身的话,尽早撤销镇上的委托,你还能留出些开启下一次狩猎的资本。”年轻猎人虚指向火山四方,语气沉沉地,“我并不是愿意见到你把猎场折腾成这个样子,但大陆上的龙族眷属不止金狮子一头,错过了这一次,总会有第二只、第三只龙眷的消息,你没有必要痴迷于它。” “当然有必要!见鬼……”白夜像是被戳中了隐伤,神色一阵青红,顶着远处激战的轰雷声忿然道,“猎人工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等等……你他要干什么?”轰雷声让枫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断断续续的。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逆鳞队长似乎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即警惕起来,“这家伙还在为工会做事?” “和你无关。”白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又重新朝向封尘,“数年以来我不断积累猎人工会相关的情报,积攒实力和资源,只为了能和那个庞然大物有对等相谈的可能性。我以为我还有时间……然而这片大陆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能感觉到,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不会有第二个机会了。” “你什么?”封尘疑道,乍一听到“猎人工会的时间不多了”这种骇人听闻的话,年轻人还未能完全接受,“什么‘大事’?你知道什么情报吗?” “现在不是……”爆鸣声一阵盖过一阵,逆鳞队长也不得不提高音量吼起来。然而他只出四个字,就下意识地将剩下的话语压回了喉咙中。 他只能这么做——持续了数分钟的电光和雷鸣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火山之巅骤然变得异常安静。 “发生什么了?”感觉到战场的变化,暗影猎人们暂时放下了前一秒白夜的话,纷纷抬眼望向二兽相斗的核心地带。 “金狮子要败了。”森罗淡淡地回答道。 “它在哪?”犀戴上千里眼,在猎场上匆匆扫视一番,只见到火山岩地上斑驳的裂痕和冒着轻烟的深坑,却没有看见那道金色的身影。 “火山口……再等等,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活着。”只有森罗从头到尾都在关注着顶阶怪物的战局。牙兽种的冲锋直接迎向了麒麟的电击,粗壮的电流将怪物炸得倒飞出去。龙眷的背部着地,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待到猎人们察觉时候,金狮子的身体已经越过了熔岩池的顶端,翻滚着隐没在火山口之中。 麒麟貌似对自己的一击颇感意外,古龙环绕周身的雷光一黯,几个腾跃跨过地面上不再坚实的部分,赶忙向金狮子坠落的方向奔去。不等它看清岩浆的近况,一道金色的吐息却骤然炸开山岩,斜斜地从地下喷涌上去。 “彭!”隔着一层厚重的岩壳,金狮子的吐息威力大打折扣。独角兽并不是抵挡不住龙眷的雷光,而是被这种匪夷所思的偷袭吓了一跳,它迈动纤细的双腿,向后连连闪避,退到二十米开外才停下。 “它还活着。”眼看着熔岩池中不断冒出的灼红的气泡,封尘还是忍不住开动了龙腔。山壁的另一侧,金狮子的气息萎靡却平稳,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虞。过不多时,一只斑驳的兽爪攀上了火山口的顶端,利爪深深地镶进脆硬的石缝中,将巨兽的身躯一寸寸抬上来。拉加恩纵身一跃,终于稳稳地站回到火山的顶端。 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拉加恩已经不再是一分钟前的样子了。怪物背后的金色羽翼再次升起,毛色也在灼热的岩浆映衬下亮得发红。从未有过的众多金色电弧如同帝王的护臣般,拱卫在金甲巨兽的身周,哪怕折断了一只角,身躯上也尽是斑驳的伤痕,山巅的金狮子居然隐隐显出和麒麟分庭抗礼的气势。 “猎神在上,它到底还有多少体力啊……”看清了金狮子甚至超越了完全变身的躯体,封尘不禁失声叫出来。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是需要苛刻的代价,年轻猎人最是懂得这一点。以一副受伤之躯,却强行迸发出如此激昂的战意,背后的代价恐怕是生命力的永久损耗。以封尘的经历,还不能理解要是怎样的仇恨,才值得金狮子做到这种两败俱伤的程度。 “嗷——吼!”不及暗影猎人们感叹一番,龙眷仰长啸,口中随即一阵金光闪动。在猎人们的注目下,一道雷光自怪物的双角间缓缓成型,尤自有道道金光从拉加恩身体各处汇聚至此。 “这种等级的吐息,就算是古龙种也要心应付了吧……”焦灼的火山之巅,枫却觉得额头上冒出阵阵冷汗。两三个呼吸间,龙眷面前的金色光晕就凝实成一颗耀眼的球形闪电,电球比金狮子的头颅还稍大一分,边缘在极远处也清晰可见。 从雷光周围偶尔散逸出的电流,都能在牙兽种的周围炸出一个几米方圆的深坑,然而拉加恩却仍不满意,似乎要把身体里最后的力量也注入到这一发吐息之中。牙兽之王再吼一声,背后刚刚支起的双翼像失了魂魄般塌软下去,亮金色的的皮毛也迅即黯淡,重新变回了原本颓然的黑色,唯独那颗吐息却在众人的视野中越来越亮,恍若一轮近地升起的满月,给整个山顶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清辉。 “不,它要打的不是麒麟,金狮子没有瞄准它……”犀将半个身子探出藏身的石壁去,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千里眼更清晰一些。 “它瞄的是什么?” “火山……那头混蛋牙兽种想要炸了鬼怒间!”银甲猎人倏地摘下头上的猎具,面带惊恐地道。 “见鬼……麒麟呢?为什么不阻止它?” “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头古龙做不到……”尽管难以理解龙腔视野中翻覆地的变化,但认识到面前的毁灭性危机却不需要任何能力,封尘第一个站起身来,向远离山顶的方向奔去,“没时间犹豫了,快跑……快离开!” 正午未至,月亮悄无声息地沉进了赤色的地平线之中。 652章 山崩 “真是倒霉……”风尘仆仆的长枪手将塔盾负回背上,惋惜地看着不远处火山岩地上刚刚形成的深坑,泛红的岩块仍然从坑里簌簌地向上翻卷,逃进里面的怪物显然还在卖力地向下挖着。 好不容易寻到一只没有被大型猎团抢占过的甲壳种,又费尽力气它引到适合作战的位置,队刚刚拉开战斗的阵势,就被怪物硬生生地自断一只步足,换得了挖洞离开的空间。从没想过甲壳种会如此决绝地放弃战斗,甚至不惜以自残为代价,队伍追击不及,只能看着它在眼前逃之夭夭。 这支暗影猎人队堪堪满编,上山以来一直在熔岩线附近活动,到今已经整整四日了。四日间,他们只运回了一具价值尚可的怪物尸首,方才的甲壳种只差一步就会成为队伍的第二份收获。然而现在,如果没有委托书上写明的翻倍收购价格,队就要亏得连下一次的狩猎道具都购置不齐了。 “该死,别的猎场上从来没见过只会逃跑的镰蟹!”队长恨恨地摇着头,将武器收回背上。潜地而行的怪物几乎没有追踪的可能,尽管万分不愿,他也只能宣告这一轮狩猎以失败告终,“火山上的怪物都是一群孬种!” “队长……”长枪手朝地面唾了一口,被火山灰雾肆虐了数日的嗓子才稍微轻松了些,“大伙也差不多都到极限了。” “想回镇了?”队长的眉毛一挑,面露不悦道,“本钱还没有赚够,哪能那么轻易就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长枪手向上一指道,“接下来最多还有一次狩猎机会,横竖也是一票,不能白白浪费火山上剩余的停留时间。” “你是往上走?”队长虽然质疑着,眼中却明显对这份提议来了兴趣,“这……上面可是大型猎团的区域。” “你也看到了,那些家伙运送素材的飞艇从前起就没断绝过,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不定这时候已经在琢磨着打道回府了。”暗影猎人难看地咧嘴道,“猎场那么大,他们不会在乎这区区十几个时的。” 猎场上的决定争分夺秒,队长也只是沉吟了几息,就重重地点头道:“好吧,只是接下来务必要心。依你看,南北两条路,我们走哪条比较……见鬼,这又是什么情况?” 暗影猎人的话语被一道金色的雷闪打断。猎人们举目向峰顶张望。火山口附近雷光时隐时现,几日间已经让身处其间的偷猎者们习以为常。山顶可能在进行什么高等级的狩猎,早已是低阶偷猎者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不过他们既没有能力去觊觎那种等级的猎物,也没有受到顶上战斗的干扰,索性两不相干,由它去了。 然而眼前的金色雷光分外耀目,连火山口附近灰云的轮廓都清晰地映出来,金光散去后,云气中却染上了一道异样的红,红晕如同早至的落霞一般,沿着云朵的轨迹,转瞬间就延展到几十公里外的熔岩线附近,降临在这队暗影猎人头顶。随着地面一阵毫无预兆的震动,整个鬼怒间凄厉地吼了起来。 ………… 先是虫蚁成群成群地从寄身的石丘中逃出去,紧接着是飞甲虫聚成一股股赤潮样的群落向山下疾飞——这些家伙最先感受到了空气中湿度和气压的变化,然后是型的草食野兽和蛇龙,尽管不知何故,风的流动和细微的气味改变也让它们坐立不安。随着赤色的火山云向主峰四周蔓延开,越来越多的物种与生俱来的危机感被逐一激活。恐惧像是一头暴食的领主,在位阶法则的辅助下,将整座山峰上的生灵紧紧攥到手中。 无论等级和种属,无论处在食物链中的哪个层次,在灾难来临的前一刻,所有的野兽都会有着相似的反应——血流加速,焦躁难耐,攻击欲望几倍于常时,连叫声也比往日凄厉了许多。这一刻,整座火山上的怪物们感知到的危机,已然臻至了它们能够理解的极限。 怪物们只能仓皇地叫着,不惜代价地摆脱背后追击的偷猎者们,没命地向山下逃去。山间的兽啸声此起彼伏,果真如同传中万鬼复生的恐怖景象。 “火山要失控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潜伏在火山口的附近。一记令人难以置信的吐息过后,熔岩的色泽居然黯淡了些,喷溅而出的火山液滴也暂时停歇下去。但在场的暗影猎人们没人认为那道灌注了金狮子全副心力的吐息,威力会仅此而已,片刻的收敛只意味着接下来更可怕的爆发。 哪怕在最强大的怪物面前都能鼓起提剑的勇气,亲历灾也是完全不同的状况。就在电光刚刚被熔岩表面吞噬时,逆鳞和枫两队人马第一时间返身退避,沿着来时的路冲向山下。 “我就过!你们可没预料到这种事吧!”一面拔足疾奔,封尘一面朝着身边的白夜道,“掺和进一只古龙的战斗里,早晚会是这样的结果!” “比起后悔来,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吧!”逆鳞的队长高声吼道。老猎人忙中回头望去,原本沉寂的火山口正大股大股地向外冒着黑色的浓烟,战场中心被烟雾笼罩,麒麟和金狮子也被一并隐藏在厚重的雾帘之后,彻底失去了踪迹。 火山岩壳不停地颤抖震击着,像是苏醒了一只被囚禁多年的巨型怪物。道道红色的流星从滚滚浓烟中抛射出来,那是从火山口里溢出的熔岩液滴。两分钟前猎人们的藏身之处,数秒前刚刚被一滩灼红的岩浆液击中,此刻已经被降的流火完全吞没。动身稍慢,自己和身边的众人就会像前时藏身的岩壁一样,在难以想象的高热下化成一蓬火山残渣。 “熔岩开始上升了——”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越来越热,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银甲猎人的视野中,前路上一片岩壳正在急速地变红。猎人不假思索地停步侧滚,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股岩浆冲破薄薄的石壳,喷泉般涌出地面。金狮子的吐息貌似一连打通了数个熔岩层,这才让涌出的岩浆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到达了地面承受的极限。 “这片岩地撑不住了!”在熔岩飞沫的洗礼下,白夜的猎装染上了一片铁红。队伍赶忙改换了方向,然而放眼望去,更多的红热涌泉正从岩层的薄弱处升起,在本就残破不堪的地上开出更多的裂缝,哪里还有多少完好的道路。 脆硬的火山岩在热力的作用下逐渐软化,不消多时就会弱到负载不住自重塌陷下去。火山口附近的熔岩满溢出来,汩汩的热流正顺着原有的熔岩河道向河床两侧蔓开。枫用笼手扑打着身上落下的点点灼斑,有些绝望地道:“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了,我们跑不过熔岩的!” “闭嘴!”森罗双目一瞪,恶狠狠地吼道,“还嫌我们不够倒霉吗?”绿甲猎人暂缓脚步,侧耳向空中听去,眼神却是一亮道:“那边……是螺旋桨的声音!” “你们叫了飞艇来?”封尘惊喜地问道。 犀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去,特制的千里眼中,一道异常明亮的信号光芒在视野尽头升起,正是暗影猎团特制的信标,“不是我们……是莉娜,那家伙终于找过来了!” 目力所及,一道黑影穿梭过层层叠叠的浓雾向猎人们疾飞而去。飞艇气舱宽大,底舱浑圆,正是逆鳞所属的那架货运飞艇。货艇的速度不快,每每穿过烟障之时还会狠狠地震颤一番,显然大量涌出的硫灰带给了引擎太多负荷。然而这架摇摇晃晃的飞船,已经是猎人们在漫长的末日前奏中见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尽管内心明知浓烟缭绕的环境中,货艇上的人根本无法用肉眼观察到他们,激动之下,暗影猎人们还是忍不住使劲地朝着飞船挥起手来。 “这种时候……”白夜自言自语道,不知是在责备女猎人离队太久,还是在感叹眼下这个合适的时机。铁甲猎人轻叹一声,随即朗声命令道,“发撤退信号,找个适合绳降的位置,这样的候不适合飞空艇活动,别让他们停留太久。” 飞艇在猎人们周遭盘旋了一圈,终于锁定了地面同伴的落脚之处。战舰一侧的副螺旋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徐徐地转圜下降。绳梯从客舱中倏地扔下去,女猎人的脸迫不及待地从舱门中露出来:“都快上来!飞艇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已经等很久了!”犀纵身一跃,第一个抓住面前跳动不已的绳梯底端。银甲猎人双脚甫一离开地面,站立之处的火山岩上便一声脆响,迸开一道尺余宽的裂痕。裂隙中的熔岩清晰可见,竟是已经侵蚀到了地表附近。 “快爬上来,地面要崩溃了!”莉娜不住地挥着手。 白夜深吸一口气,从熔岩裂隙上险险地跨过,却只抓住了绳梯上同伴的脚踝。软绳一阵摇晃,犀的身体向下一沉,险些抓握不住柔软的梯格。银甲猎人低头望去,地面的裂隙越来越宽,几个呼吸间就撑大到能容人坠入的程度。猎人们所处的陆块向后推移着,正一寸寸远离绳梯的下落处:“跳到队长身上去,我还撑得住!” “只能这么办了……”森罗一个闪身,蛮横地挡到封尘一行人的前面。绿甲猎人弯腰颔首,带着浑身的电光朝绳梯冲去,险之又险地抓稳了人体绳梯的末端,几个发力攀爬到梯子的上层。 “莉娜,叫飞艇向右移动十米!”安稳地攀上了梯子,白夜向地面上余下的众人处看去,撕裂的大地已经将封尘几人推开了太远,“他们跳不上来的,得把那几个家伙也接上飞艇!” “我……”舱门中的女猎人正欲反应,山顶却又是一阵震动。压力满盈的火山终于毫无保留地喷发出来,岩浆浪潮从山口升腾而起,一路飞窜到几百米的高空中,女散花般剥落道道熔火。随着一声爆响,众人所站的地面寸寸崩解,如倒塌的骨牌般一发不可收拾,完整的地块片刻间就碎裂成无数的块浮陆。 “不——!”站在仅可容人的石块上,飘荡在滚烫的熔岩深池间,暗影猎人们赶忙蹲身抓紧地面,才勉强维持住平衡。火山喷发的气浪将飞艇远远地推开,战舰在滚滚浓烟中左右扭动着身子,试图靠近余下的四人,但恶劣的环境下,动力炉无法正常工作,任凭机械如何嘶吼哀鸣,也难以跨越这几十米的堑。 封尘估摸着绳梯的距离,一只手悄悄地摸到身上飞人的机关,正欲触动,余光却看到身旁的枫前辈三人。年轻人轻叹了一声,还是就此作罢。 “该死……把我们舍在后面,就知道这些高级的暗影猎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尽管看见了货艇的无能为力,枫仍然将满身的怨气都撒到了逆鳞的人品上。脚下的浮石正在缓缓下沉,老猎人一左一右地擎起两个女孩,纵身跳到旁侧一块更大的山岩上。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不断上涨的熔岩正潮水般一波波地侵蚀着暗影猎人们的落脚之处,整座鬼怒间核心区域不消多时就会化成一片汪洋火海。 “前辈,我有个办法,或许能把我们从这种鬼地方带出去。”远处的飞空艇尝试了几次无果,只好无奈地拉升到高空。年轻的暗影猎人随着枫的脚步跳上浮岩,眼睛看着夜幕的某个角落道,“不过你得相信我……” “我们就要死在这了!能活命的话,让我相信猎人荣耀都行!”枫的额头上,汗液刚一现出来就被灼燥的空气瞬间蒸干。猎人的脚步随着侵蚀而上的岩浆向后疾退:“不管你想做什么,赶快做就是!” “那就做好准备,和我一起跳——” “跳到哪去?”老猎人四下张望了一番,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会看见的。”封尘将身体缓缓伏低,眼睛却紧紧地闭了起来。 百米外的高空中,一道流窜的熔火照亮了一片山间黑雾,也照亮了一只盘旋于此的飞行种。怪物赤红色的双翼倏地收束到肋间,如一颗弩弹划破重重浓烟,朝着封尘四人落脚的浮岩俯冲而去。 653章 放心 跳跃的时机来临得猝不及防,封尘没有给同行者们多少思考的空间。还没看清从而降的赤红色事物是什么,枫便和两个女孩一起,单手胡乱扒住了雄火龙侧背上支棱出的鳞片。 暗影猎人当即便后悔了。他想出口叱骂一番,不过身体被一股巨力一扯,给巨龙拖挈着向前急速悠荡去。没有面具的阻挡,枫刚一开口,迎面的风就大股大股地灌进喉咙里,让他只发出一阵呛水般的“呼噜”声。 四人统共超过二百公斤的重量,几乎同一时刻压在了火龙的半边身体上。哪怕是空王者身躯也当即一晃,翅膀不由自主地向一侧栽歪过去,险些触及到地面上滚烫的熔岩。猎人们的双脚眼看着就要跌进岩浆中,巨龙的尾巴慌张地一甩,向封尘的一侧转了个大弯。怪物身上攀着的众人如旗帜般横飘起来,好悬没有被火池将脚掌熔化殆尽。 “前面!”枫别过大半个脸,终于在劲风中吼了出来。火龙飞行路线的前端,一根高耸的火山岩柱被脚下浸没的岩浆蚀尽了根基,正一点点地朝猎人们倾倒。赤色巨兽身上的重量不均,任凭如何用力保持平衡,也无法轻易改变路线,当即就要朝着摩巨柱一头撞过去。 “爬上去……爬到背上去!”封尘连忙抬手招呼道。年轻猎人率先拽着飞行种的鳞片向上爬行,枫和两个女孩紧随其后。飞行种背上鳞甲狰狞,几无落脚之处,封尘挣扎到怪物的颈跟处,顶着呼啸而来的风压,在那里跨坐下来。 雄火龙的翅膀扑腾几番,强行将飞行方向扭转到正途。只是危机仍然没有解除,猎人们斜前方的岩柱有几吨重,若是跌进熔岩中,光是掀起的浪花就足够将他们吞没,“让这鬼东西升上去!我们会被拍进岩浆里的!” “我在想办法!”封尘回头瞪了前辈一眼,又颔首伏上了飞行种的脖颈,“抓稳了,我们要升空了!” “吼——!”巨兽应声怒吼,滑翔中的翅膀狠狠向下一拍。泛白的肚皮下,岩浆向两侧掀起层层皱浪。年轻猎人双手抓住怪物脖颈上凸起的尖刺状鳞甲,如缰绳般向后狠狠地一拽,怪物的头猛然抬升起来,连带着身体也向上一纵,堪堪升高了数米。 “还不够!”枫偏过头,望着脚下冒泡的熔岩。 “这家伙还得驮起我们四个的重量,给它点时间!”封尘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鳞甲向后拉开。只听“嗤”的一声,甲刺凸出了一截,居然被暗影猎人徒手从身体上拽脱。 “嗷!”雄火龙吃痛地叫出声来,双翼没命地拍打着,风压在身下荡出道道波纹。怪物的背脊向上倾斜,一股绝强的升力带着背上的四个猎人,朝着浓烟滚滚的穹顶钻去。 “噗——”岩柱终于在众人的身后跌进之熔岩之中,巨浪向两侧排开,浪峰从雄火龙的尾尖掠过。怪物尾上的尖刺被熔岩一灼,化成一片黝黑的炭壳折断坠落。 一口气蹿升到了近百米的空中,尽管热意仍腾腾地炙烤着怪物背上的众人,但猎人们终于离开了熔岩能溅射到的范围。不待枫安心下来,老猎人却发现娇的雄火龙不但没有停止升空的意思,双翼的摆动还更加频繁了,怪物的身体如一颗出膛的弩弹,毫不停歇地向更高的空中窜去:“喂!可以了,让它停下!” “不是能停就能停的!”封尘一边紧闭着眼睛,双手在巨兽的颈部周围不断抚摸着。火龙尾尖的灼断之处正是它布满神经的毒刺,失去了重要的攻击器官,就连空王者也显得癫狂起来。年轻人几次试着呼唤,也没能得到火龙清晰的回应。 “我以为你能控制住它了!”枫刚刚抬起头,一股猝然而来的超重感却让老猎人的脑袋重新地贴回到飞行种的背上,怪物嶙峋的甲胄和猎装摩擦出道道令人牙酸的声音。 “龙腔不是这么运转的!”封尘只急急地回答了一句,就重新投身到安抚怪物的工作之中。被吊在上百米高的半空,身下是滚滚流淌的熔岩,暗影猎人们的安危却要依靠一只受伤发脾气的雄火龙,饶是封尘自己也觉得自己额头现汗,“别放松,它可能还要闹上一会!” 火山口中涌出的黑色烟雾,几分钟之间就将山顶的核心区域尽数覆盖。不知是因身体的疼痛,还是在火山的末日氛围中失去了心智,空王者癫叫着,带着背上的四人一头冲进了焦黑的浓烟里。四周被硫烟环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脚下颠簸不停的龙躯和远处偶尔流窜过的火光,还昭示着猎人们正在火山的上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封尘抓紧鳞甲的双手快要失去知觉了,巨龙才一声厉啸,带着背后的四人冲破了最后一抹黑云。尽管常时的火山附近也是灰雾密布的样子,但在暂时被剥夺视觉后的暗影猎人们看来,已经是拨云见日的畅快了。 “好了……”封尘的肩膀一塌,整个人颓然趴倒在龙背上。他忍着骤然撤去龙腔的眩晕感,有气无力地道,“我们暂时……算是安全了。” “这就是你的‘一会’?”枫不停地咳嗽着,一边抱怨道。在浓烟中走过一遭,猎人浑身的甲胄、脸上和手上都沾了一层黑尘,眉毛上也挂了一层黑色的晶粒,“不过是断了尾巴上的一根刺而已,用得着发狂到这种程度吗?” “不止如此。”封尘从腰间摸索出一瓶提神药剂,一口饮干,眼神才稍稍明亮了些,“这家伙断了两根后趾,眼睛也瞎了一只,似乎才从战斗中脱离几个时,还没有休息过。”失去了深度视觉,这也可能是巨龙在地面时向岩柱挺直地撞过去的原因。 “它还伤着?”老猎人紧张起来,望向地面吞了吞口水,“不会把我们摔下去吧?” “至少你现在还活着。”年轻猎人这样答道。似乎发现眼下不适合开这种玩笑,封尘又改口:“放心吧,它的体力至少还能撑到我们回燃石镇。”年轻人拍打着身上沾染的黑灰,刚刚突破出危险区,众人身上都是一样的狼狈,“毕竟我也没得选,火山顶上的怪物都被古龙的气势吓跑了,知道为什么只有它还在那附近转悠。” 枫点头讪讪地认可了封尘的话。哪怕猎人们还在几百米的空中,但到现在为止还算得上是有惊无险。地表涌出的岩浆让整个火山都增温了几度,脚下的气流徐徐上升,额外的升力下,空王者无需挥动翅膀,就能稳稳地滞空滑翔:“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让雄火龙这种等级的怪物都能听你的调遣。” “龙腔从来没有霸道到能接管怪物的心智,想要让这家伙遂我的心意,就只能用些别的手段——一些我不喜欢用的手段。”看着枫一副了然的表情,封尘纠正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捕猎怪物是一回事,操纵和欺骗怪物就是另一回事了。” 尽管这样,但雄火龙这种等级的怪物却最适合年轻人来差遣。它的灵智不会太低,以至于听不懂封尘复杂的指令,也不至于太高,对龙语者的话带着额外的猜忌。最重要的是,飞行种的身躯足够支撑四个人的体重,才能让暗影猎人们险之又险地冲出塌陷区。 猎人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火山口的喷发频次越来越高,山顶附近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新近喷涌出的岩浆和空气接触,将一股股的有毒浓烟向外抛洒着,黑云的笼罩范围越来越大。好在熔岩的流淌速度远不如水,影响范围暂时还局限在峰顶有限的区域,不过喷发一刻不停,整座主峰迟早要被热岩从里到外地洗刷一遍,不定还会波及到山麓上的人类居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只顶阶掠食种的攻击。”枫感叹着,双眼似要透过重重烟障望向火山口处,“卷进这种灾的核心地带,那两头雷兽不会已经一起死了吧?” “还活着。”封尘笃定地道。就算不看龙腔视野中那片遮蔽日的雷电领域,他也知道古龙没有那么容易陨落,“麒麟暂且不论,金狮子也还活着。不过那头牙兽的气息很微弱,像是被那一击把体力耗光了。” “它们还不跑?留在山顶上干什么?” “谁知道呢。”年轻猎人口中敷衍道,却向山顶处多看了一眼,“奇怪,为什么火山口附近还有飞空艇升起来?我以为爬到那个高度的只有我们而已。” “不是逆鳞的那帮混蛋?”即便已经脱险,枫还是对白夜一行人前时的见死不救而愤愤不平。 “他们应该早就飞走了才是。”灾难近在眼前,火山的各个区域都有飞艇接连不断地升空,仅存的飞行种也作鸟兽散。雄火龙的滑翔高度远胜过飞艇的巡航高度,在怪物的背上,暗影猎人们只能看见成群的气舱顶端,“飞艇制式也不对……见鬼,怎么好像是莱恩也鲁的工会巡舰?” ………… “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那只飞龙种背上真的坐着几个人?”左晴顺着飞艇的窗子向外指去。女孩的脸上满是被火山灰雾灼过的熏红,露在头盔外的头发也怪异地蜷曲着。 “别在窗边站着。”团长一把揽住队伍中最年轻的女孩,“想被飞行种叼走吗?” 艇外飞行种肆虐,其中不乏有雄火龙这样高阶的存在。尽管都在灾之下各自逃命,但谁也不敢保证其中会不会有饥饿的个体甚至暴食种。型飞艇的塔板就算能承受几次攻击,猎人们也不敢冒这个险:“去躺下休息,你可是和一头古龙种接触过,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 “我已经没事了……”笛手弱弱地抗议道,“往外面看看,你也能见到那头飞行种的。” 秦水谣果真向窗外瞟了一眼,外面满是造型各异的劣质飞艇,或许久违的封尘就在其中的某一架之中。女猎人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这些,向更上方仰望去。穹顶上青烟缭绕,她只来得及见到一只赤红的龙尾钻入烟气层中,彻底隐匿进视野之外:“哪有什么骑龙的怪人,只是普通的烟雾而已。快去躺下,等离开火山区,就让救援艾露给你彻底做个检查。” 女孩不情不愿地踱回自己的隔间中,舱室内只剩下了猎团一众狼狈的猎人。经过了漫熔岩的洗礼,二星猎人们还没从惊魂中缓过神来,各自在角落里整饬猎装,包扎伤口。 “叫我看,猎团就是被诅咒了……”聂洋喃喃地道,他用剥皮刀一一将灼焦的头发斩断,晃荡着手中的刀刃,“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想干脆回到金羽城的防护林里,做一辈子的生态调查算了。” 熊不二解下左手的臂甲,露出一片狰狞的烫痕,面色不改地将浸了药液的纱布覆盖上去。猎人身边的塔盾外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岩壳——盾牌就算能抵挡住岩浆的冲击,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高热:“叫我看,你就只有这点出息而已。” “嘛,至少结果还不坏。”终于剃净了铠甲上每一块火山岩的残留,贾晓舒声,“至少活下来了,古龙和龙眷相争的目击,也足够动工会调查了,不是吗?” “是两只古龙……”封漫云睁开眼睛,沉声纠正道 “这是什么意思?”女团长疑道,“火山上还有第二只古龙吗?” “只有那只独角兽和金狮子,”西戍猎人眉头蹙起来,“很难解释……不过在那道吐息蓄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金狮子的气势突然增强到了古龙种的程度。” 位阶法则并不是完全不可逾越的,至少封尘和漫云两人都分别见识过反例,白衣猎人甚至还亲身体会过个中滋味。但由龙眷升阶到古龙,却比普通的超越位阶更加匪夷所思一万倍。无论金狮子是如何做到的,在那道雷光蓄力完成的一刻,它确确实实地得到了古龙种改换地的威能。 另一头雷兽在这番变化面前僵住了一秒,才没来得及阻挡拉加恩的动作,而招致灾,也只需要那一秒钟就足够了。 不等秦水谣开口问个究竟,舱室的门却被从外面匆匆打开,来人的语气中带着遮掩不住的焦急:“大家都还好吗?” 见到舱室外甲胄齐全的同龄者,团长定了定神,勉强换上了一副笑容:“晴儿需要做个检查,剩下的都还好……托您的福,没被熔岩吞噬就是我们的幸运了。” “实话,”申屠妙玲叹了一声,“倒是吓了一跳,我们从来没预料过你会来到火山……殿下。” “我的朋友有危险,哪怕是在险地里,我也要走上一遭。”尤达摘下面罩,“看到火山喷发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来迟了一步……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精神,我也就放心了。” 654章 委托 山路受阻,猎团在山腰间停留的唯一一夜中,莉娜用隐秘的信号唤来了逆鳞所属的飞空艇。货艇在远处待命多时,终于得到了出动的信号,被女猎人指挥着远远吊在队伍后面。 不曾想到的是,龙眷一怒的后果会如此惊人,让整个鬼怒间核心区域瞬间沉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地下世界的飞艇可没有工会的做派,艇上的管事惦顾着逆鳞余下三位成员的安危,只来得及将莉娜送上绳梯。不待弩手稍作解释,飞艇上的同伴们就匆匆地拉升起来,留下一脸茫然的猎团众人。 在经历了好一番逃亡后,穷途末路的年轻人们在一段地势稍高的山岩区停了下来,也正是在那里见到了闻讯赶来的尤达和莱恩也鲁的巡航飞艇。头顶是暗无边际的浓烟,背后是滚滚侵来的熔岩,当渐行渐近的战舰发出信号,表明自己的工会身份时,二星猎人们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贾晓感激地行了个猎人礼,“我们一路走上来,可是连偷猎者都躲过了十几队。” “你们在城里的朋友知会了我。”王子面色古怪道,“上到火山来,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往最危险的地方探索,你们准在那里没错。” “奇怪,我们在镇上没有其它的熟人了,难道是……那子?”到后半句的时候,洋将声音压得极低。 “我也希望你们能在此团聚,事实上连我也想和他见上一面。”尤达心中了然,微笑着摇头,“但不是封尘,是一个叫梅可的艾露。直接冲到了我在边境镇的落脚之处,把我也吓了一跳。” “那只自自话的梅拉露?它可不是我们的朋友。”熊不二朝白衣猎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至少现在还不是。” “梅拉露吗……怪不得包了一身斗篷,生怕被我认出来似的。”王子自言自语,“不过我能安全带回你们,全靠了那孩子的情报。回去之后,我想大家也该感谢他一番才是。” 即便出发前匆匆撤去了王室和工会的标志,但东方国的战舰制式和偷猎者世界的大有不同,也只有在火山罹难、人人自危的状况下才有混上山顶的可能。就算如此,殿下一行人此行也是冒着莫大的风险,返航后还不知道要承受多少责难。 猎团此行不惜绕出国境,却没有在莱恩也鲁得到必要的后援支持,一众队员直到出发前,都还在对尤达殿下和此地猎人工会的做法腹诽不已。然而短短两日过后,众人却要仰仗对方的飞艇才能逃出灾区。想到这里,年轻猎人们不禁感到一阵汗颜。 “抱歉……”看到同伴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沉默下来,秦团长也只好先声道。 “该抱歉的是我才对。”女猎人只了两个字,便被王子打断,尤达看向烟火四溅的窗外,众人所乘的飞艇正徐徐远离那片危险的空,“有些情报在出发前就该给你们听的……本以为没有上山的法子,大家只会在山麓附近稍作停留,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什么情报?”洋眉毛一拧,出声问道。见对方闭口不答,二星猎人心下更是疑窦丛生,“等等,莱恩也鲁不会早就知道鬼怒间有古龙现身了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等下了船我再细细讲给诸位听。”尤达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示意猎人不要再问下去。 “不行——”刚一开口,贾晓却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凌厉,又改口道,“殿下,能有您对猎团施以援手,我们感激不尽。但情报的事,您最好还是现在就向我们明清楚。如果莱恩也鲁分会真的向我们隐瞒过什么重要的猎场讯息,可没那么容易就含混过去。尤其是和古龙相关的情报,我想不管在哪个国家,这种等级的信息都该第一时间传达给所有猎人才是。”大剑猎人的重音死死咬在“古龙”二字上。 猎人之间的帮扶讲求尽力而为,莱恩也鲁没有后援的条件,猎团就算心中有隙,也不好苛责什么。但隐瞒猎场情报可能导致同伴误判猎场局势,甚至白白送命,是明文写在工会律令中的罪名。猎人工会比之地下世界,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猎场情报的透明。可以大陆上猎人生还率中的每一个数点,都是建立在扎扎实实的情报累积上的。哪怕贵为东方国度的王子,还刚刚从滚烫的熔岩中救下了众人的性命,但一码归一码,真的做出欺瞒同伴的事情来,也必将不会被猎团的众人所原谅。 “我们……还没有确切的消息。”终究还是无法对好友们谎,尤达面上现出身不由己的苦笑。古龙种的情报何须什么“确切消息”,王子的此番推脱几乎就等于承认了。感觉到舱室中的气氛怪异起来,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诸位要相信,猎团的大家都是我的朋友,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们。” 对方能冒着鬼怒间上的重重危险前来营救,本身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联想到上次见面时尤达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将情报如实相告或许真的是莱恩也鲁有什么苦衷。然而看到王子脸上的变幻莫测,二星猎人们胸中积攒的自责仍然顷刻间荡然无存。 “我们想要相信你,”秦团长和队员们交换了一番眼色,沉声对尤达道,“不过至少现在,你也该把上一次我们漏掉的事情补充出来了。” “好吧……”王子点头道。猎人寻了个位置在舱室中坐下,其余众人也神色各异地凑上近前来,“其实……” 尤达的解释终于没有被猎人们听到,一道炸雷声适时响起,彻底掩盖了王子出口的后半句话。封漫云面色一变,第一个起身向窗外看去,碧蓝的电弧自火山之巅亮起,透过重重的浓云,照得西戍猎人的脸颊一片惨白。 在猎人们的视野中,一簇簇闪电从顶直击而下,在火山口附近隐没,每一道的粗大程度都是猎团平生仅见。雷电的光亮彻底掩盖了四下飞溅的熔岩液滴,一时间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火雾缭绕中的鬼怒间山巅,一只的身躯正在不断劈降的电光中越来越亮,顷刻间就化成了一颗蓝色的光团,俨然燃烧在火山之巅的硕大无比的灯芯。 “那只独角兽……它和金狮子又开始战斗了吗?”秦水谣紧张地问道。鬼怒间的主峰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两只凶兽再打下去,只会让整个猎场雪上加霜。 “只有独角兽一个,”封漫云皱着眉头,尽量想要从自己模糊的感知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不是战斗,但我看不出它想做些什么。” “上——”猫猫四下里嗅了嗅,感觉到了环境中的异常,一只肉掌向飞艇的更上方指去,“是云,那只古龙在聚拢周围的云气……” 听到艾露的示警,尤达一个激灵,赶忙凑到窗子前。飞空艇的头顶,原本几乎浮立不动的云朵像是得到了谁的命令般,正向主峰正上方滚滚聚拢过去。山顶附近已经被一片阴黑的积云覆盖,不是在火山的喷发中积蓄而成的硫质烟尘,而是实实在在的雨云。如果不是离开了主峰十余分钟的航程,飞艇上的人甚至无法分辨二者的区别。 “它是想要浇灭山上的火吗……”熊不二摩挲着下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想给那头蠢狮子善后啊。” “古龙可以带来灾,想必消湮一场灾也不在话下。”贾晓这么着,却是舒了一口气,心道那头独角兽或许只是对身边的混乱过意不去,要给山上的生灵和山脚下的人类收拾一下烂摊子。 这次主峰意外喷发的规模不,再加上偷猎者肆虐,想要让生态恢复到平常水准更是难上加难。站在大陆顶点的生命,人类无从揣测它们的意志,偶尔会帮助猎人们做些好事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哪怕雷兽的出手能将灾难的损害减少一分,都是古龙种降下给人类的福祉。 “不……见鬼,麒麟在做些什么?”一片安心的叹声中,只有尤达如同被滚滚火烧着了屁股般,失声叫出来,“边境镇……边境镇有危险!” ………… 这是猎团七人第一次听见独角兽的名字,也是莱恩也鲁王子对此早已知情的证据之一。不过猎人们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了,尤达急火攻心的样子不似作伪,众人也只得跟着他一路跑奔去了飞空艇的指挥室。 二星猎人们等候在外,只听指挥舱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数秒后猎人们脚下一个不稳,巡逻舰居然不顾动力炉的损伤,在漫的火雾中直接加到了最高马力。只是飞空艇在火山上太过深入,山间的气流又被喷发的熔岩搅得混乱不堪,即便以这个速度,想要在边境镇降落,也需要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 “殿下……我们上船之初你不是过,这种规模的喷发不会蔓延到山脚以下吗?”见到尤达双眼通红地从指挥舱中踱出来,团长神色一凛,匆匆地问道。 “如果没有这个的话……”王子朝窗外一指。山顶的雨云已经堪堪成型,滚滚的云气中雷电正自发地翻腾着。猫猫的眼力超人,早已看出那里正下着毛毛细雨,雨势每秒钟都在不断加强,“火山脚下,能摧毁城镇的灾从来不是岩浆。” 粘稠的岩浆流速很慢,在流淌中还会慢慢冷却。平日里山顶溢出的热流,只到熔岩线附近就会凝结硬化。即便是在活跃期,多余的岩浆最多会让熔岩线向下移动几公里。常年生活在火山上层的怪物大都有在岩浆中保护自己的能力,下层的怪物不会受到波及,除了向山底播撒出成吨成吨的良质肥料外,一场喷发真正的影响委实有限。 如果不下雨的话。 雨水会和冷却中的熔岩混成泥浆,占据了岩浆原本的河道,裹着崩解的火山岩石一路滑落下去。经过几千米高的火山坡道加速,流淌的泥水甚至能达到几十甚至上百公里的速度,产生比流淌的熔岩高出无数倍的破坏力。更重要的是,只要雨还一直下着,这些泥浆就不会轻易凝固,最远甚至能冲出山麓几十公里外,将整个边境镇牢牢地笼罩在里面。 “泥石流……”贾晓喃喃地道。 “灾果然还是灾,不管那头该死的古龙是好心还是恶意,它都只能给我们带来灾难。”尤达恨恨地望了一眼火山顶上耀眼的电光,独角兽还在那里肆虐着,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尽管次生灾害的成型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整个镇子都极有可能在泥水的冲击下彻底覆灭。 “没办法阻止它吗?”聂洋刚问出来,自己就率先后悔了。主峰的山顶如今雷火交加,飞艇返身冲进去必然是九死一生,况且就算进得去,引发这一切的是只高高在上的古龙种,猎人们又有什么手段阻止它行雨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落地后必须马上组织,将整个镇上的市民全都撤离出去。” “那可是一个城镇数以万计的平民啊……”贾晓倒吸了一口凉气,撤离需要的人手必然是文数字,还不算过程中可能会带来的失序和恐慌,一个处理不好,也许就是洛克拉克古龙事件在东方国度的重演。 “秦团长——”王子面上带着深深的歉意,居然向女猎人鞠了一躬道,“我知道,这一次我确实让猎团失望了。你们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份请求,不过接下来我需要你们,边境镇的平民也需要诸位的帮助。” “别这么……你是猎人分会的执事长吧。”女猎人望了望身旁的同伴,肃穆地回应道,“发布任务就好。” “没错,只管告诉我们能做些什么吧。”熊不二握紧拳头道,“我们可是自由猎人,保护平民的委托绝对不能错过。” 655章 答案 货艇又一次狼狈地从火山浓烟中冲出来。再次见到阴云密布的穹,驾驶席上的茶色艾露终于散去了脸上紧绷的面色,回头报告道:“队长,这就又是一圈了。下面视野太差,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那就继续找!” “拉低高度,再搜索一次!” 白夜和莉娜不约而同地命令。女猎人眉头紧锁,像是丢失了贵重的猎具,逆鳞队长则索性就是咆哮了。 “饶了我们吧……”听到主事者们的吩咐,指挥舱里一阵哀嚎。半晌过后,茶色艾露才暂时在浓烟的笼罩范围之外悬停了飞空艇,壮着胆子向白夜道:“队长,动力炉已经吃不消了,别继续拉低,就是以刚刚的高度再来一次,我们都有很大几率掉进岩浆里去。就算不顾忌我们的性命,您也多少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 “我有点糊涂了,我们现在到底在找些什么?”森罗在指挥舱角落里翘着二郎腿,重重地打了个呵欠。在绿甲猎人的眼里,值得寻觅的目标就只有两只雷兽。如今黑雾中偶尔传出的蓝色电光昭示着古龙麒麟并未身殒,金狮子却在一次爆发式的攻击后却生死未知。如果队伍有办法突破眼前的重重灾,此刻不定正是猎取得龙眷尸首的大好机会——但也只是“如果”而已。 “那些孩子还被留在山上呢!” “当然是封尘了!”这一次,队长和重弩手做出了不同的答案。 在地形变动和热云的阻挠下,逆鳞一行不得不和封尘四人分开。飞艇自那以后只能在山顶外围徘徊,饶是白夜一圈圈地指挥着货艇巡航搜索,也没找到半点人类的踪迹。仅剩的裸露地面也正在被熔岩寸寸吞噬,即便飞空艇还撑得住,这样的搜寻也在逐渐失去意义。 “都是你们的错!”感受到同伴们异样的目光,紫衣猎人将满身的怨气都撒在了飞艇的操作员上,“我还有人没接上飞艇,你们就自自话地把它开走了!” “所以才来得及找到我们,不是吗?”犀摊手道,“被那些孩子耽搁些时间,再找到我们的时候恐怕就只剩下一撮骨灰了。你可是个暗影猎人,不会真的愿意为了救几个素昧平生的鬼,把我们几个舍在岩浆里吧?”望着女猎人不置可否的表情,铁塔巨汉眼睛一瞪,“喂!我至少还资助过你的研究,别告诉我你真是这样想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猎人工会的狗腿……”森罗阴恻恻地补充。以莉娜的个性,没在见到猎团的孩子们第一眼的时候就杀了,已经让队伍的成员万分惊奇了。如今女猎人还要扬言返身搭救,更是让指挥舱里的众人不得不怀疑,她离队半日间是不是被兽潮的攻击撞坏了脑子。 “擅自把一群孩子带到山顶,就该自己考虑其中的后果。”白夜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莉娜,老猎人双手抱胸,将舱室中的讨论拉回正途,“我们得找到封尘,接下来的狩猎还要用到他的追踪能力。” “火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我们还要继续吗?”犀苦着脸质疑道,“叫我看,那孩子的没错,你就是太过痴迷了。那种方夜谭一样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吧?”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白夜的眼神一凶,身上的铁色猎装都像在逆鳞队长的一怒中变红了几分。猎人顿了顿,沉沉地叹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见到现在的结果吗?我们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老猎人眼神一黯:“就像你们知道的,我有上百条亡魂等着我去找回公道,莉娜——我也不追究你为何在一群孩子身上浪费了半日的时间。还有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攒下的金币都花在了什么地方。”白夜的眼睛依次扫过身边的同伴们,被点到名字的人莫不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身前的同伴包括自己在内,都有着各自沉重的背负或热切的渴望,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定下的,选择同行者的重要标准。 还不等逆鳞队长的目光投过来,森罗便率先举起了手中磨亮的短刀:“别那么看我,我可和你们不一样,没有什么可悲的过去……” “不过你也想要一个允许自由狩猎,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世界吧。”铁甲猎人接着。 “这倒是没错。”森罗点点头,把双刀向上空抛去,刀刃闪着绿光接触到舱室的棚顶,又打着旋回到他的手中,“现在这样气的工会,让人看着确实非常不爽啊。” “听着,我从来不把我们所做的一切看作是英雄之类的行径。”逆鳞队长意味深长地道,“为了眼前这一次的机会,到今为止,你我都做了太多连我们自己都为之不齿的事情……” “只有你这样想而已,我倒觉得自己乐在其中呢。”莉娜嗤笑一声,被犀使了个眼色,面上的笑意不情不愿地淡下去。 “我们为此做出过无数的牺牲,我想就算是你们,也不愿看着它们连唯一一种有意义的结果都换不来吧?”白夜双手抱在胸前,“否则的话,我们就和那些踏进地下世界,一味只知道‘逃避’的偷猎者没有什么不同……” “队长,外面下雨了!”驾驶席上,艾露的声音急迫地响起。 “谢谢地——”看见白夜的注意力转向别处,犀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银甲猎人并非不认可队长的行事,只是工会猎人的做派中,“教”是他最讨厌的习惯之一了。只是这样的放松没有维持多久,他便感觉到身旁的舱壁间响起了雨点砸击塔板的哗哗声。 “队长,不能再等了,真的会坠机的!”兽人驾驶员已经带着哭腔了。 飞空艇当然不惧雨水,甚至连冰雹和雷击都有相当的抵抗力。然而在喷发的火山附近,降水在半空中就和火山灰混成了泥浆,一旦渗进机舱内的重要机件,造成的损伤可能是普通火山灰的几倍。这样的危险已经不能让暗影猎人们无视了。 铁甲猎人双手抱胸沉默不语,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片刻后只得命令:“先撤回山脚下暂避吧,不过不管有没有那个懂得寻踪的孩子,这场狩猎都要继续下去。”他又沉沉地叹了一声,“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可能已经死了。” ………… “如果没有这只雄火龙的话,我们可能已经死了!”封尘将几片纱布绑到一处,将巨龙的右眼牢牢地包扎在里面。脸上绑了一层布料,雄火龙的脑袋不舒服地一阵左右甩动,让龙语者安抚了几句才平静下来。做完这一切,年轻猎人才顺着飞行种的脖颈爬下,咚地一声落到地面。 “暴殄物……我们自己的补给都不够,还要浪费药剂给这只大家伙。”枫的额上冷汗直冒,还是白了一眼不远处的封尘。老猎人牙关紧咬,一只手握紧手指一牵一拉,脱臼的指节“咔哒”一声掰回到正位上,“嘶……扯些绷带来。” 众人在燃石镇外几百米处的稀树丛林中降落——是“坠落”倒更恰当一点。彼时伤了双脚的雄火龙没法准确地站定,驮着四个累赘飞行了太久,翅膀也早已在支撑不住的边缘了。好在空王者的身躯巨大,充当了猎人们的缓冲,一行人总算还是有惊无险。 骑乘怪物对封尘来早已不是新鲜的体验,枫的脸色也只在落地后稍显苍白。在空中时情况紧急,两个女孩倒不觉得什么,直到确认安全后数分钟,姑娘们才堪堪回过味来,身体瘫软着过了好些分钟终于找回力气。 山顶的岩浆和灰尘还远未蔓延到这里,安静的荒野中,只有暗影猎人们的身后,一条几十米长的犁沟和两侧翻卷起来的植被,还能依稀分辨出四人不久之前经历过什么。 “早知道最后要骑着一头怪物飞下山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哄骗我上去!”枫忿忿地道。猎人一面固定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半边脸痛得尤自抽搐着。 “至少把你活着带到山麓来了,不是吗?”封尘绕到巨龙的脚跟后,察看着怪物的伤势。失去了后趾的雄火龙站不起来,只能蜷着身子山般趴在众人面前,“雇佣飞艇里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驾驶员,火山喷发的第一时间,他们早就开着飞艇逃之夭夭了,哪还轮得到你的召唤。” 枫也不搭话,似乎默认了年轻猎人对地下世界飞艇做派的评论。他饮下一瓶回复剂,擦擦嘴向两个女孩道:“记得提醒我……下次就算沦落到跟在大型猎团身后做附庸,也不要雇佣这种不知底细的鬼了。” “你还骑了一只高阶的飞龙种,至少后半辈子在酒馆里都不会缺少谈资了吧。”年轻猎人用刀柄敲打着怪物伤处附近的鳞甲,颔首琢磨着要如何处理。怪物的伤口耽搁了太久,增生的组织和角质狰狞地覆盖了伤处,血虽是早就止住了,可也断绝了它彻底恢复的可能,“这又要怎么算?” “那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太过疯狂的经历,也就和编造无异了。老猎人被两个跟班左右一托,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封尘走去,“我这样出去,怕是要被整个酒馆的人当成笑料,以后连委托都没得接了。” “你要干什么?”听到身后老猎人的接近,封尘不禁伸手一拦,紧张地问道,“这家伙救了我们一命,你在上的时候,就答应过不对它出手的。”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满口的话不知哪一句是真的。”枫从鼻孔嫌弃地哼了一声,“一边看着吧,鬼,治人的那一套在怪物身上可就不好用了。” 封尘撇撇嘴,依言闪到一边。看着枫抽出剥皮刀,把雄火龙的患处附近的角质和息肉粗暴地刮净,露出齐根断裂的趾骨。本已畸形愈合的伤口再次断裂,痛得雄火龙狞叫了一声,翅膀呼啦啦地一阵扇动。 “嘿!快把它稳住!”枫连忙退开几步,朝封尘摆手道。 “你在干什么?”年轻猎人不解地歪了歪头。封尘开动龙腔,十几米长的巨兽重新趴伏下去,枫才轻手轻脚地接近上前:“我们的回复剂用在高阶怪物身上,还不抵它们自然恢复的速度快;绷带和止血的措施,也没法用在坚皮利甲的野兽身上。人兽通用的疗伤方法,也只有这一招了——”他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放在手中擦亮,还不忘提醒封尘道,“让它安静些,我可不想狩猎了半辈子的怪物,没有死在火山喷发中,却死在这种蠢地方。” 火焰刚一戳到雄火龙伤处的嫩肉,空王者就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封尘连连安抚着,好在没有让怪物暴起伤人。 信号弹的光焰温度并不高,灼封伤口却已经足够了。枫左右打量着赤色飞龙趾跟处两个新留下的烫疤:“这就行了,只要封住伤口,这种程度的断肢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回来,可惜这家伙的视力就未必能恢复到往常了。” “我可不知道,一个暗影猎人还会这些东西。”封尘钦服地点头道。虚弱中的雄火龙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再流逝的生命力,喉中呜呜地对爬虫们示好着。 “技多不压身嘛,况且这个世界上会爱心泛滥的暗影猎人,你可不是唯一的一个。”老猎人这样着,却回头看了看两个疗伤中的女孩。感受到枫戏谑的目光,阿冬阿夏将脸羞赧地别到一边。边浓烟滚滚的鬼怒间主峰比方才更暗了些,乌云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峰顶聚拢过去。 “奇怪,那只麒麟在干什么?”封尘面上的笑意收敛殆尽,不自觉地问出声来。 “都这么远了,你还能感觉到它?” “刚刚还没有声息,”几秒钟的工夫,古龙麒麟的气息增强到远在山脚的封尘也清晰可闻的程度,“它还在山顶上……不会是想在灾之上,再召来一次灾吧?” 封尘心中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一刻,乌云间降下的一道粗大的雷电就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656章 猎神 等等!你要到哪去?”直到封尘跑出了上百米,枫前辈才一把扯住他的肩膀,“从火山上一路飞下来,就把方向转糊涂了吗?再往前走可就回到燃石镇了!” 山顶上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是封尘从龙腔中看到的结果。雨势每秒钟都在逐渐增大,在古龙的控制下,乌云在熔岩区的周边越聚越多,和喷发而出的火山黑雾融为一体,缓缓向外扩散着开去。 早在鬼怒间附近活动过,枫当然深谙如此的象可能带来的灾难。暗影猎人用最简练的语言给封尘描述了流泥的恐怖,不想年轻人大骇之下,不但没有随着自己一同撤向远处,反而发了疯般,一个劲地朝着燃石镇奔去。 “我就是要回去!”被一双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年轻猎人只得停下脚步解释道,“再晚些时候,整个镇子就要毁掉了!” “你回去干什么,给他们通风报信吗?”枫的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可理喻,“镇上不过是一群暗影猎人渣滓而已,都在灾中死掉的话,刚好少了些和我们争抢地下世界委托的家伙。况且你不会看看上——” 枫的手向空中一指,各种型号式样的飞艇正在从熔岩线附近升空,朝着山脚的方向飞来,有的还带着刚刚猎得的战果。起航得稍早的飞艇已经越过了燃石镇,正在驶向更后方的城镇中寻求躲避。其余的战舰们飞过燃石镇的上空时,一个个毫不减速,显然没有再次停留的意思。镇上的飞艇也在零星地起飞,摇摇晃晃地加入某个打着阴森猎旗的编队里。 “这些混蛋们都鬼精得很,山上的势头稍有不妙,就早早地发了撤退的信号。”偷猎者们大都比普通猎人们更加惜命,如果事不可为,他们连一分钟都不会在猎场上耽搁。老猎人哼了一声:“等你回到镇上,恐怕连一个猎人都见不到了。” “所以我才更要回去。”封尘的口气却更加坚定了,“燃石镇里还有上千个平民,没了猎人的照顾,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就算是在猎人最富集的镇子上,手持武器的冒险者也不会比超过平民数量的三分之一。镇上的普通民众或许依靠着驻扎此地的暗影猎团才能活下去,但是他们却并不是偷猎的罪魁祸首。这些人中有酒肆、旅店、商铺的店员,起降坪的装卸工,除了定居在一个王国的户籍无法触及的地方外,和普通的村民别无二致。哪怕是正牌的猎人站在这里,也不能对他们的性命弃之不顾。 众人自雄火龙背上降落以后,在离镇不远的地方休整了许久,仍然没有看到一队避难路过的平民。镇上的人们可没有自己这般逆的视野,在封尘的猜测中,他们多半是还没有得到灾难的警报,以为这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火山喷发。 地下城镇不似工会监管着的聚居地,没有专员进行灾害预警,也没有人手组织撤退。等到洪灾成型,整个镇就会悄无声息地吞没在滔的泥水中,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平民?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先是一头雄火龙,还要带上一个镇子的百姓……我们是暗影猎人,可不是什么圣人!”看见封尘的眉头紧皱,心思不似作假,老猎人更是厉声呵斥道,“听着,最多还有两个时,这一带都会变成一片泥潭,继续留下来,你也会死在里面。想被搅进泥浪里死无全尸的话,可别带上我们三个!” “现在不是坐视不管的时候——”感觉到肩膀上松开的大手,封尘这才正眼向枫看去,两个女孩紧抿着嘴唇形影不离地跟在他的背后。年轻人定了定神,沉声道:“这一趟我可没有要你们跟着……之前的委托报酬都算作留给你们好了,趁着时间还早,好自避难去吧。”罢他在暗影猎人们无奈的目视中,继续向镇子奔去。 “像你这样的愣头青,早就该死在火山喷发里了……”枫站在原地暗暗地骂了一句,双拳狠狠地捶击到一处,“喂!就算到了镇上,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又能做到什么?” “我不知道……”年轻猎人闻言,回头苦笑一声,“但若是不走这一趟的话,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和那些蠢得要死的工会猎人一样……等等!”老猎人对身后的阿冬阿夏做了个紧跟的手势,自己率先追上去,和封尘并行跑了起来。 “你不走?”年轻的暗影猎人有些诧异地。“我们这样跑去把灾兆喊给那些普通人听,不但不会救了他们,反倒先要害死一些人。我可不想那些寻仇的冤魂有一半附到我的身上。”暗影猎人声音急促地道,却没有发现自己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我知道。”封尘的眼中精光流转,脑中分明正在急速地思考着,“坏消息和瘟疫一样可怕,不等泥石流落下来,他们都要先死在自己的手里……就像洛克拉克的古龙之灾一样。” “你也知道那场灾难?” 差不多就是两年以前,新大陆的猎人工会总部所在之处被雷鸣沙海的峯山龙袭击——准确来那并不是一场袭击,怪物只在沙城上空盘旋了不到十分钟,却在城中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成百上千人死在逃亡中的踩踏、街巷中的混乱和宵的从中作乱上,始作俑者峯山龙对此毫无反应,末了顺带拔走了作为城市象征的圣柱,解封了沙城中心湖的地下涌泉,留给猎人工会一个被水浸透的内城,和满城的烂摊子。 传中峯山龙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便殒落了,让整个沙海陷入了持续一年有余的混乱期,前不久才回到正轨。有人那场闹剧是古龙种临死前的仪式,或是对百年间持续的丰收祭的反击。无论传言如何,数十年来这是工会第一次将毫无抵抗的民众,暴露在猎人世界最强大的灾难下。即便是在偷猎者之中,这也是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城镇和生态的损坏可以靠时间和人力来修复,但逝去的性命和生还者心中的梦魇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复原了。 “不止是‘知道’,古龙降临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年轻猎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脚下又加快了些速度,“直到现在还能想起那晚的惨状。有的时候对灾难的恐惧,有比灾难本身更强的破坏力——到了!” 不出所料,镇的大门已经无人驻守了。从镇门处向内望去,凝成絮状的火山灰如鹅毛般飘落下来,落在屋顶和街巷的每一个角落。各家关闭了店铺,紧锁着门窗,如同度过每一个火山喷发的日子时般静静等待着。 “果然,已经没有半个猎人了。”封尘搬开挡路的栅门,踱步进入。巷口如鬼城般空无一人,只当听见四个暗影猎人的脚步声时,阁楼里才有孩子偷偷将木窗打开了个缝隙,却只和封尘遥相对望了一瞬,便被大人从窗口处抱开。 “镇上有上千户平民,”枫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摊开双手,任凭火山灰落在自己的眉毛上,“想要在这样的人群中维持秩序,至少要几十个……一百个猎人才能做得到。只凭我们四个的话,骚乱一起,不出三分钟就会被汹涌的人潮吞没。” “别是一百个猎人了,这里连十个都凑不齐。”封尘朝镇四周抬眼张望着,偷猎者的劣根性总是在这个时候尽显无疑。 “时间不多了,你救不了所有人的。”枫好言相劝道,“叫我看,你就当街吼上一声,把消息传出去尽尽人事,剩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我们也好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怎么样?” “放任自流的话,他们只能自灭,没有自生的可能。”封尘摇摇头。就算这些平民能出得镇子,外面不远就是猎场,这样的灾下,爆发兽潮是迟早的事。没有猎人的护卫,他们连十公里都走不出去。一旦队伍被冲散,更是只有被野兽分而食之的下场,“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不待把话完,年轻猎人心有所感,突然反手抹在自己的脸上,他抽回手来五指一捏,笼手上现出一道浅浅的泥痕,脸上尤自湿漉漉的。 第二颗冰冷的泥珠随即打在了自己的猎装上,封尘匆忙向头顶看去。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扩散到了镇上空,绒毛细雨将空中飘散的灰絮携裹其中。就在封尘的视野里,大颗大颗的泥水正如饿魂般向燃石镇席卷而来:“见鬼……我们晚了一步!” 细碎的沙沙声从镇子各处响起。几乎在同一时刻,街边无数的窗子被轰然打开,一只只手从楼阁中伸出试探,又像被邪物咬伤了般匆匆缩回去。隐隐的骚动声从镇的地下升起来,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充耳不绝的喧嚣。 “下雨了——鬼吐浆了!”妇人惊恐而尖利的嚎叫声不知从哪条巷子里传出,在燃石镇的上空久久不绝。 ………… “鬼吐浆”是火山周遭的原住民对泥石流的俚称,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喷发期间行雨意味着什么。 没有任何人组织,上一秒还静谧异常的空旷街巷间,转眼就挤满了仓皇奔走的行人。人们惊恐着,叱骂着从各自的屋舍中奔逃出来,有的连衣衫也来不及换,就向镇子唯一的出口蜂拥而去。 上下着的最开始还是含着火山灰的污水,两分钟过后就干脆是泥浆了。路上的行人不顾被污泥画花了脸,一力向人群深处拥挤过去。推搡中跌倒的人们在湿漉漉的地上滚过一遭,再站起来时就已经变成了泥潭中捞上来的黑猴子。 “早就过,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枫一面护着身后的两姐妹,一面朝前面开路的封尘吼道,“往好处想!至少不用把坏消息告诉他们了!” 猎人们正逆着人流而上,在封尘的带队下向镇子的更深处走去,年轻猎人的肩上背上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偌大的泥点顺着脖颈向铠甲的内衬流去:“得让这些家伙冷静下来!” “怎么做?你看到了,这些家伙已经疯了!”枫一把拉过跑在道路中央的阿夏。女孩和一辆独轮板车擦身而过,车上垒着大包裹的行李,被车后的汉子推得嘎吱作响,也不知短短的几分钟间,这些平民是如何将这么多家什打包起来的。 侥幸逃开的女孩的背脊上“腾”地起了一层冷汗,若是被一击撞倒,在这样的人潮中可能就再也没有起身的机会了。普通人能在生死攸关的情境下爆发出绝强的求生意志,但这样的意志往往也伴随着等量的破坏性。 “安抚这些平民,还不如驯化一头飞龙种来得轻巧!”到这里,暗影猎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枫的眼睛看向封尘的背影,见他在一栋楼前停了下来。年轻猎人拭净手上的水渍,抱着椽柱矫健地爬了上去,纵身一跃落到楼顶的飞檐处。街巷间尽是神色匆匆的行人,没有一个在关注封尘爬上屋顶的古怪行径。 “喂,你那个能驯化怪物的龙腔……不会对人类也有作用吧!”老猎人仰起头,房檐上落下一串水珠,顺着猎人的肩膀流到臂弯。 封尘没有回答,而是居高向四方望去。从这个角度看,燃石镇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颜色各异的流沙从镇子四方汇集过来,聚拢到窄的镇门处。不消看,就能估量出黑压压的人群中有多少惨剧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沙子在门前的一片空地处积压变形,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通过大门流出镇外,然而知道他们逃进猎场中后,又会遭遇到怎样的劫难。 “想驯服全镇平民的话,就赶快做!”枫变了变脸色,在龙语者的脚下吼道。暗影猎人们已经被迫挨到了屋檐之下,再挤一些恐怕就要顺着窗子倒进屋中去了,“只是记得别用到我身上……别用到我们三个身上来啊!” 老猎人的嘱咐还是晚了一步。 如同头脑中苏醒了第二个意识般,一声怯怯的,有些迟疑的咏叹在枫的颅腔之内响起。 “猎神在上……” 657章 证明 经过了两年前的惨痛教训,龙腔早已被固执的少年认定为是身负的罪孽,是沾上就会惹来麻烦的降诅咒。尽管有安菲大师的允许,在过往的逃亡经历中,这份能力也一直被封尘深深雪藏,不到万不得已之前不会轻易示人。莫要是暴露给满镇素不相识的平民了,就是展示给同行多日的暗影猎人同伴,封尘在心中都要多加考量。 只是眼前的状况哪还容得年轻猎人权衡,在一城百姓的性命面前,什么样的秘密都变得不再重要了。耳听着脚下街巷上传来的行步和咒骂声,感受着从而降的黏腻的雨滴,封尘强行压下所有的心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漆黑的龙语视界中,年轻人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渗出汗来,脚下的瓦片也被颤抖的双腿摇晃得叮当作响。 猎人并不担心龙腔对人类没有作用,早在两年前,封尘就用它做过和同伴们远距离的传讯工具。两年后的今,年轻人对这份能力的理解和当初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能限制龙腔功效的早已不是“数量”,而是“范围”,这也是封尘四人冒着绝大的风险,逆着人潮也要赶到镇中央附近的缘由。 镇上的雨雾不浓,暗影猎人站在高高的屋檐顶上勉强能看清大半个燃石镇的状况。彼时的大沼泽上,霞龙隔着重重的迷雾,在十几公里之外都能轻松敦促自己在“练习”上偶尔的偷懒行为。封尘虽然还远未到达这种程度,但至少视野所及之处,与人沟通已经不成问题了。 然而这次他要面对的不是有限的几个人,而是仓皇逃亡的燃石镇数千平民。龙腔的本质是一种知识,尽管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封尘每分每秒都能感觉到它的增强,可地下世界生存艰难,他从未有机会测试过这份诅咒的极限所在。自大沼泽学成以来,眼下正是龙语者做过的最疯狂的一次尝试,不由得不让他心脏狂跳。 龙腔的视野向外延展,顺畅地越过了猎人脚下的街区,向整个燃石镇铺蔓而去,无声无息地将镇中的平民尽数笼罩在里面。道道纤弱的意志出现在自己的感知之中,如泥雨中摇摇欲坠的萤火。人类的精神力量甚至远不如一些高阶的野兽来得强大,不过当数量众多的萤火出现在一处,居然也照射得幽暗的龙腔视野为之一亮。 封尘望着遍地的火光怔了一怔,几秒后才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所熟悉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见鬼……没有兽群意志吗?莫岚的原来真的没错。”封尘的喉结上下颤了颤。不进位阶,不成族群,是人类有别于其它生灵的最大特点。若是在往日,比这更十倍的兽群都能衍生出神智清醒的群体意志。而眼前的几千团萤火,就是几千个彼此独立的个体,没有相互融合,也没有相互勾连,连最低级的神智也瞧不见,“这就棘手了……” 见不到可以沟通的事物,就不可能靠着龙腔一口气影响所有镇民的行动,往常用来对付兽群的手段,尽数无法用在仓皇的平民上。面对一片散沙的逃亡族众,龙语者也一下子变得束手无策起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不等镇上最后一寸土地也纳入到年轻人的感知里,封尘的脸色又是一白。在猎人的注视中,萤火之海的角落处,有数道平民的意志悄无声息地黯淡湮灭,不知是死在人潮的踩踏中,还是被隐藏在民众里的宵施了阴手。 远处隆隆的惊雷仿佛催命的魔音,人潮涌动的街道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两人死于非命,伤者恐怕还要几倍于这个数目。多耽搁一分钟,街市上就会多出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封尘只觉得心神一颤,连最基本的视野也险些难以维持,年轻人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将心中的悸动稳定了些。 不知为何,猎人脑海中满是的洛克拉克古龙降临那夜的景象,上同样是下着阴雨,自己同样是站在至高处。不同的是彼时的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地上哭号的民众,而今,每一个生命的陨落都真真切切地被龙腔反馈回来。熟悉的无力感贯遍全身,几乎是本能一般,封尘下意识地颂念道。 “猎神在上……” 在龙语者反应过来之前,年轻猎人不知所措的唱颂,就霸道地传进了镇上每一个平民的脑海之中。 余音还未散尽,整个燃石镇像是骤然被时间遗弃了一秒,每个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推搡中的汉子双手离开面前同乡的后背,趁乱行窃的贼缩回了伸向别家包袱的手,争路的两家人各自放下了充作武器的什物,只有坠倒在地上的孩子仍在哇哇地哭着,被仓皇中的妇人一把捞起,不顾襁褓中的泥污,在怀里紧紧裹住。 “混账,吓唬我干什么?”街上携子奔逃的老爹朝左右看看,也没见到方才在自己耳边窃窃私语的家伙。瞅到脚下怯怯的儿子,他一巴掌拍在孩子的后脑上。半大子一趔趄,无辜地抬头道:“爹……你也听见了?” 黑瘦汉子这才眼神惊恐地住了嘴,茫然地四下看去,街巷上的人们纷纷驻了足,甚至还有人朝上仰着,似乎觉得那道神秘声音来自于乌云滚滚的的穹之中。 “刚刚……你做了什么?”枫不知何时已经携着两女一起,爬上了封尘所在的屋檐。老猎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在封尘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要驯服这些人撤离吗?怎么又装神弄鬼起来?” “我做不到,我曾经组织过怪物迁徙,但是撤离平民……和那些完全不一样。”年轻的暗影猎人面若苦瓜,从龙腔的状态暂时醒转,“我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唱了猎神的名号,这里的人就停下来了,他们……不会也信奉猎神吧。” 狩猎之神是原住民的神明,远在几千公里之外,怎么想也不会有人敬奉它的名号,封尘刚一出口,自己就摇摇头打消了念头。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猎神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们千辛万苦跑到这灾区深处来,可不是听你拜神的!”老猎人嘴巴微张,看向封尘的眼神又有了些变化。四人脚下的巷子已经空了大半,八成的居民都挤到了镇前的几条街中。一声神谕的震慑效力正在逐渐减弱,不少的平民看到前方的人群松动,趁机从缝隙中挨挤过去。人潮在少数人的带动下,又缓缓地流动起来。 “不过……”猎人前辈转念道,似乎有了新的计议,“那声音全镇的人都听得见对吧?既然是你弄出来的,你最好再弄一次。” “为什么?” “想让这一镇子的平民安全撤退的话,只管听我的就行了——” “知道了!别推我,下面可是石子地啊!”在老猎人的催促下,封尘匆匆地闭上了眼睛。 “猎神在上……”几乎就在众人以为那是自己惊惧中的幻听时,第二声颂唱又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颂唱像是一颗投进水潭的石子,在刚刚平静下的逃难民众中又激起了层层浪花。这一次再不会有人以为是自己糊涂了,同样神玄的声音在全镇人的耳边清晰地响起,如此异象让近在眼前的灾难都显得相形见绌。 “你们也都听到那声音了吧……火山的恶鬼开口了!”乱须白发的老人第一个匍匐在地上,四肢僵着朝浓烟滚滚的火山之巅叩头道。 “闭嘴吧!哪里是什么恶鬼,没听到人家自称是猎神吗?” “猎神是什么神?只听过工会猎人祭奉猎人先祖,可没听过还有这样的神啊!”旁的人插嘴道,眼中却也满是惊骇和敬畏。 “再多一些……听听,这些人正把你当成神明呢。”枫指着自己的耳朵,示意年轻人侧耳去听。镇上四下里骤然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猎神名号声,“见鬼,如果不是见你就在这里,我八成也要把你的把戏视作神迹了。” 能让成千上万的平民同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果不是工会广场上由鸣袋垒成的鸣箱,就只有神迹才做得到了。灾当前,比求生的途径更加重要的是心中的念想,哪怕是虚无缥缈的神言,也成了不少平民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尽管猎神是他们几秒钟前才听见的名号,也阻挡不了盲从的民众们朝这位神明开口祈命。 在封尘被强迫着以怪异的口吻,唱诵了猎神的律例和几句神谕之后,先是几个人领头,紧接着成片成片的平民如同割麦子一般,口中称着猎神显灵,朝火山的方向拜倒进满地的泥水之中。周遭没有跪拜的也念念有词,不知在祷告着什么样的祈愿。 “喂,我可不是猎神!”自龙腔中听到人们断断续续的称念,封尘的脸上就一阵古怪,“他们不能就这么跪在这里!” “用你的手段不能驯服这些暴民,这就是让他们听话的唯一办法了。”枫狠狠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现在你就是猎神,什么他们都会听的。” “可是我……” 年轻猎人脸色一红,还欲继续争辩,却突然抬起头来。龙腔的视野中,几道萤光正从火山的方向划破际迅速赶来。 “这个时候了,还有没离开的飞艇?”封尘定睛向雨幕中望去,“奇怪,那好像是逆鳞的座舰?” ………… “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封尘迎接来的是一张沉丧的脸。中型飞艇无法在城镇内降落,白夜的身旁,绳梯还高高地悬在几米的空处,随着风势微微微微晃动,“你们是怎么下山的?” 逆鳞的战舰刚刚踏进燃石镇的空域范围,驾驶员就被封尘的声音吓了一跳。艾露的手一抖,险些连人带船跌落下去。早知封尘的能力异常,白夜暂缓了飞离雨区的命令,调转船头在镇的上方搜索了一番,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屋顶上的一行四人。 “幸运罢了,你们一直……在山上找我们几个?”看到白夜面上的焦色,枫有些诧异地问道。 “为了这子而已。”白夜站在檐头,一手抓过封尘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身旁的绳梯,“金狮子的追捕还要继续,聪明的话就跟我们走。这一带马上就要被泥石流吞没,和我们一起离开的话还有活路。” 不等扯动绳梯拉着自己上船,老猎人却感觉到被一股大力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白夜抬起头,封尘的头盔上滴着泥水,一双眼睛在水帘之后直直地望着自己:“我可以跟你离开,不过不是现在。”他转头望向黑压压的镇门方向,那里尽是在自己的“蛊惑”下糊里糊涂地祈祷着的民众,“你是个工会猎人,你知道我在些什么。” “这些寄生在地下城镇的暴民……这就是你刚刚在做的事吗?”铁甲猎人低哼一声,“放弃吧……就算是你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没有活路的。” “如果没有猎人帮忙的话……”龙语者的目光灼灼,“工会的律例里没有‘暴民’一,所有不持猎人徽章的人都拥有同样的权利。我不相信一个彻底背弃了猎人荣耀的家伙,会为猎人世界的未来忧心。” 漫长的三秒钟过后,白夜还是铁青着脸放下了抓住封尘的胳膊:“我会在飞空艇上等着你,不会太长时间。” 货艇能承受泥雨的时间有限,不论封尘还是战舰有了危险,老猎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把龙语者掳走:“你已经用你那套把戏,让这些镇民任你差遣了,接下来整顿秩序,下令撤离就好,不会花费多久的——等等,你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 一面着,看到封尘的脸色变化,逆鳞队长抓着绳梯的手也放下来。封尘在猎人工会的委托经历,到底只有雷鸣沙海一次。年轻人没有接到过一次撤离委托,连完整的规程都不懂,更别提独立组织一次千人级别规模的撤退了:“你需要我?” “不如来的正是时候。”封尘咧开嘴,期冀地望着白夜,“没记错的话,你在工会的应急支援编队中工作过,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样的状况要怎么处理。你你的狩猎是为了把工会改造得更好——”年轻猎人遥遥向人群中一指,“现在就有一个证明它的机会。” 658章 被选 “平民有多少?” “三千出头,大都挤在靠近镇门的几条街上。” “伤亡如何?” “死掉的很多,受伤的……”封尘努力瞪大眼睛观望着,但只靠着一个虚无的视野,想要做出清楚的计数不免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于心不忍之下,从刚刚开始,年轻人便尽量不去看视野中不断黯灭的萤火,“龙腔不是千里眼,不能简单地拿到精确的数字。” “所以,你的把戏到底有什么用?”白夜不由得问道。 “就只能……”年轻猎人一抿嘴唇,“像刚刚一样,把我的话传递给这里的人听。” 逆鳞队长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哂道:“当是什么神秘兮兮的,原来只是做鸣箱用而已吗——”下一秒,他的脸色便重新回归严肃,“范围多大?” “站在这里,勉强能覆盖整个镇子。”封尘如实回答,“不过方才已经有上百人人冲破镇门,逃到荒野中去了……” 暗影猎人们心中一凉,毫无防备的平民一旦进入猎场之后会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在场的众人当然心知肚明。 “你救不了他们了。”白夜斩钉截铁地。 “可是——”龙语者一抹脸上的水污。 “多无益!你到底要不要我的帮忙?”铁甲猎人面色一狞道。还在工会的时候,应对灾和强大的怪物、撤离安置村镇的平民就是白夜的日常工作。然而在老猎人经手的无数委托中,能够保证七成以上的平民成功退离就已经是相当的成功了。在这样的灾下,哪怕是工会精英队伍,也无法保证每一个平民的生存,这才是猎人世界的常态。 看到封尘脖子一缩,逆鳞队长收敛了怒意,沉声道:“街巷狭窄,告诉他们,先让走在后面的民众向后退开半个街区,留出行人的通道。否则人群行动起来后,踩踏还会继续发生。” “我试试看——”封尘不再反驳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龙腔视野笼罩整个镇,半个呼吸后,那道神秘的声音再次从众人的颅腔中响起,“燃石镇的民众们,如果听得到我的声音,就……” “等等!”尽管年轻猎人的发声并不需要口舌,枫还是赶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打断了封尘后面的言语,“这样出来,他们是不会乖乖照你的做的。你得把话得……更神圣一些才行,假装自己就是那个神。” “可我不是猎神,没有人见过猎神本尊的……”年轻的暗影猎人把头摇成一道残影,“要我唬弄他们吗?” “是你之前先提到猎神的,我不过是在帮你圆谎而已——”老猎人抬手指向镇门的方向,“你听,他们在朝你的神祷告呢。如果不是相信了你口中那个该死的猎神,这些吓坏了的镇民根本不会关注你的话。” 龙腔对人类的心智和行为并没有半点影响的能力,如今的局势都是封尘以一句稀里糊涂的“猎神在上”营造出来的。如果被镇上的居民们发现,发号施令的不过是一个猎人鬼,刚刚创造出的神秘氛围就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可是紧急情况,你信奉的如果是个善神的话,暂时借用一下名号,相信他也不会责怪你的吧。”老猎人劝谏道,见封尘仍然是一脸拒绝的模样,枫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死脑筋的家伙,干脆,你来复述我的话吧。听好了,我是寄宿在火山的狩猎之神——” “猎神……是大雪山的。”封尘声抗议道。 “别管那么多了!”枫没好气地吼道,“那家伙是个神,既然能守护大雪山,当然也能在火山上显灵。就按我的话,一个字也别改!” ………… “这是神谕……猎神显灵了!” “是猎神在怜悯我们的性命!” “猎神快救救我的孩子吧!” “快按神使的话去做!” 封尘最终还是没能腆着脸自封为神,而是用了“猎神的使者”这个名号。不过效果也已经显而易见了,一阵剧烈的喧闹声后,踞跪着的平民们终于站起身,抹掉身上的泥水,百般祈祷着缓缓移动起来。 “居然……做到了!”望着大雨中涌动的黑色浪潮,年轻猎人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就像是真的得到了猎神的庇护,人群分流的过程中甚至没产生半起踩踏。 “干得漂亮,你看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枫的面上泛起一丝谋划得成的笑意。 在封尘的指示下,作为“对猎神的诚意”,最后拥入镇前几个街区的几百名镇民开始向后退去,给摩肩接踵的街道上留出了些许转圜的空间。镇门附近的街巷终于不再如择人而噬的泥沼,每分钟都会吞噬掉数道性命了。 “不过……赦免你们的罪,拯救每一个灵魂……我非得这么吗?”一段连蒙带骗的“神谕”后,封尘的脸已然臊红一片了。 白夜哼了一声,做了半辈子的工会猎人,还没有哪一次的撤离委托是以这样近乎儿戏的方式达成的:“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接下来的调度就要抓紧了。” “下命令吧。”看到民众们响应了自己的呼唤,年轻猎人信心大增,眼中也燃起了些希望。 “保持队形,不要争抢,有条件的话,尽量给女眷留出通路……” “除了食物、必要的衣毯、雨具和火种外,丢掉剩下的什物,撤离的时候它们只会成为累赘……” “出得镇子的人,让他们就在前面的空地上暂时不要走远。镇外是大片的猎场,没有猎人保驾,就只有给野兽填饱肚子的份……” “有人在队列里趁机偷抢财物,还伤了人……”年轻猎人投出一个求助的眼神。 逆鳞队长的眉毛一皱,紧接着缓缓放下来。千人规模的撤退至少要五十名精英猎人维持秩序,才能保证不在离开时出现什么变故。如今人手不足,有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在队伍中发些灾难财,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他决断道:“还能怎么办……由它去吧,现在的境况,让人活着才是首要任务。” “喂,你现在可是猎神的使者了。”枫晃了晃封尘的肩膀,“猎神的律令里,就没有什么对偷抢的惩罚吗?” “下辈子变成雪山上最弱的野兽,这就是猎神最严酷的惩罚了。” 枫撇了撇嘴,似乎嫌恐吓的力度远远不够一样:“告诉他们,伸手伤人的家伙,就会卷进鬼吐浆里,被带着棱角的鹅卵石分尸。” “我能把这句话直接传到那些宵的耳朵里。”龙语者咬牙切齿,却带着快意地道。 “那就更好了……” 一条条撤离的调度如雨水般甩到封尘的头上,在枫的“翻译”下,变成煞有介事的神谕,通过龙腔传递到每一个镇民的耳中。群体的力量是无穷的,在一部分受到了神迹感化,祈祷不止的新信民带动下,旁边将信将疑,却又无法解释眼前现象的家伙,也都硬着头皮接受了冥冥中声音的引导。 混乱的人潮在指挥中逐渐产生了秩序,人群哄哄闹闹地在街道两侧排成数排,把无用的行李堆去了街角,依着队形沿街道缓缓行进。没了拥挤和喧吵,撤离的速度翻了近倍,大股大股的民众顺着镇门向外涌去。 “队长——那片空地容不下几千亡民。”不知何时,逆鳞的三人众也从猎团的座舰中绳降下来。地面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动静,让他们也无法在驾驶舱中安坐。犀把千里眼举到面前:“平民太多了,况且按眼前的速度看,镇门就算扩大三倍,也不可能按时撤走所有人的。” 燃石镇是面朝着火山的镇子,四个镇门中的三个都是朝向山麓的。仅剩的西向门户还是镇初建时的规制,只能容下两只食草龙的驮车并行通过。这样的宽度想要将全镇的居民成功引渡出去,还不如坐在家中等死来得痛快。 “镇上的人平日里是怎么出行的?”嫌弃漫坠落的泥雨,莉娜躬着身子躲在银甲猎人的身后。 “来去流荡的都是些暗影猎人,大部分平民常年都没有踏出镇子的必要。”犀解释,“离开了这片安稳地,他们还能上哪去?” “能做到的话,让他们尽量拆掉大门和部分围墙——”再行计算了一番,白夜的面上还是掩饰不住忧色,“这些家伙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时……最多了。”枫朝着火山顶处望去。雨水正在逐渐积攒,隐隐有块的流石和泥浆崩落的声音,一旦细的崩塌连缀成片,就预示着燃石镇的时间只剩下零头了。 “还是不够……他们需要另外的出镇办法。”犀摇着头。尽管不知道白夜为何要插手镇民的撤离,但作为同个猎团的队员,银甲猎人还是直言出了自己的意见。 “有另外的办法!” 一个声音在屋顶不远处适时响起,暗影猎人们转头望去,声音来处却空无一物。只见雨滴坠落在空荡荡的屋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一般,泥雨勾勒出一副透明的人体造型,恰似一尊澄澈的玻璃人像矗立在此一般。 “咕嘟……”枫咽了口唾沫,矗立中的人像动了起来,无形的脚掌在屋檐上激出道道水花,向着暗影猎人们的方向步步走来。随着神秘猎人的靠近,透明的猎装上一阵光影流转,来到封尘近前时就已经化成了一身淡紫色的裹身装束。 “哇——”莉娜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不足为外人道的惊呼,“可以的话,我想拿我一身的发明换这套猎装……” “你又是什么人?”白夜下意识地向背后的重剑抽去。 “放轻松,我是来帮你们的。”隐身猎人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像是对逆鳞队长手中的铁黑色大剑视而不见,他径直转头望向了封尘的一边,“听到第一声龙腔传讯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 “无名前辈!你还在这里?”年轻的暗影猎人又惊又喜道。 “你们认识?”枫的面色一阵古怪,“你不是这是你第一次来燃石镇吗?” “在还没得到你安全的消息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燃石镇的。”人多眼杂,无名没有第一时间揭开自己的面具,只是朝封尘略微点了点头,“寒暄等到安全的时候再吧,总之我是从起降坪的方向赶来的,那里还有些能用的飞艇。” “我以为所有的飞艇都被暗影猎人们开走了?”封尘疑道。 “只是有价值的那部分而已。”无名快速地解释。火山脚下的飞空艇尽是耗材,动力炉常年承受火山灰的袭扰,总有一会无法胜任火山上艰苦的航行环境。报废的飞艇并不是不能开动了,而是没法再行上山,为暗影猎团和租赁组织带来收入,只能搁置在起降坪上,作为服役期飞艇的备件储备,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刚刚确认过,三十架……或者更多的型飞艇,中型也有几架还算完好,都是火山附近通用的型号。”算上货仓的话,一架型飞艇至少能搭载五十人,如逆鳞座驾般的中型货艇则要庞大得多,“我不知道在这样的雨中它们还能支撑多久,不过想要拯救这些可怜的平民,恐怕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就算有那么多的飞艇,它们的驾驶员已经跟着各自的猎团飞走了。”听到无名的话,众人的神色依然没有缓和,“就算我们人人都会驾驶,也指挥不动那么多的战舰啊……” “不需要我们来开。”枫抢先言道,“这里可是燃石镇,靠运送火山矿石和素材生存的镇子,别找出三四十个会摆弄飞艇的,我敢打赌,镇上少也有一百个退役的飞空艇驾驶员。” “所以现在怎么办?”莉娜的脑袋从犀的背后伸出来,悄声问道。 “你是猎神的使者……”枫用肘尖顶了顶封尘的后背,“现在该是你从信徒中找些被选者的时候了。” 659章 赎罪 “我叫莱昂,在火山地带开了十一年的飞空艇,三个月前才从红石飞艇队退下来!”满面乱须的中年大叔朝空中高声叫喊着,一只手将女儿紧紧搂在膝下。老驾驶员面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色,喊话时喘气声也异常急促,似乎是被噬人的火山灰雾催生了喉疾,才断送了职业生涯。 “那么,你就是最后一个被猎神选中的子民了。赶去起降坪的方向,那里的飞艇正在为你准备。”封尘的注意力赶忙从老男人的身上撤离开,大胡子当然不懂得怎么回应龙腔的呼唤,一味的叫喊将封尘的颅腔震得嗡嗡作响。 眼看着周遭让出一条通路,让那家伙带着妻儿享受着道旁众人羡慕的目光,得胜将军似的阔步向镇西北奔去,仿佛真正被神明选中的信徒般,封尘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咧咧嘴无奈道:“我现在浑身不舒服,这种事情还要做多久?” “你该开心才对,大雪山以北的无名神,终于要在猎人世界里开枝散叶了,如果这些镇民能逃过这一劫的话。”枫把身子在指挥舱的角落里坐实,招呼着两个女孩来到自己身边。 起降坪在镇后的一片高坡上,距离燃石镇虽然不远,但也堪堪超出了封尘的感知范围。镇上的人潮在猎神使者的谕旨下,缓缓从窄的镇口掉头,朝着起降坪的方向推进过去,不时便会脱离龙腔的视野范围,想要追上他们只能依靠逆鳞的货艇。 房檐上的众人都已经转移到了飞艇之上,至少百余米高的指挥舱里能得到镇子更好的视野。为了能在泥雨中多撑一会,货艇关闭了主螺旋桨和一半的副桨,正靠着风力缓缓在空中滑翔着。 白夜最后一个爬上指挥舱,掸掉了肩上的泥水道:“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让离起降坪最近的两个街区的平民朝西北移动,我们还需要从镇民中招募更多的人手。” “配套的机务人员和旗手吗?”十余分钟的指挥过后,封尘已经能勉强跟上逆鳞队长的思路了,“已经在做了……没想到镇上有这么多在飞艇上司职过的平民。” 整个镇子的存续命脉就是建立在矿石走私上的,从飞艇租赁商手下退役的平民无处可去,也只能在镇子上谋个生路。近在眼前的灾压迫下,只要有个让民众们冷静下来的契机,就算没有封尘一行人的推波助澜,他们早晚也能打到起降坪上几十架报废飞艇的主意,只是不知有几成民众能在镇中死等到那个时候。 “唔……”铁甲猎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封尘一眼,“那就好,把机务和旗手编队,一样为他们让路先行。对了,剩下的青壮年也组织起来一些。” “做什么?” “维持秩序,既然这里猎人不够的话,就让他们自己来管理自己吧。”白夜目视着衣发尽湿,正不住地给阿冬和阿夏擦拭头发的枫,这个主意到底还是受了他的启发。逆鳞飞艇上还有七八个猎人,但如今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现身民众之中。 在镇上的平民发现危险前,驻扎在此的暗影猎团已经逃之夭夭了,偷猎者们的信誉在这一刻已然跌入了谷底。以他们的身份出现在人群之中,非但不能稳定人心,反而还会招来庶民的愤怒和难以预料的混乱。 “还需要我来措辞吗?”枫抬起头,揶揄地看了一眼封尘。 “劳驾——”龙语者无奈地摇头道,眼睛重新闭上。十几分钟间,年轻人在前辈的蛊惑下,不知了多少违心的“神谕”,犯下了多大的渎神的罪过。眼下他也只能劝自己债多不愁了:“好消息是,他们好像已经自发地组织起来了。不过西街上抓住了几个插队的,好像被收拾得不轻。” “惩罚不守规矩的人没关系,但别给他们下重手的权力,否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还是会崩溃的。”白夜赶忙叮嘱,“也别让他们自己做些出格的事情,就是……”暗影猎人的嘴巴微张,试图找到一个简单的界定办法,沉吟了数秒,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标准。 枫扔掉了手中湿答答的毛巾:“叫他们按照工会猎人来要求自己,不就行了?” “没错,直到脱离危险之前,让他们做一阵子的工会猎人就好。”逆鳞队长先是一阵愕然,紧接着重重地拍手道。 “知道了。”封尘将心神沉入龙腔视野中广袤的萤火当中,“告诉我怎么吧,这样的人组织起一百个……” “喂!你的鼻子——”犀坐在旁侧,拍了拍封尘的肩膀。 年轻猎人反手一摸,只感觉自己的鼻孔下一阵湿漉漉的,血液顺着人中滑到唇上。他赶忙抽出一条绷带来止血,却不想耳中嗡地一声,脑袋一沉歪倒在银甲猎人毛质的护肩上。 “嘿,你没事吧?”铁塔巨汉连忙推起封尘的头,撑开年轻人的眼睑仔细看了看。封尘的双目运转如常,只是相较前时多了些血丝,脸色也苍白了不少,“你这鸣箱的能力,不会是要命做代价的吧?” “当然不是,我还撑得住……”龙语者摘下滴着泥水的头盔,双手狠狠按了几下太阳穴。 刚刚才驯服了一只受伤发狂的雄火龙,转眼间就要和如此巨量的平民随时保持沟通,就算是如今的封尘,精神力和注意力也开始鸣起了警报。龙语者只觉得脚下发虚,眼神一阵涣散,忙从腰囊中抽出了一剂提神药剂,不顾嘴角的狼藉一口饮下,脸色方才好看了些。 提神药剂往往只有做长期潜伏委托的猎人,才会在备品中捎带一两瓶以防不测。托龙腔的福,封尘的腰囊中除了回复剂之外,它却占了最多的份额。 “啧——别勉强啊。”看到身旁的年轻猎人一副萎靡的样子,犀咂咂嘴,更是坚定了自己毛骨悚然的猜测,“歇一会没关系的,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还是起降坪那边。” “没错,我得看看另一边的情况。”年轻猎人强打起精神,挣扎着再次铺开龙腔视野,一面照着枫的耳语向人潮中广播着什么,心思却向感知的极限处探去,急急地问道,“无名前辈,莉娜前辈,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 起降坪沉重的大门上,熟铁铸成的锁链被一道无形的斩击从中切断。门前一阵光晕闪过,无名朝背后虚做了个收纳武器的动作,空荡荡的背部却响起一道武器入鞘的铮鸣声。他躬身箭步将大门徐徐推开,用铁钩稳稳固定住。 “已经进来了——”老猎人朝四下张望了一番,在脑中向封尘回应道。起降坪的地势最高,平台的排水也被饬弄得相当规整,踏在硬质地面上几乎溅不起什么水花,“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乘降台和主要的停机坪都空着,那些家伙把所有能用的飞艇都开走了。”无名的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你的飞艇都在什么地方?” “跟我来。”神秘猎人招了招手,几步踏过,猎人半透明的猎装重新化成了浅浅的紫色,“但愿别都坏在雨水中才好。”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的猎装——”莉娜颠颠地跟上无名身后。看着神秘人宛若变魔术般的猎装能力,女猎人的鼻子不住地左右嗅着,像是要在他身上闻出什么特别的气味,“它是怎么做到的?只论隐匿能力的话,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它更强的猎具了,这是什么新物种的素材吗?”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无名头也不回,沉着声音拒绝回答。 “无聊……”暗影猎人的嘴角耷拉下去,却旋即又扬起来,“把这套甲胄借我研究几吧,我以逆鳞的名义保证完好无损地归还给你,交到你手上的时候,至少把它的能力提升三成,怎么样?” “我不需要这些。”无名在一尊巨大的阴影前停下脚步,猎人拔出腰间短刃,将脚下一根缆绳“嗤”地一声割断,“现在还是专注在它们上面吧。” 随着一声油布掀开的呼啦啦的阵响,巨大的飞艇舱体出现在暗影猎人们面前。艇的气舱软趴趴地堆积在甲板上,周遭大部分塔板已经不知所踪,仅剩的几面还挂着斑斑锈迹。莉娜仰头向甲板看去,成箱成箱的杂物堆在上面,舱内似乎也被板条箱堆满,比起飞艇的本职来,它的所有者早已把它当成免费的废弃物仓库来对待了。幸亏泥雨压制了蒙布上暴起的灰尘,否则这架艇的亮相还要更凄惨一些。 “动力炉不能长期空置,这里面应该还有些燃料。”无名摸到燃料仓的位置,敲了敲舱壁附耳听去,似乎要听听里面燃料的储量。 “燃料不用担心,还有半炉。”女匠人熟悉地掀开侧壁处油尺的暗卡,得意地睨了无名一眼,“算上动力炉的损耗,也勉强够一个时的行程了。” “像这样的应该还有几十架。”无名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能让它开动起来吗?” “这可不是我的工作——”女猎人的没错,清空杂物、充满气舱、调试动力炉都是正在赶来的机务和驾驶员该做的事。不过这种挑刺的语气,似乎是在为方才被无名拒绝而耍性子。 莉娜嘴巴嘟着,却还是不顾泥水爬到飞艇的龙首处。女匠人在外壁间一阵摸索,用剥皮短刀撬开一块舱板,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机括。 女猎人脱下一只笼手,将整个臂膀伸进去,只听得舱壁内一阵机关旋动的喀嚓声,少顷被女孩从中掏出一只手掌大的齿轮来,齿轮上还裹着一层脏兮兮的机油。紫衣猎人炫耀般朝着无名晃了晃:“机锁解开了,我就吧,这些老掉牙的飞艇还想拦得住我?” 几十只货艇无一例外被上了锁,这也是莉娜二人冒险出现在起降坪上的原因。哪怕有了充足的驾驶员和机务,没有钥匙一样不能让这些破铜烂铁飞起来。两人一路循着屋顶疾奔,好容易在第一批灾民出现之前赶到了起降坪,就是念着如果事不可为,远处的封尘还有更改“神谕”的机会,现在看来,燃石镇的民众们还算是幸运。 “那就快下来吧,你还有几十个飞艇需要处理。”无名像是没有看见姑娘的炫耀。 “喂,我只是因为觉得稍微有些意思,才勉强答应你们的。再这样呼来喝去的话,我可就回去了!” “你也可以这么跟你的白队长。”隐身猎人留下一句话,向着另一个停机坪处赶去,“快跟上,先挑中型的货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资深匠师来破解旧式的飞艇机锁不过是呼吸的工夫,镇民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赶到起降坪前,已经有十余只飞艇解除了禁锢。无名单手接过莉娜丢下的齿盘,随手扔到堆放的杂物中。 女猎人身手矫健地从舱壁上溜下:“所以,你是猎人工会的探子吧?我老早就觉得,那个叫封尘的鬼像是替工会卖命的了。你认得他,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的暗影猎人。” “我不替任何人工作,来到燃石镇只是碰巧而已。”无名摇头否认道。 “得了吧,我们队长可还没向你通过姓名呢。”莉娜似笑非笑地,“来到这里之前,你恐怕就把我们的情报都拿到手了吧?” 无名脚下一僵,略一思索便回答:“逆鳞的大名,在地下世界可是无人不晓。识得白夜队长的姓名又有什么稀奇?” “哈,你犹豫了!”女孩一拍手,抓住了什么破绽般,“果然还是心中有鬼吧!” 隐身猎人反手一指:“不,是那些镇民,他们已过来了——快躲到飞艇背后去,别让他们看见你我。” “嘁……我来救他们的性命,结果行动还要鬼鬼祟祟的。”女猎人连忙闪到一块塔板后面,声嘟囔道。 “这次的火山之灾,也有你们的一份吧。”看着远方人影绰绰,最先解除禁锢的飞艇已经有人接手过去,无名重新压低了身体,“就当做是赎罪好了,暗影猎人这个行当,有多少赎罪的机会都不会够用的。” 660章节 “排好队伍不要拥挤!走在前面的街区已经乘上飞艇了!”黑脸汉子扯开嗓子喊道。 泰格已经在自己管辖的街区上巡行了几遍了,头上身上的泥水越积越多,每行几步都要擦拭一遍。为了在雨中看上去醒目,他不知从哪个里扯来了一条红绸带子,绑在自己一边的臂膀上。带子被雨水浸湿,软塌塌地贴着手臂,随着胳膊前后摆动,甩出一蓬蓬水珠,“喂!你们那边,都听见猎神大人的旨意了吧?不许插队!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等着上船,就只有你们几个急着逃命吗?” 汉子的面色一横,灾难来临前,他是镇上唯一一个酿酒作坊里的帮工,论起狠厉来,比工坊里抡铁锤的匠人也不遑多让。哪怕在两年前工会清剿偷猎者的时候,他也是少有的没有闻风而逃的平民之一,本以为会在镇子里闻着酒气度过后半生,没想到却被冥冥中的神音选中,此刻眼神竟是平生罕见的清明:“你们两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先来后到懂不懂?” “泰格,怎么,你也被选中了?”愁苦中的年轻人见到黑脸大汉,脸上却是一喜。 治安官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干瘦的年轻人,装作没看见对方的谄笑,若有所忆地道:“我认得你,东街的,叫林克还是什么……别以为套近乎就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你开个口子,这可是猎神的命令,谁也不准抢前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年轻人苦笑着连连应道,“我没有要破坏那位大人留下的秩序,不过我娘……她不能继续在雨里遭罪了。” 泰格抹净脸上的雨水,这才发现林克身边的是位老妇人。这条街上尽是窄檐的工坊,四下里都没处躲雨,年轻人把仅有的一副雨蓑披在了老人家的身上,里面还鼓鼓囊囊地裹了几套外衣,但老娘毕竟年事已高,在雨中时间长了,身上正瑟瑟地打着摆子,更何况双脚还在泥水里泡着,对老人家来是要命的折磨。 林克反手将雨披给母亲裹紧,朝着治安官恳求:“求你了,哪怕是让我退到后面的街区都行,至少先将我娘接到飞艇上去。有暖炉和干燥的地面,她还能好过些。”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等着上飞空艇逃命,哪还有叫人向后退的道理?”黑脸汉子无奈道:“神使让我们拿出工会猎人的做派——秩序就是秩序,谁也不能出格。再忍一忍吧,神使上一次调度的时候,距离这里只剩下两个街区了。” “别听这家伙的。”沙沙的雨声中,一个沉若闷鼓的声音从旁侧响起,“家伙,你要是真的想让老娘活命,听我一句劝,还不如转身回去,从镇门逃走谋个生路。” 林克转过头,人心惶惶的街巷上,没有谁能注意到身边的人。直到对方开口,年轻人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铁色褡裢的肥壮光头:“你这人……镇外一里半就是猎场,我们母子二人闯进去,还不是被怪物生吞活剥的命?” “和等在这里的逃生几率也差不多。”壮汉叉着手哼了一声,“那劳什子的猎神保证得轻巧,你知道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胡!心亵渎了神明!”泰格双眼一瞪,面色有如一头猛虎。 “嘁,就是亵渎了又如何?不瞒你们,退下来之前,我是红石飞艇队的机务,在丁字号乘降区管事。平台上的飞艇就算没有个个经过手,也摸过了八成以上。”光头的嘴角怪异地撇向一边,“起降坪的最东面还留在停机坪上的飞艇,都是从火山航道上退下来的报废货。打起火后动力炉要么就突突作响,要么就冒着蓝光和浓烟,还不知道有多少能动起来,你以为红石为什么把它们丢在这,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有……有这种事?”本就被雨水浸透了衣物内衬,林克的肩膀一晃,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有些站立不稳的老母。 “就是这样的飞艇,红石八成也给它们上了机械锁,宁可把钥匙烂在肚子里,也不会拿来施舍给我们。”光头鼻腔里发出一阵哼哧声,“那些暗影猎人,从来都没正眼瞧过镇上的平民,当然也不会给我们求活的路子。” “那我们岂不是都白等了?”这下连泰格也收了凶相,有些迟疑地问道,几秒后却又醒过神来,鼻孔中喷出一股浊气道,“不对,既然觉得没有希望,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排队等着?” “反正这茫茫火山脚下,也没有多少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定居下来的时候,你们就该想到这点。”光头壮汉两手一摊,示意自己是光棍一条,向年轻人身上瞥去,“携家带口的,从一开始就不该在这见鬼的镇子上落脚。” 他越越愤懑:“那劳什子的猎神,我看也没安什么好心,不定是什么人在暗中搞鬼而已。想要我心服口服的话,它有能耐就先把飞艇上的机锁解开。” “机锁解开了!飞艇能动了!”壮汉的话音刚落,从前面的街区中便接二连三地涌出阵阵叫喊声。 “我们要得救了!”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让光头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两个汉子方才被他的话语蛊惑,险些就要掉头冲进噬人的猎场里了,尤其是林克的脸上一阵青红,年轻人的身边带着母亲,好悬没有酿成大错。 光头尴尬地望着面前两个面色阴沉的同乡,额上流着晶亮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臊汗,他硬着头皮道:“哼,这也没法明什么。灾一发生,那古怪的声音就来了,许是几个宵躲在哪里装神弄鬼。我活了这么些时日,从来也没见过什么神明,都是拿来吓唬人的,算不得数。” “喀嚓——!” 一声碧蓝色的炸雷在火山顶上爆响,雷电不是寻常的叉子状,而是粗大的直柱形,晃得整个燃石镇都为之一亮。光头话音未落,却被吓得一个激灵,登时脸色苍白地闭上了嘴,惴惴不敢再一句话。街区四下缓缓行走着的人群自发地开始了新一轮祈祷,灾之下,每个人都变成了诚信求愿的香众。 闹剧已了,泰格不再关注颔着首不停嚅嗫什么的壮汉,而是郑重地对林克道:“你娘……你不能把她一个人先送上飞空艇,艇上没有人照顾,还不如就这么在雨里等着。这样吧,你先带着老人家到街区的北头,我看看这条街上还有多少老弱病幼,也都携着家眷,一并先送到飞艇去好了。猎神使者把我选中,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乡受苦,相信神明也会理解我们的。” 年轻人自是千恩万谢地携了老母,从队列的缝隙中一步步向北边挪蹭过去,黑脸壮汉却原地站定,狐疑地朝空中望了一眼。上仍是阴云密布,雨水洗刷之下,空气中的灰尘已经逐渐沉落了。新降下来的雨水澄澈透明,这是好事,意味着飞空艇起飞的危险性又降低了几分,然而这不是他所期待的事。 自十分钟前,猎神使者的声音已经再没响起过了。泰格有心将方才的状况向神使发问,得到的回应只有一阵沉默,新晋治安官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不妙,面上却只能强撑着,不让周遭的平民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概神的指引到这里就足够了吧。”汉子向自己解释道。 从最初面临灾的恐惧中挣脱开,眼前镇已经大体上稳定了下来。尤其是远处的起降坪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更是给等在街巷中的平民心中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 起降坪上冒雨作业的时候不少,但没有哪一次,广场上的人们是为自己的性命而忙碌着。机务们的效率从没像现在这样高过,旗手的动作也一个比一个标准,俨然是工会训练的产物了。 气舱正在接连的号声中逐渐鼓成梭形,闲余的青壮汉子们从货仓中鱼贯而入,将成箱成箱的杂物向外搬去,给即将躲进舱室的逃难者们腾出空间。和往常相比,起降坪上已经没有多少飞艇了,调度起来更是容易。舱肚最大的中型货艇顺着滑道拖进了甲一号乘降台,驾驶员正在给动力炉做最后的调试。听到机舱外螺旋桨带起的风压声,货仓里几百名又冷又饿的难民,将满腔劫后余生的喜悦尽数化成了呐喊。 震耳欲聋的喊声中,莉娜赶忙把脑袋从飞艇舱盖中缩回来。齿轮随意地丢到地上,便把耳朵紧紧捂住:“这就是最后一个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还不行。”无名蹲在地上一只手将油布高高举起,遮住身前的三寸之地,另一只手在一张展开的地图上指指描描。 女匠人从飞艇的龙首处溜下,漂亮的紫色铠甲混了一层机油和泥水,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泛着油花:“在帮这些蠢货们找个出路?” “你做事的时候,我顺带检查了每个飞艇的油尺,就像你的,一个时的燃料存量飞不了多远。”隐身猎人用湿漉漉的手指在地图上虚划了个圈,“第一艘飞艇就要起航了,他们总该有个靠谱的目的地才行。” “我还以为你们会让他们一直在空中盘旋呢,毕竟鬼吐浆冲下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莉娜在空中接了些雨水,将自己满手的机油洗净。 老猎人抬起头,火山上用肉眼都能看到连缀的石浪了:“下了几十分钟的瓢泼暴雨,别是古龙,就是真正的神仙也救不回来。镇子保不住了,上千户平民早晚需要安置。” “呵……地下世界可没有‘安置’一。”莉娜摇头笑道,一个时的航程内并不是没有其它的聚居地,不过大多也都是暗影猎人的地盘。一旦几十艘飞艇浩浩荡荡地降临在别家的地盘上,迎接他们的只能是守城的战舰和防空设施,“费了这么大力气,给他们续上了一个时的命,你我也算是仁至义尽,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还有别的办法——猎人工会在水没林和火山猎场的交界地带,设立了不少研究和防御一体的前哨站,或许能把这些飞艇引到那边去。”无名的眼睛一亮,“他们不会拒绝几千个灾中侥幸生还的难民的。” “喂,这些可怜的家伙才刚刚折腾些活路出来,你转手就要杀了他们吗?”女匠人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最近的工会据点至少也要一个半时的航程,飞艇行上半个时,就意味着步行要走上几倍的时间,无名的建议无异于把上千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把推进荒山野岭之中。 “如果工会能提供接应和燃料的话——帮我擎着油布。”隐身猎人不由分地将遮布塞进莉娜的手里,从腰间抽出纸笔草写起来,末了又取出一方巧的铜印盖在手迹之上,和一颗异常粗大的信号弹卷在一处,“尘儿,想办法给我争取些时间,有些东西要送给头船的驾驶员。” “喂,这可是执事等级才有的印信,拿着它都能调动半个城市的猎人了!”莉娜看得清楚,瞪大眼睛道,“这样你还敢你不是工会猎人?” “前辈……”年轻猎人的声音已经疲惫到极限了,提神饮料已经喝到不起作用了,就算封尘再如何节省精神力,甚至只留下了和两个前辈的传讯,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我们这边……也出了点问题。” 清楚,瞪大眼睛道,“这样你还敢你不是工会猎人?” “前辈……”年轻猎人的声音已经疲惫到极限了,提神饮料已经喝到不起作用了,就算封尘再如何节省精神力,甚至只留下了和两个前辈的传讯,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我们这边……也出了点问题。” 661章 封尘将脑袋夸张地朝仰着,只几秒就不得不放弃了。土法非但不能抑制住不断溢出的鼻血,还险些倒灌进鼻腔中。年轻的暗影猎人眼中一阵酸涩,耳朵也嗡嗡地鸣着,精神力耗尽的虚弱感一波波地朝身上涌流。封尘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意志稍有放松,当即就会在指挥舱的角落中昏睡过去,不晓得何时才能醒来。 燃石镇两端的距离甚至不够飞空艇一个加速,螺旋桨一阵轰鸣,货艇已经行到了镇门的附近。下方的镇民们来不及看一眼头顶的巨大飞艇,就哭嚎着,赶忙依着逃亡时的原路涌回进镇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泥浆中奔行的四肢有如一连串行军的鼓点,从林地边缘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溅起一排高高的泥浪,兽群中最近的身影离镇民不足五十米,这个距离每秒钟都在不断拉近。 身后袭来的怪物有如芒刺在背,逼迫着惊慌失措的普通人们凭着本能,向自己唯一信任的安稳地带奔逃而去。知道众人的行为在飞艇上的暗影猎人们看来,无异于饮鸩止渴。 “一群头甲龙而已?”待到森罗看清了远处黑压压的怪物后,一行人反倒安心下去,“这种货色也值得他们如此惊慌?” “兴许是看错了?我看封尘怕是累坏了吧。”没人知晓封尘这些古怪能力的出处,自然也就无从帮忙。眼看着龙语者的眼睛开始翻白,如喝水一般一瓶接一瓶地灌下提神药剂,枫前辈也只能无计可施地干咧着嘴巴,“镇前有防备怪物的鹿砦和陷阱,区区草食种,看来用不着我们了。” “不光有这些……”年轻猎人撑直身体,也不再管滴答不止的鼻子了,“暴食种……心暴食种!” 封尘的话音刚落,一颗硕大的脑袋就从林地边缘处狰然钻出。巨怪坚硬的甲壳直接挤倒了两侧碗口粗的原生林木,兽首强硬地从八字形倾倒的树干上方碾压过来。 阴沉沉的色下,巨兽明黄色的兽鳞甲尤其亮眼。犀手中持着千里眼,不自觉地避了一下,视线再回归时,怪物已经一步窜出了十余米,后发先至地直取前方奔行中的头甲龙。暴食种把头一横,嘴巴近乎一百八十度地张开,牙口贴着地面,狠狠地咬上了一只头甲龙的屁股。怪物三角状的脑袋上,尖吻处偏生着上下两对狰狞的獠牙,只一切合,牙齿便深深嵌进草食种的下半截身体里。暗影猎人们在上百米的高空中,还能听见头甲龙被残暴地拦腰截断时发出的哀鸣。 “被一口吞下去了……”其余众人赶忙跑到舷窗处定睛望去。吞下一只头甲龙的巨兽,脖颈处明显地鼓胀起来,鼓起的部位在身体的蠕动下不断后移,逐渐隐没进林地的阴影中。 “这是什么见鬼的怪物?蛇吗?”封尘的喉结上下一动。怪物已经窜出林地约莫二十米了,看上去却还有相当大的一截身体遮掩在树丛之中。在它露出来的一段颈背上,左右生着两排长长的骨甲,俯视下去,有如一对威风凛凛的骨翼。 年轻人辨不出怪物的样貌,但对方与潜口龙相差无几的气息则被看得清清楚楚。巨兽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食欲,甚至连繁衍存续都不在它的思虑之中,怪物精神世界中传递出的阵阵阴冷和黏腻,让本已疲惫不堪的封尘再打了个寒颤。 “中彩了,是绞蛇龙。”枫不辨喜怒地道,“该是祸不单行吗……” “牙兽种?”封尘搭着枫前辈的肩膀,依稀可见怪物粗长的身体两侧伸出的爪子。暴食种吞下一只头甲龙,身体在泥地上不断扭打着,几息间已经出森林近三十米了。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扭动,被腹中的怪物撑圆的肚皮都在逐渐干瘪回到常态。那并不是消化了,而是将囫囵吞下的兽肉摔打成了骨渣和肉糜,储存在了长长的身体之中。 “该叫蛇龙种才对,不过谅你也没听过这种法。”枫回答道,“况且,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等它解决完这些头甲龙,就该是闯进镇子去,吞吃你那些心爱的平民的时候了。” “也只有这种不要命的家伙,才会在火山喷发期间把怪物往山脚下赶。”犀口中喃道,也不知这头绞蛇龙最初看上的是干涩的头甲龙肉,还是更远处的人类。 “这就麻烦了……”犀无奈地回头望向自家队长,“照这个势头下去,不想办法支援的话,绞蛇龙就要冲撞镇门了。” 头甲龙的冲势在暴食种的攻击中愈发地急迫了,草食种们一个个四散躲避,和前方奔逃的人类终于混杂到一起。几只倒霉的兽冲撞了陷阱,一头栽进几米深的网坑之中,却被随之而来的绞蛇龙用尖嘴从坑中叼起,和着常青藤编织的绳网一并咽进了肚子中。 狰狞的兽头近在眼前,人群中更是发出了一阵惨绝的嚎叫声。不少人毕生都没有见过如此体型的生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再无半分逃跑的力气了。看见高空中漂浮着的货艇,仰倒的镇民们开始连声哀求,期望头顶上的暗影猎人能发发善心,救下兽口中的自己。 猎人们并不是没在想办法,逆鳞的座舰是一艘货艇,搭载的机弩威力并不高,舰炮的爆炸范围太广,这个距离上恐会伤到前方逃难的民众。飞艇在镇门前范围地腾挪了一番,投鼠忌器之下,竟是找不到空中干预的方式。 封尘的脚下一软,噔地一声坐倒在指挥舱中。年轻猎人面色苍白地摆手道:“不行,这家伙没办法交流,我劝不走它。” 白夜噌地打开舱门,阴冷的雨滴随着高空的风直灌进飞艇中:“猎人遇见怪物,哪还需要你那套把戏?别做多余的事,你那点精力还是留着联系莉娜一边的情况吧。” “队长,你这是要……” “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没理由放弃这百余个镇民不管。”不待身后众人阻拦,老猎人已经二话不,将身体荡在了绳梯之上。铁甲猎人只剩下一个头还露在舱门之上,眼睛却望向舱内的封尘,“子,我做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绳梯并没有放到底,白夜在几米的高处松开手,就地一滚卸去了落势。本已被机舱内的暖气烘干的猎装,重新沾满了浑浊的泥水。 封尘就欲跟上铁甲猎人的脚步,只是双臂一软,连支撑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只好紧张地朝周遭问道:“白前辈一个人能对付的来吗?” 已经无需回答了,绞蛇龙的身体终于尽数从林地中显露出来。从舷窗处向下望去,巨大的蛇身肉眼望去就超过了四十米,身体后半段有如竹节一般层次分明。暴食种的四只爪子隐藏在盘根错节的身体之间,支撑着巨蛇蜿蜒着向前爬行,霸道地向人群的尾端冲去。 在怪物的世界中,巨大的体型就是强大的一种形式。身躯庞大意味着更多的热量消耗,更多的猎物需求。换言之,也就意味着有同等实力来支撑。 “算是聊胜于无吧。”见到队长已经率先下了船,森罗也撇撇嘴一并顺着绳梯攀了下去。做了许久的准备也没能和金狮子痛快地一战,狩猎狂人心中一直憋着一团火气。至少这只长虫有着和龙眷一族相似的体色,也就聊以做森罗的慰藉了。 “下面还有那么多背甲龙……”犀收起了千里眼,以目示枫道,又从舷窗处观望了一番脚下的混乱,“只凭他们两个人手还是有些不够。” “祝你好运,那家伙的牙上有麻痹性的毒液,被咬上的话注意解毒就好——哦,如果到时候你还能活着的话。”老猎人将脸转向别处,却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要去就去,看我做什么?” “我倒是想和他们一起下去,不过这船上至少要有个指挥者坐镇。”银甲猎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手势的终点却是飘着泥雨的舱外。 暗影猎人终于没了借口,恨恨地瞪了一眼封尘。眼下这一切的发起者正双目涣散地躺在舱板上,不知还有没有意识:“算我倒霉!” 两个女孩拔起武器就要跟上枫,却被老猎人伸出胳膊拦在了舱室之内:“别跟来添乱,照顾好那个子,等他醒过来,我还有账要和他算。” 阿冬和阿夏面面相觑,望了望眉头紧锁,鼻子下仍一片狼藉的封尘,只好朝枫的背影点了点头。 森罗抓着绳梯在空中荡了起来,还不到安全的降落高度,抓着绳索的手已经款款松开。暗影猎人在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长弧,腰间的双刀稳稳地持到手上,正巧在绞蛇龙的头顶处失去了飞势。 绿甲猎人的刀锋凌空斩在怪物背后厚重的骨甲上,碧绿的电光和赤色的火星一同迸出,哧啦一声削下一大块甲片来。骨甲打着旋向旁侧飞去,森罗也如同一柄人形的铣刀,在空中旋转着坠落下去,每一次旋转刀锋就狠狠地在蛇背上割出一道伤口。手肘长的双刀能造成的伤口不深,却硬生生刮掉了怪物数片金鳞。 拔甲之痛轻而易举地转移了绞蛇龙的注意力,怪物的尾巴连连甩动,停下朝镇门处的冲锋,巨大的蛇身灵活地盘做一团,扭过身寻找起森罗的位置。 “是猎人,有猎人来救我们了!”飞艇就低低地悬在一众难民的头顶,艇上的动作当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眼见着几个猎人从绳梯上落下,不少民众更是绝处逢生般,当即便涕泪横流起来:“快救救我们!” “我们要上船!” “快把船舱打开!要出人命了!” 枫挑了个安稳的地界落下,尤自朝着面前叫苦连的民众摇了摇头。暴食种已经被森罗抢去了注意力,还能站着的头甲龙也不过两手之数。就算没有猎人在场,上百个平民一人一击,就能把这些温驯的草食种修理得服服帖帖。平日里食草龙在镇子上大摇大摆地走着,也不见镇上的人哭丧般叫嚷成这副德行。 和兽群的战事中进行起降作业,连猎人都要万分心,更别提是一群平民了。懒得向这些民众们解释,枫索性尽可能地做出了一副不耐的表情,眼睛圆圆地瞪起来:“我们是来猎杀这只绞蛇龙的,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老猎人着,将手中的重剑插进一只头甲龙的侧腹处,溅了自己半身的血,更显得凶神恶煞了:“不开不开!逆鳞的飞艇不收难民,想要逃命的话——看,起降坪那边有大把的飞艇,自己到那边谋生路去。跑快些,晚了就赶不上了!” 枫抬手一指,在镇子的西北角,果然已经有两三艘飞艇升上了空,调转机身,朝远离火山的方向飞去。见到这个陌生的暗影猎人所言非虚,坐倒在泥地中的人们凭空生出一把力气,相互搀着站起来,踏着泥水朝起降坪处奔去。 “嘿,家伙,还能跑吗?”白夜将大剑立在身旁,把孩子抱起来杵到地上。少年没有被头甲龙的撞角正面击中,只是被兽蹄踢在了侧腹上,不会致命,却着实很痛。孩子疼得不出话,只是一面摇头,一面揉着伤处涕泪俱下。 “你爹娘呢?”铁甲猎人检查了一下伤处,并没有明显的骨骼损裂,哭声大抵是惊骇所致。然而做了半辈子的猎人,他如何会哄一个孩子,只得蹲在家伙的身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出话,只是一面摇头,一面揉着伤处涕泪俱下。 “你爹娘呢?”铁甲猎人检查了一下伤处,并没有明显的骨骼损裂,哭声大抵是惊骇所致。然而做了半辈子的猎人,他如何会哄一个孩子,只得蹲在家伙的身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662章 险还 猎人的直觉比队友的预警更先起了作用,耳听着利物破空的呼啸声,白夜毫不犹豫地纵身朝一侧倒去,电光石火间还不忘将面前的少年一并推开。 随着“咕咚”两声,两人在泡得发软的地面上溅起一蓬泥花,暗金色的粗大鳞片擦着白夜的背脊飞过,带起一阵阴风,尖端一头插进暗影猎人身不远的土地中。白夜一骨碌站起来,双眼从战场上扫过,拥有无可比拟的体型,蛇龙种的攻击显然也更豪放些。十几片鳞甲歪歪扭扭地插在泥地上,分散在奔逃的人群周边,每一片光是露在地表的部分都有暗影猎人的腿高。鳞片表面光滑如镜,末端泛着不知是血还是体色的殷红。 怪物黄绿色的尾巴仍在身前不住摆动着,四射的鳞片就是从那里甩脱出来的。巨蛇尾尖的鳞甲和迅龙尾上的骨棘有些类似,都是能够迅速再生,充当武器的射出物。 “喂,你在看什么地方啊?”剃掉了怪物背脊上一整排蛇鳞,森罗借着双刀的反震力卸去了冲势,从绞蛇龙身上滑落下地。不等身形稳住,猎人便重新甩开双刀,迎着巨兽厚重的甲胄劈砍过去。 遭受了绿甲猎人的一套重击,蛇龙种居然还有心思觊觎战场上的其它人,也不知是能力如此,还是暴食种贪婪的本性在作祟,无论哪个,都让森罗心中涌出一股恼火。绞蛇龙的甲胄并不十分坚硬,厚度却夸张得很,武器砍在怪物甲胄的关节薄弱处,也像是劈进了木柴的结节中。短刀碧绿的刀刃陷进去大半,刀身一滞,险些没能拔出来。 “嘁,像是在狩猎一只木桩一样……”森罗团身踩上怪物的身体,手脚并用地把刀拔离,两个翻滚躲开怪物隐秘地踏上来的爪子,眼睁睁地看着巨蛇把自己蜷成堡垒状。方才一气呵成的斩击多亏了下坠的冲势,如今没了空战的地利,绿甲猎人也不得不心应付。 “雷声大,雨点……就只有这点能耐吗?”白夜提着重剑,扶起被自己推开的麻衣少年。射出的鳞片落在白夜方才站定的地方还偏斜几分,哪怕不加闪避也不会轻易中招。板状鳞片射出时的准头远不如迅龙的骨刺,怪物的这一轮偷袭居然是未竟寸功。 枫放下横着的重剑,猎人方才替身后的镇民挡下一记头甲龙的攻击,再抬起头时那只杀的草食种已经不见了。暗影猎人四下环顾,却发现低阶怪物们一个个都在奔离自己的位置,恨不得跑得远远的。老猎人低下头,看见身前也立着一枚铜镜般的蛇鳞,心下一寒,一面逃也似地向镇门处退去,一面大声道:“躲开这些鳞片,它要瞄的不是我们!” 余光瞟到地上散落的宽大鳞甲,白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远处绞蛇龙几十米长的恐怖身躯盘成尖塔形,三角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不断钻进镇门的平民们,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正搭在堆拢着的蛇身上。巨兽的脖颈弯缩着,冲锋的力量已经积蓄到了极致。 逆鳞队长下意识地想要拔腿就跑,但暗影猎人的身后,麻衣少年还在跌跌撞撞地向镇内磨蹭着。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白夜索性一步横在了最近的鳞甲和少年之间,一柄重剑铁索横江般拦在身前,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变故。 “倏——!”大量的食物在前,绞蛇龙无意和森罗鏖战。怪物巨大的头颅猛地向前一挺,盘曲的蛇躯如沉锚时的缆绳般迅速拉直,四十余米长的身体弹簧似地向人群中窜出。 白夜将箭步扎稳,却没有迎来预料中鳞甲的破片。暗影猎人将视线从大剑的背后抬起,刚欲观察前方的情况,腰囊突然被一只手急迫地拽了几下。麻衣少年面带焦急地望着逆鳞队长,双手指指地上全无动静的兽鳞,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一道黄绿色的虹光闪过,蛇龙种的上下颌嚓嚓地开合两声,几股血浆从牙隙喷射出来,不知殒命在兽口的是人还是头甲龙。吞下肚皮的猎物丝毫没有降低暴食种的速度,怪物尾巴和背部的鳞片随着冲锋一阵颤动,隐隐发出呜呜的风鸣声。 “卧倒!” “呜……轰——!” 低啸声从巨蛇尾部的空腔响起,经过背部鳞片的共鸣,瞬息间就扩大成震彻底的爆响。轰鸣声远超寻常怪物的咆哮,惹得白夜胸腹一阵翻涌,喉咙一甜,生生咽下一口鲜血。 猎人们终于以最惨痛的代价弄清了绞蛇龙鳞甲的玄虚,在声浪的激发下,插在地上的宽大鳞片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个个震颤着向绞蛇龙的本体高声回应着。鳞甲的材料和蛇龙种音爆的频率最为匹配,十几块鳞片就是十几个声浪的反射源,将本就强得夸张的震爆声生生扩大了十几倍。轰鸣在战场上递次回荡,音爆将周遭的空气压缩得有如实质,一股气浪终于向四面八方散开。 地上的水珠颗颗升起,在泥泞的地面上下跳动,原本为护卫镇子所设的鹿砦被无形的大手掀飞,木桩在半空中拆散成几块,噗噗地落回到泥水里。 白夜死死地捂着耳朵,蜷起身子将少年护在怀中。自己距离反射鳞甲不过方寸之遥,若不是这个鬼在关键时刻回身提醒,逆鳞队长怕是在听见第一声时双耳就彻底失聪了。 然而前方奔逃的镇民们没有这么幸运,离着这片音场稍远些的被踉踉跄跄地推出几步,内腑被震伤,虾米似地弓着腰跪倒在地。离得近的则干脆被气浪抛飞,整个人砸在镇门上,萎靡地滑倒到墙角处。 怪物的直觉总要敏锐些,仅剩的头甲龙一族早早地跑到百米开外,却也没逃脱无差别的攻击。低阶怪物们被震得脚下一跳,有两三只原地颓跪下去,显然已经无法行动了。 直到声浪缓缓散去,逆鳞队长才松开紧捂着耳朵的双手,笼手上依稀可见几缕血丝。暗影猎人双耳噪鸣着,眼前也出现了重重的虚影。森罗在远处朝自己喊叫着什么,但他已经无法听清了。白夜将麻衣鬼从自己怀中推开,有自己的一层保护,孩子没有受到太大的伤损,只是脸色相较刚才更加苍白了些。 “跑进镇子去!”白夜在少年的耳边高声喊道。暂时失去了外界的听觉,老猎人只能听到自己变了形的沉闷的骨音。生怕孩子听不见,他又提高声量喊了一遍,抬起手艰难地指了指镇门的方向。枫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那里,把守着镇沉重的大门,将一个个还能行动的镇民拉进到门中。眼看着最后一批留在镇外的难民已经所剩无几,白夜粗暴地推了麻衣少年一把。 孩子只走了两步,去路就被一只巨大的兽尾拦死了。进食的效率才是暴食种行动的第一原则,巨大的黄绿色蛇龙终于吞下了最后一只逃窜中的头甲龙,阴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选择着捕食目标,终于投向身边最近的人类。 “噗!噗!” 两声闷响过后,绞蛇龙的眼前就被一股紫色的烟雾充塞。怪物晃了晃大脑袋,只把雾气的范围搅得更大了,吸入喉中的紫烟带着一股浓浓的辣意,把绞蛇龙呛得脑中一晕,暂时停止了张牙舞爪。 “队长!”森罗从远处跑过来,血液从头盔的两侧渗出来,狩猎狂人的耳朵也在方才的爆鸣中受了不轻的攻击,“你怎么样?” 白夜指着耳朵摇摇头,搭上绿甲猎人的臂膀站起身来,把孩子重新揽在身后。为了向自己提醒绞蛇龙的攻击,这孩子错过了刚刚仅剩的入镇机会。 起降坪处,绝大部分飞艇已经升起来了,做为旗舰的中型货艇更是早已隐没进了重重的云海中。眼下绞蛇龙却偏偏拦在自己和镇子之间,如果不击败怪物,这孩子想要搭上离开燃石镇的飞艇就全无可能了。 “时间不多了……” 逆鳞队长忧心忡忡地看向远处的火山,滚滚的泥石流如约而至,已经降到了熔岩线的附近。从那个高度奔流下来,想要掩埋整个镇子不过需要几分钟的工夫。四十余米长的怪物,就算不闪不避,想要造成一个足以致命或驱散的伤口都要花上几分钟的时间,更别提这是一个吃了半饱,战意正酣的暴食种了。 “把他送到我们的船上去!”白夜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完成,铁甲猎人向森罗接连打了几个战术手势,最终指向了空中逆鳞的座舰。飞空艇在刚刚的音爆攻击中也受到了波及,战舰像是喝醉了一样在上连着打了几个飘,才堪堪恢复稳定。装作没有看见狩猎狂人诧异的目光,他拉起孩子的手塞进了森罗的怀中,又拉响了腰间代表着放下绳梯的信号。 “我缠住它,你先上去。”白夜摸到身旁丢落的大剑,喉中沉沉地一吼,皱着眉头站起来。大雨之中,烟雾弹的起效时间比平时要少得多,紫色的毒雾逐渐散去,暴食种也终于再次看清了眼前的境况。巨兽的蛇首一缩,嘴巴大张开,露出四颗沾着涎液的獠牙,迎着站立不稳的逆鳞队长啃咬而下。 “嘶——” 看着森罗带着鬼神色黯然地远远退开,白夜终于放下心来,老猎人的胸膛高高鼓起,双手提着重剑一步踏出,却不料牵动了震伤的内腑,腹中一阵绞痛。 他暗道一声不好,声浪的伤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平心而论,绞蛇龙在以往逆鳞交手过的怪物中并不算极强,只是有众多的难民在背后掣肘,十成的能力发挥不出三成。加之怪物种属新异,猎人们情报不足,中了怪物一记得意的重击,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看着巨兽的阴影如泰山压顶般盖下来,暗影猎人一时间却无法提起力量相抗,只得紧咬着牙关,匆匆向侧方翻滚躲避。 “轰——!” 不等白夜的身体离开绞蛇龙头下的阴影,猎人的眼前就绽开一朵火红的烟花。爆炸在兽首的下颌处响起,如一记上勾拳,击得巨蛇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一截灰绿色的断牙从浓浓的烟尘中飞出,划出一个弧线,插进不远处的泥地里。 “哟,被这种等级的怪物逼迫到这样的地步,在队长身上可不常见啊!”不远处,莉娜拂散了枪口的浓烟,似笑非笑地看着灰泥满身的白夜道。 “抱歉,潜进飞艇里花了些时间。我们回来得还不算晚吧。”无名也显出身形,遥遥向白夜道。 “先解决了这家伙再——”逆鳞队长自是听不清两人的话,他一边命令道,拖着身子从泥浆中爬起来,警惕地退到远处,把战斗视界全部留给了归来的紫衣猎人。逆鳞队长如今的伤势如果不进行处理,已经很难继续作战下去了,暗影猎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瞧我的……”女猎人一边疾奔着,一边作势要向弩枪里装上第二枚子弹。丝丝的热意透过甲胄传到莉娜的手上,她的面色突然变了一番。紫衣猎人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千军重弩,早已在火山上被麒麟一击破坏了散热片。方才救人心切,自己压入枪膛的是特制的高爆弩弹,眼下枪身除了把手的位置都烫红一片,雨水溅在上面发出嗤嗤的蒸汽声,短时间不能再开枪了。 “退后!全部退后!”正值尴尬间,犀从指挥舱中露出半个身子,手臂夸张地挥动起来。 “舰炮……”下方众人当即了然,镇外已经没了需要的保护的难民,唯一的平民正被夹在森罗的腋下,悬在绳梯之上,飞空艇的火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退后!全部退后!”正值尴尬间,犀从指挥舱中露出半个身子,手臂夸张地挥动起来。 “舰炮……”下方众人当即了然,镇外已经没了需要的保护的难民,唯一的平民正被夹在森罗的腋下,悬在绳梯之上,飞空艇的火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663章 贪心 即便分立鬼怒间火山的两端,自然条件相差并不大,但边境镇和燃石镇的规模却有着壤之别。作为东方国度的贸易转运重城,又是工会距离火山最近的分会所,边境镇随便抽出一条街来,街畔的居民户数都能将整个燃石镇填满。 稠密的人口带来的是撤离难度几何数倍的上升,哪怕尤达一行人拼着折损一辆飞艇的代价,第一时间赶回了镇子,大撤退也从一开始就慢了半拍。关键时刻猎人工会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底蕴,尤达火速联络了驻地的猎人工会,在王子的命令下,预警灾的铜钟还未敲过第三遍,驻守城市的猎人们就被悉数分派进了每一个街巷。 猎人行动得迅捷,加之在活动的火山脚下生存,镇上的居民心知早晚有这样的一,恐慌从一开始就没有大肆蔓延的迹象。尤达匆匆下过了命令,又重新乘上了飞艇,携着国徽和王室宗旗的战舰在镇子上空一连绕了三圈。灾难近在眼前的关键时刻,王子与民同在的鼓舞意义比区区一艘型飞艇的力量要有用得多。凭着多管齐下的雷霆手段,在短暂的混乱后,镇终于进入到了自己处理灾的步调中。居民们一个个在猎人的呼喝下,匆匆收拾了行藏,期期艾艾地赶往起降坪处的飞艇。 “喂,看看那边!”熊不二恶狠狠地抓住一个尖嘴汉子的手腕,努身望向火山的方向,雨幕已经存在了数十分钟,火山顶上滚滚的黑烟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大家可都是在逃命啊!连这个时候也不放过吗?” “不就是几个银币吗?反正被鬼吐浆一埋,也都糟蹋进泥地里了。”壮硕猎人的腕力惊人,尖嘴汉子勉强忍受着,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却还是嘴硬地反驳道。 “不二!”贾晓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同伴的臂膀,“这些家伙好歹是平民,我们还在邻国的国土上,做事稍微注意一些。” “我又没用上猎人武器——”熊不二恨恨地嗤了一声,五指的力道再加了一分,汉子的手腕被钳出阵阵骨骼摩擦的咯吱声,痛得他连连呼号,“灾都在眼皮子底下了,手脚还是毛毛躁躁的。像你这样的家伙,干脆和你的银币一起埋进泥石流里算了!” 莱恩也鲁的服役猎人有一定的执法能力,猎团一行人有权把抓到的三只手扭送本地的猎人。只是眼下全城的武装人员都在为撤退保驾护航,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条件惩治一个的毛贼。 “对……对不起……”尖嘴汉子痛得嘴唇发抖,被熊不二松开时,腕上已经多了五道明显的指印。贾晓押过半跪在地上的贼,随意寻了段麻绳,给尖嘴汉子双手背后,牢牢地绑了个十字结。二星猎人想了想,又捏碎了一颗染色球,将粉末涂抹在绳扣上,尖嘴的手臂一时间红艳艳的,散发着强烈的刺激味道,有如被摸到行迹的怪物。 “滚吧!起降坪在西边,出了灾区自有人和你算账!”熊不二在汉子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让那家伙背着双手踉踉跄跄地踏着泥水,向道路尽头跑去,方才解气地平静下来。 绳索上有了猎人留下的标记,想必路上的人都会避他不及,更别提松绑了。灾难当前,总需要一点折中的权宜之计,至于那家伙负着双手,还能不能赶上工会的飞艇,就不再两人的考虑之中了。 “不二,贾晓,这个街区怎么样了?”赶来的秦团长挂着满身的泥污,女猎人的声音几十分钟间就嘶哑得不成样子了,深入街区以后,维持秩序只能靠猎人一声一声的嘶吼。 “前面那群就是最后一批,幸不辱命,这一带也已经清空了。”贾晓点头回答道,“下一处是哪里?” “东边,也是最后一片城区,剩下的猎人还有尤达殿下都在那边,跟我来——” 尽管柳眉间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疲惫,秦水谣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女猎人手中的橙色令旗,有能力为镇上二星以下的猎人直接发布委托,身负猎团团长职责的除外。这已经是执事级别的权力了,除了证明尤达对自己一行人的能力信任有加外,也间接地证明了镇上的人手远远不够充足。 任务一个接着一个,猎团的众人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几瓣,均匀地播撒到城区的各个角落。只有在风雷交加,坠泥雨的时候,年轻人们才会醒悟道有多少猎人都不够用:“起降坪已经被封锁了,那里离山脚太近,随时有被掩埋的风险。”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镇子还有多少时间?”贾晓眉头紧锁着问。 “二十分钟,最多了,巡行飞艇已经观测到成股的泥石流了,还有这个——”女团长仰起头,浓烟之中又亮起了一道粗壮的直柱状闪电,电光将黑烟照出几道裂隙,恍若一只想要破卵而出的上古巨兽,“那头古龙还在里面折腾,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雨势好像在逐渐变。” “那只古龙怕是力竭了吧?”封漫云从另一个岔道上跟过来,二星猎人的铠甲周遭擦出几道银亮的划痕,身上还带着一股草木灰的味道,不知在组织撤离期间又碰到了什么难缠的事故。 “我倒是希望麒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正在想法补救呢。”洋撇撇嘴。在喷发的火山上降雨,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灾的危害性成倍增加。 “现在才想办法已经于事无补了。”尖细哀婉的声音在白衣猎人的脚下响起。 “梅可?你怎么还在这?”封漫云诧异地道,“我以为你已经跟着镇民一起离开了。” 梅拉露摇摇头,做势就想要抓着西戍猎人的裤腿往上爬,却被封漫云不舒服地甩落回地上。梅可也不气恼,抖抖身子甩了甩被雨水淋透的毛发:“我是你的随行艾露,怎么能自作主张地离开呢?” 封漫云瞪了黑色艾露一眼,跟上前方队长的脚步,不再言语。 “我看见了你们回归的飞艇——我叫去的那艘飞艇。”梅可强调道,一对肉足不停地倒换着,试图跟上白衣猎人的脚步,“我在起降坪上没有见到你,就想着你可能已经先一步被派到镇子上来了。要不是这阵大雨,我还能早些找到你……喂,你不要跑这么快啊!” “你想干什么?”封漫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猛地转回头来道。梅拉露收势不住,肉乎乎的脑袋“噔”地一声撞到猎人的腿上。 “给我个命令吧!边境镇大撤退的关键时候,总会有需要我做的事,对吧?”艾露的双眼中燃起一团火来。 梅可终于知道猎团为什么两年间只招来一个新人了。这个由几个年轻人组成的单薄的猎团,冥冥中却有着招惹是非的能力,只是出趟远门,就能遭见十年一遇的火山喷发。跟在封漫云的身边,既不会缺少危险,也相应地不会缺少一举成名的机会,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你还不是我的随从——”封漫云弯下腰,指着艾露鼻翼下的一簇白色毛发,“更何况你私自闯进莱恩也鲁王子的落脚处,这笔账还要和你算清楚呢!” “你过回到边境镇之后就给我一个做随从的机会!”眼看着封漫云转身离开,艾露迈开步子颠颠地跟上去,“你你们想要后援,我就给你找来了一架飞艇,别管我是用什么方法找来的——没有哪个艾露能给雇主拉起一艘支援飞艇吧?” “鲁莽?我才不鲁莽呢!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又在镇上一个人收集了些情报。火山上很危险!否则的话,我才不会冒着被几十个守卫发现的危险,也要闯进那个什么王子的旅宿呢!”尽管有着黑色毛发的掩映,梅可的双颊也激动得泛起了红色,他疾跑两步拦到封漫云的身前,“猎人荣耀在上,总归是我想办法把你们从火山上接下来的吧?拜托,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是想帮忙而已! 被叽叽喳喳的梅可缠得没了脾气,封漫云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团长。前方的队友早已听见了一大一两人的争执,秦水谣撇撇嘴,向同伴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这是白衣猎人自己的事 “我们的目的地是东城区,那边太远,赶到的时候八成已经没有委托可做了。”封漫云沉声解释道。看见梅可失望的眼神,他又补充,“不过这次委托距离结束还有很长时间,城区的人们会集中降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数以万计的平民需要安置,到时候你不会有闲下的机会。” “那就太……” “别高兴的太早了!”听到封漫云松口,秦团长的肩膀上,猫猫的脸却率先黑了下去,女艾露挺起腰杆,睥睨着道,“在干活之前,先给自己弄一套护御全身的兜铠。” “这种时候……还有战斗吗?”梅可将信将疑地问道。 “是要你至少把这张脸遮住,没人会想要看见一只梅拉露分发食物和毛毯的。”猫猫娇哼一声,把头偏到一边去。 “我这就去!”黑色艾露喜不自胜地领了命令,先行朝着猎团的目的地跑开了。城市将倾的关键时刻,到哪里去找一套适配自己体型的全身铠,也只有梅拉露才不把它当做刁难了。 “前辈,我也想帮忙……”刚刚哄走了一个,队伍中转眼间又加入了一个女孩。左晴迎着细雨冲到团长的跟前。身后的申屠妙玲尴尬地捋捋头发:“团长,抱歉……这孩子在飞空艇里待不住,坚持要跑出来。” “没关系。”秦水谣朝同伴摆摆手,把左晴拉到身前,“检查做得怎么样了?”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后遗症,镇上还有受伤的难民,飞艇上的救援艾露更应该去照顾他们才对。”女笛手从团长的手上挣脱出来,“把我也加进队伍去吧,我在船上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家伙,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委托可做了。”一阵螺旋桨声从空中划过,尤达从绳梯上降下来。王子不知在边境镇上空盘旋了多少圈,到后来干脆亲自接过了鹰眼的任务。尤达的眼圈通红,眼白泛着血丝,显然是思虑过度所致。就算见到猎团的全员,殿下眉头的忧思仍然没有消散,满城百姓的性命本不该是这个年龄会有的责任。 “可是漫云前辈了,镇民们脱险之后还有大量的委托要做……”姑娘噘着嘴,似乎在对自己下船晚了些而感到遗憾。 “那也是几个时之后的事了,在那之前,你还能回到飞艇上睡个好觉。”看着左晴,许是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尤达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笑意。 “殿下……镇上还有什么手尾吗?”女团长问道。 “没有了。”年轻的王子摇摇头。第一批离开的飞空艇回来得比想象的要快,起降坪封锁后,归来的猎人在东门处架设了临时的乘降台。民众自发组织了登船的行动,在大批的猎人赶到前,难民已经收容了一多半,眼下整个镇子的东边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剩下的猎人正在加紧搬撤镇上的财物——武备、补给、珍贵素材、书籍和纸质情报,这些都是边境镇重新建设的基石。”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飞艇上每隔三分钟都要向他汇报一番泥石流的现状,而眼下年轻猎人已经能用肉眼看到滚滚的泥浆了。任谁站在一个马上就要夷为平地的城市上都会心生感慨,王子也不例外。 “我们也去……” “不,猎团已经做得够多了,镇上其它的猎人也在陆续撤离着。”尤达自嘲地一笑,“几万镇民都好好地活着,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做什么都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664章 原委 自由猎人已经随着更早的飞艇先行离开了,随着收队的信号从东城区各处升起,还留在边境镇的服役猎人也放弃了手上的最后一车货物,赶在货舱关闭前回到了各自的飞艇上。尤达的船在空中调转了个方向,作为整个飞艇队伍的殿后,跟上了前方飞艇的尾巴。 猎人们已经不能不撤了,巡行的鹰眼接连发布了几道兽潮袭来的讯号,信号弹的颜色一次比一次鲜艳而明亮,频率也一次比一次高。熔岩线以上的领主级怪物中,有多少能适应山脚下的气候暂且不论,就算是顶阶怪物,从山顶附近躲避着逐渐加快的泥石流,一口气跑到山脚下也会丧失绝大部分战斗力。临城的兽潮绝大多数都是山腰上跑下来的幸运的草食种,夹杂着红速龙一类以速度为傲的低阶掠食种。 这样的队伍就算加上漫山凄叫着的蛇龙和其它的飞行种,对于往日的边境镇来也不足为惧。不过走投无路的怪物们欺近城下,就代表着令人闻之色变的鬼吐浆也近在咫尺了。猎团一行人趴上飞艇尾端的望台,只见雨幕中一道若有若无的惨灰色的锋线,自滚滚的浓烟下分离出来。 跨过了火山上地势最陡的一段,泥流骤然分成了大不同的十几股,其中一股尤为硕大的,顺着谷坡浩浩汤汤地崩落而下,直指仅剩下了一片静谧的边境镇。泥石流溅起的烟尘有如山神驱赶野兽的神鞭,将任何敢于在逃亡中懈怠的野兽吞噬进去。浆色的泥水中不知道携裹了多少怪物的尸骨,或许连人类的也为数不少——火山上并不缺少没来得及乘船逃离的偷猎者。 从传信人的口中听到了最后的情报,尽管具体的撤离人数要等到落脚后才能清点明白,但按照现有的记录来看,安全撤离的镇民比例比预计中的还要高上一些。王子眉心的疙瘩终于缓缓松开,只是眉角和嘴角仍然耷拉着,东方国度王室才有的绿色眼瞳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火山灰:“告诉船长,先不要加速离开,镇子上空还有巡行的鹰眼,给他们让开航道,我们最后再撤。” “都像你这样做王子的话,王室岂不是都累死了?”洋摘下头盔,又大大咧咧地脱下具足,把鞋里的积水顺着舷窗外倒掉,“泥石流又翻不到上去,后面的侦查飞艇不会有事的。就算你是王储,也没必要真的最后一个撤走吧?你不想早点见到妹妹吗?” 严师早已带着尤可乘坐第一批离开的飞艇出了镇子,姑娘是尤达最不愿见到受伤的人,然而王子自己却无法轻易离开。本地的分会长早早地在镇子外架设了临时指挥部,执事团队也在镇的各个城区都开设了委托接取处,理论上尤达不是撤离委托的最高指挥者,但他却是这次撤退中最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镇上的军备资源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王立猎团和军方专属的,没有尤达的身份来许可,本地的猎人工会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地调动所有的飞艇,撤离速度至少要下降三成。在乘着飞艇绕行镇的间隙,年轻猎人签署了难以计数的许可。灾民们有机会乘上平生难得一见的战用飞船,也都是拜他所赐。 “所以,就这样了吧。”没有理会双刀猎人别样的劝谏,王子的双眼一阵迷离,自言自语地道,“边境镇就要完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镇子马上就要消失了。”秦团长感慨道。俯视下去,偌大的镇区就像猎人们初见时一样屹立着。风雨中城墙边聚集的怪物,像是一块块斑斓的跃动的色块。坚固的城墙堵住了野兽们的去路,低阶怪物们顺着城墙仓皇奔走,终于破开了紧锁的城门。高大的草食种撞倒沿路的牌坊,长驱直入地踏上人类的领地,用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威做最后的抗争。 “不会全都消失的。”贾晓安慰地道,“大概只有西城区会在第一轮泥沙的冲击中彻底崩塌。” 泥水从陡峭的山壁间落到平地上,速度会骤然降低。大片的城区还会存在相当一段时间。直到建筑的地基被泥水泡软,才会陆续地倒塌、陷落下去,这个阶段要持续十二个时甚至数日。工会大厅一类的坚固设施,或许能逃过一劫,一直维持不倒。 “不过这也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以边境镇的地形,形成堰塞湖的可能性不高,但山脚一带很长时间之内都要变成一片泥沼了。”王子无比痛惜地道,“只可惜,今年的麦子已经在抽穗了啊……” 虽然担负着贸易的功能,边境镇四周还是有着大量的良田。骤然失去了一大片丰饶的产粮地,又背起了上万人口后半年的饮食负担,一增一减之下,不知要给莱恩也鲁本就疲弱不堪的国力平添多少压力。 不过这就不是一众猎人需要考虑的了,贾晓露出一个笑容:“好了,殿下,我们该回舱室里去了。我可不忍心站在这里,瞪着眼睛看到边境镇的最后一幕。” “得对……”王子的面上现出一片清明,“猎团诸位在灾难中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我替成功撤离的边境镇民们感谢诸位的帮助。我在火山上答应过诸位,这次灾难结束后,有些情报要与你们听。” “您不要紧吗?”女团长关心道,“才从火山逃回来,又这样劳心劳力,至少该休息一会才行。” “我怎么睡得着?”尤达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大概是思虑过重的缘故,“距离飞艇降落还有一段时间,我想现在正是时候。” 在王子的带头下,猎人们鱼贯离开尾舱。封漫云走在后面,却发现梅可仍然守在望镜旁。梅拉露只离开了一会,就真的寻来了一身铁灰色的全身铠,铠甲上还泛着一股油味,显然是才拆封的。对于这身甲胄的来历,白衣猎人完全不想过问。 “喂,快跟过来,大家都回舱了。” “我留在这就好!”黑色艾露跳上望镜,双眼却不合时宜地冒着兴奋的光,“我不会乱走的,有幸看见边境镇覆灭的最后一幕,就能让我狠狠地出名一把了!” “随便你……”封漫云撇撇嘴,从外面关上了舱室的门。拥有英雄之证和同辈人中最为传奇的经历,西戍猎人完全无法理解梅可将“出名”当做人生目标的乐趣何在。 “记得别给船上的人添麻烦,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叮嘱声依稀从门外响起。 ………… 型飞艇上没有给众人洗澡的条件,猎人们只得简单地换过铠甲的内衬,擦拭了一番猎装和武器,就和尤达一起寻了间安静的舱室。 “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讯息,火山上的那头古龙,莱恩也鲁早有目击情报。”刚刚合身坐下,还不等猎人们咽下一口温水,尤达就迫不及待地甩出了一句话。看来在重重的顾忌下,向好友们隐瞒情报的行为,早已让这个身负双职的年轻猎人厌倦不堪了,“有谁听过莱恩也鲁的翡翠古塔吗?” “古塔?”封漫云偏过头,向身边的同伴问道,“一片遗迹吗?” “不是‘一片遗迹’,而是‘那片遗迹’才对……”贾晓若有所思地,“新大陆规模最大的太古遗迹,难道最早被人发现的时候,麒麟居然生存在那种地方?” “翡翠古塔”不单指一座塔,而是绵延几十公里的石料建筑群遗迹,同时也是一片被军方和王立猎团把持的大型猎场。猎场一坐落在遗迹正中的高耸石质巨塔而得名,正圆柱形的塔身有超过三百米高,经历了无数的岁月后,却还能奇迹般地保持稳定和坚固。塔上并没有翡翠,只是塔身的每一寸石料都被藤蔓和苔藓覆盖了,远远望去有如一条巨大的翡翠柱。 在东方国度,无论是和谁提起那片猎区,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称之为上赐予莱恩也鲁的珍宝。比之坐落在旧大陆的修雷德城遗址,翡翠古塔的规模虽然略,但也已经足够称雄整个新大陆了。 遗迹中的太古材料和科技,经历了莱恩也鲁几代人的探索和开发,直到今还没有枯竭的迹象。毫不夸张地,整个东方国度半数以上的技术积累,以至于最尖端的战斗用飞艇的研发,都要仰仗这片神秘的太古遗迹。 “翡翠之塔上一直栖息着一只古龙种?”熊不二眯着眼睛,从耳朵中控出些水珠来,“莱恩也鲁不是每年都要遣送猎人进去探索吗?” “古龙并不是一直生活在那里。”尤达解释,“几年之前,国境内的数个村镇周边,观测过几起异常的降雨,麒麟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进入莱恩也鲁的。你们也看见了,那家伙和普通的古龙种并不一样,它的身体太,还没有引起监测站的注意,就一头扎进了翡翠之塔里。” “这么来,这个情报已经有几年了?”秦团长惊呼一声,“古龙观测局可是工会总部直属的机构!这样的情报为什么从来没有向我们公开过?” “你想问什么?”尤达意味深长地看了女猎人一眼,“如果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能,莱恩也鲁里工会和王国的关系,和斯卡莱特并不一样。” 听到王子的回答,二星猎人们各自默然着不再插嘴。莱恩也鲁王室的权力有办法渗透到古龙观测局,这就代表着整个工会几乎完全成为了王室的附庸。王权和工会权力从它们出现起,就一直处在暧昧不明的边缘,年轻猎人们既不想,也没有能力对此加以置评。 “至于‘为什么’的话。父亲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已经有几年的时间,都没能从翡翠之塔里得到一点恩惠了,这还只是原因之一。”王子苦笑道。 尤达已经的非常委婉了。莱恩也鲁的科技优势,很大程度上要依靠遗迹中的产出,而猎人世界应对古龙的策略,通常是不分国界的强者联合。这便意味着仅属于莱恩也鲁一国的宝藏,有了让别国插手的余地——前些年火山的联合行动就是个现成的例证。 “莱恩也鲁就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啊……”申屠妙玲望着舷窗外逐渐变的雨势,轻声叹道。二次人龙战争的主战场就在莱恩也鲁境内,传中的古龙种“津祸土”,就是在灵峰之上被人发现的。似乎从那以来,东方国度观测到古龙种的消息就从未断绝过,这还是在他们隐瞒了其中一条的情况下。 “所以,好好地在翡翠之塔安家的……是叫‘麒麟’吧,怎么突然跑到火山上来了?”洋问道。 “这也是我们在想办法弄清楚的。”王子摊开手,“数年以来,顾忌麒麟的存在,我们一直只在遗迹最外围活动。却不想一个月前,它自己主动离开了栖息地。” 猎场的生态如果是一汪平静的湖面,古龙的迁徙就是在上面划出了一串波纹。在灾移动的路径上,大兽潮一直没有断绝过。尤达就是领了王室的命令,从那时起一直追逐着麒麟的行动,从国境之南一直追到了火山脚下。 “所以在我们发信号的时候,那时的你就已经在赶来边境镇的路上了,对吧?”团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一直只在遗迹最外围活动。却不想一个月前,它自己主动离开了栖息地。” 猎场的生态如果是一汪平静的湖面,古龙的迁徙就是在上面划出了一串波纹。在灾移动的路径上,大兽潮一直没有断绝过。尤达就是领了王室的命令,从那时起一直追逐着麒麟的行动,从国境之南一直追到了火山脚下。 “所以在我们发信号的时候,那时的你就已经在赶来边境镇的路上了,对吧?”团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665章 异动 “暴食种!” 封尘噌地一声从飞艇的角落中窜起来,年轻猎人用力过猛之下,脑袋险些撞到了指挥舱低矮的顶棚。 “喂,做什么?一惊一乍的。”枫正擦拭着猎装上附着的泥沙,听到年轻人的示警,反射性地丢掉了抹布,握住了手边的重剑。老猎人反应了数秒,才发现自己一行人正在几百米高的上飘着,哪有什么怪物来袭。 龙语者茫然地环顾着四周,许久才回过神来。视野之中,逆鳞的全员和枫一行三人都好好地待在舱室里,舷窗外没有了连绵的雨声,景色也变得陌生起来,在自己昏迷的期间,飞艇似乎已经行出了相当一段路程。 “子,你还是躺回那边去吧,你现在的精神还很虚弱。”犀指了指封尘昏迷时身处的角落。在年轻人失去意识的时候,银甲猎人简单地给他做了些检查,龙语者身上有什么附带的损伤还几不可知,但精神力和体力的损耗却是确确实实的。为了防止次生伤害,暗影猎人们甚至没有移动封尘的位置,只是喂了些水和药液,就任由他大字型躺在飞艇上,一直睡到了现在,年轻猎人躺过的船舱上尤自印着一片背脊形状的水渍。 理智慢慢回到身体中,尽管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危险似乎已经过去了。封尘浑身的警铃依次关掉,一股熟悉而令人生厌的刺痛感瞬间充盈了整个脑袋。 好久都没再体会过精力和意志力消耗过度的痛感了,好在龙语者还记得该如何处置。年轻人脸色一片惨白,噔噔地退回到船舱边缘,靠着墙根坐下去,又狠狠地呼吸了几下,强行将头脑中的疼痛压制下去。 “见鬼,我都快忘了有多疼了……” 封尘记忆中的最后一幕,还是镇口处出现了一头身形巨大的蛇龙种。年轻人试着劝服它离开,却被怪物用阴鸷的回应瞬间骇退。龙语者束手无策之下,趁着神智未曾完全模糊的一刻,把这里的状况告知了远处归来的无名和莉娜二人,之后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了。 “给你个建议,你那个见鬼的能力,以后还是一直藏着比较好。”犀咧开嘴,“光是看着你龇牙咧嘴,我就感觉自己也减寿了好些年。据龙人族有种向地借力的法子,就算是损耗些血脉和寿命,至少能换来短时间内战力的暴增,你这能力可远不值得拿性命来换。” “它会恢复过来的……”大睡一场过后,封尘身上的汗液和雨水混合到一处,猎装的内衬像泥巴一样敷在身体上。在飞艇内暖风的作用下,内衬的前后襟板结成干硬的布块,让年轻猎人浑身一阵不舒服。他索性脱下上身的猎装,抓了条毯子胡乱擦了擦胸腹,正色问道:“镇民都怎么样了?逃掉了吗?” “托猎神的福,”枫意味不明地回答,“这一次整个边境镇的平民都是沾了我们的光。” 撤离的期间并非一路顺风。一架飞艇在半空中突然发生了故障,货仓的舱门生生打开,无情的高空风将十几个倒霉的镇民吹飞进密林里生死不知,但这也已经大大超出了暗影猎人们的预期。 几十架早已报废的飞艇,在全部满载的状况下冒雨出行,直到赶到无名划定的降落区域,都没有一个发生动力炉故障,这已经不是奇迹,而是神迹的范畴了。 “赶上飞艇的灾民都已经赶到那个神秘猎人标定的暂留区了。”枫暗骂一声,“见鬼,看见那些破破烂烂的船飞上去,我差一点就要信奉猎神了。” “‘赶上飞艇的灾民’?”封尘却是眉毛一耸,“从密林里返回镇的那群人呢?他们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白夜背着身子站在指挥台旁边,看着驾驶艾露面前,飞艇主窗外的景色迅速地向两侧退去 “那头绞蛇龙呢?你们没赶走它吗?”耳听着逆鳞队长将声音压得很低,封尘心中一寒。 “别想质疑逆鳞的战力啊——”犀伸出一只手指,阻止年轻猎人继续下去,“那条蛇被舰炮砸碎了脊骨,就算不被埋进泥石流里,大概也是活不成了。”银甲猎人面色怪异地道,“只是可惜了……长成那么大的蛇龙种,如果有时间回收素材的话,又是好大一笔收入。” “哪有什么收入?”森罗双手抱胸望向窗外,“那家伙的鳞甲也就是厚了些,砍上去跟软木塞没什么区别。依我看等阶并不高,只是侥幸多活了些年头罢了。” 绿甲猎人心中忿忿,自从搭上逆鳞的船以来,没有哪一仗比对付方才的巨大蛇龙更加憋闷了。有逃难的镇民在前,森罗不得不选择和那样的庞然大物贴身缠斗,从头到尾都打得束手束脚,连战斗场地都不能随意变更。好在有飞艇的支援,否则再让他多和怪物缠斗些时候,暗影猎人就要改用自己的方式作战了。 “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过。”枫给角落中的封尘扔过一壶水和一整捆绷带,“剩下的就只能靠那些镇们自己的命数了。” 暗影猎人们为最后一批镇民解决了后顾之忧,至于他们能不能赶上最后一波飞艇,没有龙腔傍身,暗影猎人们到最后也未曾得知。枫只知道逆鳞的飞艇离开镇不足五分钟,货艇背后就传来了一声震彻底的轰响。单薄的镇没能受得住泥石流的第一波浪潮,镇址处在短短的瞬息间,就变成了一片污黑的死沼。 不像那些从训练营开始,就被猎人荣耀洗脑了的蠢货,暗影猎人们就算如今日一般,头脑发热地想要行善,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绞蛇龙肆虐的最后时刻,枫一个人守在镇门附近,把每个还能行动的灾民引领至通向起降坪的道路上,至于那些伤损严重、无法行走的,暗影猎人连目光都没有投过去半分。 这不是残忍,而是只属于地下世界的行事逻辑。 “还是有办法知道的,我记得无名前辈提过的临时落脚处,那是一个燃石镇西北然形成的矮丘,距离镇只有一个时的航程。”封尘认真地道,“到了那里,不定有办法向灾民们打听到撤退的情况。” “子,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莉娜指了指窗外,鄙笑着道。日头已经落到了舷窗的高度之下,龙语者的这一觉的时间,比自己想象得更久:“我们正在往就近的一处地下城镇飞去,如今尾舱指着的就是你的那个土坡。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知道他们全都平安降落了?” “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我们能去确认一眼已经是极限了,没有闲心清点逃生的人数。”白夜回过头来,望着面色萎靡的封尘道,“那些是工会猎人的工作,而我们就算帮他们做了再多事情,也不会变成工会猎人。” 逆鳞的飞艇不得不跟着大部队一同赶去镇民们的落脚处,并不是因为他们挂念平民的安危,而是飞艇上还有一个被森罗挟上去的孩。 撤离舰队中旗舰的船长早早地激发了无名留给他的信号弹,工会的巡逻舰随时可能聚集过来,偷猎者们不得不把少年丢在了人群边上,就悄然撤离开了。哪怕是在灾期间,暗影猎人们也毫不怀疑,自己一旦出现在工会猎人的视野中,迎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总而言之,谢谢你们……”龙语者一阵张口结舌,牛饮下一口水,抹了抹嘴巴道。尽管仍然没有最后数百名平民生死的确切消息,但眼下的情报来,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在猎人的世界里,灾就是这样一种不讲理的东西。你不用做任何事,只是活下来,就已经拥有足够的罪孽了。从大沼泽到雷鸣沙海,无能为力的负罪感一遍一遍地冲刷着封尘的神经,让本该在记录猎场生态、采集作物打熬资历的年轻猎人,背上了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沉重责任。 直到今,他终于有机会不再当灾中的看客了。即便用的是最古怪的方式,但在众多暗影猎人的帮助下,确实有几十架装满了难民的飞艇最终得到了工会的庇护,而封尘自己也在灾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安心感灌进年轻人的心头,让封尘连难熬的头痛都缓解了一些。 “这个消息一定要让无名前辈带回给安菲教官他们……”年轻猎人暗暗忖道。 “话……无名前辈在哪,怎么没看到他?”想到无名前辈,封尘突然醒悟了什么,急急地朝白夜问道。 “那个猎装会隐形的邪门的家伙啊……”逆鳞队长唔了一声,无所谓的口气道,“他没在船上。” “怎么回事?前辈有危险了吗?” “危险?只是逆鳞的船上不欢迎他而已。”白夜面色不见悲喜,“那家伙手上有工会的信物,还是相当高级的那种。逆鳞总还是地下世界的人,客客气气地请他下船,已经是看在他出手相助的份上了。” 虽然对无名浑身的猎装大感兴趣,但莉娜也是逆鳞的一员。女猎人刚刚在船上安顿下来,就把自己在起降坪上的见闻悉数告知了白夜。在证实了和猎人工会有瓜葛后,无名又在飞艇上停留了一个时,这才在难民集中降落地下了船。 “我们把他丢在了灾民里,和那个家伙一起。”森罗哼了一声,“你该庆幸,逆鳞和那些毫无实力的型猎团不一样,我们并不害怕猎人工会的窥伺,否则的话……哼,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 封尘的背后冒出一阵凉气,或许是因为白夜还需要自己,又回叙是拯救难民的行为消弭了些暗影猎人的戾气,才没有让逆鳞众人生出灭口的心思,否则和无名相识的自己恐怕会受到池鱼之殃,在睡梦中被丢下船去的滋味想必不会好受。 “那家伙直到离开也没示出他的真面目,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森罗暗自唾了一声。 封尘默然着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在镇上展露身份,无名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逆鳞的面前。只要前辈没有危险,让他和难民们一道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至少在工会的系统下,他能更快地将发生在燃石镇的灾难情报转达给黑星双子。 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年轻猎人心中便平静下来。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封尘站起身,从舷窗上向火山主峰的方向遥遥望去。飞艇已经离开了镇极远,从这里只能看见主峰处一片灰雾蒙蒙的景象。大概在之后的数个月甚至半年间,主峰之下都将一直保持着沼泽的地貌,成为绝大多数猎人的禁区。 “愿猎神与你们同在。”封尘喃喃地唱诵道。 “我们把他丢在了灾民里,和那个家伙一起。”森罗哼了一声,“你该庆幸,逆鳞和那些毫无实力的型猎团不一样,我们并不害怕猎人工会的窥伺,否则的话……哼,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 封尘的背后冒出一阵凉气,或许是因为白夜还需要自己,又回叙是拯救难民的行为消弭了些暗影猎人的戾气,才没有让逆鳞众人生出灭口的心思,否则和无名相识的自己恐怕会受到池鱼之殃,在睡梦中被丢下船去的滋味想必不会好受。 “那家伙直到离开也没示出他的真面目,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森罗暗自唾了一声。 封尘默然着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在镇上展露身份,无名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逆鳞的面前。只要前辈没有危险,让他和难民们一道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至少在工会的系统下,他能更快地将发生在燃石镇的灾难情报转达给黑星双子。 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年轻猎人心中便平静下来。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封尘站起身,从舷窗上向火山主峰的方向遥遥望去。飞艇已经离开了镇极远,从这里只能看见主峰处一片灰雾蒙蒙的景象。大概在之后的数个月甚至半年间,主峰之下都将一直保持着沼泽的地貌,成为绝大多数猎人的禁区。 “愿猎神与你们同在。”封尘喃喃地唱诵道。 666章 胆量 上百架大各异的飞艇,将镇上空围得水泄不通,而镇上唯一的起降坪处却是一片萧索。除了寥寥数个报废和仍在修理中的货船外,停机坪上看不到几只着陆的飞船,连机务和旗手都百无聊赖地坐在帆布棚下消磨着时间。 逆鳞的座舰好容易寻到航道降落下来,却孤身矗立在开阔的起降坪上显得像个异类。飞艇早已离开了降水区,船工在甲板上清扫着残留的水渍和淤泥,从头顶上某些飞艇的望台上,还能时刻感觉到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投下来。 莉娜专门为自己在飞艇上开辟了一间作为移动工坊的舱室,里面工台和实验器械一应俱全,飞船刚一落脚,女匠师就早早地躲了进去,不知在鼓捣些什么;森罗则是没完没了地擦拭起自己的双刀,似乎要将这次火山出师不利的愤懑尽皆发泄在砥石上;白夜在和绞蛇龙的战斗中受了些震伤,尽管封尘醒来之后伤势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但铁甲猎人仍然需要进一步治疗——作为一队之长,白夜有义务随时将战力保持在巅峰状态。 船上的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可做,只有封尘暂时被拘束在飞艇之中。年轻人的心神还未从几十船燃石镇的难民里收回来,头脑在精神的压抑和身体的疲惫下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想借机在飞艇上逛一逛,却在把守舱室的船工们阻拦下四处碰壁,最终只好来到了甲板上,靠在栏杆处回顾数日以来的经历和见闻。 猎人的视线经过飞艇层和阴云的两重阻拦,早已看不见来时的路了。在淡如水墨般的群山之间,他勉强能够辨认出鬼怒间主峰的位置。峰顶的滚滚浓烟在一个多时的飞艇航程之外还依稀可见,火山烟雾将山体和雨云相连,有如连同人两界的桥梁。 对于如此灾来,金狮子的全力吐息只是一个引子,将深埋在地下的岩浆压力提前释放了出来,剩下事情火山能够自行做出反应。自然规律最是擅长将一颗的火苗,扩散成漫山遍野的熊熊野火,从不会考虑这样精妙的魔术会以多少生命的陨落作为代价。 “枫前辈?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拜托你……”耳听着舱门吱嘎一声响动,脚步声逐渐接近,年轻猎人反应道,“好了前一次的委托报酬我分文不取,不过接下来我还要补充一批猎具,能不能先从你这里支取一些?”年轻人的耳根微红,连头也没勇气回,有些为难地道:“现在这个样子,这场狩猎或许还要继续下去……” 年轻人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应,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来人的步伐比枫的要轻快一些,不等封尘察觉出有异,便径直在栏杆的另一头站定,麦色的臂膀搭上了湿漉漉的木制栏杆。 “阿……夏?”封尘挠了挠头,眼睛瞟向女孩背后的武器,有些不敢确定地称呼道。两姐妹的模样太过相近,猎装制式也几无不同,同行到现在,龙语者还会时常弄混哪个是姐姐。封尘私下腹诽着,如果不靠武器的区别,连枫自己也不见得能将她们分辨得清:“原来是你啊……枫前辈呢?” 见到女孩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封尘自嘲地笑了一下,也不再言语。十哑九聋,双胞胎的听觉或许也有些障碍,枫前辈能和她们交流,多半也是靠着多年的默契,和三人间隐秘的手势。 “他在休息——”封尘刚刚打消这个念头,耳旁却响起一个有些干涩的女声。 “哇……”年轻猎人的肩膀一缩,有些惊愕地转头寻向声源处。 女孩的眼睛望着空中盘旋不停的飞艇群落,感觉到了封尘的注视,才同样转过头,朱唇轻启道:“我听到你的话了,我会记得转达给他的。” 声音果真是从阿夏的口中冒出来的,这下封尘终于看清楚了。年轻猎人见了鬼一般,身体向后一仰:“呃……这样的事情,还是我亲自向前辈开口比较合适。” “也可以。”阿夏点点头,却发现封尘看着自己的眼神,仍然像是在观赏珍兽一样,“怎么了?阿夏有哪里不对吗?” “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们姐妹二人都不会话呢。”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年轻猎人将脸别到一边,“一路从雪山脚下赶到这种鬼地方,也没听见你和阿冬开过一次口。” “只是没有必要罢了。”话的时候,阿夏的脸一直冷冷地绷着。将情绪压抑在干涩的嗓音和面无表情之后,这是暗影猎人的习惯。本是和封尘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这些生存技能却已经变成了阿夏生命中不可抹除的一部分:“他告诉过我们,如果不是必要的话,阿夏和阿冬尽量不要在外人面前话,他会替我们的。” 坦白地,这一对姐妹皆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年轻的丽容还没有来得及被地下世界的残酷生活磨尽。两个妙龄少女行走在地下世界,无论些什么都会惹来额外的关注,想必是吃了些亏,才想出了这个保持低调的法子。 “所以,你们是被他领养的,对吧?”封尘换了个姿势,仰头朝,背靠着栏杆道。 “从阿夏很的时候,我们姐妹就跟着他在大陆上四处奔走了。”女孩回忆了一番,“我甚至记不得我的故乡是毁在什么灾里,只知道从记事起,我们就和他一同生活。” “在地下世界上,有一个能够依靠的人,总是一件幸福的事。”封尘叹了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向自己得肩头摸去。空气中水汽弥漫,那道的红色伤疤像是在隐隐作痛:“起来那就有十余年了吧……枫前辈可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我还以为他会更……” 封尘努力地在脑海中寻找着一个形容词,声音拖了半晌,却被阿夏抢先了去:“更像个纯粹的‘暗影猎人’,对吗?” 理智、利益至上、精于算计、残忍而没有底线,这些在暗影猎人的世界中,是比实力更加重要的技能。在过往的委托和战斗中,枫可以是将暗影猎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阐述的淋漓尽致,无怪乎封尘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不了解他。”女孩耸耸肩,“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阿冬和阿夏。在我们能够在狩猎中帮上忙之前,他一直在一个人抚养我们。独行的暗影猎人,想要养活两个孩子可不会太轻松,有些时候要想些冒险的办法,甚至做些违心的事情才行。” 封尘愕然,龙语者能以暗影猎人的身份生存到现在,其实多亏了远在金羽城的黑星双子的暗中帮助。哪怕是没了相当一部分后顾之忧,封尘也有许多次险些跨过某条界限,更别提孤身一人的枫了。真正踏入偷猎者的圈子,年轻猎人才发现,许多暗影猎人并不是生来就带着犯罪的血统,他们也不过像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想要在这个残酷的猎人世界中找到一线生机而已。 “谢谢你。”甲板上的气氛沉默了半晌,阿夏突然抬起头,直望着封尘的双眼道。 “这一次该是谢谢你们才对,没有枫前辈从中帮助,我恐怕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燃石镇上千户平民葬身沙底了。”封尘一笑,“你又要谢什么?” “他很开心。”一起来,阿夏的嘴角也泛起了一抹笑意,“阿夏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狩猎让他这样兴奋过了。” “冒险,和强者战斗,英雄事迹什么的,从前的他喜欢这类的事情。”女孩拨弄着被风吹散的刘海,娓娓地解释。“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从村子的废墟中救下我们姐妹。” 相依为命的三人承担不起受伤或是委托失败的结果,越是有了牵挂,战斗的时候就越是变得束手束脚:“我们没有大型猎团可以倚靠,每一次委托对我们来都是一场赌注。用命做本钱的赌局中,保本显然比盈利更重要得多,对吧?” 封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孩的目光,自己的任性,让三人和自己一道数度陷入了危险中,如果不是运气使然,三个暗影猎人可能在任何环节中殒命。而听过阿夏的话,枫前辈似乎对此颇有些甘之若饴的意思,他只能装作看着起降坪的周围:“那好像是犀前辈,前辈从镇上回来了。” ………… “光是租赁飞艇和出售燃料,起降坪的主人就大赚了一笔,他们已经无心赚这点微薄的停靠费用了。”银甲猎人一边古怪地笑着,将两个金币投到桌子上,金币在桌面上滚了几圈,“叮”地一声撞倒在燃石灯座下。 “你可是转眼才花掉了几千枚金币,如今省下了两枚就开心成这个样子?”森罗睨着眼看向犀。后者将金币匆匆揽回手中。 赶在黑以前,银甲猎人终于从镇子上赶了回来。火山已经毁在了泥石流手中,前时的火山委托就变得毫无用处了,逆鳞队伍需要尽快地将剩下的委托全部撤销。况且作为最后一批离开灾区的队伍,逆鳞的情报已经严重脱节了,他们急迫地想要知道,盘旋在镇子上空的飞艇群到底有什么名堂。 “两枚金币,还有一个消息。”犀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同伴,将金币在猎装上蹭了蹭,心地装进腰囊里。 “别卖关子。”枫重重地打了个呵欠,一路高强度的奔行和战斗让老猎人身心俱疲,方才在指挥舱里补了一觉,还是没能彻底恢复精神。 “我们猜得没错,夜幕一来,这群飞艇就要越过国境线了。”银甲猎人压低声音道,“情报的来源还称不上是可靠,不过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两只怪物。” “这些人都想找到麒麟和金狮子?”白夜噌地挺直身体。 “不是‘都想找到’,而是已经发现踪迹了。”犀用粗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就在泥石流爆发之后,有人看见一道雷光越过了鬼怒间的数个山峰,朝着莱恩也鲁的方向去了。” “我们就是最后一批从主峰逃出来的,怎么没发现什么轨迹?”封尘不相信地问道,“不会是假的吧?” “这次是地下工会担保,你呢?”银甲猎人眉毛一横,“就算情报只有寥寥几句,但真实性想必已经毋庸置疑了。虽然没有实证,不过我甚至觉得,连这一次的委托都是地下工会亲自发布的。” 赶在黑以前,银甲猎人终于从镇子上赶了回来。火山已经毁在了泥石流手中,前时的火山委托就变得毫无用处了,逆鳞队伍需要尽快地将剩下的委托全部撤销。况且作为最后一批离开灾区的队伍,逆鳞的情报已经严重脱节了,他们急迫地想要知道,盘旋在镇子上空的飞艇群到底有什么名堂。 “两枚金币,还有一个消息。”犀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同伴,将金币在猎装上蹭了蹭,心地装进腰囊里。 “别卖关子。”枫重重地打了个呵欠,一路高强度的奔行和战斗让老猎人身心俱疲,方才在指挥舱里补了一觉,还是没能彻底恢复精神。 “我们猜得没错,夜幕一来,这群飞艇就要越过国境线了。”银甲猎人压低声音道,“情报的来源还称不上是可靠,不过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两只怪物。” “这些人都想找到麒麟和金狮子?”白夜噌地挺直身体。 “不是‘都想找到’,而是已经发现踪迹了。”犀用粗壮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就在泥石流爆发之后,有人看见一道雷光越过了鬼怒间的数个山峰,朝着莱恩也鲁的方向去了。” “我们就是最后一批从主峰逃出来的,怎么没发现什么轨迹?”封尘不相信地问道,“不会是假的吧?” “这次是地下工会担保,你呢?”银甲猎人眉毛一横,“就算情报只有寥寥几句,但真实性想必已经毋庸置疑了。虽然没有实证,不过我甚至觉得,连这一次的委托都是地下工会亲自发布的。” 667章 人缘 “这些都是因为一个古龙种受伤的传闻,只是传闻而已……”封尘不由自主地强调了两遍。乍一听到麒麟受伤的消息,年轻人的心中“咯噔”一下。来不及挂心雷兽的安危,封尘的心中却率先升起了深深的疑问。 “奇怪,一之前,这里的暗影猎人连山顶上的是什么怪物都不知道。一场灾过后,他们的情报怎么突然就赶上我们的进度了?” “火山那么大,两只怪物在山上遇到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有一两个和我们一样,从怪物爪下逃生的幸运家伙,又有什么奇怪?”犀朝着身边的莉娜一指,“她在山上遇见了几个鬼,不定是那些人出去的。” “他们是工会的鹰犬,怎么想都不可能把情报泄露给其它的暗影猎人吧?”莉娜握着螺丝刀,专心地摆弄着弩枪上的机关,闻言抬起头来,出声反驳。几个时的工夫,女匠师想办法给自己的千军重新装上了一套散热装置,一并换掉的还有雷击中灼坏的其它零件。 “但情报经过了地下工会的担保,这就不是一两个猎人的目击证词能做到的了。”封尘紧皱眉头思索着,却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嗖嗖——嗖!” 镇上空的飞艇群落中,两个相隔甚远的飞艇上,几乎同时射出了两发绿色的安全信号,紧接着就是颜色黯淡的猎团特制信号了。几轮通信后,其中一艘侧舷上刻着冰碎龙徽章的飞艇缓缓绕开周遭的阻碍,向另一艘处靠拢。两只战舰靠近到十余米,被硬质的连杆搭连起来。甲板上快速铺设起一道浮桥,隐约可见桥头上的人影攒动。 “这么快就开始互相结盟了吗……”枫低声叹道。 “大型狩猎开始前总会有这样的节目,不论他们怎么折腾,黑之前都会统合成一个队伍的。”犀头也不抬地道,“我们先前就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景,才特意把同一个委托拆分成了十几份,还被迫多交了十几份的预付金。” 随着日头逐渐向西沉去,飞空艇上的通信活动正逐渐变得多起来。一时间信号弹如女散花般绽开,从远处望去甚至会误以为这个镇子在庆祝什么祭典。为了节省燃料,绝大多数飞艇都关闭了动力炉,只靠着气舱在空中漂浮,眼下也都徐徐地重新启动起来。 空中的战舰正在以一种奇异的规律重新排布。体型更大,旗帜更耀眼的飞船凑到一处,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镇东边的有利航道。一些破烂的船想要在强大的同僚侧翼寻个位置,却冷不防被几个大船同时调转船头,将主炮对准了侧舷。对峙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船便在强者们咄咄逼人的威势下,灰溜溜地撤到后方去了,其余打着同样算盘的微型飞艇见状,也放弃了自己的心思,船头几番调转,泯没进舰群之中。 “集结这种规模的飞艇编队……他们难道要和莱恩也鲁的猎人工会开战不成?”借着晚霞,封尘粗略地清点了一下舷窗一侧的飞艇。视野中颜色各异的猎团旗帜超过二十个,其中不乏有地下世界耳熟能详的大型猎团。和逆鳞座舰规模相差无几的中型货艇就超过十架,型和微型的更是多如牛毛。 偷猎者中鲜有能够制造大型飞空艇的手段,一则是由于猎人工会对战略技术的封锁,二则他们的行事方式注定养不起,也用不到太大的战舰。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陈列在封尘面前的飞艇队伍,很大程度上已经能够代表整个新大陆地下世界的战力水准了。这样的力量如果不顾一切地突入到莱恩也鲁去,对东方国度不知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枫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你也不是第一做暗影猎人了,我们从来不和谁开战,不论是王室还是工会。触怒了肉食者们的情绪,整个地下世界都要跟着遭殃。” 暗影猎人至今还能存在,就是因为上位者们需要他们作为货源和市场。尽管工会打着清剿最后一个偷猎者的旗号,每年从黑市上流入正规猎人甚至军队中的素材都是文数字。暗影猎人泛滥的区域内,工会的年度计划甚至会为了他们的活动,特意预留出部分狩猎额度。 然而一旦这些家伙展示出无可控制的力量,触碰了地上世界的底线,想必工会并不介意来一次和几年前一样的清剿——猎人工会甚至连武力都不需要出动,只要真心实意地断绝黑市的贸易,就足够兵不血刃地杀死一大批偷猎者。 “一群活腻的人而已,想要被工会盯上,可不止有开战这一个途径。”森罗的身上就算好战的本性已经根深蒂固,他也深深懂得有些战斗不是能够轻易开启的。 “这里面想打飞艇主意的只有寥寥几个罢了,那艘旗上画着血盆大口的飞艇,那个红宝石旗帜,还有那个个头最大的棕色飞艇,或许还有其它的……这些猎团勉强有能力够到那个高度的战斗,剩下的不过是想浑水摸鱼而已。”枫稍稍辨认了一下。 “还有我们。”莉娜用螺丝刀指了指自己。 “没错,还有你们。”老猎人改口,“剩下的鱼虾,想要跟在大部队后面闯进莱恩也鲁,随便猎些怪物,赚点便宜的大有人在。” 东方国度的实力虽然并不及猎人工会坐镇的斯卡莱特,但在军事化的管理下,偷猎者很难轻易渡入王国本土。有许多国境内独有的素材,在黑市上都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一个暗影猎人大军的行动,年轻猎人也无法把眼下的情报传递出去——龙语者自己深陷在地下城镇中间,偏偏唯一能够依靠的无名前辈远在几个时的航程之外。他只能暗暗祈祷,莱恩也鲁的巡逻飞艇能尽早发现火山另一侧的异动了。 “战场已经不在火山,我们的优势就彻底没了……”犀的脸色突然一变,抽出腰间的防尘面具,放在手上摩挲着。这套面具耗费了莉娜月余时间的研究,同样也花了他一大笔材料费用,眼下古龙种跑回了莱恩也鲁,逆鳞在火山上的一切布置都变成了无用功,“如果趁着黑以前,把我们的情报卖给各家猎团,不定还能赚上最后一笔——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银甲猎人的眉毛一拧:“逆鳞已经扮演了一整的工会猎人,也该是时候做回我们的本行了。你们也看见了,上是一片乌泱泱的飞艇,混在这些人里面,我们还能有什么优势?反正也是希望渺茫,不如提前赚一笔权当止损了。” “为什么没有优势?整个镇子上最大的优势不就在逆鳞的手上吗?”在众多的竞争者面前,白夜依旧显得平静而轻松,“我们还有他在——”铁甲猎人看着封尘的眼睛,“见过你之前的表现,我不觉得那些飞艇里,还有什么在寻找踪迹上更厉害的存在。” “你是……”封尘有些迟疑地问。 “我们也去莱恩也鲁,就跟在这个队伍的中间。”铁甲猎人晃了晃手中的防尘面具,斩钉截铁地道,“哪怕不靠这些取巧的机关,逆鳞也有在猎场上拔得头筹的信心——别露出那个表情,我知道你在乎那只古龙种的生死。麒麟的伤势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你难道不想亲眼确认一下它的安危吗?” “我当然想——”封尘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没问题了。”白夜嘴角轻扬着,在年轻暗影猎人的肩上拍了一下,“接下来在猎场上,不得还要仰仗你的能力。” “那些猎团差不多都谈妥了,我们也是时候找个团队结盟了吧?”见逆鳞的话事人三言两语间决定了队伍接下来的动向,枫面上虽是不见悲喜,桌下的一对拳头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 老猎人本打算在镇上与逆鳞分道扬镳,事到临头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下船的口。明知道在飞空艇航程的目的地还有另外一场冒险,哪怕是 “呃……我们不和这些家伙结盟。”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诶?” “地下世界的圈子不大,逆鳞的人缘在其中……并不太好。”白夜解释。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有四个人,而且还很强。”森罗的眼神中闪着危险的光。这样人丁单薄的队伍却偏偏拥有令人眼馋的资源和财力,会让人眼红也是情有可原。 “那些飞艇里的不少人都想干掉我们。”面对着枫质疑的眼神,犀耸了耸肩道,“还能怎么办,让一个只有四人的猎团坐拥一艘中型的飞空艇,总是需要一定的代价的。” ………… “我当然知道不破不立的道理,不过这个代价未免也太沉重了些……”洋回过头,虚望着火山的方向,逐渐蔓延的暮色将鬼怒间的残辉遮掩干净,只留下一层若有若无的灰色幕布。 “我们就活在这见鬼的猎人世界,总有一要习惯才行。”贾晓用膝盖垫了一下怀中抱着的一沓毛毯,抽出一个胡乱塞给人群中的某只手里,一边大声嘱咐道,“工会的毯子储量不多了,诸位能共用的请尽量共用一下!只要过了今晚,王国就会有新一批的物资运送过来!” 铠石镇的规模仅有边境镇的一半大,难民中只有最先赶到的三分之一入了城。镇周边有一层防备野兽用的陷阱和卡哨,半永久设施不可能在数个时之内拆掉填平,因此剩下的难民都滞留在了距离城市相当远的几个平坡上。 这里已经靠近领主级怪物的领地范围了,如此大规模的迁徙早晚会引来怪物的注意。工会临时平整了四个起降坪,每个平台上都矗立着十几架战用飞艇,既能当做平民们今夜的依仗,又能在事不可为之时尽早搭载难民向更远处撤离。三星以上的猎人还没来得及在营帐中吃上一口热饭,就马不停蹄地被撒向了周遭的猎场里,用身体挡住猎场中的任何凶险,将这片危机四伏的荒野暂时变成难民的避风港。 “铠石镇的物资储备不多,就算有边境镇上抢救回的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晚上。”洋散尽手中最后的一张毛毯,又冷又饿的镇民们脸上都是同样的苦涩表情,看得多了,就让双刀猎人心中也泛起了层层苦涩,“我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教官是要我们来探查的,不是赚这点少得可怜的委托报酬。而且这个国家哪里都不对,给自由猎人的委托报酬还要打上折扣。” “我们可不是为了报酬而来的,赶上了这样的灾,能帮上多少忙就帮多少吧。”贾晓的手在铠甲上拍了拍,发放毯子的时候年轻人不知被谁在胳膊上抓了一下,印了五个泥指印,“况且尤达殿下已经那样请求过我们了,作为朋友也理当尽到我们的一份力才是。” “我还是不能相信他……”高个猎人遥遥看向远处人群中的王子,尤达被难民们簇拥着,口中隐隐约约地着什么安危的话。飞艇落地后,尤可第一个找到了他,妹妹的眼圈还高高肿着,不知是为这满地的难民伤情,还是为哥哥的安危担心,“莱恩也鲁在把猎人工会变成第二个王**队,我见过军队,那些家伙和猎人可完全是两种生物。” “我还是不能相信他……”高个猎人遥遥看向远处人群中的王子,尤达被难民们簇拥着,口中隐隐约约地着什么安危的话。飞艇落地后,尤可第一个找到了他,妹妹的眼圈还高高肿着,不知是为这满地的难民伤情,还是为哥哥的安危担心,“莱恩也鲁在把猎人工会变成第二个王**队,我见过军队,那些家伙和猎人可完全是两种生物。” 668章 效劳 难民区里最大而温暖的帐篷坐落在指挥帐的旁侧,这本是猎人工会给王国储君的礼遇。不过营帐刚一搭成,王子就将它让了出去。帐篷外拆掉了王旗,换掉了守卫,如今纷乱中离开家室的孩子,医疗营中放不下的轻伤患都挤在那里,而尤达兄妹只得在更远处寻了个帐子暂时容身。 尽管这里不是撤离行动的指挥室,但会长层发布了什么重要的命令,也都会遣人前来知会一声。一时间的营帐内猎人们进进出出,其间不乏有戴着执事徽章的上位者,连军人也来了不少。 “这些就是第二次遣回的鹰眼发来的情报了。”中年猎人以手抚胸,端正地行了个猎人礼,“火山还没有平静下来的迹象,但好消息是雨在几个时前已经停了。” 如火山喷发一类的灾是没法人为预测的,这样规模的喷发可能会维持一甚至数,不幸的话可能会持续更久,给整个莱恩也鲁国境以西的气候都带来相当的影响。 严格来,鬼怒间长久以来一直处在缓慢的喷发期中,这才让山上原本该有的雪线被熔岩线替代。这头傍身的恶鬼偶尔发怒没什么稀奇,只要降水不再持续下去,鬼吐浆的影响范围就会局限在一城一地,不会给更远处的居民区带来直接损伤。 “边境镇周围仍然有一部分村镇会受到泥石流的威胁,会长委托在职猎人以村镇为单位,指挥平民们走陆路向东撤退——一次性出动了这么多飞空艇,我们的燃料储量也开始预警了,剩下的还要应付接下来数日避难所附近的探索和巡逻……” “我知道了,就按会长大人的意思来吧。”尤达点点头,阻止了中年执事继续解释下去。再次见到哥哥之后,尤可便一刻也不愿再离开,姑娘将殿下的衣襟拽得紧紧的,生怕他要再次孤身乘着飞艇突入灾的源头,“我是辈,在这样的大型委托里,会长的经验比我丰富太多。只要军队的飞艇能用在正当处,灾区的平民也能安全地脱逃出来,王室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的指挥。” 目送着例行报告的执事钻出帐门后的一刻,尤达的双肩立即垮塌下来。王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钧之重,却还是叹了一声,回头向身后围在桌前的猎人们道:“大家久等了……” “莱恩也鲁的内政,我们不回避真的没问题吗?”洋将手上的情报扔到桌边。 “只要是猎人工会的事务,就没有国境的区别。”被询问者如是回答道。 “我还是搞不懂你们国家的逻辑,同时戴着两枚徽章的家伙,怎么决定什么时候亮出其中哪一个?”双刀手摇头 “每个国家都有一个叫‘法律’的东西……”贾晓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阻止洋继续深究下去,“这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了。” 房间里只有两盏燃石灯,勉强能照亮帐房最里面被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背靠鬼怒间火山,边境镇本该是燃石炭的出产大户,此刻工会却不得不从镇子的工坊里赊销一批燃料,才能让荒野中上万无家可归的平民勉强度过这个晚上。边境镇而来的难民如蝗灾一般,将铠石镇的各类物资一股脑地吮吸殆尽,猎人们也是能省则省。 熊不二焦虑地拨弄着灯台,不论怎么拨,里面少得可怜的石料也不会发出更亮的光芒了。长枪手索性抬起灯架在桌上磕了磕,燃石炭在灯台上震动了几下,迸出一簇簇火星。 “喂,心把火星溅到纸上!”猫猫伸手护住桌面上的情报,待到火光散尽才重新摊开,放在灯下仔细地研读着。 “所以告诉我们,给我们看的这些情报都是什么意思?”秦团长将桌上的情报一字排开。纸上记录的都是近一个月来发生在莱恩也鲁的兽潮实况,字体来自同一个人,大概是尤达亲自操笔写就的,“从翡翠之塔外围兜兜转转,一直到燃石镇以东,这就是麒麟的迁徙路线吧?” “关于麒麟更早的记录都被封存在王立图书馆里,你们手中的这些,就是我对古龙种仅有的情报了。”尤达一面着,一面将头探出营帐外,左右看了外面的行人。殿下挥退了门口的守卫,命令周围的人不得靠近,又锁死了帐门的卡扣,转回身来神情已经变得无比严肃,“把它当做补偿也好,履行工会的义务也好,这些资料从现在开始正式对你们开放。需要的话,各位随时可以发信回金羽城或是洛克拉克去,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真的,我们在火山上遇到了一队偷猎者,他们手里的情报比这个还要更详细些。”熊不二用手指把纸张弹出“咔咔”的响动。灾级的掠食种智慧过人,王子跟在它的屁股后面整整一个月,却连雷兽的真容都没见到。从这个角度看,尤达已经远远落后于逆鳞所属的暗影猎人了。 “把我们叫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些吧?”封漫云双手抱胸道。 “那两个家伙从火山上活下来了。”尤达把头凑到猎团众人身边,压低声音道,“它们下山了。”王子抄起桌上的笔杆,三两步走到挂着的地图边上,点在图纸的某处,“距离泥石流掩埋边境镇不足半个时,山脚下观测到一起兽潮,迁徙方向大致向东,中等规模,好在经过的都是没有人迹的区域,黑之前就已经散了。” “不定是山下的领主级感知到了泥石流的危险才跑掉的。”申屠妙玲插嘴,“看见泥石流那样的声势,什么样的野兽都会害怕的吧。” “两个时以后,第二波怪物迁徙发生在这里,同样的方向,规模稍一些,。”尤达将笔尖在纸上移动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在王城以南的一处荒野附近停了下来。 “那可是一百公里之外了!你确定这两起兽潮有联系吗?”洋目测了一下,口中疑道。 “两份报告上分别出现的‘雷光’不知算不算数。”尤达攥紧了笔杆,忧心忡忡道,“火山脚下的那起,鹰眼只能从空中远远地观测,或许还有看错的可能。不过留守王城的王立猎团正在处理眼下这起兽潮,已经发回来的报告上有不止一人看见了金色的雷光。” “金狮子?”猎团众人不约而同地脱口叫道。 “龙眷没那么容易引来这种规模的怪物潮汐,更别提是两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麒麟在和它同行。” “这两个家伙!”熊不二一锤桌子,桌上的燃石灯震了一下,火焰一阵摇晃,“打到现在已经毁掉了一座大好的城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声些!”尤达兄妹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王子干咳一声:“接到情报的第一时间,会长就把它压在了手里。迄今为止,只有你们和一部分执事级别的工会成员才有机会听到这条消息。我也请求你们,千万不要把它泄露给普通的民众,他们今已经遭受得够多了。” “当然。”团长点头应道。秦水谣盯着尤达在地图上的标记,两条粗短的线段标识着兽潮的起始地点和行进的方向。女猎人将两条线段连接起来,向东边一侧笔直延伸过去,笼手下的食指最终停在一片染着翠绿色的区块上。 “翡翠之塔,我也觉得那里就是它们的目的地。”尤达将笔尖重重地在绿色的猎场上划了个大圈,“当然,如果它中途不改变路线的话。” “一路上又将伴随着重重的灾……”晴儿悄声嘟囔道,地图上的线条粗壮而笔直,横跨过数个人类聚居区,就像一柄刀刃狠狠地割在本已受了内伤的莱恩也鲁上。 这片地能阻挡住古龙种的事物并不多,任由一个不加管束的力量在地间肆意游荡,最终遭殃的永远只是人类和其它弱的生灵。 “上一次麒麟迁徙的时候,它足足在国境内逛了大半个月,才最终赶到了火山上。以金狮子现在的脚力,就算打上觅食休息和疗伤的提前量,最迟三之内也会赶回到翡翠之塔中。”尤达一声长叹,“不管这两个家伙为什么长途跋涉赶到了火山,现在它要回家了。” “我已经给龙眷可能经过的领地发了加急的情报,希望各地驻守的猎人能尽快做出反应。能提前给怪物们让出通道的话,形势就不会太过严峻。” “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团长轻声问。尽管话中的内容尚还乐观,但尤达言不由衷的神情却第一时间出卖了他。 长久的沉默后,王子终于开口道:“是偷猎者……” “为了这次撤退,我们征调了边境镇周边绝大多数的飞艇,包括战用和巡逻用的。现如今边境镇百公里,甚至二百公里之内,所有能上的猎具几乎都停靠在铠石城附近了,你们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莱恩也鲁能以微薄的兵力投入,和火山彼方的偷猎者们保持着脆弱的平衡,靠的就是空中领域的绝对优势。如今无论缘由为何,王国主动将聊以自傲的最大资本拱手出让,在那群无孔不入的偷猎者眼里,就和开门迎宾没什么不同了。 “那又怎么样?只是载了一次平民而已,飞艇又不会用坏。现在镇民已经安顿好了,把剩下的战舰派回各自的岗位去不就行了?”熊不二挠了挠后脑勺,还不清楚眼下帐内凝重从何而来。 “就你这个脑子,只能拿来给怪物当诱饵了!”洋在壮硕猎人的头盔上响亮地敲了一下,“飞艇是要喝燃料的,返航的时候,难道要让它们随风飘回来?” 一般的货艇燃料存量,足够承担一次一一夜的长途远行,但那是建立在两点一线不加转弯的前提下。巡逻用船需要在一个区域内反复盘旋,还要考虑返航补给的问题。铠石镇补给功能的辐射范围显然到不得火山脚下,而能够充当补给点的那座城市,此刻正被泡在半米高的泥水中。 “现在的偷猎者一夜之间,有能力将人力投放到国境西侧的任何一处,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尤达的眉头紧锁。撤离委托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时,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举措有什么不妥,毕竟每多征调一艘飞艇,就意味着多救下几百个平民的性命。 “就是这样,踏进这个营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是有事情要请我们帮忙。”聂洋叉着双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吧,我们还能怎么为你效劳?” 无孔不入的偷猎者眼里,就和开门迎宾没什么不同了。 “那又怎么样?只是载了一次平民而已,飞艇又不会用坏。现在镇民已经安顿好了,把剩下的战舰派回各自的岗位去不就行了?”熊不二挠了挠后脑勺,还不清楚眼下帐内凝重从何而来。 “就你这个脑子,只能拿来给怪物当诱饵了!”洋在壮硕猎人的头盔上响亮地敲了一下,“飞艇是要喝燃料的,返航的时候,难道要让它们随风飘回来?” 一般的货艇燃料存量,足够承担一次一一夜的长途远行,但那是建立在两点一线不加转弯的前提下。巡逻用船需要在一个区域内反复盘旋,还要考虑返航补给的问题。铠石镇补给功能的辐射范围显然到不得火山脚下,而能够充当补给点的那座城市,此刻正被泡在半米高的泥水中。 “现在的偷猎者一夜之间,有能力将人力投放到国境西侧的任何一处,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尤达的眉头紧锁。撤离委托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时,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举措有什么不妥,毕竟每多征调一艘飞艇,就意味着多救下几百个平民的性命。 “就是这样,踏进这个营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是有事情要请我们帮忙。”聂洋叉着双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吧,我们还能怎么为你效劳?” 669章 接近 “紧接着,就听‘轰隆一声’,你们猜怎么着?那么大一股泥浆,像海浪一样就朝着边境镇扑过去了——你们见过海浪吗?”梅可站在一只空了的木箱顶上,眉飞色舞地朝着四周比划着。梅拉露的身边不知何时聚拢了一圈守卫猎人,一个个蹲着听艾露的讲述。 “得了吧,这里可是莱恩也鲁,海岸线比国境线都长得多,这里哪个猎人没见过海浪?”其中一人附和着。 “那就好,总之靠近火山的三四个……不,五六个……不不,十个街区,足足有十个街区,在第一个浪头打过来的时候就被拍成碎末了。那么高的城墙没顶住一秒,泥水一路长驱直入,淹了半个城池才停下——这还只是第一波而已。” “你不是自己在飞艇上吗?那么高还认得清下面的街区?” “我可是个艾露!”梅可着就要摘下头盔,却被一只手从头顶拦住了动作。正在兴头上的梅拉露全不在意,继续手舞足蹈地道:“当时我坐在殿下的飞空艇上,比鹰眼都晚一步离开边境镇,要我才是见证它最后一眼的人……诶?” 一句话还没完,梅可就感觉颈后一痛,双脚一松,被人拽着兜甲的后襟提了起来。艾露的眼前一阵旋地转,再稳定下来之后,眼前已经变成了一张偌大的人脸。封漫云的面庞在营前火把的照耀下泛着红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这是一场灾难,不是让你随便拿来做谈资的。” “哟……哟哟哟哟!”艾露的双脚不断蹬踏着,一对肉掌抓着自己的脖领,半才喘过气来,“我错了——主人,快放我下去!” 梅可一个跟头,坐倒在木箱旁边,嘟嘟囔囔地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脖子:“我这不是在给铠石镇前来接洽的猎人补充情报嘛,雇佣艾露可也是有人权的……好痛!” 头上又挨了一杵,梅可才发现攻击他的是团长身边的女艾露。猫猫仍自带着一脸嫌弃的神色:“把你雇进猎团来,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偷懒吗?” “可怜见!主人到现在还没给我委托呢!”黑色艾露双手合十,罩在头盔后一双晶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他又辩解道:“不过我也帮忙分派了些药物,给几个猎人大哥跑了两趟腿。那边的帐篷里有个姑娘一直哭个不停,我给她开了一盒肉蛋罐头才安静下来。” “你哪里来的罐头?不会是偷了营地的仓库吧?”猫猫不依不饶地问道,“话,你这身猎装又是哪里来的?” “你忘了吗?叫我穿上这身东西的可是你啊……”艾露换上了一个委屈巴巴的声音,却悄悄地转移了话题。 女艾露了然地点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恼羞成怒地叫道:“谁问你这个了?” “殿下——” “殿下!” 尤达跟在猎团的身后,一并走出了帐子。猫猫正欲斥责梅可,见状也缩回主人的身边闭上了嘴。见到王子巡查,营帐外被梅可聚集起来的猎人们一阵手忙脚乱,也都一哄而散回归去了自己的岗位之中。 抢在入夜前搭建好了营帐,分派了物资,营地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除了医疗帐和岗哨处灯火通明外,剩下的低阶猎人工作并不多。猎人们的殷勤,不过是想在尤达面前留个好印象罢了。 “飞艇和补给稍后就会准备好,委屈诸位需要连夜离开。在那之前应该还有些时间,猎团已经忙碌了一整,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 “营地里满是需要帮助的平民,我们的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团长礼貌地一笑,又认真地道,“其实……如果莱恩也鲁允许从其它国家的工会借兵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有了那样的前车之鉴,我想情况不论再如何紧急,莱恩也鲁也不愿假他人之手度过眼前的难关。一个鬼怒间火山已经是王国之耻,我们不想翡翠之塔成为第二个鬼怒间。”尤达喉中泛起阵阵苦意,又将它死死压下去,“看来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目送着尤达在一众护卫猎人的簇拥下,朝着营地的深处进发,洋摸了摸鼻子,在团长身后咧嘴道:“我知道,前些日子成做猎场记录委托的时候,吵着无聊的人里,我叫的声音不比大熊弱,可我那只是闹着玩的。安菲教官的委托不得不做也就算了,这个尤达给的任务,我们真的要接吗?” “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秦团长一嘟嘴,“现在还能反悔不成?” “金狮子本就在我们的调查委托里,多查查没什么不妥,更何况我有种感觉,就在火山上的时候,我们已经和他非常接近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接近。” ………… “我们很接近了。”骑士队长雷文不知第几次出这样的话来了。猎人头上的牛角盔威风凛凛,五指在飞艇的指挥台上焦躁地敲击着,“半年以来,这是我们离他最近的一次——左满舵,沿着路的方向搜索。命令观察员,别管路上的情况了,注意树林间的动静。到底不过是个毛头子罢了,他就是躲在树叶的缝隙里,我也要把这子揪出来!” 距离封尘自洛克拉克与猎团不告而别,至今已经超过六个月了。工会的反应速度出奇地快,少年消失的第二,他就被定性为了“叛逃猎人”。猎团注册在金羽城,金羽城的工会骑士团自然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追捕的工作。然而抓捕队伍从最早一艘飞艇、一个队的规模,逐渐增加到两个、三个队,直到今史无前例的四艘飞艇规模。 雷文分管金羽城骑士团四支分队中最为精锐的一队,他出现在这片林地的上空,便代表着整个城市四分之一的骑士已经悉数齐聚了。如果封尘能知道,自己身后跟随的的兵力能剿灭一个大型的偷猎团,一定会对自己的能力重新估量一番。 “有什么新发现吗?”指挥舱的门猝然打开,哈德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踏步进来。老猎人两撇八字胡上须刺还没来得及打理,像是许久没有睡过,眼圈一片通红。 “哈德,我不是过,这次行动你在客舱里休息就好了。你是他的同乡,按照规矩不能参加这次的指挥。”雷文偏过头去,尽管已经共事多时,骑士队长看向哈德的,仍然像是一种看着异类的眼神。不是嫌恶或鄙视,就像看着艾露或龙人一族的人类一样。 “我是骑士团的监事,哪怕不负责任务的指挥,我也有权利知道所有委托的具体状况。”老猎人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地道,“尽尽人事而已。莫大人问起来,我总不能只知道舱顶有几根椽柱吧?” 听到哈德这样,队长终于换上了一副表示理解的面色:“好吧,这子毕竟年纪轻轻,逃亡的手段还很拙劣,这一次他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龙语者如果从一开始就远遁进入猎场的深处,自此再不出来,哪怕强如骑士团也将拿他毫无办法。只是雷鸣沙海中并不适合隐藏行迹和人类生存,这才给了骑士团咬住封尘尾巴的机会。少年越是需要战斗和奔逃,就越是需要武器、药品和水源的补给,势必铤而走险地回到城镇之中,而这又增加了被骑士团咬住尾巴的风险。 恶性循环之下,逃亡者会在无休止的战斗中受伤疲惫,而后被骑士团抓住失误一举擒拿。任何人单枪匹马都无法和工会用资源堆砌出的优势相抗衡,封尘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还有他那套疑似‘飞人’的猎装,没有燃料的补给就是几块废铁。”雷文炫耀似地晃动着脑袋,头盔上的牛角闪着猎猎的寒光,“经过前段时间的逼迫,我们已经摸准了他身上补给的存量,这子会出现在镇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就是他不知有什么特异功能,好像只要他走过的地方,连怪物都帮着这子一样,不过我连这一点都早有准备。” 哈德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你没在城镇里留下后手吗?他不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镇上,势必有人在帮他置办补给。” “多半也是喽啰而已,能不能抓到已经无关紧要了。”雷文摆摆手。封尘的委托被他接手不过半个月而已,却取得了上一任从未有过的进展,如今骑士队长的心里只剩下了封尘的性命,急于通过一次委托成功来证明自己,其它诸多细节早已不在考虑之中,“委托书上只有封尘的名字,只要能干掉他,我就能让二队的酒囊饭袋看看,骑士团里只有我们,才有承接高级委托的能力。” “呜——!”队长的话音刚落,指挥台上的汽笛便一阵嗡鸣。雷文的眼睛一亮,手指重重地叩击了一下指挥台:“望台上有发现了,准备火炮和机弩!” “等等!”哈德赶忙拦道,“你要在这里动用舰载武器吗?” “我特意提前清空了十公里以内的怪物,火炮顶多炸毁些树木而已。就算引起山火,也有工会猎人给我们擦屁股。”雷文无所谓地耸耸肩,“能在飞艇上干掉他,就不要费事下船硬拼了。那子身上有邪术,要不然你以为那么大一头峯山龙,是怎么死在他的手上的?” 看着骑士队长的目光开始变得嗜血,哈德重重地叹了一声:“这才是我要担心的。且不封尘身上可能还有峯山龙的秘密,甚至连古龙素材都可能有一两件。就是那孩子在大沼泽里的见闻,在工会里都是无价之宝,你这一炮轰下去,炸掉的价值比我们这艘飞艇都贵上百倍——莫大人在委托上是怎么写的?” “就……和平常一样。” “大人没有额外的吩咐,你就不会想着给工会留下额外的利益了?”哈德在骑士队长的背上拍了拍,“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个监事是做什么的?” 骑士队长沉吟了一番,点头道:“有道理……舰载武器先停一下,飞艇编队朝四面分散开,我们准备绳降……哈德?” “我回去睡觉了。”老猎人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无意插手指挥,“抓到活的之后,在莫大人面前就不要提我的名字了。我做到监事已经是千辛万苦,可不想被越俎代庖的罪名再重新削回成马前卒。” “那就承情了——”雷文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招了招手,听见舱门吱呀一声关上,他才压低声音命令道,“等等,不忙着包围,先降下一组弩手……算了,拿我的武器来。” 看着骑士队长的目光开始变得嗜血,哈德重重地叹了一声:“这才是我要担心的。且不封尘身上可能还有峯山龙的秘密,甚至连古龙素材都可能有一两件。就是那孩子在大沼泽里的见闻,在工会里都是无价之宝,你这一炮轰下去,炸掉的价值比我们这艘飞艇都贵上百倍——莫大人在委托上是怎么写的?” “就……和平常一样。” “大人没有额外的吩咐,你就不会想着给工会留下额外的利益了?”哈德在骑士队长的背上拍了拍,“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个监事是做什么的?” 骑士队长沉吟了一番,点头道:“有道理……舰载武器先停一下,飞艇编队朝四面分散开,我们准备绳降……哈德?” “我回去睡觉了。”老猎人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无意插手指挥,“抓到活的之后,在莫大人面前就不要提我的名字了。我做到监事已经是千辛万苦,可不想被越俎代庖的罪名再重新削回成马前卒。” “那就承情了——”雷文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招了招手,听见舱门吱呀一声关上,他才压低声音命令道,“等等,不忙着包围,先降下一组弩手……算了,拿我的武器来。” 670章 资格 螺旋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飞艇刚一来到封尘的藏身之处几百米外,便惊飞了树上的一串鸟雀。骑士团编队根本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四架飞艇嚣张地拦在住了四面的退路,彼此间信号弹沟通不绝,只有东北两边的飞艇间隙稍大一些。 封尘知道那绝不是驾驶员的疏忽,而是船上的指挥者有意为之。一路狂奔来到了这片荒郊野地之中,叛逃猎人对周遭的地形几乎一无所知,附近连只像样的怪物也没有,普通的野兽灵智太过低下,没法借助它们的耳目。但封尘知道,自己若真顺着骑士团的意思朝着东北方向突围,等着自己的不是一条死路,就是久候的骑士队。 “四艘飞空艇,四个满编队伍,那是什么……远距重弩吗?看来骑士团是下了血本了。”封尘闭着眼睛,龙腔的视野下,绳降之中的猎人们在少年面前一览无遗。落地后的骑士在树荫之间徐徐散开,补足了飞艇视野的最后一点缺陷。 “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啊……”叛逃猎人自嘲道。战舰上的人已经锁定了自己的位置,往好处想,他们至少没有在空中直接发起炮击,把整片丛林连着自己一起烧毁——按照数个月以来封尘对骑士团的理解,这才是他们惯常的战斗方式。 骑士团有着整个猎人工会最精良的装备。哪怕如今的境况,他们个体的战力远胜过作为委托目标的逃亡者,但只要能用几十枚金币一发的舰炮解决战斗,这些家伙就绝对不会轻易动用地面队伍:“原来是想要抓活的啊……可没那么容易让你得逞。” 少年一边自自话着,从腰间抽出一瓶通用解毒剂来,心翼翼地捏碎了一颗闪光弹,将里面的粉末悉数倒进药水中。瓶中的紫色液体迅速升腾起一簇簇气泡,封尘抢在泡沫溢出瓶口之前塞紧了瓶塞,药浆仍然在里面不稳定地翻腾着,像是随时要突破薄薄的玻璃瓶身。 骑士团的探索进度出奇地快,封尘再抬起头时,几顶铁色的猎人头盔已经能从草堆的缝隙中隐约见到了。太阳自树叶的缝隙中投下一道道斜斜的狭长光束,封尘用手肘撑着地面,将身体向旁侧挪动了几寸,避开了晃眼的日光。 “分散搜索,他就在这附近了!”一个骑士队的队长仰头看了看旗舰上传出的信号,朝手下命令道。不等长官划定好探索范围,一颗形状诡异的投掷物便呼啸着,从草堆深处呼啸着飞了出来。 猎人们匆忙四下寻找掩体,高壮身材的长枪手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横盾抵挡,暗器“噗”地一声在塔盾上破裂。队长维持着躲避姿势等了数秒,却没有听见预料中的爆炸声。长枪手疑惑地朝盾牌上望去,只见一滩荧光发亮的紫色液体正从盾牌上往下流淌,滴落在草甸上尤自袅袅地冒着白烟。 “是毒……是毒烟!快撤!”队长瞳孔一缩,赶忙捂着口鼻,命令同伴们后退。叛逃猎人都是亡命之辈,谁知道他们手中会藏着什么样的猛毒。长枪手情急之下,骇得连盾牌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开。却不料密林的阴影中窜出一个披着草蓑的身影,刚一现身,便朝着骑士团的反方向奔去。 封尘一边跑着,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光虫尸体的粉末经过炮制,短暂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就会持续发光放热,哪怕是投进水里也不会影响道具效果的进一步发挥。解毒剂的紫色药液本就让人反胃,放一些虫粉在药剂里,至少声色的效果上丝毫不亚于少年识得的任何一种毒气弹。 这种狐假虎威的伎俩虽然有效,但是对骑士们也只能用一次。工会的情报透明条例如今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条例,封尘敢打赌,下次哪怕遇到的是另一伙骑士,他们也会对自己过往的手段了如指掌。 “你要上哪去?”只是走神了一秒,少年的身前不远处便多出了一个身影。挡在路前的家伙没有穿着骑士团的战用铠甲,而是一身银灰色的斗篷,脸被兜帽遮住。猎人的背后,太刀露出的刀柄上缠着布条,从脑后斜斜地指向空。 逃亡了足有半年之久,封尘仍然没有熟悉骑士团的制式衣装。一则正如无名前辈所的,工会骑士任务中大多数时候都是乔装出行,二则在这样沉重的生存压力下,少年也无心去记忆这些细枝末节。不过眼前之人无需判断他的身份,少年只靠背影就能认出他是谁。 “哈德叔叔,”封尘闭上眼睛,隐秘地感知了一下其它搜索队伍的位置。危险还远,叛逃猎人索性停下了脚步,“你也来了。” 哈德缓缓抬起手,封尘心中一紧,右手下意识地握上了剑柄,目光从哈德腰间的信号弹和狩猎道具中扫过。感觉到了少年的目光,老猎人没有遮掩,轻轻掀掉了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双疲累泛红的眼睛:“这六个月里,我一直都在想尽办法要找到你。” “这是你的工作,”封尘的鼻子一酸。半年以来,少年在逃亡路上第一次遇见相熟的人,却不想是哈德叔叔。少年靠近的脚步抬起又放下,最终将身体缩回树叶的阴影中,“接下来要做什么,抓我回去吗?” 耳听螺旋桨的声音稍稍变弱了些,哈德抿了一下嘴唇:“我很担心……你父亲,他也很担心你。” “你都和老爹了什么?”乍一听到家中亲人的消息,封尘的面色一寒,双臂上的汗毛根根炸起。 “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哈德苦涩地摇头道,“我回了村子一次,以为你会在那,但你没有。” 封尘起伏不停的胸脯这才缓和了些,雪林村也是哈德的家乡,老猎人纵使再如何鬼迷心窍,也不会将战火燃烧到村子去的。封尘背过身:“我恐怕很久都不能回到村子了,你好也这么做。” “你还有机会,尘子。”哈德恳切地问道,“跟我实话,那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你的是哪些?”叛逃猎人自嘲地一笑,“王城附近袭杀工会猎人的那次?北方古代林的山火?不过六个月的时间,我身上的罪名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我的是峯山龙,”老猎人直盯着少年的眼睛,“我问过了你在猎团的同伴,我问过了黑星双子,也问过了金羽城三大自由猎团的同僚,没人肯告诉我,祭典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峯山龙的陨落,真的像工会报告里的一样,是你动的手吗?” “没错。”封尘耸耸肩,爽快地承认道。 时隔半年,听到少年的亲口承认,哈德的眼眶倏地又红了三分,急迫道:“但那是有苦衷的吧?就算经过了一年的猎人训练,你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击败古龙种。更何况你自被我看着长大,我了解你的心性,你没有理由对猎人世界作出毫无意义的破坏。” “我做得到。内情确实有一些,不过工会的文书也没有谎——你可以把这些话告诉你的上司,写进委托报告里也行。”叛逃猎人回答道,手却从刀柄处悄悄松开。少年似乎没打算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哈德叔叔,你也看到了,我还急着赶路,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你还能跑到哪去?”眼看着封尘换了个方向拔腿逃开,哈德苦笑一声,高声阻止,“你也见识过骑士团的手段,你还太年轻,这样无休无止地跑下去,总有一会在逃亡中垮掉的……跟我回猎人工会吧。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安菲大师给你出的主意,不过继续下去,只会让你离正途越走越远。” “能不能跑掉,也要先跑了才知道!”少年背朝着哈德,一步踏进林荫的缺口处。却只觉得日光一黯,一艘巨大的飞艇正从树梢后缓缓飘出来,浮立到封尘的头顶上。 “见鬼……”叛逃猎人生生止住了脚步,倏地把身体撤回到树木的阴影中。封尘身上腾起一股冷汗,方才的飞艇来得猝不及防,自己再退迟一秒,怕是就要硬吃一轮火炮了。错过了最佳的潜逃机会,叛逃猎人只好在阴影中心地站定。 飞艇有了调整射角的时间,方才自己现身的位置,此刻周遭应该已经被船舷一侧的机弩彻底封死了,再次冒头唯有一死而已。只有躲在飞艇看不到的地方,战舰上的指挥者顾忌同伴的性命,才不会轻易发动舰载武器。 “你不相信哈德叔叔了吗?”老猎人见状,反而移步到飞艇之下,将整个身体沐浴进阳光之中。 “他去那里做什么?”雷文越过指挥台,凑到飞艇的前窗边。哈德的斗篷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就像生怕这个做队长的看不见一样。 “我们拦不住他,”身后的随队猎人诚惶诚恐地应道,“绳降的队员刚刚打开舱门,他就第一个跳下去了……” “哈德他……不会为了一个同乡的后辈,在这种时候反水吧?”雷文扒着前窗的窗框,面现焦急地道。林叶间的空隙狭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猎人正站在飞空艇视野的正中心,从这个角度上,战舰无论怎么开炮,都将把哈德一并笼罩进炮火之中。 “别人倒还算了,哈德监事可没这个胆子。”随队骑士低声道,“这家伙被莫大人吃得死死的,猴急地跑下去,不定是急着立功,要劝服那子束手就擒呢。” “这个封尘鬼精得很,前几个队伍甚至试过用猎团的人来威胁,也没见他自己去工会大厅投案自首,他又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老猎人仍在朝着树林的阴影处着些什么,叛逃猎人只要还在包围之中,骑士团的优势就不会发生变化。队长哼了一声,还是松口道:“罢了,好歹是莫大人的亲信,让他出出风头又如何?让地面队伍暂缓推进,但重弩手一定要随时盯紧了。” “你是哈德叔叔,是整个雪林村的英雄,我当然相信你。” 少年话锋一转,眼睛却全没放在老猎人的身上,而是不断地瞟着头顶的飞空艇,试图从漆成黑色的飞艇前舱中找到战舰里的指挥者:“我不相信的是骑士团。刚刚从洛克拉克离开的时候我还抱着希望,但现在我已经清楚了。我在这里束了手,永远都不会有等到公正审判的那一。如果你真的关心我的话,不如给我指一条能逃得掉的方向。” “你在些什么?尘子……”哈德张了张嘴,“只要你是无辜的,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你做不到——骑士团做不到。凯西村被围剿的叛逃猎人,他们如今都在哪里?”封尘一字一顿地问。 听到这个地名,哈德的脸色变了数变:“那些人伤害了骑士团的猎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下重手。” “金羽城南部丘陵塌陷的时候呢?我知道你也在那支清剿的队伍中。”少年把指节握得发白,“那时的战场上可还有平民!” “完全是个意外,工会已经抚恤了他们的家属。”老猎人硬着头皮回答,“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情报的?” “意外……哈!”封尘没有回答,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面前这个男人的答案,“我没有亲身经历的战斗,随便被你怎么都好。那么笃定我不了解实情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亲眼见到的。” 封尘怆然地回忆道:“古代林的火灾,那个十一人的偷猎团里,有个比我还要年轻一些的子。他很诚实,也很胆,我得向他转述了些猎神的旨意,他才肯握起武器和怪物战斗。” “哈德叔叔,你也是猎神的信徒,猎手不应该死在第一次狩猎成功之前。如果那样的家伙都不值得工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的话,像我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恐怕连站上审判席的资格都没有。” 671章 权力 封尘踏前一步,具足因为用力深深地陷进泥土中去:“六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大陆上游荡,同时也见识过了太多工会骑士的行径。你们把我称做‘洛克拉克的梦魇’?你应该最清楚,骑士团在新大陆上造就的噩梦,恐怕比我还要多得多!” “那些都是无可救药的凶徒,被烧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哈德失口道。 “听听你自己的话吧!哈德叔叔,工会已经给了你审判的权力吗?猎人工会不再需要审判庭了,骑士团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意,处决一切认为有罪的人,是这样吧?”封尘阴着脸道,林叶被飞艇的螺旋桨吹得沙沙作响,年轻人的草蓑也一阵摇摆。 “漫云向我提起你的时候,我一度以为哈德叔叔或许有什么苦衷。”叛逃猎人怆然一笑,任何“苦衷”都不能消弭已经造就的恶果,经过了雷鸣沙海的事件后,没有人比封尘自己更能体会其中的道理,“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在骑士团的漩涡里越陷越深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样的队伍里——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加入其中。” 哈德一阵失神。从雷鸣沙海一路将昔日的老友押送回工会后,哈德不但没有等到骑士团的处罚,反而莫名其妙地得了些奖赏。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做上了一个四人队的队长。当屠戮偷猎者和叛逃猎人的武器不再需要亲自挥下时,莫林的委托就和寻常的猎人委托没有半点区别了。 一年有余的时间,哈德以从未幻想过的速度拥有了自己的飞空艇,也成了这种大型委托里仅次于队长雷文的二号人物。委托中偶尔有需要他出谋划策的情况,更多的时候老猎人只是躲在机舱里接受属下的报告,然后把自己的见闻原原本本地给莫林——超过一半的委托里,执事长连这样的汇报都不会仔细听完。 过往背在身上的服役债务早已一扫而空,雪林村在下一次,甚至再下一次的猎人考核中都无需贡献名额。哈德并不在乎自己会得到什么,村子能迎来这样的结果,哪怕置身在魔窟里,哈德都会觉得甘之若饴,至少老猎人自己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一切,在封尘被写进委托目标中的一刻,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骑士团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哈德颓然地辩解道,他口中称的是这个队伍,却似乎意有别指。 “别再些‘需要有人代表猎人荣耀’的混账话了!”封尘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他指着际已经露出爪牙的飞艇,“这不是你讲给我听过的猎人荣耀。骑士团该是猎人工会的锁链,不是打着猎人荣耀名义的屠刀,这是哪怕还在训练营里的学员都该知道的事!” 旗舰连连发了几道信号,将散布在林中的地面队伍围拢到一处。耳听着包围圈中央的争执声,骑士们一哄而上,只看见哈德监事正和封尘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的距离远远称不上安全,封尘的手就放在单手剑的旁侧,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 “都别过来!”见到姗姗来迟的骑士团众,哈德却高声呵止。四把轻弩的枪口齐齐地对准了封尘身上各处要害,潜伏中的远程重弩队也重新选择了伏击点。弩枪只要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在飞人的加持下,叛逃猎人还是有随时重伤哈德的可能。老猎人的对人作战能力并不十分强大,这已经是骑士团里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总队长不在,监事就是地面队伍的最高指挥者,听到了哈德的命令,队长们纷纷做了个暂缓的手势,警惕地盯着包围圈中央的年轻人,一边倾耳等待飞艇上下令突击的信号。 追踪了几个月,这是骑士们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封尘。少年的年纪比他们预料中还轻,甚至没来得及变声。很难想象在本该跟着队长采摘草药,积累资历的年纪,这家伙居然能在新大陆北方掀起如此的波澜。 “尘子,他们不会等太久,眼下是你唯一的机会,跟我回猎人工会。无论是辩白也好,赎罪也好,总好过你继续在骑士团的阴影下惶惶终日。”老猎人抬起头,四艘飞空艇已经十字形围拢了过来,正在调整机弩的射角,“否则的话,连我也没法在这样的阵仗中保全你的性命。”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赎罪的方式了。”封尘一边着,居然主动从树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朝着哈德的方向行了两步。老猎人下意识地一退,却看到尘子在日光下闭上了眼睛,双臂缓缓伸开,口中喃喃地道:“我从来不想这么做,这些都是你们逼迫的……” “他出来了,他出来了!”雷文焦急地指着飞艇的前窗,封尘再次出现在战舰的视野之中,让委托的总队长一阵激动,“让突击队伍上!” “可哈德监事不是过,要活捉这个封尘吗?”驾驶艾露的手刚欲放在联通望台的拉杆上,却想起了什么似的。 “别管那么多了,骑士团要的人,什么时候论过死活?快发信号,别让这子跑了!”队长心急难耐之下,居然越过驾驶员,亲手将机关一拉到底。 两颗红亮的信号弹从旗舰上升起来,哈德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老猎人还欲在骑士们开始战斗前再争取些时间,却不料周遭骤然响起一阵令人心躁的嗡鸣,骑士们刚刚迈出一步,就在原地入了邪般手舞足蹈起来。 “那些家伙都在干什么?着魔了吗?怎么还不上去?”等了数秒,也没见到地面队伍的冲锋,雷文心急之下,又拉了两下拉杆。 “队长,那好像……是野蜂!”机舱里,眼力超人的艾露第一个发现了地面上的异状,“见鬼,这些虫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仿佛变魔术一般,封尘周身十几米处,成百上千只黄黑色的野蜂脱离了蒿草的掩藏。蜂群如同一面遮盖地的轻纱般,将赶来的骑士们团团围住。指节大的昆虫噼里啪啦地撞在猎人们的铠甲上,从猎装缝隙处争先恐后地钻进内甲中,嚣张地砸在骑士们的脸上,一众追踪者们霎时间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尘子,你在干什么?”老猎人斥道,作势就要上前抓住少年的肩膀。 “哈德叔叔,别动——”少年指了指哈德的大腿处,骑士团监事的下半身不知何时也伏满了野蜂,只待他走上一步,就会将身上的昆虫尽数惊动。 “就算你能阻止的了这几个人,上可还有四艘飞艇呢!”土蜂每一只的毒性都不强,但整群地发起怒来还是有相当的威胁,第一次被封尘以性命相迫,哈德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封尘算是有良心,周遭的骑士们已经在蜂群的噬咬下仓皇逃走了数个,剩下的也在满地打滚着和昆虫们抗争,只有老猎人腿上的野蜂安静地伏着,没有丝毫异动。 “不需要你提醒我。”少年仰头望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的埋伏呢?重弩手在哪里?”飞艇之上,雷文倏地摘下了自己的牛角头盔,狠狠地抓了抓头发,“让他开枪!” “重弩手也失去联系了!”负责联络的艾露声音尖锐地叫道。 联想到封尘和哈德在林地间的驻足争执,此刻的雷文还怎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子为了拖延时间而刻意为之的。不定自叛逃猎人踏足这片林地起,已经开始聚拢蜂群了。远处埋伏的队伍失去了响应,不定也是被类似的家伙缠住了。 依靠着猎人工会的器械之便,雷文有能力驱赶几公里方圆的怪物,但想要除尽这片土地上每一只生灵,哪怕将这片山林付之一炬也做不到。眼看着已经将犯人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骑士团怎能允许自己在几只虫子的阻挠下功亏一篑。 “该死!开动舰炮……不,机弩攒射!”盛怒之下,骑士队长好在还留着一线清明,没有要将封尘连着地面上的十七个同僚一起烧尽的意思。 “噗——!”雷文的命令方休,只听舰首处一声闷响,前窗外侧滴滴答答地流下几滴血,一具拳头大的鸟尸顺着舱壁向下滑去,顺着半敞的前窗掉进指挥舱里来。 坠入战舰的死鸟有如一声进攻的号角,下一刻,飞艇的四壁上响起了一阵雨点般的闷声。无数的野鸟从树冠间腾空而起,发了疯般撞击着侵入自家领空的庞然大物,东西自战舰的每一处开口处钻进来,将调试着机弩中猝不及防的船工撞了个头破血流。 几个呼吸间,四架飞艇的舷窗边就围了密密麻麻的林鸟,其中一艘战舰似乎被侵入了指挥室,舰首一阵晃动,看样子驾驶员似乎被吓得不轻。普通野兽的灵智太低,龙语者只能下令攻击,却无法自如地控制攻击的烈度,这样的骚乱每多一秒钟,就会多一分出人命的危险。封尘的面上闪过一分不忍:“三公里,这些家伙就会自行退散了……” 眼下龙腔的范围并没有那么大,就算封尘拼了命,也最多只有五百米。少年盘算着有了飞人的加成,只要和地面队伍拉开五百米的距离,双方就都回到了最初的起跑线上,自己就有了逃出生的机会。 “骑士团从不和叛逃猎人谈判——”不等哈德出声回答,哀嚎中的骑士里倏地站出一个队长来。猎人忍着浑身的刺痛和麻痒,手中的双刀迎着封尘刺去。少年的眼睛一瞪,骑士没等行出第二步,就被一股格外密集的野蜂死死覆住了头脸。 “不可!”哈德再不顾身上的掣肘,脚下一踏,朝封尘的位置抓去。 “慌什么?这些林鸟胆得很,放响箭!把舷窗关上!”旗舰中还能听见雷文气急败坏的声音。骑士队长胡乱将头盔戴上,抄起手边的枪管颀长的手弩,在指挥舱前窗的窗沿上架好,一颗弩弹不由分地压进了枪膛之中。 身上的土蜂呼啦啦地惊飞起来,绕着哈德的身体分辨是敌是友。老猎人朝着近在眼前的封尘擒抱过去,余光里感觉到一道镜面反射的亮光。 “心!” “去死吧……” “嗖——嗖!”数支响箭的声音从飞艇各个武器舱中向远处投射出去。机弩没有箭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截空心的兽骨。箭矢在空中发出兽啸般的呜呜声,将雷文手中的弩弹声湮没在其中。 乍一听到怪物的叫声,惊慌失措的林鸟们凭着本能放弃了对飞艇的冲击,一个个返身朝林地间飞去。众多飞禽开了灵智一般没有四散奔逃,而是凝成一队在猎场四周盘旋着,无数对翅膀将猎场上的日光搅得凌乱粉碎。战舰上观察员努力想要看清地面的情况,但奈何鸟群就像一张会活动的幕布,将四艘飞艇的视野死死遮住。 ………… 林鸟和土蜂群落过了近一分钟才徐徐散去,地面上的骑士们一个个被蛰成了猪头,在地上哀嚎着,连头盔都取不下来。雷文单手松开绳梯,也不管地上骚臭的鸟粪,径直踩上去,一把扯住哈德的后襟呵道:“如果不是你,那子已经变成一具焦尸了!” 老猎人踞坐在地上,缓缓转过头去,望着队长的双眼血丝尽布:“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抓住他了。” 雷文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监事的手。眼下的哈德额上青筋暴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分明已是怒极的表现。 骑士队长暗暗向哈德身上瞟了一眼,监事右肩背侧的铠甲炸开,翻卷成一个手指粗细的圆洞,洞内的血水尤自汩汩地向外溢着——枪是骑士队长自己开的,雷文没料想哈德会在最后关头扑上去。射出去的子弹哪还有收回的道理,他也只能在望镜中看着哈德背上飙起一缕血花。 老哈德自从当上监事之后,在委托中几乎从不问事,更别提见他动火了。雷文并不怕他,怕的是哈德手上的向莫林直接汇报的权力。想要摆脱攻击队友的罪名,哪怕在骑士团里也要颇费一番口舌。 想到这里雷文心虚地换上了一副笑脸,指挥着身后跟下来的骑士们:“还不快给监事包扎?放心,贯通弹而已,弩弹没有留在身上就问题不大。休养两,在委托报告上运作一番,又是一笔战勋——你也知道,你我这个位置,想要拿到战斗的功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是在保护骑士团,你又是在干什么?”哈德丝毫没有承情的意思,“那孩子还没想过对我们下死手。那些林鸟第一时间钻去的如果是动力炉,满船的猎人和船工里,能活着的就只有地上的十几个了。” “你果然在维护他!”雷文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你看没看见,我们的重弩手隐藏在多远之外就被他发现了?那些鸟最远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子的古怪能力比起上次又有进步,让他继续逃下去,我们恐怕就再也没有干掉他的机会了!” “这样的机会早就没有了。”哈德腹诽道,还是顺从地在骑士们的侍弄下解掉了上身的猎装,接过回复剂一饮而尽。 “好消息是,血迹是朝东北方向延伸的,我已经派遣飞艇前去搜索了。”看着老猎人的脸黑着,闷声忍着药剂的蛰痛,雷文也不好再呵怒些什么,“这个蠢货,没记错的话,东北只有一条湍流而已。地上没有残留的弹头,子弹八成还留在他的身体里。无论涉不涉水,他都死定了。” 哈德像是没有听见,只是望着密林的深处暗暗祈祷着。 672章 设计 在古龙种的搅动下,鬼怒间主峰附近的风向直到入夜后还混乱不堪。喷发而出的火山灰笼罩了主峰旁侧的几座山头,还有向更远处蔓延的趋势。偷猎者的飞艇群不得不绕行了一段路,才避开不宜穿行的航段。 即便如此,在黑夜的伪装下,飞艇们的行动也还算是顺畅。阿冬和阿夏甚至憩了一会,再醒来时,逆鳞的座舰已经跟着船队的尾巴,悄无声息地越过了火山的峰线。 往常的国境线上,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一趟飞艇巡行而过。再加上地面星罗棋布的哨塔,若察觉有人未经许可入侵领空,莱恩也鲁的防线早已经炸开锅了。而如今暗影猎人们的脚下一片沉寂,别是防备了,连人烟也不见一处。 关于古龙种的最新消息不断从前方的飞艇处传过来,头舰们已经给依靠情报调整了几次方向。出于谨慎考虑,为首的大型猎团飞艇还是率先关闭了主螺旋桨,只留下几个半速旋转的副桨维持航行的方向。后方的船们也有样学样,一时间飞艇的轰鸣声下降了一大半,队伍的行进速度也跟着大减,缓缓地随风飘动着,远看上去有如百鬼夜行一般。 封尘站在货艇的尾端,不时发动龙腔驱赶着跟在船后的飞鸟。大队的飞艇本身能造成力量不的涡流,胆大的鸟类就会跟在飞艇后搭乘顺风车。哪怕逆鳞座舰的主螺旋桨并不在工作状态,但若是被撞进动力炉,还是会给船上的人带来不的麻烦。 “船上没有响箭一类的东西吗?”又吓退了一波飞禽,年轻猎人烦不胜烦地朝身后的犀问道。尽管和窗外的家伙们沟通不会消耗太多精力,但封尘还没完全从燃石镇时的损耗中恢复过来,脑袋从入夜起一直昏昏沉沉的。 银甲猎人从望镜中抬起头来,用一记白眼回答封尘道:“你以为这里的上百艘船,为什么没人愿意排在最后,还不是都期待着别人来挡住鸟祸?这里可是莱恩也鲁,保持低调才是正途。我们放上一轮响箭,周围这么多暗影猎人的飞艇,就要围着我们的船兴师问罪了。” “上百只飞艇浩浩荡荡地闯进国境,怎么低调得来?”封尘心中暗道。 经过半夜的赶路,舰群的规模已经不似出发时那么大了,一路上队伍中的船时不时地就会降下去几个,隐没进脚下的黑暗中。让整个队伍看上去像是一只一边飞翔,一边下蛋的巨大飞禽。 对型偷猎团而言,火山附近的猎场比虚无缥缈的古龙种更具备诱惑力。边境镇的毁灭殃及了周遭十几个村庄,以主峰为圆心的几十公里内都变成了无人区。灾区内徘徊的怪物不是刚从山上逃出来,还不适应山麓的气候,就是刚刚加入过一场兽潮,跑得气力双竭。甚至连世代生存在火山上,下山之后被活活冻死的领主级怪物都找得到。这些对猎人来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只有无孔不入的暗影猎人,才能在灾难当前的怖景中嗅到铜臭的气息。 一想到方才自己对边境镇的惊鸿一瞥,封尘的心中就一阵刺痛。偌大个城镇如今已经人去楼空,沉静下来的泥沼反射着晦暗的月光,与隔山相望的燃石镇境况如出一辙。工会光是撤离镇上的居民就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如今却被自己一方的暗影猎人们趁虚而入,在猎场上大肆捕猎破坏,又要承受额外的损失。 “祸不单行啊……”这些亡命徒们若只是来此劫猎一番还好,若是被在境内建立了稳定的据点,和火山西侧联系起来,就会成为莱恩也鲁长久的毒瘤,让此间的工会再无宁日。只是眼下的自己既没可能通知就近的工会,也没办法阻止偷猎者们的深入,只能跟在暗影猎人的船上随波逐流,徒然叹息。 是真的没办法吗?封尘自问道,他看向飞艇外驱之不散的禽鸟,眼中的光芒飘忽不定。能和飞艇处在同一个高度上的鸟最的也有双拳大,最大的鹫类甚至有怀抱大,远远地躲在群鸟外侧,伸展翅膀贪婪地乘着飞艇尾部的气流。鸟群少有几十只,似乎也都是从火山上逃难而来的。 比起东方国度平民的安危,这些生灵的性命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什么单行?我在问你话呢!”犀把手伸到封尘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能在这里感觉到麒麟的位置吗?有把握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个磨磨蹭蹭的船队,也不用再受这些畜生的骚扰了。” “噢?呃……当然不能了。”年轻的暗影猎人回过神来,无能为力地撇嘴道,“你也听到了前面传回的情报,那两头灾星如今至少在一百公里之外。我要是有能力在这个距离探查到它们,你们还不如直接把我绑起来卖给猎人工会。” 银甲猎人本就没抱着多大的希望,听到封尘的建议后,居然习惯性地在心中权衡起来。暗影猎人盔甲下的双目在舱内的灯光中闪着贪婪的绿光,似乎在筹谋着能把封尘卖出什么样的价码。 “喂,我只是而已啊!”看见犀像是认真了起来,龙语者连连摆手道,“逆鳞接下来还需要我的吧?”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你怕什么?”暗影猎人狡黠地一笑,眼睛重新凑回到望镜之中,“八点方向,又来了一拨不知死活的鸟。” “看见了——”封尘打起精神,脚下却往犀所站的反方向悄悄挪了一步。 “所以,刚刚你是在想着边境镇的废墟吧?”银甲猎人将望镜挪动了一个角度,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啊,不知道莱恩也鲁有多少平民能够逃脱这一劫。”年轻猎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道。被犀的话语一搅,封尘心中那个危险的念头登时压制下去大半。身边的逆鳞队员丝毫不知道,就在前一刻,自己和整个飞艇编队的暗影猎人从鬼门关处险险地走了一遭。 “实话,你身上工会猎人的习气比我们队长还重,这在地下世界可不是什么好事。”看到受惊的鸟儿自觉地离开了飞艇百米之外,犀牛满意地放下了望镜,“地下世界需要逆鳞这样强大的战力来对付棘手的怪物,所以我们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至于你……你是在‘蝮蛇’里寄身过一段时间吧?” “没错,南方雪山的猎头,不过在大半个月前就殒灭了。”封尘点头应道。 “噢……他们可不是这段时间除名的第一个暗影猎团。”银甲猎人丝毫不觉得意外,“在那之前呢?” “北方的古代林里,跟过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队伍,后来又独行了一段时间。”年轻的暗影猎人回忆道。 银甲猎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封尘,面色古怪地:“真是奇怪,这么多的经历,还是没能把你变成一个合格的暗影猎人。” “你是在燃石镇的事吗?我可记得指挥撤退的时候,逆鳞在其中也有一份。” 这样没能让银甲猎人看着封尘的眼神有丝毫的变化。犀咂咂嘴,将封尘身上一切的怪异都推脱给了年轻人口中的猎神。在飞艇上听过那些所谓的“神谕”,银甲猎人不敢苟同。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挡偷猎者们所奉行的自由狩猎,哪怕是神明都不行。暗影猎人们不相信任何虚无缥缈的东西,地下世界里从未有人称过猎人先祖的名字,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只是幸运而已。”犀指着指挥舱的方向,“当时在火山上遇到的若不是我们,你的尸骨如今就已经变成熔岩泡沫了。” 话音刚止,舱室中突然警铃大作。尾舱的门被粗暴地打开,森罗匆匆一招手:“你们两个,跟我回指挥舱去。” “突然……怎么回事?” “是工会的鹰眼,我们被发现了!” 匆匆赶回指挥舱中,封尘迫不及待地向前窗外探去。奈何深夜时分,月光被火山灰雾遮得迷迷蒙蒙的,偶有飞艇上升起的隐秘信号弹,也完全无法充当照明的作用。船队前后相距有一公里远,中间还有层层叠叠的飞艇干扰,根本看不清前线的情况:“不是工会的飞艇已经被撤离的平民用光了吗?” “那已经是几个时之前的事了。”枫是刚刚被从休息舱中叫醒的,此刻也已经睡意全无,“再怎么后知后觉,工会也该凑出一支队伍来守卫国门了。” 白夜亲自掌着舵,操纵着飞艇向上爬升了十余米,望台处才传来“视野清晰”的报告:“工会怎么想都不会允许我们在国境内长驱直入的。不如他们的动作比我预料中还要晚一些,想必王国的飞艇编队一口气撤出了太远,这场灾已经把莱恩也鲁的工会吓怕了。” 王国有没有害怕暂且不论,眼下被携裹在船队中的普通猎团倒是怕得不轻。迎面赶来的只有十艘制式的型飞艇,却已经逼得暗影猎人所属的近百只大猎船原地悬停了下来。明黄色的战舰摆了个标准的防御阵势,搭载着舰炮和机弩的舱室递次打开,舰载武器上被磨亮的棱角闪着点点光辉,如同野兽露出的獠牙。 一大一两个舰群在夜空中遥遥对峙着,剑拔弩张的紧迫感悄悄弥漫开来。实力的对比远没有规模的差距这么显而易见,人多的一方在气势上反而先弱了三分。 “完蛋了……”无需听望台处传来的汇报,枫的浑身就升起一阵恶寒。这群用利益拉起的乌合之众,怎能与工会的专业战舰硬碰硬,更何况暗影猎人的飞艇在工会面前,和普通的舢板没什么区别。眼见着对方的战舰还不待停稳,请求支援的信号已经发出了几遍,只要这十艘船能抵挡住一时三刻,等待着自己一干人等的要么是狼狈逃窜,要么是舰毁人亡。 工会一方将船头鸣箱的功率开到最大,即便如此,尖锐的声音在经过无数层飞艇的削弱后,到达逆鳞的船上时已经模糊得听不清了,暗影猎人们只道那是毫无意义的劝降论调。 “要打吗?”指挥舱里只有莉娜还是一脸兴奋的样子。 “先不要急,我总觉得领队的几艘飞艇似乎还有别的打算。”白夜蹙着眉头,接过犀的千里眼仔细观察着。单人望镜的倍率远没有舰载望镜高,铁甲猎人也只能看个大概。 劝降声重复到第三遍,暗影猎人一方的旗舰终于有了动作。一连两道白色的闪光从舰尾处升起,少顷战船两侧的舱门打开,一架架机弩和火炮从货仓口鱼贯扔下去,夹杂其间的还有成箱的炮弹和弩箭。看见自家旗舰干净利落地解除了武装,环绕其间的几艘中型飞艇沉默了半晌,也无奈地打出了白色信号。一时间重达数百公斤的笨重铁块纷纷从空中抛洒而下,雨点一般落进下方的林地中,大船上的武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拆卸了个干干净净。 “投……这就投降了?”封尘揉揉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表情。 “怎么可能?那些家伙又不傻,好不容易拉起一个队伍,赶到莱恩也鲁来,总不会是为了向猎人工会授首伏法的吧?”枫忽然神秘地一笑,“我敢打赌,出发之前,那艘大船上就只剩下了最基本的人手,猎团的主力和重要的物资都转移到其它的船上去了。一旦大船接近工会的战舰,剩下的艇绝对会趁势一哄而散。丢卒保帅的伎俩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能这些家伙狩猎古龙的决心不,这可是五艘中型飞艇,眼都不眨地就拿来做诱饵。” “准备逃命吧,工会的飞艇不会被缠住太久。”逆鳞队长如是道。浩浩荡荡的偷猎船队,打起来或许占尽下风,可一旦作鸟兽散,仅凭工会这几艘船,想要尽数抓到只能是痴心妄想。 “喂,那我们怎么办?”封尘突然紧张起来,“我们的飞艇目标这么大,哪怕工会只能追击十个目标,我们也会被最先盯上的。” “不必担心,”女匠师莉娜不由分地坐到了驾驶席正中的位置上,拍了拍摇杆遍布的操作台,眉飞色舞地道,“这艘船可是被我重新设计过的!” 673章 祸乱 “所有武器都扔掉了,那几艘中型飞艇现在只剩下空壳子了。”望台上的观察艾露笃定地道,“正在向我们舰炮的射程范围靠近。” 工会巡防队伍的舰长端坐在指挥台的正中,面色异常地凝重。 两股舰队在距离城镇和国境都颇远的荒野中心相遇,对哪一边都算不上幸运。从双方接触的第一刻起,工会旗舰的望台和后方支援队伍的“联络”就没有断绝。对面的飞艇编队阵型凌乱不堪,但只靠数量就能造成恐怖的声势,偷猎者们直到现在都没有轻举妄动,有一大半原因就是顾忌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援军。 老猎人手指烦躁地敲着扶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望台上的动作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工会巡舰的“联络对象”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自己手上的十艘飞艇是铠石城派出的第一批巡防队伍,在泥沼区第二个补给站修复完成,开始运转之前,恐怕也是唯一的一批。偷猎者们虽然凶恶,但并不愚蠢,工会一方如果迟迟没有新的动向,被他们自己醒悟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了。如今工会的战船能震慑住他们多久,就连舰长自己也没有把握。 “奇怪,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些亡命徒投降得这么干脆过。”指挥席旁的年轻副官拄着下巴,似乎徐徐靠近的不是五艘放弃抵抗的飞艇,而是五枚蓄势待发的爆弹一般,“不会有什么诈吧?” “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老猎人叹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面五艘飞艇的每一个动作。 工会的战舰在眼前这群破铜烂铁的围攻下,自保和逃脱的问题虽然不大,不过有多少偷猎者会趁乱跑掉,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最终落得和一众穷凶极恶的偷猎者在山间躲猫猫,这显然不是船长想要的战果。 因此哪怕明知道对方并非真心实意,但偷猎者们已然率先答应放弃抵抗,工会一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暂且接受。至少先解决了舰群中威胁最大的几艘,即便仍要打起来,自己一干人等也能多些胜算。 “这些该死的偷猎者,非要赶在这种时候……”年轻的副官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如果‘大鱼号’在这里,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王国的命令自有他的道理,其它的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船长瞪了他一眼,压下属下的牢骚,“望台上看见偷猎者的队尾还有一艘中型飞艇,那可能就是他们的后手,让我们的人盯紧了,别给它兴风作浪的机会。” “接下来怎么办?让它们降落吗?”指挥舱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货船内的情况未知,自己一方人手不足,贸然在空中接收飞艇和俘虏恐怕有会被反制的风险。 “下面是林地,强行降落会有毁船的可能,把它们逼急了,未必不敢和我们鱼死网破。”老船长的眉毛蹙着,心思急速运转,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应对如今的境况。但见远处五架制式各异的飞船一字排开,主螺旋桨开到最低的转速,在视野中逐渐放大,老猎人烦躁地挥挥手:“可以了,暂时让他们停在舰炮射程的边界上。” “船长,我们已经发过信号了。”副官提醒。 “再发一遍,告诉他们已经离得够近了。”老猎人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妙,“再敢靠近一米,就用舰炮给他们些苦头吃!” “这些家伙还没有减速,见鬼……它们是要撞上来吗?”年轻副官的警惕须臾间就变成了歇斯底里。不等他将队长的命令翻译成信号弹,暗影猎人一方五具螺旋桨的噪鸣声就陡然增大,片刻间就变成了满速运转。 “你慌什么?早就知道这些家伙没安好心。”船长站起身来,握紧拳头道,“既然这样……瞄准气舱,不用留手,把这些该死的偷猎者统统打下去!” 几乎在五艘大船开始加速的同时,一道银色的信号弹就从飞艇群落的正中激发出来。信号的光芒异常亮眼,像是给整个舰队罩上了一层白纱。黑暗中的偷猎者船队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展现在观察艾露的视野中,各船的船头早已在黑暗中悄然调整过,信号方起,船们如同一群受惊的虾米,朝着四面八方开足马力奔逃起来。 “偷猎者要跑了!” “轰——轰!”数发炮弹从工会飞艇的船首抛射而出,为首的中型货艇身躯一震,一边的螺旋桨冒起了缕缕火光,气舱也在迅速地干瘪下去。不过大船恍若未觉,主螺旋桨仍然丧心病狂地满速旋转着,推动船只撞向工会的飞艇。剩余的四只大船龙首横移,将脆弱的侧舷和气舱的侧面暴露给工会战舰,铁索横江般亘在两股船队之间,铁了心要阻绝工会对兽散中的型飞艇的追击。 “绕开它们,绕开它们!”船长这才醒悟过暗影猎人们的把戏,他狠狠地拍着指挥台,“还没察觉吗?这五艘船上全是死士,击沉了也没有用,赶快去追后面的船!” 命令随着信号传向了所有的友舰,可是中型飞艇少有工会战舰的三倍大,不顾生死地挡在面前,哪有那么容易被突破。大船用侧舷硬抗了十几记炮击,千疮百孔的气舱才维持不住浮力,缓缓向下坠去。 短暂的阻滞已经足够了,原本聚拢在一处的船队没命地向远处逃窜,最后启动的也跑到了一公里之外。火焰和蚊蝇般的飞艇剪影充盈了视野的每一寸地方,不时有船隐匿进黑魆魆的密林中,自此再无声息。 “船长,我们……怎么追?”年轻的副官抿了抿嘴唇,心翼翼地问。 “还追个屁!”船长忿然呵道,被近百艘偷猎飞艇从手边溜走,老猎人又羞又恼。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脚下燃烧着的五具飞船残骸,仿佛火烧的更旺些,就能多平复一些他心中的恨意:“有人看见队尾剩下的那艘中型飞艇了吗?” “没看见……”炮击声中,观察员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强光信号之后,那艘船就趁乱消失了。” 船长的脸色又变得惨白了一些,有气无力地道:“留一艘船把情报汇报给铠石镇,要快!剩下的跟我行动——偷猎者有备而来,他们逃得这么散,接下来总要有一个会合的地方。” 副官连连点头,记录着船长的每一份命令,眼睛却偷偷瞟向前窗外四散的偷猎船。年轻的猎人眼神一黯,心中默道:“猎人荣耀在上,莱恩也鲁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 “要我猜的话,这就是信号吧!”舰群中突如其来的信号弹让枫的双眼一眯,下意识地遮住了额头。 莉娜掀开指挥台侧面的一张纱帐。封尘这才发现,在指挥台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略的案台,上面只有一柄拉杆,似乎和飞艇的各个常规功能都没有联系。 “不会是隐形的机关吧?”龙语者咽了一口口水,“隐秘”就算在猎装上都是颇为昂贵的特效,能把整个飞空艇藏匿起来,需要的技术恐怕只有工会才能满足,消耗的素材也恐将是文数字。 “想都别想,我倒是愿意借鉴一下你那个没有名字的朋友的装备,只可惜他是个工会猎人。”紫衣猎人一边着,一边鼓起手臂上的肌肉,将操纵杆一拉到底。绵密的机括运转声从指挥台下响起,一直传到舰尾处还清晰可闻。 “坐稳了——”女猎人兴奋地示警道。 下一刻,封尘终于了解到,“重新设计”远远不能形容莉娜对这艘飞艇的改造。 头顶的甲板上突然响起连串的“咯吱”声,像是船上的机关在腐朽脱落一般。从上方看去,货艇从当中裂开一条笔直的缝隙,两侧的船体正如花生壳般斜斜地剥开,露出里面铁黑色的船胎,气舱的五个阀门打开了三个,随着气体向外喷射,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动力骤然减半,飞空艇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指挥舱内的杂物飘飞起来,封尘好容易抵住猝然而来的失重感,下意识地朝舷窗外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带着呼啸声,从侧舷外打着旋飞向远处。年轻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船上的塔板,不禁大惊失色道:“飞艇……飞艇要坏掉了!嘶……” 封尘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是因为沉降中的飞艇突然咯噔一声停止了坠落。这一顿登时震掉了飞船的“外衣”,货艇后部大片空置的货舱连同两个副螺旋桨,一起跟着左右两片巨大的外壁剥离了下去。剩下的船胎个头了三分之二,却仍然和气舱连缀在一处。气舱放掉了一半的气体,弹性材料还没有完全收紧,吊在船顶上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怎么样?大吃一惊吧?”不等飞艇稳住自身的摇晃,莉娜就猛地将舵轮打满。逆鳞号颤颤巍巍地转了个弯,朝着远离工会猎人的方向飞去。重弩手一连拉动了几个操纵杆,得意洋洋地道:“我可是把狩猎间隙的大半时间,都花在这艘船上了。” 远处工会猎人似乎已经和死士们交上了手,货艇两瓣沉重的艇身坠落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封尘把脸凑到舷窗上,身下的景色在迅速后退,飞艇正稳稳地悬在半空中,船速似乎比前时还要快上一些:“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开得动?” 白夜一把扯掉糊在脸上的地图,面色怪异地道:“改装以后的逆鳞号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倒不如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它本来的面目——逆鳞号原本就只是一艘型飞艇而已。” 枫的嘴角抽动着,好半不知该作何评价:“扔掉一大半的飞艇,这就是你们的办法吗?还真是……昂贵的办法啊。” 逆鳞众人相顾无言,只有犀开口回答:“逆鳞号九成的造价都用在这里了,丢掉的不过是些钢板木架而已,需要的时候再造过就是了。”能以一个猎团的财力支撑起一**型委托的花销,逆鳞确实有不在乎这些代价的资本。但见银甲猎人从刚才起就肉痛得直吸气的表情,话语分明没那么由衷。 “它的动力炉是中型飞艇的规格,我是本着不浪费动力的原则,才想着在原来的骨架上把它改大一些的。”莉娜摩挲着操作台,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加装了两架副桨,又悬挂了些货仓,不知不觉就变成前些时候的样子。暗影猎人总要有舍去累赘逃命的时日,装配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还有用得上的一。” 女匠师的轻松,但这艘船远不止是装卸悬挂这么简单。“蜕壳”过后的逆鳞号,主螺旋桨还能好好地贴合在船尾,船胎各处用作连接作用的金属杆,如今也悉数弯缩回船身之中,船顶上的气舱已经缩紧成了型飞艇的制式尺寸,弹性之夸张用的不知是何种名目的珍贵材料。 作为猎团的第四名队员,莉娜的加入远远晚于最初的三位,年纪也要比他们轻得多。能在团队中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和前辈们相同的尊重,仅凭女匠师的防尘面具和其它稀奇古怪的玩意还稍嫌不够。直到看见飞艇这一番令人惊叹的变化,封尘对她的匠师身份又有了另一层认知,心下已经悄悄地把眼前的女猎人,同远在金羽城的特雷索尔大师做了个比较。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艘威风凛凛的中型货艇,摇身一变就成了泯然众人的铁皮船。在惶惶逃命的船队中,逆鳞全新的座舰不会惹来工会的任何注意。加之速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数分钟的工夫,船一连超越了几艘同路而行的飞艇,从船尾处已经看不见战场附近的火光了。 直到望台处传来安全的报告,白夜挥挥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过来:“能跟着方才的队伍躲过一波工会猎人,推进到国境以内这么深的地方,已经是意外之喜了。那些家伙为了捕猎两头雷兽的机会,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最强的武器。想要先人一步,我们得另辟蹊径才行。” “接下来暗影猎人联盟应该有他们自己的会合地点,我们不知道,也没有必要去凑那些家伙的热闹。逆鳞有另外的目的地,从现在开始的路,就要我们自己走了。” 674章 龙魇 “视界清晰,一切正常——”梅可将脑袋从望镜上缩回来,煞有介事地汇报道。 “所以啊,一个驾驶员和一个观察员就做得到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整个猎团一起来?”洋百无聊赖地将武器放在手上把玩着,短刃轻轻丢到舱顶上,又“啪”地一声接回手里。 为了尽快追上先行一步的金狮子,型巡逻舰只在沿途的补给站上降落过几次,绝大部分时候猎人们都在空中赶路。尤达果然没有食言,飞艇挂着王室的旗帜,被各地的关卡一路大开绿灯,补给站也是敞开了供应。接近两日之后,猎人们终于在路过王城后观测到了雷暴和第一波异常的兽潮。 出发时本以为又是好一番冒险,但事实却证明哪怕委托的对象是古龙种和龙眷,此行也和所有的观测委托一样艰苦而单调。只有梅可急于在猎团面前留下好印象,两日以来半数的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望台上放哨。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委托吗?”熊不二哂笑着。任何委托哪怕只要在相关描述里出现“古龙种”一词,在难度评级上至少会增加一星,委托报酬也相应地要水涨船高。长枪手捏着鼻子,学着洋的口气道:“最好能一直这样安全下去,白送的履历和额外的报酬,这种好事可不是每都有的——” “哼!”双刀手白了他一眼,在望台上仰躺下来,一条腿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我才没有那么势利呢。” “别忘了回到金羽城再清算委托报酬,在莱恩也鲁税金要多扣两成的。”熊不二继续阴阳怪气地道。 高个猎人索性不再接茬,他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地数着猎团建成前后的经历和见闻:“真的,如果把我们每一次和古龙种的接触事件,都换算成超五阶委托的话,猎团现在怕是都变成三星甚至四星猎团了。你是吧……贾晓?” 大剑猎人还沉浸在遐思中,手中笔在记录板上无意识地图画着,写了几下才发现用的是嚼剩半根的糖棒。他尴尬地把叼在口中的笔拿下来:“嘛,霞龙的时候猎团还没有组建,雷鸣沙海那一次,我们没被解除猎籍就已经是工会法外开恩了。至于这次的事件,如果安菲教官能把他的私人委托录入工会的档案,我们不定真的能赚上一笔。” “工会里的确有依靠越级战斗快速晋升的例子。”晴儿正在逗弄着猫猫,听到前辈们的讨论,眼睛突然一亮,“前辈们听过‘龙魇’吗?” “一个猎团?” “只有四个人,是个猎人队而已,在我出生之前就解散了。”姑娘如数家珍地道,“我知道他们,因为传中他们是历史上最快晋升五星的猎人。据龙魇队中每个人都强的离谱。他们在猎人世界崭露头角没有多久,就依仗着自己的实力,屡次挑战古龙种,这样才得到了其它猎人拍马难及的晋升速度。” 猎人工会允许冒险者在一定的条件下,先行战斗后再由工会大厅出面追认委托的合理性。猎场的异常乱入,和此次鬼怒间类似的灾爆发,以及险地探索一类全无情报可言的委托都算在内。再加上越阶狩猎的报酬加成,理论上如果哪一个猎团能够幸运到多次在古龙种手下生还,他们的猎人等级晋升的速度,会是按部就班的同僚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只凭四个人就去挑战古龙?”聂洋失声问道,“他们……做到了吗?” “怎么可能?”贾晓没有将后半句下去。在洛克拉克的营帐里,猎团听到了猎人世界最令人心惊的秘辛,也一口气见过了世间唯二的屠龙者。如果无名前辈不是龙魇的成员,人龙战争的征兆又并未显化,显然至今为止还没有第三只古龙种死在人类的手里。 “那倒也是……”双刀手尴尬地摸摸鼻子,“灾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战胜的。” “至少在工会的公开记录里,还没有他们击杀古龙种的记载。不过每次都能活着回来,还能带回不少珍贵的情报,也已经是强大的证明了。” “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熊不二挠着后脑勺,尽可能地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着关于龙魇队的只鳞片爪,却对女孩的讲述全无印象。 左晴放开猫猫的背脊,艾露自顾自地寻了个角落闭目养神起来:“大概是因为那并不是一段能让猎人工会骄傲的历史吧。古龙种也不是随便可以挑衅的,据龙魇队曾经数度惹怒过它们,他们之间的战斗几乎每次都要以毁灭一片猎场和村庄为代价。” 听闻此言,年轻猎人们心中刚刚升起的崇拜之情当即被泼上了一盆冷水。熊不二双目中含着怒火:“见鬼,为了自己的晋升,连平民和生态的安危都置之不顾吗……” “什么解散了……大概是在和古龙种战斗的时候团灭了吧。没有猎人荣耀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在世上。”聂洋也哼了一声,“明明有那么多升阶的办法,偏偏用最令人不齿的方式,这样的人不提也罢。” “什么升阶的办法?”舱门被悠然打开,秦团长和女弓手两人正站在门外。 “团长,你来得正好。我记得你爹和黑星双子共事过,也都是顶级猎人吧?跟我们讲讲,他是怎么拿到五星徽章的。”像是被龙魇队的事迹刺激了神经,洋急于找到一个正面的例证。 “诶?”秦水谣认真地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道:“大概也和其他人一样,磨练狩技,积累资历什么的。印象中,爹爹从没和我讲过他服役期间的事情,我和娘只知道他是个特别厉害的猎人。事实上他并不希望我也做猎人,就连我的狩技都是央求了许久才学到的——问这个干什么?” “反正也是无聊嘛——” “现在是委托期间,可不是无聊的时候。”团长嗔道,“梅可,外面状况怎么样?”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没有观测到新的雷暴,倒是又发现了一股型兽潮,十二只左右,都是低阶的陆行领主,一样是往东南方向行进的。”梅拉露回过身来,一板一眼地回答。 贾晓扬了扬手中的记录板:“已经记下来了,发信给就近的分部也并无不可。不过再往前都是无人区,莱恩也鲁还有那么多烂摊子要处理,想必工会也不会在乎这点事的吧。” 东方国度就像大陆上每一个王国一样,大片的国土都被猎场占据,无人的区域远远超过聚居区。和赶往火山的时候不同,此次怪物回巢走的是国境以南的人烟稀少的猎场。两只强大的雷兽懂得避开人烟,也算是现今境况下莱恩也鲁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然这里离人烟已经很远了,我还要一直穿着这套全身铠吗?”梅可把肉掌伸进脖颈间铠甲的缝隙处,不舒服地挠了挠。飞艇越是往南开,空气中的水汽就越是浓重,艾露浑身的毛发也跟着濡湿打绺,已经忍耐了许久了。 “乖乖穿着,你那身黑毛,我一眼都不想看见。”猫猫噘嘴道。女艾露以监视的名义趴在望镜旁侧,却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听到梅拉露的抗议,她才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好好放你的哨,敢错过下面的一点动静,你就一个人回金羽城去吧!” “雇佣我随行的人又不是你……”艾露一族听力过人,梅拉露的牢骚只换来猫猫一个恶狠狠的威胁表情。 “好了,”贾晓斜靠在望台的边缘,看见女艾露有进一步出手教训的意思,赶忙拦住猫猫道,“就放过他吧,梅可也该歇息一会了。” 梅拉露一个激灵,匆匆把眼睛凑回到望镜中去,似乎担心一旦停止工作,自己就会被猎团嫌弃一般:“别丢下我,我还精神着呢!” 秦团长轻笑了一声,摇头道:“这可是飞空艇上,猎团又能把你丢到哪去?你已经站岗很久了,下一班让猫猫来就好。” “团长得对,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洋打了个呵欠,“马上就要黑了,入夜以后才是怪物活动的高峰期,有精力还不如留到那个时候。” “夜班我也可以的!”梅可着,双颊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只要能在猎团的船上做事,我的精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哈!” 西戍猎人正在房间一角默默休息着,感觉到梅拉露话口气的变化,“腾”地站起身,铁青着脸,朝兽人伸手道:“拿来。” “拿什么?”梅可一只手扶着望镜,双脚随着飞艇的漂浮微微踉跄着,像是突然得了晕船症一般,“喂,你要干嘛?” 封漫云也不再与它多言,白衣猎人劈手将艾露拎起来,在兽人铠甲的腰囊处一阵摸索,少顷掏出一束红粉色的风干树叶。两日以来,梅拉露正是靠着咀嚼木蓼才一直保持兴奋的,也不知这种数量的树叶如何瞒过了猫猫的鼻子。 兽人似乎不心吃多了些,此刻眼神已经变得一片迷懵,话声也含糊起来:“那是我的……” “你醉了。”委托期间工会律令对猎人的酒和艾露的木蓼都有严格的限制,封漫云没收了树叶,不由分地将艾露按回到地上,“快去醒酒!” “我还能……继续工作!”木蓼发作得比酒精还要快得多,一分钟前还能维持仪态的兽人,此刻脸上已然是一片绯红了。他固执地把持着望镜的摇轮,一只眼睛死死贴在镜片上,任凭封漫云如何拖掣也不愿离开,“我现在的状态,比刚才还要好呐……呀!” 艾露突然一声惊叫,摇摇晃晃地将肉掌顺着望镜的方向指去。 “怎么了?” “方才的那一拨兽潮,居然已经跑到这里来了……它们要赶去跳海,以为自己是旅鼠么?”梅可嘿嘿一笑,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般。 白衣猎人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梅拉露是自己签订下的随从,在同伴面前的失态也有他的原因:“快离开望镜,你已经妨碍到委托了!” “呀!”梅拉露身子一颤,又惊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 “主人你看……好高的柱子!” 飞空艇的视野尽头,一根笔直细长的线条从地平线处直升际,像是要把晚霞一分为二般。经过两没日没夜的赶路,巡逻飞艇已经接近翡翠之塔了。细长的塔影是一望无际的猎场上唯一显眼的地标,塔高或许超过千米,才能在极远的距离外还能清晰地看见,不得比之洛克拉克湖中的神柱还要壮观。 “我们看见了,快给我回到休息舱去!”封漫云终于将艾露的一双肉掌从望镜处扯下来。 “要不然呢……克扣我的委托报酬吗?”醉到浓处,梅拉露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连这个唯一的主人也不害怕了,“呀!飞行种!” 尽管整个望台已经被梅可搅得哭笑不得,猎人们还是下意识地朝前窗外看去,一排黑点在暮色中分外显眼,远处确实有什么在成群结队地赶路。 “通知驾驶舱,注意规避飞行种。”秦水谣无奈地摇摇头,“漫云……把梅可送去休息吧,想要这个随从的话,就别给他接近木蓼的机会了。” “等等,主人,”猫猫接替了梅可的位置,顺着望镜向外看去,“那好像不是什么飞行种,是一队飞空艇。工会发来的信息里,有其它船队的调动情报吗?” “通知驾驶舱,注意规避飞行种。”秦水谣无奈地摇摇头,“漫云……把梅可送去休息吧,想要这个随从的话,就别给他接近木蓼的机会了。” “等等,主人,”猫猫接替了梅可的位置,顺着望镜向外看去,“那好像不是什么飞行种,是一队飞空艇。工会发来的信息里,有其它船队的调动情报吗?” 675章 袭击 望山跑死马,巡逻艇在黄昏时就观测到了边的翡翠之塔,直到夜色彻底将猎场笼罩,高塔在猎人们眼中仍是地平线处矗立着的一条细线,二者间的距离似乎从来没有缩短过。秦团长催促了驾驶员几遍,奈何这个季节南风肆虐,飞艇已然开到了最大马力,甚至几度冒险从飞行种的视野中穿过,猎人们赶到地图上标定的补给站附近时,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东方国度的南端,上古遗迹被大片的阔叶丛林所环绕,间杂着嶙峋的裸岩。巡逻艇在荒野间盘旋了几圈,却没在预料的落脚点找到任何人造的设施。地图是尤达亲自交到猎团手中的,飞艇上的罗盘也没有显示异常。猫猫凭着艾露一族过人的识路本领再三确认,才汇报道:“主人,补给站应该这里没错,他们……不会是撤走了吧?” “今早我们用信鸟和站点通报过,如果临时撤退的话,至少该向我们提前打个招呼才是。”申屠妙玲柳眉轻蹙,仔细辨认了一番情报上的图例。女弓手顺着舷窗向外看去,人类没有艾露一样在夜间视物的本事,她再如何努力,也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勉强辨认出地面上树木的轮廓。 “管不了那么多了,发信号。”团长面露烦躁地命令。猎团不久前才目击到疑似偷猎者船队,眼下正是急于向地面的同僚印证消息的时候。更何况想要进入翡翠之塔的话,这里已经是飞艇最后一次补给的机会了,如果跳过它,猎人们就会在荒野中耗尽燃料,连飞艇一起陷落在猎场之中。 两黄两绿的光弹从望台上缓缓升起,在荒野间映出好看的光斑。年轻人们屏息等了一分钟,却仍然没有看见来自地面的任何反应。 “飞艇抬升一百米,再发信号。” “团长,会把飞龙种招来的啊……”贾晓劝道。在完全陌生的猎场环境下,一旦陷入非要飞艇夜战的境况,对异国来客们恐会万分不利。 “主人——”猫猫扯了扯秦水谣的衣角,“你看,地上好像有动静……” 微弱的火光从一块裸岩的背月面亮起来,火光心翼翼地连闪了三次就回归了沉寂。飞艇调转船头,试探着降到十几米的高度,才被眼尖的艾露发现了辛苦藏匿中的临时营地。 林立的营帐大都被巨大的灰绿色苫布盖住,帐外没有升起一簇篝火,望塔上也不见常规的岗哨。本能容纳四艘型飞艇并排停靠的起降坪,绝大部分都被人工草甸和绿色的藤网覆盖得严严实实。仅余下一块硬质地面,像是匆匆整饬过,专门为猎团的降落而准备的。隐藏工作做得如此彻底,怪不得猎人们无论如何寻找,也发现不了近在眼前的友军。 “这是什么阵仗……”聂洋咂咂嘴,下意识地朝月空中望去——在年轻人的印象中,像这样大费周章的隐蔽,从来只在躲避飞龙种兽潮时才会出现。 “你们……!”动力炉缓缓熄灭,船的螺旋桨刚一停止转动,舷梯处就传来一个竭力压抑着音量的喊声,“船上的灯都灭掉,望镜的镜头也遮住!赶快下船来!” “谨慎得过头了吧。”口中嘟囔着,年轻人们还是按照声音的意思熄灭了船上的明火。 聂洋率先踱下了舷梯。从明亮的舱室中骤然来到室外,双刀手的眼前一黯,过了数秒终于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依稀站着一个人影,“乘降文书在团长的手上,这里的主管——” “别管什么该死的文书了!”黑暗中的老猎人沙哑着嗓子,不耐烦地朝年轻人们招着手,“船工的帐篷在起降坪背后,猎人的在这边,出来的时候别点火把。营地里还有多余的苫布吗——?” 最后一句是朝着营房的方向问的,听到老猎人的问话,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半晌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同样压着嗓子回答道:“已经不够盖住飞艇了!” “见鬼,暂且这样凑合一夜吧。”老猎人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剩下的只有到了明早再想办法了……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帐篷去?”他朝着鱼贯而出的猎团众人胡乱推了一把,年轻人们如赶羊般,挨挨挤挤地向营帐的方向挪去。 “脾气这么差?”熊不二几欲发作,被贾晓不动声色地拽住了手臂,“我们的船上挂着的好歹还是王室的旗啊……” ………… “就是看在王旗的份上!否则你们就算在上弹尽粮绝,老子的营地也不会接收的!”老猎人一边将门帘上每一个锁环扣紧,口中一边斥道,“你们想找死的话,不要拉上我的营地!” 梅可趴在封漫云的肩头,时不时地响起细弱的呼噜声。梅拉露在黄昏时嚼了太多的树叶,在望台上发了一阵疯,眼下已经沉沉睡去了。白衣猎人本来是将兽人拎出休息舱的,却在下船的过程中被兽人反而抱住了胳膊,迷迷糊糊地顺势爬到了肩背上,无论如何扯弄也不肯撒手。难为它睡得这么沉,四肢还有如此的力量。 “这家伙,到底一口气吃了多少木蓼啊……”望着梅可丑态毕露的睡姿,猫猫在心中腹诽道。 “前辈,这个营地发生什么了?”被没头没尾地呵斥了一通,贾晓挠挠腮边,不明所以地问道,“不会……和黄昏时的飞艇编队有关系吧?” 终于确认了营帐不再向外透光,老猎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乍听到年轻猎人的话,他面上突然一凶,双手狠狠地钳住了贾晓的肩膀:“你也看见他们的船了?来的时候没有被跟踪吧?” “没有,那个船队只在我们视野里出现了短短的一瞬,自那之后已经几个时都没发现其他飞艇的踪迹了……”被紧紧箍住了身体,贾晓只能将头尽力向后仰着,尽可能快速地解释道。老猎人个头比自己稍高些,颧骨高挺,眉骨突出,两缕胡子跋扈得快要飞到颊边去了,随着话在自己面前一颤一颤的。 “你们确定?”老猎人的眉毛一横,铁钳般的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飞艇上有观测记录,前辈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拿给您过目。”贾晓为难地别过脸去,“起来我们正想向您印证一下,那些家伙真的是偷猎者吗?补给站为什么要遮掩成这个样子?” 老猎人终于回过神来,他没有答话,只是放开了年轻人的手,打量起营帐内的一众外来者。在看见猎团成员不过是一群未及二十岁的年轻人,连刚刚离开训练营的菜鸟都有一个时,他面上忿忿地道:“嘁,居然是一群鬼,早知道什么也不该放你们下来的……这里谁是队长?” “我就是。”秦水谣腰背一挺,从同伴中站出一步,朗声报上了猎团和一众同伴的名号。 “枯马,这座补给站的负责人。”老猎人胡子抖了抖,没好气地通了名。他瞟了一眼女锤手身后的众人:“果然是够的猎团……像你们这样的年纪,该去拿着纸笔记录猎场生态才是,是谁给你的委托,非要跑到翡翠之塔来?” 女孩从腰间抽出委托书,递到站长的面前。 “殿下的任务?我道船上为什么会有皇家的旗帜呢。”见到文书抬头上鲜艳的王室印章,枯马的声音才缓和了一些。他的目光一直向下,落到委托地点那一栏,眼白中忽然血丝乍现,“你们从边境镇来?鬼怒间火山发生灾难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年轻猎人们面面相觑,少顷,秦团长声音艰涩地回答:“火山喷发的时候,我们就在现场。是鬼吐浆,其中一股直接击中了边境镇,现在镇子已经变成一片泥沼了。” “猎人先祖保佑……营地里两个家伙还有亲眷在镇上。”枯马的指尖用力,委托书上印出道道皱褶。尽管猎人世界毁城灭地的灾难并不罕有,但真切地和自己关联起来,揪心的感觉远非苍白的情报能够比拟。 “好在灾难前预警得及时,撤离过程中一切顺利,平民暂时都被安置到铠石镇去了。”贾晓宽言道,“我们就是追着造成泥石流的罪魁祸首,才一路赶到翡翠之塔来的。” “唔……”老站长点点头,对委托明中出现的“龙眷一族”和“古龙种”一类吓人的字眼似乎无动于衷,“这样的话,你们就更不该冒冒失失地闯过来了。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差点犯了大错?” 翡翠之塔是国之重地,猎场核心区域出产的太古碎片是整个王国的技术依仗。即便在没有麒麟入驻的早期,王国每年也只会发动一到两次的遗迹探索,剩下的时间里这片猎场都是荒凉的无人区。 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猎人私自潜入遗迹之中,翡翠之塔外的补给站一直处在不定期的移动之中。具体的位置信息均被当做机密情报,只在必要的委托信息里才会明。茫茫猎场上,强大的猎人可以找到所有生存必要的资源,却唯独不能给飞艇加满燃料,没有补给营地的支撑,进入遗迹的猎人要么选择空手而归,要么只能有去无回。 “今午前,观察站上发现了偷猎者飞艇的踪迹,那些家伙已经在猎场附近转悠了几圈,听有不少更外围的补给营地都遭了他们的毒手。”老站长的眉毛一横。营地从午前就按照规程进入了紧急的隐蔽状态。猎团方才若是再张扬一些,被闻讯而来的偷猎者劫走了营地里的物资,他们的飞艇就又能向翡翠之塔深入一步,整个遗迹就任他们予取予求了。 “果然是偷猎者……”贾晓面色凝重地道,“那些家伙是怎么绕过工会的重重封锁,来到国境这么深处的?” “你们是从边境镇来的,该你来告诉我才是。”枯马弹了一下手中的委托书,“莱恩也鲁境内从来没有藏纳过一个偷猎者,他们总不会是从大海里凭空冒出来的吧?” 猎团众人面面相觑,火山灾难的那一夜,尤达曾经向年轻人们坦言过,整个王国的防务此刻正处在最薄弱的时候。甚至连追寻两只雷兽的重要委托都不得不交给猎团来做。贾晓估计着暗影猎人的船速,心下得出一个骇人的结论,不定早在年轻人们出发的那夜,国境西侧的防线就已经被暗影猎人们渗透了。 “莱恩也鲁的猎人都是军猎一体,何至于被几个偷猎者逼得躲躲藏藏的?”熊不二粗声粗气地,嘴巴努向站长胸前两枚并排而立的徽章。 “观测到的偷猎者飞艇有十几架,或许这还不是他们全部的人手。”枯马把胡子一吹,“我们能躲过几次偷猎者的耳目,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你这子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猎场附近的驻军呢?总不会只有补给站里这几个人吧?” 像被戳中了痛点,枯马立刻缄默了起来。自从“雷神”进驻翡翠之塔以后,这片猎场已经很少有人踏足了,常设的补给站点规模也在逐年削减。如今营地里算上机械师和劳工也不满二十之数,能够作战的就更少了。此刻大家都在站长的命令下,瑟缩在各自的帐篷之内。 “得轻巧,给你一个满编的三星猎团,你去触飞艇编队的霉头试试?”不等老站长回答,洋在长枪手的身后低声嘲讽道。 “试过求援吗?王都就在西北边不远处,以信鸟的速度半日就能往返一次。”贾晓道,“翡翠之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室总不会不管不顾的吧?” “你以为我没有发过消息吗?”老站长苦涩地道,“至少这几日,我们是得不到来自军部的任何帮助了。” “怎么会这样?”团长惊声,“王**脱不开身吗?边境镇的灾难,应该不会调动到守备王城的驻军才对。” “你们果然还不知道吧,王都附近的村镇,早些时候也被偷猎者袭击了。” 676章 帮助 “强势收编了全国的猎人工会又怎么样?军猎一体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一场灾难就把整个国家弄得四面楚歌了?”聂洋一边牢骚着,一边狠狠地挥动手中的短刀,似乎要把浑身的忿气都发泄到面前的常春藤上。一条格外粗壮的藤条被连根斩下,惊醒了上面趴伏着的几只蛾类,虫们扑棱棱地飞起来,惶然地寻找别的栖身之所去了。 与猎人们落脚的补给站类似,翡翠之塔外围的驻军大抵上也都自顾不暇,没办法给猎团额外的庇护。如今的猎场上还游荡着十几架偷猎者的飞艇,贸然降落的异国来客们进退维谷,既不能返航,也没办法进一步深入遗迹,追寻金狮子的踪迹。因此一大清早,年轻人们不得不在站长的命令下外出砍拾常春藤,为飞空艇的进一步伪装收集素材。 “这样可算不上公平,莱恩也鲁的国力本就比不上你们,现在的体制已经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话的年轻猎人叫三池,是补给站暂时派遣来给猎团充当向导的,“否则的话,不管境内发生灾还是**,王国能聚集起的人手都要比现在减少三成。我们又不像斯卡莱特,没有上万公里的海岸线需要把守。况且你们知道,莱恩也鲁国境内有多少古龙栖息地吗?” 守御凶地的猎人队伍哪怕有亡国的危机都不能轻易调动,这才是真正拖累东方国度的沉重包袱。双重身籍的审查标准是阻碍一部分冒险者成为猎人的门槛,但也正是它允许王国在现有的条件下,将有限的人力用在更多的地方。 “你们就没有想过,若是灾和**一起来又要怎么办?”洋将砍下的藤条捆好,扔进背后的箩筐中。 “这一次毕竟是特例嘛,金羽城如果突然地震的话,斯卡莱特还不是一样要兵荒马乱的?”贾晓道。无关国力的大,在灾面前不管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脆弱。 一想到边境镇的灾难,三池的眼神便黯淡下去:“我爹娘和姑妈一家都住在边境镇……你们是从灾区来的吧,这一次城镇的撤离率有多少?” “实话,我们也不清楚。”贾晓歉然一笑。猎团走得很急,没有等到汇总后的委托报告。直到年轻人们登上飞空艇,铠石镇外还在断断续续地接纳来自边境镇附近的灾民,猎人的巡逻范围也是一扩再扩,“不过殿下在镇外搭设了临时的通讯站,担心亲人的话,不如回营地里发一封信去铠石镇。” “营地的信鸟只能和王城里专司翡翠之塔的部门联络。不在补给船停靠的时候,这片猎场就是与世隔绝的,能从你们这里得到些消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年轻猎人苦笑道。 “这有什么关系?”熊不二豪爽地道,“我们的飞艇上就有通用的信鸟,回到补给站给你用一下不就行了?这点事,团长一定不会拒绝的。” “翡翠之塔……换了个名字的西戍吗?”封漫云心中暗道。白衣猎人正在不远处忙碌着,耳朵却一点也没错过身旁的讨论。同样是守在险关,同样是阻塞了交通和通信,西戍的猎人一年中能够回到洛克拉克的时间也有限得紧。与其是为了安全考虑,倒不如是将营地孤立起来的方法之一。 西戍猎人这样想着,反手朝身后一摸,方才砍下来的常青藤已经不翼而飞了。封漫云四下张望了一番,却看见梅可正拖着一捆比自己的个头还大的藤条,费力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错了——!”不等封漫云开口话,艾露便抢先检讨道,兽人的声音脆生生的,余音清晰地在林间响转。 白衣猎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梅拉露紧忙赶上主人的脚步,常春藤在地上拖掣出一道长长的划痕,挡在封漫云的面前停下来。梅可深深地作了个揖,再抬起头时,一双机警的眼睛变得圆润而莹亮:“对不起——!” “扔掉了。”封漫云一边着,用手试了试身旁常春藤的强度。 “什么扔掉……”艾露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主人指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讨巧的表情瞬间化成了生无可恋的铁青色,“啊……我的木蓼!” 话一出口,白衣猎人的脸登时黑了下去,梅可连忙改口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束破树叶而已,丢了就丢了吧。我保证,委托结束之前再也不——噫!” 封漫云的短刀擦着艾露的头皮划过,“咄”地一声斩断藤条,深深地砍进树干里。刀刃嵌在木质中半指深,木屑四下飞散。艾露一骇,耳朵簌地立了起来,头顶的毛发也跟着一栗,吭哧着再也不出话。 看着梅可噤若寒蝉的样子,封漫云无奈地卷起手中的藤条:“这里是猎场,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酒吧。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给你的任务是警备,你可能会害死整个猎团。” 委托期间的禁酒令,对随行艾露和猎人有同等的效力。作为规程,梅可在飞艇上经手的一干观测记录,其真实性都将被重新评定。这就意味着猎团发给铠石镇的所有信件中,有接近一半的情报会就此失效。秦团长几乎彻夜未眠,直到光大亮,才将观测记录重新增删整理完成,给涉事的工会分部一一发信更新。 “你要解雇我?……你不会丢下我吧?”厚着脸皮蹭上了猎团的飞艇,梅拉露其实一直处在惶恐之中,唯恐主人和团长随便找些理由将自己从船上扔下去,就像自己跟从的其它猎团一样。为了显示自己的用处,他连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都要抢过来,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化解心中的危机感,“我明明只是想多做些事情的……”梅可嚅嗫着。 艾露放下藤绳,扯了扯白衣猎人的裤脚,肉掌指向南边。翡翠之塔在树梢顶端露出上半截塔身,不知是稍微靠近了些,还是林木映衬的关系,高塔果然泛着墨绿的光,有如一根直冲际的翡翠原石。 “这里是翡翠之塔,大陆上最壮观的上古遗迹,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真的会踏足这片猎场。还有金狮子、古龙种……这些日子,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这种等级的冒险。”梅可一边着,眼神越来越明亮,似乎已经忘了猎团火山之行时,只有自己被滞留在了边境镇之中,“见识过这样的猎人生活,我已经没办法甘心回到金羽城,回到靠短期雇佣维持生计的日子了。所以千万别把我赶走,好不好?” “哦……”艾露的一番声情并茂没能让封漫云的脸色有半点变化,白衣猎人出了一声算作回应,捆扎藤条的手就继续忙碌起来。 “诶?”见晓之以情没有得到西戍猎人的反应,梅可再无它法。艾露双眼一骨碌,盘算着要不要干脆放下最后一点矜持,抱紧主人的大腿,哭叫“我不想被赶走”算了。 不等梅拉露选好抱腿的角度,贾晓的声音却从采集队伍的另一边传来:“家伙,不管是边境镇上也好,飞空艇上也好,你想做好事的心情我都能理解,但也要按照正确的方式来做才行。想当随行的话,梅拉露的行径在任何猎团都是行不通的。” 梅可乖巧地点头受教,眼睛却巴巴地望向捆着素材,不曾搭理自己的主人。 一旁的洋终于板不住自己,噗地一声笑道:“亏你还是梅拉露呢,机会是求不来的,要看表现啦!表现!” “明白了!”艾露终于如梦初醒。它纵身一跃,将封漫云手中捆好的常春藤束抓在手里,高高举到头顶上。落地后的梅可双腿一颤,几个踉跄才稳住身体,顶着比脑袋还大几倍的素材,谄媚地看向封漫云。 还是捱不过梅可期冀的眼神,白衣猎人长出一口气,伸手将兽人连着藤条一并抓起来,不由分地扔进自己的背篓中。 “诶……诶?”常春藤又湿又韧,梅拉露好容易将脑袋从筐中探出去,头上的皮毛已经被露水濡湿了,梅可仰起头,只看见一个黑黑的后脑勺,和背上悬着的一柄修长的太刀。 “我不管从前的你是什么样的个性,既然已经是随行艾露了,就给我按照猎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封漫云的声音依稀传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这次的委托,你的报酬取消。” ………… 猫猫的鼻翼一张一合,木蓼的红叶在鼻尖上嗅了又嗅,才恋恋不舍地放回腰囊之中。猎团在补给站里胆战心惊地躲了一夜,炉灶不能生在营帐里面,众人到底连一口热饭都没能吃上。再加上女艾露又在亮着的灯光下睡了一夜,眼下仍是困乏难耐,只能勉强靠树叶的香气提一提神。 营帐之中,秦水谣和左晴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已经奋斗很久了,猎人们手中是补给站最近几的往来和观测记录,原始记录本着事无巨细的原则,想要不漏掉重要信息,非得逐字逐句地查阅才行。 “团长,晴儿,有什么发现吗?”申屠妙玲用臂肘推开帐门,手中抱着高高的一摞文件,摇摇晃晃地挪进营帐来。 “兽潮和雷暴的目击记录并不多,大都集中在昨。”左晴从文书中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一个年少的女孩勉力应付无休无止的文书工作,此刻早已疲乏不堪了,“最近的一次就发生在我们降落之前,金色的,距离营地很近,但规模并不大,远远称不上是古龙级。” “只有金狮子吗……”女弓手将文书放到桌台上,担忧地道,“已经追出了这么远,怎么还是没有麒麟的消息,我们不会半路上把它弄丢了吧?” “不会的,这一路上兽潮的规模和频率都和尤达提供的情报相差不大。古龙应该还在和金狮子同行,或许只是没有发生战斗罢了。”团长宽言道,“这些文件又是……” “听我们在追踪古龙种,站长特意划拨给我们的。”申屠妙玲抹掉额头上的汗,“都是营地早些时候的记录,还有附近的补给站交换来的情报,或许会有一些帮助。” 补给站要随时准备移动,为了减轻负担,只会保留最近两个月的原始日志,这些已经是营地能拿得出手的全部资料了。尽管对猎团不合时宜的到访牢骚不止,枯马还是尽其所能地为猎团提供了便利,不知是关切后辈,还是为了顾及飞艇上的那面王旗。 “有接到工会的回信吗?”细看过去,团长的眼中还布着从昨夜熬到现在的血丝。 “万幸,所有情报都更正过了。”女弓手面上微微泛起笑意,“起来猎团资金倒是不缺漫云的那份报酬啦,可是能让他主动提出自惩,不定他和那只梅拉露还真的有什么缘分。” “我是和斯卡莱特的……”团长放低声音问,“我们联系上安菲教官了吗?” 几乎是刚一上船,猎团就将莱恩也鲁的情报整理后,给安菲大师和工会系统各发了一份,提到王国,申屠妙玲面色沉了下去:“到现在还没有回应。不过团长……我们的做法真的好吗?情报传回总部,可相当于又一次给了工会插手莱恩也鲁国务的理由。” “妙玲姐,洛克拉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女团长摇摇头,“一路上信鸟要在十几个站点进行周转,我担心的是它不能及时送到。眼下莱恩也鲁有上万名平民需要安置,大片的猎场毁于一旦,偷猎者已经渗透了半个王国,不论哪个猎团在这里,都有义务及时汇报。” “只不过,尤达殿下和我们提过多少次,他不希望洛克拉克再次涉足,我担心这样做……”女猎人期期艾艾地道。 “背叛朋友吗?才不会呢。”锤手郎然一笑,拍了拍同伴的臂膀,“相信我,我们这么做才是在帮他。” “主人,螺旋桨的声音……”营帐外风压的声音由远及近,猫猫机警地抬起头“是我们的船巡行回来了吗?” “隐蔽工作才做了一半,飞艇不会在这个时候起飞的。”团长撩开营帐的门帘,伸头向外探去,“营地里不会还有别的船吧?” 677章 救美 “安全——”耳听着越飞越远的风压声,贾晓拉起千里眼,示意隐藏在草堆中的同伴们可以出来了。大剑猎人额头沁汗,这里距离猎团落脚的补给站并不远,猎人们此行是为了采集作业,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多亏队伍中有一只艾露,这才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低空掠过的两只飞龙种。 “呼,那两只家伙冲过来的时候,我以为它们会奔着补给站飞的。”洋摘掉头上沾着的草叶,“好在半途转向,往别处去了。” “放心吧,这些等阶不高的飞行种从来不会影响到营地,一旦上位的领主级活动起来,我们也会提前观测到的。”三池从树叶中扒出藏好的箩筐,重新背回身上。 补给站需要随时拔营移动,没有资源和时间来开拓永久性的领地,营地的防卫用的大都是上位怪物的粪便和血液。翡翠之塔外围最不缺的就是龙种的排泄物,等到兽粪的效力差不多散尽,也就是猎人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望着际穿梭不停的飞行种,封漫云心中一疑:“奇怪,你们有没有觉得,翡翠之塔的飞龙种,好像比早些时候更活跃了?别动……捆好的素材要被弄乱了!” 梅可笑嘻嘻地从箩筐中露出个脑袋,哪怕是刚刚才受到了主人的惩罚,艾露脸上却比得了奖励还笑容洋溢。兽人从封漫云的背上爬到肩头,湿漉漉的脚爪在白衣猎人的身上踩出两道水渍:“它们都是从猎场深处飞出来的,生活在遗迹里的怪物也要迁徙吗?” “塔上已经是最好的栖身地了,还能搬到哪去?”三池将身子压得很低,心翼翼地引着众人沿树影向营地踱去。对飞行种来,巢穴的高度比领地的广度要重要得多,更高的平台意味着更省力的起飞和更远的巡航距离。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翡翠之塔高耸的塔身就成了他们为数不多跳板。 “你们是在追踪雷神吧?”年轻的向导轻声道,“塔顶本该是它的巢穴,不过它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不少飞行种都壮着胆子趁机鸠占鹊巢。如今整个猎场上超过半数的飞龙种和鸟龙种中强大的个体都在那座塔上,眼下应该是昼出的怪物觅食的时间了。 “你们这个补给站真是奇怪,谈起古龙种,营地里的人似乎都不害怕的样子。”熊不二拂掉粘在身上的草籽,饶有兴致地问道。 向导做了个待命的手势,让过一队野生的草食龙,又重新回到树丛的阴影中:“别的古龙种倒还未必,不过雷神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情报上写得明白,那家伙的体型只有普通的骏马大,又能吓人到哪里去?” 似乎觉得这样对古龙种有些不敬,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雷神每次从离开高塔,猎场上确实要鸡飞狗跳一阵,不过我们在翡翠之塔驻扎了几年,也没有听到它主动袭击人类的情报。旱季的时候,它还会在猎场上行雨。最长的一次,高塔上的雨云徘徊了两一夜才算散去。那一年领主级怪物的存活率高得吓人,王立猎团还不得不出手讨伐了一部分。” “那样的怪物才不会这么好心呢,大概只是不想让自己的食物短缺吧。”洋风凉道。 猎团里没有人认为古龙种会真心为人类谋福祉,大陆上大名鼎鼎的丰收祭,其缘由也不过是一头古龙受不了赋能力带来的痛楚罢了。灾们的知识或许远在人类之上,但某种意义上,它们的**和烦恼却与人类别无二致。 “时机合适的话,它想要毁掉一个猎场,根本不需要下多么久的雨,几个时就够了……” 贾晓用手肘无声地顶了一下洋的后腰,阻止他继续下去。提到边境镇的泥石流,三池的情绪再次阴郁起来。家人远在灾区杳无音讯,自己还被牵绊在危机四伏的翡翠之塔,任谁也不会对面前的境况安之若素。 “喂,心!”眼看着年轻的向导心神一阵恍惚,梅可急忙挥动爪子道。猎人们应声原地趴倒,一只巨大的紫色黑影几乎同时从树梢上方低空掠过,风压扬起满地的草灰和树叶。 “呸——”熊不二吐掉嘴里的草渣,细细地盯着借道而来的怪物背影。鸟龙种没有发现林地阴影中的猎人们,径直朝着猎场外围飞去了。直到它隐没在树梢之后,长枪手才恍然问道:“奇怪,黑狼鸟不是夜行的吗?” “主人你看,塔上的怪物……好像都飞起来了!”危机感涌上心头,梅可的声音变得愈发尖利了。地平线处的通圆塔正从各个高度散播出一股股的黑色迷雾,雾气在艾露族的眼中,每一个细的颗粒分明都是一只匆忙离巢的飞行种。怪物们在高塔边缘徘徊着,不断变换成各种队形,而后向四面八方轰然散开,朝着整个遗迹猎场撒播而去。 “麒麟……一定是麒麟回巢了!”无需多言,猎人们便料到了巨塔上变故的因由。只凭龙眷一族的威慑力,难以形成如此决绝而声势浩大的兽群行动。猎团苦苦追寻而不得的古龙种,此刻必然身在遗迹群落中,甚至可能已经登上了塔顶。 啸叫声和兽翼扇动的风压声如病毒般在猎场各处此起彼伏,年轻猎人们脸上一喜,却在数秒后齐齐地化成了惊色。 “不好……补给站!”猎团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 察觉到危机的第一时间,队伍就紧忙向营地赶回去,虽然一路上再没有飞行种的骚扰,可当营地背靠的方台形巨大裸岩出现在视野中时,也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心急如焚的长枪手不等绕过岩山,就迫不及待地喊出声音来:“大家都——唔……” 熊不二的后半声被洋的手死死捂住,双刀手在同伴的耳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空中默默地指去。 两架陌生的型飞艇一高一低地盘旋在营地上空,飞船的主螺旋桨没有开动,仅靠气舱随风漂浮着,副桨不时修正一下船的位置。这个距离上能清楚地看见飞艇侧舷处已经全数打开的武器舱,舰炮和机弩的俯角开到最低,正对着营地群落的方向,船队的身份和动意已经不言自明。 “是绳梯,他们有人降下来了。”贾晓面色凝沉地。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三池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恨道。 年轻人们担心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兽潮的骚扰,而是它们对营地的刻意躲避。徘徊在翡翠之塔外围的飞行种等阶不高,在上位领主标记物的威压下会纷纷避开补给站一带。从空中望去,猎人营地就像一个黑洞,一个在兽潮中偏安一隅的避风港,只要稍微有心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古怪,急着寻找燃料和补给的偷猎者更不可能错过这样明显的征兆。 怪物们的异动如同暗夜中的灯塔,成功地将附近的偷猎者引了过来。猎人们顺着围栏摸到补给站的正面,年轻的向导定睛看去,营地前人影绰绰,个个穿着不成套的寒酸猎装,竟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 猎人们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营地看样子已经被完全这群宵控制住了。能看见的敌人有十几个,隐藏在营帐间的或许还有更多。主帐和两个副帐被重点把守,同伴们应该就是关押在里面。一队偷猎者登上了猎团来时所乘的飞艇,船的气舱放光了气体,货舱中一箱一箱的补给被搬到室外,用粗大的麻绳连接到绳梯之下。剩下的偷猎者们正在挨个帐篷地搜索,营地周遭不时传来暴躁的呼喝声。 “没有闻到血腥味,”梅可的鼻尖向营地里凑了凑。 “这些家伙的船已经快熄火了,他们要的是营地里的燃料。在找到之前,他们一定需要大家都活着。”三池的面色古怪道,“不过没有站长的许可,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贾晓用力地揉搓着下巴,“我相信枯马站长和营地里诸位猎人的荣耀。不过他们若迟迟见不到燃料的话,就算暂时没有动手,用我们同伴们的性命相胁只是迟早的事。” “总之强攻是不成的吧……”熊不二放到枪柄上的手又颓然缩了回来。坦率地以猎团现在的阵容,如果偷袭得法,对付营地里十余名偷猎者还是绰绰有余的。然而再破烂的飞艇也是飞艇,大熊再如何自信,也不觉得自己能抗住机弩或舰炮的攻击。如果不解决头上悬着的两只庞然大物,任何的贸然尝试都是拿营地中团长一行人的性命开玩笑。 “在这里看不出什么名堂,我们总还得有人进去探探虚实。”西戍猎人的眼睛郑重地从同伴身上扫过。 “到这个……你的随从呢?”洋木然地指了指封漫云背后的草篓。筐里只剩下了几捆被翻得凌乱不堪的常青藤,素材堆上的脑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 挖开帆布下的土层,梅可将脑袋钻到昏暗的营帐里。梅拉露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左右确认了一遍,见里面没有活动的偷猎者,整个身体才心翼翼地摸进帐中。 三个女孩被品字形反缚在营帐的三个角落,猫猫则被绷带缠紧了爪子胡乱扔在一边。看到营帐最深处突然冒出的一双绿荧荧的眼睛,左晴“呀”地惊叫了一声,被团长沉重的咳嗽声遮掩了过去。 “谢谢地,大家都没事吧?”梅可目示着被不能动弹的同伴,虚着声音轻声问。 “暂时还没人受伤……你怎么来了?出营采集的其它人呢?”团长连声问道。 “都在营地外藏着呢,让我先来打探情况——嘛,其实我是毛遂自荐的。”兽人强调道。他蹑手蹑脚地凑到团长的身边,指尖在女孩的手腕处轻轻一划,粗大的缆绳应声而断。 “太危险了,外面的守卫随时可能进来……”团长一边着,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房门的方寸之地。 梅可如法炮制,给剩下的两个女孩也解除了束缚,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放心吧,我已经四下里探查了一遍,地面上没有他们的艾露。那些蠢货正忙着找飞艇的燃料,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营地里其它的猎人呢?”左晴活动着被勒痛的手腕,忧心忡忡地问。 “大家都被捆押在不同的营帐里,那个细长胡子的站长貌似被好好地料理了一番,已经昏过去了,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深入到满是恶徒的营区中,梅可却并不害怕,脸上写满了享受冒险的激动神色,“倒是你们,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偷猎者单独关押在这间营帐中,在我看来才是最该担心的——你们的武器呢?” “被没收了,这会应该已经在飞艇上了吧。”申屠妙玲颓然道。偷猎者们八成是关着动力炉飘到了营地附近,才突然开始加速的。猎团的飞艇被第一时间打坏了气舱,十几门舰炮和无数的弩枪枪头瞬间对准营地,猎人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束手就擒了。女弓手蹙着眉头:“我还是想不通,这座补给站是怎么被发现的。” “营地的伪装没有露馅,是翡翠之塔发生变故了……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梅可站到猫猫的身边。女艾露在桌角翻来覆去地挣扎着,奈何艾露任凭如何弯腰也咬不到腰间的绳索,肉掌上能弹出利爪的位置也被死死覆住。感觉到梅拉露的接近,女兽人嫌恶地哼了一声,将身体慢慢地挪蹭到更远处。 “喂,我可是来给你松绑的——”看到猫猫的抗拒,梅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左右嗅了嗅,眼中的狡黠一闪而逝。 “喂……你要干什么?”女艾露强自压抑着声音惊叫道,梅拉露的手分明从自己腰间拂过,抽走了腰囊中的一片事物。梅可得意地晃动着手上的木蓼叶:“这可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就当做是英雄救美的报酬了。” 678章 机会 “谁需要你来救?”猫猫嗔怒道,却没再躲避梅拉露递来的爪锋,老老实实地被松了绑。梅可嘿嘿一笑,炫耀似地把木蓼叶在鼻尖处狠狠地凑了几下,就要扔进嘴里,想了想,却还是在袖口处蹭了蹭,怜惜地收回腰囊之中。 “守卫看得太严,我们又没有武装,想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了,接下来还是需要你传些消息出去。”女弓手将帐门浅浅地掀开一个缝隙,探查了好一番,才缩回帐内对梅可轻声道。 “偷偷摸进来,偷偷溜出去,梅拉露擅长的就是这些。”兽人一挺胸脯,信心满满地答应着。 “那几个子能解决上的两艘飞艇吗?”团长这么问着,心中却没抱多大的希望。 “主人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提到此刻营地里最大的威胁,梅拉露面带难色地。至少在他悄悄潜入营地之前,一行人还没有什么靠谱的主意,“起来,这些家伙是什么来头?我可还记得从望镜里看见过,赶来翡翠之塔的偷猎者飞艇总共有十几艘,这附近不会还藏着其它的船队吧?” “醉成那副蠢样子,居然能记得昨晚看见的东西……”女艾露活动了一番被勒痛的手脚,跑到主人身边蜷起身体,还不忘做了个嫌弃的鬼脸,“我们来时见过的船队里不止一个偷猎团伙,进入翡翠之塔的范围后就四散分飞了。现在营里的这帮家伙管自己叫‘血牙’,整个猎团应该都在这里,至少敌人一时半会不会增加。” 拥有两艘飞艇的暗影猎团,在地下世界里已经算是豪族了。船上总共乘着几十名打手,足够应付险地之外的猎场上绝大多数情况,偷袭一个毫无防备的补给站当然也是绰绰有余。厚重的营帐能阻挡住人类的听觉,但艾露的就另当别论了。被羁押的数十分钟里,猫猫没有一刻不在竖耳倾听着,尽可能地收集敌人的情报。 “这样的话……”梅可颔首思忖着。 “我知道你在盘算些什么,他们的首领还待在最高处的飞艇上。现在营地里的是三支猎队中的一个,管事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红胡子。”提起这个人,女艾露脖颈后就栗起一片毛来,“那家伙从下船之后就一直牢骚个不停,在团里的地位似乎并不高的样子,就算我们能够制伏他,也不见得能逼迫血牙撤掉飞艇——别忘了,这些家伙是猎人世界的渣滓,可不是你我熟悉的工会猎人。” ………… “你们是不服我的管束,还是听不懂团长的命令?”红胡子眉毛横起来,手中的重锤一震,身旁堆放着的板条箱应声散裂,木板和里面的铠甲残件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尽皆是猎团此行用不到的物件,“团长需要的是燃料,燃料!不是这些破铜烂铁!” “队长,我们每个营房都找过了,连炉灶和马房都拆开看了,除了那艘飞艇的燃料箱里还有些剩余,其它哪里都没有见到一滴燃料……”身后的随行深弯着腰,一张脸已经变成了苦瓜色。 “营地只有这么大,燃料不在这里,难道补给站是设来给怪物补给的不成?”红胡子忿然问道。队长抬腿一踢,脚边的一具头盔携着劲风飞滚出去,砸在营地背靠的岩山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队伍在地面上耽搁了太久,红胡子的心里愈发地烦躁起来。被自己人的舰载武器指着脑袋的感觉并不好,他比谁都想早些干完这一票,回到飞艇上去。搜刮营地的过程中他一直瞪大着眼睛,却还是没能寻到的营地里仓库的位置。这里已经是营地的尽头了,红胡子眼看着背靠岩山的最后一间营帐被搬空拆散,空手而归的话,自己势必要面临团长无情的斥责和其余两个队长的嘲讽,恐怕连队长的位置都坐不安稳了。 “队长,他们的仓库和营区或许并不在一处。”身后的随从心地建议道,“荒山野岭的,继续搜下去不过是凭空给他们看笑话罢了,要不然……再审一审营里的那些家伙?” 红胡子忌惮地望了一眼上已然亮出爪牙的飞空艇:“那个老犟驴醒了没有?” “的们给他喂了几次回复剂,不过那家伙牙关咬得紧紧的,硬是吞不下半口药汁。”随从使劲抓了两下头发,“那只倔驴怕是醒了也不会开口,多半像之前一样再度昏过去。” “哼!工会的鹰犬都是一样的臭脾气……” “还有那么多船工和年轻猎人,队长不需要把注意力都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随从眼中冒出凶光,做了个狠毒的手势,“依我看,找几个家伙来杀鸡儆猴,哪怕问出只言片语,我们这么多兄弟,一定能找出眉目的。” 听闻此言,红胡子脸上的横肉抖动不已,他提起一只大如蒲扇的手掌,拍在随从的后脑勺上,年轻的马仔被推了个趔趄:“混账话!看见那艘飞艇上的王旗了吧?你是想害死整个猎团吗?” 莱恩也鲁的王室和猎人工会此刻正处在内外交患的煎熬之中,灾的影响未息,暗影猎人又在全境遍地开花,最有实力的几个猎团此刻或许已经踏进了翡翠之塔的内部。军方和王立猎团的待处理清单列了长长的一串,像血牙这样低调地尾随来到翡翠之塔边缘,还没来得及生出事端的暗影猎团本该写在清单的最末尾处。 遥遥地见到了飞艇上的王旗,团长的“自由攻击”命令在嘴边生生地改成了“击穿气舱”,临下船时红胡子还被千万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伤营中人的性命:“你敢保证营帐里关着的没有王家近卫,甚至王族血亲?有资格挂这面旗的家伙连团长都招惹不起,难道你比团长还多生了几个胆子?” “的明白了……可是抓住的这群人,杀又杀不得,问也问不出,那要怎么办?”被队长的手肘结结实实地顶了几拐,随从揉着生疼的肋骨,委屈地嚅嗫着,“难不成要兄弟们继续在这里做无用功?” “有时间发牢骚,还不如干活去!”红胡子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羞怒地道。队长若是有办法,也不会在这营地的尽头急得额头冒汗了。望见一箱箱猎具和建筑材料被搬上飞艇,除了让货船漂浮的高度更低了些,再无别的用处。精炼的铠甲和合成钢在黑市上确实能卖出不错的价钱,但是猎团千里迢迢来到翡翠之塔,为的是遗迹中数量无算的怪物亚种和稀少中,不是眼前的蝇头利。 “该死……!”团长的座舰上,催促燃料的信号弹已经发过第三遍了。看着镜片中闪过的红色光带,红胡子的喉中也升起了一团无名业火,他扬起沉重的战锤,狠踏几步,一击凿在耸立的巨大岩山之上。 “铮!”武器和裸岩击出金铁交鸣的响亮声音。队长只觉得手感有异,连忙向锤击处看去,锤印磨去了巨石上的青苔,露出的不是乌黑的岩胎,而是散发着光泽的金属色。红胡子一疑,不顾满手的油绿抹去了锤印周边滑腻厚重的苔藓,石块磨亮的地方依稀可见规整的拉丝纹路。 再抬头打量起这座影荫了整座营地的石山,队长的眼里骤然溢满了狂喜之色:“都把东西放下,给我过来——!” 狮吼般的命令没有得到部下们半点回应,红胡子疑惑地四下看看,一众部下们正面色奇异地望着中某处。一颗黄豆大的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本该空无一物的云朵下,黑影远远地矗立在猎团飞艇的射程之外。红胡子眯着眼睛,却发现一道更的阴影正从黄豆中喷吐出来,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直朝团长的座舰飞去。 “轰!” 上一秒还漂浮在顶高处监视着全场的飞艇,在所有人面前冒起了滚滚的黑烟。 ………… “我只打探到这么多,团长就让我尽快溜出来了……”终于回到了同伴们中间,快速地复述了一番营地里的见闻,梅可的双腿反倒打起摆子来。兽人短短几分钟里穿梭了三个营帐,几次险些和守卫的偷猎者打了照面。冒险的兴奋劲头刚一散去,艾露只觉得自己正面中了一记火龙种的吐息,筋肉酸软,辣意上涌,喉咙中也冒起烟来。他摇摇自己空掉的水壶,毫不客气的抽出封漫云腰间的大号壶,费力地拧开瓶盖,咕咚咚灌下一大口,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诶……?”在反应过来之前,梅可已经被西戍猎人抓着颈后的软肉提到了空中。封漫云阴霾的脸出现在艾露的鼻尖处:“我是你的雇主,你要怎么行动该由我了算——” “主人需要探子,这里也只有我能钻进三十厘米宽的洞口,到最后还不是要派我去?”梅可嘟起双腮,强自装作满不在乎地道。 “漫云,商议正事要紧,这次就先放过他吧。”贾晓安抚道,“确认了营地里大家都还安全,这些可都是梅可的功劳。” “枯马站长受伤昏迷,以现在的状态不知还能撑多久,想要夺回营地的话,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洋警惕地望了望头顶两艘阴魂不散的飞空艇。如果没有它们,哪怕地上的偷猎者再多一倍,也未必会逼得众人如现在一般谨慎微。 “团长不允许我再潜回去了,她要我转告你们,如果大家有什么动作,只要发动信号,她们就会随时配合。如果团长那边发现了什么机会,也会想办法通知我们的。”被粗暴地按回到地上,梅可噘着嘴,还是一字不差地把秦水谣的话复述了一遍,“我能联系到的也只有她们了。” 驻扎补给站的猎人关押在一处,船工和其它工作人员则是在另一间营房,关押的人数众多,营帐里都布有偷猎者的岗哨,梅可只敢露头稍作查探。也只有关押团长四人的营帐幸运地没有派专人在帐内把守,大概是人手不足的缘故,才给了兽人解开枷锁的机会。 “诸位看,偷猎者已经从你们的飞艇上撤走了——”向导三池拍了拍猎团众人的背。 “把我们的补给都搬空了,连飞艇上仅剩的一点染料都没放过,不撤走还能干什么?”熊不二哼道,“还管自己叫暗影猎人呢,比起猎人,他们做强盗倒是得心应手。” “莱恩也鲁的武器制式和偷猎者飞艇上的并不相同,诸位的舰载武器和弹药应该还在船上。”贾晓的眼睛一亮。能击破飞空艇的只有飞空艇,这或许是猎团和营地的唯一机会。 “喂,是我没有清楚吗?”梅可道,“飞艇的气不是被放掉的,而是被机弩的肩头戳破了舱壁。” 她们就会随时配合。如果团长那边发现了什么机会,也会想办法通知我们的。”被粗暴地按回到地上,梅可噘着嘴,还是一字不差地把秦水谣的话复述了一遍,“我能联系到的也只有她们了。” 驻扎补给站的猎人关押在一处,船工和其它工作人员则是在另一间营房,关押的人数众多,营帐里都布有偷猎者的岗哨,梅可只敢露头稍作查探。也只有关押团长四人的营帐幸运地没有派专人在帐内把守,大概是人手不足的缘故,才给了兽人解开枷锁的机会。 “诸位看,偷猎者已经从你们的飞艇上撤走了——”向导三池拍了拍猎团众人的背。 “把我们的补给都搬空了,连飞艇上仅剩的一点染料都没放过,不撤走还能干什么?”熊不二哼道,“还管自己叫暗影猎人呢,比起猎人,他们做强盗倒是得心应手。” “莱恩也鲁的武器制式和偷猎者飞艇上的并不相同,诸位的舰载武器和弹药应该还在船上。”贾晓的眼睛一亮。能击破飞空艇的只有飞空艇,这或许是猎团和营地的唯一机会。 “喂,是我没有清楚吗?”梅可道,“飞艇的气不是被放掉的,而是被机弩的肩头戳破了舱壁。” 679章 强援 舰炮击中甲板的轰鸣声如同一道惊雷,让刚刚易主的营地瞬间炸开了锅。偷猎者的飞艇悬在营地的正上方,滚滚的浓烟中,炸裂开的甲板携着火星,从一众暗影猎人头顶向下崩散。偷猎者们毕竟还是有些从猎的素养,一个个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中搬运的事物,就地寻找起掩体。不等血牙的飞艇稍作喘息,第二、第三声炮击也跟着落到实处,骤遭吐息的飞艇向船头处缓缓倾去,一个照面间受到的损伤竟是已经让船体有了倾覆的危险。 “这就是洋他们给我们的信号吗?也太招摇了些……”申屠妙玲汗颜道,女弓手放开捂紧的耳朵,听着营帐外连番的骚乱。 “不是他们,开炮的是另一艘飞艇。”猫猫匆匆道。营帐内没有视野,女艾露也只能凭声音猜测眼下帐外的情况,“只能听见是从西边来的,还不清楚属于哪边。” “管它来的是谁,外面的偷猎者已经被吓得不轻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妙玲姐,来搭把手!”秦团长“腾”地站起身,豪气地一脚踢倒了帐内破烂的方桌。 还没从团长的座舰遭袭的境况中醒转,两个守卫便感觉到了身后营帐里发出的一声巨响。偷猎者们对视一眼,武器一左一右挑开帐门,房间中本该束缚着的三个女孩和一只艾露,眼前却只剩下了跌坐在屋中央,眼神无辜的左晴。阳光照进帐篷里,笛手仰身一躲,双手下意识地遮住眼睛,手脚上的绳索早已不翼而飞。 “喂!你是什么时候……” “咚!咚!” 两声闷响不分先后地从守卫的脑旁响起,木棍隔着门帘重重敲在偷猎者的头盔上,居然是两截折断的桌腿。其中一个守卫被击中了太阳穴,眼前一白,干脆地昏厥了过去。团长下手却稍低了半分,另一个男人被敲掉了半口的牙齿,痛呼一声,踉踉跄跄地跌进营帐。不等他持稳武器,只觉得自己脖根处一凉,头盔和胸甲的接缝处已经伸进了三根锋利的兽爪。 “武器放下,手举起来!”猫猫的胸前响起一阵危险的咕噜声,在偷猎者耳边命令道。 “当啷——”暗影猎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识相地把武器丢到地上,捂着腮帮子的手也配合地高高抬起来。男人口中呜呜地想要些什么,奈何被打掉了门牙,只能听到嘴里大股大股地漏出的风声。 “咚!”再补上一记重击,看见偷猎者俯倒下去,团长满意地扔掉了临时的武器。两个暗影猎人留下的装备里,一柄重锤当仁不让地给了秦水谣。女弓手把剩下的一对双刀放在手上掂了掂,刀柄处还汗涔涔的:“真没办法……将就着用吧。” “马上就会有人发现守卫不见,我们得抓紧时间了,猫猫,带我们去关押其它人的营帐!”团长把重锤在身前呜呜地挥动了两下,试了试手感,就急迫地命令道。 “团长——”一行人刚要掀帘而出,左晴在最后面拽住了秦水谣的衣角。女笛手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地问道:“对这些家伙……我们就不用遵守猎人荣耀了,是吧?” 女团长愣了一下,一拍脑袋,眼睛在昏迷中的偷猎者身上逐一扫过。她拔出偷猎者腿上一柄贴身的剥皮短刃,调转刀柄,塞进晴儿的手里:“拿着这个,出去之后,一步也别离开我和妙玲姐的身后,记得保护自己。” 姑娘乖巧地点点头,面上带着安心之色,却隐隐有些失望。 “偷猎者……这是内讧了?”第一声炮击响起,长枪手就瞧出来了,远处的飞艇攻击目标不是营地,正是血牙的座舰。袭击似乎是早就计划好的,船从西边赶来,进入射程后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动了手,像是和暗影猎团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你们听炮声——”舰炮在补给站头顶炸响,三池却一脸惊喜地道。年轻的向导指着空,第四声发炮弹在此刻适时炸开,“偷猎者的实心弹没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好像是工会的船!” 三池的话没有完,身边潜伏着的猎团成员便接二连三地跳过补给站的栏杆,大步冲进了战圈。看着三个女孩子身陷囹吾,自己等人却只能躲在营地旁抓耳挠腮,几个年轻人心中的急愤早已经憋了太久。神秘飞艇出现的时机不偏不倚,有如在回应猎人们对先祖的祈祷一般。这样的赐良机,正是猎团趁机出手的好时候。 营地前无遮无挡,守御营门的暗影猎人登时发现了摸索上来的猎人。惊魂未定的偷猎者四下躲避着落下的船板和流火,一边扬起武器哇哇地叫着,试图用威慑声吓退几个不知高地厚的子,却未能如愿。熊不二的塔盾连续挡下几记射来的流矢和弩弹,脚下一往无前地朝补给站里最高的帐篷冲去,其余众人也在长枪手的掩映下鱼贯杀入。聂洋站在营前稍一犹豫,一咬牙脱离了队伍,一个人朝着起降坪上停着的飞艇处奔去。 ………… “主炮准备,再给他们来一轮狠的!”神秘飞艇上,驾驶员畅快地推动了几个拉杆,朝着传讯的音筒里大大咧咧地喊道。 “你们……真的能确定那是偷猎者的船吗?”年轻的舰长眯着眼睛看向浓烟直冒的血牙座舰,似乎想用肉眼认清敌舰气舱上的徽章样式,然而那些线条画得歪歪扭扭的,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随便画出来的鬼符。 “管它是不是,先打了再!”驾驶员撸起袖子,嘿嘿笑道。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不着边际,他清咳一声,正了正坐姿,语气也放平了些:“莱恩也鲁已经戒严了,我们是近些来唯一被特许入境的飞艇。现如今上飞着的家伙只要不是本国的制式,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偷猎者那帮渣滓。你只管下令打,不会打错人的。” 舰长讷讷地摸摸鼻子,自己虽是名义上的指挥者,但却对飞船的战斗一窍不通。现如今的船上,分坐在指挥台和武器舱里的大家各司其职,一路的奔行和战斗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倒像是把自己这个飞艇的主人架空了一般。 “呐,高处的那艘船就要坠毁了。”想来想去,年轻猎人终于找到了自己能插嘴的地方,“下面是工会的营地,被它掉下去会有大麻烦的吧?” “早就想到了……我们这就攻过去!”驾驶员抬手一招,才想起来自己并不是船长,又连忙请示,“想让那两艘船从营地上方挪开,我们得接近一些才行,你看……” “按你们的意思来吧,我又看不明白。”年轻猎人尴尬地摇摇头,索性抄起了立在舱边造型古怪的长柄武器,放在手里摩挲着。 “好嘞!”得到了船长的首肯,指挥舱里居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从边境镇赶到这里,飞艇还没有进行过一场像样的战斗,路上遇到的偷猎者们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在船亮出武器的瞬间就束手就擒,船员们渴望一场大战已经太久了。靠着武器射程的便利狙杀对手,远远不能解决这群年轻人过剩的精力。 “主桨半速!”驾驶席上的家伙手已经激动地颤抖了,还不忘对船长宽慰道,“你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把你的船弄坏的。” 驾驶员的自信来自于对面飞艇主螺旋桨上冒出的青烟,将燃料舱耗干到只剩底油后,旧式的动力炉就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对于年轻人们来,如今对面两艘飞艇不过是空中不会动的活靶子,比对付训练营里的测试还要轻松。控制舰炮的两个胆大包的家伙甚至没有按照规程进行校射,就把四发炮弹送到了敌人的甲板上。 战舰呼啸着向血牙的两艘船飞去,都是同样的体型,但工会的铁甲战舰连气舱外壁都覆盖着一层塔板,气势上却比偷猎者的木船威武太多。血牙的飞船燃料告罄,无处可躲,短暂的骚乱后,船好容易平衡了舱体的重量,扑灭甲板上的火,调整武器的射角,朝着莽撞地踏进舰炮射程的神秘飞艇匆匆发起了还击。 “砰——!” 实心铁弹在厚重的塔板上击出一个个寸许深的圆形坑洞,之后就再无建树,飞艇轻轻摇晃了一番,有如被一阵轻风拂过。战舰速度不减,指挥舱内年轻的驾驶员们浑不在意地嘻嘻笑着:“喂!倒是用点力气啊!是在给我们的船挠痒痒吗?” “你们几个!给我认真一些!”指挥台上的笑声还没散去,望台处就传来一声厉斥,“看看下面,营地已经受到波及了!” 靠近了些才发现,补给站中滞留的人员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似乎有偷猎者混杂在其中,地面上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几个营帐在先前的炮击下起了火,血牙飞艇中射出的炮弹失去力道,掉在地上溅起两蓬土灰,好在没有砸到人。 “知道啦,队长!”营地中的战斗拖延得越久,就会有更多的人受伤。看到从营帐里跑出的猎人和后勤人员,驾驶员收敛了笑意,将船速再次推高了些,发布命令的口气也沉下去,“拘束弹准备,听我的口令!还有队长,麻烦发一组身份信号给下面的人——信号弹用最大的那种!” 望台处传来的信号枪装填的轻微喀嚓声,听筒处依稀能听见一声低低的“这子……” 神秘船的舵轮倏地一打,整个艇身向一侧倾斜,躲开数枚炮弹,灵巧地穿插进血牙两艘飞艇之间。船尾左右两只紧闭的武器舱轰然打开,六枚蓄势已久的弩箭连着粗大的特制钢索,在破开空气的尖啸声中,蛮横地深深镶进了两艘偷猎船的侧舷。 “中了!”驾驶员紧攥了一下拳头,把主螺旋桨和四个副桨的转速瞬间开到最大。年轻的船长正靠在舱壁上,一时间反应不及,顺着舱壁趔趄了几步,把脸贴到了舷窗之上。 战舰骤然发力,动力炉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空中拘束弹的钢索一下子绷直。在偷猎者们徒然的炮轰中,飞艇拖着两艘和自己等大的木船,霸道地朝远离营地的方向飞去。 “别担心,这艘飞艇能驮动自重几倍的物资。”见船长的眼神凝重起来,以为他在忌惮动力炉的损耗,一个船工学徒善意地解释道。 “不……”年轻猎人趴在舷窗上,眼睛直直地向外瞧去,“是团长和漫云他们,猎团都在这里!明海,快把我放下去!” “现在吗?”炮击接连不断地打在船尾,尽管驾驶员的双手死死地把住舵轮,船体还是抖得厉害,“这可不是绳降的好时候!” 战舰眼看着就要将两艘木船拖离营地的范围了,这个时候要求绳降,就要暂时割断拘束弹的缆索。型飞艇的弹药储备有限,已经无法再发动一遍当下的作战了。偷猎船一刻不远离地面的战圈,猎人们打起来势必要顾忌重重。 “只管打开舱门就行了!”年轻的船长把舱门拍得咚咚直响,“剩下的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确定?”指挥席处投来的目光写满了怀疑,半晌驾驶员叹了一声,“罢了,不能按照人类的力量来看你,悉听尊便吧。我会照顾好你的船——” 舱门上的汽轮呼啦啦地转到尽头,沉重的大门应声拉开。船长抓起舱门旁盘成一团的绳梯,不等驾驶员完,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绳梯在爆炸的冲击波和半空中的横风下剧烈地摇晃着,猎人手持着沉重的武器,粗糙的绳索和猎装的笼手摩擦出刺耳的嗤嗤声。年轻猎人以堪比坠落的速度绳降而下,终于在战船的船头越过方台巨石之前抓住了绳梯的末端。 他一松手,身体团成一团,跌进脚下的一顶帐篷中。帆布的帐顶被压出一道深深的凹坑,又高高弹起来。猎人借着弹势纵身一跃,手中古怪的斧形武器扬至头顶,带着呜呜的风声,沿着战局某一处凌厉地劈下。 680章 客气 冲出营帐后,团长一行人才发现,地上的暗影猎人数量比想象的还要多。补给站虽然总体上人数占优势,但没有战斗能力的船工和后勤人员却将近一半,保护他们和帐篷里昏迷不醒的站长成了夺回营地最大的拖累。能拼杀的人大都被预先收缴了武器,有限的几个猎人围在营帐四周,苦苦支撑着两到三倍的偷猎者的围攻,还要提防时不时来自暗处的箭矢和空战的波及。 因此尽管神秘飞艇外观上并非莱恩也鲁的制式,但当望台上象征着猎人工会的巨大信号弹徐徐升起时,地面还是响起了阵阵激动的惊呼声。 “是工会的船!” “工会派人来帮我们了!” 船的形制不大,但是战力却不容觑,六枝拘束箭不由分地抓住了偷猎船的侧舷,开动马力将两道阴影生生带离了补给站的上空。猎人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偷猎者们却骤然失去了保护伞,两方各怀心事,营地中战斗的节奏甚至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士气的振奋和漫云一干人等的加入宛若两记救心的秘药,让战局的平暂时稳定下来,不再向偷猎者一方倾斜。秦团长侧耳听过,暂时放心了些,女孩重新挺起胸膛,重锤朝眼前的敌人猛攻过去。 “叮——!”攻击被一柄更大号的战锤蛮横地格开。红胡子手中的大锤,锤头的一边是一颗半尺长闪着寒光的凿钉,另一边则是一张狰狞的兽首,怪物的牙齿根根暴凸出来,分明也有着不俗的攻击力。女锤手腿甲的猎装侧面,三道银亮的抓痕就是它们的杰作,猎人的腿直到现在还微微颤抖着,随着脚下的用力隐隐作痛。 “所以啊,使着半生不熟的狩技来和我战斗,真不知道你是勇敢还是愚蠢……”偷猎者一边着,双臂施力,锤锋毫不怜香惜玉地朝女猎人的胸前连连横振过去。 对人作战并不在训练营的科目里,秦水谣行止间章法混乱,只能凭着战斗意识狼狈地闪躲着。双锤偶尔一次交击,也因为力量相差悬殊而一退再退,须臾间就贴到了长满青苔的巨大方石旁。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丝丝清凉,团长却挑衅地咯咯笑起来:“在这里逞能算什么本事?抬头看看吧,你们的船就要完蛋了!” 被一个孩家家缠住这么久,已经在偷猎者队长的意料之外了。他抽搐的嘴角被掩盖在红色的乱须下,心中其实比看上去要烦躁得多。女娃的心思远胜过她的年纪,对方并不期待击败自己,而是力求把战斗拖在营地的角落里,将自己和部下们分隔开。 那群蠢货有几斤几两,红胡子最是清楚不过。没有自己的指挥,手下们只靠乱砍乱杀,永远不可能稳定住营地中的乱局。然而每当自己想要抽身离开,这个女孩就会像疯了般乱打一气,逼着自己不得不回身全神应付。屡次三番下来,红胡子早已憋了一肚子的业火,情绪在血牙的飞艇遇险的一刻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什么团长的命令……见鬼去吧!”偷猎者的双臂一鼓,重锤带着血腥味和呼呼的破风声迎头砸下。下定决心不再理会下船前团长的禁令,先宰了面前这个女娃,再收拾队伍重振旗鼓,红胡子的攻击更是凌厉了三分。 “叮!”秦团长终于退无可退,武器和偷猎者的重锤正面交击在一处。壮汉欺身上来,挺直手臂,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蛮横地压在了锤柄上,咬牙切齿地道:“给我去死吧!” “嘁,如果我的武器还在的话……”女猎人的双臂登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重锤上的兽首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地朝脸上靠过去。偷猎者的眼中放着凶光,只待女团长泄掉胸中的一口气,登时就是香消玉殒的结局。 “喀嚓——”角力中的两人头顶上,一阵机括的活动声突兀地响起。空中一个人形的阴影瞬息间落下,一柄巨剑模样的重型武器带着烙铁般的火芒,狠狠地斩在两个锤手之间。 “嗤……”重剑落在偷猎者的锤柄上,相交的声音却并不响亮,而是一片水落滚油的蒸发声,剑锋和重锤贴合的地方顿时升腾起一大股滚烫的浊汽。红胡子被烟雾熏中了脸面,猝不及防之下双眼一闭,只觉得手上一轻,再定睛看去,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重锤只剩下了半截锤柄。 “见鬼!”暗影猎人不假思索地后退了数步,冷汗才后知后觉地从背脊上冒出来。红色重剑异常锋利,里面不知含着什么样的神秘技术,同样的一击若是斩在自己的身上,红胡子自觉一身猎装全无幸免的可能。 突然闯进战圈的家伙膝盖一弯,卸去了降落的劲势,重剑上的烙光也逐渐散尽,变回了原本的铁灰色。待到周遭的蒸汽缓缓消湮,红胡子才看清楚,发出方才雷霆一击的神秘来客,居然也是和女猎人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猎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甲胄,头盔上两颗饰品珠宛若龙目,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辉,巨剑的剑脊被机括勾连,热量和蒸汽似乎就产生于那里。 “团长,你怎么样?”掀开头盔的面罩,卢修带着焦急的脸孔出现在秦水谣的面前。 “卢修?”团长一愣,随即定下神来。龙人攻下来的瞬间,团长就朝侧面滚开了,没有被斩击斧的攻势波及,只是各种意义上都被吓了一跳,“还好……有什么话等打完了再。”女猎人活动了几下酸软的手臂:“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那边的大家伙是头领,心别让他跑掉了!” 不管有多少话要,眼下的战斗也才是最要紧的。龙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变成了赤红色:“团长快去支援其它人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 “别东张西望的,那子已经降下去了,关心他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观察员的声音从通往望台的听筒里传来,“你可是自己过,要照顾好他的船的。” “记得啦——”驾驶员讪讪地将目光从舷窗处拉回来,重新校正了被炮击震得偏离的航向。工会的船就像一个铁疙瘩,即便偷猎船卯足力气把船尾的塔板轰得千疮百孔,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两艘木船在拘束弹的牵引下,船尾狠狠地撞在一起,撞击处护板尽数脱落,舱壁中的木质架构清晰可见。驾驶员看着这一切,口中尤自喃喃地朝着两艘半残的偷猎船道:“你们要是像其它船队一样举个白旗,大家都会省事得多。” 见事不可为,两艘飞艇上已经陆续观测到了冒险跳船的家伙,但血牙的主事者仍然没有投降的意愿。木船上第一时间组织了人手,试图摆脱插在船体上的拘束弹。一枝弩枪被齐根砍断,然而枪头上带着抓钩和倒刺,脱落的时候将一大片舱壁一并扯下,露在半空中的舱室乱成一团,不时有事物被气流卷飞出来。 “工会的拘束弹,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对付?”驾驶员暗笑一声,估算了一下距离,手放在控制船速的拉杆上,把早已推到最底的拉杆又使劲推了推,“就差一点了……队长,按照规程的话,是不是该给这些人渣升起个受降的信号了?” “还受什么降?”身边的副官撇撇嘴道,“你看,他们的船已经开始沉了。” 几乎同一时间,两艘木船的气舱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干瘪下来。飞艇本已是风中残烛,失去了最后的支持力,艇身一沉,飘摇着向下坠去。木船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个呼吸间就将拘束弹的缆绳紧紧拉住。 指挥舱中众人齐齐一仰头,只觉得舰首被一股大力拽得抬了起来。半空中的战舰倒提着两艘重量同样不轻的木船,就像笨拙的农夫挑了一个过于沉重的扁担,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过去。 心知舰载武器撼不动工会的铁甲战船,暗影猎人发起狠来,居然自行放光了气舱中的气体,用自船的重量拖着缆绳对面的工会猎人一同坠落。看这个架势,他们是拼着木船双双坠毁,也要拉着工会的战舰一起陪葬。 “割缆绳,快割断缆绳!是他们自己搞的鬼!”难以想象木船上的偷猎者要多么狠辣而决绝,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玉石俱焚的决定。驾驶员惊呼一声,双臂登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船要沉了!” “不行!”望台上传来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还没有离开营地,现在松开的话,不知要波及到多少人!” “见鬼……”驾驶员的额头上顿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纹,飞艇骤然增加了几倍的负重,他从指挥舱里都仿佛能听见动力炉的哀嚎声。指挥台整个倾斜过来,台上的事物噼里啪啦地朝舱板上掉去,飞空艇的失衡如果超过了临界点,就是猎人先祖也救不回来了。 “拼了!”年轻猎人一咬牙,连连扳动了几个拉杆。船头部分的气舱阀门被猛然打开,大股大股的气体向外喷射而出。失去了部分的升力,飞艇的船头一沉,暂时止住了后仰的趋势。 通过放气来维持平衡无异于饮鸩止渴,气舱才放空了不到五分之一,战舰已经无可控制地向下栽去。船像一个醉酒的老翁,摇摇晃晃地想要离开补给营的范围,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快。 “赶不及的……”身旁的副官心急火燎地道。照这个样子下去,等不到飞船彻底脱离营地,就会一头撞毁在脚下的巨大方石之上。 “不行也得行!”事到临头,年轻的驾驶员反倒冷静下来,握着舵轮的双手也不再颤抖。眼看着飞艇朝挂满青苔的巨石冲去,他怒吼一声,将舵轮向左猛地一个横打,顺势关掉了左舷的副螺旋桨。船的左舷一沉,整个艇身向一侧歪倒过去,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角度骇人的大弯。 联通三艘船的缆绳有手臂粗细,还是在巨力之下不堪重负,接连崩断了数股。然而强大的惯性还是让两艘木船成功地被横荡了起来,秋千一般朝远离营地的方向甩飞出去。 “割断缆绳!” 无需命令,武器舱里的人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船尾的机括一阵嗡动,五根缆绳如同五条银亮的蝮蛇,从铁甲飞艇上甩脱开。失去了工会的飞艇作为支点,两条木质船在空中打了个滚,扔出无数舱内的什物和惨叫着的偷猎者。木船在惯性的驱使下划出两道几乎平行的抛物线,越过营地后巨大的方形山岩,轰然坠落进岩体后的密林之中。 终于摆脱了身后两个沉重的累赘,工会战舰的身体一轻,险险地止住了俯冲之势,气舱如不倒翁一般回到原位,船底贴着巨岩的顶端横掠而过,刮下一片厚厚的青苔,徐徐爬升而起。 冲的火光从猎场另一端骤然升起,彻底摧毁了营地里还在抵抗中的暗影猎人最后的信心,吓破了胆的偷猎者再也无心作战,一边嚷着“飞船毁了!”,一边将身上仅剩的烟雾弹和闪光弹一股脑扔了出去,营地里登时一阵光影缭乱。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还能行动的偷猎者们纷纷逼退面前的对手,自发地聚到一处,朝营门的方向没命地逃去。翡翠之塔的猎场深处虽然凶险,但比起被骑士团送去审判,活命的机会总要大得多。然而最前面的暗影猎人一只脚刚刚踏出营门,却看见一道黑色的流光没入营前的泥土之中,随着一声轰响,土浪溅起两米余高,落下的泥土迎头扑在偷猎者愕然的面容上。 “放下武器!”声音从营旁的起降坪处传来,巡逻舰上搭载的鸣箱音量巨大,人声在其中却会扭曲得尖锐如鸟鸣,“谁敢再动一步,下一发炮弹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681章 我的 “炮弹划过一道弧线,嗖——就落在那群蠢蛋面前了。真想看看他们当时的表情啊,一定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洋一边眉飞色舞地炫耀着,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所以,早就告诉过你们,我身上多得是操纵机械猎具的赋!” “得了吧,你那一炮分明是想打在偷猎者中间,结果呢?偏了少有二十米。”熊不二翻了个白眼,“万不得已打开了鸣箱吓唬人,才给你瞎猫碰了死耗子。你就庆幸炮弹没落在营地里吧,否则的话,团长那边有你好解释的!” “你就是嫉妒!”双刀手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这次的委托报告上,我可以写‘从偷猎者手上救下了一艘飞艇’,你呢?‘被偷猎者打成猪头’?” 地面上的战斗和空中的惊魂一幕同样凶险,暗影猎人们缴械前的一刻,营地里拿着武器的几乎是人人带伤。沉重的长枪不适合对人作战,尽管有塔盾护身,熊不二还是不慎被战乱中倒塌的帐篷砸到了脑袋,眼下整个头部包得像个粽子,气息也萎靡不堪。 “我写上‘英勇战斗’不就行了?倒是你,把临阵脱逃的情节加上去,你的履历恐怕就没法看了吧?”长枪手恶狠狠地瞪了同伴一眼,将手中抱着的一捆武器一股脑塞进洋怀中,“拿着!这是团长她们的装备,叫我这个挂了彩的人干重活,亏你做得出来。” 猎团来时乘坐的飞空艇,已经被暗影猎人们搬了个七零八碎。有用的补给都被运到偷猎船上,在先前的战斗中坠落烧毁了。剩下的大宗猎具、修补船体的材料和备用猎装散落了一地,几个女孩的武器也被胡乱地堆放在里面,事后清点的时候才被找到。 彼时洋赶上船的时候,一笼联络用的信鸟早已被就地宰杀,炮弹和爆桶被摆满了船体各处。偷猎者似乎在计划着自己离开之前,用一轮炮击将飞空艇付之一炬,断绝营地接下来追击和求援的可能。此刻看来,计划和实际的出入并不大——只有被烧掉的船换成了血牙猎团自己的。 枯马站长一直没有醒过来,战后的收尾任务在副官的指挥下进行得异常缓慢。对偷猎者俘虏的看押将营地里本就不多的人手消耗了超过三分之一,营区内的最后一处起火点十分钟前才宣告扑灭,至于清点战损和整饬营地的工作,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托暗影猎人临死前数轮炮击的福,补给站里还没烧成灰烬的营帐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给猎团暂做休息的这间还勉强算得上完好。熊不二腾出双手拉开拧成一团的门帘,同伴们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猫猫趴在桌子上默不作声地舔舐着伤口,封漫云正努力擦拭着白色猎装上的大股的血污,贾晓坐在角落里赤着上身龇牙咧嘴地为自己包扎。为了避嫌,申屠妙玲和晴儿的目光直直地朝向房间的另一侧,看见两人进门的动静才转过头来。 女弓手铠甲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但行止之间从猎装的接缝处还能看见白色的绷带痕迹,似乎也伤的不轻。洋的眉毛微不可察地一蹙,须臾间就换回了进门时没心没肺的笑容,下巴努向女孩手中的短刃道:“妙玲,什么时候用起近战武器了?”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还需要每个都让你知道?”申屠妙玲“当啷”两声扔下已经卷刃的短刀,朝着洋勾了勾手指,后者会意地双手递上折叠弓,惹得女猎人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我的笛子!”心爱的武器失而复得,晴儿惊叫一声,紧紧地把它抓进手中,过分紧张的面容终于缓解了一些。只是女孩的嘴唇仍然苍白得如同生了一场大病,双手的指节也因用力而发青。 “喂!是伤到哪里了吗?”见到女孩的异状,大熊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问道。笛手无声地摇摇头,双臂却恨不得将骨笛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感觉到熊不二四下询问的眼神,封漫云抬起头来,撇撇嘴解释:“我在关押船工的营房外遇见了晴儿,那个时候偷猎者们正想要夺回人质,正是需要威慑一下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她‘躲在角落里,什么都别看’了——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有代劳骑士团工作的兴趣,和我交手的那群人渣都还活着……算是吧,如果治得及时的话。” 凶险的战局中哪有时间考虑猎人荣耀的问题,能够在保住性命的基础上顺利夺回营地就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了。更何况补给站中驻守的猎人大都有军部徽章,可以不受猎人荣耀里最后一条的限制,下手原本就百无禁忌。猎团也在冲入营区的一刻就做好了你死我活的打算,在场的众人中唯一没有心理准备的,恐怕就只有刚刚踏入猎人之路的左晴了。 西戍猎人与人作战的本事自两年前就是猎团的首位,此番拼杀中也是他一个人承担了最多的压力。心知封漫云惯常的脾性,长枪手也不好多做评论,只是笨拙地抬起一只手,隔着头盔揉了揉晴儿的脑袋算作安慰,一边心中暗道,把她带来莱恩也鲁果然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吓着了吧?” “我不怕……”女孩眨巴了几下眼睛,嚅嗫着道,不知是在回答前辈的问题,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所以,怎么没有见到团长?”洋扫视了一圈帐内的同伴们,“工会的那艘飞空艇还悬在营地上空,我们该全团去专程感谢一下人家才是。” “是啊,这次工会的船可是帮了大忙了。”熊不二也点头附和道,“要不是两艘偷猎船完全不是它的对手,这场战斗不知还要付出多少代价。” “感谢就不必了,只要你别在背后埋怨人家‘不参与猎团活动’就好。”女团长的声音适时从帐门外响起。 营帐掀开,卢修风尘仆仆的身躯骤然出现在一众同伴面前。 “卢修?” “你怎么来了?” “前……前辈?”晴儿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叫道。 贾晓包扎完毕,系着猎装的手停在半空中,对着日光下龙人的身影愣了半晌,脸上的笑容噗地绽开:“哟,几日不见,新武器很拉风嘛!” “斩击斧吗?”龙人迈进营帐,不好意思地摘下背后的战斧,放在手中左右把玩着,“出发前的几莫叔叔送给我的,才刚刚弄懂它的用法。” “是机械武器吧?上面怎么还有机括的痕迹?”在深山荒野中见到久违的同伴,营帐内的气氛陡然轻松下来,女弓手指着剑脊上裸露的狰狞的齿轮,随意地问道。 “变形的机关而已,剑形态下斩击的威力会上升一些,只可惜不能维持太久——” “还会变形?”形制新鲜的猎具之于猎人,就像全新的玩具之于孩子一样,洋的双目一亮,几乎是用抢的就要将战斧操进手中,“怎么做到的?” “剑身会发出高热和蒸汽,战斗的时候我亲眼见到的。不想被烫掉一层皮的话,还是心一点为妙。”秦水谣揶揄地道。高个猎人的双手半伸出来,一时间尴尬地不知该接过还是收回,望着神秘战斧的双目如同看着一枝带刺的玫瑰。 龙人轻笑一声,把武器大大方方地放到了桌台上,任由大家摆弄,眼神却带着歉意地从同伴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大熊的身上:“抱歉……没能和猎团一起出发。直到在铠石镇遇到尤达殿下,我才知道猎团一路上遭遇了那么多危险。” “唔……”饶是熊不二心直口快,眼下也张着嘴巴不知该些什么了。金羽城出发的前一刻龙人的突然爽约,确实让大熊一路上没少发牢骚。不过龙人不远千里赶来翡翠之塔,一路上不知又经历了多少困难,尤其是还恰巧为补给站解除了眼前的危机,一想到这些,长枪手心中的火已经消去了九成。他支吾了半晌,才道:“那艘船……是你带来的?” “补给站完全没有求援的机会,我还纳闷工会是怎么得知这里的战斗的呢。”洋口中着,指尖贪婪地拂过斩击斧背侧的线条,像是要透过厚重的剑脊,看清里面复杂的结构。 “飞艇已经降落了,我觉得我们该去见一下船上的人。”龙人微笑着道,“大家应该认得他们,算起来,他们还都是猎团的朋友。” ………… 血牙的两艘飞艇里燃料早已告罄,用作舱壁和船体结构的木材也做过了常规的隔热处置。然而在强烈的冲击中,货仓和武器室中储备的弹药却未有幸理。木船方一坠落,就升起冲的火光。连锁反应之下,遗骸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舱板和大块的木质内材伴着火光高高掀飞,许久后都未能平静。 “队长,你……里面还会有人活着吗?”年轻的驾驶员,毁船惨剧的始作俑者,此刻正远远地站在巨岩背后的一片掩体外,心中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一切。距离两船坠毁已经有十余分钟了,火区内仍然时不时地能窜起一两道爆炸的光焰,有如两只仍在垂死挣扎,却注定要逐渐丧失呼吸的可怜的蚂蚱。 飞空艇里的爆炸物还未能充分燃烧,现在靠近或许会有受伤的危险。船上的火没人能灭,也没人敢灭,战后的营地百废待兴,更没人有闲心去关注不远处偷猎者的死活。耳听着木材烧炸的毕毕剥剥的响动,同样年轻的队长答非所问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报告上可以写偷猎者们是畏罪自裁。飞艇的气是他们自己放掉的,真的有人问起来也无可厚非。”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训练场外开飞空艇。”驾驶员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教官的没错,你是一个分出众的船长。”队长拍拍他的背脊,“当时若是我坐在那个椅子上,就只会有放手保住船员的性命,或是不放手拼死一搏两个选择,无论怎么选,都可能会让我悔之莫及。” “我可不是船长,”驾驶员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不再观察远处跳动的火光,“这艘也不是我们的船。不过能像这样开着飞艇出动一次委托,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明海,如墨——”乱纷纷的营地中,卢修率着猎团的众人朝两人的位置遥遥地挥手道,“我们在飞艇上寻了一圈,原来你们在这里!” “居然……是沙蝎的人?”猫猫在远处就认清了众人的面孔,不由得低声问道,“他们已经治好了吗?” 雷鸣沙海的事件中,受到埃蒙神秘药剂侵害的受害者里,除了奥森,最严重的就是沙蝎训练营的五个少年了。五人在大沼泽中就宣告失踪,半年后重新出现在猎团的视野中时,已经成了埃蒙的药人,只听从施药者命令的冷面杀手。五人同样经过了为期数月的治疗,但药剂的作用已经深入骨髓,甚至连外貌都有了相当的变化。 是我们的船。不过能像这样开着飞艇出动一次委托,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明海,如墨——”乱纷纷的营地中,卢修率着猎团的众人朝两人的位置遥遥地挥手道,“我们在飞艇上寻了一圈,原来你们在这里!” “居然……是沙蝎的人?”猫猫在远处就认清了众人的面孔,不由得低声问道,“他们已经治好了吗?” 雷鸣沙海的事件中,受到埃蒙神秘药剂侵害的受害者里,除了奥森,最严重的就是沙蝎训练营的五个少年了。五人在大沼泽中就宣告失踪,半年后重新出现在猎团的视野中时,已经成了埃蒙的药人,只听从施药者命令的冷面杀手。五人同样经过了为期数月的治疗,但药剂的作用已经深入骨髓,甚至连外貌都有了相当的变化。 682章 船长 “你买了一艘飞空艇?”洋的声音陡然提升了八度,犹在梦中般又将自己的问话重复了一遍,“你买了一艘飞艇?” “这子的没错,不光是那艘船,如今船上沙蝎的船工和机械师,包括我们几个,都是被他雇佣来的。”远处的观察员笑吟吟地走近,抬手掀起皮帽上的防风镜,却原来是狩猎祭时沙蝎队的队长,“我们已经称了他一路的‘船长’,这次委托结束前,不得还要继续叫下去。”年轻人开玩笑地故作叹声,揶揄道,“都是训练营里的同期生,结业后的待遇可真是差地别啊。” “如墨……早就告诉过大家,不要再那么叫我了。”卢修脸上羞赧道。尽管在场的都是同伴,但一下子受到这么多的目光关注,还是让龙人略感不适:“出发时明明都好了,只是同行而已。更何况我不过是出了些钱,一路上飞艇的事务劳烦的可都是沙蝎的大家。” “我们可不敢让你插手飞船的管理。”驾驶员忍俊不禁道,眉宇间的悲戚也跟着收敛了起来,“只要你别再乱动船上的阀门,我就替沙蝎烧高香了。” 临行整备的时候,龙人见船头附近的气舱阀门没有拧紧,亲自爬上整备台,善意地锁死了阀门。好在沙蝎的船工就在附近,才及时避免了一场事故。 半开着的气阀,是为了给起飞后加热膨胀的气体留出宣泄的途径,真若关紧了,气舱就会在升上云层前率先爆开。龙人还因此被船上的大家好生训斥了一顿。飞艇之上无事,闹出笑话还是次要的,万一闹出事故就没那么轻松了。心知自己的长项不在此处,自那之后,卢修就明智地对船上的各种事务箴口不问,将管理权彻底交给了沙蝎的同伴,一路上俨然一个普通的乘客。 玩笑归玩笑,沙蝎队诸人轻笑两声,面色也就重新回归了严肃。年轻的驾驶员摘下飞艇专用的制式皮帽,露出贴着头皮的短发:“沙明海,方才的驾驶员就是我,不知猎团的诸位还认不认得。毕竟过去了……”他沉吟了一番,年轻人们上一次见面是在雷鸣沙海,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种情况下的重逢到底算不算数,只能挠挠头含混道,“总之已经过去很久了。” “怎么会不记得?”迎接他的是熊不二的一个力道十足的熊抱。两个猎团严格意义上只在去往挑战祭的飞艇上短暂地接触过,眼前的驾驶员比之当初面貌变化了太多,但长枪手依稀还记得对方是个爽朗的家伙,难得合自己的脾气。 “沙如墨。”观察手也轻轻点了点头,简短地自报姓名道。特殊工种的晋升规则和普通猎人不同,眼下的沙蝎队结业后一直没有正式的编制,队内还在沿用训练营时的称法,队长的名头自然不适合拿来向外人介绍。 “从洛克拉克回来后,我们一直想打听沙蝎的消息,但奈何工会似乎有意向我们隐瞒情报,直到诸位治疗结束后很久,我们才在工会大厅里听到些风声。”贾晓惭道,“在那之后,猎团几次想要拜访,却也一直找不到联络诸位的方法。” “为我们治疗的医所比较特殊,传不出任何情报才是正常的。甚至连我们在出院后,也半是强制地签了一摞厚厚的文件,不允许在外面谈起任何关于它的只言片语。”沙明海解释道。 猎团众人了然地点点头,关于雷鸣沙海和封尘的一系列事件,猎团众人也签订了差不多的契约,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地要接受工会的回访,来的几乎都是执事级别的大人物。 “至于出院之后……”沙如墨苦笑一声,将猎装的脖颈扯开一道缝隙,“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年轻人将左侧颈根和肩胛的一片皮肤裸露出来,猎装下骤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亮光。封漫云起初以为是软性材料制成的铠甲内衬,定睛望去才发现,那居然是一片细密的龙鳞在太阳下的反光。肩膀上的鳞甲约莫有几十片,贴合着皮肉生长着,中央部分有指甲大,呈现出异样的灰绿色,越在边缘处的就越是变,颜色也逐渐和本来的肤色融合。从远处看,就像是有人生生将一块不知名的怪物皮肤,移植到人类的身上一般。 “我们五个都变成了这副样子。”沙明海摘下手套,年轻的驾驶员左手背处鳞片一直延伸到猎装里,鳞甲在阳光下透着红色,“那些不靠谱的医师,我们身上的怪物血脉已经稳定下来,不会继续恶化,也不可能重新变回原样,据还会受到位阶法则的影响。不过谁知道呢,这次委托之前,我们已经很久都没上过猎场了——对工会大厅里的那帮家伙来,我们才是需要区别对待的怪物。” 猎团齐齐噤了声,尽管年轻人们早已听到传言,沙蝎的众人的治疗并不彻底,留下了醒目的后遗症,但是亲眼见到这个样子的同伴,猎人们还是没来由的心中一痛。 众人相顾无言,只有左晴站在队伍最后面,望着沙明海闪光的左手,低低地感叹了一声:“酷……” “我认得这样的眼神……你们也觉得我们是异类吧?”感觉到场间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驾驶员飞快地重新戴上手套,嘴巴抿得紧紧的。 西戍猎人曾经亲口确认过,即便事后解除了埃蒙的药剂影响,用药者仍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的行为。这身鳞甲并不似一场狩猎后的伤疤一样,是猎人荣耀的显现。它们反而时时刻刻提醒着主人,这具身体曾经遭受过何种残酷的对待,又被用来做过多少违背荣耀的事。沙蝎的猎人们和猎团众人同龄,对于他们来,这无异于永无休止的处刑了。 “不,我只是……”团长仔细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抱歉,我们没法想象沙蝎队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我只希望当初在沙海里,猎团能为你们多做点什么。” “明海——”沙蝎队长低低地唤了一声,两年间队伍的处境急转直下,队员们也一个个变得神经质起来,有时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点起队员心中的怒火,“诸位别在意,猎团在丰收祭上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们能活着回来,还要多亏了两位——”他朝着卢修和封漫云恳切地道,“就是因为这样,当卢修找到我们的时候,沙蝎才会选择不遗余力地前来帮忙。” “总之,猎团和补给营此次能够脱险,正是多亏了沙蝎的诸位,水谣在这里感激不尽。”秦团长正了正色,诚挚地行了个猎人礼,肩头上的猫猫也随着主人的动作躬身致意。 “能给久未曾狩猎的沙蝎一个重新回到猎场的机会,这是我们的荣幸才是。”沙如墨抬头望了一眼还在燃烧着的偷猎者飞艇:“这里不是话的地方,怎么样,诸位要不要一起去参观一下飞艇?沙蝎的大家都在里面,船上还有另外一个猎团的熟人。” ………… “六门舰炮,十二门机弩,船上有装备拘束弹吧?”聂洋一边走过,一边挨个敲打着武器舱的舱门,“战用猎船,斯卡莱特上一代的型号,不过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战用型号……该死,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钱?不会又是你的莫叔叔送给你的吧?” 的飞空艇五脏俱全,塔板厚重,武器犀利,船首处稍作改装,就能搭载撞角,化身为斩杀飞行种的无上利器。尽管每个舱室都显得狭不堪,甬道也略显逼仄,但这一切在“船是卢修的”这个大前提下,早已经无关紧要了。 “了你也不信,这艘飞艇加上整船的补给,还有沙蝎的雇佣费用,用的都是我自己的钱。” 两年的竞技场生涯,卢修得到的不止是狩技的锻炼和一个另类的积累猎人履历的机会。前些日子在风牙龙口中得到的百连胜让龙人名噪一时,俨然成为了金羽城年轻一代里最受人瞩目的新星之一。对于生活只在执事长府和竞技场中两点一线的卢修来,骤然降临的荣誉和名望并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他百无聊赖之下打开了竞技场寄来的最新的账单。 除了蓝金商会以外,金羽城最大的税户就是狩猎竞技场了。热销的场次门票能卖出惊人的价,就算作为竞技者的卢修只能分到利润的一部分,对个人来这个数额也非常可观了。 “我怕不是……能买下半个雪林村了吧?”太大数额的钱财,在龙人面前就失去了具体的意义,彼时的卢修手握着账单,只能形成这样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他本想向莫林确认一下这笔钱的花销,却没想到在执事长办公室的门外听到了黑星双子的话,当下便有了决定。 “啊!早知如此,这两年我就该学着你的样子,把自己泡在狩猎竞技场里!”听闻到个中原委,洋夸张地哀嚎了一声,摇头晃脑地悔恨道。双刀手当然知道,即便自己涉足竞技场,没有龙人的逆战力和恢复能力,他也不能在短短的两年内取得相似的成就。但同样的两年时间,猎团四处接取委托,却只能满足温饱,连一件机弩都没有置办下来,这样的事实不由得洋不眼热。 “不需要那么麻烦,这艘船我已经写在猎团的名下了。”卢修抬起手,拍了一下舱壁道,“从现在开始,飞艇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了。” “这怎么行?”团长一惊,“买飞艇的钱是你拼死战斗迎来的,我们谁也没帮上忙,况且你在竞技场上没有用过猎团的名号,于情于理飞空艇都不该划归到猎团名下。” “听到大家或许会遇见古龙种的消息,那时的我只想尽快赶过来。你们也知道,民用飞艇的乘票速度太慢,到了猎场之内还要花时间走陆路;我又不愿乘坐工会的船,尤其是不想让莫叔叔察觉,才想出这样的对策。”卢修耸了耸肩,“至于飞艇的处置……我自己要一艘船有什么用?摆在卧室观赏不成?我是猎团的成员,就该把它拿出来为猎团服务,更何况……”龙人尴尬地目视前方领路的沙如墨二人,“我已经不想再被他们称作‘船长’了。” 明知卢修最后的话只是托词,猎团众人还是会心地一笑,见到团长眼中无言的感激,队员们随即兴奋起来。两年来年轻猎人们为了委托东奔西走,飞空艇早已乘了不下百次,但没有一次能让他们像现在一样如此激动。熊不二的双眼已经冒出火光了,连贾晓一路上都忍不住左右摸着舱壁木质的壁板。 “所以,卢修,你是自己跑出来的?”申屠妙玲的关注点却在别处,女猎人眉毛一蹙,“你出发的时候,工会总部还没有任何行动吗?难道他们还没了解莱恩也鲁的状况?” “安菲大师只是过,大家在火山上可能有遇到古龙种的危险,我只准备了不到半日就匆匆赶过来,谁知道事态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队员们随即兴奋起来。两年来年轻猎人们为了委托东奔西走,飞空艇早已乘了不下百次,但没有一次能让他们像现在一样如此激动。熊不二的双眼已经冒出火光了,连贾晓一路上都忍不住左右摸着舱壁木质的壁板。 “所以,卢修,你是自己跑出来的?”申屠妙玲的关注点却在别处,女猎人眉毛一蹙,“你出发的时候,工会总部还没有任何行动吗?难道他们还没了解莱恩也鲁的状况?” “安菲大师只是过,大家在火山上可能有遇到古龙种的危险,我只准备了不到半日就匆匆赶过来,谁知道事态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683章 旧识 猎团穿梭在舱室间的甬道上,时不时地有陌生的面孔凑上前来打招呼。年轻猎人们不得不暂时停止了窃窃私语,任由沙明海一个舱室一个舱室地带众人参观而过,一边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 沙蝎训练营本是开设给猎人遗孤、弃婴和灾后的幸存儿的,里面的孩子们大都无父无母,打就吃着工会的补贴金,身边一起长大的都有着相似的遭遇。工会从这些人中甄选飞艇各个职务的受训者,一则是因为大型猎具的训练涉及到王室和工会的保密事宜,选用这些由工会养大的孩子,至少能做到知根知底,二则也是念在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一个谋生的出路。 年轻人们几乎清一色地以沙为姓,自同吃同住,共同进退,凝聚力比之一般的训练营要强大得多。由是在雷鸣沙海的事件发生后,沙明海五人被猎人们异视,相当一部分营地中的同伴都选择了不离不弃。在卢修找上门之前,猎人们一直在靠着短期委托和工坊的帮工勉强度日。 即便是型的战用飞艇,也不是区区三五个人能够控制得来的。指挥舱中至少需要三个机械师随时待命,望台上的观察手在长期工作后也需要换班休息;战舰想要火力全开,须得保证每一门舰载武器都有专用的操纵手,重型武器室内甚至需要不止一个。再加上飞艇上的动力炉、螺旋桨和管道设施的维护和修理,因此沙蝎队滞留在金羽城中的绝大部分人员,都在此次委托中被卢修一口气招募了过来。 对飞船的了解,卢修这个名义上的买主远没有实际操纵者来得清楚。沙明海轻车熟路地带着猎团从货舱一直逛到了甲板上,也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光头的健硕重锤手沙泰在舱尾叮叮当当地忙碌着,修葺被偷猎者轰坏的塔板;名叫沙兰的女猎人接替了队长的位置,守在望台上一丝不苟地观察着空况。猎团一路来到动力炉舱外,扒着窗子朝里面望去,热炉旁一个略显消瘦的年轻人正握着改锥和扳手,倚靠着关闭的动力炉怔怔地发呆。沙如墨敲了敲窗子,却没有得到里面的人任何反应。 沙蝎队长叹了一声,面带歉意道:“大家见谅……这孩子叫沙野,眼下还是留他一个人静一静,迟些时候再向猎团的诸位介绍吧。” “他怎么了?”秦团长悄声问道。 “那场万恶的挑战祭,沙蝎并不是所有人都活了下来。我们有一个参赛队员在大沼泽里被杀害了。”观察员沉声回答,“训练营同期生里成绩最好的机械师,猎人训练也是成绩斐然,那子生前曾是野子的挚友,梦想着有一能当上大型猎船的首席机械师。时隔这么久,沙蝎好不容易能登上一次飞空艇,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纪念一会吧。” “是那个叫埃蒙的家伙做的吗?”洋听罢,牙齿恨恨地一咬。将一个少年的猎人之路扼杀在第一步,没有什么比这更罪大恶极的了。 “不,动手的是庄暮,那个已经没落的庄家的次子。”沙如墨平静地道,“至少这是听了我们的描述后,猎人工会给出的答案。” 近三年前的挑战祭对于面前的一众猎人来,早已是仅存在记忆中的符号了。从沼泽中走出来的沙蝎队经历了大起大落,等到万事风停雨歇,已经过了一年有余。猎人们没有纪念家人的机会,甚至故友的尸骨此刻恐怕还沉在大沼泽的某个角落,让年轻人们的心迹无处依托。 “抱歉……”听到庄暮的名字,申屠妙玲的心一揪,将笼手攥得咯咯作响,诚挚地鞠躬道。 “快别这么——”沙如墨连忙摆摆手,“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听了不少你和庄家的事情。庄暮那家伙能够伏法,还要多亏了你和黑星双子从中斡旋。你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帮沙蝎了却了一桩心事,该我们感谢你才对。” “我倒是蛮羡慕那家伙的,战得痛快,死得轻松。不像我们,还要拖着这样的身躯,和整座城市的白眼作斗争。”年轻的驾驶员脸上不知是快意还是无奈。在猎人的世界里,只要有人做了一的怪物,大概就永远都是怪物了——无论那是不是他的选择。 飞艇已经是属于猎团的,从今往后有的是时间参观熟悉。再加上在沉重的话题下,众人入手猎船的兴奋劲很快就散去了,接下来的舱室也就没有了参观的必要,猎团众人索性寻了间静室就地休息议事。 即便眼下算是秦水谣一行人的雇员,沙蝎队伍也不便参与猎团的内部会议。耳听着沙明海从外面关上舱门,脚步声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卢修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把手狠狠压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问道:“封尘呢,你们找到他了吗?” 自的亲密玩伴,猎场上的队友,同时还是雪山以南为数不多的同乡,卢修比谁都更迫切地想要见到失讯多年的封尘。虽然猎团的危难才是驱使卢修千里奔行来到东方国度的动力,不过龙人在路上却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和挚友重逢的可能性。 听闻此言,猎团众人面面相觑,少顷,聂洋无奈地摇头道:“猎场都毁了,还怎么找?”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他又连忙补充,“那子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危险。不过莱恩也鲁已经乱成了一团,想要联系到他更是难上加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能耐大得很,骑士团都找不到的人,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早就猜到了,这次委托果然是为了联系封尘前辈……”晴儿站在墙角,耳听着众位前辈的讨论,眼中泛起抑制不住的喜色。猫猫扭过头来,冒着绿光的眼睛朝女笛手狠狠地一瞪,肉掌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也会意地“嘘”了一声,了然地轻捶着胸口,表示一定会为前辈们保守秘密。 众人霎时间相顾无言,半晌,只听房间角落的黑暗中发出一声轻咳:“真是失望……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们几个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仍然是一副只凭自己心意胡来的菜鸟模样,也不知道黑星双子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学生的。” “谁?”熊不二一把提起桌上的灯台,朝舱室的阴影中照过去。猎团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把手压到了武器的握柄上。角落里的男人身材矮,自猎团进入舱室起就一直躲在阴影中,居然直到上一秒还没有人注意到。 “莱恩也鲁恰逢灾人祸,国境内的紧急委托汇集起来,能凑成两个五星委托都还有富余。”矮个子缓缓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嘴角讥讽地向上扬着,“情势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而你们呢?不惜重金买了艘飞艇,又和偷猎者打了个头破血流,居然只是为了找一个逃犯?如果不是看在你们身上的猎人徽章是货真价实的份上,我都要以为你们是在玩猎人游戏了。” “奥森?”封漫云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跳跃的火光中逐渐显现的摄影。药剂影响后的“一星猎人”外貌和身材的变化太过巨大,西戍猎人还能依稀从眼前人的身材和眉宇中的戾气里,回忆起当初沙海上他对卢修言听计从的模样。 “是你?”聂洋的眉毛一横,面上的惊色瞬间化成了不加掩饰的鄙色,“偌大的猎人世界,唯独你没有资格这样数落我们吧?” 众人还记得沙如墨上船前曾经过,船上还有猎团的一个老朋友,年轻人们以为的是沙蝎的同伴,没想到是眼前这个瘟星。 奥森的确在雷鸣沙海的时候帮了猎团不少忙,尤其是在卢修和封漫云二人捣毁制药工坊的时候,充当了极为关键的战力。然而正如沙蝎队的五人一般,彼时的奥森正处在神秘药剂的影响中,不论做出什么都算不得数。猎团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大沼泽时与庄暮和褚氏为伍的行迹,以及射伤郭鹏的阴险一箭。心知这个一星猎人的为人,乍一见面,年轻猎人们自然本能地对他提高了警惕。 “你都听到了什么?”贾晓怒斥道,“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不如去问这家伙,”奥森浑不在意指着自己的武器,施施然朝卢修一扬手,“是他告诉我,我可以随意在飞艇上活动的。” “不……我是,你是怎么跑到船上来的?”重剑猎人改口问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我也压根就没想过要来。”奥森迈动双腿,坐到贾晓和团长之间的一个空椅上,两条腿悬在空中微微晃荡着,“每次见到你们,我身上都会有坏事发生,上一次让我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更上一次让我输掉了挑战祭。你们就像诅咒,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离猎团越远越好——不过这家伙却并不答应。” 见到同伴们怀疑的目光转向了自己,卢修赶忙张开双手,拦在猎团众人面前:“大家听我完,奥森前辈是我请过来的,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彼时的龙人想要瞒住执事长,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心念猎团的安危,龙人也只好病急乱投医:“我们出行的准备只有一个下午,购买飞艇的渠道是奥森前辈介绍来的,沿途的补给也是他张罗的,飞艇上若是没有前辈的数次建议,我或许未必能及时赶到这里。”龙人看了看端坐中的奥森,恳切地道,“前辈一路上着实帮了大忙。” “是被你胁迫的还差不多。”矮的猎人哼了一声,没有否认什么。 药剂残留的另一个影响,就是卢修对受药者的威慑力至今还没有失去作用,这种控制效力在奥森身上尤为显著。治疗中医师尝试过让奥森和其它龙人族进行接触,一星猎人表现出的畏缩和烦躁和普通的怪物别无二致。然而却没有哪个龙人能像卢修一样,控制着奥森做出违背自己意志的行为。没有其它的对比案例,医师也只能猜测,或许是因为两人以那样诡异的状态在雷鸣沙海里相处了太久的缘故,顺便把一切异状都归结给了学界至今未能研究透彻的血脉真谛。 尽管有赤瞳能力傍身,但年轻猎人也不愿如埃蒙一样,随意歪曲他人的意志,不过事急从权,他也只好出此下策。赤瞳能多大程度地影响奥森的意志,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从一路上的表现来看,一星猎人做到如此尽心尽力的程度,不定有他本人的意愿掺杂在里面。 “听着,我不关心你们要见的人是偷猎者还是叛逃猎人,我原本的任务只是把这个龙人子安全送到你们身边,如今已经完成了。”奥森懒洋洋地伸出胳膊,将熊不二手上持着的灯台按回到桌面上,“我本可以靠在那个角落里睡上一觉,不过你们的做派着实让人火大。一群菜鸟,只能看到自己愿意看的东西,没有一点猎人该有的意识,怪不得会在猎场上被耍得团团转……你们的船追踪古龙种有多久了?可有观测到麒麟的半点踪迹吗?” 轻飘飘的两句问话,戳中了团长心中最焦虑的一环。猎团在火山上逗留的时间太短了,安菲大师的调查只是稍稍有了些头绪,猎场就被古龙种的战斗毁于一旦。秦水谣随后不得不接取了来自莱恩也鲁的委托,试图依靠追踪古龙种的踪迹来找到封尘的行踪。然而数日过去,猎团千辛万苦的监测却只能得到金狮子的动向,在火山上大闹一场的麒麟反倒无影无踪,这让团长不得不再次质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难道……你有什么头绪?”女弓手将信将疑地问道。 “听莱恩也鲁的那位殿下,你们在灾难结束的那夜就出发了,应该并不知道边境镇后来发生的事。”矮的一星猎人清了清喉咙,“你们追着的那只叫麒麟的古龙种,它的伤势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它应该就要死了。” 684章 魔力 “麒麟就在这片猎场的某处,翡翠之塔上纷纷离巢的飞行种就是证明,这些都是我们亲眼所见。”贾晓沉声道。猎场上骤来的飞行种躁动,是补给站这次被袭的根源所在,营地为了藏匿之便,没有设置观察哨,反而失去了应敌的先机:“从鬼怒间火山到翡翠之塔几百公里的路程,一头濒死的怪物怎么可能撑得下来,又怎么隐藏得了自己的行迹?” “一直在追着它的人是你们,这些问题该问你们自己才对。”奥森一无所知地摊开手,又正色道,“我们是穿越了层层怪物的阻隔,才冲到营地里来的,一路在望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兽群的反应确实是古龙种的影响不错,但这些飞行种没有一哄而散,各自寻找争夺新的栖息地,而是阴魂不散地在猎场的外围徘徊,这可不像是迎接王者凯旋归来的态度。” 翡翠之塔周遭的飞行种凝而不散,恰恰是麒麟已经无力管束麾下低位者的征兆。怪物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等待着上位者哪一刻死去了,它们就得以重新拿回本属于自己的巢穴,甚至在这场重新洗牌中,抢到塔上更高、位置更好的领地。猎场外围徘徊的飞行种,就像一群食腐的秃鹫,个个都想要在这场强者的殒落盛宴上分一杯羹。 一星猎人向舷窗外指了指,遗迹巨塔矗立在猎人们视野的极远处,在这里仍能看见一条条禽鸟和飞龙如流星一般,从补给站边缘的上空划过:“野兽的直觉比我们要敏锐得多,如果连它们都这样认为,那头麒麟等于已经被判了死刑。” “信不信由你们,不论古龙种最后是生是死,以它眼下的虚弱状态,你们短时间内都不会看到它身上衍生出的象了。与其在这白费时间,还不如趁早签了委托报告,早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奥森扬扬手,“你们不是想找到那个封尘吗?猎人世界里想要寻人,永远都有不止一个法子,又何苦用这守株待兔的办法?” “不行,尤达殿下给我们的委托,就是确认麒麟的生死。得到目击情报之前,猎团都不能停止观测。”秦团长摇头道。 “古龙种在莱恩也鲁境内死掉,是这个国家自己的事。”奥森一脸世故地道,“麒麟在翡翠之塔安家,不知给王国的猎人和守卫军平添了多少压力,你们把怪物还活着的消息带回给王室,他们未必会感激你。和古龙种有关的委托,失败和放弃才是常态,完成这个委托不是你们的义务——不对,你们关心的不是委托?” 一星猎人这一刻才发现,猎团众人从方才起眼中就充满了凝重之色,似乎对什么事物产生了浓浓的忌惮。奥森将身体向椅子后挪了挪,靠在硬木的椅背上,面色随着深度的思考而阴晴不定,片刻后开口问道:“不如你们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见到这头古龙种活着?” 舱室中霎时鸦雀无声,晴儿鼓着双腮期待地望向闭口不言的团长,初入猎团的女孩也想知道从前辈们口中能出什么样的答案。卢修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眼前的一星猎人虽然为龙人的此行助力不,但特选猎人仍不敢确定是否能在这种等级的秘辛上相信他。龙人尚且如此,猎团其它成员就更无轻言的理由了。 “不也罢,反正这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奥森轻描淡写地摇摇头,紧接着道,“你们知道,这艘飞艇曾在铠石镇降落补给过,那个城市里的猎人但凡见到了边境镇受灾模样的,没有一个不诅咒麒麟早早地死掉。我不过是很意外,明明同样都是戴着猎人徽章的家伙,居然还有人想要那个煞星活着。不过是见识了几头古龙种,猎团就失去猎人荣耀了吗?” “我们不关心麒麟的生死!”被当面质疑自己的猎人荣耀,熊不二哪还能受得了,长枪手一拍桌子,“只要不落到偷猎者的手里,它想死在什么地方都随它……” “不二!”团长低斥了一声,大熊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话,一言不发地坐回到椅子上。 “真……”奥森嘴角微微扬起来,年轻人忍不住激将,最是容易被套出更多的情报来,“有什么好担心的?麒麟的素材放在偷猎者的手里,和有毒的垃圾没有半点区别。” 龙眷一族已经是地下世界能够染指的极限了,古龙素材的制备工艺和大型飞艇核心技术类似,只有工会和有限的几个王国才拥有。暗影猎人就算侥幸得到了,若不低价出售给前者,就只有扔进险地里任其腐烂一途——没有相应的密封手段,偷猎者连长期保存素材都做不到,没人敢在新鲜的龙血周遭驻足,惜命如金的偷猎者更是如此。 一星猎人一边着,观察起猎团众人的神情,却没有发现大的变化。他又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对,有黑星双子的教导,谅你们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奥森浸淫狩猎祭多年,狩技的增长如何倒还在其次,但一星猎人参与大型委托的经验却比绝大多数同辈丰富得多。危机四伏的广袤猎场上,通讯阻隔、后勤断绝的情况屡见不鲜,猎人置身何处和将欲何为,很多时候都要依靠参赛者本身自行判断。一星猎人正是靠着过人的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才往往能准确地判断委托的进程和局势,在赛场上风生水起。 如今的奥森早已无心挑战祭,但长久锻炼而来的敏锐却从未丢掉。猎人的心思快速运转着,猎团追逐几百公里也要得到麒麟的准确情报,叛逃猎人封尘和古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由此回溯到两年前雷鸣沙海事件的种种始末,脸色突然变得和年轻人们一样忌惮起来。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梦呓般吐出一个令人心悸的词:“难道是……战争——” “够了!”秦团长倏地站起来,“既然你出现在了飞艇上——我代猎团感谢这一路上你对卢修的帮助,但接下来要怎么做是我们的自由,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女猎人虽然口称着感谢,脸上却没有半点谢意,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舱室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四目对视了数秒,秦水谣张口还要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梅可的声音依稀传来:“主人?团长?枯马站长醒了,站长叫我来告诉大家,他有话要对猎团。” 封漫云打开门闩,梅拉露正满头沁汗地站在门口,女团长神色一缓,点头应道:“我们这就去。” 一经奥森这个不速之客搅扰,会议只好草草结束。年轻人们起身鱼贯而出,聂洋走在后面,眼神阴鸷地瞪了一眼一星猎人:“看在卢修的面子上,你想在船上待多久都没关系。但是别忘了,从前在挑战祭回程的飞艇上,你是怎么诋毁我们的。我不知道其它人怎么想,但你永远也别想在我身上得到原谅。” “你们也别忘了,没有我的话,你们也不会成立这样一个猎团。某种意义上,猎团能有今,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奥森玩味地道。 “猎团的一切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双刀猎人铁青着脸,食指对着奥森的鼻子,“我警告你,别再刺探我们的情报,也别想着对我们的指手划脚了!” 眼看着聂洋气哼哼地离开,卢修朝奥森投去一个歉然的眼神。一星猎人耸耸肩:“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愿意来的原因之一。你们的人不会欢迎我的,其实你也一样,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也不会想到我……快去跟上你的同伴吧,不用假装在意我。” 龙人憋红了脸,也不知道要些什么,只得徒然地道:“你还是……在船上稍事休息吧。”完便叹了一声,转身踏出了舱门。 舱室内,奥森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又过了许久,慵懒地靠到椅背上,仰头朝望着舱顶横竖相间的木纹。 “看来是被我中了啊……”一星猎人喃喃地道,脸上却带着浓浓的惊色。由于情报的匮乏,奥森并不知晓和人龙条约相关的内情,但只是猜出和战争有关,就足够让一星猎人一阵心悸了,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胸中的烦闷压下去,“这个猎团到底有什么魔力,安菲尼斯居然会把这种密级的情报轻易地与一群孩子听?” ………… 猎团在四处漏光的营帐中等了许久,帐帘才被掀开。返回营帐的枯马气息萎靡,步履蹒跚,上身只披了一件披风,裸露在外的身体缠满了绷带,显得甚是凄惨。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枯马轻轻的点了点头,坐回到自己的床边,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直到营地夺还战结束以后很久,老猎人还在昏迷着,一身的伤势尽皆是在偷猎者的拷问中留下来的。晴儿站在营帐的角落里,偷偷地把眼睛瞥向别处。猎人世界里,看见怪物受伤是一回事,看到同类遭到如此待遇就是另一回事了。 “站长,您……还好吧?”不等枯马坐稳,熊不二就问道。长枪手咧着嘴,牙缝里丝丝地冒着凉气。 “不打紧,都是些皮外伤,莱恩也鲁的军人命都硬得很。”枯马的胡子抖动着,故作轻松道。药力的催发下,老猎人话语的中气相较刚刚醒来时稳定了不少,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补给站正在逐渐步入正轨,对作为站长的他来就是最好的回复剂了:“那些偷猎者不是想要燃料补给吗?我已经做好了咬碎舌头,戳瞎眼睛,和他们一起耗死在这片猎场里的打算。现在看起来,这还远不是最坏的结果——抱歉,叫你们来此不是为了这些。老夫本该亲自去飞艇上感谢诸位才对,只是眼下营中事务繁忙,到现在才得些喘息的机会。”枯马试着坐直身体,却在绷带的牵拉下不得不就此作罢。 “猎人荣耀在上,”贾晓连忙扶住摇摇晃晃的前辈,“大家都是猎人,相互扶助是应该的。” “可不是每个你们这样年纪的猎人,都敢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冲进战局。”老猎人欣赏地看着众人。刚刚来到补给站的时候,在王旗的影响下,枯马以为猎团一行人只是普通的历练贵族,谁知后来竟成了补给站全员缴械后,最后得以依仗的存在。 站长看向队伍旁侧的卢修:“起来,开来那艘飞艇的就是你了吧?我听三池过,船长也是一个年轻人。” 龙人腼腆地报上了名号,不好意思地:“我不过是个半吊子的船长罢了,飞艇战完全插不上手,都是多亏了船上的同伴。” “这里发生的事,将来会原原本本地出现在追认的委托书上。这个营地里的每个猎人和工人,算上我在内,都承你一个人情,承猎团一个人情。”老站长正色道,“不过现在,你们应该有比莱恩也鲁的感激更感兴趣的东西——营地能一口气抓住这么多偷猎者,你们在其中功不可没,从他们口中问出的情报,理应分享给你们一份。” “那个红胡子了什么吗?”团长神色一凛。 枯马惋惜地摇摇头,红胡子是还活着的偷猎者里地位最高的家伙,但从他身上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偷猎者果然都是软硬不吃的顽固货色……”熊不二低声骂道。 “不,那家伙被缚住之前,就像是被什么吓傻了,眼神飘忽不定,口中支支吾吾了好长时间,连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能出来。”老站长神色古怪地。 猎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卢修,龙人被看得脸上一热:“团长告诉我,他是地面队伍的首领。我试过打晕他,但那家伙身体太过强大,醒得太快,我没办法,只好用了些别的手段。” “你的赤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贾晓在龙人的耳边轻声问道。 “不知道,也可能是偷猎者害怕的东西比一般人更多吧。”特选猎人无辜地回答。 “总之,”枯马清咳一声,“我们退求其次,让红胡子的几个手下开了口。这个号称血牙的偷猎团,是从王国南端一个罕有人至的航线偷渡过来的,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十五艘不同猎团的飞艇。营地直到现在,还没有其它的补给站被袭击得手的消息。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解决燃料问题的,”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按照几个偷猎者的法,此刻除了血牙之外,所有的偷猎船都已经进入遗迹的深处了。” 685章 血灾 “传中的太古遗迹,莱恩也鲁的后花园,不过如此……”森罗双手紧紧持着武器,站在舷梯旁冷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试图从遍地的倒塌建筑和纵横交错的柱廊之间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却只是看了一会就无趣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觉得厌烦了。 “我倒是蛮喜欢这片猎场的。”犀笑着,“这样一座巨大的石城,不知要消耗多少人力和财力才能建起来。”光是看着眼前倒塌断落,却仍然气势犹存的椽柱和高大建筑,暗影猎人就仿佛能闻到空气中挥散不去的奢华味道。 “这片猎场上尽是些遮断视线、阻拦行动的破石头,希望战斗的时候你也能继续喜欢它。”绿甲猎人不冷不热地。 “翡翠之塔周边的生态自成体系,猎场上活跃着不少强大的亚种和稀少种,换个时间的话,这里也许会成为你的乐土。”银甲猎人对森罗的语气早就习以为常,“希望你到时候不要看花了眼睛,忘记了我们的来意才好。” 暗影猎人们正式踏进翡翠之塔猎区的时候正值午后,毒辣的日光下,穹顶的云紧接着便沉到了猎人触手可及的高度。黯淡的光映衬着地面上年代悠远的青黑色石砖,让逆鳞号上众人的情绪也跟着压抑下去。 队伍里只有一个人兴奋异常,身处在远古科技的聚集地中心,女匠人莉娜恍若游龙入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恨不得冲上云霄的激动和干劲。即便白夜不许她离船太远,紫衣猎人不多时也已将飞艇的落脚之处周围逛了个遍,再回来时怀中已经多了十几块奇奇怪怪的遗迹残片。 石板碎片上镌着古怪的纹样,像是某种太古时期的文字,虽然船上无人能懂,但也被莉娜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残缺的金属片被剥皮刀刮去了锈迹,绝大多数都看不出合金的材质,其中一片质地软韧的,在日光下居然微微泛着紫色的荧光,更是被女匠人打磨成了合手的形状,宝贝地放进了腰囊上贴身的口袋里。 “我都没想过,你还有比我更惜财的时候。”银甲猎人犀揶揄地道,“你知道你手上的这些都是没有价值的废片吧?” 翡翠之塔里遍地的野兽可不会珍惜遗迹中珍贵的文物,这片猎场在长久的时间中早已不知被怪物的蹄爪耕耘过多少次了。表土上有价值的残片十不存一,剩下的也在东方国度的常年开发下被捡拾殆尽。如今想要翡翠之塔的太古遗物,只有向地下探寻一途。 还未降落的时候,暗影猎人们就通过望镜看见了不少工程机械作业的痕迹。只是在麒麟的淫威下荒废了数年,有许多掘坑已经在日晒雨淋后有了坍塌填平的迹象,剩下的也变成了陆行种和地行种的巢穴。放眼望去,这一切更是给遗迹平添了三分的沧桑感。 “艺术品啦,这些都是艺术品!”莉娜抱定手中的宝贝,骄傲地,“况且谁知道哪一片能用在我的研究里?那些王国的书士和工匠瞧不出其中的名堂,在我手里就未必。”太古科技和现存的技术差异太大,大陆上普遍认可的对它们的利用方式,就是和当下的技术相互印证,取长补短。只有莱恩也鲁凭着地理之便,才会尝试着做重现太古文明体系之类的蠢事。 “把你的玩意都收起来吧,我们的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别忘了你还有正事要做。再玩下去,队长就该发火了。”犀善意地提醒。 紫衣猎人收敛了笑意,匆匆地放下捡来的事物。莉娜把头别向另一边,踢了踢脚旁一道灰扑扑的身影,身影吃痛地动了两下,一身灰色的斗篷从背上滑落,将跪了许久的身躯显露出来。 “喂,那边的船是你们的对吧?”女匠师蹲下身,平视着猎团的俘虏,指了指停靠在逆鳞号不远处的另一艘飞艇问,“我顺路去借几张塔板回来,你们应该不会介意的吧——我是,反正燃料都没有了,你们的船也就不需要防御了。” “呸!”一听到飞艇,背缚着双手的男人终于有了回应。偷猎者睁开狞红的眼睛,脸上一副戾气深重的样子:“卑鄙!只要灰熊猎团能回到火山上,我们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喂”莉娜轻巧地躲开一口恶痰,面上仍然笑嘻嘻地,“你可知道,这样是会被砍头的。想必你也听过我们白队长的凶名,他的爱好不多,唯独喜欢把他那柄烙铁一样的重剑往别人的脖子上放——” 舷梯下陌生的偷猎者有十余个,尽被没收了武器猎具,捆了手脚,跪在森罗和犀的面前。甲板上阿冬提着重弩,望镜闪着寒光在众人头顶上若即若离。这个自称灰熊的偷猎团即便有通的本事,也难在这样的阵仗下反击或逃跑,只好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暗影猎人们尽皆披着灰色的斗篷,远远看去恰似一堆堆风化过半的石柱。 回答莉娜的偷猎者稍显年轻,看似血气方刚,却并无内勇,被女猎人一吓,脖颈倏地缩回猎装的领口处,眼神也躲闪着不愿再和这个女煞星对视。 “放心吧!”莉娜站起来,把年轻人落地的斗篷胡乱地披回他的身上,抬手指了指逆鳞号的甲板,“你看那边,我们队长正在和你们的老大聊,等到聊得尽兴了,不定就会放你们离开。至于燃料和塔板的事嘛……我就当你们是同意了。” “多谢啦,现在的地下世界里,像你们这么慷慨的暗影猎团已经不多见了!”或许是收集到了不少太古残片的缘故,莉娜的话明显比常时更多了些,临走时还朝他挤了挤眼睛。年轻的偷猎者又羞又恼,几欲发作,却被森罗一道阴寒的目光慑得遍体生凉,忌惮绿甲猎人手中的双刀,不得不就此作罢。 …………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们解决补给问题的办法?”封尘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扬起一筐沙土,将逆鳞号船底的最后一缕浓烟盖灭,才长舒了一口气。 “反正总要抢一个,总好过和那些发了疯的猎团一样,去抢夺工会的补给站吧?”枫摊手道,像是没有闻到空中的臭味。 手段粗暴地接连朝几个暗影猎团问过了路,白夜终于在纷繁的情报中确定了直接赶往翡翠之塔的航线。逆鳞号动力炉的规制远超过寻常的型飞艇,又在国境附近舍弃了沉重的外壳,猎船轻装上阵,一路狂飙突进,接连赶超了几支船队,终于来到了遗迹的上空。 高速行动的代价就是燃料的急速消耗,到达翡翠之塔后,飞艇的动力眼看着即将告罄,再无返航的力量。暗影猎人们在枫的提议下,在猎场外围就地停靠,用兽粪在飞艇数个角落点起了火烟。 湿粪焚烧时并没有明火,但产生的烟雾却异常凝实。飞艇上下一时间烟气滚滚,凄惨的景象不到半日就引来了一个倒霉偷猎团的注意。灰熊的团长指挥着猎船靠近,欣喜地发现这是一艘刚刚“失事”不久的货船。船底前端、指挥室和甲板似乎在迫降时起了火,此刻已经被浓烟湮没了,里面的船员生死不知,敞开的货仓却幸运地没有受到波及,补给品成箱地滑落在外。 予不取,反受其咎,被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的猎团长连忙带着队伍下船查探,抢救船上的物资,不成想猎团一口咬上的是逆鳞布置已久的饵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队伍刚刚靠近到二十米左右,就被火船上蓄势待发的弩箭掠过头顶,几箭射漏了己船的气舱。 退路被第一时间阻绝,又见到浓烟中隐隐伸出的炮口和机弩箭头的寒光,灰熊团长登时傻了眼,挣扎了一番,也只好乖乖地下令缴了械。身后的偷猎者们本想跟着团长闷声赚个便宜,没想到却和自己的老大一起咽下了贪欲的苦果。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闻讯赶来的是工会猎人怎么办?”封尘心有余悸地问。即便从结果来看这次的笼捕还算顺利,但主动解除飞艇的警戒,又用烟尘遮盖了视野,只等对方乖乖入瓮的做法,其中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就算对暗影猎人来也显得太过冒险。也许提出这个建议的枫自己都没有发现,随着火山委托愈发地偏离初衷,久违的冒险精神正在他无法注意到的地方悄然生长起来。 “莱恩也鲁现在后院起火,王室连都城附近的暗影猎人都抓不完,怎么会有闲心关注这种偏僻的地方?”枫胸有成竹地反问道。 “那如果有怪物率先注意到我们了呢?”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不相信你会袖手旁观。”老猎人偏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封尘,他从一开始就把年轻人的能力考虑了进去。枫接过龙语者手中的沙桶,摆摆手道,“到甲板上去吧,白夜在审问那个熊鼻子的家伙,他了些事情,是关于麒麟的,你可能会感兴趣。” 封尘几乎是一溜跑登上了飞艇,甲板上被船工简单洒扫了一遍,然而粪便燃烧后的臭味依然清晰可闻,年轻人却已经无暇顾及了。龙语者三两步跑到船头,熊鼻子的猎团长正被捆缚在栏杆边,脸上的灰尘和汗水搅成一团,不知是吃了些苦头还是单纯惊吓所致,全没了一团之长的威严,看起来甚是狼狈。 见到封尘的到来,白夜点了点头,重剑的剑尖似有若无地在宽脸大汉的脖跟处划动着,随意地道:“再一遍。” 熊鼻子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赶来的年轻人,见白夜不耐烦的将剑刃又向皮肉处凑了凑,才使劲吞了吞口水,捋顺胸中的气息道:“是血灾……你们若是能在边境镇附近多待上半日,就知道我在什么了。” 在国境线附近,灰熊猎团借着船队金蝉脱壳的把戏,从工会飞艇的追击中顺利逃脱,却在路过边境镇东缘的时候遥遥地遇见了第二道关卡。那片猎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把守的阵势却强得吓人,空中清一色是王立猎团的船队。 “我起初以为那片区域里还有人在,没来得及撤离的村民什么的。”大汉见鬼般地摇摇头。渡过国境之后,偷猎者们才发现,火山以东的泥石流远没有工会预测的那么强大,比燃石镇一侧的威力还要远远不如。泥水浸透了大半个边境镇不假,但周遭的村庄却鲜有受到波及的。闻讯撤离的平民将一个个聚居区变成了鬼村,不少偷猎者进入国境后的第一批补给就是来自于空荡荡的村镇之中。 “结果……是那家伙的血。” “错不了,王立猎团的船队虽然如临大敌一般,整日严防死守,但我们还是远远地瞧见了一眼……整条河上飘着的全是死鱼,河床上的花草都变成了一片枯黄。我们的船往远处行了几个时,飞过的猎场少也有几十公里,愣是没有观测到一只领主级的怪物。”哪怕不止是第一遍复述,熊鼻子的眼睛也还是激动得浑浊起来,“除了那种生物的血,别的东西不可能有这样的毒性——古龙种的现身和它受伤的消息都是真的,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封尘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嗡,灰熊团长的最后一句话被掩盖在了耳边乍起的蜂鸣声后。只要使用得法的话,龙血能够轻易成为杀死古龙种自身的武器,因此它们比任何怪物都更在意处理自己的血迹。若是麒麟已然无力掩盖自己的行踪,那就代表它的伤势比封尘料想的还要严重。 “谢谢你——”尽管得知的情报只会让年轻猎人的心绪变得更加沉重,封尘还是恍惚地朝白夜道了一声谢。站在翡翠之塔边缘,龙语者已经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麒麟的气息了,现在做什么都还不算晚。 “意外收获而已,不过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在意一头古龙种的生死了吧?”铁甲猎人问道。 “等等,你们难道不是冲着它来的?”被捆住双手的大汉挺起胸膛,不明所以地问,“像逆鳞这样强大的猎团,完全有能力争夺古龙的素材才对。” “我们不想杀了它。”回答的却是声音疲惫的封尘,他半是安慰自己道,“哪怕是一个重伤垂死的古龙种,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掉的。更何况狩猎了古龙种的家伙不管是谁,他不但不会因此获得名誉和财富,反而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故作老成的样子,壮汉轻嗤了一声,面上突然恢复了些神采:“我不知道你在什么,不过看样子你们马上就要有大麻烦了。” 686章 老人 封尘一手捂着当胸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在林间一路西行,以少年当下的体力,就是全力奔逃也不过是平时跑的水平。再加上时不时需要停下掩藏行迹,大半时的逃亡中,他只堪堪行了不到四公里。 即便如此,叛逃猎人的额头和鬓角还是渗出颗颗豆大的汗珠——那些汗水多半是因疼痛而冒出来的。骑士队长雷文的狩技了得,在不断摇摆的飞艇上还能瞄得如此精准。当少年感觉到飞艇上传来的森寒杀意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如果没有哈德叔叔的全力一扑,这颗贯通弹本该朝着自己的心脏射去的。 子弹最终还是穿透了老猎人的身体和前后两层板甲,又蛮横地撞碎了叛逃猎人的一根肋骨,才耗尽动能在封尘的右胸处停下来。弩弹的伤口不比普通的外伤,弹头留在体内,让少年每一次呼吸,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它和血肉不断摩擦的声音。叛逃猎人的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粉红色血沫,分明是肺叶被子弹擦伤的征兆。呼吸受制,气息不足之下,封尘的思绪愈发地粘滞,脚下也一步比一步沉重。 “不能再跑了……”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对自己暗暗道,残存的意识死死压抑着深呼吸的**,以防对肺叶造成更大的伤害。 尽管封尘在临逃出战局时匆匆做了些布置,但能起到多少误导的作用还几未可知,少年一路上的神智时有模糊,不得给骑士团遗漏下了多少踪迹。心知这不是停下休息的时候,然而胸口的伤势急需处理,更何况叛逃猎人浑身的冷汗直冒,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撑到了极限。反正只要还在这片林中,哪里都算不得安全,封尘一咬牙,索性就在前方的缓坡处住了脚。 坡地旁是一个窄的洞穴,洞口仅能容一人猫身进入。几丛常春藤胡乱地遮住了洞口,仅能算作最基本的遮掩。封尘掀开藤帘,矮身钻进洞里,一股刺鼻的粪味登时扑面而来,少年的胃里一痉,强行忍住令人作呕的味道,试探着呼吸了几次才算适应。 这间洞穴似乎是型的地行种或牙兽种给自己准备的巢穴,洞壁上刨挖的痕迹明显,洞口还有三两组尖锐的爪印。受伤的猎人没有精力判断那究竟是什么怪物,也无需判断——骑士团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整片猎场里的大怪物都赶离了这一带。在没给封尘留下一个助力的同时,也意外地造就了一片异常安全的猎场,眼下这片林中骑士团就是少年唯一的敌人。 强烈的臭味如同一瓶高效的醒神药剂,让龙语者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封尘挣扎着将洞口的藤蔓拉扯得严密了些,洞内骤来的幽暗似乎带给了他额外的安全感。少年摸索着解开胸铠侧面的卡扣,皱着眉头摘下了胸前的板甲。猎装被贯通弹钻出一个浑圆的洞,金属板向内炸成喇叭状,深深地嵌进皮肤之中。而在外甲更后面,猎人的内衬已经荫成了大片的红色,里面的皮肉模糊一片。 曼陀罗花叶和龙芽草是奔逃的时候随手摘下的,没有了药剂的补给,封尘也只好拿原生的草药暂且应急。猎人生吞下几片药叶,又将曼陀罗放在嘴里大口地咀嚼着,没过多久,口舌和牙床就被药汁浸透,传来阵阵的酥麻感。 “嘶……唔——!” 随着一声兽啸般的怒吼,洞穴周遭十余米的范围内,几丛山鸟扑棱棱地从树梢上跃起,惊叫着飞去了远处。哪怕被曼陀罗暂时麻痹了枪伤附近的皮肤,剥皮刀的刀尖刺入伤口的一刻,封尘还是抑制不住地痛呼了出来。少年额头上的汗珠连成一片,暴雨般顺着脸缘滑下,刀锋却坚定地在身体里探动着,少顷触到一个坚硬的异物。 弹头在刀尖的挑动下,“啵”地一声从伤口处吐了出来,封尘双唇一白,浑身的骨头也如同酥了一般,软软地瘫倒在洞内铺着的干草上。身旁的信号弹还嘶嘶地冒着光亮,那是灼烧刀时所用的,少年撑着沉重的眼皮,再行提起浑身的勇气,一把抓住了信号弹的尾端。二次受伤后的右胸,血液汩汩地从伤口处冒出来,他一声闷哼,将银亮的火光义无反顾地凑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悠悠地醒转过来,浑身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偏偏喉咙里一阵干渴。被吹进洞内的凉风一激,叛逃猎人一个寒颤,赶忙撩开掩着洞口的藤帘,察觉到林叶间投下的日光没有偏斜多远,自己许是只昏睡了不到十分钟,才重新放松下来。 肺部随着呼吸而火烧火燎地疼痛,内腑的伤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转的,封尘的胃里有如吞下了一块烧碱般灼痛,那是龙芽草的药力正在缓缓转化的征兆。带血的弹头静静地躺在洞中的某个角落,猎人的伤口已经被烫疤暂时封闭,最危险的时刻总算过去了。回想起方才的一刻,封尘的心中一阵后怕,伤势告急,自己在洞口处没有设置任何警报,就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好在自己还算幸运,逃离时的声东击西似乎起了作用。 “骑士团的家伙总算没有摸过来。”少年对自己安慰道。 封尘的运气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到了极限,叛逃猎人的念头方落,耳中便响起了远处草叶被拨开的沙沙声。年轻猎人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单手剑。脚步声此起彼伏,搜索而来的似乎是一个满编的猎人队,队长一声接一声地呼喝着,催促队员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该死……”叛逃猎人将龙腔一放即收,以脑中一阵眩晕为代价,勉强辨清了四人的位置。骑士们距离叛逃猎人的藏身之所不到二百米,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封尘的行动轨迹,缓慢却坚定地朝着这方暗洞探索过来。 以少年现在的状态,和骑士们正面对抗只有死路一条,他还有数种类似解毒剂和闪光弹一类的把戏,能勉强拖住对方片刻,然而想要快速脱逃,最后还是要依靠飞人的力量。封尘并不怜惜仅剩不多的爆药,但他不确定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还能否支撑住猎具强大的推力。 “只能拼了——”感受着体力的缓缓恢复,龙语者心中多了几分信心。他三两下系上猎装,将药草塞进腰囊里,地上染血的茅草笼络起来,揉成一团,扔进黑魆魆的洞穴深处。即便藏不住行迹,至少也要藏住真实的伤情——越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无名前辈那夜的教导就越是变得清晰。 做完这一切,封尘调试好周身的飞人机关,将藤帘微微掀起一条缝,身体蜷缩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静等着骑士团的逐渐接近。 半晌过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少年侧耳倾听,骑士们好像在距离洞口不足百米之处止住了步伐。少顷,一个粗犷的声音沉沉地向什么发问道:“老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鬼,大概这么高,身上带着伤的,从这里跑过去?” “怎么还有平民?是什么时候来的?”封尘心中一惊,自己的龙腔方才将周遭都扫过了一遍,除了四个骑士外没有见到其它家伙。不过一分钟的工夫,林中却生生窜出了个人来,少年有心再发动一遍龙腔,然而脑袋晕乎的厉害,只能就此作罢。他想要将眼睛凑到帘幕外看个清楚,但还是忍住了。 没多时,一个苍老而略显沉闷的声音就从缓坡另一侧响起,老者像是没有听到骑士们的问话一般,反而问道:“你们几个,是工会猎人吗?” “我们是工会骑士,正在抓捕逃犯,你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逃过去吗?”骑士将音量又放大了一遍,不耐烦地重复道。 “你们是工会猎人吧……”老头子倒是自顾自地得到了答案,“我刚刚看见有怪物往南边的村子去了,很多很多的怪物呐,你们快去把它们讨伐掉吧!” “老家伙,我们不是猎人!”似乎是对老者慢悠悠的话方式厌烦了,队长带着三分怒意,没好气地道,“现在是骑士团在抓逃犯,要是看到了就快指给我们,有工会的奖励,没看到的话,趁早躲到其它地方去,别碍着我们执行公务!” “原来骑士和猎人不是一回事啊——”老者的声音乍听上去显得颓弱而飘忽,但却和骑士的声音一起,一字不差地传进了几十米外封尘的耳中。隐蔽中的少年听出了队长的怒火,老者却恍然未觉,依然慢吞吞地道:“人老了,脑袋就是不中用了。我好像想起来了,你们的年轻人,是不是这里有伤,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身上到处都戴着奇奇怪怪的物件的?” “没错!” “就是他,那家伙往哪边跑了?” 队伍中传来连番欣喜的声音,躲在洞中的封尘心中却骤然一凉。不消看见老者指出的伤在何处,仅凭后两条少年已经能够确定了,他的正是自己。这个老头看见了自己的行藏,似乎还看得很清楚。龙语者紧闭着眼睛,回忆自己躲进兽洞前的情况,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有个平民老伯在一旁窥视。 猎人的警惕性和平民不可同日而语,哪怕自己处在重伤的边缘,也不会将一个大活人看丢了去,难道外面的老者也是个猎人,刻意隐藏着跟踪自己?封尘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听闻老人的谈吐,分明只是普通的百姓罢了,现在最紧要的是,老者似乎从一开始就看见了狼狈的叛逃猎人,不定连此刻的藏身之处也暴露在了他的目光之下,下一刻就要被叫破了。这里离四名骑士只有一个冲锋的距离,封尘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他暗道一声倒霉,一面祈祷着但愿战斗发生后,老伯不要被波及进去。 “这个……我想想……往那边去了!”老者沉吟了片刻,声音笃定地道,“没错,老头子不会记错的!” 暗处的少年屏息了片刻,直到肺部重新灼痛起来,才将呼吸缓缓放开。预料中的战斗没有迎来,骑士们的脚步和拨开草丛的哗哗声却越来越远,在封尘的惊讶和无数的疑问之中消失在林风的尽头。 “怎么回事?”封尘将藤帘又拨开了一些,把头大胆的伸出洞外,循着刚才声音的方向看去。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下斜斜的光柱,地上的蒿草摇曳着,林间一片空荡,哪还有什么人类的影子。封尘使劲眨眨眼睛,再睁开时面前的景象也没有半点变化,刚刚的一切如同一场幻听,工会骑士和神秘老者似乎都从未存在过。 不等封尘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的伤势上,一个人头便突兀地从兽穴侧面伸过来,双眼直勾勾地向洞内望进来。来人的皮肤呈着古怪的赤红色,一双大耳朵向两侧支棱着,布满老褶的头皮上只有一簇花白的头发,眉毛和胡子也白得不像话。 四目骤然相对,封尘当即保持着出击的姿势愣在了原地。老人的眼睛奇,少年和他对视了许久,才看见厚重的白眉和层层叠叠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瞳仁。 么人类的影子。封尘使劲眨眨眼睛,再睁开时面前的景象也没有半点变化,刚刚的一切如同一场幻听,工会骑士和神秘老者似乎都从未存在过。 不等封尘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的伤势上,一个人头便突兀地从兽穴侧面伸过来,双眼直勾勾地向洞内望进来。来人的皮肤呈着古怪的赤红色,一双大耳朵向两侧支棱着,布满老褶的头皮上只有一簇花白的头发,眉毛和胡子也白得不像话。 四目骤然相对,封尘当即保持着出击的姿势愣在了原地。老人的眼睛奇,少年和他对视了许久,才看见厚重的白眉和层层叠叠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瞳仁。 687章 封尘最后还是在老人期待的目光下妥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腰囊里摘走了药草,放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挑拣着。 龙芽草虽然不是什么珍稀的药材,但也不会生得漫山遍野都是,至少龙语者一路逃亡之下只摘到了有限的几株。眼前的老人身上的衣服厚重则矣,却没有任何防御自保的能力,在野兽遍地的猎场采药,势必要花费更多工夫。对方上了年纪,又救了自己的性命在先,满足他一点的要求,是自己能做到的最低限度的答谢,封尘心中这样想道,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拿好您要的草药,就快点离开这一带吧,”听着老人在洞口处悉悉索索的翻捡声,少年张望了一番周遭的情况。飞艇螺旋桨的声音在远处喧吵着,工会貌似仍然没有放弃对这一片猎场的搜索,虽然暂时还听不到有人靠近的声音,但新的一队骑士不知何时就会赶过来:“你也看见了,我可是正在被工会追捕。一会骑士团的人要是来了,您会被卷进战斗里的。” “哈!”老人家正低头翻动着药草,突然咧嘴一笑。封尘以为自己错了什么,半晌才发现,那是他找到了一颗叶片尤其肥嫩,药性格外浓郁的草株。他抓着草叶在鼻尖闻了闻,朝着阳光举起来:“就是这个了!” “您是个龙人?”少年这才注意到老者瘦如鸡爪般的四个指头。老人家的肤色如喝了烧酒般赤红,耳朵也是尖尖的,分明是纯血龙人才有的特征。然而少年见过的龙人大都比人类生得高大许多,莫是隆姆和隆加两位老前辈,就是特雷索尔大师和罗教官站在一处,也比后者高出整整一头。眼前的老者怎么看都还不及自己胸口高,才没有让少年第一时间想起那个血脉。 老人家抓着药草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似乎在观察草叶上的纹理。过了一会,许是觉得无趣了,他毫不怜惜地把药草顺手扔进背后巨大的藤篓之中,似乎并不是真心想要的样子。 “一株就够了吗?您想拿它来做什么?”老人身上不像有伤,行止悠然的样子也不像是急着给谁上药。龙芽草除了治疗外伤之外别无用处,摘下后若是不经炮制,超过半日就会失去大半药性,放在老人手里几乎毫无用处,是以封尘疑道。 “煲汤……之类的吧。”老龙人“唔”了一声,含糊地回答。 “呐,那剩下的这些我可要收起来了。”少年撇撇嘴,他并不是真心想得到答案。见对方不再取用草药,封尘挣扎着坐直身体,将散落一地的龙芽草归拢起来。大概是动作牵动了内腑,少年的脸上一阵憋红,喉中生涩地咕噜了一番,“咳”地一声吐出一口粉色的血沫。 “你受伤了。”龙人后知后觉地道。他的眼睛睁大了些,望向少年血迹斑斑的铠甲,额头上的横纹更深了几分。 封尘反手擦净了嘴角的血沫,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叛逃猎人胸铠上还开着一个森森的圆洞,枪口处的血痕一直延伸到腰际,身上的血味连自己都闻得出来。老人家不知是真的愚钝还是在装傻,直到现在才看出少年身上的伤势。 “你给了我一颗野菜,老头子也该回报你些什么才行,把什么给你呢……”老者半是自言自语地问道。他罢,居然一手摩挲着胡子,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喂,一颗草药而已,不需要如此计较的!”封尘急迫地连连摆手。以老者的慢性情,不知要沉思到哪年哪月。少年已经在这间兽穴里停留了太久,现在不是和他纠缠的时候,他好言劝道:“你还是快走吧,万一骑士团的人来了,我可就顾不得你了。” “嘘,不要话!”老龙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险些被年轻人打断自己的回忆,“唔……想起来了,你等一等……” 老者的两只手在身上无意识地摸索了一阵,封尘的眼睛一花,再看清时对方的四指已经捻住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绸布包。龙人解开绳扣,将整个绸包倾倒过来,一颗珍珠大的药丸滴溜溜地滚落进了手里。 “就是这个!还好剩下了一颗……”老人家把手扬到少年的面前,“拿着它吧,就当是交换你的野菜了。” “这是什么东西?”药丸外封着一层厚厚的蜡质,蜡层里隐约可见黑乎乎的药核,不知是用何种材料配制而成,放在老龙人粗糙的赤色手掌中,却像是一颗随手搓成的泥丸。 “老头子秘制的伤药,我想想……”老人解释,“配方虽然老旧了些,不过对外伤意外地好用,现在它就归你了,早点吃了吧,你身上的伤情可不太妙。” 封尘将信将疑地端详着被硬塞进手中的药丸,指甲刮开一层蜡质,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甚至掩盖住了身上的血味和兽巢中的臭气。封尘能能依稀从药味中分辨出几种常见的疗伤药材,只是吸入一口药香,少年就感觉浑身一阵舒畅,胸口的隐痛也稍稍褪去了些。 “记得除掉封蜡。”老龙人用眼神鼓励道,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力量,让封尘不由得想起远在金羽城的安菲尼斯,“放心,老头子是不会害人的。不过最好……” 龙人还没来得及完,封尘就抹掉封蜡,将药丸一口吞了下去。即便没有主动发动龙腔,少年还是能感觉到从老龙人身上传来的阵阵善意。龙人族素来以正直和诚实著称,更何况没有谁会随身携带一颗毒药,老者帮自己解了骑士之围,显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因此尽管药丸的成分不明,封尘心中权衡了一番,还是选择果断地吃了下去。 少年先前简单粗暴的应急处理,并不能让伤情稳定下来,逃亡期间,任何对恢复有帮助的手段都是多多益善。况且老人家就站在自己面前,封尘总不能忍心,让对方看着自己的好意被一再地怀疑。 “不过最好找个安稳的地方……” “你什么?”龙语者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药丸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腹内登时升起了一片融融的暖意。 “见鬼……你怎么现在就给吃下去了?”看见秘药隐没在少年的口中,老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急色。 “会怎么样?”或许是药力上涌,又或只是心理作用,封尘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被子弹、刀和火焰接连肆虐过的胸口此刻也麻酥酥的。 “唉!我想想……”老人家叹了一声,“这秘药会调动全身的体力来疗伤……吃下去后大概会昏睡一段时间。” “哈?”听到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猎场深处睡过去,封尘的眼睛也急得一瞪。他赶忙连连敲打着胃部,然而药丸融化在了腹中,早已吐不出来了,少年只好紧张兮兮地问道,“要多久?” “老头子也不知道,那就要看你的伤有多严重了。”龙人一耸肩,无奈地道。叛逃猎人只听见了前半句话,而后脑袋一歪,斜斜地靠在了洞壁上。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性子都这么急。”侧耳听到封尘有节律的呼吸声,老人家捋了捋胡子,掀开藤帘踱进兽洞里。兽人将封尘心翼翼地放倒,把少年向洞内拖进一个身位。老者的手臂干瘦,力气却出奇地大,做完这一切,呼吸居然没有半点急促之意。他在洞口清出一个位置,对着穴外盘腿坐下,“罢了,左右无事,就在这里休息些时候吧。” ………… 封尘是被洞外的一簇火光晃醒的,少年睁开眼睛,抬手了抹了抹眼前,才发现不是什么遮住了视线,而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已经入夜了。篝火是老者升起来的,火堆上架着一个容器,似乎是老人家背上斜挂的铁桶。 “喂!”封尘浑身一个激灵,“噌”地跳起来,一把撩开兽穴的藤帘,失声叫道,“快把火灭掉,我会被他们找到的!” 方一惊醒,少年就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一路奔逃和战斗中造成的擦伤和碰伤大都已经封合结痂,呼吸也顺畅了不少,胸中少了些闷郁和灼痛,内腑的伤势似乎也稳定住了。右胸处一阵痛痒交加,正是伤口正好转的证明。老人的一颗药丸,作用似乎比封尘预料的要大得多。 不过少年已经没有心思感叹这些了。洞口外滚滚升起的浓烟就像一座灯塔,会把十余公里内巡逻的骑士都吸引过来。在自己昏睡的时候,老龙人的火不知燃烧了多久,工会的打手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近。 “你醒了,来吃些东西吧。”兽人转过身来,用木柴敲打着地面道,“用你给的野菜煲了些汤,味道还不错。”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少年跌跌撞撞地钻出兽穴,猎人的双脚在洞中盘曲了太久,乍一伸直,膝盖一麻,踉踉跄跄地伏倒在山坡旁。 “放轻松,他们不会再回来了。”龙人的声音压低了一个八度,脸上露出一副惬意的笑容,却须臾间又回到了常时悠然而懵懂的状态。 “什么叫‘不会回来了’?”封尘轻抚着胸口,压下气息的一阵躁动,确认没有漏听老者的低语,“工会的骑士都走了吗?” 老人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地从冒着热气的铁桶上盛出一勺热汤,放在嘴边口地嘬着。汤汁里果然有龙芽草的香味,不时还会滚上来一两片肉,也不知短短的时间内,老人家是如何寻到这许多食材的。 封尘盯着老者被火光映得发亮的脸,恳切地道:“谢谢您,在我昏睡的时候没有离开。” “我不过是在煲汤而已。”老者饮尽了一勺汤汁,又重新盛了一勺,朝封尘的方向举过来,“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得离开了。”封尘的心下权衡了一番,摆手拒绝了老人的邀请,“抱歉,老伯,工会骑士不会放过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也跟着遭受危险。你的药已经帮了大忙,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回报什么,但至少能让你不受到波及。” “你还能走到哪去?”老龙人的声音突然扬起来。他站起身,两只短腿费力地倒换了几次,才来到封尘面前。老人家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合手的木棍,清理了旁支,握在手中权当做行杖。他把拐杖向林夜的某个方向一指,“那边就是最近的村落了,你要去那里吗?” 龙语者顺着手杖的指向朝远处看去,缕缕亮光从树林的缝隙中透过来。封尘把脑袋使劲地向前探出去,好一阵才意识到,那光亮已经远超寻常灯光的程度,而是火光了。 “已经晚了。”老人语气僵硬地道,“看来猎人和骑士……果然不是一回事吧……” “我得离开了。”封尘的心下权衡了一番,摆手拒绝了老人的邀请,“抱歉,老伯,工会骑士不会放过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你也跟着遭受危险。你的药已经帮了大忙,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回报什么,但至少能让你不受到波及。” “你还能走到哪去?”老龙人的声音突然扬起来。他站起身,两只短腿费力地倒换了几次,才来到封尘面前。老人家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合手的木棍,清理了旁支,握在手中权当做行杖。他把拐杖向林夜的某个方向一指,“那边就是最近的村落了,你要去那里吗?” 龙语者顺着手杖的指向朝远处看去,缕缕亮光从树林的缝隙中透过来。封尘把脑袋使劲地向前探出去,好一阵才意识到,那光亮已经远超寻常灯光的程度,而是火光了。 “已经晚了。”老人语气僵硬地道,“看来猎人和骑士……果然不是一回事吧……” ? 688章 “拉起船锚,准备升空!让所有人都上来!莉娜呢?莉娜在哪?”白夜急怒地命令道。船工们脚下疾奔着,将船长的命令发往飞艇各处,剩下的则把固定船的缆绳一一解开。荒野中没有合适的起降坪,逆鳞号勉强停在一片坑坑洼洼的碎石地上,随着绳索的松断,船身登时幅度地摇晃起来,甲板上的人跟着一阵趔趄,不时有呼号声从船四处响起。 靠近逆鳞号的是一艘银色的飞空艇,望台上的示警发出后不足两秒,猎船就无遮无挡地闯进了甲板众人肉眼的视界之内。亮银色的船有如一个白日的幽灵,在暗影猎人们视线中徐徐放大。在苍穹和云气的映衬下,船影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快得吓人。船头分毫不差地正指着逆鳞的方向,像是早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白夜自觉一路上没有泄露行踪,就连和其它暗影猎人的接触也是分外心。猎人们唯有在设局抢掠时冒了些险,不过逆鳞号上的烟尘已经散去了很久。以飞空艇的速度,若是引来了预料之外的敌人,对方绝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选择露面。 耳听着甲板上纷乱的声音,逆鳞队长倏地凑到俘虏的面前,紧紧抓住熊鼻子的领衬:“见鬼,你的猎团到底招惹了什么家伙?” 地下世界里没有“友舰”一,尤其是在补给断绝的猎场深处,贸然交会的两船交火的概率有九成之多。单从灰熊的猎人们发现逆鳞号失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下船劫掠物资就可见一斑。眼下逆鳞号正在地面上静静地停靠着,脆弱的气舱和甲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来船的视野之中,自己的舰载武器却大都处在射击死角。只要逆鳞号一刻不升到和对方同等的高度,在逐渐接近的银色飞空艇眼里,它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咳……”领口被骤然拉紧,熊鼻子的面色迅速憋红了起来,偷猎者痛苦地咳了一声,面上强自摆出一个强硬的笑,“为什么非得怪我们?怕是你们自己哪一票做得不干净,被谁盯上了尾巴吧。” 就如枫所的,这种时候想要喂饱一艘猎船祖宗,遭殃的不是同行的暗影猎人,就是目的地附近的工会设施。即便如逆鳞号这般制式特异的飞艇都不能独善其身,灰熊号能以型飞艇的续航能力,却能走到如此深处,一路上不知用了多少手段。 突破国境线的偷猎者就是一群饥渴的蝗虫,即便只在境内白白地走一遭,祸害了的猎人营地和补给站也必是无可计数。 “队长,我回来了!”莉娜满头是汗地登上了甲板,风急火燎地道。女匠师手上沾着一层黑乎乎的机油,分明刚刚从作业台上赶下来:“塔板的螺钉才装了一半,接下来怎么办?” “别管什么塔板了,让飞艇马上飞起来!”白夜抬头估算了一番远处飞艇的行进速度,急忙命令道。 “无意冒犯,你们的船工的确很不错,不过升空还需要多久——五分钟?”灰熊的船长打断道,他朝着际努了努嘴,银色的船靠近的速度宛若流星,“这个速度可还不太够。” 输送燃油的时候动力炉要一直保持在彻底熄灭的状态,此刻匆匆开启,气舱和螺旋桨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预热。然而对方战舰螺旋桨的噪声要得多,速度却快过绝大多数偷猎者们能染指的动力炉,对方来势汹汹,完全不给逆鳞号暖起身子的机会。 “风水轮流转……就是这个意思吧!”灰熊的团长快意地笑道。熊鼻子浑身被捆着,只有头颈还能稍作活动,他就把脑袋轻轻地摇晃着,“没想到还能看见逆鳞这种窘迫的样子。” “想和他们谈判吗?你也该发现了,那可不是哪队同行的飞艇。”看着面容拧做一团的白夜,阶下囚语带轻松地继续道,“不是王室的船,就是工会的——不过这里是莱恩也鲁,是谁的也没什么差别。灰熊是个猎团,没有让王国的战舰一路跟随的面子,那艘船八成是来找你们的。” “这个家伙和船下的那些人怎么办?”没有理会灰熊团长的聒噪,莉娜急急地请示。货船的舷梯还未能升起,守在船下的犀和森罗两人频频地朝甲板上示意着,“要杀掉吗?” “你们不会的!”看见紫衣猎人眼中乍现的凶光,熊鼻子登时怪声怪气地叫嚣起来,“我听过逆鳞,你们从来没有杀人的习惯,所以在地下世界才会有那么多的敌人!怎么样,今要在灰熊的身上破了这个戒吗?” “用不着……”银色船再近了些,白夜的眼中现出一抹狠厉,视线中的银色战舰已经变成了核桃大,“看到气舱上那个银色的十字了吧?你也该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喂!等等!别!”骤然看清了飞船气舱上描画着的徽记,灰熊队长的语气终于彻底变成了惊恐。他的脚下踢踏着,却被白夜连拉带拽地拖到船舷边,把大半个身子露出船外去,口中仍在祈求着,“求求你,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被抓进骑士团的大牢!” “之前的情报和燃料多谢你们了,作为回报,我就让诸位好好地活下去吧。”白夜在灰熊团长的耳边低声道。他抓住的熊鼻子的双脚,向船外用力一掀,百余斤的壮汉在栏杆上一个翻腾,骨碌碌地滚落下甲板去,“把你们送给工会骑士,应该能拖住他们些时候——十几个自缚手脚的偷猎者,就是工会骑士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噢……”遥遥地听见重物落地的“咚”声,紫衣猎人缩了缩肩膀,遥遥地对已经坠下甲板去的暗影猎人轻声喃道,“别担心,骑士团应该会给你治疗的——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船的气舱逐渐鼓胀开,主螺旋桨也缓缓转了起来,似乎要在升力不足的状态下强行起飞。甲板上的封尘给船工打着下手,尽可能地缩短升空的准备时间。尽管工会骑士出现在翡翠之塔下的时机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逆鳞的飞艇上不止有寻常的偷猎者,还有两个身负工会重罪的在逃犯,如今能顺利地跑掉比什么都重要。 “队长,这个样子离陆的话,可能有坠船的危险!”眼看着螺旋桨的转速时快时慢,本该逐渐积蓄的升力如今也断断续续的,莉娜急迫地道。 “没有时间了,你是想死在飞空艇的爆炸里,还是被抓到工会的审判庭上,被几十个猎人当庭羞辱,再吊死在没人知道的荒野里?” 紫衣猎人一撇嘴,严格意义上暗影猎人们如果殒命在现今身处的位置,也属于“没人知道的荒野”。不过她还是用力地点点头:“拼了……起飞!快起飞!” 数颗隐秘的信号弹自望台处升起,指挥舱中坐镇的驾驶员犹豫了一瞬间,还是狠狠心将飞艇的操纵杆拉到了尽头。船摇摇晃晃地从地面抬升起三两米,气舱一沉,又跌落回青石铺成的坑洼地面上。 似乎察觉到了逆鳞号意欲逃走的迹象,远处的银色飞空艇再行加速,螺旋桨的尾端在空中拉出一道清晰的白色痕迹。但见船头处亮起两道火光,随即而来的是轻微的“噗噗”两声,白夜的脸色一变,高声喊道:“甲板上的——隐蔽!” “轰——轰!” 黑魆魆的炮弹一发落在侧舷外不足二十米处,另一发则越过了逆鳞号的舱顶,在飞艇的另一头轰然坠落。随着两道爆鸣声,遗迹地面上浅浅的土层和下方青石板的地基被一股脑地掀起来。 “该死……这种距离……”莉娜躲在栏杆后面,确认了没有第三发炮弹降下,才把头抬起来。骑士团的船还远在暗影猎人们的射程之外,即便逆鳞号能顺利升空,猎人们也没有半点反击的可能,“还打个鬼啊?干脆投降算了!” “等一等,”白夜拉住紫衣猎人的胳膊,一只手指了指船舷侧还冒着浓烟的弹坑,“这不是校射,他们是故意的,船上的家伙好像没打算瞄准我们。” 话音刚落,飞艇的望台上居然升起了两发绿色的信号,银色船的速度不减,信号弹的烟雾在空中拉成两条斜斜的粗大线条,像是被孩子随手涂鸦了两笔。 “想要停靠?他们是认真的吗?”莉娜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也没见到信号弹颜色的任何变化,“骑士团的这帮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我也不知道——”逆鳞队长咂咂嘴,饶是白夜见多识广,也从未听猎人工会里最为极端的一份子,居然也有向偷猎者主动停战的一刻。如果不是骑士团从未有过被人夺船的先例,铁甲猎人甚至要以为飞艇中乘着的是一队暗影猎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女猎人摸不着头脑地问,“让这些家伙靠过来吗?” “他们的舰炮在那个距离上就能打到我们,”白夜摇摇头,“主动权在他们手上,既然骑士团不想和我们打,索性就放过来,看看这些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你是……放到我们舰炮的射程,再趁机偷袭吗?” “猎具的等级相差太多,他们没有耍手段的必要。”白夜站起身来,扑落了身上的灰尘。工会骑士从不和敌人谈条件,这是在猎人世界中公认的做派。冒着这样的禁忌接触偷猎者,他们或许真的有战斗以外的事由。 拖延时间和贴近作战都对逆鳞有利,稍有空战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能够乘上银色十字的飞艇的人更不会例外。对方主动放弃了优势,不定正是为了暂时的停火。 “别再强行升空了,给动力炉正常预热,做好随时升空的准备。叫望台和武器舱室保持戒备,对方不是没有变卦的可能。”白夜补充命令道。 银色的船在逆鳞号的头顶上盘旋了一圈,高度缓缓地降下来,在暗影猎人们百米之外悬停住。打开的舱门处扔下一张绳梯,在望台上观察员的注视下,舱门处一个猎人探身而出,抓着绳梯干脆利落地降落下来。 来到逆鳞号船下的一刻,银色飞艇的来客登时感觉到了数道灼人的目光。莉娜和阿冬各自蹲守在甲板上的制高点,两柄重弩的视线交叉着,将来人的退路彻底笼罩。 来者披着一身亚麻色的斗篷,胸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银色十字徽章,果是工会骑士本尊无疑。 方才眼见着自己的团长从甲板上坠下,落在船舷侧生死不知,地面的一众灰熊猎团的成员怒意上涌,拼命将犀和森罗围了起来,两个强者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让他们恢复平静。此刻飞艇的舷梯还没来得及升起,犀和森罗就站在上面。 “别再强行升空了,给动力炉正常预热,做好随时升空的准备。叫望台和武器舱室保持戒备,对方不是没有变卦的可能。”白夜补充命令道。 银色的船在逆鳞号的头顶上盘旋了一圈,高度缓缓地降下来,在暗影猎人们百米之外悬停住。打开的舱门处扔下一张绳梯,在望台上观察员的注视下,舱门处一个猎人探身而出,抓着绳梯干脆利落地降落下来。 来到逆鳞号船下的一刻,银色飞艇的来客登时感觉到了数道灼人的目光。莉娜和阿冬各自蹲守在甲板上的制高点,两柄重弩的视线交叉着,将来人的退路彻底笼罩。 来者披着一身亚麻色的斗篷,胸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银色十字徽章,果是工会骑士本尊无疑。 方才眼见着自己的团长从甲板上坠下,落在船舷侧生死不知,地面的一众灰熊猎团的成员怒意上涌,拼命将犀和森罗围了起来,两个强者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让他们恢复平静。此刻飞艇的舷梯还没来得及升起,犀和森罗就站在上面。 689章 原谅 “的倒是轻巧——”犀的声音分毫不让,“不过真遗憾,工会骑士的话我可是一句都不打算相信。” “你是骑士,我们是暗影猎人,想从我们身上掏出情报的话,大可以用你们习惯的方式解决。”森罗嗜血地舔了舔嘴唇。前时灰熊众人短暂的搏命反抗,将绿甲猎人胸中的战斗欲望撩拨了起来,却没能彻底浇灭。眼下的森罗正渴望一场战斗,无论是和怪物还是和人类。 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强者挡在舷梯前,这个样子完全无法好好交流。老骑士尽量不看地上瘫软着的一众灰熊的偷猎者,在暗影猎人们面前晃了晃十指,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一发银色的信号弹。信号轻轻拉动,白色的烟柱冲而起,银色船的了命令,侧舷的武器舱中响起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银亮的弩锋和黑洞洞的炮口徐徐撤回到舱室里面。 “满意了吧?”老骑士高声道。偷猎者围绕的环境下,老骑士背靠的骑士团飞艇是他唯一的依仗。看见对方三言两语间就主动解除了防御,饶是森罗也脸色一变,不禁“咦”了一声:“你在搞什么鬼,戏弄我们吗?” “我过,我只需要你们提供些情报。”来人作势就要前行,船顶的莉娜却比他还快,一颗弩弹抢在抬脚前倏地射出,在老骑士的面前的地上绽成一朵土花,生生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骑士一缩身,下意识地往枪声起处望去,紫衣猎人朝着哈德做了一个粗鄙的手势,弩口还冒着袅袅的轻烟。 “这艘飞艇上乘着的都是我们逆鳞的队员,不管你要找的是谁,他都不在船上。”犀不耐烦地道,他踢了一脚旁边仍在挣扎的灰熊猎人的屁股,“要么带着你的船离开,留我们自己来处理这片摊子;要么就回到各自的船里,让逆鳞和工会的猎船真刀实枪地干一架……” “是你?”不等银甲猎人完,背后的甲板处却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封尘扒在侧舷的栏杆上,只是一望,便失声叫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老骑士循着声音将视线投射过去,拧起的眉毛悄然舒张开,他丢掉还冒着烟气的信号弹,把手臂高高地挥起来:“尘子!我就知道你……” “真的是你!”封尘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年轻人的脑中“轰”地一响,面色却如变般突然狰狞起来。不等周遭的人反应,他回手抽出腰间的工具刀,脚下后退半步,怒吼一声,手如挥鞭般狠狠掷了出去。刀锋带着破空的尖啸,如箭矢般凌厉地射出,携着森然的杀意迎向老骑士的胸口。 攻击来得突然,骑士不得不扭身闪避。只怪剥皮刀对于投掷物来太过臃肿,飞行了十几米就失去了速度,越过几个灰熊的偷猎者,当啷一声有惊无险地坠在老骑士的面前,未竟寸功。 “尘子——”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脚前的工具刀,又瞧见甲板之上封尘满溢着怒火的双眸,哈德的胸中一阵酸楚,只觉得喉咙中被灌进了一股猎场的风,又像是给胶水凝住了舌头,再难吐出一个字来。 “你认得这个家伙?”白夜从船头的指挥台处赶过来,赶忙一把抓住年轻人的手臂。事关队伍的安全,不论两人如今是怎样的重逢,逆鳞的队长都该问个清楚才是。 “他叫哈德,是我同乡的长辈。我们的事……来话长。”封尘竭力压抑着心中的火焰。龙语者猎装下的手臂在突突地鼓胀着,不知是方才的投掷用力过猛,还是激动所致。 “也是原住民?”白夜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船下的老猎人,“这就有意思了,被原住民戴上了那样的徽章,可真是讽刺啊。” “不论是谁,一旦戴上那个十字,都只会变成同一个模样。”年轻猎人的牙齿咯咯地摩擦着,他圆睁着眼睛,似乎只要一眨,那片火场就会在自己的面前重新燃烧起来。老猎人的这张脸如同封尘心中某段回忆的触发器,只是远远地瞥过,过往的种种就争先恐后地灌进他的脑海中。 “等等,封尘!”见到船顶的龙语者决绝地转身离开侧舷,哈德不管不顾地大声叫起来,“别走,我是来找你的!” 老猎人屏息等了数秒,才再次见到了封尘的面容。年轻猎人双目如钩,口中分毫未动,声音却从哈德的颅腔中突兀地响起来:“骑士团想要抓我的话,不是该找个人更多的地方下手吗?” “你们来错了地方——这里是翡翠之塔,方圆上百公里内都无人居住,骑士团怕是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年轻人的语调并不愤怒,而是带着讽意和浓浓的失望,“下一次吧,下次你们有行动的时候,麻烦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替你们选个绝妙的猎场。你们觉得斯卡莱特的王城怎么样?金羽城呢?或者……果然还是洛克拉克吧……” “不用担心附带损伤,骑士团永远是奉公行事,无论把多少人处决在审判之前,或者在战斗中波及到多少平民,你们一概不需要承担责任。反正只要像往常一样,把罪名丢到我的头上就行了!”最后几个字,年轻人突然提高了音调,震得哈德的颅腔一阵生疼。 “我不知道!”在旁人看来简单几秒的对视过后,老猎人突然一字一句地大声呼喊起来,“尘子——你听清楚,那不是我的主意!读到委托报告的时候,我才清楚雷文把猎场清空到了什么程度。” “你不知道?”这一次,封尘没有用龙腔,而是扯开嗓子厉声叫了起来,不过与其是在质问,此刻的年轻人更像是在讽刺,“这一次你又不知道?” 见到封尘的脚跟轻轻碰了一下,白夜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龙语者膝盖微躬,脚下霎时间溅起一连串火花。年轻人随着爆炸的声音骤然腾跃而起,越过甲板的护栏,迎着哈德的位置落去。 “这子……”白夜放下掩着头脸的双手,回过神来时面前的封尘已经无影无踪了。年轻人果然动用了飞人猎具,甲板上站过的位置此刻只留下了两道焦黑的灼痕。 骤然从几十米高的飞艇上落下,封尘的脚后连连爆鸣了几声才卸去力道。数年的逃亡生涯,这套猎装早已被年轻人用得如臂使指,落地后片刻未停,一声炸响,大步朝着老哈德的位置冲锋过去。 偷猎者中多的是没见过飞人的威能,看见年轻的暗影猎人声势浩大的一记飞跃,灰熊猎团中还有意识的皆是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不意被守在一旁的犀看得真切,用锤柄给每人的后脑赏了一记重击。场上顷刻间安静下去,纵使有漏网之鱼,还醒着的也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地上装死不动。 “尘——” 火力全开的飞人速度快得令人叫绝,哈德只来得及出一个字,就感觉到胸口被一双手死死抵住。一股莫大的推力带着自己向后疾速腾跃,老猎人双脚甚至短暂地滞空了数秒,才踉踉跄跄地站回到地上。 一道爆炸的力量终于散尽,封尘喘息着停了下来,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的哈德的手臂,方才被掷出的工具刀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年轻人的手中。刀锋闪着银光搭在老哈德的胸口上,刀尖在猎装的外甲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凹痕。如此近的距离下两人再次对视,年轻的偷猎者眼白已经泛起了重重的血丝。 “我调查过,你是莫林亲自指派的骑士团监事,在金羽城的骑士队伍里,算上莫林和骑士队长也只有五个人的地位在你之上,其中四个你都有的权力弹劾他们,参与决策更不在话下!那场兽潮里无论死掉了多少平民,其中都有你的一半!” 封尘的呼吸颤抖着,声音压在仅有贴身的两人能够听见的程度,笼手和哈德的臂甲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你却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和从前一样的辞,现在骗不了我!” 山菜爷爷的秘药让封尘昏迷了太久,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知道那是老人的有意为之,不过却并不怪他——在那种规模的兽潮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足轻重。哪怕是战力全盛时期的封尘也没有通的本事,没办法顾及到每一个受灾村落中的每一个平民。以少年当时的状态,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连同自己的性命一起搭进去,当然,这也就意味着灾难发生的“真相”也一并焚毁在了里面。 大概是知道少年不会就此甘心,被强行灌进了几大碗药粥之后,封尘赶往最近的村子的请求最后还是被神秘的老人允许了。叛逃猎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村子口时,火光已经渐渐熄灭,绝大多数的怪物被火势吓退,村中只留下了弥漫着的浓重的血味和焦糊味,就像所有遭到袭击的村落一样——唯一缺失的只有活人的呼喊声。 村子嵌在安全狩区和猎场深处的分界线,常驻的仅有百余平民,却偏偏在兽潮的路线上首当其冲。唯一的驻守猎人以避让骑士团的名义暂时去往了城镇,的聚居区就彻底失去了唯一也是最后的屏障,仅凭着薄薄的雉墙和匆匆造就的陷阱,在野兽的血洗下大概连一时都没有撑过去。 “救下我的那位前辈,他曾经向工会骑士们呼吁过……你们有四艘飞空艇,哪怕是暂时调出一两艘,简单地驱赶一下周边的怪物也好。你知道那些家伙了什么吗?他你们不是猎人!”封尘倏地将鼻尖凑到老猎人的脸前,鼻腔中喷出的尽是含怒的灼气,“哈德叔叔,你告诉我,你已经不是猎人了,是吗?” “你早就舍弃猎人荣耀了吧?连猎神的教诲也不管不顾了吧?那你告诉我,在雪林村长大,和我同辈的家伙们,我们到底在景仰着一个什么啊!” 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封尘已经带着哭腔了。眼前的年轻人就像一头桀骜的幼兽,刀尖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哈德隔着铠甲都能感觉到锥刺的痛意。老猎人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待年轻猎人将积蓄了多时的怒火一口气发泄出来。 连番的呼号终于耗尽了封尘的体力,直到年轻人开始轻微地颤抖,哈德才将手臂环过他的身体,轻轻地在他的背上停住。怀中的封尘已经比上次见面时高出了不少,声音和行止里带上了不少偷猎者才有的戾气。不过让哈德欣慰的是,他的眼神却一如年少时般澄澈,惹人怜爱。 这样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该背上猎人的重责,无论是不是以雪山居民的身份。只有在这点上,老猎人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这两年来……你受苦了。”哈德心潮涌动,呢喃着道。 “工会在国境附近接收了一批火山地区的灾民,大都是从偷猎者的聚居区里逃出来的。在安置他们之前,需要骑士团前去逐一审查。听到难民们一个个都在念着猎神的名号,我就知道是你……” “关于骑士团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到!”封尘才刚刚安静了些,突然一把将哈德远远地推开,怒目望向老猎人。工会骑士拥有跨境追捕的权力,一旦有足够可信的情报,可以开着飞艇赶去大陆上任何一个角落,并获得本土工会分部的无条件支援。这是在莱恩也鲁已经封锁的现在,哈德能出现在翡翠之塔的原因,同时也是骑士团能够横行大陆的依仗。 老猎人尴尬地住了口,面前的封尘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望向自己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冰凉。这种失望的神色他在漫云的身上也见识过,这样的眼神不接受解释和推诿,哈德也不打算如此做,他正色道:“尘子,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你……你们,可以永远都不原谅我。” “我接到了一份关于鬼怒间火山和古龙种的情报,里面特意提到了你,这才从金羽城一路赶到边境来。”老猎人恳切地,“如今的翡翠之塔上危机四伏,你不能继续待在这片猎场了。跟我回去,只要出了莱恩也鲁的国境,你想在哪里下船都行。”哈德的拇指向背后一扬,“如果担心那艘飞空艇的话——船是我私自开出来的,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工会骑士了。” 690章 冲动 “监事的工作……你就这么辞掉了?”乍听到老哈德的话,封尘面上的阴寒明显淡化了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诧异的表情。然而惊讶只维持了一秒,年轻猎人便双腮一鼓,脸色又重新沉了回去:“大摇大摆地离开骑士团,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就是你想到的脱罪的办法?” “我没有想要……” “把那些劣迹和罪责都随着徽章一起埋在工会绝密的委托报告里,你就能心安理得地站在我的面前,站在雪林村年轻一代的面前了,对吧?”龙语者笑了起来,似乎也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不是你想的那样——”从进入骑士团开始,哈德就做好了将它代表的罪责背负至死的准备,况且骑士团里连自由行动都要向执事长报备,更别提随随便便地放弃职位了。见封尘仍然不相信,老猎人一咬牙:“是莫林辞退了我,就在前两日,我拿到那份关于火山的情报之后不久。” 命令来得突然,彼时骑士团正在国境附近进行审查工作,工会没来得及回收老猎人的徽章和飞艇的调动权限,被他顺利地抽调了一艘船,狐假虎威地一路开进了莱恩也鲁的内部。 “你的意思是,骑士团的监事你还没有做够,直到现在都不愿从那个乌烟瘴气的猎团里离开?” 如今的封尘余怒未消,哈德无论些什么,都只会被他变成驳斥自己的理由。老猎人无从辩白,也不愿辩白,只能避开封尘的眼睛,喉咙中泛起阵阵苦涩。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休想让我乘上那艘飞艇。”年轻猎人将手中的刀簌地收入鞘中,决然地道,甚至已经带上了些挑衅的意味。在一个全无怪物的猎场上,四艘全副武装的飞空艇都没能阻止得了自己的逃脱,封尘不相信若真的动起手来,哈德仅凭一艘单薄的船能比那做得更好。 “逆鳞需要我,我在翡翠之塔也还有要做的事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带着你的船赶回斯卡莱特求援。洛克拉克多派来一艘飞艇,这个国家就能少一些损失,这才是一个猎人该做的事情。还是你做了太久的骑士,对猎人的职责已经不屑一顾了?” “斯卡莱特的援助已经在路上了,我担心的是你——”哈德脱口急道。国境附近出现了古龙血灾,莱恩也鲁已经瞒不住国内的实况了,工会总部有所行动只是迟早的事。委托涉及到两国边境的事务,骑士团从一开始是就是为此才调集过来的,“这片猎场外围,飞行种群的规模已经成了气候,就连骑士团的飞艇想要闯进来都费了一番工夫。”他指了指逆鳞的座舰,“你指望着靠这样的飞艇逃出去吗?” “我就是这么想的。”封尘反而露出一个嘲讽意味甚浓的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应该知道,这些暗影猎人永远不需要担心怪物的袭击,只要我还在船上。” “如果是猎人呢?过不了多久,莱恩也鲁的工会就会关注到翡翠之塔的乱局……”老哈德改口,“这个国家和斯卡莱特大不一样,一旦他们打定了主意,接下来围剿你们的就不是打闹的飞艇和骑士了,而是军队!遗迹猎场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这一次连我也救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来救!”封尘把头别向一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上次临别前的那道贯穿两人的枪伤,直到现在都默契地没有人提起。 “两位先等一等,你是……斯卡莱特已经有猎人队伍派到这里来了?”老哈德正欲些什么,身旁却响起了白夜的声音。逆鳞队长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舷梯,站到了两人的面前,哈德和封尘前时太过专注于彼此,居然没有察觉到铁甲猎人是何时接近的。 “抱歉。”看见两人的目光齐齐地转向自己,白夜摆手道,“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不过这位哈德先生起的情报,逆鳞正好有些兴趣。” “你是……”哈德沉吟道。 “白夜,在骑士团里任职的话,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才对。”逆鳞队长点了点头算作见礼。尽管哈德已经不在骑士团任职,但工会猎人和暗影猎人之间的握手,无论对谁都显得不太合适。 “地下世界的龙魇队吗?”老猎人的眼中升起浓浓的警惕,“如雷贯耳——刚才你都听见了什么?” “并不多,”白夜撇撇嘴,“所以我们才期待你能多做些解释。我们想知道工会的队伍是何时出发的,你从火山附近赶来,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内情吧?” “想的轻松,工会猎人从不会把情报泄露给偷猎者。”哈德收束了表情,冷声道。 “你不是已经泄露了不少吗?”逆鳞队长拍了拍年轻猎人的肩膀,“封尘是我们的人,回到飞艇上,他总会一五一十地给我们听的。” 哈德闭口不言,只是直直地望着封尘,像是在质询什么,年轻猎人的目光远远地躲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早在飞艇上我就看见了,你的甲板没有猎人守御,武器舱里人手似乎也不太充足。露面的猎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这艘船出发得这么匆忙,怕是没有得到工会的委托,而是你私自调出来的吧?”白夜对着远处的银色船指指点点,口中猜测道,“开着公家的猎船暗地里和偷猎者接触,如果被工会知道你这么做,届时摘了这枚徽章事,你恐怕马上就要尝到自己开设的大牢的滋味了。” “你想什么?”哈德的脸上一青,“以为这样能威胁到我吗?” “这可不是什么威胁。要我看,你能这个样子赶到翡翠之塔来,八成就没想过要回去了。”白夜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身旁的封尘却是听得心中一阵异动。方才自己正处在愤怒的边缘,直到暗影猎人提醒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老猎人来到自己面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如此匆忙地离开骑士团,一意孤行地赶到莱恩也鲁的深处,哈德或许还有别的隐情,这个念头在封尘心中一闪而过。 “哈德先生,你该知道我也经历过不少事情。”逆鳞队长轻声,“我不认得你,却认得这个眼神,孤注一掷的人大抵都是这样的神色。你既然已经不惧骑士团的大牢了,透露给我们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又有何妨呢?” 老骑士端详着白夜的一举一动,待到将脸上的异色压制了下去,才沙着声音开口问道:“你们的目的也是古龙吧?” “不,逆鳞的胃口没有那么大,我们要的只是一头龙眷的素材,仅此而已。”白夜干脆利落地回答。 哈德心念微动,须臾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直视着铁甲猎人的眼睛:“猎人工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威胁的。” 白夜耸了耸肩,回望着背后被塔板包裹的飞空艇,船上的猎人和船工包括身边的封尘,都是他此行的依仗:“已经走到这里了,总要试一试才能甘心。”他转而道,“你要找的人我们已经带给你了,交换些信息,就当做是给逆鳞的回报,怎么样?” 片刻的沉默,哈德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封尘身上。一通怒火发泄罢,年轻人仍然不愿面对近在眼前自己。望着封尘脸上的疏远和失望,老猎人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个长辈做得如此失败。心知年轻人留意已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同自己一道离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头汹涌不散。 “我还有另外一个建议,”老骑士突然鬼使神差地道,“你们接下来的狩猎,不如把我也带上吧。” 封尘意兴阑珊地转过身,正欲朝舷梯处走去,突然双肩一颤,回头不可抑制地叫出了声:“你是疯了吗?” 年轻的暗影猎人几步凑到哈德的身前,个子堪堪够到老猎人的眉尖。他微微抬起头,咬着牙朝哈德耳语道:“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不是你熟悉的猎人工会,飞艇上只有一群愤怒的暗影猎人,他们没有谁会在乎自己手中多一条工会骑士的性命。现在的我对逆鳞还有用处,这些家伙才多给了你一点耐心,你要知道,这些家伙的好心情可不是无穷无尽的……” 老猎人对封尘的警告充耳不闻,却朝着白夜侃侃而谈:“工会发布的大型委托,从来都有一个完整的方案作为支撑,不是一两条具体的情报可以得清楚的。偷猎者相关的任务里,首当其冲的总是工会的骑士团,不出意外的话,我的同僚们此刻已经开始朝着莱恩也鲁的各个猎区进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不但熟悉骑士团的运作,还亲眼看见了他们在边境附近的调度。想要从工会接下来的罗地网中脱身,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你们意下如何?” “认真的吗?”哈德的提议已经大大出乎了白夜最乐观的预料,让逆鳞队长也下意识地问出了声。话一出口他便察觉过来,勉强收回了自己的惊色,掩饰着轻咳了一声,“逆鳞当然欢迎,就是不知付出这样的代价,你需要我们用什么来做回报——除了封尘。如你所见,我们是决计不会放人的,他恰恰也不愿意和你一道离开。” “什么也不需要——你的对,我已经孤注一掷了,就当是为了今后的偷猎者生涯做一次演习吧。我可以待在你们的船上,让骑士团的飞艇跟在后面。如果逆鳞的诸位不愿意的话,我的船可以停在远处,或是干脆打发他们回去,我想你们需要的只有我一个人。” “逆鳞……受宠若惊。”白夜虽然这样着,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追来的路上我就下定了决心,”哈德怜爱地看着封尘的身影,“只要见到这孩子,就不会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既然尘子不愿随我走,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逆鳞队长沉吟了一番,曾经身为工会猎人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同僚们惯常的脾性。哈德这样的法,相当于拱手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了白夜。只要封尘还在逆鳞的管制之中,这个贸然出现的工会骑士就不会轻举妄动。想到这里,他最后的疑虑也消散殆尽,微笑着抬手引路道:“跟我来吧,逆鳞号就要升空了,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要聊的东西。” 老猎人整了整衣冠,抬脚跟上白夜的步伐。不防右臂却被一只手紧紧拽住。哈德回过头,只见封尘睁大着眼睛,神色莫名地望着自己,龙腔的声音在脑海中袅袅地响起来。 “你不需要这么做的。”两年间猎团的同伴被威胁过无数次,都没有让封尘主动现身在骑士团的面前。年轻猎人虽不会因为哈德此次以身犯险而回心转意,但心中的万般不忍却是切切实实的,“回去吧,我认识的哈德叔叔……至少从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我已经是该退休的年纪,冲动早就不属于我了。” 望见老猎人眼中的坚决,封尘迟疑了一番,低声问道:“是因为那份情报的缘故吗?上面都了些什么?” “很多,有关于鬼怒间的事,还有关于你的。有些资料还没有经过证实,不过分量已经足够……足够动我来保护你了。”老哈德不由分地反手拉起封尘的胳膊,“那份资料,不过是给了我另外一个赶来翡翠之塔的理由罢了。即便没有它,一朝得知火山上的灾难,我也会来寻你的。” “情报不是骑士团给你的?”暗影猎人听出了哈德讲述中的古怪,他不舒服地甩开了老猎人的手臂,后退两步疑道。 “我也不知道出自什么人的手,”哈德回忆着,“一早被装在牛皮袋里,丢在我的营房外。没有标明来历,也没有署名,只在第一页上印着工会的徽章,印鉴不像是假的。我问过了营中的人,没人看见分派信件的家伙。” “无名前辈……”封尘失口道,能在骑士团的大营中来无影踪的,也只有身着古龙级猎装的无名才能做得到,“难道……是安菲教官让你来的?” 691章 飞艇 还没有彻底黑下去,补给站营地里已经四下点起了灯,那是工匠正在对营帐做最后的加固。侧面开着豁口,顶棚能看见星星的帐子可抵挡不了猎场上的夜寒。眼下就连站长的大帐内外,也围了数个缝缝补补中的猎人。先前的战斗中损毁了相当一部分帐篷,剩下的则要挤下整个营地的人,至少挨过今夜才行。 站在营帐外静待了数秒,秦水谣终于等到了通传的守卫猎人。女孩迈步走进室内,枯马正仰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揉弄着酸涩的太阳穴。老站长方才在偷猎者手中捡回一条性命,精力本就不济,止血化淤的药剂又大都带有安神的效果,顶着双重的压力工作到现在,即便是铁一般的军人也不由得显出了疲态。 “回来了……”听到女团长的脚步声,枯马微微晃了晃脑袋,双手撑回到桌面。方桌上堆满了各类表单和报告,里侧的桌角不知被什么砍掉了一截,长长的待处理事项单顺着桌沿垂下来,“你们辛苦了。” “站长。”秦水谣端正地行了个猎人礼。营地里人手不足,猎团主动揽下了协助整备防务的工作:“我们只是例行巡查了一圈,需要动手的地方不多,算不得辛苦。” 偷猎者从一开始就是降落在补给站内的,营区外围的陷阱和暗桩并没有被触动多少。栅栏倒是破损严重,但营内的建材所剩无几,猎团有心外出采取些木料应急,然而色已晚,此刻出营甚不明智,也只能暂时搁置,留待到明早了。 “这些都不急。不过是倒了几片栅栏而已,今晚大家不会集体失眠的。”老站长抬手压下女孩的汇报,“搭建围栏不过是依着设置营地的规程罢了,能穿过位阶壁垒闯进这里的怪物,也不会被几块破木头拦住。” “可是还有偷猎者呢?”秦水谣严肃地,“飞艇战的时候,有不少偷猎者都提前跳了船,战局混乱,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这些猎场的吸血鬼,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轻易退走的。我担心……” “没关系,首恶已经被焚成灰烬了,剩下的只是些散兵游勇。”站长解释道,“营地恢复了夜岗,几个偷猎者逃兵成不了气候。我已经叫人给附近的补给站发过信,最多提醒他们注意股的不法之徒就好。” 女团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接下来呢?回来的时候我们看见医疗帐里还需要人手,猎团可以去那边帮忙……” “你们已经帮了大忙了。”枯马笑着,“稍不留神,我都要将你们当做大头兵来使唤了。猎团是殿下的贵客,来到翡翠之塔可不是为了做这些事情的。补给站有专门的救援艾露,不需要你们担心。大家身上伤势未愈,今就先回去休息吧。” “要论受伤的话,这里的其它人还不是一样?”女孩的嘴巴一嘟,“站长,现在补给站正是需要战力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忙碌着,猎团怎么能自己安心休息?” 枯马坐直身体,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秦水谣。女孩的诚恳,心中所想却瞒不住老站长的眼睛,他长长地“嗯”了一声,有意无意地道:“我看啊,你们帮忙重建营地是假,急着想要离开才是真的吧?” 话音刚落,帐门外就传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动。秦团长回头望去,但见帘门被隐秘地掀起一角,几双眼睛正偷偷地向里面瞧着。枯马循声伸了伸脖子,从门缝中认出了洋和熊不二挤在一处的脑袋,不禁哑然失笑。他抬手朝着几个家伙招手道:“都进来吧,一个个堵在营帐外,像什么样子?” 年轻人们鱼贯而入,营帐里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许多。猎人们站在团长的身后面面相觑,却不知该些什么。 一张单薄的委托书就摆在老站长的面前,页脚微微蜷曲着,似乎被阅读了很多次。枯马执笔的手悬在委托书上,迟迟不愿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索性放下笔,抓起纸页哗哗地摇动了几下,抬头朝着年轻猎人们问道:“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总觉得……像是在让猎团前去送死一样。” 纸上记录着的还是尤达殿下发布的委托。没有观测到麒麟的本尊,也没有能够直接证明它所在何处的情报,任务对于猎团来就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自由猎团本可以凭着自己的意愿随时离开,然而年轻人们的补给却要仰仗面前的枯马站长。 跨境行动的补给费用向来都是本土工会先行垫付的,等到委托结束后再在各个分会之间相互结算。枯马作为补给站的负责人,需要在委托书上做一个程序性签字,以做支取补给的凭证。 然而猎团已经来到了国境之南,种种情报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毫无疑问就是翡翠之塔的深处了。心知这片猎场如今混乱不堪,老站长忧心忡忡之下,有意阻止年轻人们行动,却苦于对斯卡莱特的来客没有管辖的权力。万不得已,他也只好以补给站未能完全恢复功能为由,暂时压下了这份请求,以期静观其变,给年轻人们寻找一个更加稳妥的出行时机。 不过斯卡莱特众人却一刻也等不得了,年轻人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拖着伤身也要参与到营地的重建当中,只求补给站早一刻回到正轨,猎人们便能早一刻进入翡翠之塔。 “前辈在莱恩也鲁,或许没听过多少我们的事迹。”聂洋叉着双手,半开玩笑地道,“猎团从猎的履历虽然还浅,但若论起送死的本事,整个斯卡莱特的年轻一代中,就数我们最是精通了。” 老站长没有笑,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声,抖动着胡子道:“我们的可是成群结队的飞行怪物、数量未知的偷猎者,还有一头活着的古龙种——不是分开来的,而是同时出现,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们理解您的担心。不过飞行种大都盘旋在猎场的外侧,只要深入到一定的地域,我想翡翠之塔反而会比平日里更安全一些。”申屠妙玲若有所思地道。 “至于偷猎者……”熊不二咧开嘴道,“有卢修的飞空艇在,若是真的在猎场里遇见了,该害怕的是他们才对。” “侥幸赢过了两艘偷猎船,先前不过是你们运气好罢了。”枯马板着脸道,“涉及到飞空艇的战斗无一不是凶险异常,你们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是万万不敢签字的——即便是为殿下考虑,我也不能让他的朋友陷入死地中。” “大熊!”贾晓狠狠地瞪了高大的同伴一眼,“站长您别介意,不二就是喜欢这样的话。进到猎场之后我们会万分心的,不会主动和偷猎者接触。” 以猎人荣耀的名义,换成任何一队如此年纪的猎人站在面前,枯马都不会开这个口子。然而以整个补给站的安危为代价见识到了猎团的能力,老站长能够确认的是,在翡翠之塔里他们至少有自保的能力。眼看着猎团心意已决,他也不再过多干涉什么,手上一蹴而就,将委托书递还给女团长。 “你们要用的是那艘斯卡莱特制式的船吧?物资我会叫人尽快送到飞艇上。” “诶?”听到老猎人的话,猎团众人齐齐地出声疑了起来。聂洋摸摸鼻子:“我们……以为只是签个字罢了,补给物什么的,不需要为我们专程准备的。” “站长……”秦水谣也抿了抿嘴唇道,“猎团需要的只是一个通行的许可,仅此而已。营地现在的状态已经很艰难了,有限的物资还是优先留给驻守猎人吧。” 站长神色怪异地皱起了眉头:“你们在些什么?” “营地的补给……不是都在偷猎者的船上烧毁了吗?”封漫云犹豫着问道。 看着眼前猎团众人为难的样子,枯马捻着胡子轻笑起来:“被偷猎者烧毁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前哨营,全部的物资加起来还装不满两艘型飞艇的话,我们还算什么补给站?” 他站起身,朝帐门外摆摆手道:“都跟我来吧。” 营区后半部分的损伤要严重得多,大都是飞艇战时被坠落的炮弹波及的。不少帐篷已经烧成了飞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枯马在前面带路,沿着营房之间窄的过道绕行进去,一直走到营地的尽头。 “还有仓库隐藏在这里吗?”秦团长四下看看,脚下正是自己和红胡子的偷猎者战斗过的地方。猎人间的战斗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搅得一片狼藉,也没有发现半桶飞空艇燃料。 “比那厉害得多。”枯马神秘一笑,径直走到巨大的岩山之下。老猎人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一阵摸索,过不多时便听见“咔哒”一声,在一众年轻猎人惊异的目光中,从岩壳上掀开一片巴掌大的绿油油的石板。 猫猫瞪大眼睛,状似普通的石壳后面却别有洞,岩石上镶嵌着一面精致的机括锁,拉杆和按键错落地排列着。猎团众人下意识地别过头去,金属的吱呀声过后,石壁从中裂开四道笔直的缝隙,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 “稍等片刻。”枯马顺着门闪身进入石壁之后,声音依稀从门里传出来。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地静待不久,石壁后就响起一连串机括的绞合声。猎团所站之位不远处,一面巨大的石板从岩壁上轰然脱落下来。 “山要倒了!”聂洋惊叫一声,板状的巨石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泰山压顶般朝着猎团压去。猎人们一阵骚乱,纷纷向远处躲避,石板却贴着猎人们的身边,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 倒塌的石板后是一个黑魆魆的空间,有如巨石张开的大口一般。聂洋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整齐地码放在里面的板条箱,分明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货仓。 “是货仓的门……见鬼,这是一艘飞空艇?”再抬起头,仰望着高不见头的方台型巨石,聂洋的声音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 “在来之前殿下没有告诉过你们吗?这座补给站是整个翡翠之塔的中心站点。”枯马笑着从货仓里走出来,“若是在雷神入驻之前,这里的物资存放标准足够支撑一场为期一个月的大型委托,这么多物资,总要想办法储存才行。” “原来从一开始就在偷猎者的眼皮底下吗……”封漫云望着货仓里显露出的成堆的燃油桶,“这可真是……” “王室产出的秘药,本来是为四星以上的高阶猎人准备的,不过我手上还有些资源可以灵活地调用。” “山要倒了!”聂洋惊叫一声,板状的巨石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泰山压顶般朝着猎团压去。猎人们一阵骚乱,纷纷向远处躲避,石板却贴着猎人们的身边,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 倒塌的石板后是一个黑魆魆的空间,有如巨石张开的大口一般。聂洋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整齐地码放在里面的板条箱,分明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货仓。 “是货仓的门……见鬼,这是一艘飞空艇?”再抬起头,仰望着高不见头的方台型巨石,聂洋的声音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 “在来之前殿下没有告诉过你们吗?这座补给站是整个翡翠之塔的中心站点。”枯马笑着从货仓里走出来,“若是在雷神入驻之前,这里的物资存放标准足够支撑一场为期一个月的大型委托,这么多物资,总要想办法储存才行。” “原来从一开始就在偷猎者的眼皮底下吗……”封漫云望着货仓里显露出的成堆的燃油桶,“这可真是……” “王室产出的秘药,本来是为四星以上的高阶猎人准备的,不过我手上还有些资源可以灵活调动。” 692章 终于站回到了地上,熊不二情不自禁地朝着空伸出双臂,畅快地喊了一声。这些日子以来,猎团一直在不停地赶路,从金羽城一直到鬼怒间,再循着麒麟的踪迹深入到莱恩也鲁的国境之内,算起来待在飞艇上的时间已经比陆地上还要多几倍了。尤达殿下的委托结束后,年轻人们要原路赶回铠石镇复命,还需在空中一连飘上数日,留给他们的陆行时间因而变得愈发宝贵起来。 长枪手迈着大步在前面带路,不时回过头来指着脚下的地面,向身后的一众同伴道:“跋山涉水,徒步深入猎场……果然有了这些才像是个猎人的样子。” “我以为孤胆猎人那一套是我们父辈才信奉的东西。”贾晓迈过身前的一截残垣。视野所及之处,绝大多数的建筑都只剩下了一截不高过膝盖的矮墙,少数石椽和廊柱还未倒塌,就变得格外地显眼。 “老爹总是,飞空艇这种东西就是在逐渐腐化我们猎人。”熊不二撇撇嘴,“长过一日的路程不再需要身体力行了,强大的怪物都率先开动机弩和舰炮来招呼,从今往后还需要猎人做什么?大型猎具总有一会彻底取代我们猎人的。” “猎团才刚刚有了一艘飞空艇,你现在就已经厌烦了?”团长脸上含着笑意。纵使身处在危机四伏的遗迹猎场中,大熊的言论还是让同伴们忍俊不禁。 “要我啊,见过了补给站里的那艘大家伙,大熊对猎团自己的船多半是已经不屑一顾了。”大剑猎人揶揄道。 “我哪有?”如同被中了心事,熊不二脸上一红,赶忙辩驳道,“那种方方正正的猎船,起飞又慢,升空后又笨,还装不了太多攻击性的武器。打不得空战,不过是个铁疙瘩罢了,我们的船可比那强多了,我羡慕它做什么?是吧,卢修?” 猎团的飞艇赶在光大亮之前离了港——徘徊在猎场外围的众多飞龙种,黎明前正是它们警觉性最低的时候。经过了大半个时心翼翼的航程后,猎人们终于正式进入了翡翠之塔的核心区域,从那里开始了巡航探索。 王室特供的秘药果真名不虚传,在营地里休息了一夜,一众猎人身上的伤势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合拢结痂。大熊在飞艇降落前摘掉了包在头上的纱布,脑后受伤时缺损的头发却没有那么容易长回来。长枪手被洋好一阵嘲笑,因而将头盔的系带拉得紧紧的,什么也不愿松开。 “实话,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龙人眼睛亮着。远处几只精灵鹿听到了猎人们的脚步声,簌簌地转身逃进了高草丛里,卢修一直等到它们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才缓缓地收回目光,“进入翡翠之塔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不是忙着赶路,就是忙着战斗,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地观察过这片猎场。” 两年以来卢修一直泡在狩猎竞技场里,经历的战斗虽不比猎团任何一人要少,但被观众环绕的圆形战场,比起真正的荒野总要少些气氛。如今闻着草屑和兽粪的味道,耳听着异种鸟类的鸣声,年轻人的心中一股久违的真实感和安心感油然而生。 “探索猎场总会有时间的,这次的委托结束之后,猎团不定还有回来的机会。”团长收敛了笑意,正色道,“现在还是专注眼下的任务吧……我们还有多远?” “一两百米了,就在那边。”猫猫站在主人的肩头挺直身子,肉掌遥遥地朝前方指去。 飞艇上巡行了半日,沙如墨便在一片沉寂的猎场上观测到了一道雷闪。光芒的颜色像极了麒麟所为,强度和频次都很低,正符合前时年轻人们对古龙种负伤的猜测。战舰的目标太大,担心遭到古龙种的反击,或是把它惊走,沙明海操纵着猎船逼近到数公里外就不敢寸进。猎团索性原地降落,组织了队伍步行前去一探究竟。 沙蝎队主要成员的战力都大不如前,猎团需要留下部分人手守御飞空艇。这次探索秦团长本欲遣出卢修和漫云,两人都有着对古龙种的神秘感应,至少能将搜索的范围扩大一些。奈何熊不二在飞艇上憋闷了太久,吵嚷着要来,团长只好替换了西戍猎人,亲自上阵,加上贾晓组成了如今这副阵容。 “话,这家伙为什么也要跟来?”熊不二瞟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奥森的脑袋深深地耷拉着,不远不近地吊在队伍后面,从出行到现在一直一言未发,乍看上去如同猎团押送的犯人一般。 饶是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长枪手粗憨的嗓门还是被远处的一星猎人听了去。听到熊不二的提名,一星猎人缓缓抬起头,声音干涩地道:“我也不知道,你该去问那子才对。” 卢修心虚地别过头去,透过两人间的神秘联系,他能感觉到奥森多少猜到了些自己的心中所想。以一星猎人过往的劣迹,再失去了龙人的监管,不是没有对飞艇上同伴们不利的可能。更何况此行若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带上奥森至少可以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多一个奋不顾身地保护同伴的人。 “我用了半生的时间研究怎样在挑战祭上利用别人,如今被一个孩子拿来当枪使,这种感觉……也不过如此而已。”看出了特选猎人面上的尴尬,奥森却是一脸坦然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同样的事情降临在我身上,有个一个蠢货能全无二心地听从我的命令,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让他替我战斗至死。” “不过好在如今除了战斗之外,我对你们还有些别的用处。”一星猎人的话锋一转,突然原地站定道,“就比如……已经走了这么远,你们也该发现了吧?先前的雷光不管是什么怪物的手笔,恐怕都和那头古龙种没有关系,差不多是时候回到飞艇上去了。” “诶?”贾晓眉毛一蹙,不悦地道,“我们就要到了,现在才还有什么用?” 奥森俯下身来,拾了一块湿漉漉的泥土,放在手中碾碎:“我也是走到这里才发现的。一路上我们遇见了不止一队草食种,连生性胆的精灵鹿都有见到,古龙种藏身的地方可不会这么热闹,飞艇上观察到的线索八成是错的。”见猎人们投来的怀疑的目光,他的嘴巴努向卢修,“你们可以问问那子,我的话是不是真的。” 特选猎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贾晓却仍然将信将疑道:“古龙种大都会掩饰位阶气势,不定是在养伤期间,气息萎靡,吓不走普通的草食种呢?” “就是因为它受了伤,对自己的气场才没办法保持平日的控制力。”奥森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一星猎人指指头顶,“否则的话,也不会一口气惊走整片猎场里的飞行种了。” 熊不二手搭凉棚,远远地朝此行的目的地看去。雷暴的升起处坐落着一幢格外高大的建筑——是“高大”,只是凭房屋四墙围起的面积和周围散落的石砖来判断的,大概是太古时期祭堂或议会厅一类的公共建筑。从这里仍能看见烧焦的草叶和大片被雷光击碎的石砖,礼堂的屋顶塌陷了大半,绝大多数的外墙齐根倒落,只留下了一截猎人腿高的墙基。几面承重墙还固执地挺立着,将猎团的视野生生阻挡了一半,无法在远处看清全貌。 ?“不定那家伙伤得没有你的那么严重。”尽管已然对奥森的分析相信了七八分,熊不二还是强行辩驳道。目的地近在咫尺,此刻提出返程,长枪手的心中宛若猫抓一样难受。 “大熊的对,走了这么久,总不能空手而归。就算见不到麒麟,我们前去看看也无伤大雅吧。”贾晓咂咂嘴,用目光朝团长询问道,一边轻巧地抽出了背后的大剑。 “心一些。”女孩点点头,决定道,“不二带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退出来。” “随便你们,”面对不听劝的猎团众人,奥森也只好耸耸肩跟上了卢修的脚步,口中尤自喃喃地道,“一群毛头子……” 越是凑到近前,猎人们才愈发察觉到太古建筑的高大。礼厅最远的两堵墙之间相距超过二百米,偌大的空间被纵横交错的矮墙切分成规整的十余块。还竖立着的高墙上,门洞和窗格一应俱全,上面的门窗大概早在几百年前就朽归尘土了。 三十米高的椽柱即便摔断成几截,也能自断裂处丛生的蒿草中窥见往昔的威严。地上散落的石材尽数利用起来,甚至足以给一个完整的补给站提供建设用料。年轻人们无暇感叹太古时期的遗容,猫着身子行走在其中,感知纷纷打开,注意着周遭的每一点动静。 约莫探索过了两三个门洞,猎人们面前豁然开朗,似乎走到了建筑原本的主厅处。日光从塌陷大半的屋顶上投射下来,照亮了内墙上一簇簇凌乱的焦黑色印记。贾晓一把抹在黑印上,墙上登时出现了三个清晰的指印,烧脆的青石碎屑簌簌地掉下来。 “雷击过的,时间还很近……它不会真的还在这里吧?”大剑猎人虚着声音朝四周望去,唯恐麒麟那银亮的身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 “你恐怕要失望了,奥森的没错,在这里寄身的果然是别的怪物。”秦水谣低下身,端详着面前的痕迹。地上的足印虽然凌乱,但依稀可以判断出是三趾的巨爪,爪锋根根分明,间杂着尾巴拖拽的痕迹,没有一样能对应上麒麟的体态。 “嘁……白期待了一场,又要回到飞艇上去了。”熊不二懊恼地道。四下里观望了一圈,再没见到其它的威胁,猎人们暂时解除了警备。长枪手将塔盾收回背上,收起了临战的姿态,四下踱着步,“不过你们,能发出和麒麟差不多的雷电,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猎人世界里会放电的怪物数不胜数,谁知道是哪一个?”贾晓一边着,脚下却传来一阵奇怪的黏腻触感。猎人“咦”了一声,抬起具足看了看,脚上已经粘上不少红色的浆液。 “喂!你都干了什么?”看见贾晓脚下的异状,不远处的奥森却失声叫出来。 “什么东西……水蛭吗?”脚下的软体动物足有半尺长,被自己无意中一脚踩扁了腰身,虫液从头尾处溢出来,眼看着就活不成了,却还在拼命地挣扎着,“不愧是翡翠之塔里的生物,个头就是比其它的猎场要大些。” “不是水蛭,这好像……是怪物的幼崽。”猫猫凑过来,用短刃戳了戳正在逐渐僵死的幼兽道,“好像……是电龙属的。” “嘁……白期待了一场,又要回到飞艇上去了。”熊不二懊恼地道。四下里观望了一圈,再没见到其它的威胁,猎人们暂时解除了警备。长枪手将塔盾收回背上,收起了临战的姿态,四下踱着步,“不过你们,能发出和麒麟差不多的雷电,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猎人世界里会放电的怪物数不胜数,谁知道是哪一个?”贾晓一边着,脚下却传来一阵奇怪的黏腻触感。猎人“咦”了一声,抬起具足看了看,脚上已经粘上不少红色的浆液。 “喂!你都干了什么?”看见贾晓脚下的异状,不远处的奥森却失声叫出来。 “什么东西……水蛭吗?”脚下的软体动物足有半尺长,被自己无意中一脚踩扁了腰身,虫液从头尾处溢出来,眼看着就活不成了,却还在拼命地挣扎着,“不愧是翡翠之塔里的生物,个头就是比其它的猎场要大些。” “不是水蛭,这好像……是怪物的幼崽。”猫猫凑过来,用短刃戳了戳正在逐渐僵死的幼兽道,“好像……是电龙属 693章 克制 “这头幼崽才出生不久,母体不会离开太远的……”奥森急忙地向兽尸上扫过一眼。电龙周边残留着不少奶白色的胎食残渣,尾后的泄殖孔还没有完全收拢,出生大概不到半日,牙齿就尖利得足以噬人了,“女主人可能已经感觉到我们了!” 电龙一族普遍不擅长筑巢搭窝,在雪山中往往只是选择一个然洞穴作为落脚处,甚至连稍微高大一些的巨岩底下也可以暂时凑合。初生的红电龙和原生种一样,喜欢阴暗的角落,方才它就是躲在阴影处的草丛中,被贾晓大意之下遗漏了过去。 “我们怎么知道这家伙能不能生的出孩子?”大熊牢骚了一句,看到奥森眼中的急色不似作假,还是乖乖地在队伍末尾张开了塔盾。 亚种和原生种的生态和习性并不见得相同,偶尔还会有着毫不相似,甚至完全相反的情况。猎人不是书士,不会把精力放在物种生态的考据之上,事实上相当一部分猎人都会选择常年在同一片猎场活动,能熟悉一城一地的怪物特性就已经称得上是一方强者了。至于那些个体稀少、平生难得一见的亚种和特异种,它们的图鉴还不在猎团年轻人当下的阅读清单上。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快走吧!”秦水谣匆匆打了个撤离的手势,率先顺着来时的路退去。 “已经晚了——”猫猫抬起头大声示警道。 不过是片刻的迟疑,猎人们就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代价。毫无征兆地,砖石簌簌地从仅剩一半的花板上坠落下来,屋顶的大洞霎时间被破开了个更大的口子。更多的阳光照进来,礼堂内为之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下去,暗红色阴影伸展着巨大的双翼,如一张硕大无比的幕布一般迎头压下。 “隐蔽……隐蔽!”团长疾呼道。背后的狭窄空间更不利于作战,女孩本已一脚踏出了主厅的门洞,见状也只好缩身回来,几个翻滚将身体藏进礼堂内一截矮墙的背后。 兽翼扇动起一阵强烈的风压,大厅之中一时间飞沙走石,长在青石板缝中的蒿草一阵剧烈的摇晃,无数草叶被当中吹断,凌乱地舞转到半空之中。 “轰……吼——!”暴怒的吼声紧随着兽躯落地的声音响起,红电龙的叫声如击龙船上的巨大铜锣一般低沉而狂躁。猎人们只觉得脚下微微颤动,不规则的石砖碎屑自屋墙的顶端纷纷摇落下来,厅内登时下起了一场乱石雨。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贾晓捂住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痛了,叫声才终于徐徐散尽。大剑猎人抖落肩上的灰尘,从角落中抬起头:“大家都还好吗?” “没有受伤——”熊不二将塔盾从自己和卢修的头顶上挪开,远远地朝着狂躁的母亲望去。 “黏糊糊的……要和这种东西打吗?”猫猫躲在主人的身旁声地问道。 眼前的怪物约莫有八米长,两只粗壮的下肢支撑着一个臃肿浑圆的躯体,偏偏脖颈和尾巴却颀长无比,像是从一颗硕大的赤红色黏土球上生生扯出了两段。巨兽的身上没有覆盖鳞甲,取而代之的则是强韧而布满粘液的赤色厚皮,日光在粘液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光斑随着身体的动作变换出各种形状。 “这可能是和红电龙战斗的最坏的时机了……”奥森稳住身体,沉沉地叹了一声。不远处暴怒的雌兽比常时的要瘦一些,那是繁衍后代耗尽了怪物皮下的绝大多数脂肪。然而母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虚弱,反而正处在战力的鼎盛时期。飞行种本就有隐性的位阶加成,这个状态下的红电龙甚至有自信挑战更高一级的怪物。 作为队伍中唯一知晓红电龙资料的人,奥森只是动摇了一瞬间,就快速地朝猎团分享起情报来:“飞龙种,杂食的,心它的头和尾巴。” “我知道它是飞行种,翅膀就长在身上呢,用不着你来提醒。”长枪猎人一边观察着,还不忘白了奥森一眼。红色飞龙的双翼展开能覆盖身周围几米的范围,随着它翅膀焦躁的扇动,整个大厅似乎都变得拥挤了不少。 奥森面色不变,继续道:“这家伙的脖子构造特殊,愿意的话可以伸出大半个身体的长度,被它咬到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飞龙种的双眼已经退化得几近消失了,整个头部的空间被一张巨大的嘴巴占据了近七成。环状的嘴唇内满生着内钩的尖利牙齿,被咬住的任何生物经过吸吮和切割的双重加工,最终都会变成清一色的条状肉糜。 “就像个特大号的生着翅膀的水蛭一样……”贾晓一边喃喃地着,一边朝腰囊中摸去。然而摸索了半,却找不到眼前的状况下合用的猎具。麻痹陷阱对用电的强者来就是一个笑话,红电龙目不能视,听觉也相当糟糕,感知外界只靠嗅觉和无处不在的静电场,让猎人们常规的投掷类干扰弹也没了用武之地。 怪物却不会等待猎人们准备停当。早在巢穴中飘出血腥味的第一刻,觅食归来的母亲就远远地嗅了个清楚,一并闻到的还有巢穴中几个异类的味道。红电龙加急匆匆赶回了巢中,等候着自己的幼子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巨兽怒啸着发泄了一通,将颀长的脖颈倏地扭转过来,一张血盆大口直对着猎人们的方向。 “团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它差不多是时候动真格的了。”卢修将沉重的战斧握在手中,双瞳中的红色若隐若现。怪物的嘴里流下大颗大颗的涎液,液滴上似乎还闪着幽蓝的电光。唾液溅到地上升起股股的轻烟,似乎有着不俗的腐蚀力。 “还能怎么办?打退这家伙,赶紧离开这片鬼地方。”女团长倏地站起身,锤在身前挥出一道银亮的轨迹,“卢修,先试试看,用你的能力能不能让它主动退却。” “等等!”奥森也从角落中挺身出来,“你们得杀了它,红电龙飞行能力虽并不强,但起码也是个正牌的飞龙种,留下隐患的话,不定会威胁到飞艇的安全。” 感觉到了阴影中骤然冒出的两个身影,红电龙迈开大步朝猎人们踱过来,电光缓缓在布满粘液的厚皮上积蓄着。听到一星猎人的话,猎团众人纷纷投出一个怪异的眼神,只有龙人的视线还死死地停留在巨兽的身上。 “这是紧急情况吧?”奥森抽出背后的太刀,理所当然地道。翡翠之塔的后勤还停留在三十年前的水平,没有服役猎人全程陪同的话,偶尔错杀一两只怪物根本无从查证,也不会有人认真追究的,“这家伙是迁徙种,本身就是个外来者,杀了又有什么关系?”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熊不二甩了甩手中的长枪,将塔盾摆正,睥睨了奥森一眼,“这么干,我的猎人荣耀可不答应!” “团长,不行……”卢修无能为力地摇头道,“这家伙还生着气,我的血脉对它暂时没有作用。” “至少试过了。”团长做了个无妨的手势,“左右包抄,它的脖子不能向后转,攻击身侧应该会安全一些,速战速决,尽量趁着它蓄电未满之前分出胜负。还有——”女猎人转头望向奥森,“没有讨伐委托,就不能伤及怪物的性命,这是工会的律令,也正是猎团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奥森,你还是……压阵吧。”龙人留下一句话,跟在团长的身侧大步冲了上去。 迅速接近的几道气味刺激了飞龙种的战意,红电龙怒吼一声,脖颈化作一根血色的长鞭,迎着年轻猎人们甩出。卢修矮身闪避,斧刃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长长侧豁口。鞭梢在龙人的头顶卷出一道熏风,,擦着猎人的后脑勺划过,重重地打在一根高大的立柱上。 柱石应声崩解成几段,碎石四散迸飞,龙人眼中红芒扇动,喉中发出阵阵兽吼,大踏步弹跳而起,躲过压砸下来的大块石头。石渣在猎装后金属的板甲上打出炒豆般的细碎的响声,猎人在半空中高高扬起战斧,只听一连串机括的响动,重型武器两侧的斧刃应声向后折断,沿着斧脊处的轨道一路滑落到手柄附近,将隐藏在机括内的一柄红亮的剑锋显露出来。 变形后的重剑带着蒸汽和滚滚的热意,沿着红电龙一边的翼根处劈下。怪物身上的粘液登时被搅动出道道涟漪,龙人只觉得手中传来一阵用错力的滑腻感,剑锋一错,贴着一边的龙翼滚落下来,只削下一层黏糊糊的体液。 “酷——”贾晓用大剑荡开红电龙甩过来的脖子,脱口而出道。补给营里大剑猎人不止一次见识过斩斧变形的过程,但实战中见到龙人用出来还是第一次。这一击尽管并未建功,但还是收获了不远处同伴的声援。 “嘶……好烫!”躲开怪物接踵而至的翼击,卢修脚下一滑退开几米之外。龙人脸色一变,赶忙将变形斧扔到地上,双手放在嘴边好一阵吹风。 “热就对了。”奥森在角落中看得真切。 红电龙体内的电气袋比原生种发达数倍,制造电流的数量的效率都让原生种拍马难及。由于身体长时间处在带电的状态,皮肤和内腑也进化成了耐电和高温的模样,体温甚至可以和火山怪物相媲美。 飞龙种低下的生育率就是源于这过高的体温,一胎中大部分身体孱弱的幼崽在出生前就会被烧死、电死,一部分直接化为养分被母体重新吸收,剩下的则与新生儿一同生出来,给幼崽当做出世后第一餐的食材。 “你那武器里的古怪机关还是趁早收起来吧,至少在这家伙面前用处不大。”一星猎人摆着手道。斩斧的散热原本就是武器最大的问题,对上一个会散发高热的怪物,无疑是雪上加霜。 “嘁……”卢修哭笑不得地甩动了一番斩斧,斧刃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回到长柄的末梢,将剑刃重新隐藏回去。没了剑形态的加持,这柄重斧的战力将锐减近半,没想到新武器的首战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嘛,这也是常有的事!”熊不二眼观六路,看到这里却是不厚道地笑了出来。龙人依着血脉之便利,在猎场上从来都是出尽风头的那一个,如今不曾想却在武器上吃了瘪,“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一只电龙而已,又能强到哪去?” 长枪手口中着,举着重盾在怪物身旁绕了半圈,却没有发现太过明显的弱点。巨兽浑身的皮甲厚度都差不多,尾后是一个收束起来的吸盘状泄殖孔,除非被它主动打开,否则没有半点缝隙可钻。 一番观察无果,年轻猎人也只好转回红电龙的正面。团长和贾晓正被怪物蛇一般的脖颈骚扰得苦不堪言,飞行种的身躯笨重,但头颈却比看上去要敏捷得多,两个猎人几经绕转,也没办法转到怪物的身侧。 “嘛,这也是常有的事!”熊不二眼观六路,看到这里却是不厚道地笑了出来。龙人依着血脉之便利,在猎场上从来都是出尽风头的那一个,如今不曾想却在武器上吃了瘪,“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一只电龙而已,又能强到哪去?” 长枪手口中着,举着重盾在怪物身旁绕了半圈,却没有发现太过明显的弱点。巨兽浑身的皮甲厚度都差不多,尾后是一个收束起来的吸盘状泄殖孔,除非被它主动打开,否则没有半点缝隙可钻。 一番观察无果,年轻猎人也只好转回红电龙的正面。团长和贾晓正被怪物蛇一般的脖颈骚扰得苦不堪言,飞行种的身躯笨重,但头颈却比看上去要敏捷得多,两个猎人几经绕转,也没办法转到怪物的身侧。 694章 雷威 经过了无数年来的风吹日晒,垒成建筑的青石其实比想象中要脆弱的多。熊不二的身体被怪物蛮不讲理地甩到墙上,一声闷响,墙体登时深深凹陷下去,溅起一蓬石渣。 长枪手喉咙一甜,双手使劲后撑着,才把背脊从石隙中拔出来。猎人沿着墙身一路滑落到地上,猎装的棱角刮下一层厚厚的青苔。熊不二甫一落地,还未曾挣扎着站起来,眼前数道模糊的重影就陡然合而为一。红电龙赤色的环状嘴巴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自己接近,牙齿和口中滴溅的唾液都清晰可见。 熊不二一声痛吟,匆忙捡起落在身旁的塔盾,年轻人刚一发力格挡,只觉得脊柱却如同粉碎了一般,疼痛直钻入骨髓之中,尚还不知伤势几何。大熊的力劲一泄,持盾的手也耷拉下去。飞龙种的口中传来阵阵腥气,以猎人眼下的状态,挡是挡不住了,背靠着内厅的边缘,偏偏又无处可逃。 望见远处同伴的窘境,贾晓和团长对视一眼,追上奔行中的飞龙种。大剑猎人俯身钻进红电龙的腹下,武器在狭的空间中蓄力,剑锋横抡成一道弯月,直扫在巨大龙肢的踝关节上。外侧的秦水谣也娇喝一声,银色战锤的锤锋在同一条腿的膝关节处轰然炸开。 大剑的爆发力和“破坏王”特有的撕裂感一齐发作,红电龙的左腿不协调地在空中一滞,整头怪物骤然失去了平衡,扑棱着翅膀向左栽倒下去,竟是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 借着兽翼卷起的风压,贾晓拖着武器几个翻滚,从怪物倒地的阴影中逃出来。大剑猎人回头再望过去,肺中却生生灌进了一大口凉气。飞龙种的移动并没有在两人的合力一击下就此停止,在浑身粘液的润滑下,红电龙侧躺在地上,身体尤自携着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前滑去。不过半个呼吸的工夫,巨兽那臃肿的身体就彻底遮住了视线中熊不二的身影。 “不!” 秦水谣一声惊呼,紧忙追着怪物的尾巴跑过去,从兽尾到兽首不过七八米远,此刻却如同一道堑般不可逾越。团长匆匆地挥动战锤,只在怪物的背上打出几道不痛不痒的攻击。卢修将龙人血脉全面催动,一双眼睛红得发紫,纵身一跃也只跳到了红电龙的尾根处。战斧的锋刃含怒劈下,竟是一击穿透了粘液层,在怪物的硬皮上豁开一道数尺长的口子,血水潺潺地向外涌出。 不过也只是这样了,攻击丝毫没有减缓巨兽滑动的速度,只让它的头和尾巴更加疯嚣地摆动起来。红电龙又滑出几米,脑袋和盘成一团的脖颈狠狠撞在青石砖墙上,溅起一大股青棕色的烟尘。 “见鬼……不二!”贾晓失声叫道。兽首彻底打穿了墙壁,脑袋和半个脖子依稀探出到了室外,毫无防备的长枪手在这样的攻击下定无幸理。巨大的裂缝从墙角直贯向花板,地上散落的石块被龙躯碾得更碎了些,纷纷推离到远处。大剑猎人冲进烟雾之中,匆匆挥散眼前的尘埃,却找不到熊不二的半点踪迹。 “不会是……被冲到外面去了吧?” “他没事——”卢修提起战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望着烟尘之外的另一个角落。方才龙人情急之下,将浑身的血脉力量一口气尽数释放了出去,未曾如何助跑,竟然一步跳出了七八米远,斩击的力道也是大得出奇。特选猎人方一停下,就感觉到浑身冒出一股急汗,汗珠在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手心也火辣辣的,被斩斧的手柄锉出道道鳞状的伤痕。 “这就叫……乐极生悲……”过了数秒,熊不二的声音才从另一侧的角落里响起来。长枪手翻身爬起,龇牙咧嘴地捂着后颈,一同起身的还有浑身狼狈的奥森。一星猎人反持着大熊的长枪递还给大熊,得到武器的主人投来的一个复杂的眼神:“谢了。” “不必。”奥森也不多言,仿佛方才冒险冲到兽口面前,强行推开熊不二的家伙,并不是眼前这个矮的猎人。 长枪手的余光扫过远处的卢修,特选猎人刚刚毫无疑问地全神贯注在战斗中,眼下正和团长互相接应着,哪还有发号施令的时间。感觉到身旁奥森和往常一样冷淡的目光,大熊的脸上没来由地升起一阵臊热。 “大熊,你怎么样?”重剑猎人赶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红电龙的脑袋还伸在墙洞之外,阵阵怒吼声跨过青石的砖墙传进来。飞龙种的尾巴和四肢燥怒地不停摆动着,怪物的尾巴弹性也强得惊人,红色的鞭影笼罩了周身大部分区域,让猎人们一时间无从靠近。 “还走得动,不过我觉得我的脖子……好像扭断了。”塌陷的背甲挡住了那一击绝大多数冲势,但余下的也足够熊不二吃尽苦头了。壮硕猎人不消看就知道,此刻自己的背上恐怕已经生起了大片的淤青,不定连骨头也裂了几根。 解开甲胄应急处理已经来不及了,熊不二匆匆饮下一瓶回复剂,就重新举起了武器。远处墙壁下的飞龙种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脖颈用力向后牵拉着,墙砖的裂隙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有脱困的迹象。 “这座建筑没有那么结实的,”贾晓仰头看着正在寸寸断裂的花板,“就算要继续打,也得先转移到外面再。” “从哪走?”猫猫嫌恶地抹了一把亮莹莹的皮毛,甩掉肉掌上沾染的怪物粘液。在飞龙种的肆意破坏之下,来时的门洞不知何时已经被倒塌的立柱堵死了。内厅俨然变成了四下封闭的方盒子,只在花板上开着一个偌大的豁口。 “那边——”团长抬手指道。随着一阵碎石崩解的哗啦声,红电龙怒啸一声,终于将脑袋从墙洞中抽离了出来,一并抽出的还有大片的墙板。青石上霎时开出了一个能容两人并行通过的大洞,墙体的结构并不稳定,洞口每时每刻都在塌缩着,“跟我来!” “怪物还守在那呢!”贾晓蓦地将熊不二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拖着比自己高大一头的同伴一边赶路,一边疑道。 “交给我吧。”一道身影从猎团众人的身旁闪过,径直跑到队伍的最前面。感觉到卢修的目光,奥森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龙人,“你把我带出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吧?” 特选猎人点点头,不忘嘱咐道:“干扰它一会就行了,还有……注意安全。” “真是固执……”一星猎人暗自腹诽道,脚下却朝着巨龙疾速接近。奥森没有拔出武器,而是从胸囊中掏出一道半尺长的血红色事物。堪堪靠近到红电龙身前五米,他便双臂鼓胀,将手中的古怪事物远远扔了出去。赤色的事物犹如一滩软泥,在空中不断变换着形状,自红电龙的眼前划过。怪物像是闻到了肉味的猎犬,脑袋倏地转向了别处,身体也跟着侧跨了几步,听话地让开了墙洞的方向。 “这是——”龙人的视觉异常敏锐,只扫了一眼就意识到了那红的究竟是什么。红电龙死去的幼崽半个身子还扁软着,凸起的头和尾巴在半空中摇晃个不停,有如细绳上拴着的两个铃铛。幼兽的素材被一星猎人囫囵着收进了囊中,眼下终于有了合适的用武之地。 察觉到飞来的是自己的孩子,龙母登时慌了手脚,一张环形的大嘴在空中无意识地开合着,接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好呆呆地愣在原地,试图用那颗并不聪慧的大脑理解身边发生的一切。 “猎神在上——”卢修露出一个于心不忍的表情。如果猎团最初惹到了红电龙只是年轻人们的无心之过,尽管心知奥森并没有做错什么,投掷幼崽可能是最有效率的干扰方式了,但此刻特选猎人心下却升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还在等什么?快走!”矮的猎人一边观察着怪物的反应,一边朝一众年轻猎人们招手道。熊不二和贾晓率先并排冲出了礼堂,摇摇欲坠的墙砖就在两人之后“噗”地一声,掉落了门板大的一块。洞口瞬间缩了三分之二。卢修也重重地摇了摇头,顺着不断缩的墙洞,重新回到光之下。 奥森守在墙跟下,一面躲避着不断掉下的碎石,高声一面催促着秦水谣。女团长却在墙边停了下来,她望着奥森,朝外面做了个引路的手势:“我是团长——” “随便你。”一星猎人也不多做谦让,毫不犹豫地拧身冲出墙洞之外。愤怒中的红电龙脖颈一甩,又打破了内厅中的一道立柱,青石墙壁经了多番的破坏,早已不堪重负,在女猎人的身前断裂崩解,碎石在出口处不断堆叠,眼看着就要彻底封死了。 “主人!”猫猫倏地站到墙洞之下,最后的洞口只剩下了和艾露的身高差不多的空隙。女艾露将短刃斜擎在洞口上,焦急地呼唤着团长道。团长后退两步,矮身助跑,一个腾身鱼跃而起,脑袋准确地钻进了洞口之中,携着随从险之又险地逃出了即将封闭的兽巢。 团长在草甸上几个翻滚,将猫猫从怀中放下。高大的石质墙壁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在女孩的身后轰然崩塌。 花板塌落的声音震耳欲聋,一大股烟浪从礼厅的四周高高溅起,将女猎人席卷在其中。秦水谣吸进了一大口烟尘,重重地咳了几声,回头望去,身后已经再没了什么太古建筑。整片高墙向内俯倒,花板也顺理成章地砸落下来,红电龙被大量的石块掩埋在其中,还能隐约看见巨石下挣扎着活动的赤色身体。 “呼……好险!”女孩反手擦了擦额上的沙灰,同伴们早已等在外面接应了。看到在秦水谣脚后封死的墙洞,年轻猎人们背脊上齐齐地生出一阵冷汗。 “别停下,这些石头拦不住它多久的!”奥森招手道,不由分地朝某个方向跑去。 “喂!我们的飞空艇不在那边!”猫猫高声叫道。 “我知道!跟着我走就行了!”一星猎人脚步不停,回过头霸道地,“单靠你们这群鬼的话,只会让我和你们一起死在猎场里!” 卢修朝同伴们耸耸肩,率先拔腿跟上了远处的奥森。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无论是乱局中救下了熊不二,还是主动承担了干扰怪物的工作,一星猎人都在试图主动融入这个集体。赤瞳的影响下,特选猎人能感觉到这个状态的奥森并没有恶意。 “大家……一起跟上吧。”女团长抿了抿嘴,也点头道。 “嘁,要我们听这种家伙的话。”贾晓心中暗道。然而背后的废墟之中,红电龙已经移走了身上绝大多数的石块,一双血红的翅膀伸展开,就要朝着猎人们的方向扑过来,眼下已经不是考虑策略的时候了。大剑猎人扛起同伴的一只肩膀,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了前方的团长。 “嘎啦……嘎啦……”巨石在飞龙种强壮的脖颈扫击下纷纷化成了石屑。奔跑中的贾晓只觉得周遭的环境一亮,自己面前的影子霎时间清晰了不少。 “大家……一起跟上吧。”女团长抿了抿嘴,也点头道。 “嘁,要我们听这种家伙的话。”贾晓心中暗道。然而背后的废墟之中,红电龙已经移走了身上绝大多数的石块,一双血红的翅膀伸展开,就要朝着猎人们的方向扑过来,眼下已经不是考虑策略的时候了。大剑猎人扛起同伴的一只肩膀,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了前方的团长。 “嘎啦……嘎啦……”巨石在飞龙种强壮的脖颈扫击下纷纷化成了石屑。奔跑中的贾晓只觉得周遭的环境一亮,自己面前的影子霎时间清晰了不少。 695章 红电龙空中划出一道赤色的抛物线,在碧蓝色电光的掩映下近乎紫色了。飞龙种的身材太过臃肿,尽管一对翅膀拼命地扇动着,比起飞行,它更像是借着升力笨拙地跳了起来。然而怪物的躯体有数吨之重,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大的力量,更别提环绕周身的恐怖电光了。因此哪怕它的动作再如何滑稽,猎人们也不敢贸然轻视,听到动静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猎人的直觉警铃大作,贾晓不假思索之下,携着熊不二骤然趴倒。两人在惯性的作用下,顺着草甸“哧”地一声滑出数米远,前脚刚刚离开,巨兽沉重的身躯就在二人方才所站之处轰然落地。只听一声脆响,飞龙种两只脚掌深深地嵌进土层之中,脚趾在地面上勾画出六道尖利的爪痕。 怪物身上的雷电蓄势已久,一经落地时碰撞的力量激发登时溢散开来。连串的爆鸣声混着巨兽的啸叫,一股脑地塞进猎人们的耳中。几十上百簇电光有如雨后疯长的藤蔓,以红电龙的身体为轴心,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出。电弧中大的有手腕粗细,的也和拇指相仿,一边嚣张地攒动着,散发着夺目的耀光,在红电龙的身边经久不散。 贾晓趴在草丛之中,尽可能地将身体蜷成一团。大剑猎人壮着胆子抬头看去,飞龙种身体周边的地面上亮起了一道环形的淡蓝色光晕,那正是流窜的电弧能达到的最远的地方,怪物的攻击只能止步于此了。两个年轻人堪堪趴倒在了那之外的两三米远,任凭雷电在自己头顶处肆虐,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狂暴的一击。 两人各自又向远处翻滚行进了数米,终于狼狈地站起身来。熊不二还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和头发正不受控制地倒栗起来,衣物也一阵噼啪作响。猎场上空气湿润,肉眼难见的细静电在更广的范围内流窜不停,不时有草叶和土石毫无征兆地炸开。 长枪手站起身,一面奔跑着,不自觉地将头盔向下按了按,压下头发上不听话的毛刺:“见鬼,现在和这家伙抱歉还来得及吗?” “如果它能听得懂的话,让我一万遍都行……”贾晓脚下不停地向着队伍靠拢,口中却是苦涩地道。 雷暴缓缓收回到红电龙的身上,脚下的地面和植被早已破坏得不成样子了。光晕笼罩的范围内,浅浅的土层像是被彻底犁过一遍,蒿草被翻卷进地下,更下层的青石倒是显露出来。萦绕在飞龙种周身的电光没有黯淡多少,怪物显然还有相当的余力。 没有闻到预料中猎人烧焦的气味,红电龙燥怒地吼了一声,强韧的脖颈带着头颅朝四下扫过。感觉到了不断逃远的人类,怪物调转方向,粗壮的兽爪猛地一蹬,战车般追着猎团冲锋而去。 在浑身雷电的刺激下,飞龙种本身的力量也比巢穴中时强了三分。怪物卯足力气,双翼之下无风自鼓,行进中居然带出了一阵呜呜的破空声。人类的脚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发狂的怪物相比拟,猎团本就没有领先红电龙太多,飞行种甫一发力,人兽间的距离登时有了缩短的迹象。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去?”卢修焦急地朝队首的奥森问。尽管能暂时保持住不被追上的现状,但猎人们正在离飞空艇的位置越来越远,少时就会彻底离开战舰能够支援的范围。 红电龙的身体不出意料地转身困难,高速行进中尤甚。在奥森的带领下,猎团跑出了一个夸张的之字形路线,尽挑着地形复杂,通路窄的区域穿行。然而身后的怪物即便没有坚厚的鳞甲,但一身覆着粘液的红色皮质硬度也是数一数二。飞行种蛮横地撞开无数道墙体和石柱,只在遇见相对完整的建筑时才会扇动翅膀高跳起来,从顶上跨过。 巨兽每次落地都伴随着一团电弧的剧烈爆鸣,体内的电气袋全力施为之下,电能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我也不知道!”奥森朝身后的龙人喊道,他的身材虽然矮,但奔行的速度却丝毫不输猎团的任何一人,埃蒙的神秘药剂对身体素质的改造似乎并没有随着治疗而一并恢复。感觉到年轻猎人的气息刹那间阴沉下去,他又改口:“不过应该就快到了!” “你最好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那头家伙好像又要有什么动作了!”猫猫伏在秦水谣的肩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浑身缠绕着雷电的飞龙种。怪物脚下速度不减,脖子却诡异地缩到一处。一张环形的大口顶风张开,大颗闪亮的唾液顺着嘴角滑向身侧。 “它在蓄力……心!是吐息!” 杀害自己幼崽的人类就在眼前,红电龙哪还有耐心将追逐游戏继续下去?猎人和怪物间的距离不过十余米,正在一发吐息能覆盖的范围内。红色巨龙喉中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奇怪声音,全身的电弧陡然一黯,口中却霎时间亮了起来。它的脖子猛地向前一甩,一大颗泛蓝的莹亮光团朝猎团的方向激射而去。 “早就等着了!”贾晓脱口叫道,大剑猎人和熊不二跑在队伍最后,方一见到电球射出,就猛地朝左右两侧散开。长枪手的背脊还伤着,翻滚的姿势异常怪异,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凉风从自己脑后掠过,堪堪躲开了吐息的路径。 贾晓怪叫一身,接连做了几个战术动作,电火花的滋拉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耳中越变越大。年轻人用余光扫了一眼碧蓝色的吐息,不禁亡魂皆冒。电浆球没有沿着直线一路散尽,而是像有了灵性一般,在半路上转了个弯,正向着自己飞来。 大剑猎人连连翻滚,一颗吐息仍然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雷球喷出几秒,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但电光的亮度却没有衰减太多,一旦被沾上一星半点,不得就是烤成焦炭的下场。 “你的剑!”奥森在队首停下身,扯着脖子大声喊道。眼看着吐息愈发靠近,想要躲开已然无望,年轻猎人冥冥中却听到了一个提醒的声音。贾晓终于如梦初醒,从背上摘下重剑,双手擎住,迎着雷球狠狠地掷出。 大剑打着旋被抛出去,沉重的剑身没能飞出几米就失去了力量,剑尖一歪,斜插进地面之中。红电龙的吐息就像发现了更加美味的猎物,无形无质的光球一阵飘摇,毫不犹豫地灌进裸露在外的剑柄中。剑脊上一阵电弧闪动,雷霆的威力被尽数导进大地之中,吐息总算消弭于无形。 “就差一点……”重剑猎人的十指一麻,身上的力量也在后怕之下被抽走了八成。 “快走!”熊不二从斜刺里冲将出来,竖起塔盾将两人护在里面,抓着同伴的胳膊朝前队赶去。 “我的武器!”贾晓勉强提起一口气,伸手就要抓向还微微发烫的剑柄。 “别管了……”飞龙种的吐息接二连三地袭来,在两人面前全数击在了可怜的重剑上。剑身上承载的能量一时间满溢而出,将剑脊灼得泛红发亮,是决计无法取回了。贾晓恨恨地叹了一声,空着双手被大熊带离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身上没了大量金属的事物做吸引,红电龙的电球也不过是普通的吐息而已。见猎人接连躲过了数道雷光,飞龙种便放弃了尝试,将电气袋中积蓄的剩余力量全数灌注进了浑身的肌肉之中。 怪物脚下的速度再行上涨了一个档次,前路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障碍物了,龙车呼啸着直冲入猎团的队形之中,一双翅膀拖在地上,溅起两道长长的土浪。年轻猎人们连忙翻滚逃窜,被冲得一阵七零八落。 “我就知道那个奥森不能信!跑出这么远,还不是要真刀实枪地打?”大熊用塔盾支撑着站起身,手上的长枪一振,重整起战斗姿势,正面迎向人群中央肆虐的怪物道,“管它的,我要上了!” “都别动!”奥森的出手却比猎团众人还要快得多,一柄太刀早已蓄势待发,刀刃斜斜地沿着巨兽的肋骨挑斩上去。红电龙身上包裹的尽是油腻的分泌物,一刀下去未竟寸功,反而给一星猎人淋了一头一脸。 不过这便足够了,飞龙种已然感觉到了身下偷袭的人,怪物的脖颈带着阴风,扫过面前一大片扇形的区域,却被奥森一矮身轻松躲过。一星猎人向后疾退,巨兽寸步不让地向前冲去,刚刚踏出数步,只听哗啦一声,脚下一沉,溅起一道高高的水花。 “砰!砰!” 眼见着怪物冲进水域之内,一星猎人再不犹豫,腰间摸索出两颗爆弹扔进水中。被兽足搅乱的水面上登时升起两道高高的水花,尽数溅到了飞龙种赤红的皮肤上。 “嗷!”红电龙连连痛叫着,浑身嗤嗤地升起了一大股蒸汽,脚下一软,整个身体趴伏进水池之中。与水接触的部位越多,巨兽身上的嗤响声就越是剧烈,不多时就被弥漫的水蒸气彻底覆盖。河水就像被扔进了一颗滚烫的石头,咕嘟嘟地冒起了沸腾的气泡。 在猎人们惊异的眼神下,飞龙种赤红色的皮肤正逐渐变淡,水面之下的部位更是衰减成了原生种才有的灰白色。方才无往不利的强大怪物,此刻却瑟瑟发抖地缩在水中,温驯得宛若绵羊,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连逃出来也做不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贾晓失了武器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观察着。红电龙此刻身处的位置,看上去像是个水草丛生的水洼。洼池的大堪堪能放下两只红电龙,水位最深处也只能没过怪物的膝盖。 “普通的水塘而已。”奥森一边解释着,将太刀收回背后,“这家伙现在已经无害了。” “它为什么……” “把火山里的怪物扔进去,也能看到一样的反应。”一星猎人的嘴角扬起来,“你以为这些家伙为什么要离开雪山,想要在其它的猎场安家?只可惜这片水塘没有想象中的大,否则的话直接冻毙也不是不可能的。” 红电龙过高的体温,注定了它们有着和原生种完全相反的习性。成年后的飞龙种对水和低温毫无抵抗能力,怪物身上的粘膜是水溶性的,常温下的水浴就能破坏它的保温涂层。只要水量稍大一些,就能让怪物皮下的血管纷纷失去活性,肌肉大幅度僵直,甚至出现冻伤。 奥森是跟着游荡的水鸟找到了这里,只可惜找到的并不是一条活水溪流,不过效果却仍然立竿见影。 若绵羊,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连逃出来也做不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贾晓失了武器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观察着。红电龙此刻身处的位置,看上去像是个水草丛生的水洼。洼池的大堪堪能放下两只红电龙,水位最深处也只能没过怪物的膝盖。 “普通的水塘而已。”奥森一边解释着,将太刀收回背后,“这家伙现在已经无害了。” “它为什么……” “把火山里的怪物扔进去,也能看到一样的反应。”一星猎人的嘴角扬起来,“你以为这些家伙为什么要离开雪山,想要在其它的猎场安家?只可惜这片水塘没有想象中的大,否则的话直接冻毙也不是不可能的。” 红电龙过高的体温,注定了它们有着和原生种完全相反的习性。成年后的飞龙种对水和低温毫无抵抗能力,怪物身上的粘膜是水溶性的,常温下的水浴就能破坏它的保温涂层。只要水量稍大一些,就能让怪物皮下的血管纷纷失去活性,肌肉大幅度僵直,甚至出现冻伤。 奥森是跟着游荡的水鸟找到了这里,只可惜找到的并不是一条活水溪流,不过效果却仍然立竿见影。 696章 清理 逼仄的舱室内聚齐了逆鳞的全部成员,封尘和枫也在其中。莉娜坐在驾驶席上,逆鳞号得到了油料的补充,终于赶在黑前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朝着翡翠之塔的更深处巡行而去。 哈德最后一个踏进舱门里,还未等看清指挥舱中的情况,肩膀就猝然被什么事物一撞,一个趔趄退回到了门外去。老猎人一把抓住舱门的把手,才将身体稳下,只见绿甲猎人正抱着双臂阴测测地立在门口,一身猎装泛着生人勿近的电光。 “森罗,你在干什么?”白夜低声斥道,“给我们的客人留点空间。” “他是个工会骑士,就该待在飞艇的兽笼里。什么时候骑士团的走狗也能踏进逆鳞的指挥舱了?”绿甲猎人不忿地朝队长道,又倏地将脸转向哈德,“就算上了逆鳞的船,也不代表你就是我们的客人。你要做好准备,逆鳞号上来虽然简单,可要活着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指挥台后骤然投来数道冷硬的目光,哈德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切,朝暗影猎团的首领道:“按照之前的保证,我已经打发骑士团的飞艇离开了。我的人接管了你们留在地上的偷猎团——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工会的战舰出动一次,多少要拿些成果回去交差才是,空手而归总不太好看。” 哈德私自调动飞艇,和偷猎者接触,哪一条都是罪无可赦,等在老猎人面前的只有认罪入狱或是叛出工会两条路可走,但船上随行的机械师和船工却都是无辜的。老骑士在离开船队前,至少要留给那些可怜的家伙们一个将功补过的途径。 “工会猎人从来都是这副令人生厌的个性,自己的性命都快要不保了,还假模假样地帮着那些家伙开脱。”森罗哼了一声,“不定某一,操纵猎船追捕你的家伙,就是今的同一伙人。” ?“那也是我自作自受。”哈德无所谓地叉起双手,“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比起那些来,逆鳞眼下更关心的是猎人工会的情况。”白夜重重地咳了一声,将舱室内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边,“我们可不想在离开翡翠之塔的时候,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工会飞艇守在我们来时的航线上。” “这可不准,”老猎人接话道,“我从骑士团的落脚地出发的时候,斯卡莱特有一批从内陆赶来的战舰正在降落,数量嘛……支撑起一个大型委托的消耗还是绰绰有余的。” 骑士团有一整套批示飞艇委托的流程,即便哈德两年间在团内积累了不少的人脉,但还是等到起降坪上忙做一团的时候,才钻了指挥系统的空子,把银色船顺利开出了港口。 乍一听到这个情报,银甲猎人的呼吸瞬间粗重了不少。犀在心中默默算了一笔账,考虑到整备和调度的时间,工会的飞艇最迟再过半日就能在整个国境内大面积铺开。届时莱恩也鲁捉襟见肘的人手将第一时间得到缓解,随着居民区附近的偷猎者被不断清剿,工会也将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猎场深处。 随着此次工会的委托目标和规划的不同,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也长短不定,但以斯卡莱特对待大型委托的风格,这个过程最多不会超过三日。当然,前提是莱恩也鲁本国不对贸然赶来的援手横加阻拦的话。 “船队里有多少工会骑士?你知道他们的航线吗?”仅凭老猎人透露出的只鳞片爪,还无法确定工会的具体动向。逆鳞对金狮子的狩猎超过了一个月,筹划和准备则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和难以想象的资源,眼看着收网在即,暗影猎团怎能眼看着被猎人工会所打搅。重锤手一边计算着自己等人还剩多少时间,皱着眉头脱口问道。 “抱歉,这些我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哈德耸耸肩,做了个无能为力的手势。 “哈?”森罗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你看清楚,这里可不是你们骑士团的船,你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逆鳞队长止住了同伴掏出武器的动作,不紧不慢地道:“哈德先生,你心里也该清楚,从踏上逆鳞飞艇的一刻起,你就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建议你还是好好地配合,这个时候反悔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要反悔的意思。”老猎人笑道,眼睛却望向指挥舱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封尘。龙语者从刚刚开始就望着舷窗之外,对身边的一切似乎充耳不闻,“不过在工会还没有发布我的悬赏令之前,我多少也还算是个在职猎人。你们也知道……猎人先祖降罪之类的事情,我不能就这么把工会秘密相关的情报给你们听。” “那你要怎么办?”犀不耐烦地问道。 “我会把我知道的统统告诉封尘,由他自己来决定要不要给诸位听,诸位觉得这样如何?”哈德似乎早有思量。 白夜的面色缓和了些,嘴角轻扬起来:“一个马上就要叛出猎人工会的人,我以为你对猎人先祖早就没有畏惧之心了。也罢,指挥舱旁就有一个客舱,两位需要空间的话,可以去那里暂时休息,我会嘱咐船工不去打扰的。” ………… 封尘粗暴地将老骑士推进舱室,砰地一声反锁了舱门。龙腔视野朝四下散开,确认了没有人在偷听,才将牙齿紧咬着,话语从齿缝中迸出来:“猎人先祖?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是在保护你!”哈德虚着声音吼道。年轻的暗影猎人知道的越多,对逆鳞越有价值,一路上就会越是安全。因此老猎人上船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情报尽数转移到他的手上,偷猎者都是喜怒无常的家伙,封尘俨然是在与狼共舞,给自己增加多少筹码都不为过。 “我不需要你自作主张的保护!”望着哈德疲色尽显的脸颊,封尘的心中微微涌出一股暖意,脸上却还是维持着怒容道,“逆鳞还要我帮他们寻找猎物,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安菲教官到底派你来做什么?” 哈德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沉地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遗迹猎场上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替偷猎者追踪龙眷一族,给工会制造麻烦吗?” “我的事和你无关……”年轻猎人别过头去。 “尘子。”老骑士的神色突然一凛,言语变得吞吐起来,“你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杀掉第二头古龙吧?在我的情报上,那只怪物可是伤的不轻。” “呵……”骤然听到这样的问话,封尘愣了片刻,而后盯着哈德的眼睛缓缓地道,“那种话怕是莫林灌输给你的吧?为了让你能无所顾忌地追捕我,执事长大人可真是无所不至。” 老猎人摇摇头:“自从遁入地下世界以后,你就在四处探求古龙种的情报,这些都瞒不过骑士团的耳目。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担心你会一时冲动,做出对其它的古龙种不利的事来,和莫大人没有半点关系。” 自雷文失手引发的灾难过后,骑士团虽然放弃了对封尘的抓捕,但却从来没有在关于龙语者的情报上松懈过。金羽城一直在监测年轻人的动向,不止是他在哪个偷猎团中寄身,甚至他接取了什么样的地下委托,和什么人交易过,工会都一清二楚。 骑士们也曾问过莫林,拥有这样的线报,为什么还对逍遥法外的封尘无动于衷,得到的回答清一色的是“得不偿失”。骑士团屡次的失败,将少年的龙腔愈发磨炼成了一柄强大的武器,关键的时候甚至能激发出和骑士团鱼死网破的能力。就如白夜过的那样,工会的力量和资源有限,经不起少年再三的破坏,因此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由它去了。 骑士团还有大把的危害性更高的目标需要追捕和惩处,只要封尘一日还是一个普通的偷猎者,在工会的能力覆盖不到的地方猎些鱼虾,如火山次峰上盘踞着的炎戈龙一样,和人类世界井河不犯,骑士团就没有必要触他的霉头。 “莫大人有他自己的情报来源,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前些日子你回到大沼泽,和霞龙见面的时候,骑士团的精锐在猎场的外围守了一一夜……” “你们也在那里?”封尘惊叫起来,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面色一阵阴晴不定,终叹了一声道,“多管闲事……这是我自己的赎罪,不需要你来过问。” “这些日子里你在偷猎团里的生活,我统统都在卷宗上看过。”哈德遥遥地望了一眼飞艇上的逆鳞众人,恳切地道,“别再和这些家伙待在一起了。即便离开了猎人工会,你也不止有做偷猎者这一个出路。”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劝我?”封尘心中动摇了一瞬,就重新冷静下来。他的双眼萧索地扫过舷窗之外:“只要骑士团还存在一,每个离开工会的猎人都只会有这一条去路。” “不过,洛克拉克的悲剧不会在翡翠之塔上重演了,只有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话音刚落,只见舷窗外色突然诡谲地一沉,客舱里没有点灯,整个屋子呼吸之间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等封尘问出声来,飞艇的舱板一阵剧烈的摇晃,船头侧传来一道亮光,紧接着响起一簇震耳欲聋的炸鸣声。 “轰……隆!” 年轻猎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雷声仍然将封尘的耳膜震得生疼,龙语者打开舱门,扶着舱壁跌跌撞撞地走出甬道,朝着甬道两侧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我们被攻击了吗?” “不是攻击!突然打雷了!”年轻的船工急急地回应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甲板上跑去,似乎船顶在先前的雷击中受了什么伤损。 “封尘!还有哈德先生,你们两个没事吧?”白夜冲出指挥舱,见封尘还安然无恙,脸色稍稍变得好看了些,“谢谢地,你应该来看看这个。” “船怎么样了?”年轻猎人问道,一边被白夜拉着向望台处赶去。 “甲板侧翼挨了一击,不过还好没有伤到气舱和螺旋桨。”逆鳞队长砰地一声推开通往望台的门。逆鳞号的四周被厚重的塔板所覆盖,这才吸引到了第一波雷击。白夜已经嘱咐船工们卸掉全部的塔板了,不过有多少用处还几未可知。 望台是飞空艇上位置最高,视野最好的舱室,眼下室内大多数的舷窗已经被关紧了,只留下正面的一个供给望镜所用。白夜将望镜一把推开,拉着封尘站到窗口边,向外指道:“告诉我,这是不是古龙种干的?” 还远未到日落时分,地间已经看不到一丝亮色了,乌云沉沉地在逆鳞号的头顶翻涌着,好像要将整片猎场用黑暗填满。阴云中不时有雷霆划过,只在那个时候,封尘才能看清汹涌的云势正在往远离猎场中心的方向扩散。 封尘噌地跳下观察台,打开迎向船尾的舷窗,一道清晰的云锋线出现在暗影猎人的视野之内。 “甲板侧翼挨了一击,不过还好没有伤到气舱和螺旋桨。”逆鳞队长砰地一声推开通往望台的门。逆鳞号的四周被厚重的塔板所覆盖,这才吸引到了第一波雷击。白夜已经嘱咐船工们卸掉全部的塔板了,不过有多少用处还几未可知。 望台是飞空艇上位置最高,视野最好的舱室,眼下室内大多数的舷窗已经被关紧了,只留下正面的一个供给望镜所用。白夜将望镜一把推开,拉着封尘站到窗口边,向外指道:“告诉我,这是不是古龙种干的?” 还远未到日落时分,地间已经看不到一丝亮色了,乌云沉沉地在逆鳞号的头顶翻涌着,好像要将整片猎场用黑暗填满。阴云中不时有雷霆划过,只在那个时候,封尘才能看清汹涌的云势正在往远离猎场中心的方向扩散。 封尘噌地跳下观察台,打开迎向船尾的舷窗,一道清晰的云锋线出现在暗影猎人的视野之内。 697章 梅可从甲板的角落里探出头去。飞艇降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初的整备过后,船顶上只剩下了沙蝎的寥寥数人在巡行和洒扫,显得格外冷清。梅拉露见四下无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在背包里一阵摸索,捻出一片蔫得不像样子的红色草叶,放在鼻尖尽情地嗅着。木天蓼是艾露在补给站受袭的时候从猫猫的手上抢回来的,如今那个凶巴巴的女艾露终于不在了,自己馋了数日,总算等到了享受的机会。 “哈!这下抓到你了!”没等艾露张口将草叶放进嘴里,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梅可脸上享受的表情登时化成了慌乱,他的手上一哆嗦,木天蓼叶被“喀嚓”几声捏碎,粉末随着船顶的微风飘到船舷之外。小艾露再张开肉掌,掌心处只剩下了一截可怜巴巴的干硬叶杆。 “是你……”看清来人的模样,梅可的嘴角耷拉下去,“吓了我一跳,你是怎么上来的?” 小晴儿蹲下身来,志得意满地打量着被抓了正着的梅可。她嬉笑着戳了戳小艾露的脸蛋:“怎么样,没想到吧?告诉你,我若是想潜行的话,脚步声弱得连艾露都别想察觉到。” 梅可向船舷侧退了一步,持着草杆的肉掌背到身后去,把头深深地低着,暗自腹诽道:“我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是说真的!”女笛手嘴巴一噘,有些赌气地炫耀道,“还没进训练营之前,我就尾随过一个高阶猎人。那是一个当年在金羽城又厉害又有名气的家伙,我从工会大厅一直追到家门口,都没有被他发现。” “喂,那已经算是骚扰了吧?”梅拉露心中无奈道,却恭恭敬敬地做了个大揖,悄悄抬起头来,双眼闪着晶光:“我就说嘛,晴儿姑娘最厉害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拜托了,这里的事情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尤其是主人——” 梅可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团长和她身边的那只艾露,那头母猫总是看我不顺眼,被她知道的话,我就别想在这艘飞艇上待下去了。” “诶?我没有说过要告诉别人啊?”左晴一歪头,“况且你的轮班才刚刚过去,只要不是醉得太厉害的话,前辈们是不会过分苛责的吧?” 听到小姑娘的回答,梅拉露战栗着的毛发缓缓贴回身体上。他恋恋不舍地舔净肉掌上沾着的最后的草渣,重重地呼吸了几声。木天蓼的苦涩味道将数日以来的疲惫尽数驱走,艾露的眼里顿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含糊不清地说道:“话说,你怎么也到甲板上来了?团长不是说,让你暂时在舱室里待命吗?” “船舱里没有事情可做,望台的班已经排满了,沙蝎的前辈们又不让我在其它地方帮忙,想来想去,也只能来甲板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女猎人无意识地揉弄着梅拉露的头,梅可露在头盔外的耳朵在女孩的手指下变换着各种形状。 小猎团的飞空艇停留在一片地势平坦的遗迹废墟之中,船体周遭有高大的建筑砖墙遮挡,位置还算隐蔽。动力炉没有彻底熄火,主螺旋桨还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悠悠地转着,方便飞艇的临时反应。探索队伍约定在天黑前返回战舰,如今同伴们已经外出了两三个小时,就算没有任何发现,也还要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才能赶回来。 这么长的时间里,小姑娘都要在飞艇上无所事事,猎团的前辈们或许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初入猎场的笛手心中却已然杂草丛生。 女孩就近坐到一个板条箱上,双腿悬在空中百无聊赖地踢踏着:“我就是想不通。好不容易来到了小猎团,见到了只比我年长一届,却已经有了那么多传奇经历的前辈。有时候却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属于这里一样。” “啊……”小左晴的双脚一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方才尽是自己的心中所想,却不意间说了出来。女孩看了看身边学着自己坐姿的梅拉露,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对小猎团有什么不满啦,这里的大家都很强,也都很关心我。只不过每当有委托或危险的时候,我总是没法参与到第一线的战斗中去。” “你大概不知道,火山上那只麒麟甚至都没有攻击到我,回到边境镇之后,团长就让救援艾露把我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个遍,好像我就快不行了似的。”女猎人回想起边境镇的一幕,登时现出满脸的尴尬,而后又失落地叹了一声,“狩猎笛的存在的意义就是支援整个队伍,一直躲在后方的话,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一直做小猎团的拖油瓶吗?梅可,你告诉我,前辈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弱了,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啊……诶?”骤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艾露的双眼才变得清明了些。木天蓼的药效还未过去,梅拉露的身体正醉意朦胧地摇晃着,他晃了晃脑袋,尽量捋直舌头道:“我来到小猎团比你还晚得多,团长他们怎样安排,哪里有我评价的份?” “不过——”见到女孩的脸色沉下去,梅可又赶忙补充道,“我倒是很羡慕你呐。” “为什么?” 梅拉露将醉意赶出身体,从箱子上跳下来,面朝小笛手站定:“和现在的主人签约之前,我一直在金羽城附近做短途的委托。那帮自由猎人渣滓,只有在队伍缺少人手,而又不想多一个人均分报酬的时候,才会想起雇用我们。” “我们名为随行艾露,猎场上的工作强度却比同级别的猎人还要强得多。如果是采集之类的委托,大多数时候干活的只有我们,猎人只等者清点和签字就行了。一旦遇到危险,艾露就会被命令第一时间顶上,抗议的话,就会被反诘‘艾露一族都是打不死的家伙,替我们挡住几轮攻击又怎么样’。” “怎么会?”小左晴将衣角攥紧,“人类和艾露随从……不应该是猎场上的伙伴吗?” “他们把持着我们的酬金,还有撰写委托报告的权力,这份契约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木天蓼的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梅可耸耸肩,无力地说道,“更何况总有一些猎人,他们从来不会把我们当做同伴,这才是他们总把艾露送去做危险的工作的主要原因。” “晴儿姑娘,小猎团的大家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弱小,恰恰是在把你当成真正的同伴对待。”艾露郑重地说道,“如果哪个猎团真的如你所愿,将最劳累、最危险的工作一股脑地交给你。相信我,你会和从前的我一样憎恨他们的。” 女笛手的眉心缓缓散开,轻轻点头道:“是这样吗?可我还是想要帮上些忙。” “身在这样一个猎团里,你总会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的,这也是我一定要来到小猎团的原因。”小梅可一笑,双眼惬意地眯起来,“现在的猎场上这么平静,你就算想要战斗也没有契机,不如来做点别的事情……你知道我是梅拉露一族吧,知道我们一族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什么?”小左晴歪着头,不明所以地说道,“我只是知道,梅拉露一族的名声……似乎都不太好。” “那是因为人类和其它的艾露族都害怕我们——”黑色艾露嘿嘿一笑,一只肉掌在女孩眼前一晃,银亮的爪锋根根弹起。兽人的肉掌在左晴的眼前晃成一道残影,再停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深棕色的小巧布囊。小艾露将布囊放在手上掂量着,神秘莫测地说道:“只要我们想要的话,能把任何事物变成猫神像下的祭品。” “那是我的药囊?”小左晴使劲眨了眨眼睛,反手向腰间一摸,后腰处果真少了一件事物。猎人的道具囊都是锁死在猎装上的,女孩从方才起眼睛就一直停留在艾露的身上,却对他出手的时机毫无知觉,“你是什么时候……” “这只是梅拉露一族的基本手段,更有意思的地方是,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梅可得意洋洋地打开药囊,肉掌在其中一阵摸索,却抓出一颗金晃晃的闪光弹来。 女猎人后知后觉地向自己的投掷道具囊中摸去,却低呼一声,掏出了数瓶回复剂和解毒剂。小晴儿张大着嘴巴接回梅可递过来的布囊,双手使劲地拍着:“哇!好厉害!” “我还能做些更厉害的!”看着小姑娘崇拜的眼神,梅拉露也有些飘飘然了,兽人的尾巴不住地摇晃着,向自己的背囊中一抽,取出一卷薄薄的小册子来。本子被一卷米黄色的软质兽皮包裹着,似乎是主人分外爱惜之物。 “那是我的笛谱!快还给我!”小左晴一声惊叫,“噌”地站起来,伸手就要上前夺去。艾露的身形敏捷,侧步一让,就躲开了女孩的抓取。小笛手刚要开口斥叫,却感觉到身前一暖,笔记本不知何时已经被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下次可要记得藏到个更隐秘的地方去啊——”梅可并拢两指,俏皮地做了个帕鲁怕雷的手势。兽人只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小晴儿抓住猎装的背脊倒提了起来。梅拉露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女孩一手拎住一边的胳膊,处刑般悬在空中。 “说!你刚刚有没有偷看过里面的内容?”女笛手又羞又怒地问道。 ………… “让梅可在船上随意出入,真的没问题吗?”甲板的另一侧,聂小洋斜靠道飞艇的栏杆上,朝打闹中的晴儿和梅拉露努了努嘴,对身旁的封漫云说。 “那孩子身上的毛病多了些,但是本性不坏。”白衣猎人望着遗迹的远处,翡翠之塔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过,缠满藤蔓的古朴高塔似乎就在年轻人触手可及的地方。数日间的相处,小梅可也终于向主人透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算,兽人比封漫云还要小上一些,和晴儿算是年龄相仿,然而艾露一族的成长速度和学习能力都不能与人类相提并论,“有机会和大家相处的话,我也愿意见到他能尽快舍掉从前的劣性。” “那个家伙有你一个人担心就足够了。”高个猎人把头倒仰向船外,眼中映出一个颠倒的遗迹猎场,“倒是你,总觉得从这次委托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似的。” “我……有吗?”封漫云收回了远望的目光,看向双刀手的脸,似乎想要从同伴的面上得到答案。 “当然了,飞艇降落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和大熊争取外出探索的机会的。”小洋撇撇嘴道,“真是看不惯那家伙志得意满的样子。” 白衣猎人无所谓地说道:“这是团长的命令,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探索而已,没有什么好争取的。” “这可不像是两年间拿过五十连斩的家伙能说出来的话。”双刀手一掌重重地拍在同伴的肩膀上。 “有机会和大家相处的话,我也愿意见到他能尽快舍掉从前的劣性。” “那个家伙有你一个人担心就足够了。”高个猎人把头倒仰向船外,眼中映出一个颠倒的遗迹猎场,“倒是你,总觉得从这次委托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似的。” “我……有吗?”封漫云收回了远望的目光,看向双刀手的脸,似乎想要从同伴的面上得到答案。 “当然了,飞艇降落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和大熊争取外出探索的机会的。”小洋撇撇嘴道,“真是看不惯那家伙志得意满的样子。” 白衣猎人无所谓地说道:“这是团长的命令,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探索而已,没有什么好争取的。” “这可不像是两年间拿过五十连斩的家伙能说出来的话。”双刀手一掌重重地拍在同伴的肩膀上。 698章 办法 “那么不愿意去授证仪式的话,不如把这个露脸的机会交给我——”小洋开玩笑地说道,“这可是你拿命换来的荣誉,没理由连你自己都对它避之不及吧?” “我只是……应付不来那样的场面而已。” “以后少不了你出席这种场合的时候,总不能见一次躲一次吧?你得变得更自信一些才行。”双刀手绕着白衣猎人转了一圈,上下品评了一番,“看看你自己,新大陆历史上最年轻的一角龙讨伐者,洛克拉克的救星,虽然比我矮了那么一点点,可无论是能力还是战绩,在同辈之中都是无出其右。两年未见,一回到小猎团,就变成了这样的大人物,就差带回一艘飞空艇来了——” 小洋摩挲着后颈,自知失言地嘿嘿一笑:“我可不是在埋怨你没有买个猎船回来,一艘飞艇对现在的小猎团已经绰绰有余了。” 供养猎船的花销,远非利用工会交通网络那点微薄的支出可比。大型猎团有运送重型猎具的需求,能够接触到工会后勤辐射地域之外的委托,才需要建设自己的船队,即便这样,他们也无一不是对猎船的使用方式精打细算。这次的小猎团如果不是有沙蝎出手相助,光是雇佣船工和机械师的费用,就足够让年轻人们赔得血本无归。 封漫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把同伴的话放在心上。西戍猎人面沉如水,半晌开口道:“或许你说的没错,洛克拉克的事情一了,回到小猎团里之后,好像彻底松了一口气,真的没有什么动力了。” 两年以来沉浸在自虐般无休无止的战斗之中,有再多的后悔和遗憾都早已消磨殆尽了。如今西戍的亡者们被特许进入了猎人墓地,毁灭西戍的首恶也已经除尽,老杰克在沙漠之城的酒吧中寻了一处谋生的活计,前辈孑然一身,但至少有酒相伴,过得还算快意。从前支撑封漫云的那些战斗的理由都随着一角龙的鲜血,被留在了雷鸣沙海之中。回到金羽城之后,骤然放下了浑身的包袱,面对着自小向往的猎人生活,封漫云一时却有些不大习惯。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们可是在一个追寻古龙种的委托里面!多少猎人抢破头都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双刀手语气夸张地说道,“如果这都不能让你找回狩猎的动力,那么至少现在,你不想和我们的同伴,你的同乡再见一面吗?” 在日光的映照中,白衣猎人的双眼明显地亮了一下,封漫云目视着身旁的同伴,低沉而坚定地说道:“我们会找到他的,在那之前我都没有消沉的理由。” “漫云,小洋,你们两个……”通往甲板的舱门适时打开,申屠妙玲从机舱里探出半个身子,女弓手的声音中带着急迫,“去望台上集合,叫上晴儿她们!” “探索队伍要回来了?”聂小洋面上一喜问道。 “不,观察员有别的发现,情况……不太妙,你们该一起来看看。” 小猎团留守的全员在望台上聚齐的时候,沙如墨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观察员放下手中的望镜,回头匆匆朝女弓手汇报说:“他们还在视野之中,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是怪物吗?”小晴儿急忙问道。 “怪物的话就好办得多了,”沙蝎队长摇摇头,“是偷猎船。” 来船两分钟之前才出现在观测范围之中,千里眼的倍率开到最大,对方在镜头下也不过只有米粒大小。沙如墨手指的方向,天空还是干净的蓝色,阴云比午前多了些,偷猎船还远在肉眼的辨识范围之外,只有梅可看见了天际处一颗极小的黑点。 “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聂小洋一阵兴奋道。出发前枯马站长曾经善意地提醒过,小猎团和沙蝎操纵飞艇的实战经验都几近于无,空战并不是这些年轻猎人们的长项,尽量避免和偷猎者的接触才是正途。申屠妙玲看着满面红光的双刀手,微微地叹了一声,这个同伴说不定早已经把前辈的嘱托放在脑后了。 “对方正在接近,但不是直朝着我们的方向,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的位置。”沙如墨将观察台交给艾露,一边解释说道。偷猎船的望镜远不如工会制式的先进,他们的观测范围比工会战舰少几百米到数公里都是常有的事,“我的猜测,他们或许只是碰巧路过。” “什么嘛。我以为又要和偷猎者开战了。”聂小洋当即泄下气去,昨日里近距离观赏到了这艘猎船的英姿,年轻人正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操纵一把。武器舱里的人手并不满额,作为战舰的拥有者之一,一旦战斗开始,聂小洋总还是有机会开上几炮的。 “那艘船如果以现在的航线进行下去,不出意外会和我们的船擦肩而过,最近的时候也有一公里的距离。我们躲在一堆乱石和太古建筑之中,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应该很难被发现,战斗的概率并不高。”沙如墨在心中默默测算了一番,笃定地结论道。 女弓手点点头,轻声命令道:“让我们的人低调一些吧,团长他们还没回来,现在可不是和偷猎者交战的时机,让大家做好现在的工作就行了。” 尽管放任一船的偷猎者从眼前溜走,并不是在场的任何人愿意看见的,但清剿猎场是莱恩也鲁本土工会的职责。小猎团无论从等阶还是委托目的上考虑,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横生事端。 “明海,你听到了吗?”观察员用指节敲了敲墙上的传声筒。 “知道了——”年轻船长的声音从机括的另一头响起,随即不情不愿地传出一道道命令,“我也不想这么说,不过这艘船看来是要躲上一会了。让大家固定好气舱,别被它摇晃起来引起偷猎者的注意,还在甲板上的都回到船舱里来。等到——队长,那些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滚蛋?” “最多五分钟,不会要了你的命的!”沙如墨笑骂道。 “警报维持五分钟,等到偷猎船离开我们的视界了再行解除。”船长接着说道,“还有,武器舱整备好弹药,动力炉那边做好升空的准备,战斗的可能……并不是一点都没有。” 望台上登时陷入了漫长而沉闷的等待之中。能够深入到翡翠之塔的偷猎团,一路走来不知抢夺了多少莱恩也鲁的资源,手中沾染了多少猎人和平民的鲜血,更别提过往对猎场的生态造成过怎样的破坏了,然而这恰恰也说明对方并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工会的清剿都需要完整的情报支撑,眼前的小猎团连对方姓甚名谁,人数几何,有多少支援都不清楚,贸然冲上去不是勇敢,而是莽撞了。 飞空艇的行进似慢实快,不过多时在猎人们的肉眼中就变成了枣核大小,望镜上更是能将对方的真身看得清清楚楚。视线中的偷猎船制式陈旧,船底拖着一个巨大而沉重的网兜,里面兜着的满满都是猎物,已然是严重超载了。 “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小艾露轻唾道,“收获已经这么丰富了,就趁早躲回自己的老家去吧!”他调整着猎具的旋钮,望镜微微转了个方向,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封漫云跟上前去,“发现什么了?” “他们的猎物,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怪物尸身……”梅拉露回头道,“网兜里的东西在动,好像还都活着。” “给我看看——”沙如墨接过望镜,将倍率调到最大,飞艇的身姿在镜头处一闪而逝,不过已经足够年轻猎人看得清楚了,“网中都是怪物的幼兽,好像还有打包起来的兽蛋……他们想要干什么?” 仲夏时分,正是春季发情的怪物集中产子的时候,孵化期长怪物还远未到破壳的时候,胎生的陆行种也不过落地半个多月,甚至未必站得稳。偷猎者在翡翠之塔逛上一圈,能搜罗到如此数量的幼兽和兽卵并不奇怪。 然而就算在黑市上,怪物幼崽的素材也卖不出高价,未曾长成和经历过战斗的怪物素材大都脆弱不堪,只有艺术家和猎奇的老饕有类似的需求。偷猎团千里迢迢来到翡翠之塔,只带回一些边角料去,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妙玲,你还记得溪谷的时候,安菲老师用过的手段吧?”聂小洋突然神色一凛,快速地问道。 女猎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望向偷猎船的眼神已经不同了。如今在古龙归巢的影响下,遗迹猎场上的飞行种大都盘旋在翡翠之塔的外围,停留在靠近国境内的一侧。暗影猎人们并没有打它们的主意,而是趁虚而入,抓住了滞留在猎场之内的幼兽,意图早已是昭然若揭。 “他们想把翡翠之塔上的怪物都引走?”申屠妙玲不消观察,就知道偷猎者的船上此刻一定有某种散播气息的手段。将暴怒的父母顺着航道一路引出国境,驱赶到方便暗影猎人们作战的地方去,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在飞空艇航线的尽头,说不定已经有同伙准备停当,将引来的怪物尽数猎杀了。 “不是捞一票就走,而是要一网打尽吗……”白衣猎人也骤然想通了同伴们所言之物,“这就麻烦了。” 比起成年的怪物来,幼崽和兽卵的体积就要小得多。网兜上装着的怪物少说也有十几只,兽卵更是有几十枚之多,这还没算上猎船内货仓的载量。只要有十分之一的怪物察觉到自己子嗣被盗的事实,形成一股规模可观的兽潮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能顺利地抓到猎物,逃脱工会的追捕,暗影猎人当然不会在乎失去这些怪物会给遗迹猎场造成多少破坏,也不会在乎兽群的迁徙会给沿途的居民带来多大的损伤。 “无法无天!一群暴徒!”聂小洋狠狠地捶了一下舱壁,义愤填膺地说道。 “好过分……”小晴儿也紧紧皱着眉头。 “这种情况,已经足够通知团长他们了吧。”封漫云建议道,“现在取消委托,赶快回去将情报通知工会,只要王国能将军队或是王立猎团派过来的话……” “军队已经来不及了。”沙如墨的语气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戚。一路从边境镇赶来,观察手比小猎团众人更清楚,这一次东方国度放进的偷猎者规模几何。守护比破坏要困难得多,光是那些流窜在国境各处的小股猎团,就足够王国焦头烂额的了。等到这头东方巨兽将目光转向地处偏远的翡翠之塔,暗影猎人们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众人的视线一阵恍惚,最终尽数投到了申屠妙玲的身上。团长和卢修都不在,飞艇的指挥权暂时被放到了女弓手的手里。 申屠妙玲四下看了看,摇头歉然道:“团长已经说过了,我们最好别和这些恶徒扯上关系。”见同伴们不为所动,她又加重了语气道,“你们要想清楚,这艘船升空的瞬间就会被他们发现,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至少要把那些怪物幼崽救下来吧?”小洋请求道。 察手比小猎团众人更清楚,这一次东方国度放进的偷猎者规模几何。守护比破坏要困难得多,光是那些流窜在国境各处的小股猎团,就足够王国焦头烂额的了。等到这头东方巨兽将目光转向地处偏远的翡翠之塔,暗影猎人们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众人的视线一阵恍惚,最终尽数投到了申屠妙玲的身上。团长和卢修都不在,飞艇的指挥权暂时被放到了女弓手的手里。 申屠妙玲四下看了看,摇头歉然道:“团长已经说过了,我们最好别和这些恶徒扯上关系。”见同伴们不为所动,她又加重了语气道,“你们要想清楚,这艘船升空的瞬间就会被他们发现,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至少要把那些怪物幼崽救下来吧?”小洋请求道。 699章 通往甲板的舱门再次打开,船工们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拉起缆绳,收回船锚。主螺旋桨旋转的噪声越来越刺耳,升力从气舱顶递次传导到战舰各处,舷窗外的地平线开始下沉的第一瞬间,指挥舱里甚至隐隐传出了一阵欢呼声。 “早就该这么办了!”聂小洋一激动,双拳猛击在一起,笼手上响起一道金属摩擦的清亮的“锃”声。 “一群不安分的家伙……”申屠妙玲喃喃自语道,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任何打着“自由狩猎”的旗号,行着破坏猎场生态之实的家伙,都是猎人世界的敌人。年轻人们自小就耳濡目染,一旦戴上象征着工会猎人的徽章,就意味着和穹顶下每一个偷猎者战斗到底。话虽这么说,但当真正肩负起一船同伴的安危,哪怕只是暂时的,申屠妙玲在开口命令前也体会到了远超平日的压力。 女弓手原以为自己需负责的只有猎船的整备,驱赶周遭的怪物,等待探索队伍归来或是请求支援的信号。沙蝎作为专业的操纵大型猎具的团队,有着自己成熟的指挥体系,在小猎团还没能完全和它磨合之前,自己这个负责人的工作并不会太多。 “追击”的命令从口中发布的一刻,已经超出了申屠妙玲先前所有的预想。见到偷猎船距离己方越来越近,她并不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快意。女猎人心中虽然沉甸甸的,但她知道,那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该有的分量。 “别高兴得太早了,按照我们先前的说法,对方若是有支援,或是出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我们就立刻撤退。”临时船长隐去了笑意,指了指脚下郑重地说道,“无论作战成功与否,天黑之前我们都要赶回这里,接应探索归来的其它人。” “我们明白。”沙如墨点头道,“接下来望台上的事务交给我就好,这里不是指挥的地方,小猎团诸位还是移步去舰桥吧。” 一分钟对于战舰的升空来说并不算长,但已然在空中的猎船却可以行出好一段距离。将梅可和沙蝎的观察手留在了望台上,小猎团众人匆匆赶到指挥舱处时,敌舰已经靠近到在猎人的视野中清晰可见了。 猎船从乱石堆和遗迹建筑的背后拔地而起,升到十余米的高空,船头缓慢而稳定地调转了个角度,隐隐朝向偷猎船的位置。沙明海全神贯注地操纵着舵轮和操纵杆,一道道命令顺着传声筒发布出去,只在命令的间隙朝申屠妙玲汇报道:“你们来的正好,我还没有问过,这里的情况要和秦团长他们说明吗?” 申屠妙玲沉吟了一番,摇头道:“还是算了,明文信号有被偷猎者识破追踪的风险,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几颗信号弹能够解释得清的——还要多久才能追上?” 团长众人或许正在委托的紧要关头,贸然召回实为不智。在把眼前这些偷猎者们赶跑之前,一切只能靠船上的众人自己了。 “别紧张,还没升到能够加速的高度呢,给我们的船一点时间。”沙明海拍拍手边的舵轮道,“那种劣质的木船,等我们的速度提满之后,最多五分钟就能追上。哈,他们改变航向了,应该是已经发现我们了!” 远处偷猎船的梭形的气舱鼓胀着,不情不愿地朝着远离小猎团的方向偏转了一个角度。对方的主桨连连施力,然而拖着沉重的网兜,如同一个泅水的胖子,偏偏四肢格外短小,无论怎样努力地划动,速度增加得也极为有限。 在年轻的船长操纵下,飞空艇终于停止了上升,对准偷猎船的尾巴逐渐加速着靠了过去。战舰瞬间咬住了暗影猎人的飞艇,两船之间有着不到两公里的距离,舰炮还远远够不到彼处,沙明海也只能控制着猎船全速前进。两艘猎船一追一逃,螺旋桨在渐阴的天空下搅动出两道长长的云汽。舷窗外地面上的景色不断飞退,前后皆是苍蓝色的天穹笼罩,身处飞艇中的众人暂时丧失了距离感,只有传声筒中不时投出沙如墨报出的冰冷的数字,还能让猎人们感知到和敌舰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 远远地看着飞空艇作战是一回事,身处其中的紧张感却是另一回事。狩猎机器开动起来,指挥舱中的气氛陡然变得不同了。晴儿靠在临时团长身旁大气都不敢出,小洋在指挥席后不时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朝申屠妙玲问道:“我说,武器舱里还有空余的位置吗?” “你又不是机械师,这种时候还是算了吧……”封漫云低声劝道。 “我知道,”双刀手抓耳挠腮地说,“只是现在不找些事情做,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记得听机械师的指挥,别乱碰东西就好。”心知无论如何也劝不住他,女弓手摇摇头,轻启朱唇道,“这艘船上的舰炮都是高级的货色,可不是你这种半吊子胡乱操纵就能玩得转的。” “知道啦!”高个猎人面上一喜,迫不及待地打开指挥室的舱门,声音从甬道中依稀响起来,“放心吧,至少不会把我们自己的船炸掉的!” “你可能连开炮的机会都没有了!”沙明海双眼一眯,朝传声筒里叫道,“那艘船已经是第四次加速了,里面的人八成已经怕得不行了。” 见到工会飞艇毫不掩饰的战意,偷猎船里的家伙更是急上了眉梢,木船尽力压榨着螺旋桨的每一分动力,然而主桨下一股青烟徐徐升起,看样子不但动力炉的功率逼近了极限,连燃油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偷猎船接连几次失速,在指挥舱的前窗处陡然变大,沙明海将几个拉杆推到底端,舱外螺旋桨的噪音又扩大了几分。年轻的船长双肩一耸,有些得意地喃喃道:“喂!我们的船还没发挥出全力啊,这可比我想的还要顺利……” “我们已经走出十几公里远了……”申屠妙玲心中暗道。望台上传来的观测报告还是一切正常,指挥舱视界的盲区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活动,猎场上甚至连飞龙种也不见一只。或许是猎人先祖眷顾,让女弓手第一次的独立指挥至今为止还一切顺利。 “十五秒后进入舰炮的射程。”望台上沙如墨压抑着语调,声音中的兴奋却遮掩不住。 “再接近一些,副炮就准备校射!”年轻的团长眼睛一亮,噌地挺直了身板,“对那些家伙不用留手,先给那艘船来一轮狠的!” “别冒进。”申屠妙玲轻声提醒说。 只要偷猎者还在莱恩也鲁的国境之内,他们就总会有伏法的一天。翡翠之塔的补给站还在自救和重建之中,多久能组织起一波反击的人手还几未可知,眼下小猎团或许是唯一能够进入遗迹猎场深处的队伍。这艘船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接下来的委托无法进行下去,小猎团此次的出击就得不偿失了。 “咳咳……”飞艇的主人说到底话还是小猎团,沙明海轻咳两声,脸上的霞红褪去了些,“那就……先来炮击一轮示威吧。” 战舰在彻底失速的偷猎船背后优雅地转了个身,船体微微侧过来,将小半个侧舷朝向敌舰,一边的武器舱孔早已全数打开,黝黑的炮口和银亮的弩锋递次伸出,对准了百余米外艰难行进中的木船。 “轰——!” 重炮的嘶叫声无论多少次,都能让听到的人心脏为之一颤。沉重的金属球携裹着爆药的火光,沿着一个平缓的抛物线直冲着暗影猎人而去。在高空风的作用下,炮弹擦着木船的侧舷飘过,几个呼吸后便不知抛飞到了何处。 “真是可惜……”沙明海以手覆面,惋惜地说道。传声筒里试射的数据被立刻报往了各个武器舱,船舱中登时响起一阵机括调整的声音。 “你们看!他们的船好像停下来了,是螺旋桨坏了吗?”小晴儿把头向前伸着,轻声问道。 工会战舰的示威第一时间起了效果,一发炮弹的射程远超过偷猎者的能力所及,暗影猎人们似乎被吓傻了。木船的螺旋桨还冒着青烟,便徐徐地放缓了转速,船身在半空中悬停了下来。沙明海连连拉动操纵杆,将小猎团的船也堪堪停住,好悬没有一头冲进对方的攻击范围之中。 “看到了吧,这群没骨气的家伙,现在就放弃抵抗了——还等什么?队长,放受降信号吧……”年轻的船长朝传声筒中说完,将座椅向后一靠,双脚惬意地搭到指挥台上。数道黄绿色的信号弹从船顶升起,示意暗影猎人们主动降落接受收押。 等了半晌,对面的飞艇却仍然没有半点反应,木船摇摇晃晃地悬停在原地,主螺旋桨上的浓烟似乎被止住了。沙明海皱了皱眉:“这些家伙为什么还不降落,就算动力炉故障了,也不影响飞艇的起降作业吧?”他回头向女弓手问道,“要不要再来一轮炮击,这群混蛋好像还没有被完全震住的样子。” “你来决定吧。”申屠妙玲无意识地应着,目不转睛地朝前窗处看去。偷猎船的侧舷一阵光影闪动,少顷从船体中伸出几只黝黑的事物,弓手的目力出众,瞬时便察觉到,那居然是武器舱在接连打开,“那船上好像有问题……不对,快撤!有埋伏!” “五点钟方向,一公里左右,好像有一艘船正在升空!”几乎就在女猎人命令的同时,望台上也传来了梅可急迫的声音,“等等……见鬼,九点钟方向也有一艘!一共两艘……不,三艘!我们被包围了!” 已经无需观察手的汇报了,在指挥室的前窗里,第四艘飞艇正在一众猎人们的眼前缓缓升起。猎船就停靠在网兜船斜后方的几百米处,被藤网牢牢地盖住了气舱,塔板也用泥巴遮掩了金属的反光性能。如此细致的隐藏工作,像是提前大半日就已经做好了。从天上望去,猎人们只能见到一片绿油油的植被,连沙如墨和小艾露也忽略了过去。 沙明海将双脚倏地从指挥台上缩回来,背脊处无端升起一股凉气。再强大的飞空艇也不能顶住四艘同级别战舰的围攻,小猎团的战舰也不例外。 “没关系,我们的船机动力比他们强大太多,只要能在那几艘该死的木船升空之前跑出包围圈……”年轻的船长低声说道,不知是在安慰指挥舱内的同伴,还是在单纯地说给自己听。他的手上连连推拉着各种连杆,舵轮向右侧打满,飞艇的气舱向右侧狠狠地一倾,船头划过一个弧线,向包围圈的薄弱处钻去。 网兜船作为诱饵,先前的失速显然是做给猎人们看的。感觉到工会的飞艇意欲逃跑,偷猎船骤然迸出一股前时未曾有过的速度,斜斜地朝着小猎团撞来。 “还击,快还击!”女弓手急忙说道。 “我们在转弯,开炮的话会破坏平衡的!”豆大的汗珠从沙明海的额头上流下。尽管在训练营中他能做到熟稔飞空艇操作的任何细节,但诱敌和包围之类与人交战的战术,他也只是在课本上看见过。 “没关系,我们的船机动力比他们强大太多,只要能在那几艘该死的木船升空之前跑出包围圈……”年轻的船长低声说道,不知是在安慰指挥舱内的同伴,还是在单纯地说给自己听。他的手上连连推拉着各种连杆,舵轮向右侧打满,飞艇的气舱向右侧狠狠地一倾,船头划过一个弧线,向包围圈的薄弱处钻去。 网兜船作为诱饵,先前的失速显然是做给猎人们看的。感觉到工会的飞艇意欲逃跑,偷猎船骤然迸出一股前时未曾有过的速度,斜斜地朝着小猎团撞来。 “还击,快还击!”女弓手急忙说道。 “我们在转弯,开炮的话会破坏平衡的!”豆大的汗珠从沙明海的额头上流下。尽管在训练营中他能做到熟稔飞空艇操作的任何细节,但诱敌和包围之类与人交战的战术,他也只是在课本上看见过。 700章 天赋 偷猎船势大力沉的撞击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木船巨大的船身从小猎团的尾端划过,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冲出几十米才停下。小船刚一恢复掌控,丧心病狂的偷猎者们就调转船向,船头的撞角有如猛兽的利齿,再一次朝着工会猎人们亮出。 滚滚的黑云正从猎场深处朝着这方战场压来,行进中的工会战舰视野一暗,让指挥舱中的年轻人们一阵手忙脚乱。望台上沙如墨赶忙将观察席让出来,传声筒中的播报声一时间换成了夜视能力更加出色的梅可:“保持现在的速度,偷猎船暂时还追不上我们,不过前面是强雷云!云锋前进得好快……雷区马上就要扩展到我们这边了!” 年轻猎人们的眼前,阴沉的云层就像一张巨大却不堪重负的黑色网膜。随着巨网的不断伸展,笼罩猎场的乌云撕开一片片裂缝,大股大股的雷霆正从云层中倾泻而出。亮蓝色的雷电将天空和乱石丛生的猎场连接起来,只是片刻的工夫,就在远处升起数片肉眼可见的火光。 “是古龙战场!”小猎团众人不约而同地叫道。猎人们上次见到这种规模的异常天象,正是在雷鸣沙海之中。环形的沙暴将绝大多数的领主级怪物都驱赶出了那片猎场,也将沙海内外的战局彻底阻隔开来,强风造成的壁障甚至连击龙船都无法通过,更别提寻常的飞空艇了。 “好消息是,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委托宣告完成了。不过我期望的完成委托的方式,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聂小洋的声音从传声筒中响起。 “你这是在干什么?”看到沙明海猛地一打舵轮,再次改变了飞艇的航向,放弃了原本的包围圈的漏洞,直朝着一艘暗影猎人的飞艇而去,申屠妙玲不由得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古龙战场是什么东西,不过听起来就不太妙——”年轻的驾驶员沉着脸朝前窗处努了努嘴,“再给我个胆子,也别想让我开着船冲到那里面。” “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早晚都要陷进雷区中的。”雷云寸寸逼近,申屠妙玲靠近指挥台,在沙明海的背后焦急地说道,“雷雨天气里行船,飞空艇没有规程之类的东西吗?” 驾驶员百忙之中擦了一下额头处滴下的汗液:“当然有,书上写的就是‘雷暴一类的恶劣天气下,飞艇严禁升空’。按照训练营的规程,现在就该马上降落避雷才对!” “不能降落!”望台上传出沙如墨的声音,“那四艘偷猎船都已经升到和我们相同的位置了。我们的高度哪怕下降十米,都会被他们的舰炮把气舱轰成筛子!” 沙明海脸上现出一抹狠厉,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忘了,这群偷猎者跟我们可是一样的处境。他们若是在空中悬着,继续和我们玩捉迷藏,被雷击中的几率并不比我们的船要小。” “总之,不降落的话,一旦头顶被雷云覆盖,生死就只能听天由命;哪一方率先放低高度,战斗的时候就会压倒性地不利……这是比谁先眨眼的游戏吗?”封漫云将身旁同伴的言语听了个真切,西戍猎人对飞艇作战一窍不通,此刻也只能暗暗地向猎神祈祷着。 “对不起,这些……都是我的错。”预料中的一个算不上危险的行动,没想到状况却在数分钟里急转直下,女猎人的指挥最终把同伴们陷入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四面环绕的偷猎者和近在眼前的雷暴,让指挥舱里沙蝎众人的面色变得异常凝重。女弓手的眼中含着迷蒙的雾气,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沙明海的双手在指挥台上不停地忙碌着,操纵着飞艇做出一系列微小的姿态调整。工会飞艇正迎着最近的偷猎船方向一往无前地冲去,企图用誓死一战的架势将对方逼退。然而不知暗影猎人们真的个个视死如归,还是看出了小猎团眼下的色厉内荏,对方并没有半点退让,反而也调转船头,向小猎团直冲过来。 “自责的话留到安全之后再说,现在可不是讲这些的时候!”驾驶员高喊一声,将这个临时委任的团长从自怨自艾中喊醒。越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队伍的主心骨越是应该有一个沉稳而冷静的心态,“接下来该怎么办?战斗还是降落?” “妙玲姐姐,古龙战场的目的是为了驱赶猎场上的怪物,不是把它们屠杀干净。”小晴儿突然仰起头,向身侧的申屠妙玲说道,“雷暴的声势虽强,但是说不定和前辈们从前接触过的旋风相仿,威力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别这么看着我,小猎团大部分委托的公开报告我都读过,尤其是丰收祭的那一次,前辈们说的古龙战场之类的,我也多少了解一点。” “你的意思是……”封漫云沉吟道。 “就算这一整片阴云都是龙环的产物,也不是我们最该担心的。”女孩说完,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满舱的前辈。 女弓手的眼神骤然恢复清明,她重重地咳了一声:“晴儿说得对,比起害怕被雷暴劈中,还是专心对付眼前的偷猎者吧,我相信我们的运气不会有那么差的。” “现在想要担心也来不及了!”望台上的梅拉露尖声示警道,“雷云已经在我们头顶上了!” 可怖的浓云终于彻底将飞艇周遭覆盖,猎场上登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一闪而逝的雷光能偶尔照亮舱外的情况。沙如海使劲拍着面前的指挥台:“把灯点起来,快!” 指挥舱内的猎人们摸索着,跌跌撞撞地靠近舱壁上悬挂燃石灯的位置。不等点燃,一道粗大的碧蓝色雷光就在飞艇旁侧骤然落下。 “轰!”电光和雷鸣声几乎同时响起,小晴儿肩膀一耸,“呀”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躲到申屠妙玲背后。指挥舱内四壁被映得一片瓦蓝,雷光过了数秒才徐徐消散,舱外的光亮却迟迟不愿消失。封漫云从舷窗下探出头去,却发现火光正从远处的一艘偷猎船上缓缓升起。 在小猎团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偷猎船的气舱从正中偏后处喀嚓一声断裂开来,火苗从裂缝处呼啦啦地窜出。气体和着滚滚的浓烟,从断裂的舱壳中嘶嘶地冒出来。随着升力的逐渐丧失,木船的高度也在徐徐下降,从这里甚至能听到猎船上不住的惊呼和求救声。 “击……被击中了……”方才信誓旦旦地说过古龙战场的力量不足为惧,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女笛手只觉得口干舌燥,索性将双眼一闭,把头别到飞艇的另一侧。 雷击的威势并没有就此结束,倒霉的偷猎船上,断裂面不时就从气舱底部蔓延到了甲板之上,紧接着如同掰开一个巨大的饼干一般,连船体都从中裂为两截。木船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打着旋,火红的动力炉在舱体外时隐时现,猎船艰难地想要在空中多停留一秒,却终究还是气数已尽。主螺旋桨被崩塌的舱壁掼进了船舱之中,一边坠落,火舌头一边从舱体四处探出来。 “快躲开!”望见偷猎船上越燃越烈的火光,申屠妙玲赶忙下令道。沙明海将舵轮猛地一打,一侧的副螺旋桨速度加到极致,战船在空中一个生涩的横移,间不容发之际,将侧舷的塔板对准了燃着的偷猎船。 “噗……轰隆!” 巨大的烟花在猎场上空升腾起来,无论是亮度还是价值都让寻常的信号弹为之汗颜。飞艇的爆炸在半空中激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将小猎团的飞艇推得一阵左右摇晃。无数的木片、塔板的碎屑、舱室中的杂物和飞艇的机械部件,在动力炉最后的璀璨下朝四面八方抛散出去,小猎团的船舱之外,一时间如遭冰雹一般,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都抓稳了!”年轻的驾驶员一面努力稳定着船体,一面心有余悸地示警道。现在已经没人再敢怀疑麒麟的力量了,一道爆雷就有能将一艘偷猎船彻底毁灭的力量,天知道这片猎场上每一秒都要降下多少惊雷。沙明海心下算计着,刚刚那道雷光若是换成劈在小猎团的飞艇上,和眼下的结果也不会相差太多。 “大家都还好吗?”偷猎船的爆炸声和己船的颤动终于散去,望台上小梅可似乎在先前的震动中伤到了什么,口中嘶嘶地吸着凉气,一面不忘说道,“我们面前的那艘偷猎船已经靠近到舰炮的射程了,他们好像在犹豫着什么,要打的话最好趁现在!” 有骤然爆炸的友船作为前车之鉴,偷猎者们再也不能对漫天的雷云无动于衷了。余下的三艘猎船动作明显地停滞了一下,其中的两艘都有了明显的降落的意愿。小船的望台上须臾间各自升起了数道光芒晦暗的信号弹,梅可睁大着眼睛,也无法靠肉眼辨清信号的颜色,更别提代表的内容了。 指挥舱内的猎人们摸索着,将挂在舱壁的火炎袋一一点亮,沙明海回过头来,望着申屠妙玲脸上闪动的光焰:“现在这个样子……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至少不能在这里降落。”女猎人护住身边的晴儿,咬了咬嘴唇说,“后面的船要跟上来了,最少也要突破出去再说,能把眼前这艘船打下来,我们就有机会。” “坏消息,外面视野太暗,这样的空况,我们没办法进行校射!”传声筒中响起的是沙泰粗里粗气的声音,“除非第一次开炮就射中些什么,否则我们只能对着空气乱打一通……喂!那边舱室里的是谁?没有命令,谁让你私自填充了?” 不待隶属沙蝎的光头壮汉叫骂完,指挥舱中就清晰地听到一声舰炮发射的声音。在先前船体的爆炸过后,火炮的轰隆声此刻就相形见绌。沉重的金属球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隐形的轨迹,数个呼吸后,百余米外的偷猎船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炸响,一簇微弱的火光在侧舷处一闪而逝。 “见鬼……真的打中了!”沙泰的骂声转瞬间就变成了赞叹,光头压住满心的喜意,沉声说道,“四号舱室的,快报上你的校射数据。” “我就说过,我身上有操纵舰载武器的天赋!”传声筒中沉默了两秒,响起的却是聂小洋得意的声音,年轻猎人飞快地报上了一组数字,“让它尝尝我们的厉害!” 两艘飞空艇相隔着百米错身而过,十余发炮弹顺着侧舷喷射出去,无一例外地落在偷猎船身上,有一颗甚至深深地镶进了气舱之中。暗影猎人的船上一阵火芒闪动,一股股蒸汽从破口处喷薄出来。 “坏消息,外面视野太暗,这样的空况,我们没办法进行校射!”传声筒中响起的是沙泰粗里粗气的声音,“除非第一次开炮就射中些什么,否则我们只能对着空气乱打一通……喂!那边舱室里的是谁?没有命令,谁让你私自填充了?” 不待隶属沙蝎的光头壮汉叫骂完,指挥舱中就清晰地听到一声舰炮发射的声音。在先前船体的爆炸过后,火炮的轰隆声此刻就相形见绌。沉重的金属球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隐形的轨迹,数个呼吸后,百余米外的偷猎船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炸响,一簇微弱的火光在侧舷处一闪而逝。 “见鬼……真的打中了!”沙泰的骂声转瞬间就变成了赞叹,光头压住满心的喜意,沉声说道,“四号舱室的,快报上你的校射数据。” “我就说过,我身上有操纵舰载武器的天赋!”传声筒中沉默了两秒,响起的却是聂小洋得意的声音,年轻猎人飞快地报上了一组数字,“让它尝尝我们的厉害!” 两艘飞空艇相隔着百米错身而过,十余发炮弹顺着侧舷喷射出去,无一例外地落在偷猎船身上,有一颗甚至深深地镶进了气舱之中。暗影猎人的船上一阵火芒闪动,一股股蒸汽从破口处喷薄出来。 701章 “喂!这可是小猎团的第一艘飞艇!一定要这么降落吗?”船舱外嘈乱的碰撞声和岩石的崩塌声终于散去,聂小洋气恼的声音紧接着从传声筒中响起来。武器舱内时不时还有事物乒乒乓乓的坠落声,强行降落让整个猎船内外顷刻间一片狼藉。 “抱歉,我本来想再飞远一些,不过已经没有时间了!”沙明海的双手从紧抓着的舵轮上放开,扶正头上的皮帽道。顶有暴雷,后有追兵,极限状态下的迫降比之真刀实枪的狩猎更能耗费一个人的心力。驾驶员的气息粗重而散乱,像是才在荒野上全速跑过了几十公里。 “没有时间干什么?”双刀手下意识地问道,声音却霎时隐没在一片隆隆的雷暴声中。 “轰——!” 猎船停稳的一瞬,整片天空中蕴含着的雷云像是被同一时间激发了出来。一秒前还云霭沉沉,几不视物的猎场上如同有几百颗闪光弹不分先后地炸响。强光带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直劈而下,碧蓝色的电弧乍一碰到小猎团的飞艇的气舱,倏地分成数道更细的电弧,从不同的方向将猎船整个包裹其中。 “滋滋……” 被雷暴击中的一瞬间,指挥舱内的众人齐齐地惊呼而出。猎人们反射性地蹲下身子,尽量缩成一团,电流带来的微风从一侧的舷窗吹进来,舱室里登时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细小爆裂声。 无数道雷蛇在塔板和舱壁之间流窜着,像是暴食的怪物盯上了无比美味的巨大兽蛋,却偏偏找不到打破蛋壳的缝隙。雷光在船身外侧盘桓着,一面滋拉地响个不停,一面在塔板上激荡出连串的火花,过了数秒才钻回到大地之中,不情不愿地消湮不见。 “有人受伤吗?”望台上的沙如墨看不到指挥室中的情况,雷击刚一过去就急急忙忙地问道。 “都还好。”驾驶员从指挥席的座椅下探出头。他伸手握向座位旁侧的传声筒,残留的静电带来的刺麻感瞬间贯遍全身,沙明海痛叫一声,赶忙把手缩回去:“猎人先祖保佑,电弧没有透进舱室里来。” 制式飞空艇的强度不是暗影猎人们偷工减料的木船能够媲美的,各个舱室外壁都有独立的金属板甲防护。一旦船底能够贴在地面上,猎船的金属外壳就是最好的避雷装置。 “我以为奥森那家伙说过,那只古龙已经重伤得快要死了,为什么还能弄出这样的动静来?”申屠妙玲将几绺烧焦的头发捋回到耳后,不可置信地说道。麒麟怕是还活蹦乱跳的,哪有半点垂死的征兆。 在鬼怒间火山上的时候,古龙种面对金狮子的正面挑衅都没有升起古龙战场,似乎还有避之不战的态度。而今尽管还不知道金狮子对它做了什么,但天灾凶兽显然终于是被惹怒了。相比雷鸣沙海上峯山龙但求一死的从容态度,如今麒麟在遗迹猎场上空的布置显然要急躁得多,也粗鲁得多。 “那种家伙的话哪能全信?”舱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小洋满头是汗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年轻人第一眼朝申屠妙玲察探过去,见到女弓手并无大恙,紧绷的面色才算放松下来。猎人画蛇添足地把目光移开:“谢天谢地,你……大家都没事。” 临时团长异样地回望着匆忙赶来的双刀手,看样子先前整艘船都在避雷的时候,他却一个人冒着舷窗处闪跃的道道雷光,顺着甬道疾奔了过来,一路上竟是一秒钟都没有耽搁。看见小洋眼中毫不掩饰的忧色,女猎人的心中为之一漾,她收敛了心情,连连招手道:“快进来,把舱门关上,雷暴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 弓手顺势向舱壁处倒退了几步,在狭小的指挥舱里空出了个中心附近的位置,留给了归来的同伴,自己站在舷窗边,神色紧张地向外张望着。 狂雷一道接一道地落下,绝大多数都散进了猎人们视野的尽头,不时有一两道在飞艇附近炸响,最近的甚至距离猎船只有十米之遥。电弧被飞艇的金属机身吸引,分出一大股猛击在塔板上,惹得船内的猎人们一阵惊叫。工会飞艇一时间有如置身于怒涛翻涌的大洋深处,船身在恐怖的雷击下摇荡着,像是随时可能倾覆。 被钢铁覆盖的飞空艇更容易招致雷电,现在看来,第一艘劈毁的船是属于暗影猎人们的,已经是小猎团莫大的幸运了。 “雷声的频率……是不是降低了?”漫天的雷暴似乎持续了五分钟,又或许连番不停地肆虐了更长时间。直到充斥耳际的炸响已经让猎人们麻木了,小晴儿才开口说道。舷窗外早就不再是单调而压抑的黑色了,飞空艇周围燃起了一丛丛野火,跳动的火焰将成片的猎场点亮,似乎连地形都在雷击下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闪电从从每秒都会落下数道的频率,降低到几秒钟一道,又过了几个呼吸,终于只剩下了零星的三两声作为余韵。 “龙环的锋线好像过去了。”封漫云双目直视着舷窗外,对眩目的碧蓝色雷光不闪不避。从猎场深处翻腾而出的云气虽然还是一样的暗沉 申屠妙玲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听筒另一头的梅拉露问道:“那群偷猎者呢?” “看不见了,像是……也已经降落了。”梅可转动望镜在空中扫视了一番。 一轮惊雷过后,天际失去了偷猎船最后的身影。暗影猎人们纷纷选择了降落,似乎也自承难以抵挡这种频率和威力的落雷。短暂的突围之中,沙明海操纵着飞艇,已经和追击的木船拉开了几百米的距离,隔着无数高大的太古建筑,尤其是在这样糟糕的视野下,猎人们暂时还看不到任何一艘偷猎船的落点。 “这是……安全了吗?”晴儿心有余悸地问道。 “撑过了雷暴算我们走运,现在说安全还是太早了。”沙明海坐回到指挥台的正席之上,检视着平台上的各个仪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无论是高阶的领主还是不入流的草食种,没有一个生灵愿意留在天灾给自己划定的战场之中。古龙的威压下,猎场深处马上就会有成群结队的陆行种向外逃窜,随时都有可能经过眼下猎人们的降落之处。一旦在起飞之前被陆行种们纠缠上,小猎团的处境只会变得比现在更糟。 “没错,快些回到会合的地方,想办法联系到团长他们,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下去了。”小洋使劲咽了几口唾沫。 “不行!”传声筒中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沙兰的身畔呜呜地刮着劲风,女机械师似乎迎着密布的雷云爬到了甲板上,“我在检查船体的受损情况,左舷副螺旋桨的损伤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勉强升空的话,猎船没办法保持平衡的!” “你是说我们的船飞不起来了吗?”沙明海烦躁地抓挠着脖颈,视线在前窗上来回扫视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偷猎者从阴影中跑出来,“修补的话还需要多久?” “已经在做了,不过至少要十五分钟!” “来不及的……”即便知道女机械师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年轻的驾驶员还是用力地摇动了几下脑袋,“五分钟,这艘船不需要完好如初,只要能够顺利动起来就好。” “明海,我们可能连五分钟都没有了。”望台上沙如墨心急火燎地说道,“七点钟方向,有人在朝着我们赶过来,六人……不,八人的小队!” “这些家伙……他们想夺船?”沙明海忿然道,尽管工会飞艇暂时还不能升空,但火力却没有多少伤损,只靠船尾的舰炮对付血肉之躯还是绰绰有余的,“既然他们主动从船里走出来,就不要怪我了——自由射击,别让他们靠近!” “等等!”望台上的一人一猫同时开口道。小梅拉露一急,声音变得比往常还要尖利刺耳:“不止这些,同样的方向——是那群混蛋的船!” 尽管浑身斑驳不堪,侧舷还升腾着滚滚浓烟,不过偷猎船确确实实地再次出现在了望台的视野之中。经过了无数道雷击的洗礼,这艘硕果仅存的飞艇摇摇晃晃地腾空而起,停在不足二十米的低空,调整过船头,朝着小猎团的方向慢悠悠地飘过来。 偷猎船的步履缓慢,姿态也歪歪扭扭的,似乎从动力炉到气舱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放在往常,以这样孱弱不堪的家伙作为对手,沙蝎小队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然而眼前己船的状态却只能让年轻猎人们欲哭无泪。 “见鬼……他们的飞艇居然还能动。”小洋趴到舷窗边上,勉强能看见窗外徐徐靠近的巨大黑影。 偷猎船还不等靠近,侧舷处就闪过四道红亮的火光。实心的铁弹随着爆炸声抛向小猎团的所在之处,接连落在船体不远处。其中一发轰然砸在了船尾的防护板上,厚重的塔板一声闷响,陷出一个深深的凹痕,船体随之一阵轻微的摇晃。 “都别动!”尖细而嘹亮的声音从偷猎船的船头响起,船上居然装配了地下世界中罕有人在意的鸣箱,“否则下一炮打的就是你们的气舱了!” “完蛋了……”耳听到舰炮的声音,沙明海语带悲戚地说道。自己正处在偷猎船的射程之中,即便武器舱室已经准备完毕,随时能够下令开炮。然而角度所限,一轮炮弹交换过后,对方或许只是损失些船底和船头的个别舱室,小猎团则可能彻底丧失再次起飞的能力。被彻底占据了主动地位,年轻的船长投鼠忌器,一时间不敢擅做攻击。 “还没完!”女弓手倏地挺直身体,“跟我去舷梯,对方人数并不多,能赶在他们上船之前阻止他们。小猎团的飞空艇,不是什么样的家伙都能染指的。” “这就来。”封漫云点点头,下意识地整备了一番身上的猎具,单手按在背后的太刀上。 “早就等着了!”小洋的双拳一振,第一个打开舱门,踏进黑魆魆的甬道之中。 见到前辈们一个个转身离开,小晴儿抓住申屠妙玲的衣角,小声问道:“我也能一起去吗?” 临时团长望着女笛手的脸,沉吟了一番,点头道:“记得保护好自己。” “嗖嗖——!”两道利箭沿着侧舷直攀上去,瞬间射断了固定舷梯的钩锁。沉重的木制梯架失去了固定物,“砰”地一声落在一众偷猎者的面前。暗影猎人们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就要攀上舷梯。 “完蛋了……”耳听到舰炮的声音,沙明海语带悲戚地说道。自己正处在偷猎船的射程之中,即便武器舱室已经准备完毕,随时能够下令开炮。然而角度所限,一轮炮弹交换过后,对方或许只是损失些船底和船头的个别舱室,小猎团则可能彻底丧失再次起飞的能力。被彻底占据了主动地位,年轻的船长投鼠忌器,一时间不敢擅做攻击。 “还没完!”女弓手倏地挺直身体,“跟我去舷梯,对方人数并不多,能赶在他们上船之前阻止他们。小猎团的飞空艇,不是什么样的家伙都能染指的。” “这就来。”封漫云点点头,下意识地整备了一番身上的猎具,单手按在背后的太刀上。 “早就等着了!”小洋的双拳一振,第一个打开舱门,踏进黑魆魆的甬道之中。 见到前辈们一个个转身离开,小晴儿抓住申屠妙玲的衣角,小声问道:“我也能一起去吗?” 临时团长望着女笛手的脸,沉吟了一番,点头道:“记得保护好自己。” “嗖嗖——!”两道利箭沿着侧舷直攀上去,瞬间射断了固定舷梯的钩锁。沉重的木制梯架失去了固定物,“砰”地一声落在一众偷猎者的面前。暗影猎人们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就要攀上舷梯。 702章 飞龙种。 四个年轻的猎人抬起头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眼中的所见之物。雷云之中怪物的身躯若隐若现,不是一头,而是有几十上百头。野兽们分明肋生双翅,在云气之间疾速地滑翔着,军团一般朝着猎场深处行进而去,在猎人们的视界中每一秒都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怎么会有怪物挑在这个时候闯回来?”封漫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它们……都不害怕龙环吗?” “不是‘有怪物’,没看错的话,是所有的飞龙种都回来了。”封漫云遥遥地向地平线处一指。天际黑白交界的云锋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簇簇细密的黑点。飞行中的生灵们自发地聚拢成队,冒着刑架般林立的闪电,义无反顾地闯进了雷霆肆虐的古龙战场之中。 “该死……这些飞龙种都是疯了吗?”小洋失声骂道。 麒麟归巢之后,无数寄居在古塔上的飞龙种慑于古龙的威压,统统被赶出了高塔上的巢穴,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徘徊在猎场的外围。在奥森的描述中,它们有如一群食腐的秃鹫,只等着麒麟咽气的一刻,就一哄而上,将本属于古龙种的领地和资源瓜分干净。 然而只要凶兽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哪个秃鹫敢于出现在它的视野之内,这群飞龙种却并非如此。怪物们生来就具备飞行的天赋,在雷云中穿行的能力远非飞空艇可以比拟,饶是如此,随着兽群的逐渐深入,被狂雷击中的怪物也无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多。一具具焦黑的龙尸从队尾坠落而下,消湮在无边的旷野中。不时有兽群侥幸闯进相对安全的战场内部,也都至少抛下了近三分之一的同行者。即便这样,后来的飞龙们似乎对前方探路队伍的伤亡比例视而不见,依旧狂热地争先恐后向雷云笼罩着的猎场中心钻去。 “猎人先祖保佑,我倒希望疯的是我们。”申屠妙玲将弓柄紧紧地握住,手心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浸湿了笼手的内衬。 在小猎团的注视下,跨过环状雷区的怪物们越来越多,绝大多数兽群在突入战场内部的一刻就轰然解散。怪物们临时结成队伍,不过是为了在凶险的雷暴之中抱团取暖,心高气傲的领主们不会允许自己长时间和它人为伍。飞行种还未来得及舔舐干净被雷光扫伤的身体,就各自朝猎场四方散开,一面警惕着不远处的其它怪物,一面争夺着通向塔顶的最短而优质的航道。 “麒麟……不会真的死了吧?”小晴儿语带颤音地说道,刚一出口,女孩就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念像。猎场上的龙环眼下还好好地维系着,死掉的古龙种哪能支撑这样强大的异常天象。 “看够了吗?”满脸横肉的汉子似乎正是这支偷猎小队的队长,他将手中的双刀一振,狞笑着说道,“谅你们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还是我来解释给你们听吧——能在翡翠之塔安家的飞行种,没有一个是善茬。你们敢开炮的话,哪怕只是引来一两只怪物,都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遗迹猎场上的飞龙种领主少说也有上百头,甚至说几百头都毫不为过。这群怪物按眼前这个速度分散开的话,过不了多就,整片猎场都会在它们的目力覆盖之中。能冲破那种雷暴的封锁闯进战场中来,哪怕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也少说要有三星甚至四星猎人的实力。如今小猎团的飞艇暂时还不能移动,没了升空的能力,工会的猎船就是一个铁疙瘩,一个迟早会被打破的龟壳,区别只是被怪物还是被偷猎者而已。 “趁早放弃抵抗吧,‘夜鸟’猎团不想要你们一群孩子的性命。我们要的只有这艘飞艇,当然还有船上的补给。看在你们是小孩子的份上,我们团长说不定可以网开一面,最多给你们留下一日的口粮,自己赶回猎人工会的地盘上去吧。” “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女弓手声音寒着,眼睛朝空中的偷猎船瞟去。暗影猎人的飞艇自始至终都没有升到百米之上的空中,似乎不尽是船体受损的原因,大概还在顾忌近在眼前的飞行种兽潮。先前偷猎船先声夺人的一轮炮击,恐怕并非示威之用,那或许是暗影猎人们趁着飞龙种还未到来之前,敢于发出的唯一一轮炮击了。 “说的倒是好听,没了猎具之便,你们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罢了,给我上!”见劝谏无效,夜鸟队长一脚踢断身前插着的箭杆,率先一步朝着舷梯处登上去。申屠妙玲双眼微眯,单手从腰间摸索出一发信号弹,引信牵动,殷红色的光焰拖着长长的尾翼,在幽暗的天幕下显得异常显眼。 见到鱼贯而上的偷猎者,年轻猎人们没有举起武器迎头攻去,反而齐齐地躲向了船舷之后。夜鸟队长心中一沉,迈上台阶的步伐生生止在了半空中,身体反射性地一歪,朝着舷梯下方倒滚过去。 “轰!”舰炮的炸鸣声在偷猎者们的身畔响起,实心的炮弹携着无上的声势,将整个舷梯从中轰裂。木片四散纷飞,躲闪不及的暗影猎人们一阵哀嚎,近一半都被木板碎片砸了个头破血流。 “你们要干什么?”夜鸟队长狼狈地爬起身来,忿忿地朝船顶吼去。台阶在炮击下塌陷了数级,其余的地方也已经不能再容人了。侧舷的某个武器舱里散发着袅袅的火烟,年轻人们这一炮居然自毁了上船的入口,“你们这些小鬼,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随便开炮的话,会招来飞龙种的!” “那又怎么样?”小洋把头探到甲板的栏杆外面,伸长舌头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工会猎人从不和偷猎者谈判,先解决了眼前的威胁,再担心天上的飞龙种也不迟:“我们不在乎!除了舰炮,这艘船上还有弩箭和拘束弹,接下来都给你们尝尝味道!” 小猎团虽然并不畏惧两个满编队伍的偷猎者,但能够出战的算上小晴儿也只有四人,年轻猎人们的身后是毫无战力的船工和机械师,以寡敌众甚不明智。既然已经开了一炮,猎人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信号弹连连激发,一侧船舷的武器舱接到命令全数打开。炮弹一发接一发地从幽暗的舱口处喷吐出来,落在飞艇的附近,溅起一股股浓重的烟尘。 浓烟散尽,凶脸汉子带着自己的队伍忌惮重重地退到了几十米开外,在他的身旁,暗影猎人们尽皆是一脸菜色,似乎从未想过一群孩子居然会不顾猎场上的乱局强行开动舰炮。 一轮狂轰滥炸之下,偷猎者们几乎人人带伤,其中一个似乎被爆炸正中了身体,猎装翻卷起来,身上一片血肉模糊,伤情堪忧。战舰的舷梯已经被彻底搅碎了,地面上多了数道深坑,炮弹一个个躺在其中,上面的烙红色正在不断褪去。 “你们会后悔的!”夜鸟队长尤自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反手向腰间抽出三发信号弹,接连拧开引信。几道极暗的紫色光焰从偷猎者手中升起,是地下世界才有的隐秘信号。没过数秒,偷猎船上就有了反应,飞空艇将船头略微调转了一个角度,小半个侧舷迎向工会飞艇,只听一阵机括响动,一团乌黑的事物从船舱中抛飞出来。 飞行的事物行了过半,望台上的梅可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刚刚死去的怪物幼崽,给一发弩箭从口鼻直贯入到了尾部,只差被架上篝火烧熟了。兽崽在空中无规律地旋转着,将大颗大颗还温热的血滴洒进猎场的地面上。弩箭飞行了数秒,最终“”地一声落在小猎团船尾的塔板上,幼兽浑身的肉质脆弱,当即在厚实的金属板上摔成了一滩肉泥。浓烈的腥臭味从那里升起,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染遍了后半截船身,还在不停地向远处扩散。 女弓手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待确定了气味中无毒,才缓缓地放开。兽崽在射出之前似乎被炮制过,血液中添加了能够增幅气味的药液。眼下小猎团的飞艇瞬间变成了吸引飞蛾的灯火,只不过能够引来的只有领主级的飞龙种。 “别再打了——”小洋再欲激发一颗信号弹,却被申屠妙玲抬手止住。偷猎者队长低声下了数道命令,让随行而来的同伴们撤离到了更远的地方。暗影猎人们狼狈地躲开小猎团的第二轮炮击,遥遥地藏身进一栋太古建筑的砖墙之后,一边整饬着伤口,一边朝工会猎船的方向不住地观望着:“那群家伙已经躲到了石墙的后面,舰载猎具的用处已经不大了。盯紧那个方向,别让他们再偷偷靠近就行了。” “炮弹还是留给飞龙种吧,我们现在恐怕已经被发现了。”封漫云握紧手中的太刀,朝着阴晦的天空中不住地扫视着。方才还成群结队的飞行怪物,此刻已经分散在云气之中无影无踪了。白衣猎人心知,领主们独行起来,危险性不但没有降低,反而会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这味道短时间内是除不干净了,”申屠妙玲将猎装的臂甲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短短的数分钟之内,血腥味已经渗入到了铠甲的内衬上:“一群损人不利己的家伙。大家小心,飞龙种可能从任何方向攻过来!” “起风了……”小左晴将狩猎笛紧紧抓着,身体靠在妙玲姐姐的背后,只觉得脸上一阵清凉,微风似乎是从头顶吹下来的。女孩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只见猎船的斜上方,飞艇的气舱遮不到的方位,一轮金色的明月正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 左晴揉了揉眼睛,现在距离探索队伍出发已经数个小时了,但入夜还早,猎场上阴云密布,更不可能现出月亮来,“前辈,你们看——” “什么?”申屠妙玲转过头去。 女笛手的话音刚落,眼睛只是一眨,那道恍惚之下出现的金色光轮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好像……是一轮月亮。” “别再打了——”小洋再欲激发一颗信号弹,却被申屠妙玲抬手止住。偷猎者队长低声下了数道命令,让随行而来的同伴们撤离到了更远的地方。暗影猎人们狼狈地躲开小猎团的第二轮炮击,遥遥地藏身进一栋太古建筑的砖墙之后,一边整饬着伤口,一边朝工会猎船的方向不住地观望着:“那群家伙已经躲到了石墙的后面,舰载猎具的用处已经不大了。盯紧那个方向,别让他们再偷偷靠近就行了。” “炮弹还是留给飞龙种吧,我们现在恐怕已经被发现了。”封漫云握紧手中的太刀,朝着阴晦的天空中不住地扫视着。方才还成群结队的飞行怪物,此刻已经分散在云气之中无影无踪了。白衣猎人心知,领主们独行起来,危险性不但没有降低,反而会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这味道短时间内是除不干净了,”申屠妙玲将猎装的臂甲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短短的数分钟之内,血腥味已经渗入到了铠甲的内衬上:“一群损人不利己的家伙。大家小心,飞龙种可能从任何方向攻过来!” “起风了……”小左晴将狩猎笛紧紧抓着,身体靠在妙玲姐姐的背后,只觉得脸上一阵清凉,微风似乎是从头顶吹下来的。女孩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只见猎船的斜上方,飞艇的气舱遮不到的方位,一轮金色的明月正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 左晴揉了揉眼睛,现在距离探索队伍出发已经数个小时了,但入夜还早,猎场上阴云密布,更不可能现出月亮来,“前辈,你们看——” “什么?”申屠妙玲转过头去。 女笛手的话音刚落,眼睛只是一眨,那道恍惚之下出现的金色光轮已经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好像……是一轮月亮。” 703章 金火龙 “见鬼……这种显眼的家伙,我是怎么漏看过去的?”小梅可肉掌在头顶狠狠地抓了两下,艾露的脸紧紧地贴在镜片前,长筒望镜的另一头映出兽人硕大变形的眼睛。梅拉露的瞳孔之中,生着金色鳞甲的雌火龙正在船舷一侧不停地游走,每一次停顿都将一股炽红的火炎吐息向船顶的小猎团众人狠狠甩去。 “这不是你的错!”沙如墨高声道。飞空艇如今困守在地上,视野的死角比空中要多得多,“稍有些智慧的怪物都懂得躲避猎人的探查工具,这种等级的怪物当然也——” “砰!”沙蝎队长的话音未落,船身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颤动。火球从飞龙种喉中接二连三地喷吐而出,携着猎猎的风声落在甲板和侧舷上。大地女王的吐息比舰炮的威力犹有过之,击在飞空艇上顷刻间就爆裂成一簇簇的更小的液滴。粘液中混合着油脂和极度易燃的磷质成分,甚至连甲板刻意做过防火处理的木质板材,也无可避免地燃烧起来。 “明海!我们的舰炮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还击?”船体摇晃个不停,望台的天花板上沙子簌簌地降下来。年轻的观察手敲打着传声筒,朝指挥室内大声询问道,“你不是说已经准备好迎击怪物了吗?” “猎人荣耀在上,我说的可不是这样的怪物!”驾驶员好不容易将身体稳定回座椅上。耳听着舱室各处接二连三地传来受损的消息,年轻人的脑袋嗡地一声,有如瞬间涨大了三倍,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火龙一族原本就拥有三星顶阶的实力,加上飞行种额外的半星加成,龙眷一族之下几乎难逢敌手。亚种和稀少种的实力普遍比原生种还要更强一些,这就意味着船舷旁悬着的凶兽已经堪堪够到了古龙眷属的门槛。 工会的小型猎船本就不是为了应付这种级别的怪物而设计的,船体的强度和舰载武器的火力都远远不够。一轮炮击就算全数打中,也不能保证让船边肆虐的飞龙种伤筋动骨。 一旦无法在一轮炮击下毙命或重伤,怪物的注意力就会立即从甲板上蹦跳着的小人身上,转移到这艘偌大的飞空艇本身,武器舱更是会首当其冲地成为它攻击的对象。像刚刚那种烈度的吐息,就是猎船正面最厚实的塔板也无法挡住几记,更别提侧舷大敞四开的一排排炮孔了。 炮台和机弩的岗位上值守着的有十余人,大地女王若是调转攻击的方向,年轻人们身陷在狭小的舱室之中,不能躲避,也无从躲避,只有在飞龙种的怒火中殒命的下场。机械师和船工们尽是沙明海还在训练营时就同吃同住的伙伴,年轻的驾驶员喉中一哽,竟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开炮的命令。 “快想想办法啊!主人他们还在甲板上!”小梅可尖叫着道。 “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办?”驾驶员一把抓住声筒,凑到脸前嘶喊道。战舰无法做出哪怕最微小的规避动作,地面空间狭窄,用连续的炮火进行压制反而会率先伤及到猎船本身。训练营中猎船操纵相关的科目众多,却从没有人教过沙明海,怪物近在眼前,飞艇却无法升空时该如何战斗。 “听着,明海——”沙如墨从小梅可面前夺过传声筒,“小猎团是这这艘猎船的主人,但现在你才是飞空艇的掌舵者。你有能力让我们从两艘偷猎船的围攻中活下来,我相信这一次你也一定想到办法的!” “嘁!如果能飞的话……”年轻的驾驶员咬牙切齿地说。在雌火龙稀少种的干扰下,沙兰为首的机械师不得不躲回了舱室之中,副螺旋桨的维修工作被迫暂时停下。甲板上的火势成了气候,毕毕剥剥的烧脆声不绝于耳。燃断的木料不时从指挥舱的前窗外栽落,尾后还拖着红亮的火芒和呛鼻的烟气。 “再等下去,火龙就要把船烧掉了!”梅可心中一急,肉掌上的指甲根根探出,在望镜上割出一道道银亮的划痕。金火龙就在船舷侧,自己在望台上俨然已经失去了作用。他的眼睛一眯,索性转身跳下观察台,抄起背后的武器向外奔去,作势就要赶到甲板上主人的身边。 “灭火!对,优先灭火……”沙明海如梦初醒地自言自语道。年轻的船长在指挥台上摸索着,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了一排不起眼的拉杆。驾驶员将它们递次推动,轻微的机括转动声顺着舱壁一路向上延伸,少顷就传递到了气舱处。气舱内部响起一道晦涩的绞盘拉转声,数块舱体的硬质外壳“嘭”地一响,不分先后地垂落下来。 气舱下方的暗门轰然打开,随之一起落下的还有成股的金褐色的流沙。沙砾霎时间在甲板上下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七八个暗门一齐涌动,少时就在整个甲板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沙砾。金火龙喷吐出的火油被覆盖在细沙之下,只有一股股白烟从黄沙的缝隙中冒出来,过不多时就连白烟也没有了,甲板上的一片火海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悄然散尽。 “咳咳……有这样的机关,那小子为什么不早点用出来?”聂小洋从沙堆下挣扎着站起来,拂尽粘在头顶上的沙子。年轻猎人被吐息的烟火熏得满脸黑灰,连眉毛也焦了一块,此刻的样子显得颇为狼狈。 连番的吐息轰炸,甲板上的一众猎人早已疲于奔命了,体力稍逊的小晴儿更是逼近了极限。滚滚的浓烟和逐渐扩大的火场将年轻人们躲避的空间不断压缩,若非这股沙雨从天而降,暂时给小猎团解了燃眉之急,年轻人们眼看着就要葬身火海了。 封漫云抬头看了看暗门内的舱格,工会飞艇为了防火,专门在气舱底部开辟了应急的沙仓,此刻里面已经是一片空荡荡的了:“八成是一次性的,已经没法再用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小晴儿扫了一眼侧舷壁上被吐息灼成烙红色的塔板,“那头火龙的吐息连钢铁都能烧得着,不会要像这样一直躲下去吧……” “大家都还好吗?”通往甲板的大门被砰然打开,周遭的流沙哗啦啦地灌进船舱之内。梅拉露将半个身子探到甲板外面,肉掌不住地朝小猎团众人的方向摇动着。 “指挥舱里在搞什么鬼?”方一见到舱内赶来的同伴,小洋下意识地高声叫道,“我们快要死在这里了,说好的舰炮支援呢?” “再撑一会!一会就好!”梅拉露语气异常笃定地说道。 “你没看到吗?这家伙可没给我们半点反击的机会!”双刀手一边回着话,目光一刻都没从金火龙的身上挪开。怪物似乎还不能理解,这片甲板上方才正被自己燃起的磷火充斥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火势却没来由地消湮了大半。飞龙种在战舰周遭不断地盘旋,鼻尖微微蠕动着,似乎要弄懂从气舱里洒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粉末,“拿什么撑?难道要我们跳船吗?” “不要!”小梅可使劲摇摇头。飞空艇刚刚自毁了舷梯,甲板到地面有近二十米高,贸然跳船的话,会不会摔死倒还难以定论,但至少完好无损地爬起来战斗是决计不可能了,“再等一等……” “等什么?” 聂小洋没有得到回答,因为梅拉露已经将脑袋缩回了舱门之内。短短的十几秒钟,金火龙已经在飞空艇外围盘旋了数个来回,但以怪物的智慧,显然无法轻易弄懂以沙灭火的道理。大地女王烦躁地啸叫一声,打定主意不再纠结于战斗中的细枝末节,目光重新回到小猎团众人的身上。 怪物向远离战船的方向的高空处飞行了一小段距离,双翼划过两道漂亮的弧线,身体悠然回转,朝甲板处俯冲而下。飞龙种肋下卷起一阵呜呜的风啸声,狰狞的头颅和骨棘遍布的翼爪在猎人们眼中急速放大。 年轻人们下意识地朝不同方向翻滚躲避,小晴儿在沙地上纵身一滚,地上的沙砾散发着焦臭味,被汗水打湿,沾了女孩一头一脸。女笛手紧抿着嘴唇,才爬起来,却见雌火龙已经在半空中调整了俯冲的轨迹,一双碧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所在的方位。 “糟糕……晴儿,快躲开!”申屠妙玲失声叫道。女弓手有心迎头赶上前去救援,然而两人间已经拉开了太远的距离。临时队长还未及站稳,就囫囵着鱼跃而出,脚下的细沙滑腻,吃不住力,这一跃并未跑出多远,和女孩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小洋和西戍猎人才停下身,也齐齐地察觉到了金火龙的攻击意图。封漫云提起太刀,就要不顾一切地强行拦上,然而飞龙种翼下的风压已经后发先至地来到了甲板上。白衣猎人有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重地推了一记,双臂挡在面前,身体蹲踞着向后倒退了数米,具足在甲板上拖出两道长长的沙痕。聂小洋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吹得坐倒在地,一屁股滑到了甲板的另一头,才被侧舷的栏杆挡下。 “轰隆——!”地平线处,一道炸雷适时响起。闪电异常强大,将整片猎场的天空映照得有如白昼。大地女王金色的鳞甲在电弧下变得愈发地耀目起来,小晴儿的身躯彻底被飞龙种的双翼笼罩,有如置身于一轮金色的明月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翼爪上的鳞刺当中贯穿。 “猎船……那边有一艘猎船!”雷电带来的光亮一闪即逝,双刀手却似乎从片刻的光明中看到了什么。聂小洋双目直盯向猎场另一侧,一道小小的黑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小猎团的战舰疾冲过来。 远处空中的事物身形臃肿,动作僵硬,全没有飞行种该有的灵动和自如,但飞行速度却俨然超过了年轻猎人记忆中的任何一头强大的怪物。天色晦暗,猎船难辨身份,但即使赶来的是友船,从那个距离上发起救援也已经来不及了。飞龙种身上的鳞甲非比寻常,寻常的机弩无法撼动金火龙分毫。来船没有提前校射,贸然开炮会有更高的几率伤到甲板上的猎人们。 “还是……来不及吗?”巨兽隐藏在双翼下的爪锋根根亮出,朝着劲风中动弹不得的女笛手抓去。封漫云不依不饶地在风压中站直身体,咬着牙迈步前进,不过几米的距离却有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他不甘心地回头望着,仿佛那架不知身份的飞空艇是拯救同伴最后的希望。 “轰隆——!”地平线处,一道炸雷适时响起。闪电异常强大,将整片猎场的天空映照得有如白昼。大地女王金色的鳞甲在电弧下变得愈发地耀目起来,小晴儿的身躯彻底被飞龙种的双翼笼罩,有如置身于一轮金色的明月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翼爪上的鳞刺当中贯穿。 “猎船……那边有一艘猎船!”雷电带来的光亮一闪即逝,双刀手却似乎从片刻的光明中看到了什么。聂小洋双目直盯向猎场另一侧,一道小小的黑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小猎团的战舰疾冲过来。 远处空中的事物身形臃肿,动作僵硬,全没有飞行种该有的灵动和自如,但飞行速度却俨然超过了年轻猎人记忆中的任何一头强大的怪物。天色晦暗,猎船难辨身份,但即使赶来的是友船,从那个距离上发起救援也已经来不及了。飞龙种身上的鳞甲非比寻常,寻常的机弩无法撼动金火龙分毫。来船没有提前校射,贸然开炮会有更高的几率伤到甲板上的猎人们。 “还是……来不及吗?”巨兽隐藏在双翼下的爪锋根根亮出,朝着劲风中动弹不得的女笛手抓去。封漫云不依不饶地在风压中站直身体,咬着牙迈步前进,不过几米的距离却有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他不甘心地回头望着,仿佛那架不知身份的飞空艇是拯救同伴最后的希望。 704章 战舰级 滑翔伞下的神秘人吐气开声,箭杆处涂抹着的强击液迎风自燃,刚一脱手就速度暴涨,化成一道红色的流星朝着金火龙的脑袋飞窜而去。箭头上绑着的闪光弹并没有处在激发状态,却在强击液燃起的火苗下烧得爆开,赶在击中前的一瞬间被自行触动。闪光弹似乎是特制过的,眩目的强光携着高亢的爆鸣声,在甲板上方轰然炸响,声势居然丝毫不输给猎场穹顶古龙种引发的暴雷。 以为自己的一击已然万无一失,大地女王高啸着将利爪伸出,却骤然有如被人将一层花白的幕帘蒙在了脸上。巨龙的耳廓嗡嗡地响个不停,视野中似乎同时出现了无数只飞舞的萤火虫,将视线彻底阻挡住。金火龙只觉得整个世界一阵天旋地转,不禁哀嚎一声,翅膀歪歪斜斜地扑棱了两下,脖颈一软,无可阻挡地朝着地面坠去。 一股失重感贯遍全身,巨兽的双爪在胸前不住地抓挠着,慌乱之中居然真的抓住了猎船的侧舷。数根爪锋“锃”地一声,深深地镶进了船侧的塔板之中。然而防具的材料再如何坚实,也阻挡不了飞龙种数吨重身体的下坠,在劫后余生的晴儿的注视中,金火龙的身体逐渐隐没到侧舷的栏杆之下,只剩下脑袋和修长的脖颈还露在在上面。 怪物慌忙一低头,长吻张开几乎成了一个直角,一口果断地咬住了飞空艇的侧缘。火龙种的咬合能力出众,两排尖利的牙齿一路钳碎船边上装饰用的木穗和外层的塔板,直直地嵌进猎船的骨架之中,身体终于停止了下坠。船顶的气舱晃动不止,小型飞艇骤然负载起了一头巨龙浑身的重量,重心一个不稳,向金火龙的一侧徐徐栽倒过去。 船底登时响起一阵青石被碾爆的嘎吱声,甲板上散落的流沙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瀑布一般成股成股地向右舷滑落。 “船要倒了!”小洋的脚下被沙子携裹着,身体踉踉跄跄地也朝着船下滑去。猎人只得身子一矮,短刀间不容发之际插进了木板之间,这才止住滑落的势头。年轻猎人刚刚稳住脚步,却只见一个黑影从自己身畔骤然跃过。 神秘人的三角翼不知何时收回到了身上,翼板服帖地伏在背后,恍若一件普通的披风。 失去了风力的推动,他的速度在惯性下仍然不见降低。来人从甲板和气舱的空档中矫健地鱼跃而出,只一跳就横穿了整个甲板,追着自己射出的箭矢飞到了金火龙的头顶上。神秘人身体一团,双脚斜斜地向下坠去,狠狠踩在了稀少种的侧脸上。 “嗷——!”被一双铁鞋近距离踢中了眼睑要害,饶是金火龙也不禁下意识地叫唤了一声,口中的力道就此放松了不少,被一股黄沙汹涌地灌进了口鼻中。飞龙种颌骨的力道一泄,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利爪破开飞艇的塔板一路向下,在船身留下六道长长的爪痕。怪物的身躯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从工会猎船侧仰面滑落下去,轰响声不过半秒就传进了小猎团的耳中。 短暂的失稳之后,猎船在地上不倒翁般摇晃了几下,终于找回了平衡。神秘人借着反震的力量一个倒空翻,在甲板上几个翻滚卸去了力道,稳稳地停在了一片狼藉的船顶。 “呼——”金火龙正仰躺在地上挣扎着,暂时还没办法爬起来。神秘来客从还在摇晃的船舷侧探出头去,看到这个景象也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连平复了几次呼吸,猎人才想起这片甲板上不止自己一个人。神秘人回过头,朝着看得呆住的小猎团四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几个,是哪个训练营带出来的?遇到飞龙种连闪光弹都不知道扔一个吗?” “诶?”申屠妙玲轻咦了一声,披风之下传出的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某个相熟的长辈。女弓手拉起脸色苍白的晴儿,朝着神秘人的方位紧走了几步,方才看清对方的胸前别着的分明是五颗闪亮的铜星,“况……况大师?你怎么会在这?” “大师?”从飞空艇的果断靠近,到滑翔翼的乘风时机,再到最后妙到巅峰的一箭破空,来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浪费哪怕半秒钟的时间。更别提最后随机应变的那一脚,更是只靠一击就撼动了一头实力强劲的上位龙种,若说对方没有顶级猎人的实力,年轻猎人们恐怕下一刻就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听到五星猎人的名号,小猎团众人纷纷一惊,由是恍然大悟,紧接着脸上便齐齐地现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哪怕猎场正处在古龙战场之中,周遭有着强大的怪物,还有成群的偷猎者正伺机而动。但能有一个顶阶强者站在自己一边,哪怕没有她背后正在赶来的飞空艇,也已经足够让年轻人们安心了。 “你是庄家的那个女娃吧……”女猎人打量着申屠妙玲的脸,皱着眉头仔细地回忆了数秒,才恍然说道。她的视线从四个年轻猎人们身上扫过,“是雷鸣沙海的那个‘小猎团’?你们又来翡翠之塔做什么?” 女弓手想要解释什么,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徒然叹了一声,刚欲张口,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船下的金火龙正在挣扎之中,粗长的尾巴狠狠扫在了船底上,猎船一阵摇晃,灭火用的细沙一时间被搅得漫天飞舞。 “罢了,还是过些时候再讲给我听吧。”况大师连忙伸出一只手,止住就要说下去的女孩,“你们有伤到哪里吗?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猎人先祖保佑,大家都还好。”女弓手指了指从刚才起就悬在小猎团不远处的木质猎船,“不过那些家伙都是偷猎者,除了这艘之外,他们在远处还有两艘船的人手。” “怪不得会有这种又腥又臭的气味,尽是那群家伙的下作手段。”况大师点了点头,大致清楚了眼下年轻人们的境况。 “和偷猎者的战斗还能支撑到现在,你们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就知道,刚刚那记爆炸不像是普通雷电的光芒……”五星猎人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改变航向的命令发布得及时,否则申屠妙玲身边的那个小家伙此刻已经变成金火龙利爪下的亡魂了。 顶级猎人毕生的锻炼和实战积累,在短短数秒间的救援行动中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这才没让自己的猎人生涯中留下一个永远的遗憾。若是让她重新来过,五星猎人连自己都无法保证,能否将方才的一幕再现一遍。 “太好了,有了大师带来的飞艇,现在就该是我们反攻那些偷猎者的时候了!”小洋将手中的双刀攥紧,激动地说道。双刀手望着天空,乘载着五星猎人的猎船已经接近了小猎团的飞空艇,在那里悬停了下来。见到突如其来的援手,暗影猎人的船俨然失去了最后一点进攻的勇气,摇摇晃晃地调转船头,准备朝远处逃去。 “不行,我们的船还不能动。”况大师笃定地说道,一边整备着身上的猎具,调试着三角翼绑在身上的各个滑扣,“船底下的那家伙,它叫金火龙,是雌火龙的稀少种,就算是在翡翠之塔,也是相当高位的存在……” “连您也对它没有办法吗?”聂小洋迟疑地抓了抓腮边。 “更重要的是,现在是夏天,孵育期的金火龙从不会独自出没。”五星猎人摇摇头。况大师再如何强大,也没办法同时应付两只飞龙种。小猎团的战船在先前的战斗中损坏严重,警戒的工作只能交给赶来的救援船 “您是说,还有一头……一样强大的飞龙种?”小晴儿不敢置信地问。 “不……可能比它还要更强一些。”况大师神色凝重道,“该死……它来了!” 五星猎人的话音刚落,头顶的救援飞艇上就亮起了数道标识发现怪物的信号。无需信号提醒,下方的众人早已经发现了飞行种的踪迹。 如同不久前金火龙出现时一样突兀,一道闪着银光的日轮破开浓重的雷云,在小猎团的头顶高处现出身形。雄火龙的体型比地上哀嚎着的金火龙还要小上一圈,不过周身的鳞甲却更加狰狞,空中的一行一止也流畅得多。飞龙种身上,取代了原有的狞红色甲胄的是一身有如纯银铸就的闪亮鳞片。随着天空王者双翼的每一次翻动,银光在怪物浑身各处不断流淌,向四面八方散发着熠熠的光芒。野兽特有的戾气在这只雄火龙稀少种身上几乎感受不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高傲而尊贵的气息,让人生不出与之对抗的念头。 “这又是……什么东西?”小洋张了张嘴,下意识地问道。救援飞艇瞬息间便做出了临战反应,侧舷的武器舱递次打开,螺旋桨也暗暗提高了转速,船头缓缓调转着,将坚硬的撞角迎向远处的飞龙种。 “火龙一族中最强的变种,我也是第一次在图鉴以外的地方见识到,船下的那只大概就是他的配偶了。”五星猎人简要地说明道。 飞空艇自有对付天空王者的办法,但空中的战斗绝不会马上结束。在怪物的目视下,况大师带来的猎船想要支援地面的战斗,无疑是自取灭亡。申屠妙玲的脸色瞬间沉下去:“见鬼……这么说金火龙和那艘偷猎者的飞空艇,岂不是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也不见得。”况大师的双眼一眯,只见一段长长的绳梯正从救援舰上甩放下来,有人正抓着绳梯的边缘急速滑落。人影几个呼吸就直坠到了和小猎团甲板齐平的高度,绳索一荡,朝着五人之间飞跃过来。 “小心!”嘹亮的声音自小猎团头顶由远及近,来人就地翻滚了几圈,在年轻人们身畔稳住脚步。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在猎装上的沙灰,定睛朝小猎团众人看去,脸上升起一阵惊色:“又是你们?看来彭某和小猎团之间或许有什么缘分。” 如同不久前金火龙出现时一样突兀,一道闪着银光的日轮破开浓重的雷云,在小猎团的头顶高处现出身形。雄火龙的体型比地上哀嚎着的金火龙还要小上一圈,不过周身的鳞甲却更加狰狞,空中的一行一止也流畅得多。飞龙种身上,取代了原有的狞红色甲胄的是一身有如纯银铸就的闪亮鳞片。随着天空王者双翼的每一次翻动,银光在怪物浑身各处不断流淌,向四面八方散发着熠熠的光芒。野兽特有的戾气在这只雄火龙稀少种身上几乎感受不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高傲而尊贵的气息,让人生不出与之对抗的念头。 “这又是……什么东西?”小洋张了张嘴,下意识地问道。救援飞艇瞬息间便做出了临战反应,侧舷的武器舱递次打开,螺旋桨也暗暗提高了转速,船头缓缓调转着,将坚硬的撞角迎向远处的飞龙种。 “火龙一族中最强的变种,我也是第一次在图鉴以外的地方见识到,船下的那只大概就是他的配偶了。”五星猎人简要地说明道。 飞空艇自有对付天空王者的办法,但空中的战斗绝不会马上结束。在怪物的目视下,况大师带来的猎船想要支援地面的战斗,无疑是自取灭亡。申屠妙玲的脸色瞬间沉下去:“见鬼……这么说金火龙和那艘偷猎者的飞空艇,岂不是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也不见得。”况大师的双眼一眯,只见一段长长的绳梯正从救援舰上甩放下来,有人正抓着绳梯的边缘急速滑落。人影几个呼吸就直坠到了和小猎团甲板齐平的高度,绳索一荡,朝着五人之间飞跃过来。 “小心!”嘹亮的声音自小猎团头顶由远及近,来人就地翻滚了几圈,在年轻人们身畔稳住脚步。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在猎装上的沙灰,定睛朝小猎团众人看去,脸上升起一阵惊色:“又是你们?看来彭某和小猎团之间或许有什么缘分。” 705章 潇洒地留下一句话,况大师在甲板上就近寻了个连接船顶的钢索,双手一攀,顺着气舱的侧沿轻巧地向上爬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女猎人就已经站到了战舰的最高处,手搭凉棚估量起偷猎船的距离。在她的头顶上,飞空艇侧舷的机弩一阵攒射,将银火龙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巨龙在战舰旁侧不停地盘旋着,双翼将周遭的空气搅得乱流涌动。地面上火光阵阵摇曳,映着五星猎人的双瞳之中也现出点点跳跃的红芒。 “还没走远吗?那你们就没有机会逃掉了。”顶级猎人自言自语道。她伸出手指感受了一番身旁的风势,倏地在梭形的气舱顶上迈开大步,朝着船尾处跑去。况大师一路奔到猎船的尽头,从那里纵身一跃,背后的三角翼呼啦一声张开成最大幅度。一股气流自猎人的身下升腾而起,挟着墨色的滑翔伞和伞中的强者越飞越远。 彭大师不知何时已经顺着船舷滑落到了地面上。顶阶强者的气息就是最好的吸引怪物的手段,老猎人没花多少力气,就让狂怒不堪的金火龙放弃了对猎船的抓挠,追着大师的脚步拉开到更远处的战场中,小猎团的飞艇周边一时间安静下来。 “你怎么了?”舰炮和螺旋桨噪声的间隙,申屠妙玲突然听到了身旁小晴儿细弱的低哼声。临时团长蹲下身,左右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多亏了况大师的救援及时,左晴没有被金火龙碰到一根毫毛。然而四目相对,笛手的眼里却是一阵迷懵,双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色。女弓手突然想起了某个可能性,连忙晃了晃左晴的肩膀:“哪里不舒服吗?不会是中毒了吧?” 雌火龙的尾针的毒腺是猎人世界上最有名的毒素之一,天知道大地女王的稀少种演化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施毒之法。看到小家伙脚步不稳,申屠妙玲索性一把揽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从腰间摸索出一瓶万用解毒剂,紧忙送到她的唇边。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来到小猎团……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啊……”小笛手推开女猎人送来的药剂,脸上却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如此近距离地见到两个传说中的五星猎人,更是被其中之一所救,眼下的左晴正激动得不能自已。一想到自己和两个顶阶强者有了并肩作战的经历,左晴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看到一星猎人的痴相,申屠妙玲心中的忧虑顷刻间变成了哭笑不得。她在小姑娘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个暴栗:“你可是差一点就死在金火龙的手上了,战火还没有停下,现在可不是给你犯癔病的时候。” “我们还能做什么吗?”听到前辈的话,左晴的眼神清明了些,双眸中战意涌动。女孩笼手下的粉拳悄悄握紧,仿佛方才的生死一瞬并没有影响到小姑娘的情绪。 猎场上吐息和炮击的火光混做一团,况大师的滑翔翼也在步步逼近逃亡中的偷猎船。女弓手站起身,朝着飞艇四周环视了一圈,随后收回了目光,对围拢上来的小洋和漫云一并说道:“既然前辈们已经接手了这片战场,我们的战斗也就该结束了。随便插手进五星猎人的战局中,只会给他们添乱而已。” 小猎团众人明白,在眼下的战场上,自己能给前辈们做到的最大的帮助就是不添麻烦。年轻人们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在甲板上暂时警戒待机,一边发动信号联系着指挥舱内的情况,一边观望着四下紧张的战局。 近距离地观看五星强者的战斗,从来都是年轻人们难得一遇的学习的机会。三片战场里,无论是彭大师和高阶怪物的相搏还是战舰与飞龙种的缠斗,都能让猎人们受益匪浅。然而安定下来的小猎团四人眼睛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更远处,朝着滑翔伞下的况大师看去。半是担心前辈的安危,更多的则是想要看清,只凭猎人的血肉之躯,怎样和飞空艇的钢筋铁骨对抗。大师究竟有什么样的依仗,才能在临行前放下那样的豪言。 三角翼在半空中几番起伏,终于乘上了一股横风稳定下来。甲板上年轻猎人们的目光随着况大师飞行的轨迹转动,尾翼处依稀能见到两簇火光在有规律地闪烁着。 “那好像……是某种推进装置?”封漫云玩味地撇撇嘴,从尾翼推进的方式里,白衣猎人恍惚中看到了“飞人”猎装的影子,“五星猎人战斗的时候,也要借助这样的辅助猎具吗?” “说的好像那些顶阶强者们一个个都是老顽固似的。”小洋将刀身从甲板的缝隙中拔出来,“能站在这种高度的家伙,会驾驶飞空艇之类的大型猎具都是常有的事,甚至连兼职书士都毫不稀奇。区区一个辅助猎具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纵观整个猎人世界,唯有这群五星猎人的背后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对象。只要一刻还没有退居幕后,大陆上最危险的猎场,最紧急的突发事件,最惨烈的天灾都要齐齐地压在他们的肩头。狩技的磨练总有到尽头的一天,单靠娴熟的战斗技能,远远不能让任何人配得上胸前的第五颗铜星。常年的战斗和沉重的压力下,顶阶猎人们不但要有足够的实力,还要有同样强大的学习和适应能力才行。从某种意义上说,但凡对狩猎有益处的技能和技术,都在五星猎人们需要掌握的清单之中。 自两年前,以特雷索尔大师为先驱,新大陆停滞了许久的爆药技术终于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数年之间,工会研究院和大型商会基于龙人大师的火药配方,先后拿出了各自的改良成果。尽管绝大多数猎具方案都还在实验阶段,距离制式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这并不妨碍况大师凭借自己的资源率先得到其中一两件的试用机会。 女弓手匆匆拉下头顶的千里眼,前辈先前直射金火龙的惊艳一箭,直到现在还在申屠妙玲的脑海中不断回荡。五星猎人和她主使相同的武器,女孩自是不愿错过远处况大师的每一个动作。 “糟糕,前辈好像被那些家伙发现了!”刚刚将视界调整清晰,申屠妙玲就捕捉到了滑翔翼前掠过的几簇冷光。偷猎船的舰载武器纷纷调转,机弩率先朝着大师的滑翔伞攒射过去。年轻猎人们的呼吸一滞,但见五星猎人从容地拉动背后的翼板,滑翔伞夸张地倾斜到一边,尾后的推进装置接连爆响,弩锋贴着身体掠过,没有伤到况大师分毫。 船上的偷猎者们并没有善罢甘休,一轮校射过后,暗影猎人的飞艇上六架机弩满负荷地开动起来,箭光接连不断地从木船的侧舷飞出。在滑翔翼的推动下,五星猎人早已升到了七八十米的高空,无论被哪一道箭矢命中何处,都只有坠毁陨落的下场。偷猎船上搭载的武器和工会飞艇相差不止一个段位,但瞄准的对象若是人类,这样的差距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三角翼有如逆着暴风骤雨艰难飞行的雨燕,在机弩的攒射下接连做出不可思议的规避动作。大师本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不远处正有四双年轻的眼睛,在为自己的每一次旋身和闪躲惊呼不已。 五星猎人眯起双眼,抵挡着扑面而来的凛冽的高空风,视线却没有错过任何一支射来的利箭。尾翼处的推进装置再次激发,滑翔伞陡然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猎人避开偷猎船主螺旋桨激起的气流,滑翔伞的尖端向上一抬,爬升至能够平视木船的高度。 “前辈真是乱来,靠近了又能怎么样,她还能用弓箭把飞空艇射下来不成?”聂小洋口中疑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视野中逐渐变小的飞艇。偷猎船在雷暴中损坏严重,逃离的速度并不快,但几十秒过去,飞艇还是在猎人们的眼中缩成了只有花生仁大小。 “现在才这么说,怕是已经没有用了。”封漫云的神情紧张着,仿佛悬在那片薄薄的软翼下的不是五星前辈,而是自己一般,“只能期待大师还留有什么后手了。” “那艘木船早就伤痕累累的了,前辈如果有办法对主螺旋桨做些破坏的话,说不定能逼着那群亡命徒们停下。”双刀手托着腮猜测道。 “螺旋桨?”申屠妙玲摇摇头。即便在暗影猎人的飞艇上,桨叶的材质也没有偷工减料的余地。高速旋转中的桨体自带一股强大的吸力,贸然接近的猎人一旦被搅进其中,只会比猎具机件更先一步灭亡。 “那要怎么办?”晴儿一筹莫展地问道。况大师的英名她早有耳闻,直到今日才见到宗师猎人的本体,笛手可不愿看见初次相识,还没有认真说过一句话的五星强者,就这样陨落在自己面前。 不等小猎团众人猜测出个合理的结论,申屠妙玲的千里眼之中,况大师已经做出了行动。滑翔翼再次升高,直掠到了偷猎船的气舱上。头顶是每个舰载机弩的攻击死角,侧舷的武器室徒然地又射出了一轮弩箭,只得忿然作罢。 木船的甲板人头攒动,暗影猎团似乎在组织人手,防备五星猎人突袭登船。然而况大师甚至没朝甲板上看过一眼,手上的抓钩簌地一声甩出,勾连到气舱顶上。滑翔翼瞬间收拢,五星猎人在勾索的牵拽下,砰地一声直落在偷猎船的最顶端。 “那个姿势……”申屠妙玲的瞳孔一扩,千里眼中前辈收勾、开弓、取箭、上弦的动作一气呵成,箭头直瞄向被板甲覆盖的飞艇气舱。然而五星猎人的开弓方式并非寻常,弦上搭着的箭矢比例也极不协调,箭杆似乎太长,箭头也太粗了些,她不得不将猎弓拉得满圆,才堪堪将箭枝支撑住。年轻的弓手想要再看清些,但偷猎船已经行得太远了,更多的细节就此隐没在了暗沉的猎场上空。 饶是如此,女弓手也已经很满足了,看着五星强者开弓射箭,举手投足间都是一种享受。况大师的右手轻放,弓弦在胸前砰地一声剧烈地颤动起来,特制的巨箭在夜空中一闪而逝,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气舱铁板。 “噗……” 一道闷爆从偷猎船的气舱之内响起,箭锋没入的地方,包裹气舱的甲板明显地向外涨开,如同被一发舰载火炮引爆在了舱体之内。数片舱壳轰然震裂,一股股气体混着浓烟从裂缝中冒出来,飞空艇如遭雷击一般明显地晃荡了一下。但这还不是结束,随着箭矢的逐渐深入,更多的爆鸣声从舱体里接连传出,气舱之内恍若开了一个焰火大会,梭形铁壳沿着利箭贯穿的路径寸寸爆裂,道道火舌从舱壳里溢散出来。 爆鸣响起了约莫有七八声,直到箭锋穿破了整个舱体,深深地镶进甲板之中才停下来。冲击过后的偷猎船仿佛被一柄巨大无比的长枪从中贯穿,在小猎团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气舱从中崩开一道长长的缝隙,三分之一的舱体在一道巨大的“喀嚓”声中彻底散裂,沉重的木质结构砸落到甲板上,携着整个偷猎船的船身一歪,朝着猎场的大地直坠下去。 “你管那东西叫箭?”望着眼前一如天威般的攻击效果,听着申屠妙玲的口述,小洋的下巴惊得甚至无法闭拢,“见鬼……普通的猎弓哪能有这样的威力?” “是有的。斯卡莱特的研究产物,没记错的话,它叫‘龙之矢’。”飞艇的舱门被轻声打开,沙明海揉着通红的眼睛从里面踱出来,“沙蝎还在工会的隐秘研究所内疗毒的时候,就有幸见到过它的试做版。我不清楚太多细节,不过那里的人都叫它‘单兵用龙击枪’。” 706章 随着气舱无可挽回的碎裂,远处偷猎船下沉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似乎是龙之矢和气舱的撞击引动了甲板上的弹药储备,木船上霎时间响起数股剧烈的爆炸。被连番的火光摧残着,大船的各个部件如同被推倒的骨牌,船身连锁反应似地进一步解体,木片和形状怪异的舱室结构朝着四面八方飞散,须臾间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飞艇的残骸一面崩解着,一面从暗沉的阴云下,隐没进同样暗沉的地平线之中。 “顶阶猎人……居然会把这种威力的武器随身带在身上吗?”晴儿的面容在爆炸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红亮。小姑娘脸上的崇敬没有维持多久,却转而被一股浓浓的忧虑占满,“偷猎船已经毁成了那个样子,前辈……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况大师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申屠妙玲的望镜迎着刺眼的火光,在猎场的天边紧张地搜索起来。待看到那道潇洒的身影千呼万唤般,终于从火浪和烟尘中钻出,女弓手才舒展眉心,缓缓地收回了千里眼。老猎人的身体被三角翼拖拽着,偷猎船爆炸的气浪俨然成了大师最好的借力,回程时的五星猎人速度似乎比去时还要快上三分。 “叫‘龙之矢’是吧?”双刀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炽热着说道,“这样的箭要是能给小猎团备上几支就好了。再遇到什么古龙种的时候,至少还能有个自保的能力。” 能够毁掉一艘飞空艇的一箭,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得见的。船舱里哀嚎着的偷猎者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想要打打秋风,从小猎团手中讨些补给,却遇上了连番的意外,最终惹到了一个万万不该惹的强大存在。 “小猎团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这种猎具。”沙明海叹声道。在沙蝎小队出院之前,同样的猎具还是只能躺在工台上的半成品,距离研制成功遥遥无期。今日能够投入使用,已经是大大超出年轻船长的意料了。 聂小洋撇撇嘴,几个年轻猎人,当然无法染指被五星猎人选做装备的猎具。何况大威力无差别杀伤道具的使用,向来都直接受工会节制,哪怕它真的出现在市面上,如今的小猎团也没有购买它的资格。尽管对此早已心知肚明,但同样的话从沙明海的口中听到,还是让双刀手的心中一阵不甘。 “抱歉。”看到高个猎人黯淡的眼神,年轻的驾驶员踏步上前,红着眼睛诚挚地颔首道。 “算了,我就是说说而已。像那样的猎具给我远远看着就好了。就算真的送到小猎团的手里,我们之中恐怕也没有人敢启用它,还不是放在货舱中落灰的下场。”小洋无所谓地摆摆手。 “我不是说这个。”沙明海摇摇头,他的双眼在众人的脸上逐一停留了片刻,“刚刚的事情,全都是我的失职。”他一咬牙,毫不犹豫地将腰身躬了下去,“我对不住小猎团的大家。” “诶?这又是为什么?”双刀手口中说着,敏捷地从驾驶员的正前方让到一边,却让更远处的申屠妙玲毫无防备地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礼。 “我都看见了!第一只怪物发动袭击的时候,他本来有机会开动舰炮的!”小梅可终于姗姗来迟,梅拉露从舱门里探出大半个身体,脸上气鼓鼓的,似乎正在为前时沙明海的决策愤懑不已,“结果呢?你们却什么都没有做……” 金火龙攻过来的一瞬,指挥台上的沙明海霎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面想要拯救四个还在甲板上的猎人,一面却不愿冒着让船舱中的同伴受到攻击的风险。彼时的情境下,船长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必然将一方暴露在金火龙的攻击之中。这样的压力沙明海在训练营,甚至过往的猎人生涯之中都从未体验过。年轻的船长不知犹豫了多久,只道在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况大师和她带来的援军已经接管了整片战场,自己错过了最后的出手时机。 “小猎团才是这艘飞空艇的主人,”小艾露迈开方步,肉掌遥遥地指着小猎团众人道,“你做决定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不该是我们吗……” 白衣猎人目示着梅可,轻轻摇了摇头。后者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看着沙明海的双眼却还是带着抹不去的敌意。 “小兄弟说的没错。”看见了西戍猎人的小动作,驾驶员惨然一笑,“没有任何借口,先前的做法不但不专业,甚至有违背猎人荣耀的嫌疑。如果没有前辈和公会飞艇的救援,一旦战斗中出了任何差错,我和沙蝎的大家恐怕永远无法弥补小猎团的损失。” “只是因为这个吗?”小洋怔了一下,紧接着微微笑道,“方才我们在甲板上,比指挥舱中的你更能看清面前的局势。”他指向远处正在和彭大师缠斗中的雌火龙稀少种,又扫视了一番被怪物的几轮吐息搅得一片狼藉的甲板,“一两发舰炮可对付不了那样的家伙,给它惹怒了的话,恐怕连机舱里的大家都要受到波及,想必当时的你也在考虑这些吧?” 沙明海将头深深地垂下去,双手狠狠地揪着头发道:“但这也不是我迟疑的理由,只要还坐在指挥台上,发布命令就是我的工作……明海让小猎团的大家失望了,想要如何处罚,全凭诸位的意思。” “没有人会责怪一个心系同伴的家伙的,”双刀手将一条胳膊搭到驾驶员的肩头,“只要还在同一条船上,我们的性命就和沙蝎队伍的没有贵贱之分。”他转头望向身旁的女弓手,“呐,你也说点什么啊?” 申屠妙玲沉吟了一番,轻声说道:“你们的队长告诉我,你是同期生里最有天赋的船长。团长和卢修相信你们的能力,才把猎船的指挥权渡让给了沙蝎。所以,至少在这次委托结束之前,小猎团都会相信你们的决定,我也不例外。” “至于方才的指挥失误……我想你已经得到了教训,委托结束之前就暂且揭过吧。毕竟没有人受伤,不是吗?” “就……这样了?”沙明海抬起头来,两只眼圈似乎比方才更红了些。 “我就算有心替团长解雇你们,在这荒野之中,也寻不来第二个能够操纵猎船的队伍。”女弓手耸耸肩,“小猎团里没有人会开船。逼着我们处罚你,为难的可是我们自己啊。” “既然这样——我可以保证,这种事情今后都不会再发生了。”年轻的驾驶员停将腰杆一挺,笃定地说道。 “不过……”女猎人的话锋一转,“飞艇上发生过的事,还是要原原本本地呈现在委托报告上。到时候猎人工会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 “那是当然!”沙明海重重地点头道。 随着飞空艇咬住了银火龙的尾巴,一发舰炮轰击在怪物的背脊之上,天空王者痛嚎一声,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身形臃肿,转向不便的同类并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怪物不甘心地在救援船周边盘旋了几圈,终于掉头离开。 另一边的战场上,彭大师也施施然地将太刀收拢回背后。金火龙的半截尾巴不知何时被五星猎人硬生生地割掉了,失去了维持平衡的器官,饶是大地女王的动作也变得蹒跚起来,一双锐爪跌跌撞撞地抓稳了地面,双脚一蹬,歪歪斜斜地飞起来,追上自己同样落魄的配偶,朝着猎场深处逃去。 况大师倏地将三角翼收拢回背后,在甲板尽头稳稳地停了下来。往偷猎船上走过一遭,五星猎人背后的滑翔伞被划开了数个细小的裂口,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 “我的信号弹也用光了,为什么我们的船还不来支援?”卢修再次朝着腰囊摸去,却只摸到了一个干瘪的布囊。龙人的脚下疾奔着,具足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猎场的草地上,再抬起时在原地印下一个个足弓形的碾痕。 “已经……跑的太远了,恐怕……我们早就离开猎船的警戒范围了!”奔行之中,贾晓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年轻猎人的腰身不自觉地弯着,背上的大剑似乎从没有像眼前这样沉重过。 “我们跑了多久?有半个小时了吧?”熊不二跑在队伍末尾,终于忍不住向身后看去。雷暴过后的猎场仍然被古龙召来的云气所遮盖,显得压抑而阴沉。遗迹地表高大的建筑和挺直的廊柱,乍看上去有如体态各异,却同样森立着的恶鬼一般,“从刚刚开始,那家伙就没有再发动过攻击了,你们觉得我们已经逃出它的追踪了吗?” 大熊一边朝同伴们问着,脚步却逐渐放缓了下去。在先前和红电龙的战斗中,壮硕猎人受了伤,体力本就不充裕。“安全”的念头一旦涌上心头,整个人的精神一泄,便觉得四肢都懒洋洋的,再没有了奔逃的欲望。 “别停下……别停下!”见队尾的熊不二越跑越慢,已经有了脱队的迹象,奥森赶忙咆哮道,“那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退走的!” 宣告的厄运下一秒就应验了,一条幽蓝色的粗长尾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熊不二的头顶上,朝着猎人的头盔砸落而去。韧尾足有七八米长,末梢尖细,根部却足有水桶粗,俨然一根蓝色的藤鞭。鞭子在半空中甩动不已,却没有发出半点破风声。巨尾幽暗的体色和猎场阴沉的背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去,只会让人以为那是云层之中一道最不起眼的波纹。 “小心!”隐藏在夜色中的怪物露出杀意的一瞬间,就被卢修的龙人血脉捕捉到了。特选猎人背脊一凉,下意识地朝着熊不二奔去。龙人的双瞳瞬间化为赤红,一鼓作气地急停转身,踏出长长的一步,猎人吐气开声,双臂猛地一推,将大熊百余斤的身体朝旁侧远远推开。 “砰!” 颀长的尾巴终于砸落下来,怪物的尾尖只在地上轻轻拂过,就簌地扬起了大片的土浪。土层下方的青石被鞭碎了数块,也一齐抛飞到空中,劈头盖脸地落在年轻猎人们的身上。 “又来了……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秦水谣几个翻滚,远远地躲开巨兽尾巴能够扫到的范围,一面心有余悸地朝攻击的发生处望去看去。 大熊一边朝同伴们问着,脚步却逐渐放缓了下去。在先前和红电龙的战斗中,壮硕猎人受了伤,体力本就不充裕。“安全”的念头一旦涌上心头,整个人的精神一泄,便觉得四肢都懒洋洋的,再没有了奔逃的欲望。 “别停下……别停下!”见队尾的熊不二越跑越慢,已经有了脱队的迹象,奥森赶忙咆哮道,“那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退走的!” 宣告的厄运下一秒就应验了,一条幽蓝色的粗长尾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熊不二的头顶上,朝着猎人的头盔砸落而去。韧尾足有七八米长,末梢尖细,根部却足有水桶粗,俨然一根蓝色的藤鞭。鞭子在半空中甩动不已,却没有发出半点破风声。巨尾幽暗的体色和猎场阴沉的背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去,只会让人以为那是云层之中一道最不起眼的波纹。 “小心!”隐藏在夜色中的怪物露出杀意的一瞬间,就被卢修的龙人血脉捕捉到了。特选猎人背脊一凉,下意识地朝着熊不二奔去。龙人的双瞳瞬间化为赤红,一鼓作气地急停转身,踏出长长的一步,猎人吐气开声,双臂猛地一推,将大熊百余斤的身体朝旁侧远远推开。 “砰!” 颀长的尾巴终于砸落下来,怪物的尾尖只在地上轻轻拂过,就簌地扬起了大片的土浪。土层下方的青石被鞭碎了数块,也一齐抛飞到空中,劈头盖脸地落在年轻猎人们的身上。 “又来了……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秦水谣几个翻滚,远远地躲开巨兽尾巴能够扫到的范围,一面心有余悸地朝攻击的发生处望去看去。 707章 稀少种 一击落空,幽蓝的尾巴从地面上抬起来,尾梢轻轻地摇晃着。猎人们的视线向远处延伸,在粗长的尾巴的尽头,怪物的本体的位置却空无一物。蓝色长尾和猎场的背景色融为一体,如同从黑夜中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如此异景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随着一声低吼,一阵流水般轻微的哗啦声自巨兽的尾尖响起,长尾上细小的鳞片微微摆动,波纹似地一圈圈向更远处荡漾开。粼粼的波光缓缓勾勒成一只身形巨大的怪物的轮廓,隐藏多时的捕猎者终于在猎人们面前现出了身形。 率先出现的是一对强健有力的后腿,和斜生着的两只宽大的翅膀。巨兽双翼的侧缘刀光闪动,分明各自生着一道锋利的骨刃。怪物的身体贴伏在地面上,一对异常发达的翼爪和后足一并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饶是如此,飞龙种身高也已经超过了五米。算上占据了三分之一体长的尾巴,这只通体幽蓝的偷袭者少说也有二十米长。 怪物背对着背对着一众猎人,尾巴在小猎团的眼前挑衅似地晃荡着。颀长的脖颈转过了一百八十度,将一只小得不成比例的脑袋迎向身后的年轻人们。 “嘶……”望见巨龙面目的瞬间,不远处的贾晓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颗与蝙蝠和猫都有几分相似的滑稽头颅,眼下却唤不起大剑猎人的丝毫幽默感。感觉到野兽的目光逐一从自己和队友身上掠过,年轻人只觉得自己被当头浇了一盆冰冷而黏腻的泥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迅龙的亚种……不……稀少种吗?”女团长心中暗道,“见鬼……到底是什么样的猎场,才能培养出这种难缠的家伙啊?” 有了老猎人奥森的出手相帮,和红电龙的战斗在水潭前就宣告结束了。然而好景不长,还不等探索队伍联系到后方待命的飞空艇,古龙战场就以高塔为中心,向猎场四方疾速地散开。冒着漫天的雷光,猎人们当然无法在旷野中继续行动,不得不就近躲进了水潭边一幢高大的遗迹建筑中。 然而猎场上从来都是祸不单行,好不容易躲到龙环的锋线从头顶上掠过,年轻人们等来的不是暂时的安定,而是突破了电场的封锁,争先恐后地钻进战场深处的高阶飞行种组成的兽群。 几分钟的工夫,无数小猎团见所未见的飞行怪物就将整片猎场的天空尽数铺满。数百双目力超群的眼睛毫无死角地观察着阴云之下的猎场大地,也封死了探索队伍最后的逃脱机会。猎人们被这只煞星盯住,同样是在那个时候。 熊不二在地上一骨碌,爬起身时长枪和重盾已经持握在了手中。长枪手的身旁,怪物的的韧尾扫过的地方,表土层被刨开一道长痕,断碎的青石裸露在外,一击的力量竟是贯透进大地中深达数尺。大熊谨慎地做了个防御的姿态,他的眼睛微微瞟向一片狼藉的地面,对手中的重盾没来由地失去了几分信心。 “你想死吗?”看见熊不二还安然无恙,更远处的奥森忍不住开口叫骂道,“这下好了!现在我们谁都跑不掉了!” “抱歉!我以为它已经追得不耐烦了!”长枪手朗声致歉道,双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巨兽的举动。飞龙种的鳞甲终于停止了晃动,身上的波纹徐徐散尽,行迹也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巨兽身上的鳞片结构特殊,能够抵消移动和飞行时带出的风啸声。每片鳞甲又光滑如镜,还能随着怪物的心意调整翻卷的角度,反射周遭的光线。稀少种就是靠着这一手,将自己隐藏在了恍若黑夜的古龙战场之下,无声无息地接近了毫无防备的小猎团。 迅龙一族都是潜伏和狩猎的行家,无声无息的行动和堪比霞龙的隐身能力,对这头天生的暗杀者更是如虎添翼。回想起初遇时的情景,贾晓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队伍中有一个龙人在关键时刻发出了示警,又强行顶住了怪物的偷袭,这支探索队伍甚至无法逃过对方的第一轮攻击,怕是在还没有见到怪物本体之前,就齐齐地魂归猎人先祖了。 “这家伙的族名里就带着一个‘迅’字,我们就算跑断腿,也逃不脱它的追击的!”奥森气恼地说道。一星猎人似乎觉得安全距离仍是不够,拖着手中的太刀退开了数米,在一道矮墙后暂避下来。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迅龙族的稀少种一直没有走远,小猎团继续逃亡下去也就失去了最后的意义。团长将手中的银色战锤一振,站到和队友们并肩的位置,“我们得想办法击退它。” “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被红电龙打傻了吧?”看见小猎团众人在飞龙种的身前围成了半圆,纷纷做出了临战的姿势,远处的一星猎人失声道,“这家伙的原生种都有三星半的实力,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五星猎人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直逃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或早或晚,我们都得把它打跑才行——”贾晓的背脊一沉,将武器拖到身侧。大剑猎人一面向野兽身上的常规弱点处不住地瞄着,一面遥遥地朝着奥森呼喊道,“前辈,你有关于它的什么情报吗?” “我又不是怪物图鉴!”奥森使劲地摇着头,“‘稀少种’的意思就是没人见过,我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能有情报就见鬼了!” 追着几只小爬虫跑出了十余公里,终于见到对方有勇气停下来正面作战了,飞龙种脸上现出一道人性化的讥讽的笑容。怪物的眼中的红芒一闪而逝,尾巴在背后高高抬着,尾上的骨棘簌簌地直立起来,如同一柄狼牙棒直指着年轻的猎人们。 “它要攻过来了!”女团长提醒道,一面矮下身子朝侧边滚去。稀少种的尾鞭在空中甩出一道响亮的音爆,骨棘居然轻易地从尾巴上甩脱。十余枚骨针就像十几发离弦而出的利箭,簌簌地迎着小猎团众人激射而来。 熊不二怪叫一声,猎人伤势未愈,躲闪多有不便,干脆将整个身体缩进了塔盾的后面。壮硕猎人凝神抵挡着,只觉得一股巨力在盾牌前方骤然迸发,耳畔登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钻击声。骨箭和塔盾重盾相持了不到一息,摩擦声就被一声裂帛的脆响声所取代。 沉重而坚固的塔盾被猛地撕开一道细长的裂缝,锥状的骨刺穿透盾体,出现在在大熊的视野之中。在复合盾身的绞合之下,骨箭探进铁壁后数寸,终于失去力道停了下来。闪着幽光的蓝色骨箭就停在熊不二鼻尖前不足一寸,汗水从二星猎人的额头滑下下,滚落到箭锋之上。 余下三人也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骨刺的直接命中。卢修的赤瞳全面发动,斩击斧在身前舞成一片银光,将贴身射来的一只骨箭远远击飞。锋利的骨棘打着旋飞出去,落在距奥森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箭锋嗤地一声插进地面,只见泥土上泛起一股白色的泡沫,周遭的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小心!这些骨片是带毒的!”一星猎人见状高声提醒说。 “这些还重要吗!”熊不二将手上被一击刺透的重盾展示给远处的奥森道。怪物随意的一击就有这样的力量,无论攻击中有没有带着毒性,被正面击中的猎人都是死路一条,“你还不如多说点有用的来!不了解这头稀少种的话,那原生种呢?关于迅龙的原生种你又知道多少?” “至少多到我不会去招惹他们了!”奥森将身体缩在矮墙后,只留头盔和两只眼睛堪堪露在外面,“这些家伙浑身都可以拿来发动攻击,尾巴和那对刃翼更是强大。没有飞空艇的协助,想要和它们战斗非得是三星以上,满编的猎人小队才行!” 躲闪过后的猎人们稳定下身体,面前却失去了迅龙稀少种的影子。方才骨刺的无差别攻击,不过是高阶怪物放给猎人的烟雾弹而已。趁着战场形势短暂的混乱,空地上响起一阵水流般的潺潺声,怪物再次凭着鳞甲的便利,隐匿进了夜空里。 “这一次看你还能藏到哪去!”骤然失去的猎物的踪迹,贾晓面上却是一喜,他捻了捻手上的红色粉尘,向团长的方向摆手道,“猫猫,麻烦你了!”。 “干的漂亮!”秦水谣赞道,大剑猎人的染色弹扔得正是时候,就在怪物的身姿消隐前的最后一刻。年轻猎人们背靠着背聚拢到一处,四双眼睛朝着四个方向警戒着。小艾露支棱着耳朵站在主人的肩头,瞳孔张开到最大,鼻尖也不住地嗅探着。 “怎么样?”片刻的宁静后,女团长轻声问道。 “我做不到。”猫猫的身子一软,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哪里都没有染色粉留下的痕迹,气味……反而到处都是。” “还是那身鳞甲的古怪……”飞行种的鳞甲光滑,染色粉末无处依凭,反而被快速移动中的怪物均匀地散播到了战场各处。女锤手的双腮一鼓,不忘安抚着肩头的随从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战场上越是寂静,众人心中的紧张感就越是挥之不去。大剑猎人高举着武器,狠狠地唾了一声,烦躁地朝奥森问道:“迅龙一族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迅龙翅膀上的骨刃太沉,它们向来不能长时间维持飞行。”一星猎人搜肠刮肚地回答道,“还有……它们的头部比一般的上位飞龙种要软一些。” “就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利用的吗?”熊不二将枪头在身前九十度的半空中缓缓划动着,“要是能轻易碰到它的脑袋,我们也就用不着问你了!” “上面!”常规的侦测手段一一失效,小猎团也只剩下了依靠位阶法则判断敌人的卢修。龙人的心弦紧绷着,方一感觉到潜行者的杀意,就迫不及待地大喊出声。 幽蓝色的寒光宛若一道曼丽的新月,自猎人们头顶上突兀地闪现出来,怪物的巨翼如同一把格外巨大的太刀,带着黑夜猎手浑身的重量,朝小猎团四人狠狠压下。吃了方才骨箭的一记闷亏,熊不二再也不敢托大防守,壮硕猎人拖着伤疲的身体斜斜地矮身翻滚,居然顺畅地滚出了数米。刀芒贴着背脊落在长枪手的身后,随之而来的是飞龙种翅膀扇出的强烈风压,熊不二被劲风吹着横滚了几圈,才在五米之外被一块青石挡停下来。 中的怪物均匀地散播到了战场各处。女锤手的双腮一鼓,不忘安抚着肩头的随从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战场上越是寂静,众人心中的紧张感就越是挥之不去。大剑猎人高举着武器,狠狠地唾了一声,烦躁地朝奥森问道:“迅龙一族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迅龙翅膀上的骨刃太沉,它们向来不能长时间维持飞行。”一星猎人搜肠刮肚地回答道,“还有……它们的头部比一般的上位飞龙种要软一些。” “就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利用的吗?”熊不二将枪头在身前九十度的半空中缓缓划动着,“要是能轻易碰到它的脑袋,我们也就用不着问你了!” “上面!”常规的侦测手段一一失效,小猎团也只剩下了依靠位阶法则判断敌人的卢修。龙人的心弦紧绷着,方一感觉到潜行者的杀意,就迫不及待地大喊出声。 幽蓝色的寒光宛若一道曼丽的新月,自猎人们头顶上突兀地闪现出来,怪物的巨翼如同一把格外巨大的太刀,带着黑夜猎手浑身的重量,朝小猎团四人狠狠压下。吃了方才骨箭的一记闷亏,熊不二再也不敢托大防守,壮硕猎人拖着伤疲的身体斜斜地矮身翻滚,居然顺畅地滚出了数米。刀芒贴着背脊落在长枪手的身后,随之而来的是飞龙种翅膀扇出的强烈风压,熊不二被劲风吹着横滚了几圈,才在五米之外被一块青石挡停下来。 708章 激怒它 “这家伙现在还不算是发怒吗?”熊不二颤声叫道,“那它为什么要追我们这么久?” “它是个天生的猎手,见到比自己弱小的猎物,只是想戏耍你们一番而已,否则的话,我们连刚才的水塘都没有机会逃出来!”矮墙后的奥森涨红着脸道。 “听着,我们不想在这种时候还怀疑你的居心!”贾晓将眼睛瞪得溜圆,好像这样做就能将飞龙种的身影从夜色中挖出来似的,“不过让我们这么做,你总得有一个理由吧!” “我当然有!”远处矮小的猎人反问道,“你们知道迅龙族为什么有一个‘红煌流星’的别称吗?” “别说废话!” “快点解释!”小猎团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吧!好吧!见鬼……发怒后的迅龙双眼和耳朵都会充血变红,它的眼睛上可没生着那种古怪的鳞片,只要它还处在愤怒的状态,你们就不会看漏的。”奥森讪讪地解释道。这只稀少种身上还留存着不少原生种的体态特征,前时怪物双眼变红的瞬间刚好被一星猎人捕捉了去,才让他肯定了自己大胆的想法。 年轻猎人们互相对望一眼,神色各异地点了点头。小团长将重锤斜背在腰后蓄足力量,口中低声地说道:“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这家伙没办法同时做到攻击和隐匿,下次进攻一定会再次现身出来。我们就等到那个时候……” 没等女猎人将命令说完,隐匿中的巨兽便耐不住性子了。稀少种不知何时退到了几十米外的半空中,就从那里张开双翼,朝着警惕中的猎人们俯冲而来。随着怪物的急速接近,迅龙也放开了对周身鳞甲的控制,体表如湖面般荡漾出层层水波,露出浑身幽蓝色的鳞甲。 “快躲开!”迅龙的小脑袋在贾晓的面前迅速放大,怪物的滑翔速度快得惊人,即便不加隐藏,猎人的肉眼也只能艰难地捕捉到一条模糊的轨迹,如同拖着一道长长尾翼的流星。 待到发现自己成了飞龙种的攻击目标,巨兽离贾晓已经太过接近了,大剑猎人来不及躲闪,只得匆匆将剑脊横在身前。年轻猎人的身体斜向一侧,和猛力攻来的迅龙稀少种擦身而过。重剑的剑脊和迅龙的刃翼陡然相碰,尖锐的骨刃在武器上交击出一长串火花。贾晓的双眼被火光照亮,只觉得眼前掠过的怪物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阴鸷的双眼、翼爪上覆着的细密的鳞片,甚至双耳之中粉色的细小绒毛都隐约可见。 生死关头带来的集中力远超往常,但也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间。大剑猎人慢镜头般的视觉维持了一瞬,就被武器上传出的一股巨力打落回了原形,贾晓痛叫一声,被飞龙的砍击震得倒飞而出,跌跌撞撞地翻滚了几圈,背脊撞在了一块凸起的青石上。 自己的抵挡并未将怪物的速度减少半分,落地后的稀少种脚步不停,两条粗壮的后腿一屈一蹬,一步跃出近二十米。巨兽在空中微微变向,将力道用老的一边翅膀收回体侧,另一边的刃翼如死神的镰刀般,朝着小团长的方位倏地划过,刃光一瞬间笼罩了猎人身前数米的区域。 秦水谣毫不犹豫地将身体一挺,笔直地仰躺下去。即便心知用处不大,但女猎人依旧将锤柄拦在了身前的要害处。锋利的骨刃贴着猎人的前胸险险地掠过,翼爪和鳞片在猎装的正面摩擦出道道划痕。小团长的后脑“咚”地一声在泥土上砸出了个圆坑,由是一阵头晕眼花。 “团长!”远处的卢修大惊失色。女孩本是为躲避攻击,却将自己整个人拱手送到了飞龙种的身边。眼下小团长正被怪物埋在一边的肉翼之下,从龙人的方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嗡——!” 一道高亢的嗡鸣声适时在怪物脑后几米处炸响,音爆声在空气中荡出无数轮环形的气浪。音浪掠过迅龙稀少种那只小得不成比例的脑袋。怪物的双耳微微晃动,两只翼爪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抬,脑后如同挨了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一击,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趁着蓝色巨兽短暂的僵直,女团长一骨碌从怪物的翼爪下翻身出来。贾晓在远处喘着粗气,年轻人的身形本就算不得结实,刚刚还经受了一轮攻击,投掷狩猎道具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小的负荷了。 飞龙种被强烈的噪音充斥了耳膜,俨然已经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怪物颀长的脖子耷拉着,四肢生怕摔倒似的紧紧抓住地面,气息也登时萎靡下去。 “音爆弹?”熊不二不敢置信地问道。长枪手从没想过,最普通的狩猎道具面对如此高阶的怪物,效果还能像这样立竿见影。 “碰了碰运气,这家伙毕竟是狩猎好手,听觉总不会太差。”即便在迅龙不大的头颅上,耳朵也占据了相当的位置,不可能只是用来做摆设。大剑猎人嘴角微扬着,下一刻却一声惊呼:“等等!卢修,别过去!” 贾晓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几乎在团长抽身离开的瞬间,龙人就低吼着朝晕眩中的额怪物攻了上去。音爆弹造成的短暂停顿,给了小猎团自战斗开始后第一次出手反击的机会,特选猎人当然不会对此熟视无睹。 猎人手中的变形斧早已化为了重剑的模样,一股股蒸汽从机械部件中泄露出来,剑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烙红,映着卢修同样通红的双眼。龙人族的血脉不断沸腾,年轻猎人每一步的间隙也在变得越来越大。斩斧的剑刃泛着殷红的光晕,对准飞龙种毫不设防的后腹处横劈而出。 就在剑刃距离迅龙的鳞甲只有小半米的时候,怪物的身体居然突兀地停止了摇晃。稀少种上身用力,一只翼爪倏地破开地层,深深地嵌进泥土之中。飞龙种的后脚向旁侧一踏,就以那只翼爪为锚点,将庞大的身躯化为了一柄链锤,呼地一声横转起来。 “糟糕!”斩击还没等落下,就被迅龙稀少种强横的身躯生生撞开。毫无预兆的回转攻击将怪物身畔二十余米的范围都携裹进了其中。卢修身处在剧烈的转轮里,不由自主地向后斜飞而出,却只听背后一阵虎虎的风声,迅龙粗长的尾巴正朝着自己倒卷过去。 尽管被奥森提醒过,迅龙一族的尾巴是身上最坚硬的部分之一,然而身陷在野兽的攻击之中,龙人也没有多少选择了。特选猎人的双眼几乎要化为紫色,在间不容发之际稳住身体,牙齿一咬,剑刃朝泛着蓝光的韧尾听天由命地硬拼过去。 “噗——哧!” 沉重的甩击并没有如预想中的一样袭来,和剑刃接触的瞬间,怪物外层的尾甲如同热刀下的猪油一般自行化开。炽红的重剑切入数寸之深,才被未曾长出体表的一截截骨棘拦下。长尾就像一条受惊的水蛇,从剑刃上惊慌失措地滑过,被剑脊引导向了更高的地方,没有给斩击斧后的卢修造成半点伤害。 “来这边!”熊不二挥舞着塔盾,将仍处在疑问中的龙人掩护了出来,“见鬼!刚刚的晕眩……它都是装出来的吗?” “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引诱我们。”小团长面色凝重道。猎人世界中最棘手的怪物并非是那些身强体健,或是身怀诡异天赋的个体,而是那些智力上乘的家伙。眼下迅龙稀少种的智慧显然已经超出了平均水准,方才的音爆弹恐怕再难用出第二次了。 “这家伙的尾巴,好像没有奥森说过的那么硬。”特选猎人无意识地掂量着手中蒸汽直冒的斩击斧,回忆着方才一击的触感道,“想办法砍断它的尾巴,它说不定就会放我们离开。” “比起这个,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个好消息——”贾晓突然提高了声调道,“这家伙好像终于被我们激怒了!” “嗷——吼!” 战斗自红电龙饮恨的水塘旁一直持续到现在,鳞甲幽蓝的捕猎者第一次发出了宣示战斗的厉啸。怪物的两只翼爪斜撑在地上,修长的脖颈朝空中一仰,啸叫声震得脚下的细沙和碎石突突地跳起。很难想象对于眼前怪物来说,能用如此细小的喉管,发出虎豹般令人胆寒的叫声。 再低下头时,飞行种的双眼已经彻底化为了两颗萤红的光斑,怪物尾后的鳞片和骨棘簌簌地直立起来,被卢修割伤的地方正汩汩地流着血水。稀少种的身上一阵水波荡漾,身体再次隐藏进了暗夜之中。然而怪物一双狰狞可怖的眼睛有如夜中的萤火虫,忠实地指示着潜伏者眼下的方位。 “我就说过,这样做准没错的!”远处的奥森高声道,“继续刺激它,别让这家伙冷静下来!” 终于得到了看清怪物的办法,小猎团众人才明白,先前自己等人对它的能力低估得有多么严重。方一将身体隐遁起来,飞行种在小猎团的周遭无规律地环绕起来。巨兽双眼上两道红亮的萤光,果真有如两颗并肩飞行的流星,尾翼在猎人们的眼里拖成两条长长的残影,众人须得目不转睛地望着它,才能不错过高阶野兽的行动轨迹。 “我们也想啊!”熊不二不断地调整着身前塔盾的角度,“这家伙没给我们任何机会!” “它停下了……小心!”又一簇骨箭从虚空中攒射而出,不过这次小猎团的众人终于有了反应的机会。年轻人们四散翻滚开,手臂粗的骨棘贴着猎人们的脚跟嗤嗤地扎进泥土之中,毒性向外溢散,登时将周遭的草叶都毒蚀得发黄枯萎。 “数量和威力都变得更强了……果然这才是迅龙认真之后的模样吧。”特选猎人用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箭痕。新一轮远程攻击显得格外沉重,绝大部分骨箭都齐根没进了泥土里,只有极少一部分还露着小半截在外。 一轮攻击过后,迅龙稀少种又回到了高速移动的状态。年轻人们只觉得一阵目不暇接,光是用眼睛跟上就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更别提还要提防着时不时从黑暗中射出来的骨棘了。贾晓使劲捏了捏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二,你能拦住它的一轮骨箭吗?” “不行!我的塔盾没那么强!”壮硕猎人连连摆手道。年轻猎人聊以自傲的防御,在高过数阶的怪物面前有如纸糊泥捏的一般。飞龙种发怒之前,自己就被同样的一招贯穿了盾体,发怒后恐怕一击下去,连自己的身体也要一并贯穿,“话说这一次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在远处躲着?” “它停下了……小心!”又一簇骨箭从虚空中攒射而出,不过这次小猎团的众人终于有了反应的机会。年轻人们四散翻滚开,手臂粗的骨棘贴着猎人们的脚跟嗤嗤地扎进泥土之中,毒性向外溢散,登时将周遭的草叶都毒蚀得发黄枯萎。 “数量和威力都变得更强了……果然这才是迅龙认真之后的模样吧。”特选猎人用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箭痕。新一轮远程攻击显得格外沉重,绝大部分骨箭都齐根没进了泥土里,只有极少一部分还露着小半截在外。 一轮攻击过后,迅龙稀少种又回到了高速移动的状态。年轻人们只觉得一阵目不暇接,光是用眼睛跟上就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更别提还要提防着时不时从黑暗中射出来的骨棘了。贾晓使劲捏了捏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二,你能拦住它的一轮骨箭吗?” “不行!我的塔盾没那么强!”壮硕猎人连连摆手道。年轻猎人聊以自傲的防御,在高过数阶的怪物面前有如纸糊泥捏的一般。飞龙种发怒之前,自己就被同样的一招贯穿了盾体,发怒后恐怕一击下去,连自己的身体也要一并贯穿,“话说这一次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在远处躲着?” 709章 新招式 奥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位阶枷锁对下位者的压制,不止是普通的畏惧这么简单,而是一种沉淀在血液之中的“打不赢”的念头。臣服在飞龙种庞大的身躯之下,仿佛变成了一星猎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怪物在奥森的眼中,简直是一座硕大无比的冰山。不过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一星猎人就如同被冻结了浑身的血液,手脚僵劲着,既提不起战斗的勇气,也无法下定逃跑的决心。 彼时在工会研究院,医师们就警告过奥森,只要身上的野兽血脉一日不除尽,遇到怪物时就有可能表现出难以预知的症状。自雷鸣沙海捡回一条性命后,奥森只在金羽城的周边做些安全的短期委托谋生。此番被卢修半是强迫地拉到莱恩也鲁,还是他自丰收祭之后第一次面对高阶怪物。没想到时隔经年,再次感受到位阶法则的压制,自己作为人类的意志仍然如前时般不堪一击。 压迫感涌上心头的一刻奥森就恍悟道,那个仅存在于书士们口中的“位阶法则”,已经被自己真切地触摸到了。起初一星猎人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能够逐渐习惯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压力,然而在战场上滞留的时间越久,法则的威力就越是有如一条粗糙而沉重的绳索,在猎人脖颈上逐渐束紧。 一星猎人的上下牙咯咯地打着战,心跳比战斗中的年轻人们还要快上几分,他有心加入战局,却无论怎样说服自己,都无法从矮墙后迈出一步。不管是迅龙稀少种那属于野兽的切切实实的威压,还是卢修源自龙人血脉的上位者气势,都不是身怀龙血的奥森能够抵挡的。一星猎人只觉得自己正身处在两个强者战斗的夹缝之中,而战场正是自己的精神世界。 卢修接连向一星猎人的方向催促了几番,却只让奥森更加紧张地捏住了自己的喉咙。特选猎人只得把目光从矮墙的方向收回来:“他的状态变得更差了,我们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贾晓将大剑从身前挪开,一侧的剑脊上布满了防御过后细小的凹痕——年轻猎人用剑背抵挡了一记被骨箭射爆的石堆就已经狼狈不堪,若是被箭身正面击中,贾晓八成要和自己的爱剑一起腰斩当场。 “好消息是,这头迅龙的远程攻击已经停下了。”大剑猎人不住地喘息着。怪物的再生能力如何强大也有自己的极限,连续射击了七八轮之后,巨兽的尾后想必也已经是光秃秃的了:“下次它再发动攻击,就要自己冲上来了。” “我可以试着抵挡一轮,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长枪手有些迟疑地说道。熊不二的塔盾上正开着一个手臂粗细的裂口,甲向内翻卷着,露出盾前暗沉的夜色。盾牌的破损处如同一颗黑洞洞的眼睛,时刻提醒着壮硕猎人,方才的自己是如何从死亡线上走过一遭的。 “别勉强自己。”秦团长沉沉地提醒一声,突然高声示警道,“大家小心,它又要攻过来了!” 稀少种的双瞳在半空中一阵飘忽,两道红色的流星朝着小猎团四人倏地接近过去。熊不二迈低吼一声,迈开大步挡在同伴们身前,脚步一弓,身体下意识地躲进沉重的塔盾背后。壮硕猎人的脑袋还露在外面,只见一道银亮的刃翼迎面朝自己挥来。数米长的巨大骨翼,边缘却比猎人们刻意打磨过的武器还要锋利三分。熊不二的心中一阵摇曳,瞳孔一缩,恨恨地叹了一声,长枪手放弃了防守的姿势,赶在银芒触及塔盾前,翻身朝旁侧鱼跃滚开。 双翼扑动的风啸声越过重盾,飞龙种的刃翼朝着长枪手背后的三个猎人无情地挥砍过去。见大熊没能如愿拦住第一道攻击,年轻人们也只好齐齐地朝一侧躲开。卢修的脚下刚刚挪动一步,迅龙却如同未卜先知一般,抢在小猎团之前腾身跃起。 怪物的身形逐渐显现出来,厚实的双翼在空中呼啦一声彻底张开。借着短暂的升力,迅龙在空中斜斜地飘了一小段距离,正拦在猎人们意欲躲避的方位。飞龙种翅膀一缩,轻巧地落回到地面上,身体仍在惯性的作用下侧滑了一小段距离。 怪物的两只翼爪在地上不住地抓挠着,一面稳住身躯的动作,同时也在小猎团众人眼前溅起了一股高高的土浪。黑夜猎手后脚砰地一踏,啸叫着从尘浪后窜出来,刃翼朝着立足未稳的众人狠狠地挥去。 “小心地上的毒箭!”再次被怪物堵住了去路,贾晓的脚下一个急停,连忙就要矮身向后翻滚,却被猫猫一口喝住。大剑猎人的后脚处,一支先前射出的骨棘正插在那里,周遭一小丛草木已经彻底枯萎了,泥土上还升着淡淡的轻烟。幽蓝的鳞甲比纯黑色能更好地隐藏进阴暗的猎场中,若非小艾露关键时刻的提醒,猎人就要险些用身体轧过毒区了。 “大家注意脚下!”贾晓赶忙换了个方位躲闪开,分出一半的精力注意起脚下的状况。大剑猎人四下扫视了一番,才发现如刚刚那样小片的不起眼的毒区,已经在战场上散布得遍地都是了。每隔几步都有在地上扎下根的骨棘,将年轻人们的活动范围大大缩减。飞龙种的生物毒素大都需要接触才能生效,眼下迅龙尾上的骨毒烈度和穿透性都还未知,贾晓没兴趣冒着风险从被它污染过的土地上踏过。 “居然有这么聪明吗?果然像这样高阶的怪物,怎么高看都不为过。”贾晓喃喃地说道。望见飞龙种仍然代表着愤怒的赤红双瞳,大剑猎人暗暗咋舌着。怪物在气恼下还能维持着如此高明的狩猎意识,若是被它冷静下来,自己等人恐怕真的就只能沦为这家伙餐前的玩伴了:“先前那些骨箭,它不是在攻击我们,而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跑!” 女团长正欲迈步,闻言朝地上看去,却发现脚下左右和后方都被骨箭封死了,重锤手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一片死胡同之中。迎面而来的迅龙刃翼,锋芒正在变得越来越亮,已经由不得女孩思虑了。她脚下一蹬,具足挑起一簇泥土,居然不退反进,迎着袭来的迅龙稀少种奔去。 深蓝色的刃翼在猎人们面前划过一道眩光,秦水谣窥准时机,身体仰躺下来,脚下一个滑铲,从巨兽的刃翼和地面的缝隙中滑了出去。骨刃像是一柄重达千钧的闸刀,在重锤手的背后轰然落下,深深地嵌进泥土里,距离将小团长当场斩首只有毫厘之差。 再一次欺身到怪物的翼下,女猎人已然没有了前时的慌乱。她爬起身来,银色重锤在身畔划了个满月,呼啸着转头朝怪物一边的翅膀砸去。 “通——!” 怪物的翼膜肉质虽厚,上面覆着的却尽是一层细软的鳞甲。一锤轰下去,秦水谣有如砸在了一团软糯的年糕上,肉翼猛然向下陷成了重锤的模样,而后终于到达了张力的极限,从中间向四方撕裂开。 “噗——嗷!” 一边的肉翼当中贯穿,一蓬血雾从重锤落下之处炸起,飞龙种吃不住痛地嚎叫一声,颀长的尾巴猛地甩成一道残影。秦水谣正沉浸在一击得手的喜悦之下,只觉背后一阵阴风怒起,背脊一阵火辣,下一刻整个人已经斜斜地飞了出去。 “团长!” “主人!” 被巨尾甩飞的秦水谣在地上接连弹动了几下,终于翻滚了两圈停在飞龙种几十米之外。泥土层给了小团长最好的缓冲,她从乱石堆中爬起来,重重地咳了几声:“我没事……” 尽管尾上的骨棘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射光了,但只靠扫尾的力道和速度,还是让小团长为自己瞬间的大意吃足了苦头。女孩只觉得背脊上浮起大片的辣意,内腑也一阵绞痛,恐怕在翻滚时不止一处脏器破裂出血了。 “主人……有碰到那些骨箭吗?”猫猫被中途甩脱了出去,一对小短腿颠颠地跑到主人的身前。 “我不知道,”确认了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暂时还能继续战斗,重锤手还是谨慎地接连饮下了一瓶回复剂和一瓶解毒剂。女孩抹了一把嘴唇,她依稀记得击飞的过程中,自己好像真的碰上了一两发骨箭,好在身上暂时还没有中毒的征兆:“不过搞了半天,它的头部却是身上最硬的地方吗?稀少种和原生种的生态果真是天差地别。” “我们得换个战场了!”贾晓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一片毒区,“继续在这里战斗,我们的行动范围会变得越来越小的。” “要怎么做?我们又甩不掉它?”熊不二唾了一声。飞龙种示威似地在众人眼前变成了半透明状,身形紧接着徐徐消失,只有一双红亮的眼睛还不自觉地露在外面。迅龙一步能跳出十几米,它不愿让小猎团众人从自己划定的战场上逃走,也就没有年轻猎人们发言的份。 “我来拦住它——”卢修拍了拍手中余热正在逐渐散尽的斩击斧,“莫叔叔告诉我,这把武器里还有一项威力更强的机关。赶来这里之前,我一直没有尝试它的机会。” 没有时间给小猎团的四人犹豫了,女团长点了点头,迅速地做了几个战术手势,朗声嘱咐道:“别恋战,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在狩猎竞技场上,可是对付过一个等阶不比它低的家伙。”特选猎人摆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急急地挥手催促道,“快撤到远处去,这里交给我了——闪光!” “砰!” 一道亮金色的闪光弹在卢修和巨兽一对赤红的眸子中间炸响,飞龙种怪叫一声,鳞甲不受控制地从隐匿状态挣脱出来。怪物的双眼猛地闭上,脖颈不住地甩动着,似乎想要把白色刺目的光斑从自己眼前甩脱开去。 卢修的双瞳悄无声息地变成紫红色,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兽吼,战斧在身侧一甩,变形成炽红的大剑的模样。年轻猎人绕过迅龙宽大的肉翼,转到怪物的身后。 连饮下了一瓶回复剂和一瓶解毒剂。女孩抹了一把嘴唇,她依稀记得击飞的过程中,自己好像真的碰上了一两发骨箭,好在身上暂时还没有中毒的征兆:“不过搞了半天,它的头部却是身上最硬的地方吗?稀少种和原生种的生态果真是天差地别。” “我们得换个战场了!”贾晓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一片毒区,“继续在这里战斗,我们的行动范围会变得越来越小的。” “要怎么做?我们又甩不掉它?”熊不二唾了一声。飞龙种示威似地在众人眼前变成了半透明状,身形紧接着徐徐消失,只有一双红亮的眼睛还不自觉地露在外面。迅龙一步能跳出十几米,它不愿让小猎团众人从自己划定的战场上逃走,也就没有年轻猎人们发言的份。 “我来拦住它——”卢修拍了拍手中余热正在逐渐散尽的斩击斧,“莫叔叔告诉我,这把武器里还有一项威力更强的机关。赶来这里之前,我一直没有尝试它的机会。” 没有时间给小猎团的四人犹豫了,女团长点了点头,迅速地做了几个战术手势,朗声嘱咐道:“别恋战,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在狩猎竞技场上,可是对付过一个等阶不比它低的家伙。”特选猎人摆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急急地挥手催促道,“快撤到远处去,这里交给我了——闪光!” “砰!” 一道亮金色的闪光弹在卢修和巨兽一对赤红的眸子中间炸响,飞龙种怪叫一声,鳞甲不受控制地从隐匿状态挣脱出来。怪物的双眼猛地闭上,脖颈不住地甩动着,似乎想要把白色刺目的光斑从自己眼前甩脱开去。 卢修的双瞳悄无声息地变成紫红色,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兽吼,战斧在身侧一甩,变形成炽红的大剑的模样。年轻猎人绕过迅龙宽大的肉翼,转到怪物的身后。 710章 你退开 斩斧从怪物的尾后拔出的一刹那,卢修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它的威力比莫林描述的还要强大几分,最后时刻,武器的震动险些超出了龙人能够控制的范畴。长柄战斧的机括中灌满了炽热的冷却液和压缩过后的空气,从剑刃的每一个缝隙中喷薄出来,居然真的制造出了宛若炮弹出膛时的雷霆声势。 高温和高压并没有让剑刃变得更加锋利,而是让怪物的本体变得软络起来。飞龙种身上最为坚硬的素材往往不是它们的皮壳和鳞甲,而是从后颈直达尾尖,支撑着全身重量的一条椎骨。然而这条长骨已经在战斧的一击之下当中折断,骤然失去了平衡重心的尾巴,迅龙不由自主地哀嚎着,跌跌撞撞地倾倒在地。 “猎人荣耀在上,说实话,现在我可是嫉妒了——”远遁中的年轻猎人们闻声回过头来。熊不二左右看了看手上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长枪,似乎是在质询自己心爱的武器,为什么不能打出像卢修一样的爆炸效果。 “想什么呢?别忘了狩技才是猎人在猎场上维生的根本。”贾晓善意地提醒道。断尾的伤势痛彻骨髓,眼下的迅龙亚种正侧躺在地上嚎叫着,小猎团众人也跟着放慢了逃离的脚步,等待着还未跟上来的卢修:“一柄猎具而已,不过是能够变个形状,有机括提供额外的力量,还有那样的大威力攻击手段……见鬼,现在我也嫉妒了……” 卢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缺了半截尾巴的红煌流星四肢正不住地挣扎着,正是猎人追击的大好机会。龙人厉吼一声,刚欲举起巨斧扩大战果,余光却扫过了战场另一侧不住挥着手的秦水谣。记起小团长不许恋战的叮嘱,他双瞳中的红芒渐渐消隐,将斩斧拖在身后,一步一摇地跑回到队伍之中。 “没受伤吧?”团长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这家伙比风牙龙的力气还要小一些。”特选猎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焦灰,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酸软了。尽管只是短短的时间,但卢修可是正面抵挡住了上位领主的挣扎,迅龙可比普通的烈马和草食种要难驯服得多,“拆了它的半条尾巴,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如果能让它就此放弃追击就更好了。” 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哪怕是有着稀少种这样强横的再生能力,一截尾巴想要长回来,也要几周的时间,这就足以让狼狈中的飞龙种再行权衡一番,是继续追击还是就此放弃了。 “奥森……奥森!快跟上!我们要走了。”眼见着毒区中央的稀少种正在逐渐找回平衡,卢修朝矮墙后招手道。怪物带毒的骨棘覆盖的区域比年轻人们预料的还大得多,众人寻了个方向朝远处奔逃着,又过了近一分钟,面前才没了迅龙留下的战斗的痕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松了口气,卢修就感觉到了身旁的长枪手一副“有那样厉害的招式,为什么早些时候不用出来”的眼神。龙人苦笑一声,轻轻摇头道:“相信我,这东西可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用……” 即便卢修见势不妙,在爆炸发生时候提早一步拔身离开,但特选猎人还是受到了气浪不轻的波及。年轻人的脸上手上一阵酥麻,那是皮肤上的焦痕正在自行愈合的征状。 比起这个,猎人手上的变形斧已经强制回到了最初的战斧的样子。武器从齿轮和链条的缝隙中冒着丝丝的热意,不少部件上烧热的暗红色光芒还久久不散。这个状态下的它,怕是短时间内都无法进入那个威力强悍的重剑形态。 “以这柄斩斧如今的材质,能承受住一次内核解放后的威力,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龙人敲了敲斧刃中后部一截被金属外壳重重包裹着的空腔,“我虽然不理解这东西是用什么供能的,不过它的冷却依靠的却是里面的机械部件。莫叔叔告诉我,这里装着的是特制的冷却液。” 普通的水承受不住发热内核的消耗,同样的容积下几秒钟就会蒸发干净。冷却液是由几种怪物的体液配比而成的,吸收余热的能力更强,蒸发量则要小得多。寻常战斗的时候,只要注意切换状态的时机,一瓶冷却液就可以维持很久。不过方才战斧突破极限的一击,已经将瓶中最后的溶液消耗了个干净。如今的卢修想要再行激发重剑的形态,剑刃恐怕会瞬间过热炸裂。 “它的冷却瓶是可以换掉的,不过……”小龙人讪讪地说道,“这次我可是自己跑出来的,备用的液罐都还在叔叔的仓库里。” 卢修此次走得匆忙,加之斩斧的冷却液不是制式的补给品,市面上很难买得到,在打出刚刚的一击时,猎人已经做好了接下来丧失战力的准备。毕竟龙人的血脉再如何强大,也不能像真正的怪物一样,用利爪和牙齿战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团长奔行中朝着身后望去,迅龙稀少种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夜色之中,似乎并没有追上来。她将气息喘匀,命令道:“在这里处理掉踪迹,我们得赶快回到会合的地方去了。龙环的雷暴想必也经过了我们的船,还有那些飞龙种……不知道妙玲她们应付得怎么样了。” “奥森,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卢修低声问道。 “还没完呢……”小猎团的身后,一星猎人本能地缩着双肩,眼神里也充满了惊惧,似乎还没从高阶怪物威慑的阴影中走出来。 “你说什么?” “战斗还没结束——快趴下!” 一束骨棘刺破阴沉的猎场,适时从虚空中激射而出,骨箭破空的风啸声让小猎团众人刚刚安下来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喉咙处。众人赶忙四下散开,熊不二持着塔盾的手臂一滞,还是一咬牙,循着声音的来向,将塔盾横在了同伴们身前。 长枪手犹豫了一瞬间,却就此没能充分做足防御的姿势。偷袭而来的利箭直撞在盾牌边缘处,二星猎人脚步向后一个趔趄,塔盾在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下脱手飞出。射向小猎团众人的利箭不止一发,熊不二只堪堪挡住了最初的一击。数枚骨箭紧随其后,突破长枪手的方位,簌簌地扇状散开。 贾晓刚刚从翻滚中起身,就听见腿甲侧缘泛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簇剑光直朝着大剑猎人而来,锋利的骨棘划破金属铠甲,在猎人的大腿外侧斜斜地割开一道长长的伤口。利箭的攻击下,二星猎人卸力的动作并未做足,他痛叫一声,脚下一软,眉毛紧蹙着坐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卢修拖着筛糠般颤抖的奥森滚向远处,起身时脸上充盈着的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它的尾巴……怎么长出来了?” “不是同一只!”猫猫的眼中绿光闪动,忙不迭地朝攻击发起处望去,怪物的轮廓从暗夜中显露出来,身形和方才小猎团战斗过的迅龙稀少种分毫不差,只是尾巴分明还完好无损,竖在背脊上方不停地摇晃着,“见鬼……这里还有第二只迅龙!” 已经不消小艾露的提醒了,女锤手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看去。断尾的飞行种也自毒区内爬了出来,巨大的刃翼在身体两旁张开,强势地堵住了小猎团众人的来路:“先前的那一只也跟上来了!” 两只飞行种就停在小猎团众人十余米之外,半截身体隐藏在黑暗中,脚下不徐不疾地绕着圈子,似乎要将年轻人们一网打尽。稀少种眼中的红芒已经不见了,不知是失血和断尾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还是先前的爆炸让盛怒下的黑夜猎手冷静了下来。 熊不二拖着长枪连连翻滚,企图夺回先前脱手的重盾,却被新来的迅龙呼地一声腾跃而起,抢在猎人的前面一步踏在塔盾上。 “别……” 本已经受了连番战斗的塔盾,当然无法再支撑迅龙数吨重的身躯。猎具在怪物的翼爪下嘎吱地摩擦了几下,就在熊不二的眼前叭地一声,蛋壳一般碎裂成数瓣。巨兽的翅膀正朝猎人的头顶上压去,武器已经夺不回来了,大熊只得痛惜一声,枪尖在飞龙种袭来的刃翼上轻轻一点,借着反震的力量几个翻滚,慌忙逃出刃芒的覆盖范围。 “嗤——”迅龙的刃翼在年轻人身后轰然刺进泥土里,翅膀上的鳞片不是幽蓝,而是纯正的黑色。 “大概是被先前爆炸时血雾的味道吸引过来的吧。除了火龙以外,迅龙一族是为数不多的会结伴狩猎的领主级飞龙种了。”奥森的嘴唇哆嗦着,说话的声音颤动不已,“一只受伤的话,会有第二只出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样的情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贾晓恨恨地问道,一边系紧腿上的伤口,眼睛不忘观察着两边的战局。 “说了又有什么用?”一星猎人惨笑着回答说,“你们几个对付一只已经很勉强了,两只一起上的话,我们还能有多少活路?” 小团长默默地看了不远处的奥森一眼。矮小的猎人正蜷缩在地上,口中不住地低喃着:“这是报复,这就是猎人先祖对我的报复……”心知一星猎人只是在血脉的压制下彻底丧失了战意,秦水谣也只好简单叮嘱了两句,拾起手边的银色战锤,重整起了战斗姿势:“这家伙的毛色……它是个原生迅龙,并没有稀少种那么强。说不定……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话音刚落,如同发起攻击的信号,两只迅龙不分先后地啸叫了一声。怪物们放弃了单纯的围困,四道刃翼带着寒风,自左右同时向年轻猎人们袭来。飞龙种们在战场中央交错而过,宽大的肉翼骤然刮起了一股混乱的气旋。小猎团众人站立不稳,躲避的动作纷纷变了形,在翼击下被先后抛飞,凌乱地坠落到战场各处。 “果然不行吗……”猫猫拂掉落在身上的碎石,揉着疼痛不已的后脑抬起头来。尽管两头飞龙种还未达到形成群落的最低标准,但每只怪物也已经有了肉眼可辨的加强。对于眼下伤疲不堪的小猎团来说,战局中给对方增加的每一分砝码都可能要了众人的命,“等等……那是什么?” 先前的冲撞让猫猫一阵头晕目眩,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才分辨出云层之间闪动的并不是自己眼中的眩光,而是飞艇望镜的反光。艾露的眼中登时有了些神采,她腾地站起身来,瞳孔瞬间扩大,朝着阴云的缝隙处举目望去:“主人!飞艇……那边有一艘猎船!” 一句话仿佛给垂死的病人注入了额外的活力,年轻的猎人们纷纷不顾受击后的疼痛,几个闪身先后站起来:“见鬼……小洋他们怎么这么晚才赶过来——船在哪里?” “不是我们的船。”贾晓拖着伤腿站定,戴上千里眼,不顾身边张牙舞爪的飞龙种朝空中看去,“气舱上画着的是莱恩也鲁的标志!” “管它是谁的飞艇!信号……快发信号!”小团长双眼一亮,连声命令道。 “我们的信号弹早就用完了!”卢修在身上一阵摸索,半晌才苦着脸说。 “什么都可以,只要让他们注意到这边就行!” “我来!”大剑猎人闻言从腰间掏出两颗闪光弹,朝着头顶处高高抛飞。猎具在半空中猝然炸裂,金色的闪光恍若两道雷电,将笼罩天际的阴云照得一亮,也映出了云层间巡行的飞空艇。 “有效果了!” 艾露的视界中,猎船主桨的转速正慢慢降低,船头一调,朝着闪光发起处徐徐赶来。粗长的绳梯自船舱中飞甩而出,一个黑点正从绳索的尽头急速放大。然而小猎团已经无心关注空中的形势了,两头迅龙早已卸去了冲锋的余势,转头望向此刻人人带伤、阵型散乱的小猎团众。 稀少种晃动着少了半截的尾巴,后脚猛地一蹬,两只刃翼举在身前,故技重施地朝距离最近的熊不二冲了上去。 “危险!” 失去了塔盾,长枪手俨然失去了一大半正面作战的能力。大熊起身不及,只得将手中的长枪匆忙掷向飞行种的眼睛。冲锋中的迅龙看得真切,翼爪轻轻一抬,枪尖叮地一声落在鳞甲的边缘,在怪物的翅膀上扎出一道白痕,半个呼吸间就消隐不见了。 “猎人先祖在上……”望着不断靠近的野兽,年轻猎人却再没了与之对抗的办法。 不等猎人将祈祷念完,龙车状态之中的飞行种头颅却诡谲地一低,如同瞬间压上了一块千钧重的巨石,毫无征兆地砸进了身下的泥土中。稀少种的后半截身体随着惯性向上掀起,而后噗地一声重重落下。 “不二,你先退开!”在年轻猎人惊愕的目光中,飞龙种的头顶依稀站起了一个人影。飞艇上放出的绳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猎人从飞艇上速降下来,落点居然嚣张地选在了迅龙的头顶。来人反持着长枪,枪尖直抵着怪物的厚硬的脑壳。尽管从天而降的一击未曾破开头颅,但飞龙种还是一阵头晕目眩,双翼伸展开,趴在地上小幅地抽搐着。 卢修赶忙将熊不二掩护到旁侧,眼睛却多在来者的身上停留了一秒。神秘长枪手的声音粗犷而老成,虽然没有半分龙人的特征,但身形骨架却大得惊人,已经直追龙人的水平了。救援者穿着一身连特选猎人也自忖太沉的重甲,背影眼生得很,分明不是和小猎团有过接触的任何一个强者:“不二,你认得这个人?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大熊在龙人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朝远离战场的方向挨去,卢修沉默了数秒,也没听到熊不二的回答。特选猎人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同伴,却发现他仍直勾勾地望着稀少种的头顶处。 “老爹?”长枪手失声叫道,如同撞见了鬼一般,“你怎么会在这里?” 711章 父亲们 飞艇上降下的猎人没有答话,拖着长枪重盾从怪物头顶跳下,在迅龙稀少种的面前严阵以待地做了个防御的姿势。怪物好容易把头从泥土中抬起来,身下已经多出了一个兽首模样的深坑。还不等站稳,它便迫不及待地啸叫一声,四肢骤然发力,把坚硬的脑袋朝前一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猎人竖起的塔盾上。 “砰!” 长枪手屈膝顶肘,方形的塔盾毫无花巧地贴上了怪物的面颊。巨兽只觉得双耳一声炸响,自己的脑壳撞上的似乎不是人类,而是一块坚硬的磐石。盾牌纹丝不动,飞龙种却吃痛地嚎叫一声,噔噔地倒退了两步。 “站着干什么?还不退到远处去?”巨兽被自己一击逼退,老猎人才有闲暇转头呵道。他的余光瞧了一眼被龙人搀扶着的熊不二,便重新将精力放回到身前的怪物上,“还有,别忘了你的武器!” “唔……”年轻猎人这才如梦初醒,讪讪地拔起斜插在地上的骨枪。如今战斗还没有结束,显然不是打扰老爹的时候,长枪手也只能将一肚子的疑问生生咽回喉咙中。 女团长望了一眼天际悬停着的飞空艇,战舰侧舷的武器舱打开了数个,弩枪和黑洞洞的炮口正从里面探出来。然而战场上猎人和两个怪物混做一团,贸然开炮不免会产生误伤。猎船无法插手地面的战斗,但能够得到一个战力充沛的强者的支援,对小猎团来说,眼前的形势也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 无论救援而来的长枪手身份如何,他的胸前别着的分明是三颗闪亮的铜星,就算无法独自击退受伤的迅龙稀少种,也至少能缠住它一会了。女团长计议已定,将注意力拉回到另一头嚣叫着的怪物身上,提起武器朗声命令道:“多谢前辈相助——小猎团全员!这只原生种就是我们的了!” “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都走远一些!”长枪手凝神应付着眼前的怪物,听到女孩的命令,忍不住横眉重申道,“一个个都伤成了这副样子,还打算继续战斗吗?”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大剑猎人本已抄起了手边的武器,听闻此言双手又放心地重新垂了下去。被熊不二本人一口叫破来者的身份,贾晓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无论是身形还是战斗方式,甚至于说话的口气,小猎团的长枪手都和眼前的前辈有着八分神似。 “可是前辈自己……” “飞艇上可不止一个猎人!”女团长的话音方落,猎船的绳梯上第二个身影也携着风声速降而下。来人干净利落地坠至地面,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将身体拦在女孩和迅龙的原生种之间。男人回过头,朝着小团长爽朗地一笑道,“丫头,带着你的队伍暂避一会,接下来这里交给我们两个就好。” “诶——?” 猎人持着寻常的铁质重锤,一身猎装也像是在飞艇的仓储里匆匆淘换上的制式甲胄,和身材魁梧得过头的熊氏前辈相比,他的体格只有中等偏上的水平。然而甫一望见来人头盔下的脸,秦水谣和脚边的猫猫居然不约而同地惊叫了一声。 “老……老主人?”还是猫猫的反应快了一拍,连忙俯下身子作揖道。 “哟,是猫猫啊,好久不见!”老猎人将战锤放在身侧蓄起力道,一边从容地打着招呼,好像身边林立的怪物并不存在一般,“保护好谣儿,这里就不用你帮忙了。” “难道说,那个人——”救援猎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十余米外的卢修也听得清清楚楚。特选猎人的目光在女团长和来人的方向不断变换着,像是为了肯定龙人的疑惑,下一刻,一声满含着惊喜和不可置信的的呼唤便从女团长的口中响起。 “爹爹?” “好了,主人,我们该走了。”小艾露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它收拾心情,不由分说地扯着女锤手的裤脚,向远离战场的方位拽去。见到自家丫头终于脱离了迅龙的攻击范围,老猎人徐徐收敛了笑意,口中低喃道:“迅龙一族吗……还真是让人怀念的家伙啊。” 从天而降的两个猎人让原生的迅龙好一阵困惑,才意识到自己和同伴的猎物正在一个接一个地逃离。怪物似乎对新来的锤手并没有兴趣,它厉啸一声,刃翼在身侧猛地一扇,整条龙躯腾跃而起,就要跨过拦在面前的秦姓前辈,追向逐渐远去的秦水谣。 “那边可是我的宝贝女儿,不能让你就这么跨过去……”老猎人的面上不怒自威,他窥准飞行种跃起的时机,腰后的重锤倏地扬起,锤锋朝空中猛地一振,正砸在怪物灰白色的肚皮上。巨兽的内腑一阵绞痛,两只后脚空悬着扑腾了两下,又被落下的巨锤结结实实地撼在了脚面上。 “嗷!”上位猎人随意一击都不是能轻易承受的,原生的迅龙翅膀孱弱,无法在空中稳定身体,骤然遭了两记势大力沉的锤击,如断线的风筝般扑倒下来。秦前辈几个翻滚,从巨兽的阴影下逃离,刚一起身,便朗声朝着另一侧的战场说道:“熊家的,你手上那只叫月迅龙,是迅龙一族里最难得一见的稀少种。我托一声大,把它换过来,让我也开开眼界怎么样?” 月迅龙移动能力出众,又身怀隐身的天赋,和擅长阵地战的长枪相性不高。况且即便怪物受了伤,余下的实力还是要比旁侧的原生种高出几分。秦氏前辈说的委婉,但心中存着的却是为同伴解围的意思。 “多谢大师的好意了!”长枪手一边粗声粗气地说着,一个稳健的侧步,躲开怪物的翼击。猎人手中的铁枪斜向上连连刺出,方寸不离面前飞龙种的头部。几十息的工夫,怪物的头上已经多了数道森白的枪印,原本覆盖的绒毛也被枪锋削下了不少:“不过熊家承下的怪物,从来没有再转交给别人的道理!” 那具魁梧的身体中响起的声音也如兽啸般震耳欲聋,熊不二拖着长枪躲至一丛乱石后,只觉得话中每一个字说的都是自己。许是被月迅龙最初的一轮攻击所震慑,这一战从始至终,长枪手都没有表现出熊氏该有的风格,不但几次三番让同伴们失望,最后时刻丢盔弃甲的样子更是被父亲看在了眼里,战事结束之后少不了又是一番训斥。 然而和导致队友受伤的自责比起来,一顿可以预见的训斥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熊不二瞥了一眼赶来会合的贾晓,同伴的大腿处的绷带已经被血液荫透。战场上匆匆的包扎并没有完全止住血,大剑猎人的嘴唇如今正是一片惨白。 原生种的骨棘并没有月迅龙那样恐怖的力道,彼时的长枪手完全有能力接下一整轮攻击,大熊的脸上一阵发烫,只道那伤口本该刻在自己身上:“抱歉……” “有什么关系?”贾晓倒是无所谓地一笑,仰头灌下一瓶回复剂,小刀割开绷带的结扣,给自己重新包扎了一番,“这种等级的战斗,不挂上几处彩才算是稀奇呢——卢修,不用再朝飞艇上看了,我爹是个商人,他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小龙人尴尬地挠了挠头,收回了期待的眼神,转而望向战场中央让小猎团吃尽苦头的两只飞龙种。 身负三星的徽章,熊氏长辈毫无悬念地控制住了月迅龙的行动。老猎人的身上像是有一种气场,让所有与之战斗的怪物,都不由自主地进入他的节奏中。能遮住半个身子的塔盾,在二十米长的怪物面前还是稍嫌太小,然而怪物却发了疯似的,放弃了引以为傲的隐身能力,用刃翼和头颅一门心思地撞击着这面小小的盾牌。猎人的身躯就像怒涛中的礁石,在巨兽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岿然不动,枪锋偶有探出,便必定能换来飞龙种的一声痛嚎。 “不二,你可从来没和我们提起过,你的父亲是这么厉害的猎人。”卢修咂咂嘴道。龙人若是充分调动血脉力量,也能勉强和三阶怪物对战。但他自忖若不是借着武器的便利,自己单独面对哪怕是如今状态的月迅龙,也必将束手无策,“你看——前辈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远不止三星猎人的水平吧?” “没什么好说的。”熊不二闪烁其词道,“老爹的狩技,在我进训练营之前就看的够多了……倒是另一边,那是罗大师锤锁的技术吗?” 相较熊氏长辈一侧声势激烈的战局,秦大师一边倒显得安静许多。重锤在迅龙的面前不徐不疾地挥动着,锤锋带起的乌光乍一碰到兽首,就会迸出一阵低沉的闷响。锤击并不十分沉重,却每每能恰到好处地让怪物产生一小段僵直,不等飞行种缓过神来,猎人的下一击就接踵而至。铁质重锤在五星强者手中上下翻飞,有如初春绵密的细雨将怪物滑稽的脑袋笼罩其中。透过千里眼,贾晓惊异地发现,自第一轮躲开坠落的怪物后,大师的脚下居然再没大幅地移动过。 “一直听说团长有个五星猎人的父亲,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到本尊。这样强大的前辈,怎么不闻在斯卡莱特活跃的消息?”大剑猎人一面贪婪地记忆着前辈战斗中的每个细节,不忘朝着女团长问道。 “老主人在主人出生后不久就退役了,在工会挂了个闲职,已经很久都没接过这类远途的委托了。”开口回答的却是猫猫,“你们不记得他的名号也是正常的。” “爹爹就是个骗子,他答应过我不插手小猎团的事情的,居然一路跟到了这种地方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女猎人口中嗔着,脸上却满是一众队员从未见过的幸福的神色。小团长的瞳孔一缩,突然“啊呀”一声叫出来:“他要干什么?” 不知过了二十锤还是更多的攻击,前时张牙舞爪的迅龙已经小猫一般趴伏在地上。战锤就像一个永不停息的打桩机,一下一下地将兽首捶进泥土之中,飞行种不住地哀鸣着,眼底渗出丝丝的鲜血来,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了。老猎人忽地吐气开声,猛然踏前一步,腰身向后夸张地反弓着,重锤一寸寸扬至头顶,像是在为下一次重击积蓄力量。 “怎么了?” “那是爹爹从来没有教过我的重手……他不会是想杀了那只怪物吧?”女孩惊声说道。 “轰!” 重击似乎让地面也跟着颤了三颤,战锤砸落的声音在几十米外都清晰可闻。锤锋穿破了浅浅的土层,直触到更下层的青石板之。预料中怪物头壳崩散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怪物一个激灵,强行挺起瘫软无力的脖颈,才发现重锤擦着自己的脑袋,就落在鼻尖前寸许处。 巨兽拖着麻木的身子向后退了数步,面前这个不及自己小腿大的人类,战力却强得令人心惊胆战。地上凿击的凹痕还历历在目,五星猎人施施然将重锤再度提起,放在手上不住地晃动着。心知老猎人的手下留情不会有第二次,吓破了胆的飞行种终于萌生了退意。怪物口中呜呜地叫唤了一番,最后凶戾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小猎团众人,调转龙首,身体几个起落朝猎场深处腾跃着离开。 “哧啦——”几乎是同一时刻,熊氏前辈手中的长枪也刺穿了月迅龙一边的翼膜。老猎人手腕一挑,厚实的翅膀从中裂开一个三角状的巨大豁口,粉嫩的翼肉连着鳞甲耷拉下来,俨然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连番受创,又失去了队友的月迅龙当然也无法继续作战了。老猎人收起长枪凝神戒备,望着稀少种拖着浑身的伤势蹒跚离开。直到怪物的身影终于消失进夜色中,飞空艇上打出了两发绿色的安全信号,两位前辈才总算放下了临战的姿势。 “呼……本以为会打得更轻松一些的,稀少种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那几个孩子能撑到现在,也真是命大。”熊氏长辈甩掉枪尖上的血珠,暗自吁了一口气道。 “用不着勉强自己的。”秦大师善意地一笑道,“就算是熊家,战斗的时候偶尔寻些帮手也并不丢人。” “哪里,能和秦大师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老猎人朝五星猎人的方向略施一礼,眼神瞥向远处正在赶来的小猎团众人,“让大师费心了……不过接下来我还有个臭小子需要教训,总不能在他的面前先露了怯,砸了自己的招牌。” 712章 欠火候 “爹!”秦水谣脆生生地叫道,被老猎人搭住双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在确定没有伤到哪里之后,才宠溺地一把揽入怀中。小团长的身高只到父亲的胸口,女孩面色羞赧地挣扎着,过了数秒才从父亲宽厚的臂膀中挣脱出来。 “爹——”女锤手娇嗔一声,双腮鼓着,余光有些躲闪地看向身后的同伴们。 “怎么,做了团长就不要爹爹了?”五星猎人故意愠道,眼中却闪着几分狡黠,“这些日子,你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如果没有接到这次的委托,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跑来莱恩也鲁这么远的地方了。” “猎团的事务繁杂,委托一个接着一个,”秦水谣小声解释说,“这次的任务是安菲大师发布的,时间又赶得太急……” “工会的委托永远没有做完的一天。”大师长叹了一声,脸上的线条也随之柔和了几分。数分钟前面对迅龙时举重若轻的强者,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记挂爱女的父亲:“你以为只要把行程瞒着爹爹,我在金羽城里就不会担心了?” “好啦,下次不会啦!”小姑娘退回到同伴们中间,在队员们看不到的角度,朝着父亲吐了吐舌头。 “那么,就正式认识一下吧,”五星猎人挺直身子,面朝女儿身畔的众人和洵地道,“秦虎,如今是住在金羽城里的一介闲人而已,小猎团的事情我听说过不少,不想今天能以这种方式相见。” 本该是和罗大师同样的年纪,秦虎的相貌却似乎更加年轻一些。老猎人眉毛浓重,鼻直口阔,哪怕是侧脸上一道稍显狠厉的狭长疤痕,也难以掩饰初见就给小猎团众人带来的安心感。 “见过大师——”尽管对方并没有戴着五星的徽章,年轻猎人们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猎人礼。有了前时猫猫的话做铺垫,老猎人口中的“闲人”在小猎团耳中,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了自谦之词。 “熊啸,”秦大师的身边,长枪手的小半张脸被隐藏在重甲中,只露出一对不怒自威的眼睛,余光却一刻不离躲在队伍末尾的大熊,“不二这孩子……让各位小友费心了。” 探索队伍四人简短地介绍过,卢修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话说,两位怎么也会来到莱恩也鲁?国境不是已经被封锁了吗?” “那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你们在翡翠之塔停留了太久。”提到国境的现状,秦大师正色道,“跨境委托已经开始了,洛克拉克的动作很快,和我们一起越过鬼怒间火山的,还有上百艘猎人工会临时集结的飞艇。” “我原本是要和阿阳同行的,路过铠石镇的时候,却听到了你们传回的消息。”五星猎人微笑道。反正最终的目的地也是翡翠之塔,大师索性借了一艘王国的巡逻船,一路追随着小猎团的航线东行至此。 年轻猎人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叔口中的“阿阳”,说的是正是罗平阳罗大师。小猎团众人一阵激动,贾晓的笑在伤痛下显得有些变形:“这么说……教官他也来了?” “安菲大师如今在哪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知道什么,等回到船上再问不迟。”秦大师扫视了一番伤疲不堪的小猎团众人,视线最终定格在贾晓的腿上,“飞艇上有救援艾露,这孩子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 一番检查过后,熊不二的伤情反而是同伴中最重的。大熊在与红电龙对战的时候,肋下就受了些暗伤。那之后经过了长途奔逃,加之战斗中不断的闪躲和格挡,胸甲揭开后,年轻猎人的肋下的血肿已经被铠甲内衬磨破了。后知后觉的长枪手在医疗室里哀嚎了许久,才被神色幽怨的医师放行,走出舱室时脚步都虚浮了几分。 甬道的尽头,给小猎团安排的客舱旁侧,一间小舱室的门正虚掩着。房间中燃石灯的火光跃动不已,映着大熊的背影也歪歪扭扭的。年轻猎人捂着侧肋,一步步地挨到房门之外,意欲抬手敲门,却还是一咧嘴,泄气地转身朝同伴们的舱室走去。 “进来说话。”还没走出两步,二星猎人的背后就响起一个粗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心知早晚逃不过一劫,大熊一咬牙,回身硬着头皮拉开了舱门:“爹……” 房间内的熊啸已经脱下了猎装的头盔,灯光下露出一张沧桑泛红的脸。猎人约莫四十岁,脸盘宽大,面上的肌肉道道分明,甚至稍显凶恶。两人站在一处,熊不二恍惚中只比他少了下巴上的一蓬虬髯,和些许岁月的痕迹。 “你受伤了。”老猎人抬头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悲。 “包扎过了,医师给服了药,过了今夜应该就不影响战斗了。”年轻猎人低声回答道。被父亲的眼睛盯着,熊不二只觉得浑身一阵不自在。 “武器找回来了吗?” “塔盾早些时候被怪物踩坏,怕是要换个新的。”熊不二踏进舱室中,反手关上了房门,“在那之前,只能暂时用制式的装备凑合一下了。” “那怎么行?”三星猎人稍稍提高了音调,“枪和盾牌的材质不匹配,战斗的时候是要出问题的。我认得几个可靠的工坊,回到金羽城之后,重新打制一套就是了。” “爹,我们猎团有自己的装备来源。”长枪手的伤口在药力的作用下仍然麻痛不止,他悄悄换了个承重的脚,神色才自然了些,“工坊是罗教官的妹妹开设的,我们的狩猎素材一直都寄放在她的仓库里,武器装备也都是在那里长期定制的。” “唔,那就好。”熊啸尴尬地咳了一声,脸色终于一肃,沉声说道,“说起来,我记得自己可从来没有那样教你用过长枪——战场上丢掷武器是最危险的举动,我以为你在小时候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年轻猎人压根就没有期待过,见到自己缠着绷带的样子,老爹会对前时的愚蠢之举揭过不提。在别家的孩子都还拿不动猎人武器的时候,少年时期的大熊就已经在老爹的训练下,学会了最基本的狩技。哪怕是在得到溪谷训练营的委托书后,熊不二也从没有一天放下过枪技的打磨。正是因为如此,大熊更是深谙老爹的个性,只在狩猎这一件事上,他比所有的猎人父亲都更加严格。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熊不二垂下头自省道,“大概是判断失误了吧……” “这可不是判断力的问题。”老猎人的目光锐利如刀,在儿子的眉宇间搜寻着什么。他沉吟了半晌,轻轻吐出一句话道,“要我说的话,你就是害怕了。” “我没有……”年轻猎人失声争辩。 “我是你父亲,我认得你害怕时的表情。”熊啸抬手朝儿子一招,拍了拍身畔的座椅。熊不二犹豫着坐下来,被老爹按着头颈将身体斜靠在椅背上,“还在飞艇上的时候,我就在千里眼上看见了你的战斗。我用了半辈子的长枪,当然知道防御时的犹豫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孩子的腿伤至少有你一半的原因,我说的没错吧?” 被窥破了最后的心思,熊不二的双肩一沉,壮硕的身体没了骨头似的软坐下去。他偏过头,望着身旁的老爹,却没从老猎人身上寻到一丝怒容:“你……没有生气?” “你已经是个正式猎人了,有自己的同伴,也有了所属的猎团。我还能怎么办?像小时候一样管教你吗?”三星猎人敲了敲熊不二胸前的猎人徽章。戴上象征猎人标志的一刻,猎场上行动的后果就要全靠自己来承担了,哪怕是父子也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 见到老爹的脸上并没有半分愠色,年轻猎人终于放松了些,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懊恼地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头厉害些的飞龙种而已,明明之前连真正的古龙都见识过的……” 熊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老猎人读过了熊不二所有的委托报告,无论是常规狩猎还是在雷鸣沙海的时候,他都和自己想象中的同样勇敢。然而那些都是猎人生活里简单的部分——不管是最危险还是最安全的时刻,当猎人的行动无法左右战斗的结果时,勇气总是最廉价而取之不尽的力量。 “你不过是刚刚接触到猎人之路上困难的部分而已,现在这副迷茫的样子,可不像是熊家的作风。”老猎人将胳膊搭在扶手上,身体转向儿子一侧,“没有人能在猎场上一直保持无畏,尤其是当你的选择能决定自己和同伴性命的时候。” “我并不怕死——”熊不二回想着战时的场景,沉沉地说道,“但看着那种强大的怪物……我担心自己没办法保护好团长他们。” “小子,总是把队员们的安危压在自己的肩上,你哪还有竖起塔盾的力气?”老猎人接着说,“这样下去,你过往的每一次失误、同伴的每一次受伤,都会变成你心中的包袱。你会永远质疑自己的行动和决定……总有一天,它们会把你压得喘不过气,像今天一样变成你朋友们的负担。 “那怎么办?” “如果你想听些建议的话——别总是想着去保护他们。” “可这不是……”熊不二直起腰身,惊异地看着老爹。 “我知道。”三星猎人打断他的话,“熊家猎人的职责向来是守住最凶险的位置,抵挡最凶猛的攻击,但却不是为每个人的生死负责——在猎场上,没人有能力承担那种重任。长枪和塔盾虽然是为了守御同伴而存在的武器,但猎人的力量总是有极限的,就算是我,也不能靠着一面盾牌拦住所有的攻击。” “你要学会信任你的队友,做好自己的那份工作,相信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你。熊氏猎人的勇敢从来不是来自于家传的狩技,而是一群值得托付的同伴。” “我一直都相信他们。”年轻猎人似懂非懂地点头道。 “现在的程度还远远不够,”熊啸严肃地说道,“不过比起当年的我,你多了整整两年自由狩猎的经验,我相信你迟早会理解这些话的。好了,制式的恢复药剂大都有安神的效果,去休息一会吧……像今天这样丢盔弃甲,哭丧着脸的样子,我可不想再见到第二次了。” 老猎人维持着挥手的动作,直到舱室的门开了又关,熊不二的身影隐没在门板之后,他绷住的面色才耷拉下来。熊啸捂着自己的背脊,喉咙中闷哼了几声,一面手忙脚乱地解着胸铠的卡扣。 先前的战斗中老猎人并非毫发无损,和怪物的几十次冲撞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数道钝伤。三星猎人躬着腰,背着手向肿起的脊柱处摸去,却堪堪差一点才够到患处的边缘。 “爹?”舱室的门不时被突兀地再次打开,熊不二将半个身子探进来,挥动着手上的布囊,“补给站配给的王室秘药,你用得着的话……” “臭小子,你怎么又回来了?”老猎人正狼狈地给自己敷着药,眼前的窘状被抓了正着,熊啸的脸色似乎比先前更红了一些。 “舱室里满是回复剂的味道,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处理完……让我来吧。”年轻猎人踏进舱室,顺手拨亮了桌上的燃石灯。 “真没办法……”熊啸一边抱怨着,伸手递过纱布和药剂,“训练场上的紧张感,和真正的猎场果然还是差些味道。”他端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喉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感觉自己的战斗意识……嘶……已经不像原来那么敏锐了。” “说起来,”年轻猎人的手上忙碌着,口中吞吞吐吐地却不知该不该发问,“你不是还在——” “禁猎之中吗?”老猎人倒是爽利地回应道,他摸了摸胸前的徽章,“这枚徽章是临时发还给我的。这一次斯卡莱特一口气调动了太多的力量,王国的防务又不能松懈,安菲大师只好想些别的办法来招募人手。” “只是暂时的啊……”熊不二的双眼一黯,缠着绷带的手也跟着放松了些力气,“我还以为终于能和你并肩作战了呢。” “臭小子!”老猎人故作地轻松笑骂道,“想跟我一起狩猎,你可还欠点火候呢。” 713章 有机会 蛇龙的双翼扇动的稳定有力,这头飞行种在族群中都算得上是大个子了,鳞甲的颜色深得发紫,在大沼泽墨绿色的背景下格外显眼。尽管脚下被一只钩爪牢牢套住,钩索下悬着的事物几乎和自身的体重相当,怪物飞行的速度仍然丝毫不见减缓。 封尘双手正攀在钩索上,脚掌悬在距离地面不过数米的位置,身体随着蛇龙翅膀的起伏而摇晃不已。猎场之内浓雾丛生,又遍布着暗沼和泥浆,想要在工会的记录之外试探出一条进入内沼的安全路线,怕不是要耗费几十名猎人数月的努力,叛逃猎人没有时间,也没必要这么做。 飞龙种又行了半个钟头,翅膀一矮,徐徐绕过一片稍高的稀树丛林,周遭的雾气变得愈发浓重起来。封尘的双臂攀得有些酸软,他放开一只手,肩膀略一活动,耳畔响起一连串轻微的骨爆声。 不等年轻猎人放松另外一边的臂膀,头顶的蛇龙突然凄厉地嚎叫了一声。怪物身子猛地一颤,如同一头撞在了一面隐形的高墙上。飞行种的尾巴和颀长的脖颈一齐用力,急促地在空中转了个半圈,扑腾着翅膀,毫不犹豫地朝来时的路逃窜而去。 “唉哟——”怪物的双爪一松,钩索被重重地甩脱下来。封尘猝不及防地从半空中坠落,噗地一声摔进一片浅浅的水洼之中。 冬季将尽,大沼泽中仍然寒气刺骨。年轻猎人在泥浆里滚了一圈,已经浑身湿透了。封尘颤抖着从水洼中爬出来,猎装上挂满了沼泥,冰冷的池水从领口钻进铠甲的内衬中,他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上下牙咯咯地交击个不停。 能让驯服的蛇龙也为之惧怕的东西,恐怕就在面前的浓雾深处。不顾身上还没有完全拭干的泥水,叛逃猎人的目光就迫不及待地朝猎场内部投去。龙腔的视野向远处蔓延,周遭空空如也,非但没有领主级掠食种的踪迹,连寻常的低阶怪物也不见一头。 这反倒更加肯定了猎人的猜测,封尘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面颊,双手在嘴巴前拢成喇叭状,朗声喊道:“那兹其!我知道你在这!” 呼出的水汽在空中搅动成好看的线条,龙语者的声音没有传出多远,就消散在弥漫的水雾中。无名前辈给出的情报上,霞龙的领地范围相比先前又扩大了几分。这里距离封尘那一届挑战祭的委托地点还有一段距离,雾气的浓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沼泽的其它猎场,有如一面“闲人勿进”的标牌,让哪怕是最强大的掠食种也对它敬而远之。 “霞龙!”叛逃猎人的喊声中带上了龙腔的威势,“你还认得我吧?” 有着“隐藏”天赋的便利,奥奥那兹其若是不愿意被找到,即便是龙腔的探查也能被它轻易躲过。好在真龙哪怕在沉睡时,对领地上每个角落的情况也都了如指掌。封尘又用蹩脚的龙语喊了一遍,期待能唤起猎场深处那双眼睛的些许注意,然而数分钟过去,浓雾中仍然是一片平静。 龙语者缩着肩膀,不住地搓手跺脚,对抗着跗骨之蛆般袭来的寒意。就在猎人快要放弃的时候,雾气中却突兀地传出一声低沉而暴戾的兽吼,身旁的水洼泛起道道波纹,地面随着怪物沉重的脚步而小幅地震动着。神秘怪物奔行的速度极快,龙腔还没来得及锁定对方,一个巨硕的身影就从雾障里倏地冲将出来。 怪物头顶的尖角笔直地向上竖起,粗壮的后腿只一跳就跨越了近十米的距离。它在半空中张开双臂,迎着年轻猎人泰山压顶般扑来。封尘心中一急,连忙向旁侧闪避,奈何猎场地面泥泞不堪,龙语者脚下一滑,被神秘巨兽的长臂一把捞在手中。 “嘶……” 封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没有等到随之而来的攻击。猎人睁开眼睛,搂住自己的两只手臂分明被金色的毛发覆盖,他如同仰头跌进了一个柔软的巨大毛毡中,身上一暖,沾满了泥泞和水渍的猎装顷刻间干爽了大半。 金色巨兽就势一滚,卸去了跳跃的力道,才打量起怀中的战利品。它的喉中发着“呜呜”的愉悦的叫声,脑袋凑到龙语者的身边,伸出舌头欢喜不已地舔舐着年轻人的面颊。 “好了……大金!见鬼……你都吃了什么?”怪物的嘴巴臭烘烘的,口水更是黏腻不堪,把猎人刚刚擦拭干净的甲胄又折腾得一塌糊涂。封尘连连挣扎着,躲避金毛兽王的亲昵,然而整个身体都被怪物困在怀里,他又能躲到哪里去?直到将年轻猎人浑身上下用唾液淋湿,牙兽种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老友。尤自围在年轻猎人的身边不住地雀跃着,龙腔中传来阵阵喜悦和善意:“朋友……朋友——” “是啊,大金,好久不见!”封尘抓着巨猿的一只手臂,在它的金毛上胡乱地擦干身上的唾液。叛逃猎人抬起头,脸上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现出了久违的笑意,“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牙兽种的样子已经与猎人记忆中的不同了,怪物长高了不少,头顶象征领主的角状金毛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大金肚皮上的绒毛早已褪去,被一层细密厚实的棕黑色鳞甲覆盖,上面还能依稀看见历战后的爪痕。猎人在金毛兽腆起的肚子上狠狠拍了两下,鼓胀的肚皮如湖水般现出道道涟漪。 金毛兽在挑战祭上被龙髓浆毒害,却受到了霞龙的帮助,靠着独行种的意志力阴差阳错地打破了位阶枷锁。祭典结束之后,赛场外围的沼泽区就被划定成了王国的常规猎场,一头无视法则约束的牙兽种早晚会引来工会的注意。然而大金毕竟是沼泽所有的怪物中,为数不多的能长期停留在古龙种身边的个体。它至今得以安然无恙,似乎还下拥一片稳定的领地,霞龙在其中一定功不可没。 “蘑菇……蘑菇……水!”独行种像是想起了什么,它凑到猎人身边,伸出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龙腔中传来咿咿呀呀的稚拙声音。 封尘歉然一笑,抬手挠了挠巨猿颈下的软毛:“抱歉,大金,有机会再做给你吃吧,这次就不行了,我不能在这片猎场上停留太久——你有见到那兹其吗?我有些话要对它说。”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年轻猎人的话音刚落,颅腔中就传出了一道熟悉而不带感情的声音。龙语者将手从金毛兽的下巴处移走,感知向四面散开,右手下意识地朝腰后的武器处探去。 封尘的手还没有碰到剑柄,就感觉手腕一凉,手臂被一根鞭子粗暴地击飞到别处。绳鞭灵活地在猎人身上来回翻飞,不由分说地解开了龙语者的背包和腰囊。鞭梢“叭”地一声暴响,在年轻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他身上所有能称作武器的事物,连同“飞人”的部件和腰间的钩爪也一并霸道地抢了去。 “那兹其……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赶来大沼泽的!”封尘的身上一轻,朝长舌消隐的方向无奈地摊开双手,“许久不见,你要这样欢迎朋友吗?” 雾气一阵急速涌动,年轻猎人的周围能见度呼吸之间就降低到了三米之内。涌动的水雾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封尘和大金的身边旋转翻搅着。龙语者不停挥手驱散着眼前的水汽,一只紫色的巨角突然破开气墙,连带着霞龙那颗鳞甲狰狞的头颅一同出现在年轻人的面前。 “所有斩灭过真龙一族的家伙,都是我们的敌人。”角锋指着猎人的鼻尖,那兹其浑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类,龙腔传来的情绪中分明是冷漠和浓浓的敌意,“还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沙漠里发生过的事?” “喂……喂!”看着古龙种巨角的不断逼近,封尘的额头霎时间泛起了一层汗珠,他连连后退两步,“好吧!见鬼……看来在你心中,我们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熟络。” 巨龙不加掩饰的怒意让封尘骤然记起,眼前的家伙并不是普通的阔别多时的旧友,而是喜怒无常的天灾。暴露在货真价实的龙威震慑里,猎人如同一头坠进了冰窟之中,他忙不迭地说道,“你说的对,你是真龙,雷鸣沙海上的事情当然瞒不过你!但你如果真的有这么全知全能,就应该也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无意的吧?” “我不关心——”霞龙将这四个字咬得很重,“不论是以什么借口,杀害真龙的都是敌人。况且……”巨蜥的嘴巴一阵开合,长鞭般的舌头微微探出,将一柄白色的骨质单手剑从胃里翻吐出来,悬在猎人的眼前,“你把它带来沼泽,就是为了杀掉我的,对吧?” “当然不是!”龙语者失声说道。只是被那双眼睛直盯不放,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了一般,“那柄武器我不放心把它交给任何人……从那时起我就一直随身带着。” 以古龙素材制成的装备与龙击枪一样,向来都是被工会和王室牢牢把控的事物。至少据封尘所知,流传在外的除了无名前辈的那套神奇的甲胄,就只有自己手中这把短剑了。猎人工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安菲大师宁愿见到这件武器随着封尘一道亡命天涯,也不愿冒险让它流传进工会的系统之中。 感受到对方心中挥散不去的怀疑,封尘拍着自己的胸脯,加重了语气道:“我这次来到大沼泽没有任何敌意……你有龙腔,你应该能看见的!”他尽量将心绪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奥奥那兹其的视野中:“我只是有些问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真龙的紫色长角向前猛地一探,一截脖颈现出浓雾之外,“新大陆寄身的真龙,大都沉睡在你们人类所谓的‘险地’之中。而那些并未沉眠的——只要你还带着我同族的遗骸一日,就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他们的消息。” 古龙种说罢,舌头倏地甩动,将舌尖缠绕着的骨质短剑远远地扔飞出去。骨刃打着旋隐没在浓雾深处,少顷传来一声细弱的落水声。 “那兹其!关于战争的事情,看见你的一刻,我就知道它是真的了。”封尘躲过从身旁袭过的舌鞭,定了定神,恳切地说,“但知晓契约的家伙不止我一个,在这片大陆上有人正在狩猎真龙,我是想……” “你保护不了任何人,就像现在,你能给大沼泽带来的只有毁灭。”奥奥那兹其烦躁地打断道,“你还能活着,全凭此刻的心中没有半分歹意——离开吧,我的领地不接纳屠龙者。” 叛逃猎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颅腔内一阵空虚,那兹其已经单方面地切断了人龙间的联系。天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周翻腾的雾墙化作最本源的水雾,丝丝缕缕地融入古龙种的鳞甲之中。浓雾之后,怪物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将尾巴和背脊袒露在封尘的面前,一步步地朝沼泽深处走去,只留下年轻猎人茫然地呆立在原处。 约莫行了二十步,霞龙徐徐回过头,浑圆的眼珠瞪向仍未离开的封尘:“这些日子以来,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柄短剑的主人是我们一族中的异数。你用它屠灭了一位真龙,如今它的残骸既是一份罪证,也是一颗火种。你若真的想要为真龙一族赎罪的话,带着它,或许还有机会。” “喂!你才刚刚把它扔掉的!这么说的话,至少要还给我才行啊?”封尘回过头,绝望地看着背后宽广的沼泽。区域内横陈着几十处大小不一的水洼,天知道那柄短剑掉进了其中的哪一片。寒冷的天气下,在如此大面积的水域中寻找一件武器,对年轻的猎人来说无异于漫长的酷刑。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那兹其的余音在龙语者的耳畔徐徐散尽,“还有,敢借助龙语的话,我就把它找出来,扔到更远的地方去。” 714章 救活它 “非要这个时候跑出来……我们就不能等到雷暴停了之后再下船吗?”枫声嘶力竭地喊道。老猎人跟在队伍中间,一只手扶着头盔,尽量躬着腰身,暗暗祈祷不要被周遭的哪一道雷电盯上自己,“船舱里总要比这种地方安全得多吧?” 逆鳞号还算幸运,击中猎船的第一道闪电破坏了一只副螺旋桨,连带着脱落了几片塔板,却没有伤及船身。飞空艇在莉娜的操纵下有惊无险地降落在一片建筑群落之中,原地躲避起骇人的雷暴来。然而许是猎船的落脚之处太过靠近古龙本体的关系,众人静待了十余分钟,雷云的锋线早已过去,但周围的闪电至今都没有停止过。雷光在云层中跃动不已,居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白夜终于按捺不住,收拾了装备,带着队伍踏出舱门,徒步朝着近在眼前的翡翠古塔探索过去。 “塔顶上古龙的战斗结束之前,雷暴是不会停下的。”白夜脚下一顿,回过头来冷淡地说道:“愿意的话,你可以自己回到猎船上,去照顾你的两个随从。” 探索队伍没有带上飞艇上的所有猎人。作为首席机械师,莉娜要留在猎船上尽快修复飞艇的损伤,以便接应众人撤离。而阿冬和阿夏则是被枫亲口命令留在了船上——即便没有老猎人的嘱托,以两个女孩的战力也远远无法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我可没有退缩的意思……这场委托也有我的一份,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们别想把我抛下!”枫抗议道,脸颊在闪电和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我的意思是,猎人工会想必一时半刻突破不了这么强的雷暴,那座塔又不会自己跑掉,让它们先打完,我们再赶过去也不迟吧?” “到那时就已经晚了。”白夜摇摇头,“望台上观测到,猎场外围的飞龙种正在往战场中心冲过来。等到那两头雷兽分出了胜负,我们就要面对一个狂暴中的兽群了。” 翡翠之塔上空此刻已经被飞行种占满,怪物们一个个被争夺地盘的念头冲昏了头脑,齐聚到古塔之上的一刻,势必要爆发一场血战。逆鳞再如何强大,也没有把握从整片遗迹猎场近半的飞行种围观下全身而退。 “况且,我们要的是金狮子身上完整的素材——” “喀嚓!” 犀才刚刚开口,队伍旁侧不足百米处,一道水桶粗的直柱状雷电就猝然降落。高大的遗迹建筑应声劈倒,墙体上缠绕着的藤蔓植物只剩下了一截枯茎,石料被瞬间的高温烧得发白,哗啦啦地散做一片。自废墟的堆埋处,一簇野火带着浓烟猎猎地升起。银甲猎人松开捂住耳朵的手,遥遥地指着火光起处:“拉加恩的遗骸要是变成了这副模样,逆鳞数月以来的心血可就全都白费了。” 暗影猎人被雷声震得肩膀一缩,趔趔趄趄地躲远了两步,口中尤自骂道:“见鬼,你们不是说那头古龙种受了重伤吗?怎么还能折腾出这样的声势?” “峯山龙哪怕在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能做到瞬间改变整个猎场的天象。”回忆起雷鸣沙海上的一切,封尘自言自语道,“这又有什么稀奇……” “所以,队长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杀了一头古龙种,是吧?”年轻猎人话音未落,就觉得一个莹绿的身影幽幽地飘忽到自己面前。森罗的声音虽沉,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好奇:“猎杀峯山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诶?”封尘别过头,避开绿甲猎人双眼中闪动的流光。龙牙刺入莫岚胸膛的一刻,是叛逃猎人自那之后梦中最常出现的情景,也是他最不愿回想起的一幕。龙语者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要狩猎它,也不该有人动起狩猎古龙的心思。” “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森罗失望地哼了一声,“臭小鬼,不过是走了运罢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我并不是在故弄玄虚,相信我,在这片大陆上,猎杀古龙的后果谁也无法独自承受……我们到了!” 当远在天边的遗迹古塔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封尘才发现,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太多。巨塔在年轻猎人的眼里如同一堵直冲天际的高墙,墙体的两侧一直延展进暗夜之中,让人乍看上去就会自动忽略墙体围成塔身的微小弧度。年轻猎人默默估量着,心道高塔每一层的面积,甚至已经超过了金羽城工会大厅前的巨大广场。 墙面上已经看不见半分青石的痕迹了,藤类植物占满了高塔的每一寸墙面,甚至砖石之间的每一道缝隙。塔基附近的地面,一条条草蔓蜷虬缠绕,巨藤的根须从地面暴起,拧结成屋宇般高大的根瘤,盘错的根须向四面伸展蔓延,最终隐没进泥土之中。仰望上去,翡翠之塔仿佛一棵尺寸无算的上古巨树,正从整片遗迹猎场中默默地吸取着养分。 高塔上常年寄生着上百头的高阶飞龙种,偶尔坠落塔下的龙粪就是它们最奢侈的肥料。经过了多年的滋养,藤条中最粗大的甚至宛若百年古树,让人怀疑是不朽的塔身支撑着它们,还是它们维持着早已锈蚀不堪的古塔屹立不倒。 “真是惊人……”哈德掀起兜帽,将半张脸从阴影中显露出来。老猎人自出发起就一言不发,至此才失声赞叹道。 “没有感叹的时间了,我们得想办法上去才行。”白夜一步跨过脚边凸出地面的藤根,“森罗,有看到入口之类的东西吗?” 绿甲猎人拉下千里眼,朝古塔下扫视了一番,摇头道:“塔底四周能看得见的入口都已经被藤条封死了,想必连塔内都充满了这种东西。不管从哪里进去,都要先想办法对付这些该死的爬藤才行。” 犀蹲下身,捏了一把地上遍生的藤蔓,藤条又湿又韧,无法轻易引燃烧尽。几百米的高塔,靠狩猎武器一路劈砍上去,势必要费好一番工夫。他抬头看了一眼隐没在阴云中的塔顶:“不能从里面上去的话,就只有攀援一途了吧?” “喂!要徒手爬到这玩意的顶上去?”枫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揉了揉仰得有些酸涩的脖颈。想要攀爬几百米高、被湿滑的藤蔓和苔藓覆盖的直立峭壁,可比同样高度的山峰困难百倍。且不说攀爬过程中的危险,就算众人能够顺利登顶,在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后,短时间内也别想完整地恢复战斗的状态了,“我是来冒险的不假,可不是来送命的!一定要走这条路的话,还不如现在回到飞艇上去,等到螺旋桨修好了,直接用猎船空降到塔顶,不是更轻松一些?” “哪怕你们的猎船没有损坏,想要从外部上去也并不容易。”封尘朝空中指了指,龙语者在这里已经能感觉到浓浓的古龙气息了,“塔顶附近雷电发生的频率,比我们来路上的还要密集得多。” “莱恩也鲁把持了翡翠之塔这么多年,不可能从来都没派遣队伍向塔顶探索过。”见众人一筹莫展,哈德清咳了一声,缓缓说道。 高塔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和植被的侵蚀都没有倾倒,它的用材和设计上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即便塔内并没有半片太古科技的残片,仅仅是这座巨塔本身,对东方国度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王国不可能每次都开凿一个新的通道,一定有着为自家队伍预留的入口,这样的入口恐怕还不止一处。” “真是意外,骑士团的家伙除了杀人,原来还懂些别的东西……”森罗似笑非笑地说道。 老猎人不为所动,只是带头朝着塔底的方向行动起来:“只有嘴上的功夫,可什么怪物都猎不到。” 队伍依言绕着塔基的围墙行了小半圈,就在哈德的示意下停了下来。猎人们的脚下,地面如同被雷暴劈过似的,泛着不健康的焦黄色,老骑士捻起地上的土块,放在鼻尖处轻轻碾碎,喉中登时翻起一股淡淡的苦味。 “发现什么了吗?”白夜沉声问道。 哈德扔掉手中的土渣,撇嘴道:“不是什么熟悉的配方,但像是某些怪物毒液混合而成的除草剂。” 特定怪物的体液能长效改变土质,播撒的区域几年之内都不会有植物生长,这样做一则是为了给后来的队伍留下记号,二则也是为了对付此地疯长的藤蔓。哈德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地面,自队伍的脚下算起,几十米方圆内植被寥寥,连范围外的藤蔓都刻意避开这一带似的,枝条纷纷歪向旁侧生长,一直延伸到墙上数米高的位置,才算堪堪有了些绿意。 “这么说来,莱恩也鲁的探索队伍恐怕几年都没有来过了。”犀的具足在地上磨蹭着,脚边有几株细藤已经生出了些许的嫩芽,不过观察叶片的颜色,养分似乎仍然缺乏得厉害。 “附近哪有什么入口?”森罗用望镜扫视着塔身,“这里倒是有几处像是大门的地方,不过早就塌陷了。” “那就对了,”哈德的眼睛一亮,“没有一个探索团在离开之后,还会将入口明明白白地敞开着。否则下次再来的时候,里面就变成某个怪物的巢穴了。清理掉几块石头,可比和怪物苦战一场要简单得多——在哪里?” “诺,那边,还有那边……全都是塌掉的。”绿甲猎人随意一指,不舒服地避开哈德的视线。在他的眼中,老猎人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你也是个猎人,至少该懂得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片刻的搜索后,枫终于发现了什么,他在远处挥了挥手:“你们看,这里被人挖开过!” 小巧的洞口被藤蔓巧妙地掩藏了起来,若不是哈德刻意在此地驻足,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犀翻看了几根被砍断的藤蔓,碗口粗细的藤茎上裂口光滑齐整,溢出的汁液已经逐渐干涸,这队人马进入古塔中至少已经有二十分钟了:“狩猎武器……见鬼,工会的鹰犬已经追上来了吗?” 白夜一把将盖在洞口处的藤条清理干净,露出里面幽黑的洞口。逆鳞队长燃起一支信号弹,亮蓝的火光下,洞壁处厚厚的苔藓被人用刀锋割开,刀痕潦草地连缀成了一颗宝石的图样:“不,这是同行的标志。” “是哪个暗影猎团?”龙语者心中一寒,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杀死一头古龙种比传言中要简单得多,重伤垂死的古龙尤甚。没有猎人荣耀的约束,偷猎者们哪怕是见到古龙种,眼中看到的也只是一团散发着金光的狩猎素材。封尘凑到近前来,年轻猎人依稀记得,还在偷猎者们集结的时候,枫曾经向他指认过几个强大的暗影猎人组织的飞艇,却不知这是其中哪一个。 “‘红石’,”枫幽幽地吐出一个名字,“即便对你们逆鳞来说,恐怕也是最棘手的家伙了吧。” “他们很强吗?”封尘不明就里地问。 “只是强大的话就好办得多了……你从来没有听说过‘红石’的名号吗?”犀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以为地下世界的工会,最早是谁牵头开办的?” “现在的红石,虽然已经从工会系统中独立了出来,但实际上还是地下工会的直属猎团。在暗影猎人中的地位……就像工会骑士团和王立猎团的结合一样。”白夜解释道。 “我道是什么样的家伙,能比我们还要先行一步……是他们的话就不奇怪了。”犀苦笑一声道。逆鳞的行动也需要依靠地下工会的组织,这就意味着他们数月以来每一个委托明细,每一份情报来源,工会对此都了如指掌。红石和白夜众人从一开始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却一直隐而不发,直到这个时候才徐徐露出獠牙。 “它明面上的实力虽然并不见得比我们更强,但和这些人起了冲突,就不止是得罪了一个强大的猎团这么简单,而是相当于与整个地下工会宣战了。见鬼……红石的人有地下工会的分成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参与进这样危险的狩猎里来?”逆鳞队长伤脑筋地皱起了眉头。 “狩猎古龙种,还需要什么理由?”森罗低哼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些家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疯狂的劲头却不比任何一个暗影猎团小。” 715章 认真的 哈德最后一个矮身钻进红石猎团挖开的洞穴之中,他的余光瞥见墙体上宝石状的刻痕,不禁低低地哼了一声。刀刻既是偷猎者们认路的标志,也是红石猎团对后来者的警告。王立猎人和工会骑士们向来视自己胸前特制的徽章为一种荣耀和责任,但在地下世界里,特殊的地位只意味着权力被滥用得更加肆无忌惮。 白夜高举着手中还未燃尽的信号弹,将身边一小片区域照亮。地面和墙壁上被湿滑的苔藓铺满,但比起被绿藤包裹住的高塔外墙,建筑内则要空旷得多。数百年的变迁后,塔内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适合飞龙种栖息的大本营。放眼望去,数面墙壁和部分天花板都有被破坏过的迹象,几间偏厅连成一片,又莫名其妙地被堆叠的碎石从中隔断,左右塔内规制的,俨然变成了寄身于此的怪物的尖牙和利爪。 “唔……好臭!”尽管寻常的兽巢也大抵都是粪臭满窝的模样,但几百间兽巢聚集在一处,不同的粪便和尿液的味道混合,加之古塔内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霉味。刚刚从洞穴中起身来,猝不及防的枫就有如当头挨了一棒。老猎人下意识地将一只胳膊掩到了口鼻处,怀念起火山上被自己摔碎的那张防尘面具来,“这里的空气真的没有毒性吗?” “怪物们能进得来,我们当然也能进来——不过是臭了些,忍一忍就好了。”犀浑不在意地说道,只是见银甲猎人抽动的嘴角,似乎连他自己也忍得很是辛苦。 冒险者们聚拢在白夜的灯光下,亦步亦趋地朝更上方探索而去。老骑士并没有想错,莱恩也鲁的工会确实有着为探索而特意铺设的登塔通道。残存的阶梯有近些年来修缮过的迹象,损毁严重的部分则干脆搭设了跳台和固定钩索的锚点。靠近窗口的人工设施在风吹雨淋之下早已朽蚀,但这些也难不住身手矫健的暗影猎人们,更何况窗外不时会探进一条条大腿粗的巨型藤蔓,攀爬的道路上并不缺少支撑物。 封尘抓着绳索,凌空轻巧地荡到阶梯断裂的另一端。具足踏地的声音清脆,将暗处一群不知是飞甲虫还是小型蝠类的事物惊动,扑棱棱地从猎人们身边飞掠而过。攀登了不过数层,年轻猎人就能明显感觉到兽巢正在不断变得宽敞起来,相对的,每层能够容纳的怪物也在逐渐减少。角落里,几颗没来得及带走的兽卵正安静地躺在枯萎的树藤中,龙语者伸手朝小窝中探去,勉强辨认出那是属于某个低阶鸟龙种的子嗣。 “又是一道标记,见鬼……红石的人到底在我们前面走了多远?”森罗在石墙上一抹,苔藓上留下的刀痕手感有些发硬,被笼手的棱角划过的地方,粉末正簌簌地向下掉落着。这已经是暗影猎人们一路上看到的第四处标记了,对方虽然遥遥地走在逆鳞的前面,但却有如一条阴魂,时刻缠绕在冒险者们的身边。 “我们得再加快些速度了。”逆鳞队长使劲甩了甩手上的信号弹,将猎具内最后一缕火药也压榨干净,才重新点燃了一枚。 “嘿!等等……我们是打算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上去吗?”按捺了半程的枫终于忍不住快行两步,拦在白夜的面前开口问道。 “现在才打退堂鼓,可是已经太晚了。”犀轻轻地嗤了一声。 “我没有说要放弃……”枫摇摇头道。除非队伍能在盘根错节的兽窟中找到一条全新的道路,否则众人迟早要和地下世界的王立猎团正面相遇。眼下猎人们对这个贸然闯入的红石猎团一无所知,对方的人数、实力、装备和后援情况都还是一抹黑,甚至连他们具体的狩猎目标都只能靠猜测,猝然接近势必要占尽劣势:“就算赶上了那些家伙又能怎么样?总要提前做些准备才是吧?还是说……你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猎场之上里被人横插一脚的状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无非就是‘谈’和‘打’而已,”森罗无所谓地耸耸肩,“还需要什么别的手段?” “合作狩猎也好,各打各的也好,甚至情报折算成金币,从他们手里购回金狮子的尸骨,只要价钱合适,逆鳞也不是不能接受。”犀的具足和青石台阶碰撞出有节律的清脆声响,“事到临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红石有他自己的背景不假,可逆鳞也不是普通的猎团。”白夜淡淡地说道,上位猎人的强硬此刻尽显无疑。地下世界的利益争夺,依靠的最终还是各自的实力:“就像我们对他们的顾忌一样,那群家伙八成也不愿和我们撕破脸皮。” “这里可是古龙战场,我相信他们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逆鳞队长侧耳向塔外听去,厚重的藤蔓阻隔下,旷野上的雷声似乎变小了许多,但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头金狮子的遗骸。地下工会就算有能力击杀古龙,也应该还没有掌握炮制古龙素材的手段。我们的底线是,只要能保住金狮子的素材,麒麟大可以交给红石,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协助他们完成击杀。” “不可!”白夜的话音刚落,封尘就失声叫道。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到年轻猎人的脸上,老哈德更是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神情焦急的龙语者。封尘张了张嘴吧,望着白夜言不由衷地解释说道:“你从前是工会猎人,应该清楚麒麟死掉的一刻,整片翡翠之塔的生态就会陷入崩溃,数年之内都别想恢复现今的状态……逆鳞真的要看着那种事情发生吗?” “有什么关系?”铁甲猎人从封尘的身边径直走了过去,没有正视年轻猎人一眼。整个遗迹猎场都是工会和莱恩也鲁王室的资源储备地,只不过这里储存的不是矿产,而是太古的科技残片。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平民的聚居区,翡翠之塔的生态就算分崩离析,也不会让白夜多眨一下眼睛,“要我们冒着和红石开战的风险,去保护一头重伤垂死的古龙……搞清楚,我们是暗影猎团,可不是什么‘猎神的使者’。” “队长说的没错,不要忘了,你不过是我们雇佣的一个探路者而已。”银甲猎人抬起手来,“叭”地一声折断面前挡住额头的硬蔓,冷硬地说道,“逆鳞做的决定,没有你指手画脚的份。” “队长,他的目的说不定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简单。”森罗的手放在腰间的双刀上,刀刃“噌”地一声拔出了大半,泛着幽绿的光。绿甲猎人眼神阴鸷地望着封尘,“这小子鬼精得很,说不定还有别的缘由……说实话,我越来越觉得,自火山的时候起,我们的行动处处不顺,都是这小子搞的鬼了。” 逆鳞在火山口上遇到那样的天灾,好不容易逃出岩浆的范围,又遇见麒麟降下的泥石流,入境时碰到工会的飞艇群,就连进到遗迹猎场,还能被工会的骑士团千里迢迢地追上。这样算下来,就只有在燃石镇救下那群平民的时候还算顺利了,而这一条恰恰是封尘所希望的。数日以来的经历一件件涌上心头,森罗更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喉结上下颤动着:“队长,这座塔只有这么大,接下来的导路工作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这小子不能继续留在队伍里了,否则的话,还会给逆鳞招来霉运的!” “你们要干什么?”哈德倏地张开臂膀,将封尘拦在身后,面色冷峻地朝逆鳞一众猎人说道,“别忘了你们的约定,封尘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关于工会的情报!” “森罗,放轻松。”白夜轻轻拍了拍绿甲猎人的背,“狩猎还没有结束,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要我看,你是太久没有见到怪物,心里急躁了吧?上到塔顶之后,只要情况允许,我就留给你和金狮子单独作战的机会,怎么样?” 绿甲猎人的脸色一阵青红,终于“锃”地一声将刀刃收回了鞘中,他平复了两下呼吸,“但是这小子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要拿生态之类的话来蒙混过关,暗影猎人信奉自由狩猎,猎场怎么样与我何干?” 龙语者紧抿着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一时间却无从开口。在众多双眼睛的逼迫下,封尘只好轻叹一声:“麒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人类的手上……” “‘狩猎古龙的后果’是吗?”森罗泠然一笑,“危言耸听而已,就算是那种怪物的临死反噬,也不会比外面的雷暴更强了吧?你自己也猎杀过一头,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就算你一直这么看着我们……那头独角兽说到底不过是一只怪物而已。就算杀了它,又能有什么后果?”银甲猎人也浑不在意地说道。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半开玩笑地说:“总不会因为死掉了其中一头,古龙种就要和人类开战吧?” 封尘仍然没有说话,而是快行了两步,回过身来严肃而执拗地望着阶梯上一众暗影猎人。在白夜手中信号弹的映照下,龙语者眼中映出两道淡蓝的光点,脸上的棱角也格外地分明。 “等等……你是认真的?”犀的脚步一顿,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态,直直地望着年轻的封尘,试图从暗影猎人神色的细微之处找到答案,“你都知道什么?” 龙语者闭上眼睛,龙腔朝着身畔的众人勾连过去。少顷,先前在燃石镇中响起过的声音,在此刻的暗影猎人们颅腔中不分先后地重现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哈德倏地张开臂膀,将封尘拦在身后,面色冷峻地朝逆鳞一众猎人说道,“别忘了你们的约定,封尘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关于工会的情报!” “森罗,放轻松。”白夜轻轻拍了拍绿甲猎人的背,“狩猎还没有结束,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要我看,你是太久没有见到怪物,心里急躁了吧?上到塔顶之后,只要情况允许,我就留给你和金狮子单独作战的机会,怎么样?” 绿甲猎人的脸色一阵青红,终于“锃”地一声将刀刃收回了鞘中,他平复了两下呼吸,“但是这小子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要拿生态之类的话来蒙混过关,暗影猎人信奉自由狩猎,猎场怎么样与我何干?” 龙语者紧抿着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一时间却无从开口。在众多双眼睛的逼迫下,封尘只好轻叹一声:“麒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人类的手上……” “‘狩猎古龙的后果’是吗?”森罗泠然一笑,“危言耸听而已,就算是那种怪物的临死反噬,也不会比外面的雷暴更强了吧?你自己也猎杀过一头,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就算你一直这么看着我们……那头独角兽说到底不过是一只怪物而已。就算杀了它,又能有什么后果?”银甲猎人也浑不在意地说道。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半开玩笑地说:“总不会因为死掉了其中一头,古龙种就要和人类开战吧?” 封尘仍然没有说话,而是快行了两步,回过身来严肃而执拗地望着阶梯上一众暗影猎人。在白夜手中信号弹的映照下,龙语者眼中映出两道淡蓝的光点,脸上的棱角也格外地分明。 “等等……你是认真的?”犀的脚步一顿,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态,直直地望着年轻的封尘,试图从暗影猎人神色的细微之处找到答案,“你都知道什么?” 龙语者闭上眼睛,龙腔朝着身畔的众人勾连过去。少顷,先前在燃石镇中响起过的声音,在此刻的暗影猎人们颅腔中不分先后地重现出来。 716章 再行动起来时,众人的脚步比之方才又放轻了些。封尘走在队伍的末尾,接连跃过几道断裂的台阶,被哈德抓住手臂一把拉起,爬到了更上一层的地板上。 “森罗,你确定是这里吗?”白夜举起信号弹,手中的光源在周遭绿苔和乱石的表面染上了一层荧蓝色。逆鳞队长将信号弹举过头顶,却只照亮了一片虚空。古塔中寻常的一层,天花板约莫有七八米高,这一层的规制似乎有些特殊,顶棚少说有十余米,甚至可能有几十米高。 “不会有错的。”绿甲猎人肯定地说道,“声音从刚刚开始就停下了,方才这里的战斗怕是已经结束了吧?” 逆鳞队长接连打了几个手势,众人以楼梯口处为圆心,徐徐向四面散开,简单地搜索起这片区域来。封尘拔出单手剑,将圆盾轻轻地扣合到臂甲的卡扣上,竖起耳朵注意着四面传来的每一丝微小的响动:“更像是那些家伙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先自躲起来了。” 这一层或许是发挥着着高塔上集会所之类的功能,除了必要的承重墙和椽柱外,极少设有遮挡,厅堂显得格外宽阔。然而原生的塔楼早已被怪物们改造得一塌糊涂,飞龙种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块块门板大小的石料,将整座大厅分割成了数个各自独立的区域。然而对动辄身长十几米的飞龙种来说,石板不过能堪堪遮住各自的脚面而已,兽巢之间相互守望,彼此没有一点私密的空间可言。 “呵……真该有人教教它们怎么盖房子了。”枫绕过一道斜插在地面上的石壁,拍了拍石板上满生着的青苔,轻声嗤笑道。 “别掉以轻心。”犀小声地提醒同伴们,“我们赶上来不过几分钟的工夫,红石的人来不及走远,或许还在这一层。小心阴影和墙壁的缝隙,他们对这里的环境比我们熟悉得多。” “小鬼,”森罗目示着身旁不远的封尘说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拿来侦查一下?还是说隔着几道墙壁,它就起不了作用了?” “刚刚的战斗结束得匆忙,那头怪物说不定还活着,开动龙腔怕会有惊动它的危险。”年轻的暗影猎人耸耸肩,如今封尘的龙腔能堪堪覆盖数公里的侦查范围,一层的塔身对龙语者来说只嫌太小。大厅中看似一片沉寂,但角落里不知生着多少喜暗的昆虫和蝠类,一旦将龙腔大规模地散开,惊动了它们,也就相当于给隐藏在暗处的红石猎团送去了预警的信号。 “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绿甲猎人这样说着,脸上却不见沮丧之色。他迈过一堆不知是粪便还是乱石的事物,猫着腰靠近探索中的封尘,低声说道:“你要知道,你那些关于古龙和战争之类的屁话,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能阻止战争、保护人类的英雄之类的东西吗?” “我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封尘转过一个墙角,和森罗在一堵矮墙的两边并排而行,绿甲猎人的脸时不时地从墙体的裂缝中显现出来。顾忌着厅堂内潜藏的敌人,暗影猎人们没有点燃信号弹,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寥寥,肉眼只能看清身前几米的事物,“我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我只想尽可能地减少它带来的损失。哪怕弥补它需要我去接触和保护一个古龙,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的。” “这里可不是猎人游戏,”森罗将短刃放在手中把玩着,“就算有谁知道这种等级的情报,也只能是猎人世界里排的上名号的顶级强者,或许还要算上坐在工会办公室里那群大腹便便的家伙。至于你——我看不出你身上的特别之处,除了那套吓人的把戏。就连它,在这次委托结束之前我也能找到拆穿的办法。” “随便你。”年轻猎人敷衍着回答道。前面正是矮墙的尽头,封尘踏出一步,和森罗之间再没了什么遮挡。绿甲猎人将双刀反持着,面色不善地望着年轻猎人,他的眼神突然一阴,右手毫无征兆地扬起,短刀闪着幽绿的电光脱手而出。龙语者心中一惊,赶忙仰头闪避,刀光却贴着自己的右耳飞向了年轻人的背后。 一声刀锋入骨的闷响过后,封尘面色发白地回过头去。黑暗中赫然隐藏一个人影,人影姿势扭曲地蜷缩在墙角处,脑袋斜斜地靠在一侧的肩膀上,喉管处插着的正是绿甲猎人的短刀。 “怎么样?这一次,你那个见鬼的巫术也没察觉到这里的埋伏吧?”森罗反持着另一柄短刀,眼睛直直地望着墙角已经没了声息的神秘人,似乎人影只要再动一根手指,他不介意再为其补上一刀。 “这家伙死……死掉了?”封尘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朝角落处探查过去。 “当然死掉了。”森罗哼了一声,“藏得这么不用心,也就只有你这种菜鸟才会忽略过去。” “不,这家伙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龙语者伸手朝对方的面颊摸去,却只摸到一片黏腻,对方似乎被什么威力强大的攻击正面打中过,面容已经彻底焚毁了,胸腔也凹下好大一块,猎装夸张地向外翻卷着,伤口的边缘处焦黑发硬,中心附近则是一片血肉模糊。封尘抬起死者一边的臂膀,猎人的臂章上印着的分明是一颗红色的宝石状徽记。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白夜的方向也传出了一声呼哨。封尘和森罗对视一眼,暂时放弃了墙角处的尸体,一路摸索着回到队伍之中。逆鳞队长招呼着众人,将手中的光源拨亮了一些,朝着一堆碎石块中照过去。 石堆中依稀埋着半截甲胄齐全的身体,枫伸过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撇嘴说道,“这边这个也死了吗……” 白夜无言地抽出了背后的重剑,剑尖在尸体的胸襟上一挑,给死者翻了个身,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倒霉鬼并不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而是只剩下了这上半截身子。猎人的腰身以下早已不翼而飞,上身的部件也多有残缺,只有面部被全覆盖式的头盔所保护着,还能清楚地看清眉眼。死者的眼睛圆瞪着,双腮也高高鼓起,似乎死前的一刻还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队长,这家伙的徽记——”犀一把摘下尸体胸前的徽章,铜质的胸针似乎是个张开的巨口模样,口中的尖牙根根分明,“不是红石的人。” “我也找到了几具尸体,不止有红石一个猎团的。”枫谨慎地朝四面观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死状……和这家伙半斤八两,算不得体面。” 众人快速地交换了一番情报,才发现不大的区域内竟是陈列了七八具尸首,算上所属不明的断肢部件,死者恐怕要超过十人。能来到翡翠之塔上的无一不是各自猎团的精英,短短数分钟的战斗就尽数殒命于此,这让逆鳞众人的眼神变得严肃了几分。 “是火并吗?”哈德皱了皱眉,伸手盖住了死者的眼睛,“猎神在上,地下世界的作风果真名不虚传。” “我倒希望是这样,不过这些炸伤……哪怕是偷猎者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白夜沉声说道。这种威力已经是舰载武器的水准了,虽然暗影猎人之间刀兵相向是家常便饭,但战斗从来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点的,除非是生死大仇,没有谁会动用舰载武器这样彻底地相互毁灭。 “果然还是怪物搞的鬼吧?”银甲猎人摩挲着下巴。陈尸于此的猎人堪堪足够三个满编的小队,但却并不来自同一个猎团,“怕是几个猎团合作,一同留下来的断后队伍,其它人或许已经撤到更上层去了。” “真不错……一个红石猎团还不够,还有其它的组织和一只恐怖的怪物当道。”枫泄气地摊开手,“接下来的一路上看来不会太平了。” “什么样的怪物能给人造成这种伤害……”哈德矮下身,抹了一把死者的猎装,笼手上登时粘了一层焦黑的粉末。老猎人捻了一把附近地面上的青苔,信号弹的光照下,手指上现出一片红色的闪亮粉尘。哈德斗胆放在舌尖尝了尝,粉尘散发着磷类物质特有的苦味。 老猎人心中一惊,背脊升起一阵寒意。他不顾暴露拉开一颗信号弹,却发现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细密的红色鳞粉覆盖,鳞尘一直延伸到光源的尽头。 “嘶……”哈德如被蛇咬过般缩了缩手。只是接触到了信号弹的冷光,手上沾惹的粉末就呼啦一声自行燃起来,小小的火苗一闪即逝,让老猎人的手指一阵灼痛。 “见鬼……快撤!”哈德失声叫道,连忙掐灭手上的信号弹,一把抓住封尘的胳膊,便朝着远处的黑暗中奔去。 众人的头顶上,鳞粉如雪花般丝丝缕缕地飘落下来,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将一片空间填满。高高的穹顶处一声闷响,数块脸盆大小的石块携着呜呜的风声,自天花板向猎人们的方向坠去。石块簌簌地落地,和地面的青石轰然相撞。 “轰!” 有如触动了舰炮的机关,一点火芒从队伍的中间倏地亮起,眨眼间就向四面八方蔓延开。隆隆的爆炸声下,火舌将周遭的乱石和墙壁一道摧毁,朝着猎人们的背脊处探去。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熊熊的热意,哈德和封尘齐齐低喝一声,纵身一跃,借着爆炸的气浪,遥遥地扑飞到远处。 “这又是什么东西?”枫将身体从一片石屑中清理出来。 “我倒希望是这样,不过这些炸伤……哪怕是偷猎者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白夜沉声说道。这种威力已经是舰载武器的水准了,虽然暗影猎人之间刀兵相向是家常便饭,但战斗从来都是以利益为出发点的,除非是生死大仇,没有谁会动用舰载武器这样彻底地相互毁灭。 “果然还是怪物搞的鬼吧?”银甲猎人摩挲着下巴。陈尸于此的猎人堪堪足够三个满编的小队,但却并不来自同一个猎团,“怕是几个猎团合作,一同留下来的断后队伍,其它人或许已经撤到更上层去了。” “真不错……一个红石猎团还不够,还有其它的组织和一只恐怖的怪物当道。”枫泄气地摊开手,“接下来的一路上看来不会太平了。” “什么样的怪物能给人造成这种伤害……”哈德矮下身,抹了一把死者的猎装,笼手上登时粘了一层焦黑的粉末。老猎人捻了一把附近地面上的青苔,信号弹的光照下,手指上现出一片红色的闪亮粉尘。哈德斗胆放在舌尖尝了尝,粉尘散发着磷类物质特有的苦味。 老猎人心中一惊,背脊升起一阵寒意。他不顾暴露拉开一颗信号弹,却发现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细密的红色鳞粉覆盖,鳞尘一直延伸到光源的尽头。 “嘶……”哈德如被蛇咬过般缩了缩手。只是接触到了信号弹的冷光,手上沾惹的粉末就呼啦一声自行燃起来,小小的火苗一闪即逝,让老猎人的手指一阵灼痛。 “见鬼……快撤!”哈德失声叫道,连忙掐灭手上的信号弹,一把抓住封尘的胳膊,便朝着远处的黑暗中奔去。 众人的头顶上,鳞粉如雪花般丝丝缕缕地飘落下来,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将一片空间填满。高高的穹顶处一声闷响,数块脸盆大小的石块携着呜呜的风声,自天花板向猎人们的方向坠去。石块簌簌地落地,和地面的青石轰然相撞。 “轰!” 有如触动了舰炮的机关,一点火芒从队伍的中间倏地亮起,眨眼间就向四面八方蔓延开。隆隆的爆炸声下,火舌将周遭的乱石和墙壁一道摧毁,朝着猎人们的背脊处探去。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熊熊的热意,哈德和封尘齐齐低喝一声,纵身一跃,借着爆炸的气浪,遥遥地扑飞到远处。 “这又是什么东西?”枫将身体从一片石屑中清理出来。 717章 只有我 金狮子并不是第一个登上逆鳞狩猎名单的龙族眷属。 两年前大沙漠的动荡过后,洛克拉克正值百废待兴之时,暗影猎人们就从一个隐秘的航线成功突入进了沙海险地,目标对准了寄生其中的一头强大龙眷。然而即便队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还是在强大的凶兽和险恶环境的夹击下节节败退。赶在补给耗尽之前,猎人们成功布置了一次合围,引爆了数枚大威力爆桶组成的陷阱,只是怪物的遗骸也在剧烈的爆炸后变得七零八落,失去了绝大部分利用的价值。 逆鳞能够在地下世界得名,依靠的就是他们无论接到多么困难委托,始终能够保持的零失败率记录。当沙海之行变成了逆鳞组建以来最惨痛的一次教训,白夜才意识到,想要让队伍时刻保持强大,依靠的不止是强大的个人战力,也需要接纳其它的角色,机械师莉娜就是在那之后才被邀请进入队伍之中的。 “让我差点丧命的怪物,没想到横跨了小半个大陆还能再次见到它。”辨认出那道身影的瞬间,绿甲猎人就进入了认真的状态。双刀的刀刃在森罗的胸前“锃”地摩擦一声,刀身亮起一层莹绿的电光,“轰龙啊……” 战场骤然被数颗信号弹照得通彻,似乎让远处黑暗中的怪物稍微有些犹豫,巨兽的翼爪小心地朝光亮处试探了一番,脚下逡巡不前。白夜几个翻滚,将身体藏在一片石板后,快速地朝同伴们分享起情报来。 “飞龙种,飞行能力可以忽略不计,不过爬行速度倒是快得吓人。”轰龙一族似乎是几万年前就站在食物链上端的古老种,翅膀没有进化完全,还保留着相当的前肢的特征,“记得小心它的……” “嗡——!” 一道刺耳的嗡鸣声将铁甲猎人的后半句话彻底隐没。封尘只来得及看见怪物的胸膛微微鼓起,下一刻,自己的身体就没来由地一轻,有如触动了浑身的飞人猎装,不受控制地侧飞了出去。龙语者的眼前一阵光影晃动,一块巨大的青石在余光里倏地放大。暗影猎人下意识地双手抱头,肩铠和臂甲率先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石壁从中绽开一片龟裂纹,石屑簌簌地和着年轻人的身体一起掉落下来。 有如被一发舰炮不偏不倚地在身边炸开,落地后的封尘耳中仍然响着高亢的噪音,周遭的声响已经完全听不见了,面前也现出了重重叠叠的虚影。暗影猎人咬着牙晃了晃脑袋,朝远处的巨兽望去。怪物将小半个身子暴露在光照之下,脖颈维持着上仰的姿势,下颚张开近乎九十度,两排牙齿细密而尖利,反射着信号弹的光芒。 “这真是普通的吼叫而已吗?威力已经有舰载武器的水平了吧……”老哈德摸索着从废墟堆中爬起来,不敢相信吼声是从那段颀长的脖颈和那只大得夸张的嘴巴中传出来的。 “见鬼!这叫声的威力……比我记忆里还强得多。”哪怕有了防备,犀的状态也并不比初次作战的三人要好。银甲猎人推开砸落在身上的石块,身体活动间隐隐有几处钝痛,似乎是被砸得淤青了。 轰龙的肺活量大得惊人,认真地吼叫起来能够牵动身前的空气急剧共鸣,掀起的冲击波完全可以视同爆炸攻击的威力。在气浪的洗礼下,怪物身前扇形的区域中,大块的石头纷纷断裂破碎,连地面上也现出了数道闪电状的裂纹。攻击一直弥散出十余米开外才徐徐散去,支撑塔身的椽柱一阵颤抖,灰尘簌簌地从天花板掉下来。 “那是因为它不是普通的轰龙,看它的鳞甲——”白夜忍受着耳中万虫齐鸣的噪音,从乱石后探出头去。即使在各色信号弹的影响下,老猎人还是能分辨出,那分明不是原生种该有的蓝色和棕黄相间的隐匿色,而是浑身浴血般的暗红,“那些会爆炸的磷粉,或许就是从身上脱落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个头……该死,比我们之前遇到的轰龙还要大得多。”森罗的鼻翼忽扇个不停,从鼻孔中喷出一股股燥热的浊气,胸中积郁的不知是急躁还是汹涌的战意。 怪物的身体少说有三十米长,两翼间的距离就超过十米。怒叫过后,大轰龙的脖颈重新低垂下来,下颚搭在地上,巨兽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伏着,四肢交替朝猎人们试探而来。即便已经放低了姿势,大轰龙的背脊距离地面仍超过了五米,怪物的两只小眼睛闪烁着凶戾的光芒,借着信号弹的微光审视着自己攻击的成果。 “稀少种吗?”枫的心中凉了半截,龙眷一族本就是古龙以下最强者,其稀少种的强大程度更是要超出老猎人的想象。高塔内的空间有限,已经探明的上行的路只有一条,被这种家伙拦在面前,对眼前的队伍来说无疑是最坏的消息了,“封尘,你的巫术呢?不能劝劝它,让这家伙退到一边吗?” “已经试过了,但我也做不到……”年轻猎人好容易从头晕和耳鸣中恢复过来,闻言苦着脸回答说,“这家伙是个暴食种,对我的交流完全没有回应。” “放弃吧,它几分钟前才杀了十几个猎人,现在怕是正在亢奋的时候。”绿甲猎人提起手中已经蓄满电光的双刀,不由分说地摆出了个临战的姿势,“只有战斗一途了……” 不等队长发号施令,森罗便抬脚迎着怪物擅自冲了出去。暗影猎人接连跃过几道石堆和矮墙,在猎装的加持下,他的浑身被电光缠绕,移动速度竟是比平时快了三分。见到主动挑衅的猎人,大轰龙也兴奋了起来,怪物的双目倏地亮起,银亮的爪锋在充血下也变得和身上的鳞甲一般通红。 巨兽的脚步逐渐加快,脑袋浑不在意地撞开拦在路上的一片片碎石,翼爪掀起一蓬蓬灰尘,只迈出几步,脚下就响起了连续而低沉的轰鸣声,有如一辆战车正逐渐加速至冲锋的状态。 “龙车!”绿甲猎人的双瞳一缩,高速移动中却没有放过怪物动作的每一个细节。森罗微调着自己的步伐,一人一龙间的距离几个呼吸间就压缩至不足五米。暗影猎人陡然一个拧身,斜斜地让开怪物张开的狰狞巨口,刀锋朝大轰龙稍显的肉翼狠狠划去。 莹绿色的刀刃电浆四溢,细弱的电弧比刀尖先一步触碰到了怪物的鳞片。森罗看得真切,电弧闪过处巨兽的鳞甲上倏地泛起一簇小小的火花,火光在猎人的刀尖处陡然扩大,绿甲猎人的心头一阵不妙,间不容发之际生生停住了自己的攻势,脚下一踏,毫不犹豫地朝远处跃去。 “噗——” 一点火星就足以引燃缠绕在怪物身畔的鳞粉了,森罗的背后一声闷响,将猎人狼狈地推出几米,险些没有一头栽进乱石之中。危急时刻猎人的战斗直觉还是占了上风,那一刀若是被自己击实,大轰龙受伤几何倒还在其次,在电弧的激发下,鳞粉的爆炸速度恐怕要快上数倍,自己就别想逃脱那一片火光了。 “轰——” 飞龙种的冲锋势终于蓄足,有如一道红色的流光朝一众猎人冲击过来。不像是奔跑,倒像是碾压一般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好快……”封尘赶忙寻了个方向朝远处躲避,红甲的巨兽连续撞碎数片高墙和椽柱,速度居然快到无法轻易停住自己的身体。大轰龙的利爪在青苔上打着滑,四肢在地上乱刨着,居然就这么狼狈地转回身来,一对翅膀扑扇着,扫飞身边碍事的小块石头,略一调整了方向,直冲着最近的封尘冲锋而去。 寻常的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龙语者不等稳住身体,脚跟狠狠地朝地面一跺,一道轻微的机括响动声隐没进龙车的轰鸣之中。封尘的腰身一个怪异的扭动,具足狠狠地踏在青石的地板上,只听一道响亮的炸鸣,年轻猎人的脚下一亮,借着爆弹的力量一步飞跃到三五米高。 封尘使劲摇动着双臂,在空中稳定着自己的动作,年轻猎人略一低头,龙车在自己脚下险之又险地低掠而过,怪物高耸的背脊几乎要碰到猎人的鞋底。 “尘小子……你的脚!”不等封尘安心下来,远处却传来一道哈德急匆匆的提醒。年轻猎人定睛一看,飞人部件上闪着的火光居然没有褪去,火苗从起爆口一路向上蔓延,正朝着装载爆弹的仓格烧掠过去。 龙语者一阵头皮发麻,他将身体凌空团起,不由分说地抱住了自己的脚踝。年轻人强行一把扯开了猎具的卡扣,死命地向远处扔去。做完这一切,封尘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落地姿势了,暗影猎人只觉得背侧一痛,后心狠狠地撞在了一颗棱角锋利的尖石上。 “砰——!” 封尘侧着身子从石块上滑落的同时,空中的猎具也猛地爆成了一道赤红的烟花。连番的战斗过后,猎人脚下的部件已经不剩多少火药储备了,即便如此,龙人大师的配方还是不负众望地展现了它强大的威力。猎具硬生生地炸碎了一堵几十厘米厚的砖墙,火焰携着迸飞的石块朝四面八方扩散,劈头盖脸地砸在大轰龙厚硬的鳞甲上,然而对龙眷一族强横的身躯而言,这种波及不过像是暴露在冰雹雨之下罢了。 “尘小子!没受伤吧?” “我还好,”封尘唔地痛呼两声,捂着背脊站起来,咬牙道,“这家伙走到哪里都会散发那种能爆炸的鳞粉……” 飞龙种的冲锋势终于蓄足,有如一道红色的流光朝一众猎人冲击过来。不像是奔跑,倒像是碾压一般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好快……”封尘赶忙寻了个方向朝远处躲避,红甲的巨兽连续撞碎数片高墙和椽柱,速度居然快到无法轻易停住自己的身体。大轰龙的利爪在青苔上打着滑,四肢在地上乱刨着,居然就这么狼狈地转回身来,一对翅膀扑扇着,扫飞身边碍事的小块石头,略一调整了方向,直冲着最近的封尘冲锋而去。 寻常的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龙语者不等稳住身体,脚跟狠狠地朝地面一跺,一道轻微的机括响动声隐没进龙车的轰鸣之中。封尘的腰身一个怪异的扭动,具足狠狠地踏在青石的地板上,只听一道响亮的炸鸣,年轻猎人的脚下一亮,借着爆弹的力量一步飞跃到三五米高。 封尘使劲摇动着双臂,在空中稳定着自己的动作,年轻猎人略一低头,龙车在自己脚下险之又险地低掠而过,怪物高耸的背脊几乎要碰到猎人的鞋底。 “尘小子……你的脚!”不等封尘安心下来,远处却传来一道哈德急匆匆的提醒。年轻猎人定睛一看,飞人部件上闪着的火光居然没有褪去,火苗从起爆口一路向上蔓延,正朝着装载爆弹的仓格烧掠过去。 龙语者一阵头皮发麻,他将身体凌空团起,不由分说地抱住了自己的脚踝。年轻人强行一把扯开了猎具的卡扣,死命地向远处扔去。做完这一切,封尘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落地姿势了,暗影猎人只觉得背侧一痛,后心狠狠地撞在了一颗棱角锋利的尖石上。 “砰——!” 封尘侧着身子从石块上滑落的同时,空中的猎具也猛地爆成了一道赤红的烟花。连番的战斗过后,猎人脚下的部件已经不剩多少火药储备了,即便如此,龙人大师的配方还是不负众望地展现了它强大的威力。猎具硬生生地炸碎了一堵几十厘米厚的砖墙,火焰携着迸飞的石块朝四面八方扩散,劈头盖脸地砸在大轰龙厚硬的鳞甲上,然而对龙眷一族强横的身躯而言,这种波及不过像是暴露在冰雹雨之下罢了。 “尘小子!没受伤吧?” “我还好,”封尘唔地痛呼两声,捂着背脊站起来,咬牙道,“这家伙走到哪里都会散发那种能爆炸的鳞粉……” 718章 有办法 “呵……”森罗冷笑一声。绿甲猎人已经从封尘的口中听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情报,他暗自忖道,接下来哪怕龙语者告诉自己“他是古龙种变化而成的”,自己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我们是暗影猎团,拯救世界可不在我们的委托范畴里,古龙的生死和逆鳞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三个还是乖乖地听从安排,留下断后吧。” 白夜似乎默许了两个手下的建议,逆鳞队长接连打了几个手势,趁着飞龙种仍被困在角落之时,带头拔脚朝着上层的阶梯跑去。然而没行出两步,只听身畔一道响亮的“喀嚓”声,大轰龙头颈嵌进的墙壁上,墙面居然从根脚处绽开丝丝缕缕的裂痕。在怪物两只前爪的施力下,整片墙壁都微微地摇动起来。 “哧啦——!”一阵石板断裂的闷响声过后,高塔的内厅陡然一亮,暴食种无法脱身,情急之下居然用蛮力将整片墙壁一同拆了下来。大轰龙脚下噔噔地退了数步,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怪物脖颈上的青石有磨盘大小,有如带着一副沉重的枷锁,连走路的动静也变大了些。 即便身负着额外的配重,怪物还是顺利脱困而出。暴食种三两步拦在一众偷猎者们的面前,长颈朝地上狠狠地一砸,头上挂着的石板被敲碎成数块。巨兽的腰身一挺,翼爪向前使劲推出,散落的石块纷纷呼啸着向猎人们席卷过去。 封尘见状疾行几步,险险地躲进一丛障碍物之后。直到携着鳞粉的巨石在众人身后爆成无数碎片,他才探出头去,朝白夜的方向挺胸问道:“逆鳞狩猎金狮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和工会交涉吧?明明有更大的危机近在眼前,你们却要视而不见吗?” “别自作多情了,那是队长一个人的意思而已。”劲风将地面的砂石拂得飘起来,也搅得地上燃烧着的信号弹火光一阵晃动。银甲猎人伸出粗大的手指,遥遥地在自己和森罗身上指了指,“这家伙只是想要一个和强大的怪物战斗的机会,我看上的则是委托成功后的大笔酬劳。在这里横生枝节可并不符合我的本意……” “那只大家伙可是已经接连屠杀了十几个猎人啊,”哈德拖着太刀,面色冷峻地说道,“这里的六个人加在一起都没有退治它的把握,以我们的战力又能坚持多久?逆鳞是要我们送死吗?” 挣脱了最后的枷锁,飞龙种的身体重新变得灵动起来。怪物的双翼张开,脚下猛地一跃,居然乘风滑翔了一小段距离。巨兽轰然落在六人的中间,一颗浑圆的巨石在后爪下应声爆裂。大轰龙腰身一扭,整个龙躯如龙卷风一般霸道地横转起来。长长的尾巴上遍生着鳞刺,随着身体的转动横扫而出,将周遭的巨石蛮不讲理地一一撞碎。 枫躲开长尾的直接扫击,迎面却又袭来了数块大小不一的乱石。老猎人不得不一退再退,待到察觉时,后脑却一头磕在了古塔的围墙上,俨然是避无可避。 暗影猎人连忙横起手中的重剑,剑脊上交击声叮叮当当如炒豆一般,过了数秒才算结束。枫把脑袋从武器后探出来,四下寻找着逆鳞队长的位置:“白夜,你这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吧!好好看看被你当成炮灰的三个人,一个是工会骑士的高官,另外两个是被你强迫着来到了这种鬼地方,做这种说不好就会丧命的委托,心里怕是早就怨气满满了吧?你确定逆鳞的后路可以交到我们几个的手上?” 大轰龙有如风车般原地横扫了一周,没有扫中一个猎人,却清理出了一片几十米宽的圆形场地。离心力的作用下,怪物身上的鳞粉簌簌地甩脱出来,借着信号弹的火光,白夜还能看见空中飘散的一股股莹亮的红色粉末。老猎人一股凉气入喉,连忙向旁侧翻滚,险些被鳞粉粘到身上。 起爆粉在气流的作用下凝成一团,尽数扑在了一堆乱石之中。石堆中心正躺着一支烧了半截的信号弹,火苗在鳞粉的增幅下,呼啦一声窜起几十厘米高,脱缰的野马般朝整个空间中散开,在空地上狰然爆炸。 “砰!” 逆鳞队长将上身缩进大剑之后,却还是闻到了一股异样的糊味,露在头盔外的发丝被爆散的火星烧焦了几缕,向上蜷曲着。他朗声朝远处的枫道:“你说得对,逆鳞应该现在就杀了你们三个,不过眼下还是顺利脱身要紧。除了分兵之外,你们若还能想到其它的脱身的办法,就是把你们一同带去塔顶又如何?” “只是逃离的话,我这里或许真的有个办法。”封尘自矮墙后朝着高塔的外墙上窥了一眼。大轰龙凿破的墙板有两米方圆,隐隐还能看到墙外攀附缠绕着的粗大藤条,“大家听好……” “它又攻过来了!”犀高叫一声。重锤手的一身银色甲胄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稀少种轰龙猛地前冲两步,四肢踏碎地上的青石板,朝着银甲猎人张开血盆大口。犀向着侧边几个鱼跃,巨兽的尖牙在自己身旁响起一道道清脆的咬合声。巨兽一面前进着,一面用那道下颚朝身前一通胡乱地啃咬着。怪物的下颚异常有力,数块拦在身前的青石被喀嚓几声咬碎,留下满口的石屑,两排钢牙却似乎安然无恙。 “闪光!”远处的哈德示警道,金色的爆弹在稀少种的脸前倏地炸开,强烈的闪光瞬间将阴暗的塔厅映得有如白昼。飞龙种的脖颈向后一仰,两只翼爪一个趔趄原地停下。怪物的眼前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布,身体晃荡着,脑袋晕晕乎乎地吊在胸前。 “跟我来——!”封尘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朝余下的五人一挥手,迈开脚步,作势就要从大轰龙的身旁溜过去。 “等等!” 白夜的阻拦还是晚了半步,飞龙种本是在闪光弹的作用下呆立着,年轻人一脚踏进怪物的身边,它却有如活了过来一般。大轰龙的喉中响起一阵低吼,两只前爪朝着脚步响起处毫不犹豫地抓去。六道尖锐的利爪迎头扑下,封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爪锋的范围。 “闪光弹对它没用的……”逆鳞队长沉声提醒道。轰龙一族的各项感知能力都很敏锐,哪怕是双眼暂时失明了,也能凭借着听力对靠近的敌人发起攻击。它们的耳朵能接收到的声音频段却偏偏比寻常的怪物要低得多,几乎与人类类似,制式的音爆弹对轰龙一族并不起作用,“有那么容易摆脱的话,我们早就逃掉了!” “嘁……差点被摆了一道。”龙语者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身后的背囊,怪物的利爪从暗影猎人的背后扫过,在猎装的背甲上剖出一道白色的划痕。年轻人的背囊被割开了一边的肩带,背包一歪,朝着猎人的身侧滑去,“不过还有办法,哈德叔叔……烟雾弹!” “小鬼,别白费力气了,你听不懂队长的话吗?”森罗怒斥道。在这一层每多耽搁一秒钟,塔顶的金狮子被其它猎团抢走的概率就更多一分,“这种等级的怪物,只凭寻常的猎具是干扰不了它的!” 老骑士没有理会森罗的泼来的冷水,而是听从封尘的话,一股脑地抛散出了三颗烟雾弹。猎具方一落地,就嗤嗤地散播出一股股紫色的浓雾,呼吸间就将飞龙种的身躯笼罩在浓烟之下。 才从强光的眩晕下缓过气来,大轰龙就发现自己置身进了一场浓重的迷雾之中。飞龙种在烟尘中左冲右突,然而烟雾并不是实体,任凭怪物怎样原地挣扎也不见散逸。大轰龙的翼爪卷起阵阵风暴,反倒让烟尘变得更加匀实了,彻底将怪物的身影湮没在了雾气之内,怪物烦躁地嚎叫着,吼声如同打雷一般从烟雾中穿透出来。 “现在要怎么办?”枫握着手里的大剑,全神贯注地警惕着烟尘内的响动。 “不要靠近,别发出声音,它能听到我们的动静。”回答声居然是从老猎人的颅腔内传出来的。龙语者的声音振动着枫的头骨,让暗影猎人的双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等一等就好。” “等什么?”枫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这些家伙——”封尘徐徐睁开眼睛,朝着信号弹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望去。年轻猎人视野的尽头,一簇簇细碎的扑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暴露在战场的火光之中。 闻讯赶来的飞行种只有巴掌大,顶着一颗老鼠般的尖脑袋,双翼张开却占据了身体八成的面积。小家伙的翅膀扇动成一道残影,依稀可以看见覆盖全身的黑色绒毛,和绒毛下短得几乎可以无视的小尾巴。 “吱——!” 随着第一道娇小的身躯闯入众人的视野,群落中其余的族众也一并现出了身形。上百只小兽在空中凝成一道黑色的浪潮,整个战场的火光都仿佛为之一黯。 “是蝙蝠……塔里居然有这么多普通的野兽?”哈德心中默叹道。小黑蝠以塔楼中的腐料为生,偶尔也会吃些怪物食物的残渣,对于整个高塔内的生态来说,它们就是最底层的分解着。但相对的,这群蝙蝠承担着塔厅中的清洁工作,无论多么高阶的怪物都不会打它们的主意,反倒让这些小家伙得以和整座高塔中的强者们和平共生。 “小鬼,别白费力气了,你听不懂队长的话吗?”森罗怒斥道。在这一层每多耽搁一秒钟,塔顶的金狮子被其它猎团抢走的概率就更多一分,“这种等级的怪物,只凭寻常的猎具是干扰不了它的!” 老骑士没有理会森罗的泼来的冷水,而是听从封尘的话,一股脑地抛散出了三颗烟雾弹。猎具方一落地,就嗤嗤地散播出一股股紫色的浓雾,呼吸间就将飞龙种的身躯笼罩在浓烟之下。 才从强光的眩晕下缓过气来,大轰龙就发现自己置身进了一场浓重的迷雾之中。飞龙种在烟尘中左冲右突,然而烟雾并不是实体,任凭怪物怎样原地挣扎也不见散逸。大轰龙的翼爪卷起阵阵风暴,反倒让烟尘变得更加匀实了,彻底将怪物的身影湮没在了雾气之内,怪物烦躁地嚎叫着,吼声如同打雷一般从烟雾中穿透出来。 “现在要怎么办?”枫握着手里的大剑,全神贯注地警惕着烟尘内的响动。 “不要靠近,别发出声音,它能听到我们的动静。”回答声居然是从老猎人的颅腔内传出来的。龙语者的声音振动着枫的头骨,让暗影猎人的双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等一等就好。” “等什么?”枫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这些家伙——”封尘徐徐睁开眼睛,朝着信号弹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望去。年轻猎人视野的尽头,一簇簇细碎的扑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暴露在战场的火光之中。 闻讯赶来的飞行种只有巴掌大,顶着一颗老鼠般的尖脑袋,双翼张开却占据了身体八成的面积。小家伙的翅膀扇动成一道残影,依稀可以看见覆盖全身的黑色绒毛,和绒毛下短得几乎可以无视的小尾巴。 “吱——!” 随着第一道娇小的身躯闯入众人的视野,群落中其余的族众也一并现出了身形。上百只小兽在空中凝成一道黑色的浪潮,整个战场的火光都仿佛为之一黯。 “是蝙蝠……塔里居然有这么多普通的野兽?”哈德心中默叹道。小黑蝠以塔楼中的腐料为生,偶尔也会吃些怪物食物的残渣,对于整个高塔内的生态来说,它们就是最底层的分解着。但相对的,这群蝙蝠承担着塔厅中的清洁工作,无论多么高阶的怪物都不会打它们的主意,反倒让这些小家伙得以和整座高塔中的强者们和平共生。 719章 另一个 即便秦虎的飞空艇和况大师一边早早地取得了联系,但如今猎场上飞行种肆虐,想要找到一条安全的行船路径,无疑需要花费更多的耐心。连番的战斗过后,小猎团探索队伍四人早已疲惫不堪,索性在船舱里睡了一觉。等到年轻猎人们被螺旋桨的轰鸣声吵醒,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 被雷云笼罩的天空辨不出昼夜,好在猎人们早就习惯了猎场上的作息,也没有人会去计较具体的时辰。贾晓拖着伤腿从舷梯上走下来,睡眼惺忪地朝四周看去,却登时如同被一桶冰水浇落在头顶,整个人清醒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反手朝背后的重剑摸去:“这里……是还在战斗吗?” “放轻松,战斗早就结束了。”小洋在舷梯下久候多时了。他连忙闪身上前,拦住大剑猎人意欲拔出武器的手。两方的近况前些时候便通过信鸟交换过,奈何二星猎人骤一回到安全的环境,又服下了带有安神效果的回复剂,睡在客舱里直接错过了船上的数次简报,“猎人先祖保佑,大家都还好好的。” 听到同伴们安然无恙,贾晓的神情才算缓和下来。他打量着飞艇的四周,地上满是坠落的炮弹和野火烧过的焦痕,周遭的遗迹建筑明显是被野蛮地摧残过一番。战斗的痕迹从小猎团的飞艇旁一直拖到几百米开外,更远处还升着猎猎的浓烟,战场似乎不止一处:“见鬼,袭击你们的到底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啊?” “既不止是一头,也不止是怪物。”双刀手苦笑一声道,“一个偷猎者的船队,还被他们引来了两头火龙的稀少种。好在有况大师和彭大师两位强者及时赶来救援,否则这里的情况恐怕比现在还要惨得多。” “团长!”秦水谣的双脚方一落地,就望见了满面悔意的女弓手,“对不起,全都是我指挥的失误,延误了救援探索队伍的时机,飞艇也被破坏了,还让队伍陷入了危险之中。如果当时不去追击那只偷猎船的话——” “好了,妙玲,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在简报上听见了。你是为了阻止一个更大规模的兽潮,换成是我的话,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如今兽潮已经被阻止了,大家也都没有受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重锤手浅浅一笑,出言安慰道。 女弓手低着眼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即便是五星猎人,在猎场上也无法完美地兼顾人类和怪物。偷猎船遭逢了那样的坠落,货仓中的野兽幼崽在冲击波下大都重伤濒死,等到救援队伍赶到时候已然失去了活性。担心兽血引来更多的怪物,彭大师只好下令就地焚烧。 幸运的是,暗影猎人们收集来的兽卵倒有相当一部分保持完好。高阶怪物的蛋壳大都异常坚硬,接连躲过了雷击和战斗的余波。此刻大师们正带着队伍分拣兽卵,翡翠之塔这一轮风波结束之后,它们就是重建猎场生态必不可少的一环。 见到申屠妙玲的脸上的自责收敛了些,小团长上主动上前,拉过她的手,“更何况那群偷猎者若是想要对小猎团下手的话,我们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这不是你的过错。” “有偷猎者?”熊不二用枪尖撑着舷梯,一步一步从甲板上挨下来,不忘粗声粗气地问道,“在哪里?” “你回来得太晚了!”小洋挥了挥手,遥遥地吐了吐舌头,“那群人渣已经被况大师一个人解决了,只可惜你们都没有眼福,没看到那惊天动地的一箭。” 战场上事后清点,绝大多数的偷猎者都没有逃过龙之矢造就的灾难,侥幸存活的暗影猎人们也大都只剩下了半条命。失去了飞空艇的庇护,偷猎者们自知无法逃脱工会战舰的追捕,投降得一个比一个快,不多时就被工会猎人们聚集在了一起,收押造册,准备择时运往当地的骑士团。 听着小洋绘声绘色的描述,才从机舱中走出来的卢修却皱起了眉头:“猎神在上,大师她……是处决了上百个偷猎者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小洋无所谓地说道。工会的律例里,偷猎者本就不被算作“同伴”,理论上来说任何一个猎人对他们刀兵相向,都不算做触犯猎人荣耀。在战斗中殒命的偷猎者,骑士团的审判台在尘埃落定后也会为他们开放,但任谁都知道那样的审判不过是流于形式罢了。能出现在偷猎船上的家伙,哪个不曾经手过沾满黑血的素材,能死在猎场上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仁慈了。 “况且五星猎人都拥有骑士团同等的权力,惩处偷猎者也算是大师们的分内之职。”小团长解释道。可以预见的是这次委托过后,前辈恐怕要在文书工作中埋头一段时间,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秦水谣最是清楚,五星徽章并不只代表着无上的力量,还是工会赋予的权力和责任的凭证。依靠这些特权,强者们能更好地为猎人世界谋福祉,也同样能够更加轻易地给工会造成伤害。许多优秀的猎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止步四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而是无法得到猎人工会充分的信任。 “比起这些来……前辈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小晴儿从弓手的背后探出头来,朝着熊不二担忧地看去。长枪手的上半身已经被绷带整个裹住了,厚厚的纱布让猎装都无法拉紧,只好无奈地半敞着。女笛手颠颠几步冲上前去,将熊不二一边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肩头,一摇一摆地担住了前辈小半个身体的重量。 “跟两只怪物先后打了一场,不小心挨了几击,不碍事的。”提起前时的战斗,熊不二显得兴致缺缺。他有意要把胳膊从女孩的肩膀上挪开,却被对方紧紧地抓住了手腕。大熊担心牵动胸前的伤口,也担心伤到身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由她去了。 “非要代替漫云出行,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小洋幸灾乐祸地讥道,“所以说啊,探索的工作原本就不适合你,守在飞艇上的话,说不定还能少吃些苦头。” “我会考虑的。”长枪手的脚下一顿,像是心虚了一般,出奇地没有还嘴。双刀手一愣,抓了抓自己的腮边,不知这个大家伙今天哪里出了毛病。 感觉到了熊不二情绪的异样,小晴儿一边走着,偏过头轻声问道:“前辈?伤口还在痛吗……我的狩猎笛在船上,回去之后奏一首回复曲给前辈听好不好?” “喂,这不公平!”贾晓望着自己腿上缠着的绷带,嘴角微微抽动着,“我可是也受伤了啊。” “你那是皮外伤啦,皮外伤。”小龙人嗤笑着说道,他拍了拍贾晓的肩膀,伸手扛起他的一只胳膊,也跟上了前方同伴们的步伐。 “所以,信鸟给的情报太过简略,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你们。”聂小洋仰头望向身畔的高大飞艇,“这艘猎船的徽章是莱恩也鲁的,王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派出一艘船来救援吗?” ………… “什么?这两位是……你的……还有你的爹爹?”小洋惊叫一声,怔了一秒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平复了一下呼吸,讪讪地说道,“抱歉,秦大师,熊前辈。我不过是……有些难以置信。” 十余分钟后,秦大师一方为飞艇做完了最后的整备,况大师等人也陆续结束了战场的清扫工作,两队人马终于正式完成了合流。小猎团的战舰还在修理之中,甲板上和舱室里都是一团乱麻,众人只好在况大师的座舰上落了脚。五星猎人私有的飞艇,指挥舱都比小猎团的更大一些,十余个猎人挨挨挤挤地站在一处,居然也勉强容纳了进去。 “我当时也是同样的表情。”卢修掩着嘴巴,朝身旁的双刀手低声说道。 “你是在想问,来到这里的前辈里,为什么没有你的父亲吗?”女弓手朝小洋轻轻一笑,揉了揉怀中小晴儿的脑袋。相比为两位前辈的身份而惊异的一众年轻人,左晴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拥挤的舱室中一口气聚集了三名五星强者,光是气息就让小姑娘一阵心驰神往。 “不,我爹是王国军人,如非必要的话,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上其它国家的领土。”小洋的嘴角一翘,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还是说……你想见见我的父亲吗?” “不!”女猎人狠狠地咳了一声,不知是在掩饰自己,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当然不想!”她又加重了一遍语气,紧接着别过头去,嘴唇嗡动着,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喃喃自语些什么。 申屠妙玲的怀中,左晴悄悄抬起头,女孩看见前辈的耳根微微发红,口中说的分明是“还不到时候”。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让在场的其它人察觉,小猎团众人和前辈们一一见过,彭大师才清咳了一声:“寒暄就到此为止吧。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传达给小猎团在座的各位。” “在赶来之前,工会的执事层曾经嘱咐过我,务必把猎人工会的感谢亲口说给诸位听。这次委托能够顺利展开,多亏了你们发回斯卡莱特的情报,金羽城几乎出动了待机中的所有五星猎人。” “所以,信鸟给的情报太过简略,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你们。”聂小洋仰头望向身畔的高大飞艇,“这艘猎船的徽章是莱恩也鲁的,王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派出一艘船来救援吗?” ………… “什么?这两位是……你的……还有你的爹爹?”小洋惊叫一声,怔了一秒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平复了一下呼吸,讪讪地说道,“抱歉,秦大师,熊前辈。我不过是……有些难以置信。” 十余分钟后,秦大师一方为飞艇做完了最后的整备,况大师等人也陆续结束了战场的清扫工作,两队人马终于正式完成了合流。小猎团的战舰还在修理之中,甲板上和舱室里都是一团乱麻,众人只好在况大师的座舰上落了脚。五星猎人私有的飞艇,指挥舱都比小猎团的更大一些,十余个猎人挨挨挤挤地站在一处,居然也勉强容纳了进去。 “我当时也是同样的表情。”卢修掩着嘴巴,朝身旁的双刀手低声说道。 “你是在想问,来到这里的前辈里,为什么没有你的父亲吗?”女弓手朝小洋轻轻一笑,揉了揉怀中小晴儿的脑袋。相比为两位前辈的身份而惊异的一众年轻人,左晴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拥挤的舱室中一口气聚集了三名五星强者,光是气息就让小姑娘一阵心驰神往。 “不,我爹是王国军人,如非必要的话,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上其它国家的领土。”小洋的嘴角一翘,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还是说……你想见见我的父亲吗?” “不!”女猎人狠狠地咳了一声,不知是在掩饰自己,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了,“当然不想!”她又加重了一遍语气,紧接着别过头去,嘴唇嗡动着,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喃喃自语些什么。 申屠妙玲的怀中,左晴悄悄抬起头,女孩看见前辈的耳根微微发红,口中说的分明是“还不到时候”。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让在场的其它人察觉,小猎团众人和前辈们一一见过,彭大师才清咳了一声:“寒暄就到此为止吧。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传达给小猎团在座的各位。” “在赶来之前,工会的执事层曾经嘱咐过我,务必把猎人工会的感谢亲口说给诸位听。这次委托能够顺利展开,多亏了你们发回斯卡莱特的情报,金羽城几乎出动了待机中的所有五星猎人。” 720章 怎么做 “船队离开铠石镇大半日,才有工会的情报追赶过来,一起来的还有执事层直接发布的机密委托。只靠短途的应急信鸟,没办法传递完整的观测记录和委托报告,这也是我们迫切地想要找到小猎团的原因。”况大师轻叹一声。虽然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但小猎团时隔多年,又站在了古龙种相关事件的风口浪尖上,这一次,就连猎人工会的精英队伍都要借助他们的情报了。 “这么说来,大师们入境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委托吧?”贾晓像是抓到了什么,“前辈们……是怎么进来的?” “莱恩也鲁现在的边关连区区一群偷猎者都挡不住,还能难得倒工会的船队?”熊不二豪气地说道。 “臭小子,别说多余的话!”熊啸倚靠在指挥舱的另一头,眼睛一瞪,赶忙呵止道。大熊这番言辞就是诛心之论了,猎人工会不是目无法纪的偷猎者,强行闯关只会带来一系列国际问题。对方此刻正值防御力量形同虚设的时候,工会众人更是不能擅动,以免犯下瓜田李下之嫌。 长枪手的脖子一缩,撇撇嘴不再言语,却仍是直直地望着几个前辈,期待能得到答案。彭大师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还是实话说道:“况大师和我原本想要在事不可为时,动用五星猎人的特权。不过在出发之前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更好的理由。” “我们在驻地的不远处,得到了几个在骑士团中挂名已久的叛逃猎人的消息。” “封尘!”这下连一直静默不语的封漫云也激动起来。 “是封尘的?”卢修的声音颤抖着,指节握得发白,“我们猜的没错,他果然在这里吧?” 看到小猎团众人反常地兴奋起来,自家的女儿更是两眼放光,秦虎轻轻地摇了摇头,眉宇间微不可察地升起了一抹阴云。况大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数秒才低声说道:“那个叫封尘的孩子,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队凶名在外的‘逆鳞’偷猎团,‘逆鳞’里个个都是臭名昭彰的恶徒。那支队伍早些时候趁着沙海的情势混乱,曾经越过工会的封锁,潜入到险地之中猎杀了一头轰龙,险些让洛克拉克数月以来重建生态的工作毁于一旦。” “我很抱歉,不过封尘不管在沙海事件发生之前和你们有多么亲密,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你们的同伴了。”况大师歉然一笑道。 “可是封尘他……” “这些我们早就清楚了。”女团长打断小洋的话,用眼神止住同伴们的辩驳,朝着前辈们点点头道,“不过他出现在鬼怒间,是想在火山地带狩猎些什么吗?” 彭大师的脸上显出一阵古怪:“恰恰相反,我们能够发现他的踪迹,是因为有一个村庄的平民因他而获救。” 火山喷发后不久,附近的工会分部就接到了求援的信号,赶来聚居区避难的是一群偷猎者村落的平民。猎人队伍和骑士团成员们闻讯赶去,询问了所有逃难者,从一个孩子的口中得到了那些人的相貌特征。老猎人没有说明的是,获救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幼,受伤与否,接受询问时都不约而同地称颂着猎神的名号。听他们的口吻,似乎是被神迹亲手拯救了一般,看上去颇为诡异。 “我就知道,那小子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的人!”熊不二的双拳在胸前“砰”地一声相撞,咧嘴一笑道,“他也来到莱恩也鲁了吧?” “坦白地说,我们并没有充足的理由证明他的动向。”彭大师一耸肩道。公会骑士团有跨境缉凶的权力,即便是王立猎团也无权阻拦。关于叛逃猎人的消息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一旦打开了莱恩也鲁的国门,就再也无需担心借口的问题了。尽管关于封尘的情报没有第二份作为印证,但对于迫切需要入境理由的船队来说,已经无异于雪中送炭了。 小猎团众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再看向前辈们时,目光里已然多了些别的东西。“情报是所有猎人委托的依仗”,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对于普通的委托来说,不充足的猎场信息可能导致额外的危险,但一队满载强大猎人的飞空艇,在没有可信情报的前提下冲撞邻国边境,就不止是遭逢乱入的怪物和委托失败这么简单了。有了龙髓浆事件的前车之鉴,一个处置不当,这支船队引发的或许就是工会和王国的另一场摩擦——甚至是比“摩擦”更加严重的事态。 年轻猎人们不愿去深究其中的门道,但洛克拉克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组织这次委托,背后的初衷至少不是单纯的人道救援这么简单。只是知道这些,就足以让在场的年轻一代对前辈们另眼相待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彭大师无奈地摇摇头,“鬼怒间火山的天灾发生前半日,第一批来自斯卡莱特的船队就在工会的委任下,在国境以东待机听令了,队伍完成集结则是在更早之前。不过实不相瞒,那个时候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委托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就算没有明确的委托内容又怎么样,组织起船队的人可是那位大师啊。”况大师叉起双手,沉声说道。 最初的队伍能够集结起来,还是多亏了黑星双子。小猎团登上火山前传回的报告并未引起工会系统的重视,而无名前辈身份敏感,他所掌握的东西偏偏又无法摆到台面上。即便有着传奇猎人的身份,安菲尼斯也无法轻易从城防中抽调力量,两位大师只好另辟蹊径,数日以来在金羽城内连番奔走,终于借着自己的人脉,从退役猎人和如熊啸一般的禁猎人员中凑齐了一支小船队。 “说的就是我们了。”熊啸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真是没想到离开猎场这么久,再次戴上这枚猎人徽章,居然是受两位传说猎人所托。” “不过,这样的调动瞒不过工会总部的眼睛,安菲大师的动向没过多久就被洛克拉克察觉了。”况大师接着说道,“我和彭大师就是以协助的名义加入到船队之中的,最初只有五艘的船队,半日之内就不断地接到了来自各方的‘协助’,先是就近的精英猎人,紧接着是骑士团和王立猎团,船队的规模也逐渐增加到了十艘、十五艘,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和彭大师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接过了指挥权。我们可以向猎人先祖起誓,直到灾难发生之前,队伍都没有越过国境的打算。” “这些如果是猎人工会的意思,前辈们……不需要勉强解释给我们听的。”小团长有些尴尬地说道。 况大师的眼神不闪不避,清澈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们,似乎在告诉他们,“即便工会的所图不足为外人道,但至少在场的一众强者们的出发点,还是猎人的责任感和原初的善意”。 “我们猜测火山上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但没想到会是那样的惨剧。”彭大师感叹了一声,“就好像是一切都安排好了,把我们放到国境线上,只为了第一时间观测到那场火山喷发一样。” 即便猎人工会的船队近在咫尺,却还是没能第一时间采取有效的行动。强者们被一份情报误导,以为天灾的源头是鬼怒间次峰顶上盘踞的炎戈龙。船队冒着浓烟和流火赶到火山顶上,却理所当然地扑了个空,付出了些代价才摆脱岩浆中龙眷一族的注视。待到队伍从流窜的偷猎者口中问出只言片语时,大半个边境镇早已泡在了泥浆之中,而数以百计的偷猎船也突破了莱恩也鲁工会战舰的封锁,横冲直撞地进入到了王国的腹地。 在两位五星猎人的命令下,船队绕过火山灰弥漫的区域,踏进东方国度的境内。猎场上弥散的古龙血灾终于让强者们警醒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两位大师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救灾委托。 “可是安菲教官呢?”申屠妙玲疑道,满是强者的队伍不该犯下被情报误导的低级错误,安菲尼斯组织起的船队尤甚,“灾难发生的时候,黑星双子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就在阿阳的船上,”秦大师回忆道,“我们更先入了境,只在铠石镇和两位大师的队伍简短地碰了个头,我在那里听到了你们的消息,就自作主张地下了船。阿阳和小安菲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他们走了一条南边的航线,应该比我们更先来到了翡翠之塔才对。” “不过——”见秦水谣张口要说些什么,老猎人抬手压下女儿的话,“别想着去找他们。你们也见识过了几场战斗,遗迹猎场上强大的亚种和稀少种遍地,古龙战场之内,怪物的凶性更是成倍的增长。即使对顶级猎人来说自保也很勉强,你们不希望两位教官在战斗时还要分心照顾你们吧? “秦大师说的没错,这里的情报整理交接过后,你们的任务就可以宣告结束了。”况大师点头道,“随船回到外围的补给站暂时安顿吧,那里如今有我们的队伍维持秩序,应该不会再出现偷猎者袭营的状况了。安安心心地做些外围的委托,工会不会忘记你们在翡翠之塔里的功劳的。” 直到队伍里最后一个人也踏入客舱里,小团长谨慎地锁死了门窗,猫猫竖着耳朵朝墙外探听了数息,轻轻点头道:“外面没有人。” “我们猜测火山上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但没想到会是那样的惨剧。”彭大师感叹了一声,“就好像是一切都安排好了,把我们放到国境线上,只为了第一时间观测到那场火山喷发一样。” 即便猎人工会的船队近在咫尺,却还是没能第一时间采取有效的行动。强者们被一份情报误导,以为天灾的源头是鬼怒间次峰顶上盘踞的炎戈龙。船队冒着浓烟和流火赶到火山顶上,却理所当然地扑了个空,付出了些代价才摆脱岩浆中龙眷一族的注视。待到队伍从流窜的偷猎者口中问出只言片语时,大半个边境镇早已泡在了泥浆之中,而数以百计的偷猎船也突破了莱恩也鲁工会战舰的封锁,横冲直撞地进入到了王国的腹地。 在两位五星猎人的命令下,船队绕过火山灰弥漫的区域,踏进东方国度的境内。猎场上弥散的古龙血灾终于让强者们警醒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两位大师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救灾委托。 “可是安菲教官呢?”申屠妙玲疑道,满是强者的队伍不该犯下被情报误导的低级错误,安菲尼斯组织起的船队尤甚,“灾难发生的时候,黑星双子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就在阿阳的船上,”秦大师回忆道,“我们更先入了境,只在铠石镇和两位大师的队伍简短地碰了个头,我在那里听到了你们的消息,就自作主张地下了船。阿阳和小安菲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他们走了一条南边的航线,应该比我们更先来到了翡翠之塔才对。” “不过——”见秦水谣张口要说些什么,老猎人抬手压下女儿的话,“别想着去找他们。你们也见识过了几场战斗,遗迹猎场上强大的亚种和稀少种遍地,古龙战场之内,怪物的凶性更是成倍的增长。即使对顶级猎人来说自保也很勉强,你们不希望两位教官在战斗时还要分心照顾你们吧? “秦大师说的没错,这里的情报整理交接过后,你们的任务就可以宣告结束了。”况大师点头道,“随船回到外围的补给站暂时安顿吧,那里如今有我们的队伍维持秩序,应该不会再出现偷猎者袭营的状况了。安安心心地做些外围的委托,工会不会忘记你们在翡翠之塔里的功劳的。” 直到队伍里最后一个人也踏入客舱里,小团长谨慎地锁死了门窗,猫猫竖着耳朵朝墙外探听了数息,轻轻点头道:“外面没有人。” 721章 登塔顶 凛冽的高空风掩盖了一众暗影猎人的气味和移动的声音,但也同样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攀附在遗迹古塔上的粗壮藤条看似结实,但承重能力却并不尽如人意,队伍悬在塔壁之外,各人只用一根钩索支撑着身躯,一时间险象环生。 饶是如此,猎人们也坚持着爬升了近百米。直到被大轰龙占据的那一层已经隐没在了弥漫的烟气中,白夜才寻了个窗口,砍断层层叠叠的藤蔓,带头矮身钻了进去。高塔之上的天空仿佛被捅了个窟窿,叉状的雷电从云层中降下,不时抽打在塔顶上,响起一连串的轰鸣声。这里已经是猎人们能够攀壁而行的极限了,继续向上被雷击中的风险恐会大大增加。 “看样子总算摆脱它了……”白夜侧耳听着更下层的响动。轰龙的吼声穿透能力极强,即便有了几层楼板的阻隔,怪物丢失目标后不甘的的怒啸仍然能清楚地传到暗影猎人的耳中。逆鳞队长点燃一颗信号弹,为随后赶来的同行者们将落脚处照亮。老猎人和刚刚落地封尘四目相对,浅浅地点头赞道:“做的不错。” 前时那声东击西的一手,即便放眼整个新大陆,也是只有封尘才能做到的事。毕竟哪怕是五星猎人,也不可能同时身怀龙腔和神秘的古龙素材制成的武器。年轻猎人揉了揉被高空风吹得发僵的面颊,淡淡地回应道:“塔顶上还有我一定要做的事,可不能在这里被落下。” “话说起来,那头稀少种真的不要紧吗?”枫指了指众人的脚下,飞行种的叫声和外界的雷鸣一般无二。老猎人亲身体会过龙眷一族吼声的威力,他清楚每一道刺耳的啸音都意味着塔身遭到了一次剧烈的破坏,“继续给它折腾下去,这塔不会塌掉吧?” “翡翠之塔被飞龙种占据了数百年,不时还会有麒麟之类的家伙光顾,如果能被一头龙眷轻易地弄塌,那它早就倒掉不知多少回了。”犀将钩索收回到腰间,“放心吧,这家伙既然是个暴食种,很快就会对战斗失去兴趣的。那一层里还停留着十几具暗影猎人的尸体,足够它饱餐一顿了。” 银甲猎人说的轻松,好像会被吃掉的不是人类,而是寻常的低阶草食种一般。封尘心中升起一阵恶寒,尽可能地不去想象下层怪物噬人的场景,转而催促道:“这里距离顶层还有几百米,麒麟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哈德缀在队伍的末尾,似乎对偷猎者们的忌惮又多了几分,再次整备动身时,老猎人的眼神不时阴沉地扫过前方的逆鳞三人。身后的小动作惹来森罗一次次回瞪的目光,绿甲猎人双瞳中的敌意和凶戾毫不掩饰,让行进间的气氛变得愈发地诡异起来。 队伍沉默地上行着,覆盖在青石砖墙上的苔藓不知何时变成了更加原始,也更能忍受恶劣环境的蓝苔。越是通往上层,塔内横生的藤蔓就生得愈加地细弱,沿途上怪物巢穴划定的面积倒是变得越来越大。许是常年被高阶掠食种占据古塔上层,莱恩也鲁工会修筑的阶梯和通过设施显得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甚至彻底朽断,让众人不得不频繁地另寻它途。好在路上红石偷猎团设下的标记一直没有中断过,反倒省去了众人不少探索寻路的时间。 照明用的信号弹换了一支又一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封尘迈上台阶的步子已经变得麻木了,带队的白夜才在新的一层停了下来。高空风从天花板和墙壁的缝隙中渗进塔内,让封尘的脖颈一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最后一层了,”犀仰头望着直通塔顶的天井。终于到了这里,猎场上一直肆虐不断的雷鸣声反倒弱了下去,似乎是古龙的栖身之地有某种无形的屏障,将天灾整个隔绝在了范围之外。 “西北角,战斗在那边,麒麟和金狮子都在!见鬼……还有十几个猎人!”龙语者闭上眼睛,快速地扫视了一番整个塔顶,不禁大惊失色道。尽管麒麟近在眼前,古龙种此刻的气息却有如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无法用龙腔探测出来。他的脸色倏地一变,迫不及待地摘下钩索,朝着天井处匆匆瞄去。 “等一等,小鬼——”银甲猎人劈手拦下封尘扔出的钩爪,“对方可是有备而来的,你这样贸然冲上去,是想卷进战斗里,被当成炮灰吗?”犀冷眼望着他,等到年轻猎人将气息喘匀,才沉声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那些家伙的目标是古龙还是龙眷?” 龙语者摇摇头,眉毛皱成一个川字。龙腔视野看不见战斗的具体景象,只能感知到对方的人数和大致的方位。 “和古龙种的战斗不会很快结束,”白夜摇动钩爪,甩到天井上试了试稳定性。红石猎团领先逆鳞的时间有限,就算还有其它队伍的协助,这点时间也不够他们打赢一场和两只顶阶怪物的战斗。铁甲猎人回身快速地命令道:“上去之后,暂时还是潜伏下来,仔细观察他们的动向,只要能在合适的时机切入战场,我们就有谈判的机会。” “还有,”白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哈德,“接下来随时可能和其它猎团接触,你最好放聪明些,有任何人问起,都不要亮出骑士团的身份,甚至不要提起和猎人工会有关的只言片语,除非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老骑士没有回应,而是眯起眼睛反问道:“所以之前的事,你们就打算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吗?” “之前怎么了?”枫偏过头,不明所以地问。 “在下层的时候,这几个家伙明明想过要你我去送死,你就当做没事发生过吗?”哈德冷着脸反问道。尽管分开队伍,让封尘三人替逆鳞挡住稀少种的计划最终并没有付诸行动,但暗影猎团在那一刻展示出的冷血和阴狠,还是让老猎人一直顾忌至今。 “这有什么稀奇?”枫苦笑了一声,却是理所应当地说道,“我们的实力不如逆鳞,同行时就要做好被率先舍弃的准备——这就是暗影猎人之间的同盟关系,不过你已经来到我们这一边了,总有一天会习惯的。” “偷猎者……果然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伙。”老哈德摇头道,在猎人工会服役了半生,他并不懂得甚至不能理解,自己要如何与无法相信的同伴并肩作战,“我只是想确保,这一次没有人会把我和尘小子当成弃子。” “逆鳞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换做是你们比较强的话,我们几个的性命也可以任君处置。”犀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想被丢下,就尽量在战场上把自己变得有用一些吧。” “这可不算是什么确定的回答。”哈德寸步不让地说道。 “队伍想要安全撤离,还要靠你脑袋里的情报。所以这一次你大可放心,”白夜不耐烦地开口说,“离开翡翠之塔前,逆鳞不会再用任何人做挡箭牌了,不过也仅此而已。登上塔顶之后,能不能有命活过这场委托,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这样就满意了吗?” 铁甲猎人的话音刚落,天井上方突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啸叫声。怪物像是遭受了莫强的攻击,兽吼的音量分毫不输给大轰龙,将整个塔顶震得无端一晃。 “是金狮子的声音!”森罗的神色一凛,“我们不能耽搁下去了……” 近千米高的古塔,顶端已经堪堪探到了云端之下。塔顶是一片平旷的天台,常年被云雾缭绕,只在最晴朗的时日才能俯瞰到整片猎场的姿态。眼下区区百米的能见度成了逆鳞众人最好的掩护,众人远远地就听见了喊杀声,又潜行了数分钟才看见视野尽头缭乱的金色闪电。 白夜连连几个闪身,将身体掩藏在一根倒塌的巨石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朝战场中心望去。 “对方没有艾露,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封尘躲在逆鳞队长的身边,悄声分享着自己看到的事物。艾露一族身上的兽类血脉虽然不够浓厚,但是和古龙种正面战斗或多或少会产生负面影响。年轻猎人将指节攥得发白,探头探脑地问道:“看清了吗?麒麟怎么样了?” “这里没有麒麟的视野,金狮子倒是看得很清楚。” “刚刚打中拉加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打中……而是‘缠住’了。”铁甲猎人将千里眼递到龙语者的手上。 透过迷蒙的浓雾,金色电光最浓郁的地方,拉加恩的本体再次出现在封尘的眼中。龙眷一族浑身被金色的毛发所覆盖,背后的双翼威武而耀眼,正值战力最巅峰的状态。然而巨兽的身体却诡异地扭动挣扎着,似乎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苦苦相抗。丝丝缕缕的电光从牙兽种之王的皮毛和口鼻处泄露出来,胡乱地朝四面八方蔓散出去,怪物的身边此刻俨然成了一片禁区,参战的暗影猎人们尽皆躲在那个范围之外,并无一人敢于近前。 犀把眼睛贴在望镜的镜片上,电弧闪过之处,却看见数根晶莹的细线从怪物身上向远处延伸。银甲猎人顺着细绳逐一探寻过去,绳索的另一端被分别固定在几道粗大的立柱上,束缚住金狮子的分明是三枚拘束弹分列而成的弹组。石柱在金狮子的挣扎下摇晃不已,但绳索的质地显然坚韧异常,又和塔体本身直接相连,饶是龙眷一族卯足全身的力气,也无法迅速挣脱。 “拘束弹组……是机弩!”犀小声地惊叹道,“塔顶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那些家伙带来的。”老哈德遥遥地朝几个方向指去,镔铁打制的沉重机弩反射着电弧的光辉。工会的新型制式机弩,自重比同等威力了老旧型号要轻上近四成,三套可拆卸式的便携弩具,即便算上配给箭矢的重量,一个满编的猎人中队应付下来也绰绰有余了。 “比起猎具来,这些家伙情报的准确性才真是高得吓人。”枫咽了一口唾沫,“寻常的狩猎里,谁也不会想到随身带着这些笨重玩意的吧。” “准备到这种程度,他们的目标果然还是金狮子吗?”封尘撇撇嘴道。 “这可不见得,你们看……他们还有另外一架机弩。”白夜的瞳孔一缩,战场的另一端,一座稍高的平坦石台上,一架体型更大也更沉重的弩具正在组建成型。三名暗影猎人正在为弩弦做最后的调试,另有两人抬着一支异常粗大的弩箭,摇摇晃晃地安置到发射台上。 烟雾中虽然看不大真切,但是箭矢的前端分明长得不成比例,锯齿状的箭棱格外狰狞,让封尘莫名有种熟悉感:“箭头的样式,那不会是龙击枪吧?”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哈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看了个轮廓,他便认出了对方手中机弩的来路。骑士团工作的特殊性,需要他们永远具备装备优势,因此总能最先接触到新型的猎具。而和眼前这具同样型号的,还被配置在骑士团的小型飞艇上——作为主炮使用:“该死,连这种弩具也流落到黑市上去了吗?” “箭头不是朝着金狮子的方向,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旁侧的枫轻咦了一声。 “是麒麟的方向,”封尘轻声说道。龙腔中古龙种的气息隐约传来,但视野里却只能看到一簇暗淡的碧蓝色电光,龙语者突然睁大眼睛,“不好,它已经站不起来了!” 麒麟并没有躲起来,而是正虚弱地侧躺着,身周萦绕的电光变得微不可察。古龙种向来都是强者的代名词,却第一次以如此脆弱的形象展现在猎人们的面前。封尘甚至怀疑它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便还醒着,以它如今的状态,恐怕也躲不过近在眼前的主炮级弩箭的袭击了。 “不……唔!”看着战局中的暗影猎人们徐徐上紧扳机,封尘的一声惊呼却被枫的大手硬生生捂回了喉咙中。 722章 交给我 “砰——!” 就在封尘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重弩的扳机被轰然触动,利箭怒啸着朝那一簇黯淡的电光激射而去。弩箭击发的瞬间,天台上甚至响起了一道剧烈的音爆声。小臂粗细的箭矢转瞬间便只剩下了一道残影,在弥散的云雾中搅出一片螺旋状的乱流。 箭台就设置在距离晕厥的古龙种几十米外,在所有人能够做出反应之前,箭锋就已经探进了萦绕麒麟周身的雷电之中。流转的电光反射性地亮了几分,但失去了古龙种的操纵,即便是天地之势,也无法阻挡重型猎具的威力。利箭在那簇电光外稍作阻滞,不断旋转着爆射出一团团电火花,箭头终于一沉,寸寸消失进碧蓝的光亮中。 “滋拉……” 仿佛在即将燃尽的暖炉中添了一把猛柴般,麒麟身边的雷电瞬间变得光华四溢,但在龙语者看来,这些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封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一张嘴,狠狠地咬在了枫的手上。老猎人惨嚎一声缩回手去,即便隔着一层猎装,年轻人瞬间生出的狠劲也让枫痛得直皱眉头:“见鬼……你干什么?” 封尘并不回答,而是双目赤红着看向远处,像是在先前的光亮下用尽了仅剩的体力,古龙身边电光围成的防御圈终于徐徐散去,麒麟娇小而洁白的躯体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猎人们的眼中。龙语者分明看见,一道尺余长的血痕正从怪物的颈跟处一直向背脊绵延过去,在那身白色的皮毛上显得分外耀眼。 “完蛋了,麒麟……还是要死掉了吧?” “它活得好好的。”森罗略一侧脸,避过战场中闪起的电光,他抬手一指,“你自己看,箭头没有留在身体里。” 倒不如说古龙种受到的并非是什么箭伤,身边缠绕的雷电圆环是天灾巨兽最后的防线,越是贴近身体的地方,电流温度和能量就越是高得难以想象。锋锐的弩箭在探进怪物皮毛外数寸就有了熔化的迹象,好在弩箭速度够快,抢在那之前成功地接触到了麒麟的本体。箭锋被电涌强行改变了方向,在古龙种的身侧划出的一道浅浅的伤痕,就化成了一团金属蒸汽,并未击中任何要害。 “它的防御圈被攻破了不假,但红石的那群人,短时间也没办法组织起第二次这样的攻击了。”白夜沉声说道。 发射过后的机弩,六根弩弦集束而成的弦组尤自在绞盘上拖拽出咯咯的牙酸声。巨弩的弩架重达几百斤,只是从塔底带到这里,就需要消耗半个队伍的载重能力。但利用这些代价换来的,是足以让人绝望的恐怖威力。 重弩原本是作为小型飞艇的主炮固定在甲板上使用的,出于稳定考虑,即便不得不在地面上作业,也要安置在一方数吨重的专用底座上。暗影猎人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力这样做,只能就地取材,勉强架设到了一块古老的青石上。一击足以破开古龙种防御的攻势过后,固定弩机的石台就此碎裂成数瓣,沉重的猎具斜斜地半埋进了石堆中。战场上的猎人们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境,立刻便有人跳进石堆中去,重新拆卸转移起弩机的部件来。 “方才的第一箭能不偏不倚地射出去,已经是红石的人运气使然了。”银甲猎人仔细观察着。尽管操作弩机的似乎都是熟手,但完成一次拆装至少也要十分钟,“接下来的时间,麒麟就算躺在那边任他们料理,也不见得能被他们手上的狩猎武器,在身上留下致命伤。” “这才像话……那家伙怎么说也是一只古龙吧?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普通的攻击杀掉。”哈德舒了一口气,轻声宽言道。无论是金狮子还是麒麟,眼下的老哈德都是第一次见到。独角兽的身体太过娇小,从某种程度上误导了哈德的判断。弩箭射出之后,老猎人确有一瞬间以为它要就此陨落了。一经逆鳞众人们提醒,他才恍悟过来,无论体型大小,它们都是被称作“天灾”的生物,不能以对抗普通野兽的常理来判断。 “你们不明白!”封尘失声说道。龙语者被几个前辈按住肩膀,牢牢地压制在掩体之后,年轻猎人睁大眼睛,望镜之中,四个偷猎者分明正朝着失去防御的雷兽摸去。 “他们在干什么?”犀不解地问道。暗影猎人们手中拿着的并非什么制式武器,而是几只形状特殊的细长容器。容器的瓶颈有几十厘米长,瓶口是鹰嘴状,倒像是环境调查书士采集水样的工具。不过这些细颈瓶的颜色乌黑,材质怪异,似乎比寻常的采集工具要贵重得多。 “收集麒麟的血。”封尘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咬着牙低骂道,“该死!杀死古龙种的办法……果然还是被这些家伙知道了吗?” 偷猎者们在麒麟的两三米外停下来。受了弩枪的一击,古龙种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雷兽的四蹄登踏着,却不意牵动了身侧的伤口,鲜血更是汩汩地从中冒出来,须臾间就在麒麟脚下一小片土地中散开。暗影猎人们摇动瓶身的机关,将洒落地面的血渍和泥土一起朝着鹰嘴状的瓶口吸进去。 “哈?”森罗掏了掏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血是用来猎杀麒麟的?什么样的怪物会被自己的血杀死啊?” “古龙种的生死遵循的并不是生物惯常的标准,更像是一种‘概念’或是‘规则……’”危机就在眼前,封尘无心给暗影猎人们细致地解释,他烦躁地甩脱压在自己肩头的手,“总而言之,如果利用得当,它们自己的身体就是杀死自己最好的武器——现在已经不是讲授古龙知识的时候了,我得去阻止那些家伙!” 或许是察觉到了靠近自己的爬虫意欲何为,麒麟艰难地扬起脖颈,头顶的尖角泛着湛蓝的光辉,在空中微微地摇晃了一番。头顶的雷云回应了古龙种的呼唤,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缝隙,一道闪电从中凌厉地劈下,正打在偷猎者们所站的位置上。 “轰!” 无论是威力还是准确性,和往日的古龙种相比,这一发闪电都大失水准,电弧歪歪斜斜地降下来,威力甚至不如远处金狮子挣扎中泄露出的攻击。饶是如此,猎人们慑于古龙之威,还是一阵鬼哭狼嚎,赶忙从麒麟的攻击范围逃开。 电弧将雷兽身边的血污瞬间燃尽,连泥土也被灼得焦黑发臭,再没了给偷猎者们趁火打劫的漏洞。然而片刻的延迟,暗影猎人们各自的容器中却也收集了相当的古龙血。感觉到人类手中的事物对自己浓浓的威胁,麒麟黯淡的双眼中多了几分凌厉。它一挺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半边伤躯,将利角对准了红石的一众暗影猎人。 “已经伤成那个样子了,还要继续战斗吗?”枫咂咂嘴,不知在赞叹古龙种的力量还是它的意志。 “吼——!” “哗啦……” 偷猎者们拔出各自的武器,刚刚作出要和麒麟对峙的姿态,眼前却猝不及防地被一道剧烈的闪光所遮蔽。拘束弹组束缚下的金狮子一声怒叫,经过了数分钟的挣扎,战场外侧三根粗大的立柱终于应声崩断。三根纤细而强韧的拘束索朝怪物的身体弹去,细绳带着鸟鸣般的尖啸,刷刷地抽打在拉加恩金色的毛发上,溅起三串清晰的血花。 龙族眷属的皮毛早已被勒出了数道清晰的血痕,金狮子不顾疼痛,用利爪和尖牙三两下挣脱缠在身上的猎具。在鲜血的映衬下,怪物周身萦绕的电光似乎更加明亮了。巨兽伏肩颔首,下一刻就疾冲而出,接连撞倒几个意图阻拦的偷猎者,居然跑到了麒麟的身后。 金狮子就在那里站定,口中一发吐息俨然已经酝酿了许久。牙兽种的嘴巴大张开,吐息毫不迟疑地朝着麒麟的背脊激射而去。感知到背后的异动,古龙种的脚下一阵摇晃,却没能做出哪怕是最细微的躲避动作。 下一刻,麒麟身上最后一丝残余的碧蓝色,也被蛮横的金色雷光彻底吞噬。吐息透过独角兽的身体,一直贯穿了古龙种面前的两个暗影猎人。倒霉的偷猎者甚至连哼声都没来得及做出一个,就被干净利落地熔化了大半个身子。碳化的身体连着猎装,倒地后碎成数块,还袅袅地冒着青烟。 “不……不!”天知道金狮子解困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报复让自己吃苦头的猎人,而是急于给麒麟最后一击。烟尘散尽,古龙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在猝不及防的重击下再次倒了下去。 牙兽种似乎仍然意犹未尽,它的双角之间再次积蓄起了雷电,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加酷烈的攻击。龙眷一族在先前的战斗中折断的半只角,在跃动的电弧下影子仍然清晰可见。怪物的双拳忙不迭地向四方连连挥出,匆匆逼退冲上前来的偷猎者们,似乎大有不允许其它人染指自己猎物的架势,誓要让麒麟死在自己的手中。 封尘才刚刚调试好“飞人”的机关,眼前的战局就已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倒地不起的麒麟,正被金狮子和一群暗影猎人团团围住。无论是余下两名手握龙血的家伙,还是能够重创古龙种的拉加恩,抑或是更远处蓄势待发的大型猎具,都不是自己能够忽视的存在。 偷猎者们拔出各自的武器,刚刚作出要和麒麟对峙的姿态,眼前却猝不及防地被一道剧烈的闪光所遮蔽。拘束弹组束缚下的金狮子一声怒叫,经过了数分钟的挣扎,战场外侧三根粗大的立柱终于应声崩断。三根纤细而强韧的拘束索朝怪物的身体弹去,细绳带着鸟鸣般的尖啸,刷刷地抽打在拉加恩金色的毛发上,溅起三串清晰的血花。 龙族眷属的皮毛早已被勒出了数道清晰的血痕,金狮子不顾疼痛,用利爪和尖牙三两下挣脱缠在身上的猎具。在鲜血的映衬下,怪物周身萦绕的电光似乎更加明亮了。巨兽伏肩颔首,下一刻就疾冲而出,接连撞倒几个意图阻拦的偷猎者,居然跑到了麒麟的身后。 金狮子就在那里站定,口中一发吐息俨然已经酝酿了许久。牙兽种的嘴巴大张开,吐息毫不迟疑地朝着麒麟的背脊激射而去。感知到背后的异动,古龙种的脚下一阵摇晃,却没能做出哪怕是最细微的躲避动作。 下一刻,麒麟身上最后一丝残余的碧蓝色,也被蛮横的金色雷光彻底吞噬。吐息透过独角兽的身体,一直贯穿了古龙种面前的两个暗影猎人。倒霉的偷猎者甚至连哼声都没来得及做出一个,就被干净利落地熔化了大半个身子。碳化的身体连着猎装,倒地后碎成数块,还袅袅地冒着青烟。 “不……不!”天知道金狮子解困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报复让自己吃苦头的猎人,而是急于给麒麟最后一击。烟尘散尽,古龙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在猝不及防的重击下再次倒了下去。 牙兽种似乎仍然意犹未尽,它的双角之间再次积蓄起了雷电,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加酷烈的攻击。龙眷一族在先前的战斗中折断的半只角,在跃动的电弧下影子仍然清晰可见。怪物的双拳忙不迭地向四方连连挥出,匆匆逼退冲上前来的偷猎者们,似乎大有不允许其它人染指自己猎物的架势,誓要让麒麟死在自己的手中。 封尘才刚刚调试好“飞人”的机关,眼前的战局就已经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倒地不起的麒麟,正被金狮子和一群暗影猎人团团围住。无论是余下两名手握龙血的家伙,还是能够重创古龙种的拉加恩,抑或是更远处蓄势待发的大型猎具,都不是自己能够忽视的存在。 723章 要活的 “开什么玩笑?”哈德一激动,声音登时走了调,“那家伙的攻击……是会死人的啊!” 像是为了配合老猎人的话语一般,战场中央的金狮子终于将攻击的力道蓄满。怪物双角之间雷光流转,隐隐凝成了一颗浑圆硕大,宛若实质般的球状闪电。牙兽种的头颈向下猛地一压,金色的电浆毫无保留地朝麒麟宣泄出去。 “嗡!” 雷电崩散的声音宛若百鸟齐鸣,无数道电弧争先恐后地鞭打在古龙种的身上,瞬间被灌注了莫大的能量,独角兽浑身雪白的皮毛根根倒栗起来,龙眷一族身上的金色皮毛却随之黯淡了几分。古龙种如今的状态似乎难以消化如此数量的电能,怪物的的毛发变得明亮异常,多余的电弧从毛发的缝隙中溢散而出,向四周泛起一圈几近透明的金色波纹。 “滋拉——” 战场之上水汽弥漫,飞散的电弧一时间如鱼得水,嗡鸣着朝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攻击过去。围攻上前的暗影猎人们猝不及防,在雷光的抽打下纷纷呼喝着,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退向更远处。 枫把脑袋从掩体后抬起来,暗道龙眷一族的智力再怎么优秀,却也还够不到人类的水准。麒麟控制雷电的能力已然是天灾级别,任何以闪电为手段的攻击方式,对这只独角兽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金狮子的一击不但没有成功猎杀古龙种,反倒帮它赶走了身旁虎视眈眈的偷猎者们。 “比这更凶险的战斗我都经历过,”封尘灌下一瓶提神药剂,含糊不清地对老哈德说道。骨剑的气息太过明显,即刻就会被牙兽种注意到。年轻猎人将它出鞘的瞬间,就相当于断绝了自己后悔的机会:“放心吧,我有分寸。” “尘小子,就算你有这套猎具的辅助,但那家伙可是龙眷一族,这样的战斗可不是闹着玩的!”哈德拽住龙语者的手腕,不容置疑地说,“我也去帮忙。” “叔叔!”封尘粗暴地甩脱老猎人的手。红石的偷猎者人多势众,猎具精良,还有两人已经拿到了古龙之血,战场上值得关注的不止有咆哮中的金狮子,“关心我的话,就去协助白夜他们。这里任何一边失败,麒麟都还有殒命的可能。” 封尘几个闪身,躲到距离队伍颇远的另一面矮墙后。年轻猎人将四肢拧转成一个怪异的姿势,龙腔徐徐发动,在同行者们的脑海中沉声说道:“一旦我控制住了金狮子,你们就行动。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这队暗影猎人就拜托各位了。” “你一个人要怎么做?”老哈德望着封尘的背影。战场中心的电场凝而不散,红石众人几次尝试重新突入,都只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就算进到里面,你最多只有一击的机会!” “已经足够了。怪物从不会说谎,哪怕在战斗的时候也一样……” 龙腔的尾音最终消散在连串的爆炸声里。随着猎人脚跟处几道火光连番炸响,封尘整个身躯化成了一道锐利的弩箭,从水雾浓处猝然暴起。爆弹力量全面开动,封尘每一步迈出都有六七米远,几个起落就钻进了愕然中的偷猎者群中。 小队长们正叫骂着,组织部下朝金狮子发动新一轮的攻击,却被背后响起的爆鸣声一惊,险些被电场中流窜而出的雷光击中。望见破开水雾急速接近中的人影,终于有反应快的家伙高声示警出来:“不好,是偷袭!拦住他……快拦住他!” 不等暗影猎人们转过头去锁定来者的位置,封尘便已经率先混进了人群里。年轻猎人的步伐矫若游龙,在周身数枚猎具的推动下,有如一片随风舞动的飘叶,前进的路径无迹可寻。暗影猎人们只能看到身周亮起的道道火光,耳听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回过神来之前,爆炸的始作俑者便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他在那里!这家伙要对金狮子动手了!”不清楚偷袭者的身份来历,也不知道年轻猎人意欲何为,这些丝毫不能阻拦一众暗影猎人们的攻击欲望。强者们一个个抄起武器,嗷嗷叫着从四面八方扑上前去,就要将战场上的不速之客清理出局。为首的壮汉挥动着手上的长枪,没跑出几米却倏地停下了脚步。 塔盾的前方一片金色的电弧挡住了去路,阵阵酥麻感顺着盾牌渗透进壮汉的猎装之中。偷猎者的汗毛一阵支棱,这片电场虽然远不如麒麟的防身雷区,不能自主激发出电弧来护御主人,但一旦涉足进去,在细小雷电的麻痹下,猎人的速度和肌肉的反应能力都会大幅下降。先前的数轮进攻,队伍都是因此铩羽而归的,眼下雷区中央还有一只伺机待发的金狮子,他可不愿和莽撞的偷袭者以这种方式同归于尽。 “该死……那小子跑进去了!他不怕那些闪电吗?”壮汉只得在雷区外站定,将手中的巨枪挥动出猎猎的风声,狠狠一跺脚道。 封尘没有在意身后的喧嚣,而是将全副精力都放在了面前金色的庞然大物上。踏进雷区的瞬间,年轻猎人就感觉浑身一麻,像是一脚踩进了黏腻的沼泽中。道道细弱的电弧透过猎装渗到体表,让他的汗毛和头发一竖,连思绪也为之一僵。龙语者一咬舌尖,将脑海中的混沌驱赶出去,目光刚刚恢复清明,就见到金狮子怒啸一声,四足攒动朝自己疾奔而来。 拉加恩早已注意到了封尘的动向,小爬虫身上散发的气息分外熟悉,正是龙眷一族在火山上感知过的神秘古龙种。尽管金狮子仍在怀疑气息的来源,但这并不影响它已臻至巅峰的战意。 一人一兽急速地接近,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三五米的距离。牙兽种后脚狠狠抓住地面,发达的前肢握爪成拳,迎着来势汹汹的封尘一拳砸去。拳风轰地一声,在地面上卷起一蓬土浪,金狮子一个趔趄,却只觉得一股用错力的难受感,从指间一直贯通道肩膀处。 怪物定睛望去,自己的重拳居然打了个空。贴身前的一瞬间,封尘便引爆了悬在身前的飞人部件,整个人诡谲地止住了冲势,借着爆炸的力量向后猛跳了一大步。这一步少说退出了三米,正避开了龙眷一族呼啸的拳头,无论时机还是距离都是恰到好处。金狮子收势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倾去。 “呼,好险……”封尘暗叫一声。年轻猎人的身体在电击下已经有些麻木了,但好在驱动猎装并不需要太强的身体力量。远处的身后响起偷猎者众人的呼喊声,似乎在惊叹龙语者的动作为什么没有受到电场的削弱。年轻猎人无暇顾及,他的动作不停,脚下一拧,变退为进,重新朝着怪物的头颈处跃起。 骨质小刀从封尘的圆盾后亮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月牙状的弧线。龙语者暴喝一声,对准龙眷一族的眉心竖直地劈砍下去。然而这一剑的动作只做出了一半,就被他自己止住了攻势,将武器强行收回了腰间。在年轻猎人的落点处,金狮子的脑袋一低,而后高高地扬起,仅剩的一只完好的长角上闪着幽寒的光,似乎要在面前的挑战者身上戳出一个窟窿。 猎具的爆鸣声连连响动,封尘在空中急速地调整了一番身姿,就任凭自己向下落去。猎人的单腿伸直,在快速向上撩动的角锋中,居然准确地踩中了金狮子的额头。感觉到具足的鞋底触碰到了怪物的毛发,封尘的脚跟一跺,机关再次触动。火药的炸鸣在金狮子的眼前掀起一团烟雾,龙语者却已经借着机械和怪物的双重力量跳到了更高的地方。 背脊中央上方是所有牙兽种的视觉死角,即便是身为龙眷一族的金狮子也不例外。封尘的身体划过一个陡峭的弧线,骨质短剑第二次挥出,朝着年轻猎人身下两片金毛拼凑而成的羽翼毫不留情地斩去。 “得手了……” “嘶——” 哪怕失去了视野,多年的战斗直觉还是让拉加恩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怪物不知该向何处躲避,索性两只前爪在地上一震,脚下的青石板被重拳砸出两道细密的龟裂纹。靠着这一拳反震的力量,金狮子整个身躯倒掀起来,在空中做了个轨迹大得夸张的后翻,反而从封尘的头顶上翻越了过去。 猎人和巨兽在空中一个交错,落地后各自翻滚卸去了力道。封尘恨恨地回头望去,自己本无需对金狮子做出多大的伤害,只要用这柄短剑划伤它,剩下的便可交给天地法则来发挥作用。然而龙眷一族的战斗本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电光石火间几个攻守交换,龙语者竟然只能勉强做到自保,更遑论从中占到便宜了。 不远处的金狮子稳住身形,没有急着攻过来,而是低啸一声,几个闪身退到了古塔边缘,距离战场中心更远的地方。方才短暂的接触终于让拉加恩重视起面前这个瘦小的人类了,龙族眷属忌惮重重地望向封尘手中的骨剑——那把不起眼的武器上,分明怀着能够威胁自己性命的力量。 “嘁,零件这就要受不住了吗……”龙语者低下头,察探了一眼手臂上的猎具部件。猎装上隐隐传出一股焦糊味,显然已经处在故障的边缘了。电光的肆虐下,飞人的外壳和冷却组件都要承受额外的压力,连续的高强度战斗更是危险重重。回忆起方才的一幕,年轻猎人的嘴角却是一翘:“没想到……第一次这样使用,效果还算不错。” 猎具的爆鸣声连连响动,封尘在空中急速地调整了一番身姿,就任凭自己向下落去。猎人的单腿伸直,在快速向上撩动的角锋中,居然准确地踩中了金狮子的额头。感觉到具足的鞋底触碰到了怪物的毛发,封尘的脚跟一跺,机关再次触动。火药的炸鸣在金狮子的眼前掀起一团烟雾,龙语者却已经借着机械和怪物的双重力量跳到了更高的地方。 背脊中央上方是所有牙兽种的视觉死角,即便是身为龙眷一族的金狮子也不例外。封尘的身体划过一个陡峭的弧线,骨质短剑第二次挥出,朝着年轻猎人身下两片金毛拼凑而成的羽翼毫不留情地斩去。 “得手了……” “嘶——” 哪怕失去了视野,多年的战斗直觉还是让拉加恩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怪物不知该向何处躲避,索性两只前爪在地上一震,脚下的青石板被重拳砸出两道细密的龟裂纹。靠着这一拳反震的力量,金狮子整个身躯倒掀起来,在空中做了个轨迹大得夸张的后翻,反而从封尘的头顶上翻越了过去。 猎人和巨兽在空中一个交错,落地后各自翻滚卸去了力道。封尘恨恨地回头望去,自己本无需对金狮子做出多大的伤害,只要用这柄短剑划伤它,剩下的便可交给天地法则来发挥作用。然而龙眷一族的战斗本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电光石火间几个攻守交换,龙语者竟然只能勉强做到自保,更遑论从中占到便宜了。 不远处的金狮子稳住身形,没有急着攻过来,而是低啸一声,几个闪身退到了古塔边缘,距离战场中心更远的地方。方才短暂的接触终于让拉加恩重视起面前这个瘦小的人类了,龙族眷属忌惮重重地望向封尘手中的骨剑——那把不起眼的武器上,分明怀着能够威胁自己性命的力量。 “嘁,零件这就要受不住了吗……”龙语者低下头,察探了一眼手臂上的猎具部件。猎装上隐隐传出一股焦糊味,显然已经处在故障的边缘了。电光的肆虐下,飞人的外壳和冷却组件都要承受额外的压力,连续的高强度战斗更是危险重重。回忆起方才的一幕,年轻猎人的嘴角却是一翘:“没想到……第一次这样使用,效果还算不错。” 724章 “你在耍我们?”猎人世界关于古龙种的情报还是太少了,即便有无数代猎人和书士前赴后继地投入到它们的研究之中,却至今没有一个能够活捉天灾的切实可行的办法。白夜的话音刚一出口,红石的首领便当即换上了一副愠色:“听着,逆鳞如果不是瞎子,应该看到了红石留下的徽记,这是我们的猎场,不需要任何外人的帮助!” “如果你们执意要捣乱的话,我保证,这次狩猎结束之后,逆鳞这面招牌将受到地下世界所有人的唾弃!等到你们无法在地下世界立足的时候,相信我,到那时你们会觉得死掉还要好受一些!” “你们似乎还没有搞清状况啊。”四名偷猎者在红鬼的示意下,缓缓地围到了老猎人的身边,武器泛着寒光,不加掩饰地指向铁甲猎人的各处要害。白夜慢条斯理地说着,丝毫不在意近在眼前的威胁。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乱石之后冷不防冲出一个银色的身影,犀的重锤蓄势已久,干净利落地放倒两个拦在路上的偷猎者,锤锋狠狠地落在一架机弩的弩弦上。 “嘣——”银甲猎人的重锤散发着缕缕寒意,重击之下弦组一声脆响,六根弩弦当即崩断了四根,俨然已经无法负载新一轮的射击了。同时命中的拘束弹至少需要不同方向的三支,才能达到最低限度地控制金狮子的行动。缺少了一枚,红石猎团已经再没了束缚龙眷一族的手段。 “哎呀,抱歉,它挡住我的路了。”见到机弩被毁,银甲猎人停下身来嘿嘿一笑,高声说道,语气中却分明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逆鳞别的不多,金币还是有一些的。这次委托结束之后,我们两倍的差价赔给红石,你们觉得如何?” “该死!他是什么时候……”红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主动现身的白夜不过是一个声东击西的幌子罢了。队长心中一寒,刀疤横生的脸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正是第四枚主站机弩重新装配的选址。属下们才将锚钉旋进基石中,再起身时却只觉脖颈一凉,身前不知何时已经横了一柄泛着幽绿色电光的短刀。暗影猎人手中的装配工具被粗暴地抢走,手腕被一双大手牢牢地反剪在背后。绿甲猎人的冰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不介意你多挣扎几下,上一次队长允许我杀人,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们要干什么?”哈德和森罗将队伍中仅有的两个机械师控制住,机弩的装配就此陷入停滞,红鬼的双臂一阵,忿忿地道,“塔顶上的队伍不止红石一家,你们想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坏了地下世界的规矩吗?” “你们才没资格如此指责逆鳞。”“红石猎团鸠占鹊巢,窃走了我们辛苦收集来的情报,如今捷足先登,反而要把逆鳞排除在战斗之外——火山喷发后,那支船队就是你们组织起来的吧?几个小时之内便能唤来上百艘飞空艇的加盟,谅其它的猎团也没有这样的号召力。” 铁甲猎人一挺身,胸甲挨到面前的枪尖上,声色俱厉地说道:“地下工会打破惯例在先,你以为我们逆鳞会继续无动于衷下去吗?” 金狮子被身怀飞人猎装的封尘吸引到了远处,此刻正是大好的进攻机会。被一个同样实力强劲的暗影猎团当面对质,红鬼也是一阵头痛。壮汉背在身后的双手隐秘地做了几个手势,旁侧的两名偷猎者趁着混乱,蹑手蹑脚地朝地上滚落的两瓶龙血靠近过去。 “刷——!” “嗷!”不等二人把手探到散落地面的血罐上,远处的水雾中却再度激射出两枚小刀。刀锋从偷猎者们的面前掠过,在二人的手腕上飙出两蓬血花。暗影猎人们狼狈地退后了几步,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清晰起来,却是枫抛接着手上的小刀,眼神不善地从一众觊觎龙血的同行身上扫视而过。 “下一次扔过去的就不是飞刀了。”老猎人踢了踢地上两个宛若死尸般的偷猎者,第一轮偷袭时,刀上涂着的睡眠药液是对付怪物的剂量,如今就算从两个倒霉鬼身上切下些零件,他们也不会有醒转的可能了。枫咧开嘴,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那两个瓶子居然能承受住古龙血液的侵蚀,不知道能挡得住几颗爆弹的威力。” “这可不是你们的行事风格。”见猎杀麒麟最后的依仗也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手里,红鬼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他的眼珠一转,语气不由自主地软化了些,“逆鳞在地下世界名声虽然堪忧,但和红石之间却并无夙怨。现在收手的话,看在逆鳞这块招牌的面子上,方才的一切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 “这次委托结束之后,作为购买情报的费用,红石猎团和地下工会会补偿你们前期八成的花销,金狮子的素材归你们也无妨。”望见白夜被武器簇拥着,仍然不悲不喜的表情,红石队长咬咬牙,“甚至麒麟的素材……都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金币对现在的逆鳞来说毫无意义。”铁甲猎人用肉掌推开拦在身前的长枪,缓步走上前去,“金狮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还轮不到红石拿来假惺惺地行善。至于麒麟——很遗憾,逆鳞还没有消化古龙素材的能力。我们不想要的东西,也不愿意把它留给别人。” “见鬼!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红石失声问道。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老猎人的目光在不远处昏迷中的独角兽身上停留了一瞬,“逆鳞想要那只古龙种活着。” “不可能!”红鬼一口回绝,“这是我们的委托目标,没有在这种时候放弃的道理!” 犀挥动着手中的重锤,逼退几个偷袭而来,想要夺回机弩的红石猎人,却并未漏看白夜所在之处二人的言行。银甲猎人单手将战锤拄在地上,朗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委托而已,我以为红石早就不再靠报酬金和贩卖素材的收入过活了。怎么,最近几年地下工会的分红变少了吗?” “你以为红石愿意参与到这种见鬼的事件里来吗?”刀疤脸朝地面狠狠唾了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一些委托连地下工会也无法拒绝,挡在它们面前的话,逆鳞要面对的就不止是红石的怒火了。” “这样我就更好奇了。”白夜偏过头,“地下工会坐在暗影猎人的顶点,有什么需求不能自己争取,却还要为雇主卖命才能换来?” “是猎场……一片全新的,被工会经营过的猎场。”红鬼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对整个地下世界意味着什么吗?若是执意继续阻拦这场委托,无需红石在其中推波助澜,整个地下世界的暗影猎人用唾沫都能淹死你们。”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样的消息,白夜的心中一阵翻涌。老猎人怔了怔神,数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一方凶险的猎场上,他收回自己的心绪,语气中不见波澜:“地下工会得到的已经够多了,逆鳞的零失败率可不是靠心软换来的。” 老猎人指了指被控制住的龙血和机弩,失去了猎具的辅助,红石带到塔顶的战力已经缩水了近一半,只要机弩一刻还掌握在逆鳞的手中,红石的暗影猎人们就别想对古龙种下手:“如果你还没注意到的话,这片战场已经不是你们说了算了。以你们现在的战力,就是金狮子一旦转换目标,对你们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更遑论猎杀麒麟了。” 犀在远处指了指正和金狮子对峙着的封尘:“那边的小兄弟正一个人对付着龙眷,他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留给你们做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带队离开,还是和我们一起猎杀金狮子。不论怎样,你们的委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的建议是留在这里多捞些好处,至少还能挽回一些委托失败的损失。” “逆鳞真是一群顽固的家伙。”红鬼恨恨地低声自语道。老猎人已经将地下工会的秘辛透露出去了,却仍然无法改变这帮疯子的想法,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再抬起头时,眼神却重新变得冷冽起来“我们可不止有两个选择——” 随着红石队长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做了个下斩的手势,仅剩的两架机弩的方向霎时传来两道凄厉的拨弦声。弩箭的乌光由远及近,枫的汗毛一栗,连忙矮身向石堆后躲去。银甲猎人一个鱼跃,从箭光的轨迹中逃开,犀刚刚站稳身体,数道武器的锋芒就自猎人的头顶劈下。 “托逆鳞的福,我们的重弩确实没办法再束缚金狮子了,不过对付几个宵小还是绰绰有余的——”红鬼恶狠狠地说道,面上的刀疤如蛆虫般微微地颤动着。 ………… “另一边的战斗也并不乐观啊,还是太勉强了吗?”封尘退到距离拉加恩十余米的地方,单手扶着矮墙不住地喘息着。飞人的外壳上散发着融融的热意,让年轻猎人看起来不像是战斗了十分钟,倒像是十个小时一般。远处利箭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暗影猎人间的战斗也已经打响了。红石猎团人多势众,逆鳞诸人占据了偷袭之便,对方又顾忌猎具的安危投鼠忌器,这才暂时和他们维持了微妙的平衡,但众人此刻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心念着哈德叔叔的安危,然而面对着自踏上猎人之路以来最强的对手,封尘不敢分出半点精力,将龙腔投射到另一个战场上。他只好握紧手中的剑盾,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仔细体会着面前金色巨兽脑海中每一丝微小的情绪扰动,猜测着龙眷一族接下来会摆出什么样的攻势。 “猎人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为战而生的物种。”龙语者暗暗感叹着。龙腔的视野下,金狮子的精神世界并不似古龙种一般浩瀚如海的强大,却精致而棱角分明,有如一颗被顶级的匠师加工过的宝石,每个切面都无可挑剔的完美。 却重新变得冷冽起来“我们可不止有两个选择——” 随着红石队长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做了个下斩的手势,仅剩的两架机弩的方向霎时传来两道凄厉的拨弦声。弩箭的乌光由远及近,枫的汗毛一栗,连忙矮身向石堆后躲去。银甲猎人一个鱼跃,从箭光的轨迹中逃开,犀刚刚站稳身体,数道武器的锋芒就自猎人的头顶劈下。 “托逆鳞的福,我们的重弩确实没办法再束缚金狮子了,不过对付几个宵小还是绰绰有余的——”红鬼恶狠狠地说道,面上的刀疤如蛆虫般微微地颤动着。 ………… “另一边的战斗也并不乐观啊,还是太勉强了吗?”封尘退到距离拉加恩十余米的地方,单手扶着矮墙不住地喘息着。飞人的外壳上散发着融融的热意,让年轻猎人看起来不像是战斗了十分钟,倒像是十个小时一般。远处利箭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暗影猎人间的战斗也已经打响了。红石猎团人多势众,逆鳞诸人占据了偷袭之便,对方又顾忌猎具的安危投鼠忌器,这才暂时和他们维持了微妙的平衡,但众人此刻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心念着哈德叔叔的安危,然而面对着自踏上猎人之路以来最强的对手,封尘不敢分出半点精力,将龙腔投射到另一个战场上。他只好握紧手中的剑盾,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仔细体会着面前金色巨兽脑海中每一丝微小的情绪扰动,猜测着龙眷一族接下来会摆出什么样的攻势。 “猎人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为战而生的物种。”龙语者暗暗感叹着。龙腔的视野下,金狮子的精神世界并不似古龙种一般浩瀚如海的强大,却精致而棱角分明,有如一颗被顶级的匠师加工过的宝石,每个切面都无可挑剔的完美。 725章 意料外 尽管还不知道金狮子和麒麟之间有什么样的仇怨,但从龙眷一族一路上的表现看,提及古龙种的名号毫无疑问能够将它激怒。封尘不是有意要自寻死路,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选择了。冷静状态下的牙兽种就是一只活生生的战斗机器,杀意凛冽而毫无破绽。在对方已有忌惮的前提下,除非龙语者有和拘束弹组同样强大的束缚型猎具,否则就算透支自己和猎装的能力,封尘也无法用手中的短剑触碰到金狮子的一根毫毛。 面前的金色巨兽双拳一抬,仅靠两只稍嫌细弱的后腿站立着,两只前爪砰砰地击打在自己被黑毛覆盖的胸膛上。怪物的双目充血变红,口鼻中溢出股股浊气,金色的毛发和身周萦绕的电光在愤怒之中又变亮了几分。 龙腔的视野下,野兽的精神世界已经彻底被火焰笼罩了。灼灼的怒炎散发着滚滚威势,让封尘有一瞬间以为面前矗立着的是不折不扣的古龙种。年轻猎人不惊反喜,不吝散开的精神力,分明是对方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理智和判断力的征兆。 怒意熏心的龙眷一族再没了对峙和试探的心思,怪物后脚一蹬,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黄色的闪电,从十余米之外疾奔而来。怪物笔直的冲锋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快,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没有虚晃,没有变向,连眼神都是直勾勾地盯着目的地处的封尘。龙语者脚下微踏,爆弹携着猎人的身体远远地跃离开去,还不忘挑衅似地挥动了两下手上的圆盾。 “轰——!” 巨兽从封尘先前所站的位置上掠过,冲锋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封尘的影子。金狮子收力不住,一头撞在封尘背后倒塌的青石柱上。巨柱从中应声断裂,怪物头顶两根黑色的长角喀嚓一声嵌了进去,下一秒又被它红着眼睛粗暴地拔了出来。散落的石屑漫天迸飞,巨兽失去了目标,低吼一声回头望去,却见到地上刚刚翻滚起身,化解了猎装冲击力的封尘。 龙语者甚至没能看清它转身的动作,怪物的第二道冲锋就接踵而来。即便已经在龙腔中明明白白地预测到了金狮子的意图,封尘却还是一阵手忙脚乱,他不及摆正姿势,就匆匆催动了猎装的机关。火光歪歪斜斜地爆散开来,封尘一个趔趄,连滚带爬地被气浪推了出去。 一对锐角从龙语者的身后扫过,金狮子浑身的雷电丝丝缕缕地流窜进猎人的甲胄之中。封尘重重地跌落一道矮墙下,后脑“砰”地一声撞在了青石上。年轻人的眼前一白,使劲晃了晃头才看清战场上的状况。怪物鲁莽的一击又打偏了数米,两对利爪死死地抠住地面,好不容易才从惯性的作用下摆脱出来。 “见鬼,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封尘捂着自己的背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被雷电和角风扫过的地方正隐隐作痛,伤势不知有多糟:“这家伙居然比刚才强了这么多吗?” 两击不中,牙兽种却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拉加恩身边缠绕的电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变多变亮,空气中甚至响起了一片轻微的爆鸣声。在雷电的刺激下,怪物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有力量正凭空涌现出来。 望着金狮子寒光凛冽的眼睛,封尘毫不怀疑,接下来对方的攻击只会越快越强。龙腔能做到的揣测是有限度的,龙语者需要给自己留下反应的时间。怪物的身体力量一旦超过那个极限,封尘便只能用身体来对抗它的雷霆一击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下一击就要分出胜负。”年轻猎人从腰间摸出一瓶回复剂仰头灌下去,药瓶当啷一声丢到远处。金狮子转过身来,战意昂扬地怒叫一声,怪物的感知变得愈发地专注起来,再没了偷猎者们打斗的声音,也没了旁侧昏迷不醒的麒麟。封尘小小的狼狈的身影映在它赤红的双瞳之内,俨然成了龙眷一族心思中仅剩的事物。 牙兽种终于动了,仍旧是不加掩饰的直线冲锋,不过脚步比先前的任何一击都要更快,声势也更猛得多。巨兽身畔掀起的电光宛若一道金色的浪潮,朝封尘的方向张牙舞爪地扑去。龙语者一咬牙,不退反进,奔行中左腕一道火光猝然炸响。猎人的手随之一扬,一道铁灰色的事物从手中蓦地投掷而出,却是嵌在腕间的单手圆盾。 在“飞人”的加成下,这一掷的力量格外地大,盾牌打着旋横飞出去,在空中卷起一道破空的呜呜声。圆盾尖锐的边缘闪着亮光,眨眼间就突破进了金狮子的电场内。盾牌“咚”地一声撞在牙兽种的额头上,却显然破不开龙眷一族防御力傲绝的皮毛。小盾和怪物坚硬的头骨一触即分,干脆利落地被弹飞到远处,但并不是未竟寸功。一击之下,巨兽如同被重锤扫过,脖颈向后一仰,脚下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 金狮子丢失视野的瞬间,龙语者猛地两记踏步,在怪物面前腾跃了起来。龙眷一族的双爪凭着记忆力向前探出,在虚空中一抓,却并没有抓到本该近在咫尺的封尘。牙兽种的头还仰着,年轻猎人的身影就猝然出现在了它的视野之内。封尘的双腿蹬踏不停,双臂也不住地摆动着,划过一道高耸的抛物线,在金狮子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踩在了它坚实的背脊上。 “嘶……”即便是有猎装的保护,触碰到龙眷一族身体的瞬间,封尘还是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脆弱的口腔和喉咙骤然暴露在无处不在的电光下,让猎人随着吸气,喉咙中登时泛起一片火烧般的疼痛。封尘强忍着痛意闭上嘴巴,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骑乘到了龙眷一族的背上。 “啊——!”从金色毛发中散溢出的电光对拉加恩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却足以让龙语者苦不堪言了。电弧麻痹着年轻猎人的每一寸肌肤,怪物背后支棱起的金色毛发也如一根根钢针,从猎装的各个缝隙中钻进来。封尘只觉得身体陷进了一团晒干的刺藤之中,他低喝一声,艰难地爬到金狮子的颈跟处,单手抓住颈后的鬃毛,握着骨刃的手朝空中高高扬起。 “吼!” 感觉到了自己正被人骑在脖子上,本就盛怒之中的龙眷一族更是怒不可遏。巨兽的四肢攒动起来,在战场上来回腾跃着,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把不速之客从背上甩开。封尘的身体一摇,反而更是不顾痛楚地矮下身去,趴在了龙眷一族的背上,猎人大半个身子紧紧贴着怪物的皮毛,双腿死死夹着它的脖颈,任凭怪物如何折腾也分毫不放。 连续撞碎了数道矮墙和石柱,又将几个倒霉的暗影猎人一击撞飞,牙兽种的一口气终于堪堪耗尽。怪物停住脚步,却发现小家伙忍受着肆虐的雷电,仍然好好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金狮子的胸膛高高鼓起,喘回一口气,准备将背上的芒刺彻底甩脱,冷不防颈后一凉,颅腔内转瞬间响起万道炸鸣。 “这次终于……”封尘的眉毛拧成一团,额头青筋炸起,尤自含混地说道。年轻猎人半截手腕探进了龙眷一族的毛皮之中,整支短剑更是彻底埋进了怪物的血肉里。骨刃的锋利程度超乎想象,割入时金狮子甚至没感觉到半分痛意,贴合处的金毛被染成了殷红色,血水顺着伤口处丝丝缕缕地向外冒着。 龙语者忍着遍体的痛意,操纵着手中的短剑向金狮子的颈下一路斩去,片刻间就探到了一个格外坚硬的事物。怪物的颈椎骨就在手边,封尘不等施加力道将其从中砍断,只觉得身体一轻,眼中的天地瞬间翻倒过来。身下的怪物后脚一踏,腾跃到半空中,借力后翻了半圈,将背脊直直地朝着地面落下去,就要借着身体的重量,将背上的小爬虫压成粉碎。 封尘连忙拔出嵌在怪物背脊中的手,放弃了进一步攻击的打算。年轻猎人艰难地松开手脚,就要催动飞人猎装,从龙眷一族的背上抽身离开。奈何龙语者浑身的肌肉一僵,只是在电场中沐浴了十余秒,这具身体就像不再属于自己了一样,居然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眼看着巨兽投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大,情急之下,封尘用还能动作的右手朝着胸前一挥。猎装爆弹在胸前炸响。猎人好似当胸挨了一记闷锤,整个胸腹火辣辣地痛起来。借着这股痛意,猎人连连捶打了几下大腿,终于恢复了半身的知觉,猎具的爆鸣声贴着地面响起,把已然伤痕累累的龙语者斜斜地推飞出去。 牙兽种的背脊“咚”地一声狠狠地撞在地上,青石陷下一个半尺深的浑圆坑洞,好悬没有将地面整个击穿。塔顶随之轻微地一震,远处战斗中的暗影猎人们不约而同地投来阵阵警觉的目光。 “呼……呼……”不知在地上翻滚了多少圈,封尘终于将身体停住。年轻猎人的胸膛如风箱般起伏着,仍然不敢相信方才那样的疯狂之举真是自己所为。龙语者本就失去了最后的防御手段,却还要在龙眷一族面前滞空腾跃,甚至主动钻进了怪物的电场之中。再晚一秒击中金狮子的本体,或许自己此刻连呼吸都是一种奢望了。 即便受到了猎神冥冥中的眷顾,这一遭过后封尘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猎人不消看就能感觉到,浑身的猎具部件已经有大半彻底烧毁,没有当场爆炸已经是万分幸运。猎装的隔热素材并不绝缘,龙语者被电光麻痹了身体,短时间内连爬起来都困难,更别提战斗了。 封尘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剑锋上还滴着滚烫的兽血,似乎只有它才能提醒自己先前的一切并非虚妄。猎人紧张兮兮地盯着仰躺在地的金狮子,若这一剑的效果达不到预期,自己接下来就只有束手就擒的选择了。 胡思乱想中,远处的金狮子已经站了起来。怪物如喝醉了一般,朝封尘摇摇晃晃地踱步过去。龙语者颓然地侧躺在地,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口水吞咽的咕咚声。 “嗷……” 约莫行了三五步,金狮子终于忍耐不住了,怪物的一声骇叫像是激发了什么连锁反应。仿佛是在伤口上泼了一勺热油,龙眷一族背后溢出的血液开始自发地翻涌起来。血浆先是嘟嘟地冒着小泡,几个呼吸间就如同沸腾了一般,血沫无可抑止地向外激射而出。落地的血液嘶嘶地升起一股淡紫色的烟气,血滴周围生着的蓝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拉加恩仿佛在经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它双足着地,两只前爪狠命地朝着背后抓去,然而牙兽种的骨架结构却注定了它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触碰到恍若燃烧般的伤口。怪物的身周一道道金色的雷电朝远处爆散开去,那不是它的愤怒,而是已经全然无法控制自身的力量的表现。 龙眷一族的体毛随着电光的流逝逐渐暗淡下来,他在战场边缘跌跌撞撞地打了几个转,居然转头朝着高塔边缘冲过去。众目睽睽之下,金狮子惨嚎一声,一头撞碎了塔顶的护栏,纵身跳进了战场外的阴云之中。 “猎神在上……掉……掉下去了?”龙语者的四肢还僵劲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从塔顶一往无前地跳下。翡翠之塔有近千米高,倘若金狮子没有受到骨刃的重击,或许还有逃得性命的机会,以这种状态坠下去,暗影猎人们只能祈祷,在塔底找到的不是一具毫无价值的碎尸了。 “你干的好事!”即便身处战斗之中,逆鳞众人也一直都在关注封尘一方的战局。犀接连逼退几个冲上身前的猎人,大步跑到金狮子留下的狼藉处,顺着被撞开的栏杆遥遥地向下望去:“该死,那家伙还活着吗?” “没可能了吧。”封尘的喉中咕噜一声,咳出一口污血来,胸中稍稍轻松了些,“抱歉,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家伙可是龙眷,没那么容易死掉的。混蛋……至少要把素材留给我们啊!”银甲猎人的重锤一振,不甘心地吼道,眼睛仍然看着高塔外一片虚无的阴云,“不……等等,这又是什么?” 金狮子身殒的消息还没有被高塔上的众人消化,塔外却突兀地响起一连串螺旋桨搅动的声音。在暗影猎人们愕然的目光下,一具闪着金光的梭形气舱从塔下徐徐升起。 726章 有奇效 观察室的舱门被悄然打开,封漫云抬手拨动了一番舱边悬着的燃石灯,房间里骤然变得明亮起来。白衣猎人向舱内一探头,绰绰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正站在望台上朝着窗外发呆。 “奥森?”辨清了人影的身份,封漫云低声唤道,“你怎么在这里?船马上就要开了,团长和卢修他们正在指挥舱里等着你。” “晚去一些不打紧的,我还在飞艇上,这不就行了?”一星猎人双眼木然地瞪着空中弥漫的雷云,声音中辨不出分毫感情,“起航之前我就会下船,登上况大师的飞艇去。有两个五星猎人在侧,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前辈不和我们一起出发吗?”封漫云不解地问道。 “你们几个偷偷溜走了,总要有人留下来圆场吧?”奥森反问道,“况且那两个小家伙也还需要照顾,总要有人接应才是。飞艇上不需要我这个闲人,把我留下最合适不过了。” 念着远在遗迹猎场深处的同伴,小团长甚至都没有留下和老爹寒暄的时间,就带着小猎团众人回到了自家的飞艇上。借着休整的命令,队伍阳奉阴违地为接下来的起航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唯有贾晓和不二的伤势未愈,不适合继续参与接下来的战斗,反倒借故留在了况大师的战船上。 猎船外界看似一片平静,内里沙蝎的船工们却在紧锣密鼓地调试修葺着船上的部件。大师们的两艘飞空艇呈犄角之势,将小猎团脆弱的战舰围在中间,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放哨的工作,如今的望台上无人值守,反倒成了飞艇上为数不多的清僻的处所。 小梅可从封漫云的身后闪出来,三两步跳到望台上,调试起望镜的状态,舱室里一时间被机括的响动声充塞。封漫云站立在门边,静默地看着面前的奥森和上蹿下跳的梅拉露。老猎人恍若未觉般,仍然纹丝不动地望着窗外。 像是为了缓解眼下的而尴尬,白衣猎人低咳了一声,讷然地说道:“那个……探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呵,”一句话出口,奥森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嗓音似乎比出发前苍老了几分,“尽管嘲笑我吧,小猎团有这样的权力。” 医师的话如鲠在喉,使得奥森在那之后许久都没有涉入过任何一片猎场的深处。数月以来深居简出的生活,让一星猎人终于醒悟过来,比得不到一套顶级猎装更让人痛苦的,是再也无法踏足猎场一步。奥森应下这次的委托,一则是无法违背卢修的请求,二则也是顺水推舟地鼓足了勇气,试验自身到底能否重回猎人的道路上。 潜意识中,一星猎人并不相信,只靠一瓶小小药剂就能让人产生如此脱胎换骨的改变。面对红电龙的时候,奥森的表现一切如常,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恢复了从前的水平,然而打击却比他想象中来的还要快。横在面前的月迅龙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悸和畏惧。屈服退却的欲望从本能中升腾上来,切切实实地告诉奥森,自己已经再也无法面对同等级别的怪物了。 “前辈,”感觉到奥森的气息比方才更颓弱了几分,封漫云心知说错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 “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老猎人没有归咎于谁的打算,而是失落地仰起头来。 奥森的猎人之路并非彻底断绝——某个位阶下的怪物对如今的他并不会产生压制,只要经过尝试,老猎人总能找到对自己来说“安全”的委托。然而他比谁都清楚,真正的猎人在战场上的行动,无论是战是逃,都只能出于猎人本身的意志,而不是什么药剂的影响。龙血残留的存在,让一星猎人的战力被牢牢地捆缚在一条红线之下,再也没有了触碰顶点的可能,对于任何一个身负猎人徽章的家伙来说,断绝这样的希望都是比战死更残忍万倍的处刑。 “某种意义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吧。”奥森转过头来,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极限,至少还能让我比别人多规避一些风险。毕竟能安稳地活到退休,已经是绝大多数猎人的毕生所求了。” 老猎人这样说着,面上却不见半点宽慰的神情,即便是在燃石灯的照耀下,奥森的脸色也显得异常苍白,那其中有先前战斗中位阶压制的后遗症,恐怕也有别的什么在作祟。封漫云端详了一遭前辈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踱到奥森的身边,和他并排倚墙而站:“小猎团组建前的事情,我也大致知道一些。我并不是赞同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但我看得出,前辈是喜欢猎人这个行当的,对吧?只要一日还能站在猎场上,在我看来就还不是彻底绝望的时候。” 白衣猎人略一思索,缓缓地接着说道:“我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晚辈,见识短浅,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还在雷鸣沙海的时候,埃蒙曾经喂过我同样的药剂。尽管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时的我分明是自主挣脱了位阶法则的压制。还在大沼泽的时候,我们的同伴也曾经目睹过一头怪物从位阶法则下解脱出来。” “居然……有这样的事?”奥森的声调提高了一度,眼里也恢复了些神采。 “前辈也算是见到了沙海上峯山龙殒灭的事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猎人不是,古龙种不是,连位阶法则也不是坚不可摧。”封漫云笃定地说道,“它能被打破一次两次,就一定还有其它解开的办法。” “轰!” 年轻猎人的话音刚落,观察室的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爆炸声,火光从远处升起,照得二人双颊一亮。 “怎么回事?” “好像是集中是关押偷猎者的区域,”小梅可将望镜调整到声响的发起出,“是收押的偷猎者发生暴乱了吗?” “给我看看——”白衣猎人接过望镜,朝着艾露设定的方向看去。 远处不知哪个偷猎者在投降的时候私藏了大威力的爆弹,火光引燃了草场,数息的工夫已经朝着四周蔓延开,照亮了千里眼视野中一小片区域。好在看为偷猎者划定看押区距离飞艇很远,爆炸并没有波及到任何一艘猎船,但负责看管的猎人猝不及防之下,包围圈登时被突破了数个点。似乎知道这是自己等人最后的机会了,即便顶着轻重弩枪的沉重火力,暗影猎人们逃命的欲望也没有半分熄灭,小小的战场上形势一片混乱。 小梅可将手伸向通往指挥舱的传声筒,却被奥森一把制止住。老猎人见怪不怪地说道:“有三位五星猎人坐镇,几头没了爪牙的鬣狗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安心准备你们的东西吧,下面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可是战斗的规模好像越来越大了!”封漫云盯着远处的战局,有些急迫地说道。他调整了一番望镜的倍率,每个偷猎者的动作都清晰可见,“奇怪,这家伙……” 封漫云扫视的动作一顿,望镜停留在某个俘虏的身上。在年轻人的视线下,对方摘掉了偷猎者的斗篷,露出一身和暗影猎团极不相称的白色长装。猎装在火光下散着熠熠的光辉,看上去分外显眼。西戍猎人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神秘人背后的那把太刀上,那柄刀并非制式的产物,却让西戍猎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记得况大师不是已经把所有人的武器都收缴干净了吗?这把刀又是从哪里来的?” 白衣人身处战场上,却分毫没有拔刀出手的意思。他的脚步轻盈如燕,从容地躲开身畔疾奔而过的同伴和猎人。不等封漫云进一步看清刀身的样式,神秘人拉下猎装的面罩,自腰间取出一件小巧的事物,单手高高举过头顶。 “刷——!” 下一刻,一道剧烈的闪光无声地自白衣人腕间亮起,将战场上的偷猎者和猎人尽数笼罩其中。即便相隔百米之远,封漫云也觉得浑身一僵,闪光中像是有什么魔力,让年轻人从身体到思维都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眼前再次清晰起来,白衣人的头顶已经多了一只翼展宽大的蛇龙。钩索倏地缚上了怪物的爪趾,飞行种翅膀猛地扑腾两下,带着神秘的偷猎者摇摇晃晃地升上了夜空之中。 “闪光弹……有这样的威力吗?”小梅可不住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艾露一族的感知出众,先前的光亮对他的影响还要更重一些。直到神秘人已经起飞了,梅拉露还觉得自己的眼中浮满了星星点点的金光。 “梅可,别发呆了,”艾露的面前一花,封漫云已经出现在了舱门口,不住地朝自己挥着手道,“快跟我来!” “小子,你要去哪?”奥森的眉毛一挑,“你们的船马上就要起飞了,现在可不是舍下同伴独自行动的时候。” “我看清楚了……那家伙逃跑的方向。”白衣猎人腰身一矮,梅可几个腾跃爬上了他肩头。 “把情报交给几个大师就行了。”眼下的封漫云分明是意欲前去追击,老猎人不得不阻止道,“那家伙是乘飞龙种离开的,你靠着一双手脚,又能做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麻烦前辈告诉团长,起飞的时候就不用等我了。”封漫云歉然一笑,那柄太刀和那身惹眼的装束,似乎触动了白衣猎人某个久远的回忆,“告诉他们,我相信猎团的大家此行能够一切顺利。这里有些事……我一定要亲眼确认一下。” ………… “真是惊人……不是亲眼所见,我从未想过,猎人工会的技术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安菲尼斯站在望台上,任凭阵阵雷声在自己耳边响起。落雷从气舱顶端拂过,电弧带起阵阵轻风,每一击都有击毁这艘小型飞空艇的本事,却诡异地没有给这艘猎船带来半分伤害。 眼前再次清晰起来,白衣人的头顶已经多了一只翼展宽大的蛇龙。钩索倏地缚上了怪物的爪趾,飞行种翅膀猛地扑腾两下,带着神秘的偷猎者摇摇晃晃地升上了夜空之中。 “闪光弹……有这样的威力吗?”小梅可不住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艾露一族的感知出众,先前的光亮对他的影响还要更重一些。直到神秘人已经起飞了,梅拉露还觉得自己的眼中浮满了星星点点的金光。 “梅可,别发呆了,”艾露的面前一花,封漫云已经出现在了舱门口,不住地朝自己挥着手道,“快跟我来!” “小子,你要去哪?”奥森的眉毛一挑,“你们的船马上就要起飞了,现在可不是舍下同伴独自行动的时候。” “我看清楚了……那家伙逃跑的方向。”白衣猎人腰身一矮,梅可几个腾跃爬上了他肩头。 “把情报交给几个大师就行了。”眼下的封漫云分明是意欲前去追击,老猎人不得不阻止道,“那家伙是乘飞龙种离开的,你靠着一双手脚,又能做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麻烦前辈告诉团长,起飞的时候就不用等我了。”封漫云歉然一笑,那柄太刀和那身惹眼的装束,似乎触动了白衣猎人某个久远的回忆,“告诉他们,我相信猎团的大家此行能够一切顺利。这里有些事……我一定要亲眼确认一下。” ………… “真是惊人……不是亲眼所见,我从未想过,猎人工会的技术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安菲尼斯站在望台上,任凭阵阵雷声在自己耳边响起。落雷从气舱顶端拂过,电弧带起阵阵轻风,每一击都有击毁这艘小型飞空艇的本事,却诡异地没有给这艘猎船带来半分伤害。 727章 感谢你 “叮!” 枫险之又险地从两个偷猎者的夹击中翻滚躲开,手中的大剑和斩来的不知什么武器一声碰撞,摩擦出一连串细碎的火花,尤自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就知道……最后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塔上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不是逆鳞众人不想拉开距离暂避风头,而是对方人数占优,其中不乏有手持弩枪和弓矢的远程猎手,更别提远处还有两架机弩在虎视眈眈。第一时间选择近身搏杀,相当于封住了对方的冷枪冷箭,敌人的人数无形中减员了三分之一,反倒更安全一些。 老猎人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然而即便让敌方数个暗影猎人暂时投鼠忌器,围攻上来的敌人还是两倍于己方的数量。哪怕逆鳞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强者,但红石自诩地下世界的工会骑士团,队伍中也没有人是易于之辈,战局一时间陷入胶着,枫更是勉力维持,才能在混乱的战场上不受伤殒命:“你们逆鳞既然有那么多钱,就从没考虑过再雇些人手,多收买几个暗影猎团,提升一下在地下世界的威望吗?” “逆鳞向来奉行精英战略,弱小的家伙人数再多也不予考虑。”犀沉声说道,手中的重锤连连摆动,沉重的武器如鸿雁般在铁塔巨汉的身边上下飞舞,将几个暗影猎人连人带武器砸得倒飞出去,“我们的金币可不是拿来供养闲人的。” “你们从没想过还有这种时候吧?”枫借着反震的力道向后滑动了近十米,才拄着重剑停下身来。双拳毕竟难敌四手,逆鳞也不会例外。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暗影猎团,老猎人甚至暗暗腹诽着,如果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他甚至连遗迹古塔也不会踏上一步,“哪怕再多一个满编小队,我们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家伙去挡住那头龙眷了——把金狮子交给那孩子,你们真的放心吗?” 森罗的双刀在半空中挥动成两道绿色的电光。有了古龙种和金狮子的威慑在先,红石的众人似乎对“雷电”产生了阴影,三名暗影猎人把他围在当中,却忌惮那对武器的能力,谁也不敢轻易合身上前。 绿甲猎人忙里偷闲,朝着远处金狮子处瞥了一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封尘似乎的确已经凭一己之力控制住了场面。一人一兽在战场的另一边打得有声有色,年轻人凭着那套古怪的猎装,在龙眷一族的电场中进进出出,几次眼看着就要被巨兽的重拳击中,却又有惊无险地抽身退开。怪物的吼声一道接着一道,战意已经彻底被龙语者吸引了过去。森罗的齿缝中发出一道不甘心的“嗤”声,战刀挥动的频率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见鬼!如果不是你们几个家伙捣乱的话,那头金狮子本该是我的对手才对!” “尘小子……他居然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哈德越打越是心惊,远在近百米之外,他还能感受到顶级掠食种的气势从牙兽种的方向扑面而来。老骑士自忖哪怕是巅峰时刻的自己,对上同量级的怪物也要闻风而逃。只看这场狩猎,年轻猎人无疑已经有了跻身上位猎人门槛的资本。哈德当然心知,封尘战力的骤然提升,龙腔的辅助在其中必定功不可没。但实力不论出处,眼下的封尘和龙腔水乳交融,这份天赋已然成了年轻人战力的一部分。 “你在看哪里啊?”红鬼早已扔下了塔盾,双手持握着长枪,狠狠地刺向面前的白夜。逆鳞队长横剑格挡,手腕被攒动不已的枪头一震,踉跄地后退了半步。他勉强撑住脚步,剑刃朝着红石队长强行压下去。 枪杆和剑锋在身前交击,二人的身体随之不约而同地压上,身体夸张地前倾,维持着最原始的角力姿势。红鬼咬着牙,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这场战斗根本没有开始的必要……你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吧?” “只要你们先停手,我保证逆鳞不会继续攻击的。”白夜的嘴角也抽动着,双臂比平时鼓胀了一大圈。 “混账话!”刀疤脸怒目圆睁,“砰”地踏前一步,脚下溅起一蓬土灰。老猎人的余光朝麒麟的方形瞟了一眼,“在这里扯皮对我们两边都没有好处,等到那家伙恢复意识,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只有你们而已……逆鳞要的是金狮子的遗骸。”白夜脚下暗暗发力,将武器的锋线逐渐推回到对方身侧,重剑的剑尖距离红鬼的鼻尖不过数寸之遥。 “我不明白!”红石队长一声暴喝,蛮横地将彼此黏着的两人从中分开。暗影猎人各自后退了两步,相距数米站定下来,壮汉面上的刀疤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先前的分成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好条件了。你也不是第一天做暗影猎人,难道非要把事情做绝,不给红石留一点活路吗?” “听着,我们已经和逆鳞交了底,与一个猎场的资源比起来,一头龙眷的遗骸,甚至古龙种一星半点的素材都无关紧要。地下世界开辟出一个优质猎区,你们逆鳞也是受益的一方,为什么非要挑在这个时候挡在我们前面?” 能许诺出一个猎场作为委托报酬的,只有猎人工会的少数大人物。地下世界和工会的直接合作并不罕见,抛出如此大的蛋糕作为诱饵也不是孤例,白夜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他施施然举起重剑,做了个临战的姿势,喘匀气息道:“告诉过你,我们只想要那头古龙种活着。” “你们这是胡闹!”红鬼将枪杆一振,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个不停,“一头畜生而已,它就算活着,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 逆鳞队长没有回答,而是思忖了片刻,转而问道:“我不明白,一个猎场的许诺而已,不能从雇主手中拿到的话就去险地探索,和工会争夺,这正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吧?我从没见过红石像今天这样,如此认真地对待过一个委托。你们的雇主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地下世界的骑士团为之这样拼命?”白夜的话语一顿,端详着面前的对手汗水四溢的脸颊,幽幽地说道:“还是说……你们在害怕什么?” “嗷——!” 不等红鬼开口回答,更远处封尘的方向上,一声凄厉的嚎叫蓦地冲天而起。年轻猎人终于寻到了机会,骑上了龙眷一族的背脊。神秘的短剑在怪物身上留下了足以致命的伤口,牙兽种之王惨呼着,摇摇晃晃地朝高塔边缘踱去,四溢的电光给更大的一片区域染上了一片涌动的金黄色。 “不!”望见金狮子粗暴地撞开护栏,一脚踏空,隐没进塔外的云海之中,旁侧的犀却是一声哀嚎,如同目视着无数枚金币一股脑倒进了岩浆里一般。银甲猎人再不顾忌自身的安危,他强行突破围攻上来的人群,一路朝着断裂的栏杆疾奔而去。 “呵……”猝不及防的事态让红鬼一怔,随后长长地干笑了一声,回望着白夜道,“看见了吧,你们要的龙眷一族遗骸恐怕已经没戏了。逆鳞已经人手不足到这种程度了吗?把重要的素材托付给一个孩子,你们早该想到他会搞砸的。” “情况并没有变,没了金狮子的困扰,红石一样也得不到麒麟的尸首。”铁甲猎人朝某个角落处瞟了一眼。两只仅剩的盛放古龙血的鹰嘴瓶,瓶口正敞开着,是老哈德趁乱打开,倒掉了收集的液体。 “古龙之血怎样收集都好,只要主战机弩装配完成——”刀疤脸自言自语地说道。队伍中的两个机械师先前被老哈德和森罗击晕,如今已经在同伴的救治下先后醒转,头上带着血渍就开始了猎具的组装,如今俨然已经是最后的调试阶段了。漫长的战斗起到了该有的拖延效果,红鬼一脸恶相,半是志得意满地朝着白夜做了个粗鄙的手势:“看见了吧!逆鳞所谓的准备和我们哪能相提并论?强行与红石作对,输的只能是你们!”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的银甲猎人大声地疑了一声,螺旋桨的声音自塔下由远及近地响起。如同一轮太阳从地平线下升上来,金色的梭形气舱一点点地从众人的视野外显露而出。主桨卷起的风压,将塔顶弥散的水雾倏地吹尽,猎人们的视野第一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见鬼……”无论如何尽量把眼睛睁大,枫还是无法将不请自来的飞艇认定成逆鳞赶来支援的座舰。眼前的猎船和剥去挂件的逆鳞号大小相仿,边角支棱着,船头挂满了各种不必要的昂贵挂件。飞空艇外壳的每一寸都被不同明暗的金色所涂抹,甚至连缀气舱和船体的缆绳都是明晃晃的金色。 在众人的注视下,神秘小船掉了个头,将一边的侧舷对准了塔顶上战斗着的众人。一侧的武器舱悄然打开,一道黝黑的炮口从里面缓缓探出来。 “轰!” 一阵机括轻微的摩擦声过后,炮口中霎时一亮,炮弹泛起一道微弱的火光,朝着偷猎者们直逼过去。飞空艇切入战场的时机太过突然,一众暗影猎人甚至还没有萌生出“躲开”的念头,炮弹就已经从人群中腾跃而过,划过一个扁平的弧线,毫不遮掩地砸落进场上的某处。 “哗啦——” “该死!”红鬼的肩膀一缩,胸口没来由地一痛,炮弹的落点不是别处,正是安置主战机弩所用的石台。烟尘散尽,机弩的搭设处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原地散落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零件,早已看不出弩机本来的面貌了。两个忙碌中的机械师躲闪不及,一个被气浪抛飞到十余米之外,尤自昏迷着,另一个则干脆消失湮没在了乱石堆中。 “古龙之血怎样收集都好,只要主战机弩装配完成——”刀疤脸自言自语地说道。队伍中的两个机械师先前被老哈德和森罗击晕,如今已经在同伴的救治下先后醒转,头上带着血渍就开始了猎具的组装,如今俨然已经是最后的调试阶段了。漫长的战斗起到了该有的拖延效果,红鬼一脸恶相,半是志得意满地朝着白夜做了个粗鄙的手势:“看见了吧!逆鳞所谓的准备和我们哪能相提并论?强行与红石作对,输的只能是你们!”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的银甲猎人大声地疑了一声,螺旋桨的声音自塔下由远及近地响起。如同一轮太阳从地平线下升上来,金色的梭形气舱一点点地从众人的视野外显露而出。主桨卷起的风压,将塔顶弥散的水雾倏地吹尽,猎人们的视野第一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见鬼……”无论如何尽量把眼睛睁大,枫还是无法将不请自来的飞艇认定成逆鳞赶来支援的座舰。眼前的猎船和剥去挂件的逆鳞号大小相仿,边角支棱着,船头挂满了各种不必要的昂贵挂件。飞空艇外壳的每一寸都被不同明暗的金色所涂抹,甚至连缀气舱和船体的缆绳都是明晃晃的金色。 在众人的注视下,神秘小船掉了个头,将一边的侧舷对准了塔顶上战斗着的众人。一侧的武器舱悄然打开,一道黝黑的炮口从里面缓缓探出来。 “轰!” 一阵机括轻微的摩擦声过后,炮口中霎时一亮,炮弹泛起一道微弱的火光,朝着偷猎者们直逼过去。飞空艇切入战场的时机太过突然,一众暗影猎人甚至还没有萌生出“躲开”的念头,炮弹就已经从人群中腾跃而过,划过一个扁平的弧线,毫不遮掩地砸落进场上的某处。 “哗啦——” “该死!”红鬼的肩膀一缩,胸口没来由地一痛,炮弹的落点不是别处,正是安置主战机弩所用的石台。烟尘散尽,机弩的搭设处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原地散落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零件,早已看不出弩机本来的面貌了。两个忙碌中的机械师躲闪不及,一个被气浪抛飞到十余米之外,尤自昏迷着,另一个则干脆消失湮没在了乱石堆中。 728章 即便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金光号的一刻,封尘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它的样子——这并不只是因为这艘飞空艇是年轻猎人踏足猎人世界以来,乘坐过的第一艘猎船。 放眼整个新大陆,金光号的制式都算得上是绝无仅有。工会官员能够配备的私舰,其量级是随着职位而逐级递增的,莫林作为城镇级分会的会长层,一艘小型飞艇正是他的标配。然而执事长在这艘小船上,似乎砸进了一艘特大飞空艇的造价,无论是船体性能还是舰载火力,金光号参照的都是猎人工会最顶尖技术的水准。 许是见小船再没了提升的空间,莫林索性将余下的钱尽数花在了战舰的装潢上,让金光号在整个大陆的北方地区俨然变成了奢华的代名词。甚至在连骑士团所属的飞艇还用着燃石灯作为船内照明的今天,执事长的座舰早已经全面换上了火炎袋和萤石的冷光。虽说是杜绝了火灾的隐患,但飞艇开动起来,光是维持照明的费用就几乎和燃料消耗相当。 “金羽城的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龙语者一皱眉,自言自语道。他活动着手脚,将电击带来的麻痹感从身上一点点驱走,僵化的思绪也逐渐恢复过来,“猎人工会的情报系统……效率有这么高吗?” 封尘还来不及感叹,就见舰炮干净利落地轰鸣三声,高塔上仅剩的三架还能使用的机弩也变成了三堆冒着烟气的废铁,红石一路的辛苦搬运登时毁于一旦。飞艇的武器舱递次打开,数具弩机从舱口处推出来,弓弦倏地上紧,明晃晃的箭头直指地上的一众偷猎者。 “糟糕!”年轻猎人这才惊醒,金羽城莫林一系以骑士团为代表,行事强硬激进,眼前的弩箭恐怕不止是示威而已。这一轮无差别攻击下来,自己正处在首当其冲的位置。如今的封尘混在暗影猎人的队伍中,工会的战舰当然不会把他当成自己人区分出来,无论执事长有意无意,此刻的封尘都要遭受这池鱼之殃了,“躲……” “嗖——嗖!” 随着机括的一阵嗡响,粗长的弩箭如雨点般从侧舷处斜射下来。机弩本是为应对飞行种而设计的,面对人类时威力就有些大得过头了。几个红石的偷猎者躲避不及,被箭锋擦中了身体,登时血肉弥散,断肢横飞,一个个惨叫着仆倒在地。隐隐还有一个倒霉鬼被自背后刺进了胸膛。箭头从肋下贯通出来,插进地面尺余深,暗影猎人的身体如旗帜一般斜斜地支棱着,半晌才顺着箭杆的方向软软地滑倒下去。 十余枚弩箭一齐落下,激起了一圈圈烟尘,也让整个塔顶不由得为之一颤。好在战舰中发号施令的家伙还有些分寸,知道这里是年久失修的古塔塔顶,没有放任威力更大的舰炮乱来。否则一轮冲击过后,塔顶就要变得千疮百孔,甚至有塌陷的危险。 “一言不发就开始攻击……猎人工会的走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霸道啊。”猎场上的两队暗影猎人首次放下了彼此间的战斗,各自慌忙地寻找起躲避的处所。枫也接连做了几个战术动作,翻滚到一片乱石之后。尽管硬脆的青石并不能完全阻挡弩箭的威力,但对老猎人来说至少是个心理慰藉:“见鬼,高塔外面可还有一层雷电壁障啊!这艘船是怎么突破进来的?” 银甲猎人距离飞空艇最近,却也是工会战船的第一个发现者。犀早早地一个闪身,率先躲进了猎船视野和火力覆盖的死角中。一轮弩箭过后,老猎人才探出身来,三两步跑到艰难逃命中的封尘身边。他一把拽起年轻猎人的脖颈,眼睛红着,高声吼着问道:“金狮子……它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封尘使劲摇了摇头。在弩箭攻势的延伸下,塔顶上的暗影猎人们如同被山火驱赶着的野兽一般,惶惶地朝远离麒麟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就在战场中央腾出了一大片空地。猎船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箭锋所到之处,一簇簇乱石和一面面矮墙被强横地射爆,碎石的激荡声中混杂着猎人的惨嚎,不多时已经有六七条性命丧于箭下了。这样的乱局中,龙语者哪还有心思确认金狮子的死活,他抬手一指,大声示警道“小心!” 工会飞艇的弩机连射和续航的能力惊人,几个呼吸就已经重新装填完毕了。箭矢的呼啸声再次袭来,银甲猎人也只好将龙语者半拖在地上,匆匆躲进了旁侧的椽柱之后。一道箭锋直朝着两个暗影猎人处激射而去,在柱子上溅起一道火花,当啷一声打着旋远远弹飞,却是幸运地被石柱的弧度改变了方向。 年轻猎人赶忙挣脱犀的一双大手,近在咫尺的攻击让封尘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开动龙腔,朝着同行者们逃命的方向扫视过去。老哈德赫然在人群之中,枫和其余逆鳞众人也都安然无恙,只是一个个精神都波动得厉害。哪怕是顶级猎人,想要独自和一艘飞空艇作战,也需要大威力的猎具辅助和一定的运气。面对工会战舰,如此状态的偷猎者们更是完全萌生不出对抗的心思 “还是被工会赶上了吗?”船舷处冰冷的弩机有节律地递次响起,躲藏中的封尘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有着这般碾压性的火力,我的工作看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脱身了……” 塔顶上能够利用的生物并不多,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全身而退更是难上加难,但封尘也不是毫无办法。龙语者饮下一瓶提神药剂,任凭苦涩的药味在舌根处打转,思维急速地运转开去。 不等年轻猎人理出个头绪,猎船上的弩箭声却倏地一顿,攻击没来由地停了下来。只听飞空艇一侧的副桨陡然加大功率,带着整个船身横转了九十度,将撞角狰狞的龙首朝向塔顶。战场上的暗影猎人减员严重,还活着的最远已经跑到了连通下层的天井处,正和同伴们撕抢争夺着逃生的通道。听不见了箭矢的破空声,众人不约而同地驻下了足,几分惊疑几分欣喜地朝着工会的战舰望去。 这份欣喜几秒后便荡然无存。 好似不堪重负一般,船头兼顾塔板的撞角从中断开一道再明显不过的缝隙,将整个龙首从中割裂成两半。两片板甲内似乎各自有机关依托,随着齿轮的卷动,锯齿状的缝隙逐渐敞开,几个呼吸间就扩展成一个偌大的窗口。在刺耳的噪鸣声下,黝黑幽深的窗口中,一支巨大无比的弩箭不徐不疾地探出头来,如同隐藏在暗中择人而噬的上古巨蛇。 “是龙击枪?”犀的表情刹那间一寒,和眼前的巨弩相比,飞空艇前时动用的箭枝就像是猎人游戏的玩具。巨弩光是枪杆的直径就有近一米粗,横置过来更是要占据飞艇约莫半层的容量,需要用整个猎船的船身作为底座。银甲猎人斗胆猜测,激发它的动力装置甚至可能和飞艇的主动力炉连在一起,“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 “至少不是为了保护麒麟,猎神在上……”封尘无意识地祈祷道。年轻猎人依稀能看见枪头的规格,那是大型飞艇才有资格配置的型号,威力只比击龙船上的稍逊一筹。只是将它沉重的箭身从船身里探出小半来,金光号的龙首就有了微微下颔的趋势。猎船迅速地调整了一番平衡,船体中的机关急速转动,战争兵器的指向一点点对准了昏迷中的古龙种。 “喂!他们要干什么?”感觉到自枪头处传来一阵森然的杀意,封尘的眼睛霎时间瞪得溜圆,“船上的家伙不是猎人工会的人吗?” ………… “你在说什么啊?”耳听着武器舱处传来的弩弦的响动,安菲尼斯沉声道,“是我们该感谢你才对。放眼整个金羽城分会,能够在规程之外自由调动的猎船还有几艘?我们总不能腆着脸去借用会长大人的金羽号吧?” “没有你的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赶到塔顶上。”罗平阳微微一笑,下一刻又严肃了些,朗声朝驾驶员问道,“从这里能看到麒麟吗?” “九点钟方向!”观察手的声音顺着传声筒传过来,“不过那头古龙好像正睡着,状态……似乎不是太好。” “周围闪电的频率也变低了,它到底是受了什么伤,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老艾露腹诽了一声,转而说道,“好了,莫林,把偷猎者逼退到那个位置就行了。从刚才起,这些家伙中已经有人想要投降了,不要逼得太紧,否则接收的时候会有麻烦的。” 执事长从鼻孔中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回应安菲尼斯的建议。罗平阳眉毛一皱,偏过头去对昔日的战友道:“阿林?” “唔……噢!”执事长好似刚从沉思中醒转,他敷衍着点了点头,一边说道,“十几个偷猎者而已,我没想过要接收他们。” “难道……你想就这么处决掉吗?”六星猎人不舒服地眯起眼睛。 “嗯,毕竟这些家伙的供述如果被工会听去,我可是会有麻烦的啊。” 莫林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贴在了黑星双子的背后,执事长的双手就按在两个传说猎人的肩头上。 “是龙击枪?”犀的表情刹那间一寒,和眼前的巨弩相比,飞空艇前时动用的箭枝就像是猎人游戏的玩具。巨弩光是枪杆的直径就有近一米粗,横置过来更是要占据飞艇约莫半层的容量,需要用整个猎船的船身作为底座。银甲猎人斗胆猜测,激发它的动力装置甚至可能和飞艇的主动力炉连在一起,“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 “至少不是为了保护麒麟,猎神在上……”封尘无意识地祈祷道。年轻猎人依稀能看见枪头的规格,那是大型飞艇才有资格配置的型号,威力只比击龙船上的稍逊一筹。只是将它沉重的箭身从船身里探出小半来,金光号的龙首就有了微微下颔的趋势。猎船迅速地调整了一番平衡,船体中的机关急速转动,战争兵器的指向一点点对准了昏迷中的古龙种。 “喂!他们要干什么?”感觉到自枪头处传来一阵森然的杀意,封尘的眼睛霎时间瞪得溜圆,“船上的家伙不是猎人工会的人吗?” ………… “你在说什么啊?”耳听着武器舱处传来的弩弦的响动,安菲尼斯沉声道,“是我们该感谢你才对。放眼整个金羽城分会,能够在规程之外自由调动的猎船还有几艘?我们总不能腆着脸去借用会长大人的金羽号吧?” “没有你的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赶到塔顶上。”罗平阳微微一笑,下一刻又严肃了些,朗声朝驾驶员问道,“从这里能看到麒麟吗?” “九点钟方向!”观察手的声音顺着传声筒传过来,“不过那头古龙好像正睡着,状态……似乎不是太好。” “周围闪电的频率也变低了,它到底是受了什么伤,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老艾露腹诽了一声,转而说道,“好了,莫林,把偷猎者逼退到那个位置就行了。从刚才起,这些家伙中已经有人想要投降了,不要逼得太紧,否则接收的时候会有麻烦的。” 执事长从鼻孔中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回应安菲尼斯的建议。罗平阳眉毛一皱,偏过头去对昔日的战友道:“阿林?” “唔……噢!”执事长好似刚从沉思中醒转,他敷衍着点了点头,一边说道,“十几个偷猎者而已,我没想过要接收他们。” “难道……你想就这么处决掉吗?”六星猎人不舒服地眯起眼睛。 “嗯,毕竟这些家伙的供述如果被工会听去,我可是会有麻烦的啊。” 莫林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贴在了黑星双子的背后,执事长的双手就按在两个传说猎人的肩头上。 番外(4)——古龙志(麒麟篇) 真龙也并不是永远全知全能的,正如我存在了无数岁月,却对自己的天赋仍然一知半解一般。 我一直以为它是“魅力”一类的事物。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生物自发地围绕在我身边。绝大部分时间中,聚拢而来的怪物们并不害怕我的气势,只在我感到厌烦时才会主动躲远一些。它们跟随着我,试图替我抵挡一切来自外界的危险,甚至是我主动激发出的雷电,弱小些的怪物更是会想办法在我的脚下结束性命,以博得我对它们的最后一瞥。 这些并不怪我,纵观世界上的真龙里,也有那种既无法被自己感知,也无法主动使用的天赋。更何况我不在乎它们,我喜欢的是别的事情——从数次苏醒前,我便注意到了那些自称“人类”的短命的小家伙。那些如雨后春笋般搭建起的层叠的洞穴,那些剥裂其它怪物的皮毛,披在自己身上的古怪举动……不同于真龙一族的传承,它们分明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方式来传递彼此间的记忆。 对这个种族的了解越是深入,就更是让我愈发地赞叹它们,以至暗暗心惊。我喜欢和这些小家伙们接触,我在大陆上旅行,穿越过无边的沙漠和丛林,路过它们的村庄和城镇时,兴之所至,便顺应人类的祈祷,为整个猎场招来一场暴雷和骤雨。我必须小心控制力道,才不会让那些垒砌的石块和木头在大雨下倒塌散落,虽然这样做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但我依然乐此不疲地欣赏着人类在雨中的姿态,他们诚惶诚恐地高举着双手,朝着头顶的雷云祷告着,无论是在呼号还是赞美,口中称着的都是同一个名字——他们把我叫作“雷神”,我其实不反感这个称号,即便我比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人类都更能理解“神”的真正意义。 现在想来,我大概是从那一天开始,逐渐对这样的游戏失去兴趣的。 我从一片上古就存在的森林中穿梭而过。密林中早已开辟出了不止一个人类的聚落。小家伙们祈求着降雨,我便顺手召来了雨云,它们又要求停下,我也照着做了。然而人类从来都是出尔反尔的动物,它们的语言如此简单,但用来诅咒的词汇却比龙语还更多十倍。我烦不胜烦,便索性降下了一道雷电,从源头上消除了那些繁杂的声音。 我挥退了身边环绕着的众多脆弱的生命,转过头顺着一片林溪向上游踱行,它就是在那时出现在我眼前的。 那家伙的气息早早就被我感知到了,但初见时才发现,它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得多。幼生期的金狮子在经历了足够的磨砺之前,不该出现在下位怪物的领地,更远处的雪山顶才适合它们的活动。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活得够久的好处就是,你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永远按照既有的规则来运转。 见幼兽在原地止步不前,我以为它是被我身上的气息吓坏了,便悄然收起了气势。不想下一刻,那孩子居然朝我蛮不讲理地攻了过来。 翻阅数次苏醒的记忆,我对自己的印象永远是这副一成不变的纤小模样。我的成长期似乎比其它的真龙一族要漫长的多,或者我原本就是大陆上体型最小的真龙,当然,这又是作为真龙的我另外一个不甚明了的事情了。幼兽似乎把我认成了某种弱小的草食种,我不怪它,也无意为这种程度的冒犯而取走谁的性命。我只是想稍微教训它一番,告诉它不是什么生物都可以成为捕食的目标的。 我把它的头按进溪流中,看着它像小鱼一般,从嘴巴里冒出一簇小而密集的泡泡。感受着它思绪中一股股求饶的意念,我心满意足地抬起了自己的前蹄。 它黑色的小脑袋从河水中抬起来的一刻,湿漉漉的角就刺进了我的身体。攻击并不十分痛,但坦白地说吓了我一跳。龙眷一族向来都有短暂地和真龙对抗的办法,然而从来都是成年后历经百战才能做到。面前的幼兽双眼散发着如此纯粹而汹涌的战意,在我对拉加恩一族的了解中也是实属罕见。 所以降下雷电的一瞬我便后悔了,那是彼时的状态下我的全力一击。同样威力的一道闪雷,不久前才招致了一个村落的彻底毁灭。我尽量不去想雷光散尽后的一片狼藉,然而雷鸣声总有停下的一刻。我悄悄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满地的焦黑,而是一具被电光洗礼过的全新的身体。 牙兽种健硕的黑色皮肤已经被一层崭新的毛色所取代,背脊处的两片长鬃如双翼般朝两侧展开。幼兽仍然显得有些狼狈,一边的角焦黑溃烂,身上也沾染着摔倒后蹭上的泥土。从皮下溢出的电光将它身上的灰尘一点点扫除,纯金色的皮毛毫无保留地显露在我的眼中。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哪怕还是一只幼崽,这只龙族眷属也生得比要我高大一些。 ………… 尽管有着和真龙一族格格不入的体型,但我的恢复能力仍然是真龙该有的水准。刺进我前蹄中的角并没有带给我多少麻烦,那孩子自己却吃尽了苦头。我不得不击熔了它一边的嫩角,才阻止毒素朝着全身各处蔓延。好在彼时的拉加恩年纪还轻,它有无数的机会能够长出一双更为强韧的利角来,对于金狮子一族来说,战斗才是它们成长的原动力。 最初把这孩子留在身边,并不是因为从它心绪中传来的纯净而浓郁的善意,也不是因为险些害死它而心存歉疚,更不是因为它有伤害到我的实力。拉加恩即便还远未成年,但也比这片猎场上任何一只领主都要强大了,放任它在这一带自由活动的话,会把整个猎场搅得天翻地覆,人类一旦集体撤离这片林区,我就要跋涉更久才能找到下一个观测的对象了。 然而这样的初心并没有坚持多久,因为我发现,比起人类来,我更愿意观察它的一举一动。小家伙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进食和睡眠以外的时间都在不停地战斗。也正是托它的福,我反而得到了这次苏醒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平静。不消主动驱赶,拉加恩就会帮我打跑围拢而来的每一头怪物。数日间它便称霸了整片密林,拖着我朝另外的猎场迁徙而去。 我们穿梭过无数猎场,我的降雷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了它积攒力量的方式,这既有它的要求,也有我的放任——大陆上除了同族之外,只有它能够承受住我毫无保留地释放出的雷暴。 直到我无法再用“小家伙”来称呼它时,那座高塔也终于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 我就要死了,这才是我要拉加恩离开的原因。 接近无限的知识给了真龙一族短暂地看到未来的能力,和自己越是相关,距离当下越是靠近,这种预示就变得越是清晰而强烈。数年间和我形影不离,拉加恩早已获得了金狮子该有的雄壮身材,战斗的技术也被磨练得日益精进,眼看着它距离成年的日子越来越近,无论我承认与否,拉加恩都将成为我身边最大也是唯一的威胁。 我并不怕死——死亡对于真龙一族来说不过是稍长些的沉睡罢了——也不怕死在它的手中。然而真龙无法坐视自己的陨落,若那一日真的降临,无论我希望与否,都将面对和它的战斗。我不愿与它相斗,它应该好好活着,那对纯净的双眸中不该染上属于我的鲜血。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降雷了。”望着狼狈进食着的拉加恩,我这样说道,龙语中传出的却是一种从未在低等物种面前显露过的,小心翼翼的情绪。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即便整日沉迷于无尽的战斗中,它还是学会了龙腔,如今的灵智和初见之时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 “不,这片猎场上已经没有能和你战斗的怪物了。”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你应该离开了。” 现在想来,我的愿望从来没有成真,我一直力图避免的我们之间的战斗,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 再醒来时,我已经被它负在背上了。我们一同生存,一同旅行的年岁中,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它的背脊。拉加恩的毛发比想象中的要坚硬得多,不知是不是长久以来替它降雷的缘故,小家伙身上的电弧接触到我的身躯,便争先恐后地朝我的皮毛下钻去,刺得我有些发痒。我打了个喷嚏,挣扎着要从它的身上滑下来,却被它回过首,下颌轻轻抵住了我的脖颈:“别动,你还很虚弱。” 我的脑袋后知后觉地一沉,浑身的皮毛如燃烧般灼痛起来,主峰上的一幕幕霎时间闪回进思绪之中。火山的喷发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状况,岩壳在熔岩的轰击下寸寸断裂,让拉加恩第一个失足坠了进去,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在接触滚烫的岩浆前将它拖拽出来,然而山体的崩毁已经不可逆转。 我从未在短短的时间内召唤出如此巨量的降水,主峰顶的雨水如瀑布般浇灌而下,滴落在岩浆上掀起大股大股的蒸汽,外溢的岩浆第一时间冷却下来,裸露的岩缝也被火山灰和雨水混合成的泥浆逐一填补。然而泥浆的势头却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大,它们冲破了主峰的核心区域,朝四面八方汹涌而去,数分钟的时间就演变成了一道道无可阻挡的洪流。覆水难收,即便对真龙一族来说也是如此,我拼命地召唤着雷电,想要蒸干每一片泥浆中饱含的水分,甚至将身体化为电场投入了洪流之中。这样的努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耗尽了作为真龙一族的体力。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降雷了。”望着狼狈进食着的拉加恩,我这样说道,龙语中传出的却是一种从未在低等物种面前显露过的,小心翼翼的情绪。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即便整日沉迷于无尽的战斗中,它还是学会了龙腔,如今的灵智和初见之时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 “不,这片猎场上已经没有能和你战斗的怪物了。”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你应该离开了。” 现在想来,我的愿望从来没有成真,我一直力图避免的我们之间的战斗,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 再醒来时,我已经被它负在背上了。我们一同生存,一同旅行的年岁中,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它的背脊。拉加恩的毛发比想象中的要坚硬得多,不知是不是长久以来替它降雷的缘故,小家伙身上的电弧接触到我的身躯,便争先恐后地朝我的皮毛下钻去,刺得我有些发痒。我打了个喷嚏,挣扎着要从它的身上滑下来,却被它回过首,下颌轻轻抵住了我的脖颈:“别动,你还很虚弱。” 我的脑袋后知后觉地一沉,浑身的皮毛如燃烧般灼痛起来,主峰上的一幕幕霎时间闪回进思绪之中。火山的喷发是我们都始料未及的状况,岩壳在熔岩的轰击下寸寸断裂,让拉加恩第一个失足坠了进去,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在接触滚烫的岩浆前将它拖拽出来,然而山体的崩毁已经不可逆转。 我从未在短短的时间内召唤出如此巨量的降水,主峰顶的雨水如瀑布般浇灌而下,滴落在岩浆上掀起大股大股的蒸汽,外溢的岩浆第一时间冷却下来,裸露的岩缝也被火山灰和雨水混合成的泥浆逐一填补。然而泥浆的势头却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大,它们冲破了主峰的核心区域,朝四面八方汹涌而去,数分钟的时间就演变成了一道道无可阻挡的洪流。覆水难收,即便对真龙一族来说也是如此,我拼命地召唤着雷电,想要蒸干每一片泥浆中饱含的水分,甚至将身体化为电场投入了洪流之中。这样的努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耗尽了作为真龙一族的体力。 729章 尽管还不知道猎人工会为什么突然要向古龙种出手,但在龙击枪启动的瞬间,船上的家伙就已经变成了封尘的敌人。年轻雷人越过一片片乱石和矮墙,朝着麒麟的方向疾奔过去。他望着头顶悬浮着的金光号,舰首的战争兵器随时都有激发的可能。龙击枪的型号对于小型飞艇来说负荷太重了些,蓄势的时间显得稍长,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威力缓慢而坚定地提升至巅峰。 暗影猎人的龙腔视野朝四面八方急速伸展开,然而众人身处在近千米高的塔顶,又是龙环雷区的中央,周遭不要说是能够驱使的怪物和鸟类了,就是虫蚁也少得可怜。龙语者有心阻止蓄势待发的龙击枪,甚至已经做好了将执事长大人的私舰击坠的准备,却苦于视野中却空空如也,一时间束手无策。 “小鬼!快回来!”见封尘一个人冒失地冲了出去,犀也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战争兵器的威力世人共睹,一旦被激发,恐怕不止是箭锋前的麒麟,整片地板都要在攻击下碎裂塌陷,将身处周边的猎人卷入其中,“再往前就要受到波及了!” “我得阻止他们!”年轻猎人的心思急速运转着,下意识地摸索了一番身上的飞人猎装。猎具的机关中虽然承载着高威力的爆药,但是在先前和金狮子的战斗中,起爆装置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何况就算猎装功能一切如常,封尘也没有办法将它们顺利送到悬停着的飞艇上,更别提在爆炸发生前全身而退了,“见鬼……真的束手无策了吗?哪怕有一只怪物也好……” 如同被猎神听去了年轻人的祈祷,一道意识蓦地闯进了封尘的龙腔之中。意识有如一颗精雕细琢过的宝石般莹亮无暇,却虚弱不堪,带着浓浓的死意。龙语者心有所感,奔行中向旁侧一个闪身,一股金色的电弧从封尘先前落脚之处倏地掠过,在空中激发出一连串滋拉的响动,将一小块青石上的苔藓炙烧成一片焦炭。 封尘几个翻滚,躲进一片矮墙的背后,目光朝着闪电的源头望去。先前被撞碎的栏杆处,分明有一只壮硕的黑色前爪从塔下抬起来,爪锋狠狠地一拍,深深嵌进青石之中。 “怎么可能……那可是用古龙种素材制作的武器啊?”封尘在阴影处站定,从牙缝里嘶嘶地吸进一口凉气,“这样都杀不掉它吗?” 牙兽种的前爪猛地一踏,整个身体从塔下腾跃而起,砰地跌落在塔顶的边缘。拉加恩已经变回了最初的状态,身上见不到一缕金毛,背脊上的双翼彻底隐没下去,气息也萎靡得过分。眼下龙眷一族的胸膛起伏不定,生命力显然已经所剩无几。它的颈后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病态的紫意从伤口处蔓延到了大半个背脊,毒血恐怕已经流遍了全身。 寻常的怪物经历这样的伤势,有多少条命都足够葬送了,金狮子还能站着已经是莫大的奇迹。然而即便只剩下了一口气,它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让人丝毫不怀疑即便在这个状态下,想要战胜它也要付出不低的代价。 “居然还活着!不过已经油尽灯枯了吧……”不远处的犀心中一喜,脚步在行进中随之变换,嚣叫着迎着龙眷一族的方向奔去。 金狮子并没有给猎人们反应的时间,巨兽的双瞳甚至没有朝银甲猎人看上一眼,就迈动四蹄,朝着昏睡中的麒麟义无反顾地疾奔过去。老猎人与牙兽种接触的瞬间,一道雷光就像早已准备好了一般,从它的皮下散逸出来,长鞭似地向着自己甩去。犀不敢硬接,只得朝旁侧鱼跃躲避,电弧在自己身边炸响,猎人安然无恙,龙眷一族却就此和自己擦身而过。 封尘咬紧牙关,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昏睡中的古龙种,却毫无意外地尽数石沉大海。麒麟依然紧闭着双眼,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年轻猎人的心神一阵动摇,仿佛从高耸入云的塔顶直坠而下。拉加恩化作一股乌黑的流光,几个眨眼就从塔顶边缘奔行至此。封尘只得低叹一声,放弃了对麒麟的呼唤。 龙语者一咬舌尖,将绝望和无力感深深埋进心底。他举起圆盾,骨刃在手中划出一道剑光,迎着冲锋而来的金狮子摆出了临战的姿势。四目相对,一人一兽再次联通起来,丝丝缕缕的意念顺着龙腔传递到年轻人的脑海之中。封尘的剑尖一抖,双臂却不由自主地沉下了几度,胸中好不容易聚起的战意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瞬息间冷却下去。 “原来如此……”封尘苦笑了一声,脚步一撤,默默地为龙眷一族让开了一条道路,“这片古龙战场……麒麟的战斗对象,从一开始就不是你吗?” 金狮子的身上雷光流转,一股电弧在贴近封尘时几欲破体而出,却还是被它生生地止住了。封尘小的善意并没有换来牙兽种过多的关注,他只觉得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龙眷一族已经从自己身前横掠了过去。怪物撑住四爪,五米余高的伟岸身躯正停在麒麟的身畔,这一次再没有人能阻止它的脚步。 “我们是错怪了它啊……”一路上逆鳞众人想当然地认为,古龙种和拉加恩的战斗并未结束,回到古塔上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才让封尘提前出手将拉加恩重伤。然而一瞬间的对视已经足够让龙语者了解太多真相了。麒麟开启古龙战场的因由并不是眼前的黑色巨兽,而是从一开始就另有其人。 古龙种拥有着无尽的知识,恐怕在回到翡翠古塔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就预料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说不定它意欲战斗的对手,正是头顶上这艘不请自来的工会飞艇。 然而时至此刻,这份真相对封尘来说早已无关紧要了。头顶悬着的龙击枪处正涌出阵阵赤红的蒸汽,那是武器的蓄势已达极限的征兆。飞艇上的机括一阵响动,高速旋转的弩枪应声一抖,枪头猛地向前伸出。 “那家伙想要干什么?自尽吗?”犀从乱石中倏地爬起来,龙击枪被触发的声音如同被敲响的丧钟,让银甲猎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身朝远处逃去。 感受到头顶降下的阵阵阴寒,金狮子低下头,用一边的利角顶着古龙种的背脊,头颈用力,将麒麟娇小的身躯破布革一般挑飞出去。做完这一切,它重新将脖颈一挺,义无反顾地迎上了疾速放大的弩枪的光芒。 “砰——”弩箭终于离船而出,沉重的后座力下,金光号甚至向后猛地飞退了十余米。螺旋桨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气舱也猛地摇晃了几下,船体向后一倾,过了数秒才徐徐稳定回来。 几十米的距离对于龙击枪来说和贴身击发无异,封尘甚至没有看到箭锋的轨迹,箭头就已经贯进了拉加恩的身体中。龙眷一族未及嚎叫出声,胸口就飙散出一股前所未见的巨大血花。 弩机的力道不减,一面将巨兽狠狠压在青石上,一面推着它向后飞退出去。怪物的四爪刨碎一块块砖石,在地面留下两道笔直的爪痕,一直退出了近百米才堪堪停下,颀长的枪杆斜插在牙兽种的胸口,末端尤自颤动不已。龙眷一族似乎仍有意识,它试着朝麒麟的方向偏了偏头,却终究还是力有未逮,脑袋只是微微动了动,就彻底耷拉下去,连带着四脚一软,连着龙击枪一并轰然倒地。 “这次终于死掉了吧……”龙击枪轰响的余韵过了数秒才缓缓消湮,银甲猎人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金狮子身上,过了约莫半分钟,只听龙眷一族的方向再也没了动静,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色古怪地瞧了一眼头顶正调整姿态的工会飞艇,“这种时候该感谢你们吗?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工会猎人替我们狩猎的一天。” 金狮子的身体略微改变了龙击枪的射角,巨弩并未对塔身做出太多损伤。箭锋掠过之处,地面上裂开道道缝隙,犀小心地越过那些脆弱的地带,朝着金狮子遗骸的方向查探过去。才行出没多远,老猎人的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脚下倏地加快了速度。 “不……”接近龙眷遗骸的一刻,银甲猎人便当啷一声扔下了手中的重锤。他双手抱着脑袋,眼睛不敢置信地眯起来。龙击枪的直径超过一米,相当于一棵合抱粗的树干了。弩箭刺进怪物身体中不知几许深,胸前的毛皮、肋骨和内脏已经在高速旋转的枪头下搅得粉碎,失去了这部分材料,这具尸骸的价值怕是要降低大半。 老猎人双手抱住弩枪,憋红了脸试图将枪头从金狮子身上拔出来。但巨弩向来都需要机括才能驱使,哪是一人之力就能移开的。犀尝试了几次,枪杆却纹丝不动,他只好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握起拳头猛砸了一下身畔的青石,口中骂道:“该死……该死!” “那家伙想要干什么?自尽吗?”犀从乱石中倏地爬起来,龙击枪被触发的声音如同被敲响的丧钟,让银甲猎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身朝远处逃去。 感受到头顶降下的阵阵阴寒,金狮子低下头,用一边的利角顶着古龙种的背脊,头颈用力,将麒麟娇小的身躯破布革一般挑飞出去。做完这一切,它重新将脖颈一挺,义无反顾地迎上了疾速放大的弩枪的光芒。 “砰——”弩箭终于离船而出,沉重的后座力下,金光号甚至向后猛地飞退了十余米。螺旋桨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气舱也猛地摇晃了几下,船体向后一倾,过了数秒才徐徐稳定回来。 几十米的距离对于龙击枪来说和贴身击发无异,封尘甚至没有看到箭锋的轨迹,箭头就已经贯进了拉加恩的身体中。龙眷一族未及嚎叫出声,胸口就飙散出一股前所未见的巨大血花。 弩机的力道不减,一面将巨兽狠狠压在青石上,一面推着它向后飞退出去。怪物的四爪刨碎一块块砖石,在地面留下两道笔直的爪痕,一直退出了近百米才堪堪停下,颀长的枪杆斜插在牙兽种的胸口,末端尤自颤动不已。龙眷一族似乎仍有意识,它试着朝麒麟的方向偏了偏头,却终究还是力有未逮,脑袋只是微微动了动,就彻底耷拉下去,连带着四脚一软,连着龙击枪一并轰然倒地。 “这次终于死掉了吧……”龙击枪轰响的余韵过了数秒才缓缓消湮,银甲猎人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金狮子身上,过了约莫半分钟,只听龙眷一族的方向再也没了动静,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色古怪地瞧了一眼头顶正调整姿态的工会飞艇,“这种时候该感谢你们吗?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工会猎人替我们狩猎的一天。” 金狮子的身体略微改变了龙击枪的射角,巨弩并未对塔身做出太多损伤。箭锋掠过之处,地面上裂开道道缝隙,犀小心地越过那些脆弱的地带,朝着金狮子遗骸的方向查探过去。才行出没多远,老猎人的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脚下倏地加快了速度。 “不……”接近龙眷遗骸的一刻,银甲猎人便当啷一声扔下了手中的重锤。他双手抱着脑袋,眼睛不敢置信地眯起来。龙击枪的直径超过一米,相当于一棵合抱粗的树干了。弩箭刺进怪物身体中不知几许深,胸前的毛皮、肋骨和内脏已经在高速旋转的枪头下搅得粉碎,失去了这部分材料,这具尸骸的价值怕是要降低大半。 老猎人双手抱住弩枪,憋红了脸试图将枪头从金狮子身上拔出来。但巨弩向来都需要机括才能驱使,哪是一人之力就能移开的。犀尝试了几次,枪杆却纹丝不动,他只好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握起拳头猛砸了一下身畔的青石,口中骂道:“该死……该死!” 730章 看清楚 “该死……如果有更准确的情报就好了!”小洋一边哗哗地翻动着从况大师手中“借”来的情报志,一手在头顶上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登时乱作一团,“还不是漫云这家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作主张地一个人走掉了。如果他还在的话——” 在一众五星猎人惊愕的目光下起飞,猎船自那以后已经行出了几十分钟。卢修的血脉放在战斗中当然是上佳之选,但侦测和追踪的效果就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了。小龙人能勉强辨认出古龙种的方向,但麒麟的气息每分钟都在变得更加虚弱,他自忖跟丢之前不知还能坚持多久。然而苦于没有精确的航向,飞空艇一直处于半巡航的低速状态。继续加速的话,燃料会消耗得更快数倍,在沙明海苦口婆心的抗议下,得知古龙种具体的位置之前,战舰至少要为接下来的探索和返航留出余量。 “就算多了一个人,航向也不会变得更精确的。”申屠妙玲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然地接过同伴手中的情报,“卢修感知的方向正是遗迹古塔,和工会的猜测相合,目前来说,这就已经是难得的好兆头了。”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担心前辈的安危。”小晴儿轻叹一声,忧心忡忡的朝船尾方向望去。小猎团临行前,飞艇上的暴乱就被几个五星猎人联手平息下去了,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偷猎者都被顺利地重新拘押了回来。几名暗影猎人趁着夜色逃进了猎场深处,其中就有白衣猎人不惜放弃参与这次行动的机会,也要前去追击的那个。 封漫云临行前留下的信息语焉不详,奥森只道他认出了偷猎者中的某个熟悉的面孔。事态发生得突然,对于那个乘着蛇龙逃走的神秘家伙,奥森并没有留下太多印象。对方的身份和实力都还是谜,这就意味着西戍猎人此行势必凶险难测。 “放心吧,漫云很强的,就算有什么危险,他也能照顾好自己。”小团长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英雄之证不是什么猎人都能拿到的,一对一的话,那家伙不会在任何人手上吃亏。” “他这么在意那个逃走的偷猎者,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申屠妙玲不徐不疾地说道,“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专注在眼下的行动上了。” “说的也是。”小团长正色道。冒着被老爹责骂的风险,花了这么多心思,队伍好不容易从几个五星猎人的看管下寻到机会偷偷溜出来,女孩当然不愿意接受一无所获的结果。她遥遥地朝着听筒中问道:“猫猫,望台上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都没有……我们已经在古塔的乘降范围了。”梅可缺席了这次行动,换成猫猫在望镜旁辅助沙如墨。小艾露撅着嘴巴,分明将把自己和主人分开的安排,尽数怪罪到了梅拉露的头上,“没有发现战斗的痕迹。” 几十分钟的行船,飞空艇终于来到了整片遗迹猎场的核心。在高耸的古塔对比下,年轻人们乘坐的飞空艇有如一只细小的蚊蝇。沙明海转动着舵轮,小船从贴近地面的高度,循着古塔的边缘一路盘旋向上,望镜缓缓扫过高塔的外围,却只能看见一条条异常粗大的青色巨藤。 “飞空艇呢?”女团长继续问道,“爹爹说过,安菲大师和罗大师会从另一条航道进入猎场,你们有看到其它猎船的踪迹吗?” “这座高塔比我想象得还要宽广得多,简直像个广场一样。”沙如墨回答道,一边目视着望镜里,“大师们的猎船可能悬停在塔身的另一边……说不定还有偷猎者的。” “麒麟就在附近,这个感觉不会有错的!”卢修闭上眼睛,声音透过传声筒响起来。即便龙人的感知依靠的不是视觉,但同伴们还是将他推来了观察室。 “不需要叫这么大声啦!”年轻的驾驶员无奈地将听筒举远了些,“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就好,我听得见——不过你得再具体一些,这座古塔有上百层,麒麟可能在其中任何一个角落,我们可没有时间一层一层地探索上去。” 猎具的另一头,小龙人面带难色抓了抓腮边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的感觉没有那么……精确。” “能再靠近一些吗?”小团长凑近驾驶席,双手有些紧张地在椅背上抓着不放。 “抱歉,这里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沙明海无奈地一笑,单手胡乱地擦干额头上的汗水。秦水谣定睛望去,年轻的驾驶员握着舵轮的手正微微地抖动着,脸色发白,声线也起伏不定,似乎正在苦苦忍耐着什么。 沙蝎众人有着和奥森同源的病症,只要出现在高阶怪物附近,就势必被位阶法则所威慑。而今小猎团意欲寻找的是一头古龙种,说不得还有一头龙族眷属盘踞在侧,年轻人能够承受到现在,就已经靠着莫大的毅力了。 “算了,你们几个千万别勉强啊。”女团长只好低声安慰道,“不行的话,暂时让次席来驾驶一会也好。” “那怎么能行?”沙明海勉强打起精神,“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偷猎者和古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我可是这艘飞艇的船……首席驾驶员,总不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把战船交给其它人吧。” “接下来的时间不过是碰运气而已。”女团长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能不能顺利找到,就要看猎人先祖的意思了。” 秦水谣的话音方落,望台处就传来猫猫一道激动的惊呼声,小艾露抢过卢修手中的传声筒:“主人……快看!最上面!” 秦水谣猛地贴近到舷窗上,将小半个身子伸出窗外朝塔顶的方向望去。年轻猎人的仰视下,穹顶的阴云中撕开数道长长的裂痕,叉状的闪电从浓云中挣脱而出,朝着塔顶的某处坠去。雷声连番不断,电弧此起彼伏,闪电在塔顶上久凝不散,居然围成了一股碧蓝色的漩涡。 “不用费心思找了!我们的运气似乎还不错!”隆隆的雷声中,卢修的声音依稀从传声筒另一端传来。天地间只有一种生物能够形成如此夸张而罕有的天象,漏斗状漩涡的尖端正指着高塔顶端的某处,那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快爬升!麒麟一定就在最上面!”小团长把头从舷窗外缩回来,双颊已经激动得泛起了一层绯红色。 “已经在做了……”骤然见到了可追寻的目标,沙明海也打起了精神,年轻的驾驶员将数个拉杆推到尽头,主螺旋桨的噪鸣声霎时间放大,众人脚下升起一股超重感,猛地向上爬升而去。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猎船的气舱刚一冒出塔顶,年轻的驾驶员就死死地拉住了控制副螺旋桨的拉杆。 船内的众人向外望去,登时被高塔上的景象震得纷纷失了语。塔顶宽阔如广场,此刻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碧蓝色的海洋之中。望台的视野之中,塔顶以某个极亮的光点为圆心,雷电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一道道电弧有如实质一般,在战场上漂浮游走,如同一片波澜不惊的海域,将小半个塔顶浸润其中。海面上每一道细小的海浪,都是足以让飞空艇船毁人亡的凶暴电弧,哪怕没有龙威的压制,沙蝎的驾驶员也不敢稍稍向前行出一米。 高塔上就此被雷海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了两部分,小猎团的飞艇幸运地出现在了没有雷光波及的昏暗的一面,确认了周遭的安全,沙明海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些……都是麒麟刚刚那一击造成的吗?” “主人!你看对面……那边是猎人工会的飞空艇!”猫猫高声嚷道。小艾露的目力出众,迎着眩目的雷光,还是依稀望见了塔顶另一侧悬浮着的金光号。 “是安菲教官吗?还是其它工会的同僚?”小洋仔细向外瞧去,但除了满眼亮蓝色的光晕外,其余什么都看不见,“要不要靠过去?” 驾驶员撇撇嘴,摇头道:“我们的船没有经过避雷处理,有这么大片的雷区横在中间,我们没办法从这里渡过去,雷光这么强烈,信号弹恐怕也很难让对方接收得到。” “我们还有其它更该担心的事。”沙如墨严肃地说道,“你们看脚下,十点钟方向……那些家伙好像已经发现我们了。” 女弓手将拳头暗暗攥紧:“已经有偷猎团跑到这里来了……” “有人在下面?”秦水谣的眼睛一亮,“太好了!准备绳降,这些人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喂,那群家伙可是偷猎者啊!”沙明海提醒道。 “怕什么?我们有这艘飞空艇在,害怕的该是他们才对!”小团长迅速地整饬了一番行装,解下悬在舱门边的绳梯,“大师们不是说过吗,封尘正和偷猎者一起行动,说不定他就在里面。” 秦水谣猛地贴近到舷窗上,将小半个身子伸出窗外朝塔顶的方向望去。年轻猎人的仰视下,穹顶的阴云中撕开数道长长的裂痕,叉状的闪电从浓云中挣脱而出,朝着塔顶的某处坠去。雷声连番不断,电弧此起彼伏,闪电在塔顶上久凝不散,居然围成了一股碧蓝色的漩涡。 “不用费心思找了!我们的运气似乎还不错!”隆隆的雷声中,卢修的声音依稀从传声筒另一端传来。天地间只有一种生物能够形成如此夸张而罕有的天象,漏斗状漩涡的尖端正指着高塔顶端的某处,那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快爬升!麒麟一定就在最上面!”小团长把头从舷窗外缩回来,双颊已经激动得泛起了一层绯红色。 “已经在做了……”骤然见到了可追寻的目标,沙明海也打起了精神,年轻的驾驶员将数个拉杆推到尽头,主螺旋桨的噪鸣声霎时间放大,众人脚下升起一股超重感,猛地向上爬升而去。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猎船的气舱刚一冒出塔顶,年轻的驾驶员就死死地拉住了控制副螺旋桨的拉杆。 船内的众人向外望去,登时被高塔上的景象震得纷纷失了语。塔顶宽阔如广场,此刻却已经陷入了一片碧蓝色的海洋之中。望台的视野之中,塔顶以某个极亮的光点为圆心,雷电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一道道电弧有如实质一般,在战场上漂浮游走,如同一片波澜不惊的海域,将小半个塔顶浸润其中。海面上每一道细小的海浪,都是足以让飞空艇船毁人亡的凶暴电弧,哪怕没有龙威的压制,沙蝎的驾驶员也不敢稍稍向前行出一米。 高塔上就此被雷海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了两部分,小猎团的飞艇幸运地出现在了没有雷光波及的昏暗的一面,确认了周遭的安全,沙明海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些……都是麒麟刚刚那一击造成的吗?” “主人!你看对面……那边是猎人工会的飞空艇!”猫猫高声嚷道。小艾露的目力出众,迎着眩目的雷光,还是依稀望见了塔顶另一侧悬浮着的金光号。 “是安菲教官吗?还是其它工会的同僚?”小洋仔细向外瞧去,但除了满眼亮蓝色的光晕外,其余什么都看不见,“要不要靠过去?” 驾驶员撇撇嘴,摇头道:“我们的船没有经过避雷处理,有这么大片的雷区横在中间,我们没办法从这里渡过去,雷光这么强烈,信号弹恐怕也很难让对方接收得到。” “我们还有其它更该担心的事。”沙如墨严肃地说道,“你们看脚下,十点钟方向……那些家伙好像已经发现我们了。” 女弓手将拳头暗暗攥紧:“已经有偷猎团跑到这里来了……” “有人在下面?”秦水谣的眼睛一亮,“太好了!准备绳降,这些人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喂,那群家伙可是偷猎者啊!”沙明海提醒道。 “怕什么?我们有这艘飞空艇在,害怕的该是他们才对!”小团长迅速地整饬了一番行装,解下悬在舱门边的绳梯,“大师们不是说过吗,封尘正和偷猎者一起行动,说不定他就在里面。” 731章 让我去 踏上塔顶的一刹那,秦水谣就感觉到数支弩枪牢牢地对准了自己。见到飞空艇有绳降的迹象,还能行动的偷猎者们早早地聚集到了小猎团的落点附近,各自寻了隐蔽处,摆出防御姿势来严阵以待。然而乍一看到当先落下的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几个重弩手心中一疑,扣动扳机的手先自慢了三分。 “不想死的话,就站在那别动!”红石队长躲在暗处高声呼喝道。红鬼于先前的逃亡中伤到了侧肋,还未来得及包扎。他辨清楚来者大的眉目,捂着伤口暗自忖道:“怎么又是几个小鬼头?” 小猎团众人不闪不避,依次从绳梯上落下。卢修和小洋方一落地,便各自抽出武器,将三个女孩隐隐挡在身后。年轻猎人们朝人群中望去,偷猎者的阵势零散狼狈,这样的威慑色厉内荏的意味反倒更浓一些。 红石猎团登上塔顶的队员本就不足二十人,经历了连番的战斗,再加上方才雷暴的洗礼,还能维持战力的仅剩下了可怜的六七人。逆鳞所属和红鬼一行人泾渭分明地列于两端,警戒着小猎团众人的同时也在互相防备着。白夜的队伍在金光号的重弩攒射下,幸运地没有直接减员,但此刻犀还留在雷区中生死未卜,逆鳞队长的脸上由是泛起了道道阴霾。 “一群野蛮的家伙……”申屠妙玲挽着弓弦的手纹丝不动,俏脸嫌恶地别到一旁。 “该担心安全的是你们才对!”聂小洋手中的短刀随意一扬,指了指头顶身后悬着的飞空艇。猎船侧舷的武器舱尽数打开,观察室内望镜的光芒若隐若现,将平台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似乎只待塔顶稍有异动,就是他们进攻的命令:“这里的首领是谁?我们团长要和他说话!” “嗖——!” 一发弩弹从黑暗中激射而出,正落在双刀手的脚边。一声闷响过后,青石板从中崩裂,地面上升起一缕袅袅的烟尘。小猎团众人骇得齐齐向后一退,弩弹的来路处霎时响起一声蔑然的口哨:“工会来的小鬼,要打的话就划下道来!要不然就回到你们的龟壳里,趁早飞远些,我们团长可没空陪你们玩猎人游戏。” “真是不知好歹!”小洋的脖子一梗,“如果想要开战的话,我们根本就不需要降到这里来——” “想要仗着飞空艇狐假虎威,你们可打错算盘了。”红鬼嘴角抽动着,从石墙后探出身子。队伍刚刚从雷区中撤离出来,几名队员被机弩伤到,需要尽快包扎处理。这群年轻猎人不请自来,意图不明,但战场的情势瞬息万变,暗影猎人们没有和一帮小鬼相互试探的闲心。 老猎人心念一动,打算在这里速战速决,等即刻解决了突入战场的小鬼们,就收拢队伍,把委托重新拉回正轨之中,“先前降落的时候,你们就该做好殒命的准备了。猎船拦得住我们的人,可拦不住我们的弩枪。红石所属……” “等一等……等一等!”不待红鬼将一道命令发布完整,黑暗中却冲出一个人影。来人拦在手弩黑洞洞的枪口前,朝红石众人连连摆手。老猎人转过身去,望着一众年轻猎人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卢修……还有你们,小猎团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哈德叔叔?”骤然看见老骑士的脸,听见那道熟悉的声线,卢修不由得将斩击斧放低了一个角度,“你是怎么……” “哈德?是你把他们引来的?”森罗从石墙后闪身出来,几个眨眼便冲到了老猎人的身边。绿甲猎人抓着哈德的前襟,双目中凶光流转,恶狠狠地说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家伙,果然还是靠不住。” “就算要搬救兵,我也不会让一群孩子来古龙战场里冒险。”老猎人也回敬道,“你知道这不是工会猎人的风格。这几个年轻人和我有些渊源,让我和他们说两句话。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增加无谓的伤亡了。” 森罗沉默了几秒,朝着远处的白夜征询过去,见团长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才缓和下来。他抓着哈德的手缓缓松开,算是认可了老骑士的话。绿甲猎人的嘴巴朝红石猎团的方向努了努:“动作快一些,我们等得起,红石今天已经死了很多人,他们的首领可不会有团长这么好的脾气。” 虽然远在莱恩也鲁的国境深处,遗迹猎场的中央,但当小龙人握住哈德的手的一刻,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安心感。卢修脸上的欣喜只停留了一秒,就倏地换上了一副紧张兮兮的神色:“叔叔,你为什么……和那些家伙在一起?” “一言难尽。”老猎人目示着背后的偷猎者,面带难色地说道,“长话短说,你们想必都是为封尘而来的吧?他就在里面。” 哈德的声音并不大,但中气十足,一句话让小猎团众人呼吸为之一滞。秦团长更是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胸口,好像这样做就能压制住自己胸中跃动而出的心脏似的。 “里面?”申屠妙玲把头一寸一寸地转向远处的雷区。平视而去,麒麟布设下的雷电防线比在飞艇上看到的还要壮观。电弧形成的蓝色围墙有三五米高,将更深处的景色湮没在一片雷光的海洋之中,“前辈说的……不会是那里面吧?” “封尘他……没能和我一起逃出来。”哈德的嘴角的八字胡抖动着,有些黯然地说道。金光号上攒射的机弩当然也将老猎人视作了攻击目标,箭幕将哈德和封尘分割两端,而后骤然醒来的麒麟更是一记雷暴,就将他连同身边的暗影猎人一并推出了数十米远,一直跌到了塔顶广场的另一头:“我本来该在里面保护他的……” “怎么会?”听闻此言,年轻人们刚刚提起的心又瞬间跌至了谷底,“那种雷电,尘小子不会已经……” “他还活着。”哈德笃定地说道,“我方才试着朝里面闯了几步,这片雷区看似骇人,但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概只和普通的麻痹陷阱相当。” 醒转过来的古龙种似乎并没有取谁性命的意思,设置这片雷海,单纯是为了防备外人的闯入。猎人一旦走近几步,身体就会在电弧下变得僵直,这更像是麒麟的一种警告。 “可就算只是普通的麻痹陷阱,在里面陷得时间长了,一样也会有生命危险。”小团长紧张道,“前辈,没有什么办法能进去吗?” “办法我都已经试过了,现在只能期待麒麟能尽早主动收回这一片雷电了。”哈德黯然地摇摇头,逆鳞猎团同样也有陷落在战场另一端,亟待拯救的同伴。暗影猎人们随身携带了不少抵抗雷电的猎具,但只能勉强在雷海中吊住他们的性命,不保证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还能自由行动。 “可恶……”小洋手中的短刃猛一交击。同伴近在咫尺,却被一道古龙种制造的天堑横亘在中间。自己等人在雷区外束手无策,这比两年来的杳无音信更让双刀手恨得牙根直痒。 “让我去吧。”数秒的沉默后,晴儿挺了挺胸脯,站到同伴们面前。小姑娘的眼睛望着远处碧蓝的电幕,双瞳也被雷光染成了一片瓦蓝,“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有种感觉,这些雷电……好像伤不到我。” “晴儿——”秦水谣蹙眉道。 “还在鬼怒间的时候,我也和这头古龙种接触过吧?”左晴仰起头,朝着团长甜甜地笑道,“那个时候我不也安然无恙吗?” ………… “牺牲……”封尘艰难地吐出一个词。侧躺在莫林的脚下,老猎人腰间的避雷珠似乎对自己也产生了作用,年轻猎人身上的麻痹感稍减,但躯体还是如脱力般提不起劲,喉咙也干渴得快要冒出烟来,“这就是它的天赋吗?麒麟……不会是要把金狮子救活吧?” 不远处的古龙种仍在固执地召唤着道道雷电,电弧的映照下,金狮子身上破损的毛发和韧皮一点点地剥落下来,新生的嫩皮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融入进原本的皮层之中。随着牙兽种的伤口不断愈合,怪物的双瞳也逐渐收缩回来,眼神中仿佛有了几分光彩。 执事长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带着三分赞许地望着脚边的年轻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也是一个特别的人。” “这家伙的天赋,我调查了许久才稍稍有了点眉目。观测局过往的记录中,麒麟从来不在人前使用它的能力,我甚至觉得它从来没有主动使用过。好在它喜欢在大陆上游荡,曾经不止一次地横渡过斯卡莱特,才给了我可供研究的情报——你听说过‘雷神’吗?” 王国南端部分聚居区的民众中,流传着一种以牲畜和小型怪物为贡品的祭祀礼仪,传说只要贡品份量足够,就能感动雷神,在旱年为猎区带来珍贵的降水。把历年来祭典成功的区域和其它零星的异常降水连缀起来,就是一份清晰的古龙种迁徙路线,这不过是猎人工会最基本的情报处理手段罢了。 “只有在为其它生命‘牺牲’的时候,麒麟才能发挥出属于古龙种的最强实力。”金甲猎人不徐不疾地解释道,“而相对的,这家伙的力量也来自于甘愿为它奉献生命的生物,换句话说,它以采集猎场上的‘牺牲’而活。” 莫林仔细打量着雷光之中古龙种若隐若现的轮廓。为了显示基于位阶的威严,越是身处上位的怪物,往往就越是生得狰狞丑陋,即便是古龙种也不例外,娇小绝美的麒麟放眼整个怪物界都是不折不扣的异类,无怪乎它所经过的地方,有无数怪物愿意为它奉献生命了。 “牺牲……”封尘艰难地吐出一个词。侧躺在莫林的脚下,老猎人腰间的避雷珠似乎对自己也产生了作用,年轻猎人身上的麻痹感稍减,但躯体还是如脱力般提不起劲,喉咙也干渴得快要冒出烟来,“这就是它的天赋吗?麒麟……不会是要把金狮子救活吧?” 不远处的古龙种仍在固执地召唤着道道雷电,电弧的映照下,金狮子身上破损的毛发和韧皮一点点地剥落下来,新生的嫩皮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融入进原本的皮层之中。随着牙兽种的伤口不断愈合,怪物的双瞳也逐渐收缩回来,眼神中仿佛有了几分光彩。 执事长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带着三分赞许地望着脚边的年轻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也是一个特别的人。” “这家伙的天赋,我调查了许久才稍稍有了点眉目。观测局过往的记录中,麒麟从来不在人前使用它的能力,我甚至觉得它从来没有主动使用过。好在它喜欢在大陆上游荡,曾经不止一次地横渡过斯卡莱特,才给了我可供研究的情报——你听说过‘雷神’吗?” 王国南端部分聚居区的民众中,流传着一种以牲畜和小型怪物为贡品的祭祀礼仪,传说只要贡品份量足够,就能感动雷神,在旱年为猎区带来珍贵的降水。把历年来祭典成功的区域和其它零星的异常降水连缀起来,就是一份清晰的古龙种迁徙路线,这不过是猎人工会最基本的情报处理手段罢了。 “只有在为其它生命‘牺牲’的时候,麒麟才能发挥出属于古龙种的最强实力。”金甲猎人不徐不疾地解释道,“而相对的,这家伙的力量也来自于甘愿为它奉献生命的生物,换句话说,它以采集猎场上的‘牺牲’而活。” 莫林仔细打量着雷光之中古龙种若隐若现的轮廓。为了显示基于位阶的威严,越是身处上位的怪物,往往就越是生得狰狞丑陋,即便是古龙种也不例外,娇小绝美的麒麟放眼整个怪物界都是不折不扣的异类,无怪乎它所经过的地方,有无数怪物愿意为它奉献生命了。 732章 “等等……”随着执事长一步步远去,封尘也脱离了莫林避雷珠的保护范畴。年轻猎人眼前一黑,胃里不受控制地一阵痉挛,叫喊声被硬生生憋回了喉咙里。 麒麟的头顶上,血雷仍在断断续续地降下,古龙种分明在折损着自己的生命力,试图为金狮子从不可能中找回一线生机。然而拉加恩此刻伤势的复原不过是区区表象。龙眷一族的躯体还未完全冷却,怪物的皮膜和肌肉在如此强大的外力灌注下,自行激发出了数倍于己身的再生能力,但也仅此而已了。这些现象宛若尸跳反应,对已然魂归猎神的金狮子来说当然于事无补。 古龙种向来全知全能,这样的变化连封尘都看得出,麒麟更是没有察觉不到的可能。然而独角兽依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先前的战斗中,龙眷一族呕心沥血地护卫着古龙种的周全,甚至不惜以身作盾,为麒麟挡住了近在眼前的龙击枪。然而以自身生命力催动天赋,用真龙的力量强行为一只牙兽种续命,这种程度的反哺已经远远超过投桃报李的范畴了。 麒麟乍一醒来,没有朝地上的偷猎者们发泄怒火,也没有追究金光号上一记阴狠的龙击枪,而是第一时间赶去了金狮子的身边。从古龙种的动作中,封尘依稀还能读出满心的慌乱和一丝决绝,两头怪物之间怕是还有更深的渊源。 但眼下已经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了,麒麟主动自毁长城,短短数分钟之内,已经在牙兽种身上消耗了太多的生命力。古龙种的力量从来不是无穷无尽的,独角兽此刻的虚弱程度已经直落到了危险的边缘。如果继续这样任性下去,再过不久麒麟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了,莫林此刻现出身去,分明是在伺机而动,等待时机合适就给它最后一击。 封尘的牙关紧咬着,牙龈处渗出丝丝鲜血。他卯足力气,掌根狠狠锤在太阳穴上,龙腔借着这股力道倏地四散开去。年轻猎人的意念咆哮而出,歇斯底里地朝古龙种喊道:“停手吧!它已经死了!” “如此挥霍金狮子好不容易为你保全的性命,这就是它想看见的吗?”封尘额头的青筋跳动不已,龙语如水波般向周遭荡开。年轻猎人无法出手战斗,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麒麟自身的意志上。然而在封尘的感知中,古龙种的身畔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高墙,将猎人和自己的意志分隔两端。任凭如何敲打叩击,龙语者的声音也无法传递到独角兽的耳边。 “别白费力气了,麒麟是听不见你的声音的。”莫林心有所感,他回头悠悠地说道,一边徐徐抽出背后的剥皮小刀,在身畔甩动了一番。骨质短匕被打磨成了双面开刃的模样,在雷光的激荡下泛着乳白色的光辉。 “这是……”封尘看得真切,金甲猎人的小刀和自己腰间的单手剑似乎是同一种材质。只是将刃口暴露在外,短刃就不住地散发着让龙语者心惊胆寒的气势,“峯山龙的尸骨……原来是被你寻去了?” “这有什么奇怪?”莫林沐浴在漫天的雷光中,依稀反问道。若论搜寻素材,工会系统比任何猎人和团队都更加高效。就算是古龙种为自己选择的隐秘墓地,在飞艇网络的覆盖下也一样无所遁形,“想要猎杀古龙种,总得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才行。” “如今的工会规章太过掣肘,即便是我想要拿到一柄屠龙武器也要大费周章。说起来,这柄短剑还是拜你所赐,没有你在雷鸣沙海中的所为,我恐怕要推迟很久才能看到今天这一幕。”执事长举起短刃,在封尘的眼前挽了个刀花,“接下来的时间,你就乖乖躺在那里,仔细欣赏麒麟最后的姿态就好。” 封尘的喉中呜呜地想要吼些甚至,他竭力伸出手,却只能抓到从指间划过的一串串电弧。执事长不再理会年轻猎人脸上混杂着震惊、愤怒和痛楚的神色,他一步踏出,彻底隐没在雷区深处的强光里,连身形轮廓也几乎被雷电吞噬殆尽。 “锃——!” 只听一声清亮的金铁交鸣声,莫林模糊的轮廓旁却突然多出了另一道高大的身影。来人沉重的战锤和金甲猎人的短刀相抵,刃口和锤锋摩擦出一道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执事长到底是货真价实的五星强者,受到攻击的一瞬就做出了反应。猎人不假思索地抬起一脚,逼退了雷光中的偷袭者,一个翻滚将短刃插回到背后,再站起时重剑已经稳稳落进了手中:“嘁!里面还有活着的家伙吗……” 一击不成,犀却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他在原地站定,遥遥地咧嘴一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要来做什么。但既然被我看见了,你就别再想往那边走出一步。金狮子的尸骨好不容易被我们找回来,我可不能在这里让你把它抢走。” 莫林将重剑横亘在胸前,做了一个临战的姿势。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偷猎者,蹙起的眉头悄然舒展开。老猎人朗声说道:“如果做得到的话——用着这种简陋的避雷措施,你现在光是站着就已经很辛苦了吧?” 银甲猎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反手抹掉溢出嘴角的一缕鲜血。逆鳞队员先前直接受了古龙种一记重击,被轰飞到远处不知所踪,封尘以为他已经逃出这片雷区了,没想到老猎人如今又去而复返。即便麒麟在那道雷电中没有生出杀心,但天灾级的随意一击也不是寻常人类能够承受的。 龙语者定睛望去,银甲猎人的脚步摇晃得厉害,握着重锤的手也并不十分稳定,显然先前的一击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连番的重击和雷区的影响过后,暗影猎人眼下还能勉强维持战力,不知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银甲猎人声如洪钟,从语气中丝毫听不出伤疲之色,“和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工会走狗不一样,暗影猎人在任何环境下都能作战,这种雷光还远远挡不住我。” “逆鳞的人吗?”莫林终于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到了面前之人的情报,不禁“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尽是一群棘手的家伙。不过挡在我的面前……就是你的不幸了!” 金甲猎人脚下一踏,疾步反冲上去,重剑拖在身侧,随着冲势激荡出道道电弧。犀也深吸一口气,提起重锤挺身迎上,两人再次毫无花巧地撞击在一起。剑锋和锤身在身前交叉,银甲猎人虽然有伤在身,但他比莫林高出一肩还多,借着身材的优势,暂时将角力带入了僵持之中,一时半会无法分出胜负。 “自诩什么‘地下世界的龙魇小队’,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莫林冷哼一声,嘴角微微扬起来,似乎还有余力。远处的古龙种没有停手的意思,执事长并不急在一时,“几个猎人世界的蛀虫而已,不是什么名号都是你们能随意染指的。” “那个徽章……你的来头不小嘛。”犀一眼瞟过金甲猎人胸前的铜章,“自由猎人?还是哪个分会的会长层?听那边的小鬼的意思,你好像在做一件不得了的事啊。我不在乎什么人龙战争,但逆鳞想要的素材,还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区区偷猎者,又怎么能理解我的规划?”莫林双臂的肌肉鼓胀,腰身一挺,将银甲猎人震开一小段距离。他单手持着重剑,另一只手朝腰后一抹,一道骨白色的寒光直奔着犀的胸膛而来。 “嚓——” 暗影猎人匆忙横锤格挡,只觉虎口一麻,锤头的侧边应声斩下一片金属。冰晶金属打着旋飞到老猎人的胸铠上,又被猎装远远弹飞出去。 “前辈……小心那柄短刀,那是古龙素材制成的武器,哪怕蹭到一下也会中毒的!”见到银甲猎人出手相助,封尘登时转怒为喜,年轻猎人躺在地上,无法插手进远处的战斗中,只得用龙腔为老猎人稍事提醒,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多管闲事……我不需要一个小鬼来教我怎么战斗!”不止一次体会过封尘龙腔的神奇,颅骨内毫无预兆的声响已经无法让老猎人动容了。口中这样骂着,暗影猎人还是对莫林手中的短刀多了几分忌惮。 “尽知道做些小动作。”龙腔隐秘的提醒似乎被莫林察觉了,执事长的余光向封尘的位置望了一眼,手上仍连连朝着对面的银甲猎人攻过去。重剑在猎人的手中大开大合,短刃则如同一只隐忍待发的毒蛇,每每出手必然直取对方的要害,让仅有一柄重锤傍身的犀只能苦苦相抗。 能在地下世界中做到如今的位置,逆鳞众人都有一股超出常人的韧劲,即便浑身十成力气只能用出五六成,判断力和反应能力也经过了漫天的雷光重重削弱,然而拥有背后金狮子浑身的素材作为念想,犀还是咬着牙,脚下居然没有稍作后退。 “见鬼!前辈会撑不住的……”年轻猎人将战局看在眼里。猎具的差距不是靠毅力就能弥补的,银甲猎人本来就有伤在身,继续这样下去,势必会越打越疲,时间分明站在莫林的一方。 “滋滋……”封尘将感知放开到极致,希望能在如今的境况下,找到让自己也能帮忙作战的方式。年轻猎人耳朵微动,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异样的雷暴声。他下意识地将龙腔投射过去,只觉身后一阵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人正顶着古龙种制造的雷幕向战场中央赶来。 “区区偷猎者,又怎么能理解我的规划?”莫林双臂的肌肉鼓胀,腰身一挺,将银甲猎人震开一小段距离。他单手持着重剑,另一只手朝腰后一抹,一道骨白色的寒光直奔着犀的胸膛而来。 “嚓——” 暗影猎人匆忙横锤格挡,只觉虎口一麻,锤头的侧边应声斩下一片金属。冰晶金属打着旋飞到老猎人的胸铠上,又被猎装远远弹飞出去。 “前辈……小心那柄短刀,那是古龙素材制成的武器,哪怕蹭到一下也会中毒的!”见到银甲猎人出手相助,封尘登时转怒为喜,年轻猎人躺在地上,无法插手进远处的战斗中,只得用龙腔为老猎人稍事提醒,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多管闲事……我不需要一个小鬼来教我怎么战斗!”不止一次体会过封尘龙腔的神奇,颅骨内毫无预兆的声响已经无法让老猎人动容了。口中这样骂着,暗影猎人还是对莫林手中的短刀多了几分忌惮。 “尽知道做些小动作。”龙腔隐秘的提醒似乎被莫林察觉了,执事长的余光向封尘的位置望了一眼,手上仍连连朝着对面的银甲猎人攻过去。重剑在猎人的手中大开大合,短刃则如同一只隐忍待发的毒蛇,每每出手必然直取对方的要害,让仅有一柄重锤傍身的犀只能苦苦相抗。 能在地下世界中做到如今的位置,逆鳞众人都有一股超出常人的韧劲,即便浑身十成力气只能用出五六成,判断力和反应能力也经过了漫天的雷光重重削弱,然而拥有背后金狮子浑身的素材作为念想,犀还是咬着牙,脚下居然没有稍作后退。 “见鬼!前辈会撑不住的……”年轻猎人将战局看在眼里。猎具的差距不是靠毅力就能弥补的,银甲猎人本来就有伤在身,继续这样下去,势必会越打越疲,时间分明站在莫林的一方。 “滋滋……”封尘将感知放开到极致,希望能在如今的境况下,找到让自己也能帮忙作战的方式。年轻猎人耳朵微动,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异样的雷暴声。他下意识地将龙腔投射过去,只觉身后一阵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人正顶着古龙种制造的雷幕向战场中央赶来。 733章 谢谢你 “呼——” 小晴儿的身边犹如雷海中宝贵的避风港,随着小猎团众人匆匆靠近,封尘身上缠绕着的电弧也被霎时间驱赶殆尽。感觉到浑身的麻痹如潮水般退去,封尘紧绷的神经就此骤然放松下来,如同在水下憋了许久,终于品尝到了久违的空气,年轻猎人的胸膛高高鼓起,本能地狠狠呼吸了一大口。他的身子一僵,仰头直挺挺地倒下去。 “喂……封尘!振作一点啊!”卢修俯下身,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龙语者,左右察探起他的伤势来。封尘的猎装多处破损,肌肉也僵直不堪,借着周遭闪动的雷光,分明还能看见年轻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小片的黄褐色电灼伤痕。 在龙腔的指引下,小猎团众人好不容易寻到了封尘的位置,不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番景象。同伴们齐齐地围上前,把伤疲交加的封尘护在中间。特选猎人赶忙单手掏出一瓶回复剂,用牙齿咬开瓶盖,撬开封尘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灌了些进去。 “嘶——”过了数秒,浓重的药味和入喉的清凉终于让龙语者恢复了些精神。封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面前正是忧心忡忡的小龙人,他口中含混地说道:“真的是你……如果不是能用龙腔沟通到本尊,我都要以为这是我在电击下产生的幻觉了。” “太好了……”见到同乡还有说话的力气,卢修的脸色这才宽慰了不少。雷海之中没有包扎处理的时间,特选猎人只好将剩余的药剂一并喂给了封尘,口中问道:“还有其它的伤势吗?” “我没事,只是身体有点僵——”龙语者勉强坐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臂和脖颈。电击带来的麻痹效果都是暂时性的,一旦脱离了雷暴的影响,封尘的力量便一点一滴地汇聚了回来。年轻猎人的思维也变得清醒了不少,“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我预料中的重逢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暗影猎人的眼神依次从同伴们的面庞上扫过,最终定格在秦水谣的身上。仅仅是匆匆一瞥,龙语者就能感觉到,女猎人和自己的记忆中相比,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小团长早就脱去了雷鸣沙海时的稚嫩,双腮的婴儿肥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在团长的位置上打磨经年的锐气。 然而女猎人这样的锐气在和龙语者对视的瞬间,就被彻底收敛了起来。 “封尘,好久……好久不见。”秦水谣的声音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语调。 鬼怒间火山、边境镇、补给站……从金羽城一直到莱恩也鲁深处,数千公里的飞艇航程,危机四伏的委托之旅,几次不顾危险,女猎人只为了眼下这宝贵的一刻。甚至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女孩就已经为了这次重逢付出了太多的心力。然而乍一见到两年以来日思夜想的同伴,秦水谣咬着嘴唇,眼睛蓦地一红,双手在身侧悄悄攥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却是僵在了原地。 女猎人不等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个身影迎面朝自己靠过来。她的脚下反射性地一退,却强自控制住了闪躲的本能。下一刻,秦水谣整个人便落进了一双发僵的颤抖的臂膀中。 “诶?”两副猎装轻轻地贴合在一处,金属甲胄碰撞出一道美妙的交击声。秦水谣一阵惊呼,身体也跟着紧绷起来,双颊登时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女猎人的身高只到封尘的脖颈处,龙语者稍稍低下头,在小团长的耳边轻声道:“好久不见,还有……谢谢你。” “啊呀!”随着封尘骤然的动作,同伴之中也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小晴儿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双眼中闪着星星直勾勾地望着相拥中的两人。 “好了——”团长重重地咳了一声,尴尬地拂开封尘的双臂,却顾忌着封尘身上的伤势,手上几乎没有施加半分力道。她迅速地抹了一下眼角,从没人注意到的角度朝左晴狠狠地瞪了一眼,一面朝封尘嗔道:“笨蛋,可别让我在这里哭出来啊……” 彻底摆脱了雷电作用在脑海中的麻痹效果,暗影猎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唐突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重新一一朝着其它同伴道:“还有你们……小洋、妙玲姐、卢修,我都没有想过你们会赶来这里。”这样说着,他才发现队伍中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龙语者皱了皱眉,发动龙腔悄声朝卢修问道:“这孩子又是谁?” “噢,她叫左晴,小猎团的新成员——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猎团里发生了不少事。”卢修介绍道,“这次是多亏了她,我们才能突破外面的雷障赶进来。” 封尘这才注意到,以小姑娘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雷电尽数抵挡在了外面,这才给了暗影猎人难得的喘息机会。龙腔的视野下,暗影猎人隐隐看到,小晴儿似乎和古龙种有着什么联系,不像是如自己一般精神层面的沟通,也不是和卢修类似的血脉联系,而是被是麒麟接触后沾染上的一缕气息,更像是古龙种留下的一道意味不明的记号。 “所以,你就是封尘前辈吧,洛克拉克的屠龙者,猎人工会史上最年轻的叛逃……唔!”亲眼见到工会通缉名录上的著名人物,小姑娘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瞻仰一番了。同行了这么久,晴儿的心性全团自是心知肚明,女孩被申屠妙玲捂住嘴巴,后半句话只得憋回了肚子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封尘,你行动没有问题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片鬼地方,有什么话等到了这些雷光覆盖不到的地方再说。” “等等……”龙语者的神情一肃,重逢的喜悦瞬间被眼前的境况冲淡,“我们不能走。” “怎么了?”小洋疑道,眼睛朝着雷海更深处望去,“说起来,从刚刚开始那边就有武器碰撞的声音,这里还有其它人在战斗吗?” “没有时间一一解释了。”封尘侧耳朝莫林和犀的战斗处听了听,自小猎团重逢不过一分钟的工夫,银甲猎人恰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节节败退。二人正在执事长的逼迫下,一步步朝着麒麟接近。古龙种已经好久都没有降下雷电了,但还是对封尘的沟通不理不睬,猎场上的战况正一步步朝着最坏的方向坠落,“这是我才学会不久的能力,可能会有点野蛮……不过如今只能事急从权了。” “什么——嘶……” 聂小洋一句话没有问出口,封尘就在自己的面前闭上了眼睛。毫无防备之下,双刀手只觉得一道炸雷在自己颅腔中响起,脑壳似乎被数根尖针从不同的方向扎进来。小洋吃痛地惊呼一声,他的肩膀一缩,噔噔地后退了几步,险些一步迈出安全区域之外:“这是什么鬼?” “古龙种想要复生金狮子?” “那艘飞空艇……是敌人?” “莫林……金羽城的执事长,为什么会想要猎杀古龙种?这些都是真的吗?” 小猎团众人齐齐地被吓了一跳,好容易将心神平复下来,却发现各自的心绪中没来由地多出了一段信息。封尘似乎将漫长的解说融入进了一道刺耳的轰鸣声中,硬塞进了每个同伴的脑海里。如同一段话语被加速了千百倍,却偏偏强迫猎人们将其中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一般,小团长的额头顿觉一阵用脑过度的酸胀感。 暂且不论这种匪夷所思的解说情报的方式,就是这份情报本身每一句都有晴天霹雳般的分量,聂小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我就知道,那个叫莫林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他会坏到这种程度。” “叔叔他……怎么可能?”卢修的双眼一阵失焦,“这一定是哪里有什么误会!你说他就在那边?让我去和他说话——” “卢修!”封尘拉住龙人的手腕,“虽然还不知道莫林为什么要和古龙种为难,不过只有麒麟一定不能在这里陨落。”从执事长和自己交谈的方式中,封尘能感觉得出,他对对古龙种、对人龙战争的理解或许还要远远超过小猎团众人。此刻心绪恢复正常,暗影猎人才惊觉,这次莫林前来俨然不是什么寻常的狩猎。封尘不敢继续想下去,执事长此举甚至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挑起战争的行径。 “尽管你不愿相信,但莫林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龙语者正色道,“不管对我的情报认可与否,在冲过去之前,你要做好和他战斗的打算——犀前辈快要撑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过去帮忙才行。” “没可能的吧?”小洋摊开双手,颓然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么大。晴儿的身边挤下五个人已经很勉强了,根本没有腾挪战斗的余地。” 女笛手的身边空间有限得紧,个子高些的小洋只要距离稍远,就有被雷电从头顶灌入的危险。众人这样抱团冲上去,要么挤在一起被当成肉靶,要么踏进雷区失去战力,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人数本就不代表战力,更何况对手是一个有备而来的五星猎人。 “哈德叔叔呢?逆鳞的其它人呢?”封尘突然问道,“你们从那个方向来,一定和他们接触过了吧?” 女弓手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哈德前辈暂时无恙,和你同行的那队暗影猎人也都活着。不过外面的情况……也不太妙。” 雷区外的偷猎者早在麒麟醒来之时已停火了。红石猎团损失严重,逆鳞一众强者也是人人自危。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初衷,甚至让一众偷猎者们隐隐萌生了退意。然而没有哪一方打算先行撤退,都在等待着对方的耐心率先耗尽,或者战场上的情势发生一点转机。老哈德被森罗看押着,不被允许和小猎团众人过多接触,因此当进入雷区的机会摆在眼前时,年轻人们却没办法带上那样一个强援。 “对不起……”左晴委屈地撅起小嘴,似乎面前的窘境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尽管你不愿相信,但莫林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龙语者正色道,“不管对我的情报认可与否,在冲过去之前,你要做好和他战斗的打算——犀前辈快要撑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过去帮忙才行。” “没可能的吧?”小洋摊开双手,颓然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么大。晴儿的身边挤下五个人已经很勉强了,根本没有腾挪战斗的余地。” 女笛手的身边空间有限得紧,个子高些的小洋只要距离稍远,就有被雷电从头顶灌入的危险。众人这样抱团冲上去,要么挤在一起被当成肉靶,要么踏进雷区失去战力,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人数本就不代表战力,更何况对手是一个有备而来的五星猎人。 “哈德叔叔呢?逆鳞的其它人呢?”封尘突然问道,“你们从那个方向来,一定和他们接触过了吧?” 女弓手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哈德前辈暂时无恙,和你同行的那队暗影猎人也都活着。不过外面的情况……也不太妙。” 雷区外的偷猎者早在麒麟醒来之时已停火了。红石猎团损失严重,逆鳞一众强者也是人人自危。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初衷,甚至让一众偷猎者们隐隐萌生了退意。然而没有哪一方打算先行撤退,都在等待着对方的耐心率先耗尽,或者战场上的情势发生一点转机。老哈德被森罗看押着,不被允许和小猎团众人过多接触,因此当进入雷区的机会摆在眼前时,年轻人们却没办法带上那样一个强援。 “对不起……”左晴委屈地撅起小嘴,似乎面前的窘境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734章 “所以,你能在大家的脑袋里说话……那些声音是什么?魔法吗?”左晴紧紧跟在封尘的身后,忍不住询问道。 “不是什么魔法,我管它叫‘龙腔’,是一种特别的语言。”封尘猫着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循着莫林和犀战斗的的轨迹朝着麒麟处摸去。年轻猎人下意识地回答过,又顿了一秒才补充说道,“在我身上,也可以看成是一种诅咒。” 彼处的战斗声诡谲地停了下来,龙腔视野下执事长和暗影猎人还都安在。战斗没有结束,而是有一方借故躲了起来。即便环境中雷电的威力已经降低了大半,但无处不在的电弧和浓雾相仿,天然具备烟雾弹的作用,能让人轻易藏匿其中。 “有传闻说你能和怪物交流,这不会也是真的吧?”女孩把声音压得很低,却没有一点闭嘴的意思,不知是为了掩饰危机关头自己的紧张情绪,还是单纯地因为好奇封尘身上的种种谜团。 “好了,晴儿,这里是古龙战场的中心,我们还在战斗之中,”申屠妙玲用手肘碰了碰小姑娘的背,女猎人手中的箭矢引而待发,警惕地从同伴们的视野盲区中一一扫过,“现在可不是好奇这些事情的时候。” 小姑娘撇了撇嘴,自己正被前辈们牢牢地围在中间,携裹在队伍里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甚至连取下武器的空间都没有。雷区之中哪里有危险,晴儿虽然不能尽知,但她敢肯定,自己身边绝对是遗迹塔顶最安全的地方。 左晴悄悄地打量了一番龙语者的背影。一路走来,晴儿遇见的暗影猎人若非是凶相毕露的恶徒,就是如莉娜一般,言行举止都透着诡异。然而封尘混在队伍之中,身形动作一如小猎团的其它成员,和前辈们的行止配合也是熟稔而自然,仿佛本就属于这个队伍似的。如果不是刻意提起,女孩甚至会忽略他如今的偷猎者身份。 “前辈至少不是通缉令上描述的坏人。”小姑娘暗自忖道,否则的话,小猎团的大家不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于他,团长也不会流露出那般欢喜而异样的眼神了。 “没关系,既然是小猎团的新同伴,有什么想知道的,战斗结束之后都可以问我。”封尘当然不知道自己被初见不过数分钟的小姑娘,悄悄地安上了“好人”的标签。他一边说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队伍在身后齐齐蹲踞下来:“当然了……我是说有机会的话。” 能够在无尽的逃亡岁月中重逢昔日的同伴,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已经足以让封尘满足了,至于正式归队,更是他不敢提及的愿望。这一次事件结束,自己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有第二次和小猎团的大家并肩战斗的机会,尽管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眼下的乱局能够快些解开,但封尘的心中却仍有一部分,自私地想要时间流逝得再慢一些。 “咚!” 然而现实却并不会永远回应任何人的祈祷,龙语者刚刚藏身妥当,一道黑魆魆的身影就从雷区的眩光深处倒飞出来。银甲猎人熊罴般的身躯被狠狠地掼在地上,横着翻滚了几圈,狠狠地撞在一块水缸大小的青石旁。 老猎人调整了一番身姿,用重锤撑着地面,强自站起身来。无法正面和装备精良的莫林相抗,犀只能选择剑走偏锋。暗影猎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甩脱了莫林的视野,换来了一个藏身偷袭的机会。谋划原本万无一失,却不料犀在最后关头被察觉到了行藏,反而被执事长一剑横拍在了胸肋上。 银甲猎人的胸口一闷,方才的一击怕是震伤了肺部。他反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沫,恨恨地自语道:“见鬼,明明雷电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强了……这家伙是怎么发现我的?” “哼,偷猎者的雕虫小技。”金甲猎人拖着重剑,缓步从流窜的电弧中走出来,尤自蔑然地说道,“隔着几十米,我都能闻到你身上属于地下世界的腐烂味道。怎么样,还要打下去吗?如果不是执意要阻拦我,你大可不必吃这么多苦头。” “莫叔叔……真的是莫叔叔的声音!”特选猎人对莫林的嗓音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同一个声音教会了他最基本的狩技,也帮他掌握了自身的血脉力量。龙人的呼吸一滞,他从没有一刻如此不愿听到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卢修!你要干什么?”看到同伴起身的动作,小团长伸手朝卢修的后襟处抓去。然而寻常猎人哪比得上龙人的反应速度,秦水谣不出意料地抓了个空,给卢修一脚踏出了队伍的藏身之所。 “你这家伙还没有认清情况吗?”银甲猎人的嘴巴咧成一个难看的笑容,“现在的战况可是对我有利啊。”随着雷场变得越来越弱,环境在二人间造成的不公平正在逐渐消磨殆尽。古龙战圈外逆鳞的同伴早晚会赶进来,只要自己将莫林拖在这里一时半刻,就算是五星猎人也无法抵挡自己和队友们的联手夹击。 “我承认,在这种劣势下还能和我坚持战斗这么久,你在地下世界的实力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强大了。”执事长点头赞道。他将大剑挥到身前,摆成一个标准的临战姿势:“不过想要活过今日,只靠这样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金甲猎人的脚下猛踏,朝着立足未稳的犀疾奔过去。重剑带着粼粼的寒光,在五星猎人的身前轻巧地划出一轮弯月。重剑和暗影猎人还有数米的距离,莫林却听不远处一阵簌簌作响,卢修急愤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莫叔叔……你在干什么?” “当啷——”执事长的劲力一泄,强自停住脚步,剑锋斜斜地垂落在地上。莫林循声望去,但见小龙人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手中持着的正是自己送给他的那柄斩斧。虚空中的电光明灭不定,卢修一时间辨不清莫林的面目,但那身特制的甲胄他却认得,特选猎人的心中已经率先凉了半截:“莫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五星猎人愣了一秒,手中的重剑一振,高声呵斥道:“你看不见吗?当然是惩处偷猎者了!我还能做什么?” “诶?可是……”许是信任莫林的念头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卢修接下来的质问在老猎人一句喝骂下,被彻底噎回了喉咙里。莫林掌管金羽城的工会骑士团,亲自动手除掉一个偷猎者当然无可厚非,面对着战时五星猎人强大的气场,龙人的脑海中一白,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应对些什么。 “莫林!你知道我们要问的不是这个!”卢修的身后,却是聂小洋接话道,“这里是莱恩也鲁,不是金羽城的辖区,你千里迢迢来到翡翠之塔,难道是斯卡莱特的偷猎者已经被抓尽了吗?” “嘁,碍眼的家伙真是越来越多了……”见到小猎团众人从石堆后鱼贯而出,五星猎人喃喃地骂了一句,而后高声回应道,“你们几个……我是金羽城分会的执事长,我要去哪里,还需要向几个小鬼报备不成?” 莫林的目光从一众年轻人身上掠过,最终停在封尘的身上,他的眉毛一横:“倒是你们!你们清楚身后的那家伙是工会挂名的叛逃猎人吧?哪怕是和他站在一起,你们就同时违反了工会的条例和王国的律令。你们这样做,是想要集体叛出猎人工会吗?” “有……这么严重?”左晴将脖颈一缩,瞬间从骤见名人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犯了数道工会罪名。然而小姑娘的眼珠一转,想到身边还有团长和一干前辈们作伴,自己也就安心了不少。 “光凭这些还吓不倒我们!”秦水谣柳眉一横,“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从封尘的口中听说了,你手上的龙击枪和屠龙武器可不像是为了偷猎者准备的。莫大人,麒麟不能死在这里,尤其是猎人的手上,还请你就此罢手吧!” “叔叔……”卢修也附声道,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干涩,“不管你在做什么,至少先停下来……你是金羽城工会的执事长,如果猎人世界战争在即,就算你不是第一个出手阻止它的人,也不要成为推动它的人啊!” 金甲猎人静静地站着,将小猎团众人或是怒斥,或是挽劝的话语尽数听进了耳中。过了半晌,他摇摇头,面对小猎团众人终于放弃了顾左右而言他,朝着特选猎人道:“卢修,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说的没错,猎人工会的职责之一,就是防备整个大陆陷入下一场战争之中。或许你现在还不理解我的所为,不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龙人面上一怔,却不防五星猎人猝然将手一扬,一颗偌大的道具球朝自己抛飞过来。卢修下意识地闪身疾退,道具球落在脚边不远处的青石上,“叭”地一声碎裂开。一股浓烟从道具球中涌出来,两个呼吸间就充盈了特选猎人的身畔。 五星猎人愣了一秒,手中的重剑一振,高声呵斥道:“你看不见吗?当然是惩处偷猎者了!我还能做什么?” “诶?可是……”许是信任莫林的念头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卢修接下来的质问在老猎人一句喝骂下,被彻底噎回了喉咙里。莫林掌管金羽城的工会骑士团,亲自动手除掉一个偷猎者当然无可厚非,面对着战时五星猎人强大的气场,龙人的脑海中一白,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应对些什么。 “莫林!你知道我们要问的不是这个!”卢修的身后,却是聂小洋接话道,“这里是莱恩也鲁,不是金羽城的辖区,你千里迢迢来到翡翠之塔,难道是斯卡莱特的偷猎者已经被抓尽了吗?” “嘁,碍眼的家伙真是越来越多了……”见到小猎团众人从石堆后鱼贯而出,五星猎人喃喃地骂了一句,而后高声回应道,“你们几个……我是金羽城分会的执事长,我要去哪里,还需要向几个小鬼报备不成?” 莫林的目光从一众年轻人身上掠过,最终停在封尘的身上,他的眉毛一横:“倒是你们!你们清楚身后的那家伙是工会挂名的叛逃猎人吧?哪怕是和他站在一起,你们就同时违反了工会的条例和王国的律令。你们这样做,是想要集体叛出猎人工会吗?” “有……这么严重?”左晴将脖颈一缩,瞬间从骤见名人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犯了数道工会罪名。然而小姑娘的眼珠一转,想到身边还有团长和一干前辈们作伴,自己也就安心了不少。 “光凭这些还吓不倒我们!”秦水谣柳眉一横,“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从封尘的口中听说了,你手上的龙击枪和屠龙武器可不像是为了偷猎者准备的。莫大人,麒麟不能死在这里,尤其是猎人的手上,还请你就此罢手吧!” “叔叔……”卢修也附声道,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干涩,“不管你在做什么,至少先停下来……你是金羽城工会的执事长,如果猎人世界战争在即,就算你不是第一个出手阻止它的人,也不要成为推动它的人啊!” 金甲猎人静静地站着,将小猎团众人或是怒斥,或是挽劝的话语尽数听进了耳中。过了半晌,他摇摇头,面对小猎团众人终于放弃了顾左右而言他,朝着特选猎人道:“卢修,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说的没错,猎人工会的职责之一,就是防备整个大陆陷入下一场战争之中。或许你现在还不理解我的所为,不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龙人面上一怔,却不防五星猎人猝然将手一扬,一颗偌大的道具球朝自己抛飞过来。卢修下意识地闪身疾退,道具球落在脚边不远处的青石上,“叭”地一声碎裂开。一股浓烟从道具球中涌出来,两个呼吸间就充盈了特选猎人的身畔。 735章 辛苦了 “真是难缠……”莫林退开数米,眼神阴冷地望着面前的犀。五星猎人久攻不下,心绪变得愈发地烦躁。暗影猎人的侧后方,麒麟正倒地不起,不知是因为流失了过量的生命力,还是终于认清了眼前的现实,放弃了对金狮子的执念。战场四面的电弧正一点点变得稀疏起来,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噪鸣声也愈发地微弱了,雷光的麻痹效果每一秒都在降低。执事长敏锐地察觉到,在撑过了最难熬的战局之后,银甲猎人的体力居然有逐渐恢复的迹象,“你这家伙,怎么还不乖乖倒下去?” “想得美——”暗影猎人喘匀呼吸,将重锤斜背在肋侧,重心放低摆出一个蓄力的姿势。他低下头,目示着自己身上的银色甲胄,“你该能看出它的来历吧,” “银岭巨兽,南方雪山上的特异个体,站起来和山峰差不多大。我追着那头畜生战斗了半个月,回收素材的时候扔掉了一部分血肉,也足足装满了三个船舱——暗影猎人不像你们,身后可不会随时跟着一架保姆一样的飞空艇。当初那样的狩猎我都能应付得来,现在这种强度,对我来说连热身都嫌不够呢。” “呵,挨了刚刚的那几下,你的肺已经快不行了吧?”五星猎人寒声道,他的眼睛一瞪,再度朝银甲猎人攻过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嗖嗖——!” 莫林刚一抬脚,侧方就传出数道凄厉的箭啸声。执事长赶忙拧身闪避,箭锋贴着金甲猎人的面门横掠而过,狠狠地扎进旁侧的一簇乱石之中。老猎人顺着攻击的来处望去,申屠妙玲手上的弓弦还在微微地颤抖着,果不其然是去而复返的小猎团一行人。 “一群小鬼,不要多管闲事!”瞥见从斜刺里冲将出来的小猎团众人,犀的脸色一变,气哼哼地骂道,“谁让你们插手的?” “这也是我们的战斗。”封尘从暗影猎人身畔经过,“噌”地一声拔出腰间常用的那柄单手剑,“前辈已经将他阻拦了这么久,就暂且休息一会吧……” 卢修本是抱着劝谏的心思现身对质,却不想一个照面就被自己的导师所陷,此刻已然是中毒昏迷了过去。为了对抗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家伙,如今的执事长俨然是无所不为,早已不再有半点猎人工会的作风了。同伴的受伤,让小猎团众人心中齐齐地升起了一团业火,无视了莫林的身份地位,将他彻底划定进了敌人的行列之中。 对方是五星强者,无论情愿与否,小猎团众人都没有半点留手的余地。做出战斗决定的下一刻,年轻猎人们就迅速完成了合围,数柄武器破开雷光,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莫林狠狠招呼过去。 霎时间被几道武器的锋锐笼罩了各处弱点,莫林却显得分毫不乱,重剑左支右挡,气定神闲地将一众年轻人的攻击一一格开。封尘冲在最前,但见执事长的重剑朝自己的身前荡来,暗影猎人赶忙疾步后退,却仍然尚差毫厘才能脱离剑光的笼罩。他猛地吐了一口气,猎装的腹甲贴在身上如瘪茄子一般塌陷下去,堪堪让出了寸许深的距离。剑尖于间不容发之际,在甲胄外浅浅地划出一道白痕,好悬没有一剑破开猎人的腹腔。 “危险——”小团长紧抿着嘴,银色小锤迎头朝五星猎人轰去。莫林将女孩的动作看在眼中,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姑娘在秦大师的教导下,练习的向来都是纯粹的狩技,即便在同伴处耳濡目染了招式,在对人作战上并非一窍不通,但在执事长看来还是错漏百出。老猎人双臂鼓胀,重剑牢牢对准秦水谣敞开的腰腹空档,却叹了一口气,不等女孩近身,先自将剑刃横到了一边。 “通!” 五星猎人一脚踢在小团长的肋下,将女猎人踢得倒飞出数米,银色小锤脱手而出,骨碌碌地滚进了一片废墟之中。 “你敢!”见团长受伤,小洋几个闪身,趁着莫林立足未稳之际,一双短刃含愤朝着他的后颈处斩去。军方的格斗技术傍身之下,双刀手有如一头发了疯的饿狼,刀刃如同两只往复不停的机梭,在身前舞成一团莹莹的鳞光。 短刀和重剑碰撞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执事长将剑脊稳稳地横在侧背处,施施然等到小洋用一轮双刀的乱舞发泄了火气,才转过身来,将剑锋猛地朝年轻人压下。骤然与双刀手四目相对,莫林的面上带着讽意:“你们几个小鬼,果然是不想在猎人工会干下去了吧?就这么把狩猎武器对着人类,不怕猎人先祖的报应吗?” 小洋的双刀在胸前交叉,死死地抵抗着老猎人逐渐加重的力道,口中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种话可还轮不到你来说!对自己的学生都能做出那种过分的事……你的猎人荣耀早就喂狗吃了吧?” “人龙战争什么的,我懂的并不多,但是你万万不该伤害到我的同伴!只凭这一条,你就可以去死了!” 眼看着小洋嘴角扬起了一阵诡谲的笑意,莫林突然心有所感。五星猎人一矮身,躲过从侧面奔着头胸而来的两支利箭,小腿处却无端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封尘猫腰潜行了数米,绕到执事长的背后才骤然暴起,单手剑朝着老猎人的脚踝处斩去。莫林身前吃着力,脚下无法移动半步,眼看着就要被暗影猎人砍断脚筋。他的重剑一斜,双手一推一拽,小洋的刀刃在大剑的剑身上倏地滑过。双刀手浑身的力量乍一用错,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封尘踉跄了两步,险些和对面夹击的同伴撞了正着。 封尘赶忙抽身避开,高个猎人却被莫林从身后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手臂。执事长单手持着大剑,将年轻人的手腕放在膝盖上重重一磕,短刀当啷一声落了地。五星猎人的双目圆瞪,揪着小洋一边的臂膀用力一按,年轻猎人如没了骨头般,软软地俯身仆倒在自己面前。 “你们这个年纪,在具备那样的实力之前,还远远没有谈论生死的资格……”金甲猎人弯腰拾起地上的短刀,朝着小洋的笼手毫不犹豫地刺下。 “嗷——!” 刀尖从手背处直透过去,扎进塔顶的青石板中寸许深,高个猎人一声凄厉的痛嚎,整个人竟是被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小洋!” “你这家伙……” 远处的女弓只觉得一股急火猛地灌入胸中,弓弦怒不可遏地连连嗡动,箭锋拖着一条条火红色的尾翼朝莫林攒射过去。然而申屠妙玲先自乱了阵脚,箭矢失了准头,被执事长脚步连闪轻易避开。封尘自口鼻处喷出一股灼气,怒不可遏地弹跳起来,迎着莫林不管不顾地攻将上去。毫无章法的攻击当然也是未建寸功,让五星猎人用剑柄狠狠戳在了小腹上,脸色霎时间一片青绿,摇摇晃晃地倒退了出去。 “呜——!” 莫林刚刚逼退了一众年轻猎人,却不料一道风啸声从地面传来。金甲猎人的耳畔一声脆响,激射而来的短刀好巧不巧地撞上了猎装头盔的边缘,打着旋斜飞了出去。小洋纵使趴在地上,头颅仍然倔强地向上抬着。他没有第一时间拔掉手上的刀锋,而是卯足力气将另一柄扔向了五星猎人。莫林的脸上一辣,反手摸到一片血污,短刀的轨迹若是再偏离半分,自己的半边头颅就要离开身体了。他的嘴角抽动着,声音也变得寒冷彻骨,眼眸中的敌意彻底变成了杀心:“真是不识好歹……” “砰!” 金甲猎人面朝着小洋的背脊,将重剑高高举过头顶,双手在半空中一顿。战场一旁,一道隐晦的幽蓝色信号弹袅袅地升上高空,正是地下世界才有的制式。银甲猎人扔掉还冒着烟的空弹筒,舔掉嘴角溢出的肉粉色的血沫,阴笑着朝莫林道:“被你看见也无妨,这是逆鳞内部的求援信号,团长他们再过一分钟就会赶来——” 五星猎人缓缓放下重剑,莫林的猎装避雷效果出众,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片战场上的雷电已经连最后的麻痹效果也消失了。他哼了一声,剑锋指着聂小洋的鼻尖道:“招来一群乌合之众又怎么样?你就不怕我用这几个小家伙做挡箭牌吗?” “我不认得这几个小鬼,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银甲猎人倚靠着石壁,无所谓地耸肩道。他侧耳朝远处听去,雷场的外层传来阵阵脚步声和喧嚣声,隐隐有人叫嚷道“在那边!”“我找到了!” “不过你今天是走不掉了——看来你这个执事长,终于有一天也要折在暗影猎人的手里了。” “你怕是忘记了一件事。”执事长后退几步,不再理会地上挣扎不已的聂小洋。他朝头顶上虚指了指:“你们的人能够赶进来,我的飞空艇也差不多该恢复视野了。” 揪着小洋一边的臂膀用力一按,年轻猎人如没了骨头般,软软地俯身仆倒在自己面前。 “你们这个年纪,在具备那样的实力之前,还远远没有谈论生死的资格……”金甲猎人弯腰拾起地上的短刀,朝着小洋的笼手毫不犹豫地刺下。 “嗷——!” 刀尖从手背处直透过去,扎进塔顶的青石板中寸许深,高个猎人一声凄厉的痛嚎,整个人竟是被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小洋!” “你这家伙……” 远处的女弓只觉得一股急火猛地灌入胸中,弓弦怒不可遏地连连嗡动,箭锋拖着一条条火红色的尾翼朝莫林攒射过去。然而申屠妙玲先自乱了阵脚,箭矢失了准头,被执事长脚步连闪轻易避开。封尘自口鼻处喷出一股灼气,怒不可遏地弹跳起来,迎着莫林不管不顾地攻将上去。毫无章法的攻击当然也是未建寸功,让五星猎人用剑柄狠狠戳在了小腹上,脸色霎时间一片青绿,摇摇晃晃地倒退了出去。 “呜——!” 莫林刚刚逼退了一众年轻猎人,却不料一道风啸声从地面传来。金甲猎人的耳畔一声脆响,激射而来的短刀好巧不巧地撞上了猎装头盔的边缘,打着旋斜飞了出去。小洋纵使趴在地上,头颅仍然倔强地向上抬着。他没有第一时间拔掉手上的刀锋,而是卯足力气将另一柄扔向了五星猎人。莫林的脸上一辣,反手摸到一片血污,短刀的轨迹若是再偏离半分,自己的半边头颅就要离开身体了。他的嘴角抽动着,声音也变得寒冷彻骨,眼眸中的敌意彻底变成了杀心:“真是不识好歹……” “砰!” 金甲猎人面朝着小洋的背脊,将重剑高高举过头顶,双手在半空中一顿。战场一旁,一道隐晦的幽蓝色信号弹袅袅地升上高空,正是地下世界才有的制式。银甲猎人扔掉还冒着烟的空弹筒,舔掉嘴角溢出的肉粉色的血沫,阴笑着朝莫林道:“被你看见也无妨,这是逆鳞内部的求援信号,团长他们再过一分钟就会赶来——” 五星猎人缓缓放下重剑,莫林的猎装避雷效果出众,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片战场上的雷电已经连最后的麻痹效果也消失了。他哼了一声,剑锋指着聂小洋的鼻尖道:“招来一群乌合之众又怎么样?你就不怕我用这几个小家伙做挡箭牌吗?” “我不认得这几个小鬼,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银甲猎人倚靠着石壁,无所谓地耸肩道。他侧耳朝远处听去,雷场的外层传来阵阵脚步声和喧嚣声,隐隐有人叫嚷道“在那边!”“我找到了!” “不过你今天是走不掉了——看来你这个执事长,终于有一天也要折在暗影猎人的手里了。” “你怕是忘记了一件事。”执事长后退几步,不再理会地上挣扎不已的聂小洋。他朝头顶上虚指了指:“你们的人能够赶进来,我的飞空艇也差不多该恢复视野了。” 736章 还没完 龙髓浆以位阶法则为武器,只要调和进药剂中的血液足够强势,在它的副作用体现出来之前,甚至能够暂时压制古龙以下任何怪物的凶性。然而挑战祭上的种种过往早已证明,一旦面对的是古龙种,这种紫色的药剂唯一的作用就是激起它们的凶性,让这些站立在世界顶点的生物变得愤怒,进而彻底失去理智。 药剂的效果霸道异常,哪怕是毫发未伤的霞龙都难以抵挡,不得不选择以死相抗,此刻的麒麟已然是奄奄一息,更是拿不出半点精力来压制心绪中的怒意。如同为长久卧床的病人下了一剂猛得过分的药,独角兽猝然站起身来,挺着胸膛,将一只利角亢奋地直指天际。 “滋拉——” 随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在古龙种的精神世界中掀起,战场上的雷海中也激荡起一道道滔天的浪潮。独角兽挥霍着每一分仅剩的体力,无差别地攻向雷场中每一个活着的事物。虚空中流荡的电弧原本纤细如发,却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小指粗细。无数道电弧扭转凝结,以至聚合成一股股手臂粗的电光,如同漫天乱舞的银蛇,狠狠地抽打撕咬着猎人的躯体。 龙髓浆的效果肆无忌惮地融入每一缕空气中,让碧蓝色的雷电也带上了一抹妖异的紫意。骤然挥发的淡紫色药剂成了压垮麒麟的最后一根稻草,天灾强者脆弱的心神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消耗,原本浩如烟海的精神世界寸寸崩塌,终于无法阻止古龙种生命力的流逝。先是极小的一缕,而后越来越多的雷光也都化成了耀目的血红色,不同颜色的电弧在战场上乱舞,让猎人们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 “不……”封尘如同被粗暴地投进了焚尸炉里,萦绕周身的灼烧感和麻痹感瞬间吞噬了龙语者思考的能力,仅剩下了最后一点模糊意识。年轻猎人艰难地抬起头,在雷浪的冲击下,战场上唯有莫林还能完好无损地站着,老猎人的身影和独角兽的轮廓缓缓交叠到一处,五星猎人竟是已经摸到了古龙种的身边。 莫林一只胳膊横在额前,抵挡着眼前一刻不停的剧烈闪光,电弧伴随着道道劲风,将老猎人露出头盔之外的发丝向后吹去。执事长鼻翼微动,自己的身上分明泛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猎装的金色涂料在酷烈的电流下正逐渐剥落失效。五星猎人只听身下“叭”的一声,腰间珍贵的饰品珠也已然承受不住天灾级别的雷电冲击,从中绽开一条细细的裂缝,宝珠的光泽也随之黯淡了不少。 “这套装备也快要到极限了啊……”感受着麻痹感不断涌入指尖,老猎人再次加快了脚步。他拔出背后的骨质短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麒麟的背脊上。 毫不留手的雷暴宛若古龙种最后的疯狂,终于榨干了它仅存的一点体力。独角兽甚至无法保持站姿,就这样跪坐在地上,红宝石般的双眼仍在药效的作用下,愤懑地望着贴近自己的低贱物种。 莫林单臂绕过雷兽的脖颈,刀刃轻轻抵在古龙种的喉管处。尽管相对于寻常的天灾来说,麒麟的身形委实太过瘦小,但它仍然比人类豢养的最精良的骏马还要高出一头。执事长的身材不算高大,这个姿势下一人一兽须得耳鬓厮磨,远远望去如同两个亲密无间的好友。 “所以,你还想说些什么吗?”五星猎人在独角兽的耳边低声道。麒麟重重地喷了个响鼻,将一道雷电重重喷到莫林的身上,执事长稍稍偏过头,终于自嘲地笑了笑,“抱歉……是药效的关系吧。罢了,下一次醒来的时候,记得不要喜欢上一头龙族眷属。连我都懂得这个道理——你们的生命层次毕竟相差太多,这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五星猎人这样说着,刀刃朝古龙种修长的脖颈压迫过去。刀锋所过之处,恍若一道水闸被骤然打开,殷红的龙血如瀑布般顺着颈跟流下。独角兽胸前莹白色的毛纷纷染红打湿,一绺绺地贴在胸口。大股大股的血流顺着毛发的缝隙落到地面,渗入青石板的缝隙中,勾勒出一条条鲜红的直线。老猎人的腰身一沉,古龙种的头颅正在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四散的血珠,将雷兽的头颈放倒,靠在旁侧身形更大的金狮子身上。 “好好享受和这家伙的最后的时光吧,你这具身体就要和它永远地分开了。”莫林将刀刃在麒麟的身上拭干血迹,白色的皮毛上留下了两道显眼的血痕。他收刀入鞘,自腰间摸索出一颗特制的信号弹,淡紫色的光弹升向高空。老猎人的头顶上,螺旋桨的声音骤然放大。金光号调整到合适的位置,货仓悄然打开,一团早已准备好的钩网从船上抛放下来,不偏不倚地罩上了古龙种的尸身。 “见鬼!”经历了雷暴的洗礼,小洋第一个醒了过来,纵使双刀手的抗击打能力出众,但他也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胸腹中火烧一般,像是被强行灌进了满满一桶烈酒。但身体状况已经是年轻猎人最不需要担心的了,小洋的注视下,穹顶荫蔽不散的雷云正从中裂开一道道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露出云幕后同样暗沉的天空。年轻猎人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战场上的电弧失去了力量的源头,正在疾速地消弭淡化。 双刀手心中一惊,连忙四下寻找着莫林的身影,执事长正站在小猎团众人不足百米之外。失去了漫天雷光的遮掩,年轻猎人分明看见,一条粗长的绳索连缀着钩网,正将古龙种的身体拖拽起来,一点点朝着敞开的货仓中收拢上去。 “骗人的吧……那是麒麟的遗骸吗?”年轻猎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却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看到的景象。清醒过来的瞬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在小洋的四肢百骸上蔓延开来,他霎时间面如死灰,“古龙种……就这么死掉了?” 望见远处的莫林施施然攀上了绳梯,高个猎人一瞬间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把头一仰,还未等重新躺回地面上,身畔却有一道身影倏地急速掠过,迎着不断升高的麒麟遗骸没命地奔去。 “封尘?你……” “还没完!还没完呢!”龙语者的双臂夸张地摆动着,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个不停,每抬起一步都在地上扬起一蓬沙土。“麒麟的遗骸!不能被那家伙带走!”年轻猎人在奔行中回过头,朝着身后一众同伴歇斯底里地吼道。 小猎团众人先后醒来,几乎是才分辨出战场上的情况,一个个眼神中或怒或悔,或带着无能为力的空洞。乍一听见暗影猎人的喊声,众人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个个强撑着疲软的身体,反射性地跳起来。 “小猎团所属……一起夺回麒麟的尸体!”秦团长用战锤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不及缓解身上的麻痹感,就跟在封尘的身后朝金光号的下方疾奔而去。 莫林单手握着粗糙的缆绳,整副身体挂在绳梯上,悠然地望着地面,缆索正一寸寸收进货仓之中,地面上的猎人也变得越来越小。赶来的众人当中,犀却是距离飞艇最近的一个。暗影猎人狠狠地挥动着手上的重锤,奈何钩网几个呼吸间已经升到了十余米高,除非银甲猎人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已然是鞭长难及了。 “逆鳞的家伙!”执事长朝犀挥挥手,不忘指了指被留在原地的牙兽种遗骸,喊声将轰鸣的螺旋桨也盖了过去,“金狮子我就放在这了,想要的话大可以随你们拿走——不过我猜你也不是真心需要它,而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战斗的借口,对吧?” “说什么借口……”银甲猎人的喉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他将战锤在身侧抡圆,“暗影猎人做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见鬼的借口!”他一松手,巨锤朝着空中狠狠地扔飞了出去,锤锋砸在钩网上,将麒麟的身体击得一跳,绳梯由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放弃吧,这家伙注定不是你们的猎物。”执事长稳住身体,摩挲着钩网中白色的韧毛。战锤和网中的古龙种一触即分,失去了力道歪歪斜斜地坠回地面。银甲猎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钩网已经抬升到了近三十米,如今的暗影猎人无论如何,也没有能攻到那个高度的手段。 “嗖嗖——!” 还不等莫林彻底放松下来,身下就骤然响起数道箭矢破空的声音。利箭没有飞向绳梯上的莫林,箭锋笔直地朝着货仓联结钩网的粗壮绳索割去。绳梯在高空风和螺旋桨的旋风搅动下,每一秒都在摇晃不定,三支箭矢首尾相连,居然递次射在了绳索的同一处。 “骗人的吧……那是麒麟的遗骸吗?”年轻猎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却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看到的景象。清醒过来的瞬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在小洋的四肢百骸上蔓延开来,他霎时间面如死灰,“古龙种……就这么死掉了?” 望见远处的莫林施施然攀上了绳梯,高个猎人一瞬间好似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把头一仰,还未等重新躺回地面上,身畔却有一道身影倏地急速掠过,迎着不断升高的麒麟遗骸没命地奔去。 “封尘?你……” “还没完!还没完呢!”龙语者的双臂夸张地摆动着,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个不停,每抬起一步都在地上扬起一蓬沙土。“麒麟的遗骸!不能被那家伙带走!”年轻猎人在奔行中回过头,朝着身后一众同伴歇斯底里地吼道。 小猎团众人先后醒来,几乎是才分辨出战场上的情况,一个个眼神中或怒或悔,或带着无能为力的空洞。乍一听见暗影猎人的喊声,众人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个个强撑着疲软的身体,反射性地跳起来。 “小猎团所属……一起夺回麒麟的尸体!”秦团长用战锤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不及缓解身上的麻痹感,就跟在封尘的身后朝金光号的下方疾奔而去。 莫林单手握着粗糙的缆绳,整副身体挂在绳梯上,悠然地望着地面,缆索正一寸寸收进货仓之中,地面上的猎人也变得越来越小。赶来的众人当中,犀却是距离飞艇最近的一个。暗影猎人狠狠地挥动着手上的重锤,奈何钩网几个呼吸间已经升到了十余米高,除非银甲猎人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已然是鞭长难及了。 “逆鳞的家伙!”执事长朝犀挥挥手,不忘指了指被留在原地的牙兽种遗骸,喊声将轰鸣的螺旋桨也盖了过去,“金狮子我就放在这了,想要的话大可以随你们拿走——不过我猜你也不是真心需要它,而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战斗的借口,对吧?” “说什么借口……”银甲猎人的喉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他将战锤在身侧抡圆,“暗影猎人做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见鬼的借口!”他一松手,巨锤朝着空中狠狠地扔飞了出去,锤锋砸在钩网上,将麒麟的身体击得一跳,绳梯由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放弃吧,这家伙注定不是你们的猎物。”执事长稳住身体,摩挲着钩网中白色的韧毛。战锤和网中的古龙种一触即分,失去了力道歪歪斜斜地坠回地面。银甲猎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钩网已经抬升到了近三十米,如今的暗影猎人无论如何,也没有能攻到那个高度的手段。 “嗖嗖——!” 还不等莫林彻底放松下来,身下就骤然响起数道箭矢破空的声音。利箭没有飞向绳梯上的莫林,箭锋笔直地朝着货仓联结钩网的粗壮绳索割去。绳梯在高空风和螺旋桨的旋风搅动下,每一秒都在摇晃不定,三支箭矢首尾相连,居然递次射在了绳索的同一处。 737章 看够了 屠龙之枪在雷鸣沙海的深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年轻猎人带回到沙漠之城后,便一直寄存在龙人大师的手里。直到封尘离开猎人工会后许久,才辗转通过无名前辈重新交付与他保管。 经过了古龙种和特雷索尔大师先后的炮制,上一代峯山龙的锐牙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心知这柄武器的危险性和重要性,特雷索尔在尽量保留每一寸有效素材的前提下,特意将它改短做旧,尽可能地让它保持低调。因此再回到年轻人的手中时候,那把骨枪已然变成了一把其貌不扬的骨质短剑。任谁第一眼看见它,都不会联想到,它原本属于一头古龙种中的至强者,更不会联想到它曾一度以数百米高的身姿矗立在洛克拉克的湖心,被沙漠之城的无数民众当做只可仰观的精神支柱。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封尘一直以为,除了时刻提醒自己大沼泽上的梦魇外,这把剑不过是一柄携带着无药可解的剧毒,还能够散发真龙威压的特制猎具——直到他在大沼泽里第二次和霞龙接触。 峯山龙无数年岁的积累,并没有在陨落后就此烟消云散,真龙几乎永无止境的生命力渗透进躯壳的每一部分中,当然也包括这颗与洛克拉克同寿的巨牙。牙髓里蕴含着惊人的活性,只要通过合适的方式引导,这柄屠龙武器同样也能成为古龙种的救命稻草。 奥奥那兹其临走前的点拨,让龙语者终于看到了赎罪的一线曙光。猎杀一头真龙,便要救回另外一头的性命,这很公平,让封尘冥冥中甚至以为是猎神交付给他的使命。从那以后,在安菲尼斯布置的委托之外,叛逃猎人便开始四处追寻活跃中的古龙种,期望在暗中的那只手再次伸出来之前,自己能够有所准备。 置身在一场真龙殒灭的事件里,在这践行使命的关键一刻,封尘的内心反倒平静下来。就像一场紧张的狩猎终于到了呼唤支援飞艇的最后时刻,亦或是一份素材经过漫长的锻炼,只待猎人揩去封油、验收成色的时候。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麒麟,龙语者恍惚下甚至隐隐有一种解脱的快意,让他连浑身的疼痛和血肉模糊的右臂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古龙种的躯体强度大得惊人,经历了方才的高空坠落,甚至没有留下显眼的外伤,骨骼也没有明显的断裂和错位。只是龙血挥洒下来,麒麟的小半个身子被染得殷红,让天灾强者看上去异常凄惨。年轻猎人的嘴角抽动着,将骨刃反持在左手上,剑脊在怪物荫血的皮毛上抹了一把,送至雷兽的嘴角处。古龙之血顺着血槽滴滴滚落而下,如同一颗颗浑圆的红色珍珠,自剑尖滑入怪物的口中。 一滴血液入喉,麒麟的身体轻轻地颤动起来,身周的电光也变得明亮了些。封尘心中一喜,将刀锋朝着怪物的嘴边又凑了凑。接连喂进了几滴龙血,古龙种的眼睑一抖,双眼缓缓睁开,赤红的眸子瞥向身畔跪坐着的年轻猎人。 身形轮廓映照在独角兽的瞳孔之中,封尘瞬间有如被毒蛇咬中了指腹一般,单手剑当啷一声脱手掉落。他诧异地瞪着眼睛,龙腔匆匆开动,朝麒麟问道:“你这是——” “已经够了。”悠远而空灵的声音自猎人的颅腔中响起,龙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停手吧,现在……还不是用它时候。” 真龙一族的语言里天然带着一种让人服从的力量,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坠冰窟的感觉就再次在封尘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暗影猎人伸手去抓落在脚边的短剑,却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和骨刃之间隔着一道天堑,任凭如何努力也无法触碰到分毫。他眉头拧成一团,一股股焦急而关切的情绪顺着龙腔投射到古龙种的脑海中:“麒麟!把我放下!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打算!” 几滴龙血带给了独角兽些微的力气,让它短暂地醒了过来,但这不过是暂时措施而已。骨刃上剥落下的生命力一时半刻便会耗尽,年轻猎人若不将施救继续进行下去,古龙种仍然逃不脱陨落的命运。 “真是怀念啊,老友的气息。上一代的莫岚在整个真龙一族中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强大……不,如今已经该说是更上一代的莫岚了吧。”独角兽的嘴巴开合着,似乎是在回味萦绕四周的峯山龙的味道。连番的战斗和献祭后,又被龙髓浆肆虐过一遍,龙腔的感知中,麒麟的精神世界此刻已经几近崩溃了。但古龙种的语气仍然显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半点生命将尽时该有的异样。 “我没有恶意!这柄剑可以救你一命……但你得先放开我才行!”见到麒麟的眼神恍惚,封尘又加重了一遍语气高声叫道。龙语者本身也伤得颇重,臂上和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你已经很努力了,屠龙者。”独角兽“唔”了一声,又沉默了数秒才徐徐说道。听见天灾如此呼唤自己,封尘不禁一怔,随后才了然。真龙一族有着自己相互联系的办法,前时叛逃猎人再回大沼泽,霞龙似乎对雷鸣沙海上的变故早已知晓。如此看来,封尘被眼前的雷兽认出身份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我甚至没有期待过能醒过来一会,再看一眼这片天地——下次复苏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古龙种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抬起头,怪物脖颈上的伤口被骤然牵动,又引出一股带着黑色凝块的血污。它银亮的尖角碰了碰封尘的胸口,一股电流顺着甲胄流淌进年轻猎人的身体之中。电流所过之处没有造成丝毫麻痹感,反倒带来一股融融的暖意,封尘肩膀一缩,但觉浑身一阵酸痒,连手臂上的疼痛都消解了不少。 “这些,就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谢礼吧。” “别……!”意识到麒麟在做什么的同时,封尘就连忙向后躲去。对此刻的古龙种来说,用仅剩的生命力催动天赋为年轻猎人疗伤,无疑是为它的伤情雪上加霜,“你会死掉的!” “噢,你和那孩子一样固执。”古龙种收回了独角,深红的双瞳朝不远处的金狮子望去,目光中满是爱怜和悲戚。龙眷一族的尸身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旁侧横着的是龙击枪已经损坏的粗大弩箭:“这场战斗里,唯有拉加恩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它那么勇敢,却没有将这份勇气用在我希望的地方。人类到来之前,我原本试着让它率先杀掉我,但如今看来,它最终还是忠于了自己的选择。” “你在说些什么?”封尘的神色一凛,从麒麟的心绪中传来一股股复杂难辨的情感,其中却唯独没有求生的意志,仿佛这副正在走向衰灭的身躯和自己全无关系一般。 “我的意思是,你得让我去死。”醒转后的天灾强者第一次直视向封尘,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场战斗是我的命运,和你无关。” “不……不!”听闻此言,暗影猎人面上的惊色转瞬间变成了恐慌,“你不能死!你是真龙一族,那份契约的内容你也是知道的吧!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整片大陆陷入战争吗?” “屠龙者!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闭上嘴听我说!”麒麟的口气陡然变得生硬起来。这一句用上了龙语,让吵嚷中的封尘霎时间住了口,只是年轻人一张脸憋得通红,似乎还在心中抗议着什么。 “我当然不想,不过战争总会来临的。”古龙种人性化地叹了一声,将脖颈放下来,枕在前蹄之上,徐徐地解释道,“以你们人类的历法来计算,距离真龙一族上一个族员的陨落,不过区区两年时间,更上一次也不过在十余年前。你以为这片大陆上下一次发生类似的事件还要多久?三年?五年?还是一年?” “和我们一族近乎无限的寿命相比,这段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就算我今天能够活下来,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把必然到来的战争稍作推迟罢了。如果无法改变必将降临的未来,上一代莫岚仅存的珍贵遗骨,就不该浪费在我的身上。” “但总归不是全无用处的,对吧?”麒麟的一个失神,让封尘从龙语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年轻人涨红着脸,激动地叫道,“只要能争取一点时间,让我们追查到那些正在猎杀古龙的家伙……” “屠龙者,你该知道,人龙战争的开启从来不是缘自某个人或某只真龙。”银色的雷兽沉声说道。 这片天地间,唯独人类没有位阶和族群的概念,这在带给人类无限的潜力的同时,也让他们变成了一个骄傲而自私的物种。当越来越多的人类掌握了灭杀古龙种的方式,越来越多的屠龙武器被制造出来,无需任何推动力,如今天这般的战斗,发生的频率也必将越来越大。有两场战争的先例做参照,这个进程一旦开启,在到达那个可以预见的终点之前,没有人具备阻止它的能力。 “且不说你只有一人之力,就是莫岚的遗骨,天地间也只剩下了这一块,将它燃烧给了我,接下来的一切你又将拿什么来阻止?”古龙种质问道,却没有期待眼眶通红的封尘能给出什么像样的答案。它换上了一副稍稍平和些的口气:“战争最重要的不在于它如何开始,而在于怎样结束。莫岚的‘灯塔’是留给整片大陆的宝物,不是随便哪场战斗,也不是随便哪只濒死的真龙。你手边的这柄武器拥有结束一场战争的能力,它理应在战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你不该在这里草草地将它燃尽。” “它……还能用来做什么?”封尘试探着向地上的骨刃伸出手,奈何麒麟的龙腔仍然牢牢地束缚着年轻人,他的手指在距剑柄十余公分之外就不得不停下。 “我不知道——”雷兽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哪怕是最古者,也无法看见太过遥远的未来。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你曾经接触过真龙一族的两个族员,其中一个将这块遗骸交付给了你,另一个教会了你运用它的技巧……如果他们信任你,相信你能找到使用它的最恰当的时机,那我也一样。” “我的力量就要用尽了,没办法再用龙语左右你的行为。之后无论是将这份遗骨保留下来,还是在此刻将它用掉,都只能靠你自己来决定了。”麒麟说罢,双眼微闭假寐起来,龙腔中传出的声音正逐渐淡化消湮,“不妨问问自己,是想真正为你的族人做些事情,还是但求眼前的心安,给整片大陆换来一个难以捉摸的未来。” “当然了,你唯独不需要考虑我——我并不在乎自己是沉睡还是清醒。毕竟和战争相关的场景,我已经见识得够多了。” ………… “小秦团长!还有小猎团的大家……你们都还好吗?”老哈德越过重重的乱石障碍,终于出现在年轻猎人们的身后。 “哈德前辈!我听见了方才的机弩攒射……”女孩赶忙向人影的方向观望过去,但见老骑士身上的猎装破烂不堪,身上现出道道血痕,脚步也似乎踉跄的厉害,小团长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更加忧虑了些,“您这是……” “不要在意我了,封尘怎么样?他在哪里?”还隔着十余米,老猎人便急匆匆地问道。 小洋擎着双刀,朝古龙种的坠落处一指:“那小子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们只好在这里为他护卫。说什么要救活古龙种,已经在那边静待了五分钟了,我们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等等,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哈德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道。 下一秒,在众人的注视中,古龙种周身的雷光先是一亮,紧接着背脊从地面挺了起来。天灾强者的头颅高高地扬着,环绕身畔的雷光威武而耀眼,满身的血污不知何时已经洗涤干净。怪物四蹄攒动,在原地转了一圈,朝着古塔边缘的方向悠然迈出一步。 “见鬼!”小洋一声惊呼,用手背使劲擦了擦眼睛,“古龙种……真的活过来了?” “不,我感觉不到它的气息。”卢修的声音从同伴们旁侧传来,龙人被女笛手擎着一边的胳膊,呼吸声急促而虚弱,“它已经死了,现在的麒麟,不过是在动身寻找自己的墓地而已。” 738章 不公平 “这不公平!” 眼见着从骨刃中渡去的生命力即将耗尽,麒麟重新在封尘面前昏睡过去。年轻猎人蓦地跪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垂至胸口,仿若是一个被骑士团判决了的叛逃者,只等某一时刻闸刀自虚空中落下,冰凉的刀刃触碰到自己的颈跟。 “这不公平!”直到麒麟的声音在脑海中消失了许久,他的肩背才微微一耸,把头抬起来,朝面前的天灾质问道,龙腔中泛起的情绪如同大陆南方阴沉而黏腻的寒冬:“说什么结束一场战争……我哪里知道究竟要我怎么做?” 古龙种的精神世界有如一潭死水,无论暗影猎人如何吼叫,都翻不起半点波澜,但封尘像是浑不在意,仍然固执地开动龙腔说道:“脱离工会之前,我不过一个普通的训练营出身的普通的猎人……或许比‘普通’还要更差一点。我不是安菲教官,不是罗教官,比不上这片大陆任何一个挂名的五星猎人。如果有拯救世界的任务,不是该交给他们才对吗?” 龙语者拾起身前的骨质短刃,在昏睡中的麒麟面前比划着。他的五指用力,剑柄在掌心握得发痛:“这根本就不是该留给我的战斗吧?那头峯山龙到死都没有问过我,到底想不想留下这柄剑;那些知识,更是奥奥那兹其硬塞进了我的记忆中……” “还有龙腔——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懂它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从来不属于我……”年轻猎人的心绪翻涌得愈发剧烈,龙腔的声音也不知何时从低声呢喃,变成了全力开动的嘶吼,“如果古龙种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全知全能,就把龙腔从我的脑袋里抽掉啊!还有这个——”他反持着单手剑,将剑刃“噌”地一声贴到腰际的剑鞘上,“这可是一柄该死的屠龙武器,我却不得不每天把它带在这里!每一天!比起敌人来,我更担心它伤到我自己……随身携带杀龙果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谁想要的话,拿去就好了!” 封尘一边说着,一边重重扬起左手,将剑刃狠狠插进了脚边的青石板中,石缝里登时涌出缕缕紫意。年轻人的胸膛如风箱般起伏着,瞥了一眼身前的怪物,银色独角兽双目微闭,侧躺在自己面前,全然没有一点动静。面对着一个毫无回应的古龙种,封尘反倒愈发肆无忌惮地说下去了:“但我还能怎么办?错误是我犯下的……见鬼,你知道连那件事也不是我的原因。我想要做些补偿,不论是对你们真龙一族,还是整个猎人世界。” “我逃去地下世界,被怪物攻击,被骑士团和该死的王立猎团追赶。上一秒还挣扎着不想死掉,下一秒就要冒着死掉的危险,为自己和安菲教官收集信息——”暗影猎人贴近麒麟的耳畔,“你说的没错,我想要的只是眼前的心安。每晚闭上眼睛之前,我都在想同一件事,就是抢在那些人前面找到一头真龙,想办法让你们中的哪一个在战斗里活下来。一旦出现如今这种情况,就把那兹其教给我的事情重现一遍。” “听上去很简单对吗?”封尘猛地朝着虚空深处一指,正是金光号撤离的方向。 猎船已经走得很远了。前时飞艇的纤绳失了钩网,被机括拉回到货舱里面,一并撤离的还有绳梯上的莫林。飞空艇内似乎出现了什么变故,让执事长连志在必得的古龙尸首都再无暇顾及。金光号甚至都没来得及关闭侧舷的炮窗,就伴着螺旋桨上升起的青烟,隐没进了昏黑的夜色之中。 “两年的时间,我什么都预想到了,除了我们要找的家伙从一开始就盘踞在金羽城,还有天杀的真龙一族根本不需要我的救助!”年轻猎人握紧左手,一拳狠狠地锤在古龙种的尖角上,仿佛要把浑身的愤懑尽数发泄到面前的怪物头上,“混蛋,想要殉情的话,自己死掉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也牵扯进来啊?” “叭——” 不等年暗影猎人的拳头碰到古龙种的身体,一缕电光就从银角上流窜而出,长了眼般击在封尘的胳膊上。麒麟徐徐睁开一只眼睛,红宝石般的瞳孔已然变得灰暗无神:“你知道我只是在休息,还能听见你说的话吧?” 天灾的声音去而复返,让龙语者心中一惊,上身如打嗝般跳了一下,过了一秒神色才重新变得黯然起来:“那又怎么样?” “你说够了吗?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雷兽催促道,眼睛慵懒地闭回去,似乎连这样的动作都无法长久地支撑。 从离开大雪山的一刻起,无论是进入溪谷训练营,还是挑战祭和雷鸣沙海,封尘似乎从来都只是一个参与者。即便万般的劫难加诸己身,他也不过是在被动地应对而已。如今的龙语者第一次主动做出选择,就是在如此沉重的话题上。开启和结束一场遍及大陆的战争,哪怕对在地下世界里历练日久的他来说,也委实太过残酷了些。 然而年轻猎人和麒麟通过玄妙的龙语彼此联通,即便最细微的思绪都无法在古龙面前掩藏,或许在封尘自己意识到之前,天灾强者就已经知晓了他的答案。在独角兽看不到的地方,暗影猎人活动了一番被电得发麻的左手,生涩地拔出半插在地上的骨质短刃。单手剑不过区区数斤,握在猎人的手上却恍若有着千钧之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沉默了数秒,低下头对麒麟说道:“所以,你要死在这里吗?还是说和莫岚一样,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真龙一族不会真正死亡,我们只是‘沉睡’而已。”听见年轻人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古龙种低声纠正道,好像这样说就能让封尘的心中好受一些,“我们为自己选择的墓场,从来都不欢迎其它生物,尤其是人类,不过只有这一次你可以例外——随我来吧。” ………… 古龙种卷起的雷云消散殆尽,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但塔顶阴沉的气氛却仍然郁结不散,天空浓黑如墨,只有麒麟身畔的电光和清冷的月色交相辉映。 金光号临行前的一轮机弩攒射,震慑作用远远大过实在的杀伤力。望台上的视野并不清晰,况且地面上还能站着的暗影猎人本就所剩无几。众人更多的是被弩箭落地后溅起的乱石所伤,一个个看上去甚是凄惨,却索性并没有新的减员。那之后又过了数分钟,逆鳞和红石终于各自收拢了队伍,循着麒麟身畔碧蓝色的雷光,寻到小猎团所在之处。两队暗影猎人小心翼翼地朝着蓝光处探寻过去,眼中尤自带着对彼此浓浓的忌惮。 哈德顾念小猎团众人的安危,早在古龙防线的威力刚刚减弱时,就一咬牙钻进了雷海之中。老猎人着实吃了一番苦头,才提前和年轻猎人们会合。彼时的小团长正率领着同样疲累交加的同伴,为封尘警戒着周遭的情况。秦水谣知道,无论眼下封尘在古龙身边做着什么,恐怕都经不起片刻的打扰。 卢修从昏迷中幽幽醒转,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小晴儿担忧的面容,左晴对战场上发生的事语焉不详,龙人只好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在小姑娘的搀扶下朝同伴的方向赶去。 几队人马带着不同的目的,怀着各自的心绪聚集到麒麟身边。没有人意识到,自己毫无准备地被选中成了某个更大的事件的见证者。 战争就要开始了。 如同天灾前虫蚁和鸟类的异常举动一般,古龙种站起身来的瞬间,塔顶的众人心中皆是一寒,仿佛整片大陆从此刻开始就变得不再相同了,又像是各人自灵魂中被抽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天穹似乎被一张巨大无比的幕布整个遮盖住,变得愈发地暗沉了,环绕塔顶的气流也骤然变得阴冷刺骨,让身处其中的人一阵胸闷,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封尘……是封尘!”沉浸在龙人的判断之中,小猎团的众人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见到紧随着麒麟之后站起身的龙语者,秦水谣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艾露族的血脉不适合在古龙种附近停留,女团长此行并没有带上猫猫,此刻苦于视线受阻,一时间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只好匆匆将手一挥,带着队伍疾奔过去。 “哈德叔叔,水谣,小猎团的大家,在那里停下就好。”还不等众人跑出几步,脑海中就齐齐地响起了龙语者的声音,封尘站在光影之中,朝着一众猎人的方向遥遥挥了挥手。 “尘小子,那边是怎么回事?古龙这个样子……真的是死了吗?”老骑士脚步一顿,连忙朝着暗影猎人的方向叫道。 “抱歉,我没能留住它的性命。”封尘苦笑一声,“战争看来已经无法阻止了。” “怎么会……”女弓手心中一凛,喃喃地说。 “接下来,我恐怕还要离开些时候。”龙语者正色道。 “你又要走?去哪里?”小团长攥紧拳头,哪怕整片大陆战争在即,女孩最为关心的还是同伴的去向。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暗影猎人轻声说道。即便相隔着一道雷电屏障,秦水谣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如实质般投射在自己的脸上,“这一次不会太久,已经没有继续逃跑的必要了。” “你的伤……” “我会照顾自己,不过猎人工会一边就拜托大家了。”封尘说着,转身跟上麒麟的脚步。 “喂!你不能就这么走掉啊!”小洋冲出队伍之外,双手成筒朝远去的同伴大声问道,“这里的事,我们要怎么和安菲大师交待,和工会交待?” 暗影猎人徐徐回过头:“时间紧迫,我没法在这里全数说明,你们把看到的事情如实告诉安菲教官就好,剩下的等我回来后会一一解释给你们听。不过现在,大家还是关心一下另一边吧——” 战场另一侧,见到此行的委托目标突然在自己眼前现出身形,红石队长满心的喜意顷刻间却被舌苔中泛起的血腥味冲淡。他冷着脸挥动武器,指挥着仅剩的同伴道:“麒麟就在那里!都跟我来!” 红鬼的脚步终究还是被一柄重剑拦住,逆鳞队长将武器城墙般横搭在身前,直视着暗影猎人的眼睛:“抱歉,这里不能让你过去。”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你们还要执意和红石作对吗?”刀疤脸的眉毛一横。红鬼的胸中烦躁难耐,却说不出原因,索性将一切都怪罪在了白夜众人的头上。 “我们团长已经说过了,金狮子的遗骸还有得谈,至于那头古龙——就让你的委托人见鬼去吧!”森罗威胁地将双刀举在身前,刀刃上早已蓄满了绿色的电光,“要打的话就别犹豫,不过红石先前的损失已经比我们多出了不少,不知道接下来的代价你们还能不能付得起……” “见鬼……尽管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是暗影猎人吧?为什么一定要帮助那群小鬼?”红鬼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终于还是放下了武器,恨恨地问道。 “如果他们也是这样想的,那就太高看自己了。”白夜朝小猎团的方向瞟了一眼,“逆鳞并不想帮助任何人,我只是不愿看见在我们改变猎人工会之前,它自己先被毁灭掉。” 似乎从白夜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红鬼的脸色变得愈发地难看了:“至少还有那头龙眷,我们两个猎团也该是谈谈它的时候了。” “没有那个必要。”银甲猎人从青石砖墙后走出来,语带悲戚地说道,“我检视过了拉加恩的遗骸,已经变成一堆垃圾了。 没有了麒麟生命力的支持,龙眷一族的身躯失去了活性,再也无法承受后来的几次雷击,皮毛和利角在古龙的攻击下寸寸断裂,皮壳俨然化为了一层焦炭。 “那岂不是说,这次的狩猎我们要颗粒无收了?”枫朝着远处努了努嘴。古龙麒麟不知何时已经踱到了高塔边缘,银色独角兽携着满身的电光,浑不在意地从栏杆的缺口处一跃而下,一同坠下古塔的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739章 都留下 “骗人的吧?说什么麒麟死了……它刚刚可是自己从这里跳下去的!”枫站在栏杆旁,指着缺口对侧一眼望不到头的古塔底端,不敢置信地说道,“你们几个小鬼都瞎了吗?” 随着古龙种的身影消失在高塔之下,几队猎人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方向追寻过去,终于在缺口旁汇合到一处。小猎团众人问清了对方的名号,逆鳞众人也第一时间表示了并无战意,然而即便封尘留下了“可以信任”的判断,但工会猎人从没有和偷猎者共享信息乃至合作的先例。是以年轻猎人们纷纷神情紧张,警惕性没有稍做减少,一个个恨不得把敌意写在脸上。在白夜的再三追问下,猎人们才勉为其难地透露了一些方才的情况。 “我们也在想办法搞清楚状况,不过这是他临走前留下的最后的情报了。”小团长的脸色如今仍是一片惨白。封尘离去的方式太过匪夷所思,暗影猎人腾身跃下古塔的一刻,秦水谣甚至没能维持住团长该有的仪态,在一众同伴们身畔叫出了声,直到此刻依然惊魂未定。 白夜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眼睛失焦了一瞬,随即沉声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问,不过那小子说过的‘人龙战争’,真的从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听闻此言,小猎团的成员一阵面面相觑,秦水谣抬起头,半是警觉半是疑惑地问道:“你们都知道什么?” “并不多,不过已经足够明白现在的状况很差了。”银甲猎人自顾自地从年轻人们的脸上得到了答案,口中却是一哂:“猎人工会果然是一届不如一届,这种等级的消息,居然会泄露给像你们几个这样的小鬼。会遭到这样的劫难,也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自有应得。” 森罗的眼睛一眯,即便同行到了现在,逆鳞众人还是没能彻底摸透封尘的底细,面前的年轻猎人们话语更是不知真假。但见到小鬼们先前急匆匆地赶进雷场营救封尘的样子,龙语者似乎和他们颇为熟络,至少该不会欺骗他们。况且见识过了天灾麒麟身上种种匪夷所思之处,绿甲猎人的心中已经信了八分。他一甩手,咬着牙骂道:“见鬼!这家伙之前还说过,什么‘自己是唯一能救活古龙种的人’。逆鳞在这里打了这么久,连我们自己的狩猎也耽搁了,就只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吗?叫我看,他干脆自己死掉算了!” 枫双手扶着高塔的边缘,探首向塔底观望而去,闻言抬起头:“你可能要失望了……那小子还活得好好的。” 年轻猎人们蓦地靠到塔缘处,颔首探寻起来。卢修被左晴拖着一边的臂膀,也一并凑上前去。但见一簇碧蓝色闪电正贴在塔壁上,电光走过一道道折尺形的线条,沿着藤蔓丛生的塔壁急速向下坠去。麒麟小小的身影偶尔隐没进塔窗之内,眨眼间便从更下层的窗子中飞跃出来,无爪的四蹄紧紧抓着滑腻的塔身,哪怕背上还伏着一个人类,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飞檐走壁,还有什么是古龙种做不到的呢……”枫撇撇嘴道,“我可从没见过一个死掉的怪物还能像这样活蹦乱跳的。” 即便被封尘临行前安抚过,但看到独角兽背上的同伴果然安然无恙,小猎团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龙人咂咂嘴,半是半非地解释道:“大概是回光返照一类的状况吧,它恐怕要回到自己设下的墓地才肯真正安寝。古龙种都是高傲的生物,不会喜欢人类染指它们的遗骸。” “麒麟已经陨落,这些细节都无所谓了。”逆鳞队长耸耸肩道,眼下开战的消息才是他最为关心的。即便是对白夜和老哈德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对上一次战争的记忆也止步于孩提时的睡前故事和坊间传闻。但哪怕只有零星的认知,也足够让最优秀的猎人对“战争”一词谈之色变了。 “族群”意志增幅下的群居怪物、联起手来的独居物种、险地中盘踞的强大存在……当它们打破位阶法则的阻隔,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人类聚居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肯定自己能在灾难中幸免——而这些不过是“战争”的前戏而已。 峯山龙只是在洛克拉克城头上降临了数分钟,就造成了千人以上的平民死亡,更是让小半个沙城都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而大陆上活跃着的古龙种又何止莫岚一个。一旦这些天灾产生了对人类哪怕是最微小的敌意,造成的损伤也必将无可估量。 “喀嚓——” 远处的红鬼忿然一喝,抬起一只脚,狠狠踩上了金狮子被烧得焦黑的身体。碳化的皮壳一声脆响,猎装的具足深深陷进去:“混蛋!红石费了那么多工夫,死了那么多人,要的可不是这堆垃圾!” 红石队长狠踩几下,金狮子一侧的碳壳被踏得稀碎,露出里面半熟的兽肉,尤自泛着阵阵焦香。他还不解气,抡圆了武器砸在怪物一边的利角上。眼看着长角应声断裂,打着旋飞入夜空之中,再没有了半点顶阶素材的质地,老猎人的肩膀一塌,摇着头颓然道:“完蛋了……红石完蛋了,地下工会也完蛋了!” 刀疤脸蹙着眉头,耳朵突然一支棱,像是听到了什么。他转头望向小猎团和逆鳞众人所在之处,两个队伍正在讨论关于麒麟的事情,老猎人强自提起一口气,拎着武器靠上前去:“你们在说什么?下面跑掉的只是麒麟的躯体吗?” “和你们无关。”哈德“铮”地一声拔出背后的太刀,冷着脸将红石的队长拦在数米之外。 “只是好奇而已。”红鬼的双眼精明地一转,伸长脖子不住地朝猎人们背后看去,“我们的委托人曾经提起过,麒麟临死之前或许会发生这样的迁徙现象。这些情报写在委托资料里,我一直以为它们是用来凑数的屁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那家伙要往哪去?传说中的古龙墓场?” “喂,你想做什么?”犀的话音刚起,就从腰囊中抽出一颗素材弹。他反手一掷,准确地打在红鬼摸向腰间的手腕上,一颗信号弹从手中滑落,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嘛,当然是召回我们的猎船了。”被窥破小动作,红鬼也不觉尴尬。他悠然地捡起地上的信号弹,双眼朝小猎团众人处瞥去,“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红石还不撤退,等着被工会的飞艇赶来缴械不成?” “你们要打麒麟尸首的主意?想都别想……”白夜的面色一沉,没有听信对方话语中的一个字,“不要忘了,逆鳞也是有自己的猎船的,你要打赌哪边的飞空艇停靠得更近一些吗?” “该死!”红石队长的脸上一青,连露出头盔之外的发丝都明显地竖了起来,“今天的逆鳞到底是怎么回事?红石想猎杀那头畜生,你们偏要它活着,现在古龙种已经死了,却连它的尸首都不让我们染指,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工会骑士吗?” 他噌地将重锤平举起来,直朝着白夜的胸口:“告诉你们,我不在乎!逆鳞的飞空艇那么惹人注目,过境的时候想必损失不小吧,这场狩猎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你们的船怕是保持不了几分战力了。索性在这遗迹古塔上,让红石号和你们战上一场又如何?就算有那个机械师在,最后还能飞起来的未必就是你们!” “呃,诸位是不是……忘了什么?”见到两方剑拔弩张的态势,小洋在队伍之中清了清喉咙道。他斜指着夜空中某个方向,天穹下巨大的悬浮物轮廓隐现:“这里有飞空艇的,可不止有你们两队啊。” 古龙种离开了这片战场的同时,沙蝎的船员们身上的压力也陡然一轻,活动范围总算不会再被位阶力量限制在高塔外围了。不消秦团长的信号弹指令,驾驶员沙明海就迫不及待地将战舰开进了塔顶上空,从那里搜索起来。 “我们的飞艇在古塔外围就击毁了两艘偷猎船,进入猎场内部后又在三艘飞艇的夹攻下逃了出来。不论你们哪边的船都好,只要自认为能做到同样的事,大可以把你们的船开来这里。”自家的战船就在头顶,聂小洋的底气也变足了不少,挺直胸膛说道,“否则的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虽然是被一群年轻人所有,但空中的飞艇和偷猎者们廉价的木船不同,分明是货真价实的工会制式。这样的猎船哪怕在最蹩脚的驾驶员手里,也能在与暗影猎人的战斗中保持不败之地。气舱外置的塔板映入眼帘之时,两方的争吵就此停了下来,尽管年轻猎人们的声讨几近玩笑,但威胁却是确确实实的。 红鬼刚刚提起的气势明显地软了下去,色厉内荏道:“你们要干什么?把这里的人赶尽杀绝吗?别以为我们不懂得工会的规程,只要你们还在下面,那架大家伙就一炮一箭都放不出来。” “我们用不着。”小团长一歪头,“只需要把你们留在这塔顶就行了。工会的巡行猎船过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接下来的事情自会有他们接手。” “荒唐!”刀疤脸的面容扭曲着,“没有了飞空艇的协助,你以为只凭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就能拦得住我们吗?” “如果再加上我们呢?” 声音来得突兀,不是从塔顶任何一个角落,而是高塔的栏杆之外。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根钩爪从塔壁下抛飞而上,当啷一声咬住了栏杆的缝隙。钩锁倏地绷直,猎人坚厚的大手携着一只艾露的肉掌,从视线盲区后显露出来。 “教官?” “安菲大师!” 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身影飞身越过塔壁,在青石地面上翻滚了一圈卸去力道。黑星双子不待起身站稳,就被疾奔而来的小猎团众人围在了中间:“您……怎么来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不曾出现在这座塔上。”安菲尼斯的胡子抖动着,意味不明地说道。年轻人们这才发现,两位传说猎人的状态并不好,猎具的整备七零八落,不像是六星强者该犯的错误。罗大师惯用的金属腿不翼而飞,空荡荡的腿上胡乱捆了一截长度不匹配的金属管,倒像是从飞空艇的什么地方硬拆下来的。 “我们刚刚就在那艘船上。”罗平阳一边解释着,将几个年轻人揽在身后,“先前发生的事也大概了解了些。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老师和我被莫林偷袭,困在底舱里费了一番手脚才脱身出来,看来已经是太迟了。” “老师,莫林他……” “我知道。”老艾露点点头,声音比平时急促得多,像是在竭力掩藏着什么情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家伙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莫林了。我和小罗的本意是阻止这次的事件,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状况。” “莫林那边已经不需要担心了,临走之前我们在金光号上留下了个小礼物,相信他会喜欢的……具体的状况等到安全后再讲给你们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安菲尼斯提高了音量,一双亮眼朝远处的暗影猎人处投去,“这里的所有人,委屈你们暂且留下来,跟着工会的飞艇走上一趟吧。” “你又是什么人?一上来就自说自话——” “黑星双子?”红鬼的问题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从未料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此等大人物,枫使劲揉了揉眼睛,连声调也走了形。 老艾露没有回应暗影猎人的呼唤,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论情愿与否,你们都成了这次事件仅有的‘见证者’。虽然不愿这样说,不过你们每个人接下来的报告对猎人工会都至关重要。” “那又如何?要我们等在这里束手就擒吗?” “稍等片刻,后续赶来的工会猎船会为伤者提供全套的救援设施。”安菲尼斯仍是不冷不热地说道,传说猎人的心情似乎是差到了极点,“如果想要逃跑的话——就算是非常时期的手段吧,小秦团长,让你的飞艇随时待命,不要给任何偷猎船靠近这里一公里的机会。” “至于从陆上逃脱,你们大可以试试看。”安菲尼斯说着摘下背后的巨大回旋镖,“十几分钟前,我和小罗才被一个朋友背叛,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的状态更好了。” 740章 麒麟的身殒打破了横在翡翠之塔外围的最后一道屏障。古龙战场上的雷云消散的瞬间,如同一个最终冲刺的信号,盘旋在遗迹猎场上空的飞行种们一个个打了鸡血般,朝猎场中央死命地冲去,誓要在高塔上争夺到一个更好的寄身之所。 漫天的飞行种之中,唯有一道巨影逆着兽潮的流向,摇摇晃晃地朝猎场外赶去。猎船的主螺旋桨上,升腾的浓烟已经变成了深灰色,隐隐有火光从机括的缝隙中涌出来。战舰的速度不减,悬浮的高度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降低,须臾间就只能勉强维持在几十米的低空了。 船底接连从遗迹建筑的屋顶上掠过,带起一道道刺耳的刮擦声。失控的飞艇撞倒一根高耸的石质椽柱,将整个气舱震得一晃,连最基本的悬浮也做不到了。战船的舰首一沉,就像一颗黑色的流星,一头扎进昏黑的建筑群落里。 “嘎啦……” 夜色中扬起一道高高的尘浪,随之而来的还有连串的撞击声和石块碎裂的倒塌声。空中飞掠而过的怪物们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凄嚎着调转了方向,有意避开了这片区域。工会的战舰比偷猎者的木船要沉重得多,被执事长着力改装过的金光号尤甚。猎船强势地接连撞碎了几间遗迹建筑,碾碎了一排排树木,终于止住惯性,停在一片坦地上。 烟尘散尽,金光号俨然不复平日的威风了。气舱上的塔板被撕裂出了数道狰狞的口子,舱中的气体正嘶嘶地向外泄露着,主螺旋桨被落石砸得歪向一边,升起的浓烟已经彻底变成了焦黑色。猎船的舰首在迫降中变形严重,塌陷的门框抵住了指挥舱的大门,门柄被粗暴地摇动了一番,舱门却纹丝未动。 少顷,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轰在了门板上,厚重的舱门应声向外凸出了一块。舱内又接连凿击了数下,才算在门框边缘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重剑的剑锋插进缝隙中用力一撬,舱门有如酒瓶上塞紧的木塞,“砰”地一声猛然敞开,倏地拍在另一边的舱壁上。 莫林放下绳梯,沿着舱壁几个起落至地面。执事长翻滚卸去落势,反手在额头上一抹,五指登时沾上了一层鲜红的黏污,他并不在意,回头望向已然损毁不堪的座舰,口中喃喃地祈祷着什么。 从古塔顶强撑着飞出了十余公里后,金光号还是透支了它的性能。为了避开兽群的轨迹,莫林不得不在半途中做了几次急速的拉升。那种强度的动作,哪怕是对状态正佳的螺旋桨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更何况猎船在撤离前还被黑星双子动过手脚了。五星猎人扶着舱壁转过小半个船身,在看到主桨和气舱的损坏情况后,终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什么人?”沮丧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执事长的眼神突然一凛,朝着周遭某个昏暗的角落举起了重剑。阴影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白色猎装的身影从矮墙后冒出头来,猎人的脸上被同样白色的面具覆盖着:“该死……本来打算让你载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我可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是你?”莫林轻咦了一声,随即面色一缓,毫不设防地将武器放在了一边。他从腰间抽出一瓶回复剂,拔掉瓶塞仰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道:“我的船员都倒下了,我一个人开着金光号,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记得你说过,不会参与这次的行动,怎么又赶过来了?” “我确实没有这个打算,”白衣人从阴影后踱步出来,“但处理过金羽城的手尾后,我又得到了新的消息。安菲尼斯私下里招募了几个棘手的家伙,洛克拉克也放出了一队可观的力量来支援这次的委托。所以你动身后不久,我也从另一条路线追了上来……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我担心你难以应付。” 莫林打量了一番身后坠毁的庞然大物,撇了撇嘴道:“就当是被你猜中了吧,这一遭确实出了不少状况,不过索性还活着。” “好了,有什么话等离开这里再说,眼下还是脱身要紧。”白北匆匆挥了挥手道,“你该庆幸是我第一个找到的你,刚刚的动静几公里外都听得见,工会的飞艇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 “等等,”执事长的眉头一皱,“我的船工和机械师都还昏倒在里面,你我不能就这么走掉。” “没有那个时间了。”白北瞟了一眼冒着黑烟的螺旋桨,担忧地道,“金光号的动力炉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有危险。” “托小安菲的福,舱里的燃料早就漏光了,现在的金光号和一堆废铁无异,还能爆炸不成?”莫林的面色一阵古怪,摆摆手朝着货仓的舱门处摸去,“工会的飞艇搜索过来需要时间,在那之前,至少先把我的下属都救出来……” “砰!” 老猎人的话音刚落,主螺旋桨处就猝然窜起一道火舌。机括中闪动的细弱的火芒迎风暴涨,须臾间就笼罩了整个螺旋桨。塔板在火焰的燎烤下变得红亮起来,主桨附近的构件更是如麻花般扭曲变形。二人的眼前,动力炉外的塔板正一寸寸地向外膨胀着,似乎有什么事物在舱体中挣扎着,正逐渐冲破舱壁的束缚。 “快走……快走!”白北的瞳孔一缩,不由得放声叫道。两个猎人再不犹豫,转身朝远处的黑暗中逃去。只听一声巨响,坚厚的舱壁在莫林背后轰然炸裂,动力炉外的塔板被倏地掀飞至百余米高。火光如章鱼的触手般,从船体炸裂的缺口处喷涌出来,朝四面八方翻卷过去,几个呼吸就将金光号整个包裹了起来。 ………… “呼……!”莫林的双手撑着膝盖,把头垂向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执事长毕竟长居工会高位,亲历委托的频率已经大不如前了。在经历了连番的战斗和坠机之后,又一口气奔出了数公里,让眼下的五星猎人也有些目眩。他强撑着抬起头,前时剧烈的爆炸将一小片遗迹区域摧毁成了白地,金光号迫降之处此刻已然化成了一片火海。猎场的夜色被映得微微发红,工会巡逻船上的观察员就算再如何愚钝,想必也不会错过这么明显的征兆。身处其中的船工恐怕已是全无幸理。 “抱歉……你的那些船员们。”白北拍了拍五星猎人的背,“我本来可以早点找到你的。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队洛克拉克的援军,想着稍稍拖慢一些他们的脚步,没想到给自己惹了点麻烦。” “什么样的状况,居然让你也觉得麻烦?”莫林诧异地问道。 “一个小家伙,追得很紧。”面具人晃晃脑袋,将同样是一袭白衣、太刀傍身的年轻猎人从头脑中赶出去,“那孩子的装束和我差不多,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工会巡行的飞艇就在后面,我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只好花了一番工夫,才把那个小鬼甩掉。那个时候我离猎场中心已经太远了,否则的话,或许还能帮得上更多的忙。” “没关系。”莫林眺望着远处,双瞳中映出两道火光,飞艇处仍在小规模地爆炸着,“安菲尼斯……还真是善于给人惊喜啊。” “出发前就提醒过你,再怎么重视那两个家伙也不为过。”面具人平复了呼吸,仰头坐倒在一棵树下,“别被小罗那只瘸了的腿,和小安菲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给骗了。和我们不同,只有他们,从那之后一直在工会的疆土上活跃着,实力比起当年来恐怕只增不减吧。” “我当然知道。”莫林嘟囔了一句,也学着同伴的样子,矮身仰坐在树下,“我就是因为这些,才把他们留在了自己的船上。” “我电晕了他们两个,五花大绑地扔进了飞艇的兽笼里面,还有四个亲信在牢门外一眼不眨地看押着。”执事长锤了锤自己酸软的大腿和肩膀,“那又如何?我离开飞艇不过十几分钟的工夫,他们就逃了出来。不但找回了自己的猎具装备,搅乱了猎船的指挥系统,还不知怎么侵入进了动力舱里,放掉了满满一箱的燃料,在我上船之前,就大摇大摆地跳船逃走了。” “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把他们从飞艇上丢下去?”五星猎人自嘲地一笑,“小罗的实力我可是清楚得很。依我看,哪怕真的从塔顶扔下去,他们也不见得没有逃命的可能。” “这感觉就像从前一样——从组成队伍的第一天起,我们四个接到的委托,就从没有一次是按照计划行进的,出差错怕是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白北偏过头来,怆然一叹道,“更何况,他们两个一定要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莫林沉默下来,金光号上的一幕在老猎人的脑海中仍然历历在目。被老艾露和罗平阳那样地信任着,却不得不对二人施以重手,即便是现在,五星猎人心中也仍是百味杂陈:“且不说我们还需要那二人的力量,就算有一天他们再次挡在你我的面前,我们又真能下得去手吗?” 白衣猎人惨然一笑,似乎也在回避这个问题,他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道:“所以,麒麟的尸首,果然还是没有拿到吧?” “抱歉,有安菲尼斯阻挡,那个叫封尘的孩子也在塔顶……”莫林的眼神恢复清明,快速地形容了一番战场上的局势,“那种时候,我只能做出取舍了。” “没关系,”面具人并没有非常在意,“就算没有龙玉,之前的素材储备还是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一旦战争开始,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猎到其它的古龙种。倒是那个年轻人……” 白北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的性命,那个能力不该被更多的人拥有,从大沼泽到雷鸣沙海,他一直都在给我们制造麻烦。任凭他继续成长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真正威胁到我们的行动……” “阿北,”莫林摇摇头,“你说错了一点。洛克拉克的初建时期,就是因为有了那位精通龙言的大学者,才给整个新大陆的猎人和书士工作带回了最基本的知识。我们所知的关于位阶法则,关于古龙种的所有研究,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就变得不同。无论在什么时候,在谁的手上,龙言都是猎人世界上最宝贵天赋,不该以任何借口抹消。他不过是个年轻人,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通过正确的引导,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招募他?” “我早就在这么做了,从溪谷开始。”莫林微微眯起眼睛,“一个不容于工会体制,又无法在地下世界容身的孩子,偌大的新大陆,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如果你安排好了的话。”面具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不过,那些都是今后的工作了。”五星猎人将重剑解下,放在一旁,整个身体顺着树干舒服地滑躺下去,“距离工会的飞艇到来还有二十分钟,在那之前,我们还能休息一会。” “确实需要小憩一会,这场战斗我们已经打得太久了。”白北有些疲倦地说道,“我能感觉到麒麟陨落的气息——你有看清楚吧?它真的死掉了?” “嗯,是我亲自动的手。”莫林抬起一只手,似乎在回味着那一瞬间的感觉,半晌才重新放下去,“坦白地说,我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真实感,和猎杀普通怪物的感觉……好像没什么两样。” “重要的从来不是过程,而是那之后的结果。”白衣猎人直着眼睛,像是在望着无尽的虚空,“变革就要开始了,而我们就要成为新大陆的罪人了。” 741章 你是谁 拨开面前的一片灌木丛,郭鹏的行进速度第一次慢了下来。 这片丘陵距离金羽城已经很远了,蓝金商会所造的次生防护林,边界就在五星猎人背后数公里之处。这一带是城市的远郊,狩猎资源又并不很丰富,使得工会也没有网布太多地面设施。最近的飞艇停靠处在近十公里之外,为了不打草惊蛇,郭大师只好早早地下了船,一路步行探索至此。 “安全——”老猎人朝身后做了个手势,灌木丛中少顷探出一个脑袋来。年轻猎人宽脸浓眉,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猎装。甲胄形制修身、纹理分明,似乎价格不菲,走在工会大厅里恐怕会惹来不少人侧目。然而此刻,这身猎装却被遮在一件临时拼搭成的叶蓑之下,掩住了绝大部分的光华。 “就是这了吗?”年轻人小声问着前方引路的郭鹏。他将双刀横在身前,胸口的铜制徽章上分明悬着两颗星星。 “下船之前,你没有读过情报吗?”郭鹏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我都记下了。”二星猎人点点头。附近的树木已经不再是防护林里的温驯树种,叶杆上无一不带着细小的尖刺。小刺随着猎人的动作渗进内甲之中,让他的脖颈不舒服地一缩,“不过这里……似乎和前面走过的几道矮丘没什么不同。” 再行几步,视野瞬间变得豁然开朗。小丘的北坡,谷底又没有溪流经过,让这一带的树木显得异常稀疏,土壤也略有沙化。年轻人一脚踢开身前板结的土块:“怪不得庄家会早早地把这里遗弃,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花费人力开发和维护,又能拿来做什么?” 五星猎人意味深长地一笑,蹲下身捻起几粒土沙:“小唐,这里才没有被遗弃——这种土质只要经过简单的夯实,强度就能达到小型起降坪的标准。把起降坪伪装成荒地或是谷场,是偷猎者常用的把戏。” 被叫做小唐的年轻猎人脸上一黑,扁了扁嘴嘟囔道:“你可从来没教过我这些。” “我用不着,是你的观察能力还需要锻炼。”郭鹏站起身,寻了个方向率先大步走去,口中尤自教育道,“从刚刚开始,周围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兽啸声,连鸟鸣的频率都明显降低了。如果不是前方盘踞着什么异常强大的怪物,就是有人在定期维护这里的领地秩序,手法恐怕还颇为激进。” 挑战祭上和郭大师的接触,不但让唐求获得了那次祭典的优胜,还顺利地让富家子弟成了五星猎人的亲传学员。两年以来,唐求一直以徒弟的身份陪侍在郭鹏的身边,在享受着顶尖强者言传身教的同时,也获得了不少那个层次才有的资源。 在郭鹏的荫蔽下,双刀手和昔日沙丘训练营的同伴组成的猎团以骇人听闻的速度发展起来,甚至已然吸纳了不少三星猎人作为中坚力量。只等团长熬够履历,猎团便可畅行无阻地晋升至三星。前日唐求特意中断了一场外出委托,回到金羽城来参与这次的调查,有一半的原因都是为了自己下一次的升阶。 听到了郭鹏的分析,年轻人的眸子为之一亮。他三两步跟上老师的身影:“你从没和我提起过,从前还有和偷猎者战斗过的经历。” “金羽城的五星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止一次接到过和偷猎者相关的委托,没有什么好稀奇的。”郭大师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么说来,工会里的每个五星猎人都曾经杀过人吧,你也杀过人吗?”唐求毫不避讳地问。 郭鹏又走了几步,停下身来回头道:“这可不在导师的指导范围之内,也不是一个身怀荣耀的猎人该问的问题。换成是其它的教官,只凭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禁猎一段时间了。” “抱歉。”年轻人的声音明显地放低了几分,“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在你身边学习了这么久,但对你的了解却和金羽城的每个人一样……” “这就够了,你要的是我身上的知识和资源。想听故事的话,大可以去酒吧坐上一晚。”郭鹏冷淡地说道。脚下的地面正变得愈发地平坦坚硬,稍大些的石子都被细细地捡拾干净了,老猎人纵目望去,周遭被平整过的地面刚好足够容纳一架小型飞艇。他沿着地上笔直的碾痕走过,不时蹲下身来丈量一番:“猎船起飞的痕迹,就是三五日之前的事。” 大师的身后,唐求的心思却已然不在委托上了。不知老师的哪句话触碰到了他的神经,他脸色微变,斗着胆子忿然道:“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看重我,甚至或许从没喜欢过我。那个时候你把我收在门下,怕只是为了顺势作秀吧?这就是前些日子莱恩也鲁的委托,你不让我同去的原因吗?” 干硬的地面上留不下人畜的脚印,五星猎人也只能靠着飞艇留下的印记,来大致测算对方的藏身之处。他的眼神在环境中游移不定,却有意将身边的唐求忽略了过去。 “我不明白,”年轻人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的实力并不比任何人差。从那之后连续两届狩猎祭,我在一星和二星猎人组都是优胜。金羽城和我同辈的人里面,哪怕只有一个能参与到那种规模的委托中,那个人也只能是我……” “如果认真听过我的教导,你就该知道,吹嘘狩猎祭上的成绩根本毫无意义。”郭鹏转过头来直面着二星猎人,脸上无悲无喜道,“况且如果你还没注意到的话,那场委托我也没有参加。从鬼怒间发回的第一期情报看,那里的危险就已经远远超过你能负担的程度了,和你同辈的家伙里,没有一个有资格参与其中,你也不例外,我是在保护你。” “可是我听说……”唐求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小猎团的人已经在那里了,比金羽城的船队还要更早一些,第一期的情报就是那些家伙发回来的。”他又强调了一遍,“是‘那个’小猎团。” 地上的痕迹模糊不清,再加上年轻学生一刻不停的纠缠,郭鹏一时间无心测算,索性凭直觉选了一个方位,不加遮掩地寻了上去:“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不是黑星双子,你也和小猎团不一样。只要专注眼前的委托,按部就班地沿着我给的路线发展,你或早或晚都能达到属于你自己的顶峰,没有必要拿自己去和一群异类做比较。” 二星猎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只是……过了这么久,还是对自己成为五星猎人学徒没有什么真实感。我只有一件事情想不通,还在大沼泽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是说……五星猎人也会受伤的吧,那时的情况并不是什么值得掩饰的事情。我不明白,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直到今天你都不肯告诉他们实情。” 比起重伤的郭鹏被年轻人的一瓶秘药所救,金羽城中流传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在那个版本中,不谙世事的唐求在赛场上迷路遇险,多亏了本已是重伤之躯的五星猎人出手相助,才顺利地赶回大本营之中。那之后才有了年轻人首先寻到赛场的破坏者,完成核心委托,并一举夺冠的事情。 心知自己的机缘都是郭大师给的,两年来无论被多少人询问,二星猎人都一直坚持着导师教给自己的口径。对唐求来说,这既是一种报恩,也是一种交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次祭典夺冠的真正内幕了。但在私下里,年轻人并不觉得这样的欺瞒除了有损猎人荣耀之外,对自己和导师还有任何其它的意义。 唐求的话音刚落,只见本该前面带路的郭大师不知何时已然拦在了自己面前。年轻人的身高只到五星猎人的下巴,郭鹏稍稍低下头,面色阴沉地说道:“说话之前,别忘了你今天之前的成绩都是怎么来的,你浑身的狩技和狩猎知识又是谁教给你的。下一次需要你做些什么,你只管去做就好,我不想听到你再次质疑我的决定,听懂了吗?” “明白——”感受着从大师身上传来的丝丝缕缕的寒意,唐求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他使劲咽了口唾沫,眼神不敢稍放在导师的身上。年轻人的双瞳越过郭鹏的肩膀向远处眺望,突然咦了一声,轻轻地努了努嘴道:“老师,那边的土壤……好像有些不对劲。” ………… 临时板房早已被拆除了,铆钉留下的痕迹也被泥土小心地填充过。只是在连日的风吹日晒后,从远处搬运来的泥土逐渐显出了不同的颜色,才被年轻猎人幸运地察觉出来。二人刨开表层的浮土,露出里面圆形的被掩埋的坑道。 覆盖在坑口的泥土已经被烧得红硬了,唐求用短刀敲了敲平实的地面,下方传来阵阵空洞的回声。坑道没有被彻底填塞,而是被钢筋和木板搭设成的架子暂时遮盖了起来。年轻人俯下身子,把耳朵贴上去,没有听见里面传出任何声音。二星猎人反持着双刀,高高扬起,作势就要朝地上戳去,却被郭鹏先手拦住。老猎人取下背后的铳枪,接连做了几个手势,低声道:“你先退下。” 唐求退出数米,看见郭鹏已经原地架好枪盾,做足了临战姿势。猎人的枪口下垂,正对着坚厚的地面,在大师的手下学习日久,年轻人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别过头,紧闭眼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漫长的蓄力后,一道红色的光焰冲天而起。伴着刺耳的轰鸣声,封闭入口的泥板也随之炸开。龙击炮的威力足以让相当一部分的上位怪物感到绝望,五星猎人此举已经是谨慎得有些多余了。 烟尘徐徐散尽,黑魆魆的洞口出现在二人的眼前,郭鹏点燃一颗信号弹,朝洞口内部探去。只见一层层钢筋结构纵横交错,不是什么寻常的藏身洞穴,更像是一个精心经营过的永久性地堡。 “居然在距离金羽城这么近的地方,偷猎者还真是胆大包天。”年轻猎人挥散眼前的烟气,不由得低声叹道。信号弹的微光照耀下,依稀还能看见洞口旁闲置着的升降梯,机械梯被保养得状态尤佳,但动力组已经被拆卸运走了。更下层的景象隐没在光源的范围之外,地堡的底部似乎深不可测,想要调查到更多的情报,只有亲身下井探寻一途。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地掏出了腰间的钩索。 顺着钩索下降了数十米,唐求才一脚踏上了人工架设的架空层,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充盈鼻腔,让年轻人恍若身处在素材初加工的工坊,他忍着溢满口鼻的不适,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样的偷猎团,需要这么大的空间来藏匿人手?” 郭鹏翻滚落地,将手中的信号弹举起来,环顾着地堡的周遭。洞**部被横竖交错的钢筋加固过,连通各层的铁轨和缆索随处可见。然而不只是上面的车具,任何可以拆卸的工具和机械都早已不翼而飞,留给两个猎人的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地下建筑:“不管是谁在这里,都不止是隐藏这么简单,这些人好像……是在建造什么事物。” “有风……这里恐怕不止一个出口。”老猎人的鼻尖动了动,接连做了几个战术手势,他叮嘱道:“分头探索一下,要小心,如果他们还有人留守在这里,绝不会错过我们刚刚的动静。” “没错,郭大师,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五星猎人刚刚做好安排,只听一串舒缓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出。来人穿着宽大的斗篷,面目隐藏在兜帽之中,佝偻着看不出身形。 “什么人?”两个猎人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两副武器直直地指向声音发起之处。 “大人告诉我们,只要守在这里,就一定能等到大师您的到来。”兜帽男的声音飘忽不定,“他让我转达给您,不要忘了当年的火山委托。” 听到最后一句话,郭鹏手中的铳枪明显地向下一沉,他思忖了数秒,寒声问道:“你们和莫林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里?” “大人在工会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神秘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或许不会再回来了,不过大人要我告诉你,今后我们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拒绝才是。”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是一群对工会毫无用处的家伙罢了。”兜帽男施施然从黑暗中走出来,“你可以叫我们‘死神之眸’。” (第五卷终.未完待续) 卷终闲话 所以,迄今为止最漫长的一卷也终于是结束了。 说实话比想象中的还难,小庄毕竟经验还浅,有些地方大纲明明列的好好的,不到动笔的一刻都意识不到自己还没想通透。中间有几次不得不悄无声息地跳票一天,才能把情节想通捋顺。好在磕磕绊绊还是来到了末尾,应该死的终于是情理之中也意料之中地死掉了,虽然闻到了收官的气息,但按照我这个雷打不动的速度,恐怕距离完结还得有个半年甚至大半年。规划上也就还剩两卷的样子,但终卷可能不会再动辄五六十万这么长,我不会赶,也不会拖,就按照自己的步调把这故事老老实实地讲完。 这一卷最初的灵感其实来自ol里麒麟打金狮子的那段cg,不知怎么就给我脑补出一段神奇的跨物种恋(笑)。做本卷第一个番外的时候本来要写麒麟的,但想了想恋爱总要有两方,所以临时决定用了金狮子,把第二个番外放在了更靠后的地方,现在看来至少自我感觉还算不错。这卷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多次提到,但没有一次正面写到炎戈龙,剧情已经很紧了,就不劳这老哥出来搞事了,但在p3里我个人还是很喜欢这家伙的,所以还是打算让它在后续里找机会露一下脸。 其实直到今天早上,我都还没把反派组织的名字定下来,一个是我糟糕的取名技术(笑),还有一个是私下里取了好多个名字,但都“太像反派”了。问题就在这里,我觉得就算是一个反派组织,也不太可能把自己定性为反派。所以思前想后,就用上了这个名字。“死神之眸”来自原作设定里第三个从未露面的“超强大古龙种”,这么用无非是想体现一个“最大的灾难就是人类”,也算是应景吧。 另外就是评论区里总有人说“为什么主角用这么破的武器”,“有更强的为什么不用”,我也稍微说两句。一个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每个人心目中的本命武器都不一样,我不管怎么写都避免不了“为什么用这种烂武器,不用某某”的说法。更重要的还是,我从一开始选择用片手就是因为“这个武器很弱”。 封尘并不强,从头到尾都不强,这是我在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最初的设想。他手里的古龙种骨刃更多的是一个救命的道具,不是狩猎的武器,身上的金手指给他的也更多的是困扰,不是什么逆天的辅助。想想一个拥有奇遇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古龙素材的太刀或是长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能这个故事就要以另外的方式展开了。 然后就是在这里预告一下,接下来将会是一个持续几章的大番外,讲一些发生在主线更久之前的故事,可能是一到两万字,会陆续将前面的一些坑填上。原本打算拆成闪回穿插在情节中,但这样写很烦,也支离破碎的不好看,所以还是打算以番外的形式出现。这可能是本作最长的,也是唯一写“人”的番外了,大家稍微期待一下吧。 一些题外话,小庄也是预售入了怪物猎人世界,前些日子刚刚解决了网络问题,所以终于可以在这里说了:欢迎各位书友来一起联机世界!欢迎各位萌新进群养成!也欢迎各位大佬带小庄过hr49历战麒麟!书友群号在小说简介里,当然了,没入世界的书友也欢迎加群,大家可以进群来没事吹吹水聊聊天热闹一下。 那么最后,一如既往地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和鼓励,小庄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5)——龙魇(1) 这片大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林将旅店的百叶窗扒开一条缝隙,透过木篦的栅格朝外望去,心中如是想道。 身处的村庄和队伍经历过的其它聚居区没有什么不同——满眼尽是就地取材的房屋和简陋的守御设施,兼顾报时和示警的钟塔不足二十米高,却已经是村子里最高大显眼的建筑了。村庄坐落在古代林的西陲,围墙外遍布着超过百年的巨树,让这座小村也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古朴的味道。 旅店外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商业区,门店和工坊鳞次栉比,街道本就因为规划不足而略显狭窄,还有不少摊贩堆挤在道路中间,让穿梭其中的平民有如踏进了泥沼,步履益加滞涩。 莫林的双眼眺向远处,工坊烟囱里的黑烟直冲天际,临近午时,村庄各处也升起了炊烟。这种规模的人工痕迹就连巡行的飞空艇都能轻易发现,更别提逃过上位飞行种的眼睛了。 队伍在降落时就大致摸清了聚居区的守备力量,这个村庄无论是人口还是占地,都超过了额定的规模近三分之一。一旦发生袭击事件,村子将拿不出足够的人手来抵挡怪物。窗外的行人摩肩接踵,喧嚣声也不绝于耳,处在其中的人似乎毫不知晓,小镇能安稳地存在至今,已经是猎人眼中的奇迹了。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工会允许我们自由调查古龙种,却不让我们插手一只龙眷的委托。”矮个猎人短暂的愣神被身后同伴的抱怨声打断。 说话的猎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睛不大,双腮却和年龄不相称地微微嘟着。对猎人来说,他的身材略胖了些,这让他罩在一身灰白色的狰狞猎装里,不但没有半分凶恶的意味,反倒给人一种安心感。猎人很没形象地仰躺在属于自己的木板床上,无聊地抛玩着手中的一颗素材弹:“能接下那头炎戈龙的委托的话,我们就不必乘上几天几夜的飞艇,大老远地赶到莱拉克王国了。” “阿邶,小心被楼上的住客找下来啊。”年轻的罗平阳提醒道。他单手飞速地从同伴的眼前掠过,掌心一晃,已经将素材弹握在手中,背到了身后。 “谁知道呢……”莫林合上小屋的百叶窗,悠悠地说道,“怕不是近些时日里我们升阶得太快,让驻守城市的那些五星猎人也感到威胁了。” “我们说的可是猎人工会啊。”小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床边的阿邶争抢着素材弹,一面撇撇嘴,“洛克拉克的决策者和猎人前辈们,总不会都是一些小肚鸡肠之辈吧。” “你说呢?”矮个猎人耸耸肩,“这片大陆上,除了古龙种之外,还有多少怪物能阻挡住我们的脚步?和那些吃着城市津贴的五星软蛋不同,只要接下那头龙眷的委托,我们就一定能够完成,我想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要我看,那些家伙分明是怕了我们,才特意这样安排的。” “不要这么愤世嫉俗啦。”白甲猎人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来,拇指点了点房间另一侧的高大猎人,“你看,队长都没有什么怨言,我们几个还是就此箴口好了。” 莫林瞧了一眼角落里叉手静坐的秦虎,眼中现出了几分笑意:“那是因为我们的队长大人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你们没有发现吗?从上次湖地的委托结束之后,他可就再没发过火了——” 一句话引来了房间中一阵嘘声,同伴们揶揄着,不知是谁怪里怪气地嚷了起来:“某些人想要收敛脾气,怕不是在学着做个好爸爸呢。” “咳咳!”秦虎重重地咳了几声,斜眼朝队员们瞟过去,然而队长寒冷的眼神落在一众嘻嘻哈哈的同伴们身上,却没有一点威慑力。直到三人的声音渐歇,高大猎人才开口说道:“这个小队成立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升阶和赚取更多的荣誉。我们的目标是这片大陆上最顶峰的桂冠,倒不如说工会眼下的安排正合我们的意愿,有什么好抱怨的?” “是!没错!”阿邶装模作样地重重点了点头,又悄悄将脑袋抬起一半,“所以,也该是时候告诉我们了吧?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猎人世界约定成俗的规矩,子女降生的时候,身为猎人的准爸爸无论如何都要在场。这次委托开始前,秦虎才刚刚吻过了小家伙的脚丫。龙魇小队虽然实际上是自由行动,但总还是隶属服役猎人一方,秦队长因此特意请了七天的假期。小队四人向来同进同退,这次没有赶上火山委托的第一班船队,没能如愿接到队员们期待的委托,有一半的原因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感受着队员们期冀的眼神,秦虎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不属于上位猎人的羞赧之色:“女孩……” 刚刚吐出一个词,队长的声音就被一众同伴的问询声淹没了。他不得不抬起双手连连做了几个安静的手势,才终于将队员们兴奋的劲头压下去:“母子平安——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母亲的状态还好,有工会专职的艾露医师照顾着。至于名字的问题……我就干脆留给她去头疼了。我能想到的只有熊啊狼啊之类的字,可不能胡乱取给女孩子——满意了吗?” 秦虎深呼吸了几次,将脸上若隐若现的欣喜和得意收回心里。他从背囊中抽出一只牛皮纸袋,抬手扔进阿邶的怀中:“我看你们也休息够了,那就不如开始确认委托的情报吧。在这一次的目标达成之前,我们还远远称不上是大陆最强的狩猎小队。” “等等——!”阿邶将纸袋抱紧在怀中,小眼睛在身边的两个猎人身上依次掠过,“我们都还没有看过资料里的内容对吧?不如来猜一猜,这次要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家伙。”他竖起一根手指,“谁猜得更加接近,就用他的主手武器,当做孩子狩猎启蒙的武器,怎么样?” “嘿,这可是队长的女儿。”罗平阳摊手道,“那么好为人师的话,你不是前些时候才收下了一个学生吗?” “有什么关系,我们小队向来都是一荣俱荣,这样的赌注想必队长也不会推辞的。”白甲猎人目光火热地望着秦虎道,“你觉得呢?” 龙魇队长不再绷着一副严肃的面孔,他摩挲着下巴上钻出来的胡茬:“随你们,不过如果三个人都猜得太过离谱的话,这次委托我们就不雇佣本地的车队了,换成你们三个自己动手,从这里把弩机和弹药运到前哨营地去。” “愿赌服输!”白甲猎人来了精神,索性站起身,“古龙种的话,果然还是最经典的那种吧,飞行类,二十米或者更大一点,生着两只角,还有吐息什么的。” “阿邶,我们说的可不是随便什么飞龙种。”莫林眯着眼睛,仔细地盘算着,“飞行种不会在视野不佳的密林里停留太久,这附近没有大范围的水源,水生种的概率恐怕也不大。我来猜的话,应该是个纯粹的陆栖生物,长成兽龙种甚至牙兽种的模样都有可能——小罗觉得呢?” “我不知道,”罗平阳摇摇头,“古龙种哪有什么确切的分类,光是我们之前遇见的就什么样子的都有。这一只或许长得奇形怪状,甚至生着两个脑袋也说不定。” “两个脑袋,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这就算作数了啊——”阿邶“嗤”了一声,却巴不得同伴以这样荒诞不经的口径参与进赌局之中。不等罗平阳改口,他就猴急地拆开牛皮袋,将整理好的文件一份份分塞给同伴们,抄起自己手里的一份扫视起来。 “墓场?古代林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猎区?”刚刚读了几行,小罗就轻声咦道,“几百米的深谷,这样的地形真的是天然形成的吗?” “常年居住在骨堆之中,竟然不是普通的陆行种……”莫林脸上的失望之色隐现,“也不晓得有没有飞行或潜水的能力,这种情报为什么还要特意写在资料上?” “切,不是飞行怪物吗……”阿邶的眼神一黯,继续向后读去,“浑身被墓场里的骨渣覆盖,有目击称……看到了两个脑袋?”白甲猎人的声音一颤,音量陡然增加了几度。他恨恨地将手上的文件拍在床头,不甘心地看着罗平阳道:“所以,看来秦队长的爱女,第一个学会的武器就是战锤了——不,这可不行,女孩子可不能用那种笨重的武器。”他怂恿道,“阿阳,依我看,你也是时候换一种主手武器了。我们商量一下,就换成太刀如何?很好用的。” “愿赌服输。”罗平阳咧嘴一笑,没想到随意的一句话就让自己赢来了如此的彩头,“战锤又怎么样?武器可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他转头朝队长问道,“所以,这就是说我可以当小姑娘的导师了,是吗?” “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啊。”秦虎伸出一只手,在同伴们身上指点了一番,“不是我说大话,你们最拿手的武器,让我来教也并不比你们任何一个差。更何况手把手地教她学习狩技,这可能是养孩子最大的乐趣了,我可不能把它拱手让给你们。” 莫林作势捂住脸,只留出两条指缝的空间望着面前的队长。秦虎的脸上分明挂着一副“有能耐自己去生”的表情,让三个一心以变强为信条,单身至今的同伴胸中泛起一阵酸意:“我从来不知道,队长居然是如此懂得炫耀的家伙。” “我说的不过是实情罢了。”秦队长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便被轻声打开。一身茶色皮毛的艾露朝屋内一探,眼睛忽闪着对众人说道,“队长,小罗,飞艇的降落手续已经办好了。” “小安菲,你回来得正好。”秦虎顺势结束了先前的话题。 “墓场?古代林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猎区?”刚刚读了几行,小罗就轻声咦道,“几百米的深谷,这样的地形真的是天然形成的吗?” “常年居住在骨堆之中,竟然不是普通的陆行种……”莫林脸上的失望之色隐现,“也不晓得有没有飞行或潜水的能力,这种情报为什么还要特意写在资料上?” “切,不是飞行怪物吗……”阿邶的眼神一黯,继续向后读去,“浑身被墓场里的骨渣覆盖,有目击称……看到了两个脑袋?”白甲猎人的声音一颤,音量陡然增加了几度。他恨恨地将手上的文件拍在床头,不甘心地看着罗平阳道:“所以,看来秦队长的爱女,第一个学会的武器就是战锤了——不,这可不行,女孩子可不能用那种笨重的武器。”他怂恿道,“阿阳,依我看,你也是时候换一种主手武器了。我们商量一下,就换成太刀如何?很好用的。” “愿赌服输。”罗平阳咧嘴一笑,没想到随意的一句话就让自己赢来了如此的彩头,“战锤又怎么样?武器可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他转头朝队长问道,“所以,这就是说我可以当小姑娘的导师了,是吗?” “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啊。”秦虎伸出一只手,在同伴们身上指点了一番,“不是我说大话,你们最拿手的武器,让我来教也并不比你们任何一个差。更何况手把手地教她学习狩技,这可能是养孩子最大的乐趣了,我可不能把它拱手让给你们。” 莫林作势捂住脸,只留出两条指缝的空间望着面前的队长。秦虎的脸上分明挂着一副“有能耐自己去生”的表情,让三个一心以变强为信条,单身至今的同伴胸中泛起一阵酸意:“我从来不知道,队长居然是如此懂得炫耀的家伙。” “我说的不过是实情罢了。”秦队长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便被轻声打开。一身茶色皮毛的艾露朝屋内一探,眼睛忽闪着对众人说道,“队长,小罗,飞艇的降落手续已经办好了。” “小安菲,你回来得正好。”秦虎顺势结束了先前的话题。 番外(5)——龙魇(2) 即便并未和斯卡莱特接壤,但莱拉克王国已经是大陆以西的国度中最接近斯卡莱特的一个了。更南方是广阔荒芜的沙海腹地,因此狭长的古代林俨然成为了联通两国唯一的陆上通道。这个名叫帕丁村的小聚落正横亘在两国联通的必经之路上,和许多边境聚居区一样,协助承担着王国间贸易和转运的职责。 密林间没有明显的自然分界线,又恰巧都在两国飞空艇的辐射范围之中,因此在古代林猎场和资源的归属问题上,两国间时有摩擦。好在莱拉卡王国虽然地处深陆之中,但对商业的限制反倒更加宽松一些。双方的猎人分会时常互通有无,民众也互有贸易往来,国家间利益的分歧还远远达不到让两国的群众相互仇视的地步。 所以当见到胖大婶操着浓重的北方乡音,不耐烦地驱赶着龙魇四人的时候,众人在不悦之余,心头不免升起了一阵疑惑。莫林强压下脸上的愠色:“大娘,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阿邶,队长,你们看——”罗平阳悄声拽了拽同伴们的衣袖,眼睛朝周遭扫视过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街上的民众就被四人一兽的组合吸引过来,以大婶的摊位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层层叠叠半圆,将商业街的这一段挤得水泄不通。四人周身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围墙,让最近的平民也忌惮地站在五六米之外。随着罗平阳的目光扫过,被挤到第一排的看客半是惧怕半是厌恶地朝人群中退开。 “这就是莱拉克的待客之道吗?”感受着四周不善的目光,小安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双腮高高地鼓起来,小声嘟囔道,“真是没礼貌……” “因为你们不是帕丁村的客人。”蝇嗡般的交头接耳声中,艾露的抱怨却被清楚地听了去。人群从应声中分开一道缝隙,一名男子从攒动的人头后挤上前来:“这里不欢迎你们,斯卡莱特人。” “你又是什么人?”接二连三地收到来自本地居民的敌意,阿邶的口气也变得有些发冲。他回头望去,但见说话的男子挺身上前,入眼便是一身通体幽蓝的猎装,甲胄由鳞片细致地拼成,做工远超寻常的制式品,一柄太刀斜斜地背在身后,似乎是某种大型怪物的刃翼整个削制而成,猎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是阿舜!” “我们的英雄来了!” 随着陌生男子的加入,人群中也发出阵阵惊呼声。蓝甲猎人掀起面甲,露出一张瘦削而轮廓清晰的面容,他的眉毛稍浓,此刻却是高高地挑着,声音里带着怒意,拒人千里地说道:“趁早回到斯卡莱特去吧,那里才是属于你们的猎场。” “快让他们滚回自己的国境去!”四周的看客就远没有这么客气了,民众的火气被英雄的话语再次煽动,空气中一时间被各色的污言秽语所充斥。 “是个猎人——”莫林和同伴们对视一眼,拉着阿邶和罗平阳向后退了半步,给队长让出位置。秦虎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才注意到他胸前同样是四星猎人的徽章,龙魇队长收拾了心情,施了个猎人礼节:“这位猎友——我能称呼你‘舜’吗——抱歉我们的情报里没有写明,这个村子居然还驻扎着一个四星等级的猎人。否则的话,理当下船就去拜会一下才对。” 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介绍道:“我们是‘龙魇’,独立猎人小队,我是队长秦虎……” “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叫做舜的四星猎人敌意不减,尤自忿然说,“我看过飞艇的乘降记录,十日以来,你们是唯一一队停留在帕丁村的猎人了。”他踏步上前,与秦虎面对而立,“你们……是来打‘尸神’的主意的吧?” “尸神?你是说那头叫‘骸龙’的家伙吗?”阿邶从队长的背后冒出头,却被莫林用指节狠狠顶在后腰上。古龙种相关的讯息从来都是工会的机密,自不在“情报透明”的范畴中,哪怕双方拥有同样的权限,也须得会长层的准许才能察看。白甲猎人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捂住了嘴巴,缩着脖子再不吭声。 从对方话中得到了答案,阿舜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了些,他咬着牙,寒声说道:“果然如此……你们龙魇在大陆上可是声名远播啊。”他的眼神从队伍四人的脸上递次掠过,“你们把南方的几个王国都祸害了个遍,现在终于要轮到我们的村子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莫林的眉头微蹙。 “还要继续装傻吗?”舜梗着脖子,声音登时提高了几度,“别看帕丁村坐落在林野之间,托飞空艇的福,我们可是什么样的新闻都清楚!你们出现在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难!南方雪山上的雪崩,莱恩也鲁的暴风事件,还有湖地猎场……你们可是两日之内荡平了整个镇子!这样的事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这就是你们摆出这副姿态的原因吗……真是荒谬!”面对着毫无由头的指控,就连罗平阳也忍不住驳诘道,“不管你对这些平民们说了什么,那些事情都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是猎人,不是什么天灾!” “舜猎友,我想你们果然还是误会了什么。”秦虎清咳一声,不徐不疾地说道,“龙魇组建以来,接取的主要委托就是调查各地古龙种的行迹。异常天候是天灾们散播的,无论我们有没有出现在那里,当地都要受到古龙的袭击。事实上,我们已经在尽力救援本土的居民了。湖地镇的确是一场悲剧,不过我们也配合保全了六成居民的性命。龙魇虽然不敢在那次委托中居功,但我们至少无愧于猎人荣耀。” “那可不是我们听到的故事。”舜将身体又凑近了些,仿佛要在龙魇队长的眼中找到作为证据的心虚,“彼雷森特的王室拒绝对工会开放湖地以南的猎场,就派你们去骚扰当地的古龙种,我说的没错吧?” “你们用天灾的力量去威胁手无寸铁的平民,还要把那些经历当成你们自己的战绩装裱起来。”蓝甲猎人伸出食指,重重戳在秦虎的胸口上,“还说什么‘猎人荣耀’,我看你们连猎人的名号都担不起。不过是四个仗着有几分实力,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混蛋!你再说一遍试试?”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见到对方抵着队长的胸口,用猎人荣耀来辱骂四人众,阿邶的怒意“腾”地燃到了胸口。白甲猎人索性并未昏头,愤懑中没有抽出背后的武器,而是挥动拳头就要当面砸下。 “阿邶,不要冲动……”罗平阳好不容易抓住了同伴的手腕,一只手押着他的肩膀拖回到队伍之中。秦虎的面色也是一阵青红,他拨开蓝甲猎人抵近的手,朗声说道:“舜猎友,这样说可就有些过分了。你我都是猎人,应该知道无论各自的委托是什么,都没有刻意伤害平民的道理。我们这次来到古代林,恰恰是为帕丁村化解一场灾难。你作为驻守猎人,即便没有出手相助的义务,也至少不该特意难为我们才是。” “呵,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舜整了整衣领,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冷笑,“龙魇小队是吗……你们就活在洛克拉克为你们编织的美梦里吧。” “听着,大个子。”蓝甲猎人伸出一只胳膊,揽向围观中的群众,沉声说道,“我放弃了晋升五星的机会,只为了护佑帕丁村周全——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关心其它被你们荼毒过的村镇和猎区结局如何,但我以猎人先祖的名义起誓,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不会放任你们毁掉这里。只要我还在村子中,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村子一丝一毫的帮助。” “你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吧!”阿邶被同伴抓着一只胳膊,尤自叫嚣道,一边红着脸挣扎着要攻上前去。工会的律令中,猎场上直接出手妨害同行的委托,是足以禁猎一年以上的罪行。发动全村的民众消极对待龙魇众人,已经是舜能做到的极限了。 “有任何对我们的不满或是对这次委托的异议,你大可以走工会渠道进行诉讼。”沟通未果,见对方已经彻底横下了心,秦虎也放弃了好言相商的心思,生硬地说道,“在委托取消的文书下发之前,无论能否得到帕丁村的协助,我们的行动依然要继续下去。这是龙魇的工作,就像守护村子是你的工作一样。” ………… “真是晦气,结果还是没能从帕丁村里买到任何补给……”阿邶悬在半空中,双脚撑着笔直的山崖,双手紧紧抓着钩索,一点点地朝谷底垂降下去。 “只靠我们的储备,暂时还能应付得来!”秦虎攀在队伍的最下方,队长试了试崖壁的强度,仰头朝同伴们说道,“临时向洛克拉克申请的猎具已经在路上了,这次的行动权当做一次试探,不需要在意能否击杀,尽量多地收集些情报就好。” “什么?饶了我吧……”白甲猎人哀嚎一声,“我们才徒手将两架机弩运出了近十公里,还有这片山崖,少说也有四五百米高吧?绳降上去再绳降下来……这次委托之后,我可能就要一直讨厌莱拉克的猎人了。” “你是说集市上的那个猎人吗?讨厌倒算不上,至少是个正直的家伙。”罗平阳接过安菲尼斯递来的钩爪,“噌”地一声固定在脚下的石缝里,“看得出是那种为了村子不惜一切的猎人,也很受乡里的人爱戴。” “况且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安菲尼斯补充道。 “没错,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小罗黯然叹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什么,刚一见面就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成见。” “从昨夜里我就一直在想,”莫林深吸一口气,悬空仰躺下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坠在钩索上,放松着浑身僵硬的肌肉,“那个叫舜的家伙,有没有可能在他的话里……并不全是捕风捉影?” “阴谋论可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东西。”秦队长提醒道,他第一个翻身落地,收回崖壁上的钩爪,双脚“喀嚓”一声踩碎了什么,居然是一根已经酥脆了的森白兽骨,“还是专注在眼下的委托上吧。” “只靠我们的储备,暂时还能应付得来!”秦虎攀在队伍的最下方,队长试了试崖壁的强度,仰头朝同伴们说道,“临时向洛克拉克申请的猎具已经在路上了,这次的行动权当做一次试探,不需要在意能否击杀,尽量多地收集些情报就好。” “什么?饶了我吧……”白甲猎人哀嚎一声,“我们才徒手将两架机弩运出了近十公里,还有这片山崖,少说也有四五百米高吧?绳降上去再绳降下来……这次委托之后,我可能就要一直讨厌莱拉克的猎人了。” “你是说集市上的那个猎人吗?讨厌倒算不上,至少是个正直的家伙。”罗平阳接过安菲尼斯递来的钩爪,“噌”地一声固定在脚下的石缝里,“看得出是那种为了村子不惜一切的猎人,也很受乡里的人爱戴。” “况且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安菲尼斯补充道。 “没错,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小罗黯然叹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什么,刚一见面就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成见。” “从昨夜里我就一直在想,”莫林深吸一口气,悬空仰躺下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坠在钩索上,放松着浑身僵硬的肌肉,“那个叫舜的家伙,有没有可能在他的话里……并不全是捕风捉影?” “阴谋论可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东西。”秦队长提醒道,他第一个翻身落地,收回崖壁上的钩爪,双脚“喀嚓”一声踩碎了什么,居然是一根已经酥脆了的森白兽骨,“还是专注在眼下的委托上吧。” 番外(5)——龙魇(3) 那是自龙魇小队成立以来,最惨烈的一次败退。 飞空艇越过了前方的一艘货船,霸道地停在了起降坪仅剩的停机位上,惹得地面上的机务人员惊叫着向四周躲避。民用船的舱体是硬木拼成,气舱也是软性的,哪能和身披重甲的战舰抗衡,商船拗不过强势的猎船,当下只好匆匆提高主螺旋桨的转速,在起降坪上空盘旋起来,等待新的乘降位空余出来。 “停稳了!已经停稳了!”船里的人当然无暇顾及外面的警告和叫骂,随着舱底触地的剧烈摇晃徐徐散去,驾驶舱中依稀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队长他怎么样?” “不太好——”罗平阳额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猎人甚至没有工夫凑近传声筒,只得提高音量大喊了一句,“望台警戒!这里正在治疗,外面的一个人都不要放进来,必要的时候用舰载武器威慑一下也没关系!” “舰载……武器,你是……认真的吗?”莫林两只手紧紧环抱着左边的大腿,嘴唇充血发紫,哆哆嗦嗦的甚至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这个村子里的家伙敌友未知,我可不敢冒一点危险。”罗平阳一边解释着,拔出腰间的短刃,扔给身畔的小艾露,“安菲,我们继续!” 秦虎平躺在操作台上,胸铠早已被同伴们解下,腹下的皮肤殷红一片,仍在不住地向上蔓延。眼下的猎人活像一只被煮熟了一半的大虾,却偏偏双目紧闭,身体不住地颤抖着。重锤手死命地按住队长的手脚,安菲尼斯干脆骑坐在了他的身上。短刃反持在艾露的手中,刀尖在伤者的胸腹上不断地游走,终于选好了一片皮肤,缓缓地割下去。 刀刃在秦虎的肋下开出一条数寸长的平整伤口,污血呼呼地向外溢出。猎人腹下的潮红色一顿,侵袭的速度第一次明显地缓了下来。小艾露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鼻头:“这样只能坚持一会,队长身上没有多少血可流的!我要杀龙果,谁还有杀龙果?” “这里有一颗——”罗平阳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匆忙扔给小安菲道,“队长的身上应该也还有一颗。” “抱歉,我的已经用完了……”阿邶一只手举着灯具,耷拉在身侧的另一条胳膊上,猎装臂铠早已不翼而飞。翻卷的伤口从白甲猎人的小臂一直蔓延到肩头,只差一点就要接触到胸腹要地。猎人伤口处烧焦的痕迹明显,血肉明显缺了一块,分明是杀龙果强横的药力所致。 “这还不够!”安菲尼斯一手按着伤者的胸口,从对方宽大的腰囊中翻找出一颗核桃大的赤色干果。秦虎上身抽搐的幅度正在逐渐增大,留给他的时间俨然只能以分秒计了。 “先祖保佑,你就不能拿这些先用着吗?”阿邶持灯的手不禁抖动起来,“再耽搁下去,队长可就要死了!” “只有两颗的话,他只能保住身上的一两个重要脏器!”小艾露的胡子一抖动,“要我保住哪个?肺部还是心脏?” 尽管船上搭乘着一个精简的专职救援艾露队伍,但在面对古龙种造成的伤势时,龙魇小队众人反倒更加专业一些。但杀龙果一类的珍贵药材,就算是被工会委以重任的龙魇,每次委托也只有少得可怜的定额配给。杀龙果是猎人世界上已知的唯一一种能够对抗古龙毒素的药材,没有了他们,就是一众四星猎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里的三颗拿去……”莫林撑着一条伤腿,颤颤悠悠地将红果扔在不停沥血的操作台上。 “那你自己怎么办?”阿邶但觉喉咙中泛起阵阵苦涩。他的眼神朝大剑猎人的腿弯处看去,那里的伤口表面已经凝出了紫色的网状絮物,是莫林死死地掐住了动脉,毒素才没有向上蔓延开。 “猎人荣耀在上,队长可是为了我们才变成这副样子的。”矮小猎人的心火一激,居然连说话也流畅了不少,似乎就算需要的是他的心血甚至生命,莫林也会不吝赠给出去,“更何况,古龙毒素可不止这一种解法——” 莫林从腰囊中掏出一颗爆弹,放在手中捏碎。火药从道具球的缝隙中渗出来,淅淅沥沥地撒在伤口上。做完这一切,他拉过阿邶持着灯具的手臂,横在自己的腿边,赤色的燃石灯光焰照着泛紫的伤口,显得愈发妖异。 “你不是要——” 重剑猎人的嘴角抽动着,点点头肯定了同伴的猜测。他朝操作台的方向偏了偏头,“说实话,如果不是阿阳还忙着,我决计不会让你来做这个差使。你下手从来没轻没重……”他紧紧握了一下阿邶的手腕,“记得不要烧掉太多,我还指望着这条腿来狩猎呢。” 阿邶回头匆匆瞟了一眼,救援争分夺秒,从莫林手中匀出的三颗果实已经被小艾露三两下碾碎,混入了药剂中,眼前的莫林似乎已经再没了别的选择。白甲猎人的嘴唇使劲地抿了一下,狠下心来,将手中的火光猛地贴近了同伴不断扩大的伤口之中。 “啊——!”凄厉而悠长的痛嚎声顺着敞开的传声筒,瞬间传遍了全舰上下。 叫声过去了不知多久,莫林才幽幽地恢复意识,四星猎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浑身的猎装已经被汗液浸透。他不自觉地朝大腿处摸去,伤处在自己昏迷之中时被包扎妥帖,尤自疼痛不止。强忍着腿上的灼痛感和浑身的疲意,莫林挣扎着坐起来,视野还没有恢复清明,就迷迷蒙蒙地问道:“队长呢?他怎么样了?” “你醒了……”罗平阳双手搂着重锤,箕坐在同伴身边,此刻一个激灵将睡意打消,“别动,你的伤口还是一团糟。” 重剑猎人依言躺回板床上,耳听着同伴说道:“小安菲想办法延缓了杀龙果的生效时间,能暂时维持队长的内腑脏器不被毒素侵蚀,不过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在另一个舱室里被救援艾露照看着,以现在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想要完全清除队长体内的毒素,还需要更大剂量的药剂。但我甚至不能确定,他还能不能承受住杀龙果如此酷烈的药性。” 一个消息喜忧参半,并没有让莫林的面色稍稍好看些。猎人哑着嗓子,低声思忖道:“临行之前,队长临时向就近的猎人工会神情了一批物资,眼下也只能祈祷他们尽快送到了。” “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安菲尼斯苦笑了一声,“亏你还是龙魇里最稳重的家伙,结果一个不留神,就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好在骸龙的攻击没有伤到太深的肌肉,阿邶只是燎掉了你的一层皮肤。救援艾露上了些生肌的药,但什么时候彻底恢复,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一次阿邶倒是意外地让人放心啊。”伤者闻言没有半分悔意,而是摸着伤处的绷带,面色怪异地道,“亏得我已经做好放弃这条腿的准备了——说起来阿邶他也伤的不轻吧?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前辈……你们都还在吗?”矮个猎人的话音刚落,舱室中的传声筒就猝然响起来,年轻的船工声音中带着惊慌失措,“有个坏消息……工会刚刚送来一只信鸟,白萁镇的分会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补给猎船原定就是从那里抽调,现在恐怕没办法按时赶到了。” “什么?”两人一兽齐齐地惊呼一声。安菲尼斯的眼睛眯下去,白萁镇隶属莱拉克王国,是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分会所在地。两地的传讯一来一回就需要大半日,猎船亲临更是需要一日以上。对方这么快就发信回来,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然而此刻队长的伤势争分夺秒,再将补给申请发送给斯卡莱特本地的分会,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混账!”即便还在伤痛之中,莫林还是须臾间想通了其中的原委。抱着和舜一样想法的家伙不止有帕丁村的居民,恐怕整个莱拉克王国都是同气连枝。他猛地一拍大腿,不意牵动了伤势,痛得嘶嘶地吸进了几口凉气。 “还有另外一件事……”传声筒的另一侧,年轻船工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的,“柏邶前辈他……他不听我们的劝阻,一个人下船去了。” ………… “通!” 一声巨响,酒吧的大门被轰然打开,嘈杂的厅中登时收敛了声音。酒客们纷纷住了嘴,不约而同地朝门口处望去。 暮色之下,柏邶的剪影显得比平时还要高瘦一些,四星猎人倚墙喘息着,以他如今的体力,从起降坪一路行到这里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更何况刚刚踹门的动作似乎也消耗不小。白甲猎人就这样静静地歇了数十秒,才单手撑在门框上,将身体站直,摇摇晃晃地朝吧台的方向蹭过去。 “这位……” “我来找他——”柏邶粗暴地挥止服务生的话,一只手朝吧台的某处指点过去。高脚凳上坐着的身影背朝大门,对方颀长的太刀斜背在身后,一身幽蓝的猎装在平民之中分外显眼,整个村落中,分明只有一人会是如此装束。 “当啷!”四星猎人的大手一挥,连着半杯还未饮尽的麦酒一起,舜面前的木质酒杯就自吧台上甩飞出去。酒液洒到了旁桌的饭席上,几个商人打扮的平民“腾”地怒站起来,却被同时起身的猎人英雄拦在了一边:“就算在我的账上吧。” 白甲猎人贴近舜的身边,鼻孔中呼出阵阵浊气,他提起拳头,在一众看客的惊呼声中,朝着蓝甲猎人的面上狠狠地掼上去。舜反射性地就要抬手抓挡,余光却瞟到了柏邶还在渗血的绷带,动作为之一滞,被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下颌上。 “你差点害死了我们队长。” 日以上。对方这么快就发信回来,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然而此刻队长的伤势争分夺秒,再将补给申请发送给斯卡莱特本地的分会,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混账!”即便还在伤痛之中,莫林还是须臾间想通了其中的原委。抱着和舜一样想法的家伙不止有帕丁村的居民,恐怕整个莱拉克王国都是同气连枝。他猛地一拍大腿,不意牵动了伤势,痛得嘶嘶地吸进了几口凉气。 “还有另外一件事……”传声筒的另一侧,年轻船工的声音变得吞吞吐吐的,“柏邶前辈他……他不听我们的劝阻,一个人下船去了。” ………… “通!” 一声巨响,酒吧的大门被轰然打开,嘈杂的厅中登时收敛了声音。酒客们纷纷住了嘴,不约而同地朝门口处望去。 暮色之下,柏邶的剪影显得比平时还要高瘦一些,四星猎人倚墙喘息着,以他如今的体力,从起降坪一路行到这里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更何况刚刚踹门的动作似乎也消耗不小。白甲猎人就这样静静地歇了数十秒,才单手撑在门框上,将身体站直,摇摇晃晃地朝吧台的方向蹭过去。 “这位……” “我来找他——”柏邶粗暴地挥止服务生的话,一只手朝吧台的某处指点过去。高脚凳上坐着的身影背朝大门,对方颀长的太刀斜背在身后,一身幽蓝的猎装在平民之中分外显眼,整个村落中,分明只有一人会是如此装束。 “当啷!”四星猎人的大手一挥,连着半杯还未饮尽的麦酒一起,舜面前的木质酒杯就自吧台上甩飞出去。酒液洒到了旁桌的饭席上,几个商人打扮的平民“腾”地怒站起来,却被同时起身的猎人英雄拦在了一边:“就算在我的账上吧。” 白甲猎人贴近舜的身边,鼻孔中呼出阵阵浊气,他提起拳头,在一众看客的惊呼声中,朝着蓝甲猎人的面上狠狠地掼上去。舜反射性地就要抬手抓挡,余光却瞟到了柏邶还在渗血的绷带,动作为之一滞,被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下颌上。 “你差点害死了我们队长。” 番外(5)——龙魇(4) 虽然是同路而行,舜却一个人跑在队伍外十余米之处,林地间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将帕丁村的护御者和龙魇众人分隔两端。眼下正是午前时分,但古代林猎场仍然暗沉一片,空中的云朵泛着诡谲的幽蓝色,日光被过滤了大半,让整片密林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 约莫又行了十余分钟,莫林才连打了几个手势,队伍的行进速度随即减缓下来。队长缺席的今天,重剑猎人当仁不让地暂代了指挥者的位置。莫林的额头现汗,对于重伤未愈的他来说,普通的赶路要比平时还要耗费更多的体力。他寻了个树桩倚靠下来,三两下解开腿甲,更换起伤处的纱布。同伴们也随即主动分散开,一面警戒着四周,一面抓紧时间稍事休息。 柏邶仰头摘下一片林叶,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起来。叶片显出不正常的暗绿,纹理更是成了死气沉沉的深灰色。叶子的边缘翘曲着,似乎正在急速地枯萎下去。猎人们路径的前方,密林像是一夜之间被蒙上了一层灰尘,越是朝向深处,林木和脚下的草地就越是枯萎得厉害。只是看在眼中,四人就能感觉到一阵浓浓的死意。 “已经蔓延到这里来了吗……”白甲猎人喃喃道,“比预料中的还要快上不少。” “古龙种的能力,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莫林双手尽量缓慢地解开绷带,“我们能有一夜的时间休息,就算是猎人先祖保佑了。” 村中的驻守猎人不止舜一个。外出探索的队伍从昨夜开始就没有断绝过,传回的消息却一次比一次更加糟糕。先是密林中怪物的小范围异动,紧接着集结逃亡的兽群也被陆续地观测到,在黎明以前,靠近龙族墓地的部分猎场就变成了一片死林,以骸龙的栖息地为中心,逃亡的范围每个小时都在向外扩展。 树木异常枯萎的现象是天亮后才在墓场附近被发现的,至今不过数个小时的工夫,却如同瘟疫般向外扩散了十余公里。这意味着上百平方公里内的植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果不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今后的古代林中央就要多出一座荒漠孤岛了,甚至整片林区都将变成雷鸣沙海的一部分。 因此,当新的一波情报传递回来之后,龙魇众人再也无法安心养伤了。小小的村落中当然没有杀龙果供应,工会的补给船更是无从指望,想要拯救昏迷中的秦团长,就只能依着蓝甲猎人说过的法子,硬着头皮再去龙族墓地中走上一遭。四星猎人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做好出发前的准备,舜也已经整饬停当,站到了龙魇的飞空艇之外。 “所以,这就是骸龙的‘古龙战场’了吧?”罗平阳捻了一把地上的草叶。棘草的根须早已僵死,叶片也毫不意外地变得脆硬,被猎人的两指轻轻一碰就碎裂成了齑粉。 “呵,只凭你们几个,还不值得尸神认真应付。”舜站在远处,却也尽职尽责地警戒着自己的方向,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它不过是‘醒来’了而已。拥有这种力量的生物,就是打个呵欠,对生存在它旁侧的人类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只可惜,我们还不知道那只双头龙的天赋是什么。”柏邶扔掉手中的残叶,恨恨地说道。上一次交手龙魇众人无论是物资还是心态上,准备都并不充分,这让四星猎人们大败而归的同时,连对方的能力都没有打探清楚。队长昏睡前甚至怀疑,古龙种连真身都没有显露出来,从始至终都在催动着墓场中的骨殖和猎人们周旋,但眼下却没有合适的机会验证。 “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舜指着周遭一片死寂的密林,“是‘衰老’,尸神以猎场上的衰老为食。” “你这家伙,居然藏着关于骸龙的情报?” “你还知道些什么?”罗平阳用目光止住同伴过激的言行,正色问道。 “至少比你们斯卡莱特收集的情报要详细一些。”如今已经在同队行动了,舜当然也没有了隐藏信息的必要。不要说遍地的高大乔木,就连最不起眼的棘草,在这里偶尔都能活过一个冬天,想来这些都是拜古龙种所赐,“这家伙吃掉各类生物的‘衰老’,所以古代林这一片猎场的家伙,生命周期总要比外界要长。” 莫林的眉头一蹙,像是抓住了什么,心思却又转瞬即逝。他拨动着手上的小刀,在伤口处探了探。用暴力的手段拔去古龙毒素,对猎人的皮肉也有相当的损害,但在救援艾露不惜成本的施药下,经过一夜的休养,伤口已经有了合拢的迹象。他的手腕突然一沉,刀尖不顾疼痛地向内剜去,一块细小的鳞片带着死皮和血污,应声掉落出来。 “嘶……”昨日情况紧急,莫林的伤势处理得匆忙,没能将渗进患处的杂物清理干净。好在这一片皮肤已经被烧焦了,才没有继生感染,否则今日出猎的队伍又要再减一员了。他拭净患处周遭的血液,三两下换好绷带,捡起地上的鳞片放在眼前打量着。水滴状的鳞片居然是半透明的,薄薄的鳞甲中央依稀可见一层奇异的结构,将阳光折射成一片绚烂的虹色。 “你的伤……没关系吗?”眼尖地见到同伴伤口上的异状,安菲尼斯赶忙上前问询道。 “没什么,继续赶路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重剑猎人在草叶上抹掉了鳞片上的血污,顺手塞进了腰囊的内侧。他指了指同样裹着一边手臂的柏邶,“大家都是四星猎人,谁也不会更娇气一些。” “这一点上,你们还算是有个猎人的样子。”蓝甲猎人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寻常的猎人哪怕受到一次古龙的攻击,只要能活下来,当即就会开始考虑退休了吧。” “这句话,我们就当做是赞誉了。”莫林割掉绷带上多余的绳结,将腿甲绑紧,站起身来试了试舒适的程度。 “当然,只有这一点而已,”舜把脸板起来,“除此之外,你们都和真正的猎人相距甚远。大陆上明明有那么多委托可以做,你们却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里被你们波及的平民们。” “还能怎么办?不断地挑战强者,这是最快的变强的办法了。”柏邶一耸肩。 “挑战更强的怪物就那么有趣吗?”蓝甲猎人质问道,“没错,不断变强的确是猎人荣耀的一部分,但绝不是最主要的。没有能够守护的东西,就是变得再强,也不过是一架有思想的猎具而已——” 舜怆然一叹。只有通过了工会的全面审核,处在四星顶峰的猎人才能接到晋升五星的邀请。那意味着在猎人世界中更加超然的地位,更加丰富的资源和更广阔的世界,多少四星强者毕生奋斗都只为了那一次的晋升。如今的龙魇小队如此疯狂地接触古龙种,想必也是如此。 然而对于舜来说,晋升五星就意味着被白萁镇征召,须得听从分会的安排,游走在各大城市之间,再不能长期驻扎于某地。无法接受升阶后的调任,蓝甲猎人成了几十年来唯一一个拒绝晋升的准五星强者:“我将半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家乡,我猜你们甚至没有一个需要守护的东西吧?” 龙魇众人沉默了几秒,负起武器整备了行装,准备继续赶路。罗平阳抿了抿嘴,沉声说道:“我有个妹妹,她也是个猎人。” “她没有和你们一起行动?”舜有些异样地道,“该不会是……她也不认可你们的狩猎吧?” “不,我甚至不常和她提起我们的委托——那孩子在猎场上能照顾好自己就很不错了,我不想让她多担心一个人。”重锤手摇摇头,朝身旁的同伴们努努嘴,嘴角泛起一抹调侃的笑,“更何况,我可不能让这几个家伙打轻兰的主意。” “她的天赋不错,却并不是很喜欢狩猎。只是因为我这个哥哥报名了考核,所以才一起来凑个热闹。”罗平阳回忆道,“总而言之,做完最后一年的服役,轻兰大概就会退籍了吧。她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工坊,我已经帮她在金羽城找好了一间……这类委托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从来不缺报酬和额外的津贴,我这个做兄长的,才能负担得起轻兰的爱好和尝试。” “想要守护什么的话,不见得需要一直留在它身边,不是吗?” “嘁……”舜的脚步不停,稍微调整了一番方向,“光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不能洗白你们在帕丁村的所作所为。” 上的血污,顺手塞进了腰囊的内侧。他指了指同样裹着一边手臂的柏邶,“大家都是四星猎人,谁也不会更娇气一些。” “这一点上,你们还算是有个猎人的样子。”蓝甲猎人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寻常的猎人哪怕受到一次古龙的攻击,只要能活下来,当即就会开始考虑退休了吧。” “这句话,我们就当做是赞誉了。”莫林割掉绷带上多余的绳结,将腿甲绑紧,站起身来试了试舒适的程度。 “当然,只有这一点而已,”舜把脸板起来,“除此之外,你们都和真正的猎人相距甚远。大陆上明明有那么多委托可以做,你们却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这里被你们波及的平民们。” “还能怎么办?不断地挑战强者,这是最快的变强的办法了。”柏邶一耸肩。 “挑战更强的怪物就那么有趣吗?”蓝甲猎人质问道,“没错,不断变强的确是猎人荣耀的一部分,但绝不是最主要的。没有能够守护的东西,就是变得再强,也不过是一架有思想的猎具而已——” 舜怆然一叹。只有通过了工会的全面审核,处在四星顶峰的猎人才能接到晋升五星的邀请。那意味着在猎人世界中更加超然的地位,更加丰富的资源和更广阔的世界,多少四星强者毕生奋斗都只为了那一次的晋升。如今的龙魇小队如此疯狂地接触古龙种,想必也是如此。 然而对于舜来说,晋升五星就意味着被白萁镇征召,须得听从分会的安排,游走在各大城市之间,再不能长期驻扎于某地。无法接受升阶后的调任,蓝甲猎人成了几十年来唯一一个拒绝晋升的准五星强者:“我将半生的心血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家乡,我猜你们甚至没有一个需要守护的东西吧?” 龙魇众人沉默了几秒,负起武器整备了行装,准备继续赶路。罗平阳抿了抿嘴,沉声说道:“我有个妹妹,她也是个猎人。” “她没有和你们一起行动?”舜有些异样地道,“该不会是……她也不认可你们的狩猎吧?” “不,我甚至不常和她提起我们的委托——那孩子在猎场上能照顾好自己就很不错了,我不想让她多担心一个人。”重锤手摇摇头,朝身旁的同伴们努努嘴,嘴角泛起一抹调侃的笑,“更何况,我可不能让这几个家伙打轻兰的主意。” “她的天赋不错,却并不是很喜欢狩猎。只是因为我这个哥哥报名了考核,所以才一起来凑个热闹。”罗平阳回忆道,“总而言之,做完最后一年的服役,轻兰大概就会退籍了吧。她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工坊,我已经帮她在金羽城找好了一间……这类委托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从来不缺报酬和额外的津贴,我这个做兄长的,才能负担得起轻兰的爱好和尝试。” “想要守护什么的话,不见得需要一直留在它身边,不是吗?” “嘁……”舜的脚步不停,稍微调整了一番方向,“光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不能洗白你们在帕丁村的所作所为。” 番外(5)——龙魇(5) 无论是让谁描绘心目中的“龙”,骸龙的形象都远在他们选择的蓝本之外。远远看去,墓场的主人如同一只长着两个脑袋的巨龟,又像是一座遍体森白的沉重的骨岛,被两条长着狰狞头颅的巨蛇拖动着前行。怪物的身体大半隐没在满地的骨渣之下,露出地表的似乎只是背脊的部位,也已经超过了五十米方圆。小岛碾过满地的骨渣,如置身在泥潭之中,行动笨拙而缓慢。然而古龙种的两条龙颈却异常灵活,在骨粉铺就的战场地面钻进钻出,在四名高阶猎人的轮番攻击下,仍然将本体守护得游刃有余。 “叮——!”好不容易突破了龙头的双重封锁,舜翻身欺近了骸龙的背壳,但太刀全力挥出,却只是在灰白色的骨壳上砍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刀刃反被弹起来,连带着猎人也向后倒退了数步,蓝甲猎人趁势退离怪物的攻击范围,眉头拧成一团。没想到好容易等到的攻击机会,换来的也只是这样的结果。他的眼神一黯:“不行……这里的硬度还是太高了!” 几乎是刚刚踏进战场之中的一刻,一队猎人就遇到了格外凌厉的还击。巨兽的两个脑袋相互配合,无论是甩击还是突进都异常沉重,仿佛那脖颈上顶着的不是头颅要害,而是随用随弃的武器一般。怪物每每遁入地下出其不意地攻将上来,戏耍猎人似的出现在视线的死角之中,都会惹得冒险者们一阵手忙脚乱。 此时距离战斗开始俨然过了近十分钟,四人仍然只能不停地在古龙种身边游走,莫说是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是保住性命就已经殚精竭虑了。尽管双头巨兽果真没有沿着崖壁攀爬而上,去祸害古代林中的生态,但其中有几分猎人们的功劳还几未可知。 蓝甲猎人忌惮地望着不远处怪物颤动不已的脑袋,骸龙的双眼中没有瞳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诡异的幽蓝色光亮,这让他根本无法读懂古龙的心中所想。然而四星猎人能够确认的是,巨兽恐怕还远没有动真格的意思。对猎人们来说万分棘手的攻势,怕只是古龙种驱赶面前的蚊蝇随手挥动了几下罢了。 舜喘匀气息,朝着远处的龙魇众人大声吼问道:“你们真的不打算攻击那两只脑袋吗?现在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我们已经试过了!”罗平阳将重锤挥得虎虎生风。猎人的锤风带下兽颈上的一蓬骨刺,露出里面发蓝的皮肉。然而那片蓝色似乎是什么高黏度的凝胶,古龙种只是将脖子在地上一滚,就粘上了更多的碎骨。在骸龙的主场之中,遍地的骨殖相当于带给了它一层额外的甲胄,让本就头疼不已的猎人们变得更加束手无策,“昨日尝试了一次,你也看见了,效果并不太好!”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里不是它的要害。”柏邶跪在角落之中,凭借自己的记忆在地上刨挖着什么。他闻言回头说道,手中仍然一刻不停:“是我割开了它一边的脖子……里面没有颈动脉,没有颈椎,什么都没有。脖子的肉质虽然会柔软一些,但伤口几个呼吸就会愈合如初。那里受伤不会影响它的战力,只会把它激怒!” “昨天撤退之后,你们就没有想到别的办法吗?”舜就地一滚,躲过激射而来的一团蓝色粘液。从怪物的口中飞散出来的巨大液团,颜色幽蓝像是蒸干了一半水分的墨汁,却和兽颈上涂抹着的如出一辙,拥有惊人的粘性。一旦不慎沾染上,光是翻滚就会让猎人粘上满地的骨渣,在古龙种的战场上,被束缚住手脚与自杀无异。 “当然没有!”白甲猎人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你还没注意到的话,从昨天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想办法疗伤,哪还有多余的工夫整理情报?” “那就现在想!”前时突进骸龙背壳的举动,果然给舜带来了额外的关注。四星猎人立足未稳,古龙种两只脑袋就一齐调动了过去,在他的身周钻进钻出。地面顷刻间变得松软不堪,让猎人接连几个战术动作都变了形,一时险象环生:“继续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砰!”蓝甲猎人刚刚起身,背后便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凿击声。古龙种一条脖颈无声无息地从舜的背后探出来,却被骤然赶来的罗平阳蓄力一锤远远荡飞。小罗收了锤势,和舜背向而立,口中低声说道:“狩猎可不是一个人的工作……这里还有我们。” 巨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锤,脖颈好半天才找回平衡,重新耸立起来。龙首一前一后地将两个猎人包围在其间,一点点地朝二人靠过去。战场的另一端,艾露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大家准备!机弩修好了!” 队伍离开后的半日,前时带来的两架弩机已经被骸龙整个破坏掉了。但幸运的是,两架重弩毁坏的部位各不相同,拼凑起来的话,还能期待维持其中之一的战力。艾露和莫林忙碌了半晌,才终于将弩机组装完成。然而猎具的底座仍然有些变形,被几具还算坚硬的骨板垫在下方,勉强保证水平。 弩机最后的调试完成,莫林和安菲尼斯依稀朝着同伴们招起了手。柏邶隔空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四星猎人的身旁立着一只型号大得夸张的木桶,似乎是才从骨殖堆中被挖掘出来的:“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拘束弹只有一发,拘束能力不见得有多强,你们要抓紧时间——”矮小猎人的朗声说道。他缓缓转动弩臂,带着倒钩的枪头定格在古龙种高大如山的背脊上。下一刻,箭矢带着破风声倏地弹射而出。机弩的本体一阵摇晃,盘曲着的钢丝细绳瞬间拉长,枪头划过一条抛物线,准确地咬在了骸龙背甲的沟壑处。 高阶猎人之间的配合几近本能,拘束弹发威的一刻,被包围在两只骸骨龙头间的猎人也骤然发难。二人不退反进,各自缠上了一只森白的龙首。修长的太刀在舜的手上挽出一道刀花,接连斩在怪物颈跟靠近下颌的地方,手感果如柏邶形容的一样软糯无骨。古龙种的一只脑袋轻易地折断了一半,沉重的头颅应声向后仰去,血液居然也是异样的蓝色。怪物的眼眸散发着蓝光,瞳孔却仍然一动不动,诡谲地盯着四星猎人。 “见鬼,这原来不是……”即便是将半生的精力放在了帕丁村的安危上,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盘踞在村子不远的古龙种,对舜来说也是第一次。终于看清了兽首上的细节,老猎人心中登时升起一个猜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都闪开!”远处的白甲猎人一声长嚎,矮身背起了脚边的大桶。桶身有猎人的胸口高,光是从桶顶延伸出的引线就有手臂粗细。柏邶的膝盖一沉,脸色当即涨红起来,他憋起一股气,迈动双腿朝束缚中的古龙种没命地跑去。 被弩弹的力量拽紧了背壳,骸龙也不得不歪着半边身子,就此趴伏下去。拘束弹的合金钢索在空中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崩裂声,人造的猎具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抵住天威的力量。赶在脱离拘束之前,柏邶终于一步踏上了古龙种的后背,沿着背甲上的一条沟壑朝上登去,终于在一块异样的缺口处停了下来。 巨桶在怪物身上刚刚放稳,白甲猎人就喘息着将引线点燃。望着桶顶冒气嘶嘶的火雾,猎人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一般,和来时一样急速地向下奔去:“大家卧倒!” “轰!” 如果说龙击枪代表着猎人工会机械猎具的技术巅峰,那么对巨龙爆桶就是火药武器的顶尖存在了。对巨龙爆桶从一开始就是丰收祭的产物,峯山龙背脊上蕴含着大量珍贵的矿石,只靠手工挖掘,当然无法抵得过不惧危险爬上古龙种背脊的猎人性命。大桶内不但盛放着高浓度的爆药,其中还掺杂着形状重量各异的金属碎片和钢珠,一旦近距离爆炸,其力量足以穿透古龙种的皮壳,是多少挖掘用镐也无法比较的。 火光在柏邶的身后爆散开来,剧烈的气浪推得白北一个趔趄。四星猎人凌空一跃,将身体尽量团在一处,借着爆炸的力道远远飞出。细小的钢珠和碎片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猎人赶在那之前就矮身躲进了骸龙的甲壳之下。 烟尘还未散去,古龙种的背脊就剧烈地抖动起来。怪物的两只脖颈粗暴地甩开猎人的纠缠,赶忙回护到身边。巨兽的背甲已经被打成了筛子,银亮的钢珠密密麻麻地镶嵌在甲壳上,让古龙种的背脊登时裂开了好几道狰狞的口子。大桶爆弹放置的地方,甲壳的缺口已经变成了方才的几倍大小,露出里面墨蓝色的皮肉,血浆尤自一股股地向外涌着。 “嘿嘿……这下怎么样?”柏邶还没来得及观察这一击的效果,但从同伴们的脸色上,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怪物背壳上的伤口是秦队长昨日拼死才留下的,骨质的甲壳和寻常的血肉皮毛不同,如果没有专门的再生机制,它们修补得总要比一般的鳞甲慢上一些,即便是天灾巨兽也不能免俗。此刻的秦虎还在飞空艇上沉睡,丝毫不知哪怕无法参战这次的狩猎,自己在战斗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击,就当做是替队长还下的吧。” 白甲猎人一个失神的工夫,却只见同伴们面上的喜色没有维持多久,眼神中就齐齐地带上了惊恐之意。莫林在远处不住地招着手,歇斯底里叫道:“阿邶,快回来!” 巨桶在怪物身上刚刚放稳,白甲猎人就喘息着将引线点燃。望着桶顶冒气嘶嘶的火雾,猎人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东西一般,和来时一样急速地向下奔去:“大家卧倒!” “轰!” 如果说龙击枪代表着猎人工会机械猎具的技术巅峰,那么对巨龙爆桶就是火药武器的顶尖存在了。对巨龙爆桶从一开始就是丰收祭的产物,峯山龙背脊上蕴含着大量珍贵的矿石,只靠手工挖掘,当然无法抵得过不惧危险爬上古龙种背脊的猎人性命。大桶内不但盛放着高浓度的爆药,其中还掺杂着形状重量各异的金属碎片和钢珠,一旦近距离爆炸,其力量足以穿透古龙种的皮壳,是多少挖掘用镐也无法比较的。 火光在柏邶的身后爆散开来,剧烈的气浪推得白北一个趔趄。四星猎人凌空一跃,将身体尽量团在一处,借着爆炸的力道远远飞出。细小的钢珠和碎片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猎人赶在那之前就矮身躲进了骸龙的甲壳之下。 烟尘还未散去,古龙种的背脊就剧烈地抖动起来。怪物的两只脖颈粗暴地甩开猎人的纠缠,赶忙回护到身边。巨兽的背甲已经被打成了筛子,银亮的钢珠密密麻麻地镶嵌在甲壳上,让古龙种的背脊登时裂开了好几道狰狞的口子。大桶爆弹放置的地方,甲壳的缺口已经变成了方才的几倍大小,露出里面墨蓝色的皮肉,血浆尤自一股股地向外涌着。 “嘿嘿……这下怎么样?”柏邶还没来得及观察这一击的效果,但从同伴们的脸色上,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怪物背壳上的伤口是秦队长昨日拼死才留下的,骨质的甲壳和寻常的血肉皮毛不同,如果没有专门的再生机制,它们修补得总要比一般的鳞甲慢上一些,即便是天灾巨兽也不能免俗。此刻的秦虎还在飞空艇上沉睡,丝毫不知哪怕无法参战这次的狩猎,自己在战斗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击,就当做是替队长还下的吧。” 白甲猎人一个失神的工夫,却只见同伴们面上的喜色没有维持多久,眼神中就齐齐地带上了惊恐之意。莫林在远处不住地招着手,歇斯底里叫道:“阿邶,快回来!” 番外(5)——龙魇(6) “你要冲到那里面去?绝对不行!”莫林决然地摇头道。巨大的龙口,吞吐空气的气势也同样惊人,贸然靠近的话,不知哪一次呼吸,猎人就会被整个吸进嘴巴之中。柏邶才刚刚从那张嘴下逃出来,他绝不会让同伴再冒同样的危险,“你如果被它吞下去,我们凭吊的时候可就要用衣冠冢了。” “我会小心不被它吃掉的。”白甲猎人的注意到,巨兽两只最长的触手已经沉进了地面之下。前时怪物触手上粘着的一颗颅骨被舜一击打落,此刻它正在骨堆中翻拣着,似乎在寻找另一颗合用的头骨。 “这家伙一定还有别的突破口……它的眼睛呢?”安菲尼斯也离开了机弩的位置,回到同伴们身边。小艾露望着古龙种露出骨海的巨大脑袋,怪物的嘴巴有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只是在那里微微张开着,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艾露一族的感知本就异常敏锐,再加上常年的猎人生涯,让它本能地反对同伴的打算:“想办法遮断它的感觉,就不需要那种乱来的计划了吧?” “没用的。”蓝甲猎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就把头埋在沙子下面,一样也能准确无误地和我们战斗。骸龙的感知八成靠的应该不是视力,而是震动一类的东西。” 莫林这才注意到,巨型章鱼的触手上分布着大小各异的圆形吸盘,吸盘泛着淡蓝色的光泽,对于古龙种来说就是血色了。薄软的皮肤意味着更敏锐的感知震动的能力,临时队长四下观望了一番,古龙种身上这样的吸盘何止成百上千,方才四人拼命战斗,也不过才砍掉而来其中一二。如果它们真的是巨兽的感知器官,想要限制骸龙的视听恐怕已经全无可能了。 “小安菲,这不是抱着侥幸心理就能应付过去的战斗。再耽搁下去,等到它把脑袋缩回地下,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三言两语间将主意敲定,白甲猎人将太刀斜拖在身侧,义无反顾地挺身冲了上去。 “嘁……”见无法改变柏邶的念头,莫林也只能恨恨地叹了一声,打起精神命令道,“掩护他!” “为什么让这家伙主攻?他左臂上明明还带着伤,又能给骸龙带去多少威胁?”舜连连挥动太刀,将一只触手逼离白甲猎人的行进路线。大概是在骨堆中找了半晌,没有寻到一个合用的龙头,触手却举起了一只格外巨大的锤形骨结。骨块像是某个大型掠食种异化了的尾锤,悬在触须尖端莫名有种沉重的感觉,挥动起来虎虎生风。 “放心吧,战斗的时候,阿邶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罗平阳百忙中咧嘴一笑。重锤手面前的触手上悬着一只弯折的深蓝色兽臂,臂膀虽然有些萎缩,但皮壳却仍然健在。兽臂上沾着的满是绿色的黏菌,猎人小心翼翼地不被四溅的菌液碰到,唯恐上面携带着什么猛毒。 “谢了!”柏邶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闪身钻过,不知是在感谢同伴们为自己开路,还是罗平阳的一句肯定。 感觉到人类的逐渐接近,古龙种的本体也有了反应。巨兽黑洞洞的嘴巴张开,从口中喷出一股股的幽蓝色水雾,朝猎人的方向拂动过去。柏邶的脚步一个急停,敏捷地向侧翼闪开,雾气在空中凝而不散,却也行得不快,被四星猎人轻易地避开。他的口中尤自称道:“这就是你的吐息吗?吐息我见得多了,你的威力可不怎么样啊。” “知道吗?古龙种还是要给人一些神秘感,你不该把本体露出来的……像你这么大的家伙,转身一定很困难吧!”柏邶连连向古龙的侧翼跑出几步,就脱离了蓝雾的攻击范围。巨兽的嘴巴能攻击到的角度毕竟有限,沉重的身躯又很难轻易调转方位,它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喷吐着蓝色的雾泡,眼睁睁地看着猎人不断接近。 “刷——”猎人刚一接近墓场之主身前五米,怪物嘴边的两只短须却突兀地舞动起来。吐出的小股蓝雾被倏地打散,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顷刻间就在骸龙的身下形成了一片幽蓝色的云海。柏邶收不住脚下的力道,一头扎进蓝云之中,只觉得浑身一滞,像是扑进了一团蓬松的棉花糖之中。他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喉中泛起阵阵苦涩的味道。 “危险!” “那家伙……”舜的瞳孔一缩,赶忙打了个手势,让莫林接替自己缠住了面前的古龙触须。四星猎人脚下施力,急追过去,但见蓝雾徐徐散尽,柏邶却还好端端地站在里面。 “咳咳!”白甲猎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朝身后赶来的舜摇头道,“我没事!这墨汁只是恶心了些,似乎没有毒性。” “那样傻乎乎地冲上去,一点猎人素养都没有……你真的是四星猎人吗?”舜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异样地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徽章,“大意的话可是会没命的啊!” “我知道……不过我好像有发现!”柏邶躲避着不断抽打过来的小触手,双瞳中却满是惊喜之色。他朝着巨型章鱼森白的背脊处一指,“看那上面,它骨壳的缝隙里!” 蓝甲猎人瞟过一眼,眉心的竖纹却皱得更深了:“杀龙果……怎么会长在这种地方?” 一片红绿相间的颜色出现在巨兽骨甲的边缘。寄生在古龙种身上的植物草叶呈锯齿状,鲜红的果实外也包裹着一层酷似龙鳞的硬皮,分明是杀龙果无疑。这种植物向来无法人工驯化,它的生长和开花需要高阶龙类的血肉作为浇灌。这种植物的花期不固定在某个季节,而是储存了足够的养分,才会短暂地开放。往往好容易长成了一株,却直到花谢都得不到授粉,这也是它们的果实在猎人世界上向来珍贵的原因之一。 然而幸运的是,此刻的四星猎人们面前,杀龙草却在古龙种的背上堆成了满满的一簇,其中有近三分之一都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实,十几枚果子虽然不足以让秦虎痊愈,却足够让龙魇的队长支撑好一阵子,直到安全地回到斯卡莱特作进一步的治疗了。 “现在听我的——”柏邶朝古龙种的身下努了努嘴,数只触脚支撑着巨兽沉重的身体,“一旦把这家伙放倒,你就爬到上面去,我来转移它的注意力。回到洛克拉克之前,我们队长能保住多久的性命,就看你的表现了。”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上去采药?” 白甲猎人又咳了一声,面上现出一阵潮红,他没好气地骂道:“没看见那丛杀龙草离你比较近吗?战斗开始前你还说过什么来着……我们龙魇已经帮你把这头畜生拦住了这么久,现在不会是不想认账了吧?” “随便你……”舜翻了个白眼。四星猎人接连躲过几记触手的拍击,顺着古龙种的身侧绕到它的正面。两柄太刀同一时刻竖立起来,只听一声轻令,二人若离弦之箭,各自对准一条触角狠狠地斩去。 “刷——噗!” 二人的身影在墓场之主的脸前交错而过,刀身毫无阻滞地掠过巨型章鱼的软脚,在怪物的触手根部留下一条幽蓝色的血线。两柄太刀尽皆不是凡品,血线过了足足一秒才骤然崩裂,古龙种一侧的两只触手登时失去了血色,僵硬地离体而出,砰然仆倒在满地的骨渣里。失去了两条支撑腿,怪物的身体一歪,随即便斜斜地趴倒下去。 “就是现在!” 舜连忙收起太刀,顺着搭在地上的骨板,一脚踏上了巨兽的脑顶。感受着脚下天灾生物的身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赶紧蹲下身来,也不见如何挑拣,挥动剥皮小刀将地上的杀龙草齐根斩断,囫囵地塞进自己的腰囊里面。 “嘶——” 地面上只剩下柏邶一人还站在古龙种的巨口前,他将太刀深深地插进地面里,苦苦地抵抗着怪物呼吸带来的气流。巨大章鱼吸盘状的嘴巴周遭生着一圈细小的游须,随着骸龙的呼吸前后摆动。白甲猎人死死盯着里面,只见怪物的喉咙深处骤然亮起一抹红芒,一瞬间照亮了它口中密密麻麻地生着的尖细牙齿。 电芒不过一个呼吸,就从古龙种的喉咙深处流淌出来,在嘴边的细须上游荡开。怪物似乎在为某种强大的攻击做着蓄力,口中的红意正变得越来越盛。柏邶的心中一时间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骸龙嘴巴的范围,却苦于被天灾扬起的气流束缚住,暂时无法脱身。眼见着自己一寸寸地被拖进古龙种的口中,柏邶索性放弃了挣扎,空出一只手朝腰囊里胡乱一摸,掏出一颗红色的道具球来。 “砰——!” 道具弹脱手而飞,砸在古龙种的嘴边却没有如预料中的一般爆炸开,而是散成了一股淡粉色的烟雾,将天灾的嘴巴尽数笼罩在其中。白甲猎人心中暗道不妙,却只见烟尘后的骸龙将嘴巴大张开,背脊一震,一道强烈的气流从口中猛地呼出。 舜刚刚割下最后一茬杀龙果的草茎,就被怪物震得站立不稳,从脑顶上翻落下去。柏邶更是被气流直接推得向后一个趔趄,仰头倒地,朝远处骨碌碌地滚去。被黏腻的墨汁洒满了猎装,白甲猎人这一翻滚,浑身便粘上了一层大大小小的骨头。他狼狈地站起来,却已经被浑身的骨渣束缚住,一根粗大的胫骨斜粘在胸前,让猎人连伸手都做不到了。 “你的身上——”小安菲跳上柏邶的肩头,死命地拉扯着猎装上沾着的异物。艾露双臂用力,半截骨棒“叭”地一声从中折断,仍然没能将同伴从束缚下解除出来。 “试试这个。”脱身后的舜单手护着腰间鼓鼓囊囊的杀龙草,另一只手打开一瓶消散剂,对着白甲猎人迎头浇下。 地面上只剩下柏邶一人还站在古龙种的巨口前,他将太刀深深地插进地面里,苦苦地抵抗着怪物呼吸带来的气流。巨大章鱼吸盘状的嘴巴周遭生着一圈细小的游须,随着骸龙的呼吸前后摆动。白甲猎人死死盯着里面,只见怪物的喉咙深处骤然亮起一抹红芒,一瞬间照亮了它口中密密麻麻地生着的尖细牙齿。 电芒不过一个呼吸,就从古龙种的喉咙深处流淌出来,在嘴边的细须上游荡开。怪物似乎在为某种强大的攻击做着蓄力,口中的红意正变得越来越盛。柏邶的心中一时间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骸龙嘴巴的范围,却苦于被天灾扬起的气流束缚住,暂时无法脱身。眼见着自己一寸寸地被拖进古龙种的口中,柏邶索性放弃了挣扎,空出一只手朝腰囊里胡乱一摸,掏出一颗红色的道具球来。 “砰——!” 道具弹脱手而飞,砸在古龙种的嘴边却没有如预料中的一般爆炸开,而是散成了一股淡粉色的烟雾,将天灾的嘴巴尽数笼罩在其中。白甲猎人心中暗道不妙,却只见烟尘后的骸龙将嘴巴大张开,背脊一震,一道强烈的气流从口中猛地呼出。 舜刚刚割下最后一茬杀龙果的草茎,就被怪物震得站立不稳,从脑顶上翻落下去。柏邶更是被气流直接推得向后一个趔趄,仰头倒地,朝远处骨碌碌地滚去。被黏腻的墨汁洒满了猎装,白甲猎人这一翻滚,浑身便粘上了一层大大小小的骨头。他狼狈地站起来,却已经被浑身的骨渣束缚住,一根粗大的胫骨斜粘在胸前,让猎人连伸手都做不到了。 “你的身上——”小安菲跳上柏邶的肩头,死命地拉扯着猎装上沾着的异物。艾露双臂用力,半截骨棒“叭”地一声从中折断,仍然没能将同伴从束缚下解除出来。 “试试这个。”脱身后的舜单手护着腰间鼓鼓囊囊的杀龙草,另一只手打开一瓶消散剂,对着白甲猎人迎头浇下。 番外(5)——龙魇(7) 迄今为止,“古龙种”仍然不是一个严格的类别,就像“能够引发天灾”是它们的特征,而非分类的依据一样。尽管经过了几代人的探索和研究,猎人世界对古龙种却至今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洛克拉克初生时期,书士先贤冒死从雷鸣沙海深处带回了大量珍贵的手稿,却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推进古龙研究的发展,反而给后来的学者们带回了更多的疑惑。 飞龙种尽皆背生双翼,拥有坚硬的鳞爪,兽龙种大都长着健硕的后腿和过分短小的前肢,鸟龙种有喙,鱼龙种有鳍,九成的牙兽种都是胎生哺乳的怪物。却唯独古龙种,每一只的外貌和习性都大不相同,哪怕容貌偶尔会有相近之处,但细究下去,各自的生态之间也是天壤之别。 不过在猎人世界里,没有什么怪物是比古龙种更容易被分辨出来的了。哪怕是初涉猎场的菜鸟,在见到这些站在生物链顶点的物种时,也无需辨认,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划归到“古龙种”的范畴中。 和位阶法则带来的怯懦和服从不同,面对古龙种时那种灌遍全身的恐惧感和无力感,是人类代代相传的知识和经验造就的产物。那种只是站在猎场上,心中就升起的“即将被撕裂”的幻觉,绝不会出现在面对天灾以外任何一只怪物的时候。 随着骸龙浑身被雷光染成暗红色,谷顶的天空也愈发地阴沉了起来。云层变成了如夜空般幽深的蓝,像是随时有墨汁会从空中倾泻而下。战场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时不时还有滋滋的雷暴声出现在众人耳边。 忌惮墓场上舞动的雷蛇,猎人们不得不向后退出了几十米。古龙种长鞭般的触手齐齐地破土而出,环绕在身周不停地翻卷游走,如同某种梦境中才会出现的诡异生物。舜艰难地吞咽了一声,这副怖景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猎人浑身的战意顷刻间熄灭了大半:“在被称作‘尸神’之前,骸龙还有另一个外号……叫‘奈落的妖星’。” “不过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罢了,”到底是接取了无数古龙种相关委托的队伍,莫林的心神一荡,第一个从惊骇中醒过神来,“这家伙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叫什么。说起来,就连‘骸龙’的名字都是工会书士们给的,它的本体和骸骨还不是完全沾不上边?” “追逐了那么久的古龙种,难得让一只天灾为我们动上真格,真希望队长也能在这里啊……”罗平阳感叹了一声。 “来做什么?送死吗?”蓝甲猎人神情紧张地道。从骸龙口中喷吐出的红色电弧仿佛一只牢笼,将怪物整个地笼罩在其中,这个状态下的它,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看那些雷电,不想办法突破过去的话,我们连伤到它的机会都没有。” “用不着,它自己跑过来了……”安菲尼斯站在重锤手的肩头,背脊猛地高高拱起,“小心!快躲开!” 尽管缺失了嘴边的两只触手,古龙种的移动速度却不减反增。或许是红色的电光增强了怪物的力量,又或许是骸龙直到此刻才将真本事展示出来,六条步足在骸骨长河中连连甩动,拖掣着巨兽沉重的脑袋向前奔行,如同一架被雷电缠绕的巨大战车,朝四星猎人们碾压过去。 “好快——!”柏邶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古龙种荡开身前的骸骨,奔跑速度甚至不亚于上位兽龙种的全力龙车,怪物身下的六只触手不断微调着行进的方向,哪还有半分移动困难的样子。骸龙一路冲锋,嘴巴一路推动着地上的骨殖。骨堆翻卷起来,顷刻间泛起了一片高近十米的骸骨巨浪。猎人们连忙向两侧逃开,然而不等退离骸龙奔行的路径,骨浪就须臾之间欺近了四人, 浪潮连带着漫天的骨渣,和古龙种沉重的身躯一起狠狠地压了下去。好似泰山倾海一般,整片战场瞬间陷入了骨白色的浓雾之中。森白的雨水哗啦啦地从半空中落下,罗平阳的双手从骨堆中刨出一个洞,挣扎着将脑袋露出地面,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大家都没事吧?见鬼……上次可没见它使过这一招。” “再来一次,我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莫林吐掉钻进嘴里的骨粉,好在重剑挡住了绝大多数坠落的骨头,这才让矮个猎人侥幸脱身,“还真是……毫无死角的强大啊……” 蓝甲猎人将两条腿从深埋着的白骨堆中抽出,舜的身旁不远就是古龙种倒伏着的触手,他和那团诡异的红色电弧不过一个冲刺的距离。四星猎人背脊上后知后觉地冒出一层冷汗,口中尤自叫道:“莫林,先前那种大威力的爆桶,你们还有多余的吗?” “托你的福,我们一共只带来了两发对巨龙爆桶,刚刚那只是上次战斗丢下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柏邶的呼吸沉重而艰涩,面上也充盈着缺氧后的紫意,极限状态下的躲避动作似乎对伤势未愈的白甲猎人负担很重。他遥遥看向远处的机弩,骸龙的攻击没有波及到那个方向,弩台还好端端地立在原处:“机弩边上还有几发普通的弩弹,不过我怀疑对这个状态的它还有多少作用。” “看来我们是没有多少选择了——”莫林站起身,拍了拍腰间完好无损的一捆药草,无奈地一笑道,“大家听着,虽然我也想留下战斗,但继续周旋下去,看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况且杀龙果已经到手,队长还在飞艇上等着我们,我想现在该是撤离的时候了。” “你在说什么?”舜的眼睛一瞪,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村子可就在我们的背后啊!”如果被骸龙爬上山崖,以它刚刚的速度,怕是半个小时就会跑到帕丁村附近。这么短的时间内,村民恐怕连一半都无法撤走:“放弃身后的平民自己逃跑,这就是斯卡莱特打造的‘最强的猎人小队’吗?” “嘿!我们可没有说过要逃。”罗平阳的眼里升起了一抹愠色,“你有平民需要守护,我们也有同伴在等着救治,现在真的要拿性命互相比较吗?” 见怪物从仆倒的状态逐渐站起身来,临时队长接连打了几个手势,指挥队伍朝来时的山崖边奔去:“小罗说的没错,况且我们既没有补给也没有后援,此时的工会甚至不知道有人闯进了谷里。骸龙就算登上山崖,也不见得会直奔帕丁村而去。我们回到地面重整旗鼓,再来一战也不算迟……喂,你要干什么?” 骸龙巨大的身躯终于蹒跚着站起来,六只泛着红光的触须扫开身边的碎骨,仔细搜寻着地上四个不自量力的猎人。古龙种还没有将脚下的爬虫彻底锁定,但觉头顶一沉,巨大的骨质头壳喀嚓一声裂开一小道缝隙。锋利的弩弹在机括的加持下,划过一个抛物线,狠狠刺进墓场之主宽大的头甲之中,尾翼尤自咄咄地响个不停。 怪物循声望去,依稀感觉到,战场的另一侧的弩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操作者。舜将牙齿紧紧咬着,牙龈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来:“很明显了吧?我要把这家伙引到别的方向去!” “这可是一头天杀的古龙种!但凡它有一丝一毫靠近村子的可能,我都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机弩的瞄具已经损坏了,蓝甲猎人用肉眼辨识着弩弹的飞行轨迹,他的话语伴随着一道道凄厉的尖啸,分明是弩箭离弦的破风声。 “帕丁村可能等不到下一次作战了,我也一样。”弩弹只有数发,不过几秒便彻底打空,但也足以让骸龙注意到四星猎人了。蓝甲猎人拔出太刀,苦笑一声道:“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逃离这片墓场之后,还有没有再回来面对它的勇气。如果早晚都要和它一战的话,倒不如就选在现在,看看此刻的自己在古龙种面前能做到什么程度!” “嘁……”望见舜身前的地面一阵涌动,一只稍短的触手在猎人眼前探出来。莫林重重地一锤大腿,狠狠招手道,“龙魇所属,快过去支援!” 罗平阳早就看到了旁侧的战局,重锤手有心前去帮忙,但自己面前也有一只触手横亘了过来。古龙种操纵着十只手脚,一心多用显然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触须尖端悬着的兽臂携着绿色黏菌,对准罗平阳猛地压下。猎人顾忌触须上缠绕着的电光,只以重锤和兽臂硬拼了一记。锤锋登时粘上了少许菌液,却无论如何都甩不脱,罗平阳心中一骇,不料面前的触手已然再度砸了下来。 重锤和兽臂相交的一瞬,猎人的眼睛就是一眯。他敏锐地察觉到,武器交击之处居然闪起了一簇细小的火花。罗平阳不及多想,握住战锤的双手赶忙松开。 “轰!” 重锤距离猎人不过半米,在空中轰然掀起一道火光。绿色的黏菌并不带毒,而是携着一股极不稳定的能量。菌液四散爆开,卷起的气浪有如实质,将猎人猛地向后推了一个趔趄。罗平阳站立不稳,一脚跌进骨堆之中,烟雾散去,承受了一炸之威的怪物前臂就此碎裂,触手的本来面目也终于显露出来。 一缕缕血红的电弧疯狂涌向触手的尖端,闪电呼吸之间就蓄势至满,再也无法安分地停留在古龙种的身上。猎人一声惊呼,粗大如水桶的柱状电弧迎头朝自己劈下,罗平阳整个人仆倒在地,似乎已经彻底没了躲开这一击的可能。 “给我动起来啊!”一道尖利的声音自重锤手的身畔响起。艾露一族虽然身材短小,但力量却并不比人类要弱。安菲尼斯情急之下用上了十二成的力量,将罗平阳连人带武器一并粗鲁地掀飞了出去。 “叭!” 闪电劈在猎人的落脚之处,骨堆中即刻升起了一股袅袅的青烟。罗平阳几个翻滚卸去力道,还未站起身,就急急地呼唤起了自己的随从:“安菲!” “我这是……被击中了吗?”小艾露晕晕乎乎地从骨堆中爬起来,数秒前满眼的红光和灌入身体的剧痛感似乎从未发生过。安菲尼斯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猎装甲胄还算完好,身上也没有什么显眼的外伤,只是阵阵虚弱感从脑海深处传来,让艾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近距离施放过了一道闪电,骸龙的一条触须也就此萎靡了下去,触手悄声钻入地下,又寻找起可以遮体的甲壳来。罗平阳狼狈地爬到兽人同伴的身边,又惊又惧地捧起安菲尼斯的双颊,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我没事,闪电没有舜形容得那么厉害。你这样看着我,是我身上……发生什么了吗?”艾露不明就里地反问道。它的视线从小罗惊慌的面容一路滑落到脚下,眼神终于也被恐惧充填。 “你感觉不到吗……安菲!你在变老!”罗平阳的声音彻底变了形。重锤手的视线中,艾露的眉头正积聚着一股浓浓的死意。兽人浑身的毛发正在急速地丧失光泽,面上的皮肤也松弛下去。饶使四星猎人见多识广,眼前的情景也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他只能徒然地抓着同伴的肩膀,“见鬼……我要怎么办?” “小罗——”安菲尼斯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肉掌颤抖着指向猎人的左侧小腿,“那道闪电……你也没有躲开。” 在艾露的注视下,四星猎人的左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具足当啷一声从脚上脱落,露出干瘪若鸡爪的五个脚趾。枯萎的势头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须臾间就越过了猎人的脚踝,探进了腿甲之中。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啊……”眼见着罗平阳和艾露被闪电正面击中,莫林终于意识到了那“比死亡还要糟糕”的后果到底是什么。临时队长心中一惊,只见怪物仅剩的八只触手一齐抬升起来,八道红芒瞬间喷吐而出,蛛网般将整片战场笼罩进去。 番外(5)——龙魇(8) 红色的闪电前一秒还在战场上漫无规律地流窜,此刻已然在骸龙的指挥下集结成束,电光中的红意更盛,威力似乎更大了几分。 “躲不掉……”柏邶心中一寒。古龙种的攻击威力稍有增减,对猎人来说早已无关紧要了。耳听着罗平阳一侧传来的骚动,被那电光击中似乎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效果。然而他已经无暇顾及远处的同伴了,白甲猎人的行动再如何迅速,也比不过古龙种柔韧而灵活的触手,望着殷红的雷束一寸寸朝自己贴近,四星猎人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愣着干什么?快把它们砍断啊!”蓝甲猎人正当此时蓦地出现在柏邶的视野之中,猎人面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狰狞着,脸上被骨粉和汗水涂抹得一片狼藉。他的腰身一拧,太刀颀长的刀身“噗”地一声,在一只稍短的触手前划过一道亮痕。刀锋打碎古龙种臂上粘着的骨壳,匆忙中只在本体上破开了一道几十厘米的伤口,却也让触手的尖端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古龙种的步足不由自主地甩向昏暗的天空,蕴含着诡异力量的电弧尽数向穹顶发泄而去,紧接着四散消湮。 “噢……”柏邶木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恍悟过来。如果不是被舜一刀解了围,刚刚那道电光的轨迹本该经过自己的脚下。他的动作只是停下了一瞬,便以更快的速度冲到最近的触手前:“谢了!” 舜抿着嘴没有搭腔,手中的太刀却挥动得愈发地频繁了。刀刃在呼吸之间落下了数次,总算将触手和本体最后一丝粘连之处也彻底割断。古龙种断裂的步足,长度居然和猎人的身高相当,粗大而柔软的肉足吧嗒几声滚落出去,尤自扭动了半晌,才逐渐僵硬定型。 再被砍断了一只脚,骸龙痛得触须更加狂乱地舞动起来。柏邶的耳朵微动,只听身旁响起一道沉重的呜呜声,一条森白的骨蛇正从地下骤然暴起,狠厉地朝自己的脊背攻过来,分明是骸龙身上最长的触手。兽肢末端悬着一截异常沉重的骨锤,他闪身躲开正面的砸击,奈何巨锤轰然落在白甲猎人的脚边,震得周遭的地面也为之一晃。柏邶的双脚一软,赶忙将太刀撑在地上,才没有失去平衡。 “小心!” “快躲开!”四星猎人还不等站稳,就望向好意提醒自己的舜,歇斯底里地喊道,“它的目标是你!” 话音刚落,蓝甲猎人的脚边的骨地就是一阵涌动,一颗狰狞的骸骨头颅在他的脚边破土而出。飞龙种头骨的嘴巴微微张着,还能看见天灾巨兽触手的尖端,空洞的双眼被红色的电芒充填,显得狰狞恐怖。舜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却在余光里看到侧背方向的两只短触手分明也早已对准了自己。 “不!”柏邶擎着太刀意欲迎头赶上,然而面前的重锤触手将他死死地拦在原地。骨锤粗暴地轰在猎人的战刀上,四星猎人脚下的骨堆吃不住力,身子一矮,整个脚踝陷进骨渣之中。 “猎人荣耀在上……”三只触手将蓝甲猎人牢牢地锁定,尖端的电芒呼吸间便蓄满力量。感受着眼前越来越盛的红光,舜下意识地祈祷了一声。 战场的另一端,罗平阳终于丢下了手里染血的剥皮小刀。刀刃划过筋膜的一刻,饶是身经百战的四星猎人也忍不住痛嚎了一声,此刻他的嘴唇仍然是一片惨白,额上汗如雨下,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然空空如也,伤处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猎人的手边,一截断肢像是干柴般焦黑扭曲,透过干瘪的皮肤,里面青白色的腿骨清晰可见。或许只是部分肢体被雷光击中的原因,罗平阳脚上的异状不过一分钟就蔓延到了小腿上,短短的时间内,除了壮士断腕之外,他已经没有了其它选择的余地。 “安菲……安菲!”四星猎人忍着透入骨髓的疼痛,轻声晃动着身边的小艾露。安菲尼斯的身体烫得厉害,此刻已经半昏厥了过去。兽人双颊的猫须泛黄发软,轻轻一碰就从腮边脱落而下,“你振作一点!” 罗平阳的双手突然一停,心有所感地朝柏邶的方向看去。猎人的面颊被电光映得一红,心脏似乎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拖着流血不止的左腿,朝电芒升起处匍匐了两步,口中喃喃道:“不会的……骗人的吧……” 红色的雷光灌遍舜的全身的时候,柏邶距他只有几步之遥。白甲猎人疯狂地挥动着手上的武器,奈何古龙种用作攻击的触手,硬度和韧性都不是几只短小的步足能够比拟的,不管猎人如何左冲右突,都无法轻易突破这道白骨铸就的铁壁。 三只触手尖端的电弧徐徐消散,本体也登时萎靡下去,各自缩回了地面之中,这样一击对于古龙种来说似乎也是不小的负担。舜的身体在电光下显露出来,仍然散发着赤红的光芒。兽甲制成的猎装在火光之下,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干裂剥落。猎人的面目扭曲着,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却像是两轮太阳般透射着灼灼的光华。 蓝甲猎人的双膝一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咚”地一声半跪在满是骨渣的墓地上。他艰难地转过头来,惊恐地看向被触手分隔在另一端的柏邶:“救……救我……” 猎人的声带正在急速地变得松弛,每说出一个字都显得愈加苍老。白甲猎人的视线里,舜的身体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变得佝偻不堪,宽阔方正的脸庞开始瘦削下去,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变得有如鸡皮,猎人的身躯仿佛直接经历了后半生的变化,每过一秒都在急速地衰老。 柏邶终于意识到,那萦绕在舜的身上不散的光芒,恐怕正是剧烈燃烧中的生命力。龙魇猎人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更别提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他避过蓝甲猎人哀求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双手徒然地将太刀的刀柄握得咯吱作响。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啊……”舜叹了一声。他的嘴巴张了张,就连口中也泛着些微的亮意。猎人的面上挣扎了一番,最终归于平静:“那就……保护好我的村子吧。” “叮!” 柏邶不等回答些什么,面前却倏地冲出一道身影。大剑和蛇颈般的触手硬拼了一记,沉重的武器将古龙种的手臂猛然拍飞出去。莫林横剑挡在自己和柏邶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过同伴道:“阿邶,我们快走!那家伙已经没救了!” 古龙种的恢复能力惊人,一番战斗过后,骸龙嘴边早先被斩断的两只触手此刻已经生出了嫩芽,正在蠕动着填补缺失的位置。若是被它将伤势恢复过来,剩下的猎人逃脱的几率就越来越小了。 “可是……” “阿阳和安菲伤得很重,我们得去帮他们,这一战不能再失去其它人了!”莫林头也不回地叫道。脚下的地面泛起阵阵涟漪,古龙种的触手正潜伏在骨堆之下,朝二人急速地逼近过来。柏邶几个翻滚,在罗平阳的身前站定,伸手拉起倒地的同伴。看到对方空荡荡的左腿,白甲猎人不由得一惊:“你这是……” “没时间说明了。”临时队长抱起昏迷中的安菲尼斯,朝来时的山崖处带头奔去。或许是人类的体质和艾露并不相同,或许是古龙种的第一轮电光只是威力不大的试射。怀中的小艾露在沐浴过电弧之后,显然要撑得更久一些。但饶是如此,此刻的安菲尼斯似乎也已经苍老了二十岁,莫林甚至不知道它剩余的生命力能否撑到安全之处,“得赶快离开这!” 罗平阳的嘴唇哆嗦着,被柏邶拖着一只臂膀,随手寻了根骨棒权当拐杖,单脚跳着尽量跟上莫林的步伐。猎人但听背后越来越近的隆隆声,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只见古龙种开动仅剩的触手,毅然朝三人冲锋上来,两只战用的长臂遥遥伸出在前面,距离猎人仅有几米之遥,一股幽蓝的墨汁正在触手的尖端酝酿着。 “小心背后!” “嗡——!” 不等逃出触手的攻击范围,猎人们的身侧却突兀地飞来两颗银色的道具球。音爆弹在空中砰然破裂,高亢的嗡鸣声将空气中流窜的电光也激得一阵扭曲。在音浪的作用下,骸龙触手上粘着的骨块和头颅摇晃了一番,簌簌地掉落在地。失去了骨质外壳,巨兽势大力沉的一记轰击由是停滞在半空中,触手软趴下来,好悬没有碰到奔逃中的众人。 “这边!”熟悉的声音从战场角落里响起。待到看清了出手相助之人的身份,柏邶不禁瞪大了眼睛,“队长?” “愣着干什么?都跟我来!”秦虎大手一挥。高耸的崖壁的某处,岩石的缝隙中隐隐透出一缕光,似乎是一条骸骨掩埋下的隐秘路径,“那条路联通另外一座山谷,船就在崖壁的另一边,到了那头我们就安全了……” “队长,你不是还……”莫林的脚下不停,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如神兵天降般的秦虎,仿佛仍以为这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觉。 “想要解除古龙的血毒,不止有杀龙果一个办法。”见到罗平阳的伤势,秦虎的脸登时阴沉下去。他接过重锤手的胳膊,拖着同伴的身子道,“倒是你们几个,背着我擅自行动不说,却连救援飞艇都不带,一个个是都活腻了吗?” 失血的眩晕感让罗平阳将整个身子挂在队长的肩头,他吸了一口气,尚能闻到秦虎身上淡淡的焦味。队长分明用了和莫林同样的办法,将腹下的伤口粗暴地烧结,甚至一同烧焦的可能还有部分脏器,才短暂地从古龙的血毒中摆脱出来。救援飞艇上不乏有那种能让人短暂恢复战力的药剂,但无一不是对身体有着永久性的损伤,秦虎为了赶来救援一众同伴,付出的恐怕是难以想象的代价。 山崖下的裂口越来越近,那并不是一条小路,而是崖壁薄弱处裂开的缝隙。缝隙仅容两人并排通行,猎人们上次战斗时也从这里经过,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崖壁下的别有洞天。这条小路恐怕是当地人才知晓的秘辛,显然没有记录在工会发给的情报志上,却不知道队长是如何知晓的。 一头钻进矮小的石缝中,只听着骸龙的疾奔声越来越近,柏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将太刀横在胸前,返身站在洞穴之外,抵住洞口道:“抱歉,大家……先行一步吧。” “阿邶!快进来!你要干什么?”秦虎的声音中露着掩饰不住的疲色。强行从重伤之中醒转过来,龙魇队长也只能短暂地维持表面战力,只是跑出几步,就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队长,你没有见过这头畜生能做到的事,一片单薄的崖壁是挡不住它的,你们需要掩护。”白甲猎人回过头来,淡然地说道。 “别犯傻了!”罗平阳挣扎着站直身体,“我这副样子,留在队伍里才是累赘吧?要说掩护的话,我应该比你更有资格才对。” “你至少还有那一条腿,但我已经不行了。”柏邶勉强一笑。四星猎人的脸上紫意流转,嘴唇不知何时变成了靛紫色,竟是古龙的血毒侵入脏腑的表现。连番的战局中,谁也没有发现白甲猎人是何时受伤的,伤势居然不声不响地到了这种地步。 “那个时候……”莫林的双眼一眯,回想起战斗最初时的场景,他的心中不禁一凉,“骸龙的墨汁里……也是带着毒的吗?” “墨汁吸进了肺里,从一开始没有医治的可能。”柏邶摇摇头,自战斗伊始直到现在,毒墨一直在猎人的胸中燃烧着,白甲猎人的肺还能维持工作已经是个奇迹了,“抱歉从战斗之初一直瞒到现在,不这样做的话,你们是不会安心战斗的。团长,阿阳,你们总说我是队伍里最幸运的一个,现在该是证明它的时候了。” 番外(5)——龙魇(9) “走开!我是这里的病人,不是你们的实验材料!”罗平阳大手一挥,将艾露手中的托盘打翻。盘中的纱布和水,连带着一应精巧的工具散落了一地。 哪怕身在伤痛之中,上位猎人的力量也比普通人要强得多,白褂下的兽人医师被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仍然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不过是常规的创面检查,这是我的工作,请……务必配合一下。” “别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不知道,你们拿走我的皮肤样本究竟是去做什么!”与古龙种战斗过的猎人,连伤口的性状都是书士重要的研究资料。伤员直起身子,双手艰难地搬动着左腿,嫌恶地朝病床的另一头挪了挪:“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比你更清楚,那些检测根本就不是为了治疗!” 自古代林撤离后过去了七天,罗平阳住进这座所谓的“医院”也已经是第五日了。顶级的猎人不见得是顶尖的医者,战场之上重锤手给自己的截肢做的匆忙而粗糙,回归之后甚至一度感染昏迷。高烧持续了几十个小时,罗平阳直到昨夜才脱离危险,今早终于稍稍恢复了一点元气。 “阿阳——”旁侧的床铺上,秦虎转过脸来低声劝道。“工会研究院是书士的地盘,研究古龙相关的情报才是他们的本行。这些家伙至少救了我们的性命,如今还是暂且忍耐一下吧。” 相比罗平阳干脆利落地砍断的左腿,秦虎的状态则要复杂得多。医师们不但要应付龙魇队长深入内腑的血毒,还要想办法化解几种烈性恢复药剂的副作用,即便是对工会旗下最顶尖的医疗站来说,这样的伤情也太过棘手。 飞艇降落的一刻,龙魇队长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无法承受大剂量的杀龙果酷烈的药性。治疗者们最终确定了一边调养,一边分批次地将血毒拔除的方案。更加温和的手段意味着秦虎要遭受的折磨不止一次,如今距离第二次疗毒过去了三天,队长的精神状况略有好转,但眼窝仍然深深地陷着,颧骨比之数日前明显地凸出来。 “我不想被当做那群书士的玩偶——”罗平阳忿忿地道。顾及旁侧虚弱的队长,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小了些。猎人指着脚下的医师艾露:“告诉你的上司……无论是谁,从今天起,别想从我的身上带走一根头发!” “既然小罗不愿意检查,你不如先退下吧。”苍老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响起。病房的门悄然打开,一只略显枯瘦的手映入龙魇猎人的眼帘,施施然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兽人。 “可是……”医师抬头望去,陌生的老者披着一身亚麻色的斜领长袍,背脊略有些佝偻,仅在耳旁还生着两簇斑白的头发。艾露迟疑地和笑眯眯的老人对视了一眼,注意到了对方前襟处别着的徽章样式,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过些时候再来。” “对你的主管,就说我要在这里耽搁一会,没人会怪罪你的。”老人的声音中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艾露医师依言收拢了地上的狼藉,返身离开了房间,小屋里终于只剩下了老人和两个伤员。 “会长大人……”过了半晌,却是秦虎率先回过神来。龙魇队长仰躺着,腰部被一条软带固定在床上:“抱歉没办法起身行礼了,我没有想到,这次事件居然会惊动洛克拉克——” “龙魇小队的每一次委托,会长团都看在眼里。”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两人安心躺下,双眼打量着失去一肢的罗平阳:“赶来之前,我和这里的医师聊过了。阿虎的治疗还算顺利,你从醒来以后,却一直有些烦躁是吗……所以我带来了这个,不知看见他之后,你会不会平静一些。” “莫林?”老者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再次打开。罗平阳循声望去,站在门口的却不正是莫林。矮个猎人的烧伤还没有彻底愈合,腿上的伤口处包裹着厚重的纱布,无法穿着贴身的猎装,只好套上了一件宽大的便服。 “谢天谢地,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在重锤手反应过来之前,同伴的双臂已经环上了他肩膀,给了罗平阳一个熊抱。莫林的眼圈通红,眼白几乎被血丝填满,刻“他们都说你们在接受最顶尖的治疗,伤势正在好转,可我只有亲眼见到才能相信——你的状况怎么样?” “说实话,不太好。”小罗松开队友的臂膀,苦涩一笑,拍了拍左膝下空空如也的床铺,“刚从猎人先祖手里逃出来,左脚的拇趾还是疼得像火烧一样。” 猎人世界并不缺乏断肢后仍能继续狩猎的案例,但身处在“龙魇”这个执意于挑战大陆最强的猎人小队之中,这样的伤势对四星猎人来说无异于当头重创。感受到罗平阳脸上的沮丧,莫林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背,明智地选择换了个话题:“队长——” 秦虎的伤势遍及全身,此刻被固定在病床上,莫林甚至不敢稍加触碰。他只能站到队长的床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大嫂那边我什么也没告诉她们,工会也没有任何通知。你们一家才刚刚经历了毕生最大的喜事,任何意外都不能把这份记忆毁掉。” “那就再好不过了,”高大猎人闭上眼睛,小幅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从古龙墓场里顺利脱身的几人之中,只有莫林的伤势最轻,同伴们在病床上休养的时候,队伍的收尾工作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他的头上。猎人一边养伤,一边应付着委托报告、行船记录和各种讨厌的文书工作。好不容易捱过了书士队和古龙观测局连番的问询,工会才终于通过了他前来探视的要求,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居然还有会长团的大人物与他同行。 “你刚刚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消息’吧,”寒暄过后,罗平阳的面容也阴沉下去。脱离危险后一直被拘束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猎人已然是烦躁不堪了,此刻有太多的问题急于向莫林求证,“外面还有其它的坏消息吗?”他的眼神一凛,“安菲尼斯呢?他的伤势如何?” 提到小艾露,莫林的眼神变得游移不定:“猎人先祖保佑,他没事,但……我不确定现在的你是否适合见它。” “这是什么话?”一人一猫的组队比龙魇的组建海要早得多,甚至能够追溯到罗平阳刚刚离开训练营的时候。小艾露一直陪侍在他的左右,已经变成了家人般的存在。感觉到莫林眼中的闪躲,重锤手眉毛一拧,连声追问道,“我为什么不适合见它?安菲在哪里?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四星猎人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朝病房外瞟了一眼,只觉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缝后倏地闪过。兽人的眼睛在暗处自发地闪着光,它后知后觉地闭上眼睛,却没有逃出罗平阳的视线:“安菲?” 已经被察觉了踪迹,门外的安菲尼斯再也无法躲避下去了。它推开房门,朝屋内的几个人挥动着肉掌,眼神故作淡定地看向病床上的同伴:“哟,队长、小罗,你们两个精神都还不错嘛!” “安菲,你这是——” “骸龙的能力还真是要命。好在我们一族有自己的秘法,虽然费了些工夫,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艾露在罗平阳面前张开双臂,徐徐地转了一圈,像是要让同伴瞧个清楚“看,完好如初……” “喂,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罗平阳的双手猛地攥紧被单。猎人的眼前,小安菲全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毛色比自己记忆中晦暗了几度,双眼也变得浑浊不堪,兽人面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堆叠成道道褶皱,声音更是已经变得苍老而陌生了。如果不是对安菲尼斯说话的口气太过熟悉,他甚至都以为那是另外一只艾露族套在了同伴的兜铠里面。 “放轻松,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安菲尼斯一笑,他捋了捋下巴上暮年艾露才会生出的白毛,颇有些自得地道,“我可是你的老师,像这样的胡子才符合我的身份吧?” 彼时逃亡众人登上飞艇之后,莫林就依照艾露族的惯例,尽可能快地将重伤的安菲尼斯埋进了舱中准备好的泥土里。兽人自疗的秘法异常强大,能让他们如冬眠般暂停九成以上的身体机能。骸龙的红色雷电以生命力为燃料,却被安菲尼斯用本族的秘法误打误撞地将其熄灭,好容易在古龙种的手下捡回了一条性命。然而在那之前已经消耗的部分却无法弥补,天灾巨兽种对艾露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逆转了。 “是我把它带来的。”莫林向小安菲招了招手,后者跳上床沿,倚坐到队友们的身边,“抱歉,安菲他……本没打算让你这么早就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不,你没做错什么。”罗平阳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他伸手抚向安菲尼斯头顶的绒毛,却见艾露身体一倾,不自在地躲远了些,“错的是我……让安菲变成这副样子……” “嘿!”小艾露抬起头,眼睛眨巴着道,“别这么说,你也知道,那不过是个临战反应罢了。你该庆幸艾露族的感知更敏锐一些,如果是你先察觉到了那道闪电,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来,想要脱身就不会有我这么轻松了。” “况且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大弟子。”兽人叉起双手道,“轻易让徒弟死在那种地方,我今后还怎么去收更多的学生?——不要一副看着死人的表情啦!” 安菲尼斯的肉掌在猎人的胸口重重地敲了一下:“放心吧,艾露一族成长得很快,但衰老的速度却比人类要慢得多。别看我这副样子,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寿命,足够熬到你退休还绰绰有余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能要习惯一下我的新形象了,不过大家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猎人荣耀在上,这才是最重要的。”罗平阳黯然地点点头。他伸出手,将艾露苍老的身躯揽进怀里,朝莫林正色道“阿邶呢?从那以后……古代林有传回什么消息吗?” 灾巨兽种对艾露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逆转了。 “是我把它带来的。”莫林向小安菲招了招手,后者跳上床沿,倚坐到队友们的身边,“抱歉,安菲他……本没打算让你这么早就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不,你没做错什么。”罗平阳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他伸手抚向安菲尼斯头顶的绒毛,却见艾露身体一倾,不自在地躲远了些,“错的是我……让安菲变成这副样子……” “嘿!”小艾露抬起头,眼睛眨巴着道,“别这么说,你也知道,那不过是个临战反应罢了。你该庆幸艾露族的感知更敏锐一些,如果是你先察觉到了那道闪电,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来,想要脱身就不会有我这么轻松了。” “况且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大弟子。”兽人叉起双手道,“轻易让徒弟死在那种地方,我今后还怎么去收更多的学生?——不要一副看着死人的表情啦!” 安菲尼斯的肉掌在猎人的胸口重重地敲了一下:“放心吧,艾露一族成长得很快,但衰老的速度却比人类要慢得多。别看我这副样子,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寿命,足够熬到你退休还绰绰有余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能要习惯一下我的新形象了,不过大家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猎人荣耀在上,这才是最重要的。”罗平阳黯然地点点头。他伸出手,将艾露苍老的身躯揽进怀里,朝莫林正色道“阿邶呢?从那以后……古代林有传回什么消息吗?” 莫林和老会长对视了一眼,便后退了一步,将说话的空间留给老者。 番外(5)——龙魇(10) 掏出木匣的一刻,老会长也变得郑重起来。方盒约莫手掌大小,外面镂着一层古拙的木纹,盒胎的颜色晦暗,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然而防蛀的透明漆料却像是刚刚涂上不久,连纹理死角处都没有放过,显然老人赶来前才细细保养过。 “这是……” 老人握过秦虎虚弱的双手,将方盒交到他的手上,示意龙魇队长打开。秦虎疑惑地将盒盖掀开一角,只见盒内盛着一条绯色的锦缎,缎子上衬着四枚小巧的铜制徽章。徽章金色的底衬上镂着两只身躯交错的飞龙种,怪物背向而立,各自向左右伸出一只宽大的翅膀,图样下方连缀着数颗五角星,分明是最寻常的工会猎人铜章制式。 见到这几枚徽章的瞬间,伤者却是脸色大变,他倏地合上了盒盖,毫不犹豫地将老会长的手远远推开:“会长大人……这怎么合适?” 像是早就知道秦虎会一口拒绝般,长袍下的老者摇了摇头,施施然将盒盖彻底敞开,放在床头的矮桌上。一众猎人们齐齐伸过脖颈看去,那徽章最下方的一排缀着的分明是六颗铜星。 “这是什么意思?”罗平阳沉声问道,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干涩。 “就像我说的,是工会给龙魇全员的礼物,你们应得的嘉奖。”长袍老者解释道,他轻抚了一下徽章表面棱角分明的纹理,“这不是普通的星级徽记,而是工会能够授予在职猎人的最高荣誉了。能得到六星徽章的,只有为工会做过特殊贡献的猎人。它的颁发需要会长团七成以上成员的准许,堪比会长层职位的任免。古代林一战你们的表现获得了整个工会的认可,同样的徽章上一次颁发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大人,赶来研究院之前,你可从没和我说过还有这样的事!”莫林的眼中多了几分疑虑。 “当然要等到你们像今天这样齐聚,勋章的颁发才有意义不是吗?”老人叹了一声,“龙魇小队的身份特殊,你们过往的委托涉及到多项工会的机密情报,工会不好大张旗鼓地进行表彰,也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了。” “不要小看枚徽章,它不仅仅是个虚誉而已。有了它,从今天起,不论你们如今的实际位阶如何,都视同拥有五星猎人所有的权限。在此之上,倘若你们有朝一日晋升了五星,也无需履行顶阶猎人的常规服役和征调义务,洛克拉克对龙魇小队成员的所有指派,都将会以非强制性委托的形式发出。” “这枚徽章特许你们参与新大陆各个分会的议事,龙魇可以主动对执事级别的官员发起任命提名和弹劾,更别提它本身的威信力和号召力了……” 老会长的话如连珠炮般,一股脑地落到三个猎人的头上。龙魇猎人从不醉心于政治,参与议事的条款对他们全无吸引力,但除此之外的利益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情报和资源是开启一场狩猎的基本条件,工会一口气对他们开放了情报库的绝大部分,这意味着整个猎人工会都成了他们的眼睛,而有了这枚徽章的影响力,想要集齐支撑大型狩猎的人手和补给也将变得不再困难。 更重要的是,无需履行工会义务的承诺,让龙魇赫然变成了半个自由队伍。只要不是为了颠覆工会,也没有违背猎人荣耀,猎人们的行动就再也不会受到工会的约束。只等众人一齐晋升五星,就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意,和任何自己喜欢的强大怪物战斗了。对于以猎人顶点为目标的龙魇小队来说,这无疑拥有致命的魅力——当然,这一切都直到今日之前。 伤者们眼神一阵恍惚,却是罗平阳第一个回过神。他搂紧怀中的安菲:“这不公平!阿邶还在龙族墓地去向不明,你却自顾自地走进来,告诉我们龙魇在一夜之间变成猎人工会的英雄了?这样的荣誉,龙魇小队可无福消受!” “听着……”老团长抬手压下罗平阳的怒意,“在会议上,会长团也曾考虑过你们在古代林中失散的同伴。工会会在寻回柏邶的事情上不遗余力,但那些和给你们的荣誉并不冲突。” 老人将方盒端在手中,日光从窗边投进来,照在金色的勋章上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既然这样的荣誉早晚都要颁发给龙魇,我想不如干脆把它提前。工会对你们的遭遇深感遗憾,我只是希望你们恢复的过程中有个念想,能在病床上好过一些。” “至于柏邶,你们大可以放心。”长袍老者的指尖数着盒中的徽章,“这里的荣誉当然也有他的而一份,无论那个年轻人何时归队,工会都保证为龙魇准备一个更加正式的授勋仪式;万一他真的遭遇了不测,工会也可以保证,以英雄的身份……” “会长大人,我请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秦虎的手将窗边的栏杆紧紧攥住,额头的青筋乍显,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无论如何,龙魇都是不会收下工会的这份馈赠的。我比谁都清楚,我们在古代林中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褒奖的事。” “你们当然做了,而且做的很好。”老会长笃定地说道,“你们赶赴的那片猎场,是莱恩也鲁和莱拉克两国交流的重要通道,也是极为重要的资源产出地。如果没有龙魇拼上性命的战斗,古代林在工会接手之前就已经成为一片荒土了。龙魇小队拯救了白萁镇,让古代林周边几十个大小聚居区幸免于难,这样的功绩,难道还配不上一枚六星徽章吗?” 队长狐疑地朝莫林使了个眼色,以为是同伴在委托报告上出了什么差池,但见重剑猎人的眉毛一竖,向后退了一大步,冷脸望着佝偻的会长道:“果然……这就是工会准备讲给两国大众听的故事吗?”他突然激动起来,不由得失声叫道:“猎人荣耀在上,我们可是彻彻底底地输掉了啊!” 飞艇从崖壁的另一端升起时,古龙种仍然在墓场中持续着它无休无止的破坏。从空中俯瞰下去,以战场为圆心,百公里内的猎场尽数受到了骸龙天赋的影响。中心附近的十几公里已经全数化为了白地,连带着猎人们曾经落脚的临时营区域都没能幸免,更远处的森林也是百草凋敝,战舰一直行出七八十公里才依稀见到鸟兽的痕迹。 “整片猎场的生态都毁掉了,有古龙种的力量残余,想要彻底恢复可能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矮小猎人双手抱上额头,狠狠地抓了两下头发,“还有帕丁村……见鬼……” “村子怎么了?”秦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奈何腰间被细带固定住,只能微微抬起脑袋,“还是被骸龙入侵了吗?” “已经没有什么‘帕丁村’了。”莫林以手覆面,露出两只血丝遍布的眼睛。龙魇的猎船离开后不久,墓场上空就观测到了规模异常的雷电。在天赋的加持下,古龙种的电弧似乎能够轻易被活物吸引,而最近的人类聚居区,恰恰是队伍曾落脚过的帕丁村。 “闪电是直接从骸龙的口中喷出来的,更像是吐息……电弧的直径有几十米粗,蔓延到数公里之外威力都没有稍做减少。那种规模的雷电,骸龙一口气释放了十几道,其中有一道就笔直地朝着帕丁村去了。” “在那之前,村中撤离出了不到三成的平民。”莫林的喉咙哽咽了一下,“灾难发生的时候,工会驻派飞艇和三艘临时征调的商船正在赶进去,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新的消息,怕是也已经……” 听着同伴的讲述,秦虎的双眼一花,耳边霎时有如激发了一颗音爆弹,嗡地一声亢鸣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撤离的命令是我下达的,如果能多坚持一会的话……”龙魇队长醒来后,帕丁村的平民便交还了猎人的飞艇,还指点了他一条进入墓场的安全通道。然而彼时战况紧急,队员们伤情严重,他也不得不指挥驾驶员先行离开混乱的战区。 “见鬼!那个舜……”罗平阳猛地一拍床铺,牙齿咯咯地咬得作响,“那样的猎人,结果却死得毫无意义吗?” “这是龙魇所有人的错。”矮个猎人看向旁侧沉默不语的长袍老者:“整个聚居区,几百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焦黑的深坑,龙魇却还要为此得到一枚六星猎人徽章。这是要做什么?羞辱我们吗?” “你们已经不是训练营里的菜鸟了。”老者眯起眼睛道,“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委托都会完成得尽善尽美的。古龙灾祸没有蔓延,这才是最重要的。” 边几十个大小聚居区幸免于难,这样的功绩,难道还配不上一枚六星徽章吗?” 队长狐疑地朝莫林使了个眼色,以为是同伴在委托报告上出了什么差池,但见重剑猎人的眉毛一竖,向后退了一大步,冷脸望着佝偻的会长道:“果然……这就是工会准备讲给两国大众听的故事吗?”他突然激动起来,不由得失声叫道:“猎人荣耀在上,我们可是彻彻底底地输掉了啊!” 飞艇从崖壁的另一端升起时,古龙种仍然在墓场中持续着它无休无止的破坏。从空中俯瞰下去,以战场为圆心,百公里内的猎场尽数受到了骸龙天赋的影响。中心附近的十几公里已经全数化为了白地,连带着猎人们曾经落脚的临时营区域都没能幸免,更远处的森林也是百草凋敝,战舰一直行出七八十公里才依稀见到鸟兽的痕迹。 “整片猎场的生态都毁掉了,有古龙种的力量残余,想要彻底恢复可能要花上几十年的时间!”矮小猎人双手抱上额头,狠狠地抓了两下头发,“还有帕丁村……见鬼……” “村子怎么了?”秦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奈何腰间被细带固定住,只能微微抬起脑袋,“还是被骸龙入侵了吗?” “已经没有什么‘帕丁村’了。”莫林以手覆面,露出两只血丝遍布的眼睛。龙魇的猎船离开后不久,墓场上空就观测到了规模异常的雷电。在天赋的加持下,古龙种的电弧似乎能够轻易被活物吸引,而最近的人类聚居区,恰恰是队伍曾落脚过的帕丁村。 “闪电是直接从骸龙的口中喷出来的,更像是吐息……电弧的直径有几十米粗,蔓延到数公里之外威力都没有稍做减少。那种规模的雷电,骸龙一口气释放了十几道,其中有一道就笔直地朝着帕丁村去了。” “在那之前,村中撤离出了不到三成的平民。”莫林的喉咙哽咽了一下,“灾难发生的时候,工会驻派飞艇和三艘临时征调的商船正在赶进去,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新的消息,怕是也已经……” 听着同伴的讲述,秦虎的双眼一花,耳边霎时有如激发了一颗音爆弹,嗡地一声亢鸣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撤离的命令是我下达的,如果能多坚持一会的话……”龙魇队长醒来后,帕丁村的平民便交还了猎人的飞艇,还指点了他一条进入墓场的安全通道。然而彼时战况紧急,队员们伤情严重,他也不得不指挥驾驶员先行离开混乱的战区。 “见鬼!那个舜……”罗平阳猛地一拍床铺,牙齿咯咯地咬得作响,“那样的猎人,结果却死得毫无意义吗?” “这是龙魇所有人的错。”矮个猎人看向旁侧沉默不语的长袍老者:“整个聚居区,几百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焦黑的深坑,龙魇却还要为此得到一枚六星猎人徽章。这是要做什么?羞辱我们吗?” “你们已经不是训练营里的菜鸟了。”老者眯起眼睛道,“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委托都会完成得尽善尽美的。古龙灾祸没有蔓延,这才是最重要的。” 番外(5)——龙魇(11) “猎人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看板娘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尤其当女孩子负责的是自由猎人区域的时候。大型猎团若没有紧急状况,通常都是以月份或季度为单位进行委托结算,直接上报给大厅管事。会出现在柜台上的,往往都是独行者和纪律散漫的小型猎团。女孩们一天之中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在维持秩序,偶尔还要应付猎人们无礼甚至粗鲁的要求。 阿南就是刚刚结算过一个独行者的委托报酬。交纳委托的家伙无疑是个穷鬼,霜降草并不是什么昂贵的素材,但对方居然要求一棵一棵地核验成色,唯恐短缺了他一枚铜币。核对过程冗长而枯燥,女孩虽然尽量全程维持着职业的仪容,但已经几次想要打呵欠了。好容易捱过了斤斤计较的猎人,阿南终于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朝队伍后方的人浅鞠了一躬。 “归籍。”来人将手中的太刀搁在前台上,声音里带着不加遮掩的疲惫,“需要填表……之类的吗?” 女孩的神情一诧,抬起头来多看了面前的猎人几眼。男子的身材高挑消瘦,面目隐藏在满脸凌乱的胡茬之后,一双眼睛里带着瘆人的血丝。猎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甲胄,即便被刻意修补过,也还不尽合身——裙甲的腰身太过肥大,不得不用钩索强行扎紧,袖口也耷拉下来,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痕,乍看上去有如报废了许久。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抓了抓自己的胡须。浑身的猎装在他的动作下,响起一阵甲片碰撞的叮当声。 “哦,抱歉——”无论猎人的形象如何,作为看板娘的阿南都不能区别对待。女孩自知失态,又鞠了一躬,这才摆出一个专业的笑容,甜甜地道:“恭喜猎人先生安全归来,请稍等——” 除了队友的主动通报之外,既没有按时交纳委托,也没有申报委托失败的猎人,工会会按照委托的难度,酌情认定其为“失踪”。失踪者的名单在工会大厅里公示的同时,他们的猎籍也将被暂时冻结。此举一则是为了杜绝冒用猎籍,更多的则是防备猎人钻了规程的空子逃避罚金,甚至跑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猎人世界危机四伏,越是高阶的委托,远离工会后援能够辐射的区域,离开队友后存活的几率就越是低下。事实上工会的数据中,失踪后能够自主归还的猎人堪堪超过两成,离队三日后还能归籍者更是寥寥无几。饶是阿南每天都要处理几百项猎人事务,但前来解冻猎籍的,眼前的男人还是她本月以来第一桩。 女孩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了一番流程,从桌台下抽出一部又大又重的名册,她费力地翻开书册黑色的封皮:“请问先生,有猎人徽章和最后一次的委托书吗?” “没有,都在战斗的时候遗失了。” “没关系,”阿南抬起头来一笑,“既然这样,先生能复述一下上一次委托相关的情报吗?委托编号、时间地点、主要内容、补给营地的经手人,什么都好,我这就为您查验……哦对了,先生贵姓?” “委托地在古代林,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莱拉克王国境内。”猎人低声说出了一个时间,又想了想,报出了一串号码,却谨慎地没有提及委托内容相关的情报,“我叫柏邶,这些就足够了吧?” “已经三个月那么久了吗?先生还真是幸运。”阿南一边翻动着名册,一边下意识地感叹道。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女孩的双颊一红,清咳一声将脸上的尴尬掩饰过去,双手也同时停了下来:“奇怪,我没有看到先生说过的编号,您确定没有记错吗?” “不可能——”柏邶将半个身子探过前台,拧着脖子望向看板娘手中的名册,“那段时间,古代林里四星以上的委托只有一个,应该很容易找到才对。” “先生是说,您注册的猎籍是四星吗?”阿南又接连翻动了几页,才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抱歉,工会的记录里,古代林半年以来都没有高阶猎人销籍的记录——等等,先生您刚刚说……您叫什么名字?” 不等听见柏邶的回答,阿南便将名册缓缓合上,脸上也不见了方才职业化的笑容。她站直身体,冷声说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但这里是工会大厅,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方。你身后还有那么多猎人等着交付委托,请你马上离开吧,否则的话,我就要当做恶意扰乱大厅秩序,让守御猎人请你出去了。” “等等……等一下!”见看板娘的话语不似作伪,白甲猎人登时慌了神,“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徽章而已!这是怎么回事?” “冒领猎籍可是触犯了工会律令,在守卫面前你也要坚持这么说吗?”女孩的眼神中除了愠色,居然还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说什么冒领,我就是柏邶本人啊!”猎人重重地一拍胸脯。看板前小小的骚动惹得周遭的猎人纷纷侧目,远处的守卫也注意到了这边,柏邶心有所感,将声音压低下去:“我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委托内容的情报,但希望你能尽快查验,我真的很需要那个徽章。”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委托,但很遗憾,我没有查验它的权限。”阿南在心里暗道了一句晦气,今天大概是自己的霉运日,接连两个承接的猎人都是难缠的角色。 “找一个资格足够的家伙来不就行了?”阿邶将上身朝前台上一倾,右手“砰”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实木的长桌一阵摇晃,激荡出片片木屑,居然应声陷下五个浅浅的指印。猎人的眉头拧着,面上凌乱的胡须一阵抖动:“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总之赶快把那个该死的徽章还给我!” 看见猎人突然动怒,女孩骇得向后稍退了一步,她强自定了定神:“金羽城里有这个权限的人也不超过五个。难道我们要惊动会长层或是驻守的五星猎人,只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吗?听着,玩笑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冒领一个猎籍,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没那么可疑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 “柏邶前辈早在三个月前就魂归了猎人先祖,这个消息在斯卡莱特的猎人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板娘指了指大厅的另一侧,正厅大门的对面,正悬着一张五米余长的高大画幅。柏邶定睛望去,画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健硕,一袭白甲,身背一把颀长的太刀,眉眼和从前的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的激动先泄了三分:“我就……这么死掉了?” “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还想借用英雄的名声?”阿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人。此刻的柏邶相较前时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得厉害,这副落魄样子不要说四星猎人了,就是当做普通的低阶猎人,都会有人暗生怀疑,“想要冒充柏邶前辈的猎籍,至少也要有那样的资本才行啊——” ………… 满怀希望地踏进工会大厅之中,再出来的时候,柏邶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腰背都佝偻了几分。 从龙族墓场中脱身已经是近三个月之后了,白甲猎人好容易赶到了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城镇,却没能在彼处的分会大厅中顺利解冻猎籍——莱拉克的律法和斯卡莱特不同,若是在彼国注册回归的话,今生都只能作为莱拉克的猎人,听凭邻国工会的调遣了,柏邶一心回到同伴们中间,当然不会草率地归籍,才不远千里赶回到斯卡莱特国境之中。 三个月过去,古代林猎场仍然没有从骸龙之灾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猎场上一片混乱,边境贸易和常规的客运飞艇航线暂停了九成。柏邶在白萁镇苦候了数日,没有去往洛克拉克的猎船,却等到了一班赶往金羽城的私人飞艇。 下船后的白甲猎人已是身无分文,委托报酬和猎人津贴的取领、关于龙魇同伴们的情报都需要猎人徽章作为凭证。柏邶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但此刻看来已经是全无希望了。 看板娘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打上了“闹事者”的烙印,他也只能在守卫被惊动之前赶快离开。柏邶本打算着强行引出今日当值的大厅管事,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但奈何所有的盘算都在见到大厅内的那幅画像时烟消云散了。 白甲猎人在大厅广场上的水池前驻足,日光微斜,工会塔楼在广场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池水遮盖在其中。他低头朝水面上的自己看去,倒影中的人颧骨高耸,身形干瘦,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看见猎人突然动怒,女孩骇得向后稍退了一步,她强自定了定神:“金羽城里有这个权限的人也不超过五个。难道我们要惊动会长层或是驻守的五星猎人,只为了满足你的恶趣味吗?听着,玩笑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冒领一个猎籍,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找一个没那么可疑的身份,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 “柏邶前辈早在三个月前就魂归了猎人先祖,这个消息在斯卡莱特的猎人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板娘指了指大厅的另一侧,正厅大门的对面,正悬着一张五米余长的高大画幅。柏邶定睛望去,画中的人物身材高大健硕,一袭白甲,身背一把颀长的太刀,眉眼和从前的自己居然有七八分相似。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心中的激动先泄了三分:“我就……这么死掉了?” “看你这副瘦弱的样子,还想借用英雄的名声?”阿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白衣人。此刻的柏邶相较前时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得厉害,这副落魄样子不要说四星猎人了,就是当做普通的低阶猎人,都会有人暗生怀疑,“想要冒充柏邶前辈的猎籍,至少也要有那样的资本才行啊——” ………… 满怀希望地踏进工会大厅之中,再出来的时候,柏邶却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腰背都佝偻了几分。 从龙族墓场中脱身已经是近三个月之后了,白甲猎人好容易赶到了距离帕丁村最近的城镇,却没能在彼处的分会大厅中顺利解冻猎籍——莱拉克的律法和斯卡莱特不同,若是在彼国注册回归的话,今生都只能作为莱拉克的猎人,听凭邻国工会的调遣了,柏邶一心回到同伴们中间,当然不会草率地归籍,才不远千里赶回到斯卡莱特国境之中。 三个月过去,古代林猎场仍然没有从骸龙之灾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猎场上一片混乱,边境贸易和常规的客运飞艇航线暂停了九成。柏邶在白萁镇苦候了数日,没有去往洛克拉克的猎船,却等到了一班赶往金羽城的私人飞艇。 下船后的白甲猎人已是身无分文,委托报酬和猎人津贴的取领、关于龙魇同伴们的情报都需要猎人徽章作为凭证。柏邶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但此刻看来已经是全无希望了。 看板娘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打上了“闹事者”的烙印,他也只能在守卫被惊动之前赶快离开。柏邶本打算着强行引出今日当值的大厅管事,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但奈何所有的盘算都在见到大厅内的那幅画像时烟消云散了。 白甲猎人在大厅广场上的水池前驻足,日光微斜,工会塔楼在广场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池水遮盖在其中。他低头朝水面上的自己看去,倒影中的人颧骨高耸,身形干瘦,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番外(5)——龙魇(12) 夜已深了,墙上四盏燃石灯尽数亮着,仍然无法顾及到整个办公室的照明。燃石炭散发的融融暖意,倒是让夏日的夜晚变得更加酷热难耐。莫林不得不吩咐打开了傍街一侧的窗户,心思才稍稍沉静下来。他瞪大眼睛研读着桌面上的文件,注意力却只维持了数秒就涣散开。猎人桌台下的双腿向后一蹬,两只脚高高地搭上了桌面,百无聊赖地晃动着手里的笔杆:“见鬼……蓝金商会的短途飞艇走的是民用起降坪,又不是工会的,那些家伙怎么安排,随他们喜欢不就好了?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上报给工会看?” “莫大人——”办公室的另一侧,老管事在竹梯下驻足,徐徐回答道,他的手中还抱着给灯具添料用的燃石炭,“大人有所不知,蓝金商会在金羽城的产业是要给工会交税的,飞艇的班次规划是报税的重要参考。那些商人都狡猾得很,如果不留案底的话,天知道他们会漏报多少。” “唔……是这样吗?”莫林讪讪地挠挠头。他把双脚从桌子上缩回来,口中嘟囔着什么,胡乱地将长达数页的行船计划翻动了几眼,在末尾处草草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猎人的双手常年握着狩猎武器,乍一执笔显得有些笨拙,签名也歪歪扭扭的,然而他并不以为意,将纸页收拢在一处,扔进远处的文件堆中。 灯具被依次添上了燃料,办公室里总算明亮了些,莫林接连批阅了几份文件,但堆在手边的待办事项却没有半点变薄的迹象。猎人打了个呵欠,抬起头朝办公室里忙碌着的老者道:“韩叔,已经很晚了,接下来的工作我一个人完成就好,你不用一直守在这里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老者也不推脱,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悠悠地道,“执事的工作可没有做完的时候,大人用不着急在一时。灯里的燃料撑不了太久,还望大人早点歇息才是。” 见到办公室的门被轻声关上,莫林登时将肩膀塌下来,毫无形象地趴到了桌面上。眼前的一封文件标题格外冗长,尽管每一个字他都认得,连起来却不知所云。他默默读了几遍,终于还是放弃了,又从文件堆里抽出了另外一封,有气无力地审阅起来。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文书工作的吗?” 低沉的声音从办公室的另一侧响起,莫林签字的手腕一抖,林字的一捺不受控制地划到了纸张的边缘。猎人猛地抬起头,只见灯光的映照下,窗台前分明站着一个黑魆魆的身影,正朝自己招着手。 “什么人?”莫林连忙呵问道。他的腰身一弓,本能地反手抄向桌下藏着的武器。这里是金羽城分会的内厅,是执事级别的官员办公的地方,外面本该有猎人全天不断地守卫着,却不想在自己入驻的第二天,就被人大摇大摆地闯进了窗边。 “嘿,阿林,别激动!”窗外的人影叹了了一声,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他转动身体,将背后的武器展示出来,“就算不认得我,你也该认得这柄太刀吧?” 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新任执事变得冷静了些。他定睛望去,神秘人的太刀收纳在灰白色的刀鞘中,形制和纹理都和自己的记忆中一般无二。他好容易将这柄武器和它所代表的主人联系到一处,声音却再次颤抖起来:“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有阿邶的太刀?” “因为我就是他啊。”柏邶将上身朝窗内探了探,他的脸色一黑,“见鬼!你的猎装呢?这身执事的衣服被你穿着,丑得像围在身上的窗帘一样。” 莫林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借着办公室的灯光,仔细地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神秘人的身形干瘦,脸廓瘦削不堪,声音也和记忆中的柏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然而不知为何,只是惊鸿一瞥,对方说话的口气和举手投足间的神韵,就让他想起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同伴。 执事舔了舔嘴唇,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柏邶?等等,站在那别动!”莫林的眼珠一转,“你告诉我,秦团长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在龙族墓地里待了几个月,直到现在连那孩子的面都还没见过一次呢!”白甲猎人一拍脑袋,却是恍悟道,“等等,队长真的打算让她用重锤做狩猎启蒙吗?女孩子的话,果然还是太刀比较适合一些吧?” 听闻此言,莫林浑身的肌肉放松下去,一屁股坐回执事的座椅上。他的眼神却仍然死死盯着窗外的人影,瞬间变幻出数种意味难明的情绪,过了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道:“你……不会是鬼魂之类的东西吧?” ………… “哦!真是软和……你知道,今天之前我还从没来过执事办公的区域……这椅子是用什么皮做的?毒怪鸟吗?”柏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躺在办公室的客椅上,将椅脚摇动得咯吱作响。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搬进来。”莫林神情恍惚地回答道。他将酒瓶递到柏邶的面前:“这间办公室唯一的好处,就是它的前任主人有在工作时喝酒的习惯——抽屉里发现的,金羽城本地的精酿,还没有开过封,就当是那个升职的家伙给我留下的赠礼吧。” 白甲猎人伸手去接,“砰”地一声拔掉瓶塞,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液,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我以为你不喜欢公职,怎么突然就做起执事来了?这间办公室虽然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但总不会比猎场的吸引力还大吧?” “一言难尽。”莫林接过同伴递回来的酒瓶,喉结上下动了几次。温凉的酒液下肚,猎人的精神也随之振奋了些,“比起我来,更该说明的是你才对吧。猎人荣耀在上,从那个时候已经过去……” “四个月了。”柏邶接话道,“我还是不敢相信——每晚临睡前,我都会怀疑这不过是我临死前的幻象,只要闭上眼睛,一切都会就此结束。” “所以,你真的还活着……”莫林碰了碰同伴的铠甲,冰凉的触感切实蔓延到指尖,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但眼前的一切不但没有让他稍有宽慰,反而升起了更多的疑问:“你是怎么从那头古龙种身边逃走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们?” 白甲猎人接过酒瓶,猛地呷了一大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沉着脸对莫林说道:“从哪开始说起呢……那场战斗,我并没有‘逃掉’。” “你们乘飞艇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失去战力了。”彼时古龙种的血毒顺着肺部蔓延到了柏邶的全身,就连杀龙果也已经束手无策了。猎人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全靠着一股意志支撑,而那份意志也在同伴们的猎船驶离视野后就当即烟消云散,“我就躺在骨堆上等着最后的一刻,但在那之前,骸龙就对我做了些什么。” 柏邶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似乎之后的经历连他也不愿多做回想:“那家伙……大概是饿了。” 凭借在龙族墓场中与天灾巨兽数个月的相处,四星猎人隐隐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一场战斗对那样的大家伙想必是不小的消耗,更何况还有那些墨汁和红色的电弧。猎场周遭的怪物早被驱赶一空,濒死状态下的柏邶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它的甜点。 “总之,骸龙‘吃掉’了我身上所有和‘死亡’相关的东西。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抽走了一样,伤势、毒素和疲劳感一下子都不复存在了。它没有帮我恢复伤情,但至少吊住了我的性命,那之后的数日时间,我一直都被埋在骨堆之下,好不容易攒足了力气,才重新回到地面上来。” “现在这副样子,也是那个时候造成的吗?”莫林紧蹙着眉头。 “我猜,这或许就是活下来的代价吧。”白甲猎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古龙的血没有杀死我,却留存了下来,融进了我的身体里,让我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看得出来。” “我说的不是这些。”柏邶摸了摸自己干瘦的脸颊,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熟悉这副全新的身体了。他四下观望了一番,突然站起身,自莫林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块镇纸,擎在同伴的面前,“看好了——” 四星猎人的双眼微微泛红,臂上的肌肉鼓胀起来,五指缓缓握紧。在莫林惊诧的目光下,方正的镇纸正一点点扭曲下去,抓握处片刻间就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用作镇纸的合金材质虽然本就较软,但也不是面团或池塘中的污泥,可以徒手搓圆捏扁。柏邶又狠狠握了两下,将变形了的金属块放回办公桌上,继续说道:“古龙血液把我彻底改造了一遍,除了你能看到的,我的身体素质,感知能力,都比之前强了不少——你都想象不到我醒来时,看见自己浑身溢满了油脂的模样。” “你不会是变成……” “龙人吗?差不多吧,除了没有他们那样的耳朵,膝盖也没有反曲过去——我可不想一觉醒来,手指头却比从前少了两个。”柏邶颓然坐回到椅子上,“不过要命的是,我和那些原生的龙人一样,也能感觉到‘位阶’的存在了。” “骸龙的意志就像是一把锁,或是一座压在头上的山……在它的威压下,我没办法随意离开那片墓场,只能在里面一边求生,一边等待时机。”白甲猎人唏嘘道,“如果不是那家伙沉睡得正是时候……猎人荣耀在上,我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逃出去了。”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在回归之后就马上解冻猎籍了。”莫林饮下一口酒浆,咂了咂嘴,“如果换做是另一个人,这样的故事连我也不会相信。” “事实上,我尝试过归籍,不止一次。”柏邶苦笑道,“但结果你也想象得到,一个被挂在各地工会大厅上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没有‘复生’的可能。” “我试过联系你们……我回到我们在洛克拉克的营地,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不光是你们,我的学生也一起离开了。” “那孩子吗……他是最关心你的一个。”莫林的双颊已经带上了三分醉意,“直到连我们三个都放弃搜索的时候,他还不依不饶地发动了几次私人委托。不过以他的积蓄,组织起的猎人小队甚至没能捱过灾区的外围。上一次我和那孩子通信,他说要一个人静一静,或许只是跑去别的国家散散心,做些短期委托,过不多久就会回来。” “有我的名号在,他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这样说着,白甲猎人心中升起一阵古怪的感觉,他晃晃脑袋,直视着莫林道,“我担心的是你们——龙魇的大家都还好吗?” 有关古代林骸龙的侵袭事件,民众们只知道是一个强大的猎人小队化解了危机,牺牲的猎人名叫柏邶,其余和龙魇相关的一切都被猎人工会淡化抹去。龙魇小队的存在是猎人工会的机密,就连普通的猎人都无权知晓,更别提让一个失去猎籍的家伙独自打探队员们的去处了。 “托了工会研究院的福,大家伤都愈合得很快。团长他……一直觉得帕丁村的毁灭是自己的过错,再加上有妻女需要照料,伤好后一直都没有接取过什么像样的委托,如今就蛰居在金羽城。阿阳和安菲还在研究所里,据我所知,应该是在进行恢复训练。” “他们……怎么了?” “阿阳断了一条腿,小安菲也出现了些棘手的后遗症,两个人都在适应全新的身体,似乎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出猎。”提到这两个人,莫林的声音略微变冷了些。 “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柏邶放低声音道,“眼下正是阿阳和安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吧?” “那两个家伙用不着谁帮忙。”新任执事冷哼一声,“他们既然收下了顶阶猎人的徽章,从今以后就该有独自战斗的觉悟才行。” 番外(5)——龙魇(13) “拜两枚六星徽章所赐,阿阳能继续留在最好的医疗机构里恢复状态,小安菲也终于摆脱了随行艾露的身籍,现在它和我们一样,都是正牌的在职猎人了。”莫林怆然一笑,他晃了晃酒瓶,递给身旁的柏邶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过是抓住了机会而已,我也只能祝他们好运了。那枚顶级勋章,愿意的话就给他们留下吧,看见它的每一秒钟,我都感觉是一种耻辱——我们在那座龙墓里做过的事,没有一件能担得起‘英雄’的名号。” “果然,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柏邶正欲仰头喝酒,听闻此言却把酒瓶放了下来。他的眼神清明了几分,望着窗外迷蒙的夜空:“醒来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在骸龙的地盘上除了努力求生之外,想得最多的就是那场狩猎的情形——我能感觉得到,委托里有些地方不对劲。” 新任执事收敛了酒意,脸色沉静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从古龙脚下脱身后,我在斯卡莱特解冻猎籍不成,又寻不到你们的下落,就想办法重新回了一趟莱拉克。” “帕丁村不是已经毁掉了吗?” “确实,我回去的时候,村子只剩下了一片废墟。整片猎场不是枯地就是焦土,连周围的猎区都受到了影响,想要填补生态、重建村落,可能要花费几年的时间。”柏邶摇摇头,将那副惨景从脑海中抹去,“总而言之,我在白萁镇里找到了帕丁村最初被救下的少数村民——”他自嘲道,“这副模样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管喜欢还是讨厌我的人,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那些村民不会是向我们隐瞒了什么情报吧?” “恰恰相反,阿林。”白甲猎人的脸色阴下去,“向我们隐瞒情报的不是村民,而是猎人工会。” “那头古龙种不是近些时候才出现在古代林的威胁。在帕丁村建成之前,它已经在墓场的谷底存在许多年了。”骸龙并不喜好迁徙,对于以“衰老”为食的古龙种来说,自己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满是骨架和尸体、充斥着死意的山谷,正是它最佳的栖身之所。想要在猎场中造就一片“公墓”,就需要给领地中的各个物种培养相应的习惯。即便是依靠古龙种的天赋,也需得数代时间的积累才能见到成效。 “骸龙一直以那种半沉睡的姿态潜伏在墓场里,每隔很长时间才会醒转一次,也只是为了进食和换一个睡姿。每次醒来的时候,它的能力会干扰到林中动物和植物的生命周期,猎场上就会出现一些反常的情况——林木反季生长,怪物的异期发情和异常的死亡事件,甚至引发躁动和小规模的兽潮——听着熟悉吗?” “和情报志上的说法一模一样……”莫林咽了一口唾沫,“猎人荣耀在上,当时的工会可是在情报上标注了‘紧急事态’啊!” “莱拉克有应对这类事件的经验,当地的平民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柏邶继续说道,“我从村民的说辞中整理了一番,虽然没有太过久远的记录,但近百年来,骸龙的苏醒周期一直还算稳定。照这个样子推断,就算那家伙真的哪一天心血来潮,想要毁灭古代林的生态,恐怕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像是头脑里终于打通了什么关节,莫林重重地拍了一下座椅:“我早该想到的!村子里流传着关于它的传说,还有村民们对龙墓地形的了解……他们管那家伙叫‘神’,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称呼。难道说我们的委托,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吗?” 古代林猎场上没有所谓的“紧急事态”,龙魇小队的介入也就失去了最初的理由。龙墓之行从对古龙种的“被动应对”变成了主动挑衅,哪怕是导致了相同的结果,但性质也已经彻底变得不同了。新任执事的脑海里“轰”地一道炸响,声音变得颤抖起来:“那可是近千户无辜的平民啊!我们这样做……已经相当于谋杀了吧?见鬼!如果能在村子里多收集一些情报的话……” “我们的委托期限那么紧张,几乎是刚刚落脚就要朝猎场进发了,哪还有多余的调查时间?”柏邶无奈地摇摇头,“就算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人对那份情报起疑的。” 矮个猎人强自呼吸了几次,却仍然没有将心神平抚下去。他瞥见同伴手上的酒瓶,劈手夺过来,狠狠呷了一大口。融融的暖意混着辛辣感灌进喉咙里,莫林这才镇定了些,他试探着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猎人工会……搞错了什么?” “最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也完全不敢相信。”白甲猎人长叹了一声,“但这不是‘失误’,是工会对我们的误导,是他们有意要让龙魇这么做的。” “古龙种的详细资料虽然大都被封锁在各国的王立图书馆里,但这些可不在情报保密的条款之中。只要有心的话,稍加时日就能调查清楚。我不过也才花了数日的时间,以工会对情报的重视程度,难道还比不上我这个失去了猎人徽章的家伙吗?” 莫林沉默不语,心思却在快速地运转着。 “我们就是太过相信工会的情报了……他们很聪明,从前的你我不会多做过问委托发起的目的,只要和战斗相关的信息不会缺斤短两就行了。但你能想象吗?在古代林之前,我们做过的委托里还有多少这种所谓的‘失误’?或者说龙魇从组建开始,又有哪一次任务是真的为了拯救什么?”柏邶把头垂下去,望着自己瘦削的双腿,“我只是想不通,工会为什么要我们做这种事情,毁灭一片猎场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新任执事蓦地将酒瓶塞进同伴的怀中,他起身踱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番,“帕丁村的那个四星猎人,他说的没错……我们是猎人工会手中的一个威胁,一柄武器——看看这个。” “是什么?”柏邶略一起身,接过同伴扔来的厚重的文件袋,借着办公室里的照明研读起来。 “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我们各个时期的委托,还有我觉得和它们相关的事情。”莫林解释道,“还记得湖地的那次吗,猎场重创之后的半个月,彼雷森特王室就宣布,对新大陆各个王国的工会开放了湖地以南的猎场。” 柏邶一页页翻阅着,袋中的文件种类纷繁复杂,从委托报告到政要备案、会议记录甚至街头传闻都能见到,有一部分文件是执事层才有权限查阅的,昂贵的纸页被夹在中间,显得分外惹眼:“你应下了执事的工作,就是为了拿到这些吗?” “不全是。”莫林含糊地答道,又转而说,“还有火山的那头龙眷,在我们出发之前,莱恩也鲁就许诺将北峰的两座矿山和猎人工会共同开发。我想这才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委托临时取消的原因。” “共同开发……”柏邶适时翻到一份莱恩也鲁的声明,意味深长地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不止如此,几乎在我们每一次委托的前后,斯卡莱特……或者说猎人工会,都在国境之外有大的动向——开放猎场,增设补给点,每一次工会都能在其中得到莫大的好处。如果我猜的没错,工会分明是在利用我们挑动天灾,以此来让各个王国屈服。” “南方雪山这次呢?”白甲猎人扬起一张委托书,“这里可没有收集到他们的反应。” “不如注意一下他们没做的事情。”莫林如数家珍地道,似乎已经对这份文件了熟于心了,“雪南王国在那之前,本来打算效仿莱恩也鲁制定一部军猎一体的律法,后来却毫不意外地不了了之了——还记得我们在山上做了什么吗?” “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的场景。”柏邶闭起眼睛,有些后怕地说,“那座山头连着雪崩一起滚下来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龙魇的最后一次委托了。” “这份怀疑在帕丁村的时候已经种下了,几个月以来,我一直想通过它们证明自己的理论。”莫林双眼直直地看着同伴,“但我的权限不够,许多关键的文件都不是我这个普通的执事能够接触到的。我能拼凑起来的只有一个个‘巧合’……直到今天。” “所以这样说来,我们不就成了猎人工会的刽子手了吗?”白甲猎人将文件收拢到一处,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一直以来,工会都在不遗余力地宣扬猎人荣耀,到头来自己却在背地里,做些用平民的生命换取利益的事吗?猎人工会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林!”他突然眼神一亮,“我们还有把这一切纠正过来的机会。龙魇之前犯下的错,必须把它们弥补过来才行。” “就算拼凑出了个真相,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了。”新任执事在客椅上躺坐下来,颓然说道,“龙魇已经不复存在了。队长他有了牵绊,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拼上性命战斗,或许如今安宁的生活才更适合他;阿阳和安菲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龙魇五去其三,仅凭你我,又能有多大的力量?” “我可以招募新人,就像从前队长训练我们一样——” “阿邶,你不明白!”莫林高声打断道,“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龙魇’了。” “这个月初,洛克拉克联名各大王国,在整个新大陆发布了一条公告。工会修改了几条关于古龙种的律令,其中就有一条禁止了对天灾级怪物的主动探索。四星以上的猎人无论是以独行还是独立小队的形式,接取委托都要经过所有涉事分会的批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整个大陆上都不再有关于古龙种的任务了,像龙魇这样强者聚集的小队,我们更是别想轻易踏出国门一步。这就是古代林事件之后,猎人工会向各大王国的妥协。龙魇就算重新组建起来,除了在洛克拉克的城头巡逻之外,我们什么都弥补不了。” “不……不……”柏邶紧攥着双拳,眼睛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催发了血脉,变得一片通红,“不能就这样算了!帕丁村里死去的平民,还有那一战和我们一起行动的舜——” 白甲猎人提起双手,用力抓住莫林的肩膀:“那家伙被骸龙的闪电击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的。他求我救救他,我什么都做不到……他让我替他保护好村子,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甚至连一个保证都没有说给他听。” “从骨堆里醒来的时候,舜的骸骨就躺在我的身边。我还能数清他身上所有的伤疤,那对空荡荡的眼睛还是这么直直地看着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一定是猎人先祖冥冥中的惩罚。”柏邶仰面朝天,掌根狠狠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他,从见到那家伙的第一眼,直到他战死的一瞬我都讨厌他。但是没有哪个猎人应该死在工会和王室的勾心斗角之中,像他一样纯粹的猎人更不例外!” “阿邶!”眼见着面前的同伴声音越来越大,莫林赶忙呵止道。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些,这里是执事的办公区,想招来守卫猎人吗?” 新任执事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开口说:“我确实说过,在工会的体系下,想要再有作为已经没有可能了。”他指了指柏邶空荡荡的胸口:“但你已经不是工会猎人了,”又指了指自己的,“准确地说,我也不是。” “你的意思是……” “和你一样,不把我们之前所做过的一切弥补过来,不能安抚那些天灾下的亡魂,我就一刻不能安寝。就当是为了舜,为了洗清龙魇身上背负的罪责……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莫林缓慢而坚定地道,“在那之前,你就不要再试着解冻猎籍了,有了你和我的身份,我们或许能做些超越猎人工会的事情。” “那我就等着你的安排了——毕竟你才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白甲猎人耸耸肩。他的神色缓和了些,感叹道:“回到斯卡莱特后,第一个寻到的是你真是我的幸运。” 番外(5)——龙魇(终) “那你可能是误解‘幸运’的意思了……”莫林摊手道,“阿邶,我的话或许没说清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洛克拉克已经不能再被信任了。他们这么不遗余力地遮掩龙魇的存在,掩饰自己犯下的恶行,就不会允许任何人轻易挑破它。” “接下来我们无论要做什么,都不可能局限在工会的体系之内。等着你我的可能是触犯工会律令,甚至背叛猎人工会的罪责,即便这样,你还觉得自己是‘幸运’吗?” “不如说是正合我意。”白甲猎人饮尽最后一点酒,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如果现在这里的人换成是阿阳,他八成会以为我说的话是无稽之谈,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工会;秦队长或许会和工会总部据理力争,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一直以来,我们四个同生共死,我当然了解他们的脾性——队长太过正派,阿阳又太没主见,战场之上我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们,但想要改正龙魇前时的所为,还这片大陆一个公正,他们却不是最佳的人选。” “你的意思是我不但鬼点子多,还心术不正咯?”新任执事斜着眼说道。 柏邶轻声一笑:“得了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反手拍了拍同伴怀抱着的文件袋,怅然叹道,“我有种预感,这才是我今生需要完成的宿命。” “龙魇成立以来,我们不遗余力地追求个人战力的顶点,但看到舜死在我的面前的一刻,我才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就算再怎么强大,和整片大陆相比还是太过渺小了。猎人工会这样的庞然大物,哪怕泄露出一点点恶意,造成的损失都远远超过我们能守护的极限。纠正它的所为,比打败任何强大的怪物都要有意义得多。” “既然这样,阿邶,我有另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望着面前言辞恳切的同伴,莫林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说道。 “龙墓一战,我并不是毫发未伤,回到斯卡莱特之后,我身上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后遗症。”执事仔细斟酌着措辞,“头痛、幻听,有的时候会毫无征兆地昏迷数个小时,我试过求医,却连研究所里的艾露医师也发现不出问题。但那个时候我的状态,毫无疑问已经不能再踏上猎场了,这才是我转来文职的原因。” “见鬼,你现在……一切都还好吧?”听到莫林的描述,白甲猎人的双眼睁大,忧心忡忡地说道。 “终于挺过那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自己好像学会了些新的东西。”矮个猎人耸耸肩,示意自己无恙,神情却变得古怪起来。 “学会了什么?”柏邶尤自摸不着头脑。 “你试过……不用嘴巴说话吗?” “哈?你不是病糊涂了吧?”白甲猎人面上的忧色更盛了,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莫林的眼瞳,除了因熬夜而多了些血丝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状,“怎么有人会做到那种事——” “就像这样。”同伴的话音未落,莫林就倏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一道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声音的源头却是柏邶的颅腔之中。 ………… “所有人都读过了吧?”亚麻色长袍的老者双眼环顾了一遍整个议厅,面色阴沉地说道。 “猎人荣耀在上,偏偏是这种时候……”在他的身旁,穿着绯色长袍的老人合上手中的纸页,将文件远远推开。情报志旋转着在圆桌中间停下,那里还有数份样式相同的文件,也都被逐一匆匆翻阅过。 “诸位也都知道,消息的来源但凡稍有不可靠,都不会被呈送到会长团的会议里来。”亚麻长袍清咳了一声,“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毫无疑问,这是‘紧急事态’。” 会长团内部专用的议事厅并不大,厅中的圆桌刚刚能容下眼前的七人。即便房间的墙壁被漆成了柔亮的米黄色,周遭的窗户也都大敞着,阳光直透到圆桌上来,但室内的气氛却仍然沉闷得有如黑夜。 “砰!” 一阵落针可闻的沉默后,亚麻长袍对面传来一道响亮的拍桌声:“这才不是什么狗屁的紧急事态!” 说话的老人额头宽厚,一脸凶相,五指也粗大得过分,似乎曾是个强大的猎人。然而他坐在这里,体型却明显发福的厉害,显然早已不复当年:“那可是在大沼泽,除了满地的烂泥和只会放臭屁的桃毛兽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斯卡莱特和彼雷森特的飞艇航线不经过那一带,工会八百年都不会有猎人涉足其中,不过是观测到了些异常的天候,就是里面真的出现了一头苏醒的古龙种,又哪里算得上紧急?” 亚麻长袍听完了对方的话,徐徐开口道:“若是换成平日的话,当然问题不大。但如今我们和各大王国的契约刚刚生效,那些王室见到这样的情报,是不会有人安心地无所作为的。” “各位……各个王国对我们的恨意由来已久,想要弥合需要善意和时间,不是一份契约就能抵消的。你以为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寻找以牙还牙的机会吗?”听着亚麻长袍的话,一众老者纷纷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天罚吧。”绯衣老者自言自语道,“工会做了那么多事……终于也到了承受报应的时候了。” 龙魇小队的委托范围横跨大陆,工会总部却还能在各国王室的仇视下安然无恙,依仗的就是斯卡莱特全境都没有活跃的古龙种。国境内唯一的天灾在洛克拉克城外,且工会早已有了相对成熟的退治方法。就算有人想要扰乱雷鸣沙海的生态,也不过是让沙城的人民多经历一次丰收祭而已。 但眼下,这样的境况却被一纸情报所改写了。 在座的众人都曾是名赫一时的猎人,当然看得出纸面上记载的天候变化和怪物异动,都在指向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古龙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天灾巨兽就像一颗定时爆桶,只要存在一天,就会成为有心人用来威胁工会的砝码。 亚麻长袍接着说道:“彼雷森特,你们知道那个国度的律法。他们最强大的猎人都被收归在王立猎团,有多少五星级别的强者连我们也不清楚,但想要凑齐一个属于他们的‘龙魇’小队,应该不会太过困难——所有人都乐意见到工会自缚了手脚,却被自己的绳索绊倒的戏码,我们不能任由它发生。” “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些情报?”小屋内的角落中,唯一一个日光照不到的地方,斗篷下的老者哑着嗓子问道。 “我已经想办法控制住了上报的路径,所有参与探索的猎人,所有经手情报的关节……但这也只能稍加拖延而已。”猎场上的任何异常都对猎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在那份契约的效力还没有辐射到的分会。亚麻长袍摇头道:“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不缺乏‘冒险者’。我们能做的,只有在那之前彻底解决这个威胁。” “听上去就像你还有‘人选’一样。”凶脸老人嗤了一声,“如今的龙魇已经不能再动用了,工会里挂名的五星猎人,甚至在四星里还算出彩的家伙也都被摆上了台面——你不会是想借用王立猎团的人吧?” “我不会给工会留下把柄的。”亚麻老者摇头道,“事实上,在参加会议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进来吧——” 会议室的门被悄然打开,门口依稀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来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寻常的制式猎装,胸前却一片空荡,没有别着任何徽章。 “你们知道在古代林委托中牺牲的柏邶吗?这孩子就是他的学生。”老人朝门口招了招手,年轻人就在那里深鞠了一躬,有些拘束地踏步进来。 “见过各位会长大人,我是……” “孩子,这里没有人想要知道你的名字。”亚麻长袍的食指竖在唇前,止住他的话,“我们将要给你的委托,不会出现在工会的各项记录中,可以的话,我想暂时用‘无名’来称呼你。” “没关系,”年轻人的神情肃穆道,“新的契约签订后,这是我唯一的接触天灾的办法了。我想完成老师的夙愿——只要能给我一个手刃古龙种的机会,剩下的就怎样都好。” 742章 暴君至 “阿康,我们走了有多久了?”队长模样的猎人猛灌了几口冷饮,不耐烦地问道。沙海的日间有一种魔力,让身处其中的猎人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了十倍,热辣的日光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峰,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如今的他更希望有座山峰从天而降,这样一来至少还能得到些荫凉。 “我不知道。三个小时吧,大概……”被点到名字的家伙粗声粗气地回答道。阿康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望着千里眼中的景象,“我还是没看见什么绿洲,工会的情报是不是写错了?” “地图上次更新是在一个月之前,绿洲随水源移动,猎场的位置跑出几公里都不奇怪。”队长大手一挥,“越过前面的沙丘,还是看不到的话,我们就分头找,之后再信号弹联系——大猴!听见了没有?” 见队员没有半点反应,他几步靠到叫做大猴的猎人身边,一把拎过他的耳廓,从里面揪出一块黑乎乎事物来,像是某种怪物的凝胶,模样却和耳孔刚好契合:“带着这种东西做什么?连我的命令都不想听了吗?” 被揪住耳朵的男子脸盘略长,双腮微微鼓着,果真和猿类有几分相似。猎人惊得一叫,才发现抓住自己的正是队长,不由得连声告歉:“老大,我不是故意的……不过这耳栓是真的好用,一戴上它,连外面的风沙都听不见了,想来应付高阶怪物的吼声也完全没有问题吧。” “没见识,你怕不是被哪个黑心商人给骗了。”队长将耳塞放在手里捏了捏,嗤之以鼻道,“高等级的耳栓都是饰品珠才有的效果,你这东西比两个棉球也好不到哪去,不如扔掉算了。” “唉……别啊!”见到自己重金求购来的辅助猎具被队长弃之敝履般扔掉,大猴小心翼翼地捡起,放在腰间擦了擦。他刚欲戴回耳朵上,却在队长的厉色下讪讪地揣进了怀里。 “老大,你看!绿洲就在那边,我们到了!”队长还欲骂些什么,队伍的旁侧阿康却适时地叫了起来。 无论在哪个猎场上,调查委托都是最辛苦的差事。野兽日间和夜间的习性不同,植被和矿质也会在日照和温度的作用下显出不同的性质,这就意味着猎人需要按照委托书上的要求,不分昼夜地艰苦行动,却没有额外的狩猎素材当做报酬。 小队在沙海中行进的第二日,终于来到了委托情报上标明的猎场。放眼整个雷鸣沙海,这片绿洲都算是较大的一块了。丰水期还没有结束,遍地都是黝黑的湿泥,远处甚至还有大片的水洼,沙漠植被成簇地生长着,给这片荒地带来了难得的绿意。 “打起精神,准备干活了。”队长靠在一块裸岩的荫凉后,拍了拍巴掌道,“开始记录吧。” “绿洲往南移动了两公里,找得我们好苦啊。”阿康从腰间掏出一本活页夹,一边写划着什么,一边抱怨道,“只是常规的情报更新而已,这片猎场上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生态,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白天来?” “工会是为我们着想。”大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许是猎场上的领主已经吃饱喝足,野生的食草龙在地上到处游走,就从猎人们面前踱过,似乎并不怕人,“你们没看见吗?最近的公告上写着,沙海里领主级的怪物近些时候又有了异动,有传言说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现在又不是两年前,沙漠里连古龙种都没有了,最值钱的兽群都聚集在西戍附近,这一带连场像样的狩猎都没有了,能有什么大事……”阿康反问道,他把千里眼递到同伴的面前,“你自己看看,还不是一片风平浪静?” “嘁……别想诓我,下一个调查点才轮到我的班。”大猴别过脸去,把耳栓塞进耳孔里,“走了那么久,我得好好休息一会了。” “小气——”阿康撇撇嘴,“喂!你这家伙,至少把耳塞摘下来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高阶怪物,当然是早做准备为妙。”猎人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耳边,摆摆手示意什么都听不见,而后在荫凉下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说什么担心怪物,我看是借口偷懒才对吧。”阿康叹了一声,一手擎着千里眼,在活页夹上记录起来,“植被状况良好,水源也暂时没有枯竭的迹象……” “怪物的情况怎么样?”队长从裸岩后露出半个脑袋。 “都是些食草龙和小型的野兽,暂时没有领主级的痕迹。”猎人一边说着,望镜向远处延伸开,“等等,那边有一个,鸟龙种……是沙雷鸟吗?” 千里眼中依稀可见一只棕灰色的巨大鸟龙,怪物的体型和大怪鸟颇为相似,双翼是裸露的肉膜,只在后脑生着一撮火红的绒毛,在绿洲中分外显眼。听闻此言,队长谨慎地把头缩回来,小声说道:“待会动身的时候记得避开它,那家伙发起疯来可是难缠得很。” “放心吧,这片绿洲里没有什么能惹怒它的东西。”阿康撇撇嘴,“你看它跟往常一样,喝着水,欣赏着自己的丑态。这家伙的生活和我们差不多,都是这么无聊……诶?” “怎么了?” “它好像发现我了。”阿康的喉中咕噜一声,强自镇定着说道。几百米之外,鸟龙种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转身径直朝着猎人们躲藏的方向奔来,沙雷鸟的双翼带着风声,巨大的鼻头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赤红色,俨然是怪物受到刺激后的表现。 “不……风向不对,这家伙也没有那么强的感知能力。”队长一把夺过阿康手中的千里眼,左右扫视了一番,最终定格在鸟龙种身后的地面上。沙地中如同生出了一只巨大的蚯蚓,鼓起的地面地朝沙雷鸟蔓延过去,似乎有什么正从地下急速地逼近它。 “要追上了!”鸟龙种奋力扇动着翅膀,然而怪物身躯沉重,无法轻易起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追击者挖到自己的脚下。 闭目养神中的大猴被两个同伴粗暴地摇醒,猎人不明所以地望向同行者,但见队长和阿康都拼命地朝身后指去。猎人但觉头顶一暗,沙雷鸟巨大的身躯从头顶掠过,那根本不是飞行的姿势,更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抛到了几十米高的空中。 743章 “我的耳栓……果然是物有所值吧?”暴露在突兀出现的巨大怪物面前,被两只弯角直直地指着,猎人的第一反应却是如许。地下钻出来生物似乎是某个飞龙种,怪物生着一身沙黄色的鳞甲,宽大的翅膀平展开,伸长脖子朝他吼叫起来。猎人看得清楚,地上的沙石随着吼声微微跳动着,空气甚至在震动下泛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但拜自己头戴的一对猎具所赐,只有细弱的声响传进猎人的耳中,让巨兽的怒状看起来非但不甚骇人,反倒有些滑稽了。 战场上的吼声还未散尽,飞龙种就把头低了下去。怪物把头悬在猎人半身的高度,两只粗壮的下肢向后一蹬,朝他所在的裸岩处猛冲过来。巨兽头颅的正面上下各生着一对大角,再加上嘴角两颗细长弯曲的獠牙,武装起来赫然堪比战用飞艇正面的撞板了。前时被顶飞的沙雷鸟在空中荡出几十米远,跌落在沙地上已是生死不知,猎人就算有甲胄防护,又能比皮糙肉厚的怪物强到哪里去? 大猴心中的优越感才维持了一瞬,冷汗就倏地从额头流下来。他慌忙打算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何已经吓得酸软了。飞龙种双翼卷起的阴风越来越近,猎人还不等调动起仅剩不多的力量,身体骤然一轻,被一双臂膀从背后抓住甲胄,囫囵地拉扯到一旁。 “轰!” 怪物的大角将岩石撞得稀碎,石块漫天散开,绝处逢生的猎人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落到身上的碎石,双腿腾挪着又向后爬了几米,终于长舒一口气道:“阿康,谢了……” 沉重的身躯一旦开动龙车,就没有那么容易停下了,飞龙种碾过面前的障碍物,双脚又在沙地上滑出了十几米,才尾巴一甩堪堪停下来。大猴心有余悸地望着面前伟岸的兽躯:“见鬼!这家伙不是传说中的一角龙吧,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诶?” 猎人的眼睛一瞪,发现队伍的两个同伴正躲在几米外一棵粗壮的仙人掌之后。阿康正从那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朝自己拼命地挥着手,队长也凶着脸叱骂着什么,方才救下自己的分明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大猴疑惑地偏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皮肤显黑的年轻人站在他身边,朝自己说着些什么。望见年轻猎人无声嗡动的嘴唇,大猴才恍悟过来,赶忙摘下了耳塞,讪讪地道:“不好意思……你刚刚在说什么?”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刚才的攻击震聋了呢。”见到对方总算有了反应,年轻人抚了抚胸口道。他抬头目示着不远处调整身形中的怪物:“这家伙是角龙,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不是你们能应付的怪物。赶快回到同伴身边去吧,躲远一些,有什么委托,等到这里的危机解除后再做也不迟。” “噢。”大猴木然地点点头,眼看着年轻人撇下自己,径直朝着怪物奔去,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喂!说什么应付不来……你也只是个小鬼而已吧?一样都是二星猎人,凭什么……” “听说过小猎团吗?”奔行中的年轻人回过头,“锃”地一声拔出背后的双刀道,“这种程度的怪物,只管交给我们就行了!” ………… “这可不妙了。”猫猫伏在主人的肩头,小声嘟囔道,“角龙可是被称作‘砂原暴君’的怪物,从来只生活在猎场的最深处,怎么会跑到这么靠近洛克拉克的地方来?” “倒不如说,整个猎场上,只有我们才知道那个‘为什么’——”小洋清咳了一声,从远处跟上同伴们的步伐,“团长,我回来了。那些猎人没有受伤,我已经打发他们暂时避难去了。” “你和那几个猎人说了什么?”秦水谣白了归队的双刀手一眼。 “嘿嘿,有些兴奋得过头了。”小洋不好意思地笑道,他瞟了一眼远处的调查队伍众人们,对方的眼神仍然是一片迷茫,“我不明白,这些家伙为什么好像都没听说过我们的名字?现在的小猎团应该已经出名了才对吧?” “你啊……就差把‘见过古龙种’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贾晓哂道,“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战斗要紧。做完这次委托,不就又有三个猎人认得你了?” “说的也是,”小洋点点头,打量起面前的飞龙种来,“能遇见这家伙,这次任务的分量怕是要翻上几倍了。” 四个年轻猎人并肩而立,神色却并没有多么凝重。小猎团在雷鸣沙海已经驻扎了近一个月,几十天以来,猎人们一直游走于各个猎场之间,充当常规委托以外的救火队员。且不说在接连完成了几个委托之后,此刻的年轻猎人们正值最佳的状态,如今队伍里还有一个英雄之证的持有者,这让他们在面对比自己强上一阶半的怪物时还能显得游刃有余。 “那也得吃的下才行……”队伍里只有猫猫显得忧心忡忡的,“角龙可是沙海里最强大的怪物之一,这样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名号里带着‘之一’的怪物,永远没有传言里那么强大。”双刀手摆出了个临战姿势,缓步朝怪物接近过去,“更何况这种连龙眷都不是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我要上了——” 巨兽稳住身形,回过身去时已经失去了先前锁定住的人类的身影。角龙虽然是飞龙种,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地行生物,常年在阴暗的沙地下游荡,视力早已严重退化了。它原地搜寻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隐藏起来的猎物,但觉脚下一阵震动,却是小洋偷偷地摸了上来。 短小的武器在面对高大的怪物时有诸多掣肘,双刀手没有多少选择,只能挥刀攻向角龙的小腿。军方战技的加持下,短刀在猎人手中舞动成两道残影,怪物的跟腱处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当即凿下一层高粗厚的外鳞,在飞龙种的身上留下道道白印。 巨兽心有所觉,双蹄交替踏下,扬起片片沙尘,身下的小洋不得不被逼着向后躲去,手上仍然坚持着一刻不停。猎人一刀斩下,刀刃传来一道入肉的闷响,他的脸上蓦地一喜,耳边却猝然传来一声呜呜的破风声。 “小洋!” 角龙的尾巴一如它的头部,尾尖的瘤分开成两叉,俨然是一柄重戟的形状。怪物的尾戟异常沉重,只是被它扇起的劲风扫过,双刀手就不由自主地拔地而起,远远地斜飞出去。 “啊!”比撞击先来的是二星猎人的干嚎声,小洋这一飞刚好跌落进了旁侧的仙人掌群簇之中。只见一蓬绿色的汁液朝天散开,双刀手整个人索性仰身躺进了一滩绿泥里。猎人的背脊贴在了仙人掌的利刺上,无数道小刺顷刻间从铠甲的缝隙钻进年轻人的内衬里。 “喂!别擅自逞强啊——”从交手到狼狈地飞退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小团长此刻才追上同伴的脚步,“我还没有下过攻击的命令呢!” “咳咳——”第一轮试探就吃了个闷亏,二星猎人从满地的绿浆中爬起来,“漫云,这家伙有什么特别的情报吗?” 白衣猎人将太刀拖在身侧,战斗的兴致似乎并不高:“我曾经战斗过的是一角龙,和这个家伙的生态并不完全一样,我也不知道有几分参考的价值。” “只管说就行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双刀手揉着跌痛的背脊,“我的大话可是已经放出去了,不能在这里让那边的三个同行看了笑话。” “这家伙和一角龙算是同属,除了脑袋和尾巴尖端的那坨角质瘤之外,浑身各处的肉质应该都不会太坚硬。” “地行种靠声音辨别敌人,猫猫,试试看能不能引开它。”秦水谣拍了拍随从的额头,小声吩咐道。 “引到哪去?”女艾露眨巴着眼睛疑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贾晓舔了舔嘴唇,目光停留在飞龙种头顶两只锋利的长角上。 “嗡——!”闪光弹在角龙的脸前爆开,将怪物最后一点视觉也剥夺了个干净。巨兽的眼中白茫茫一片,双翼焦躁地上下扇动起来。一阵可怕的寂静过后,一道细碎的脚步声从怪物的身下响起,角龙的脑袋循着声音的去向缓缓移动,瞬息间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个猎物。 在接连完成了几个委托之后,此刻的年轻猎人们正值最佳的状态,如今队伍里还有一个英雄之证的持有者,这让他们在面对比自己强上一阶半的怪物时还能显得游刃有余。 “那也得吃的下才行……”队伍里只有猫猫显得忧心忡忡的,“角龙可是沙海里最强大的怪物之一,这样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名号里带着‘之一’的怪物,永远没有传言里那么强大。”双刀手摆出了个临战姿势,缓步朝怪物接近过去,“更何况这种连龙眷都不是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我要上了——” 巨兽稳住身形,回过身去时已经失去了先前锁定住的人类的身影。角龙虽然是飞龙种,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地行生物,常年在阴暗的沙地下游荡,视力早已严重退化了。它原地搜寻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隐藏起来的猎物,但觉脚下一阵震动,却是小洋偷偷地摸了上来。 短小的武器在面对高大的怪物时有诸多掣肘,双刀手没有多少选择,只能挥刀攻向角龙的小腿。军方战技的加持下,短刀在猎人手中舞动成两道残影,怪物的跟腱处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当即凿下一层高粗厚的外鳞,在飞龙种的身上留下道道白印。 巨兽心有所觉,双蹄交替踏下,扬起片片沙尘,身下的小洋不得不被逼着向后躲去,手上仍然坚持着一刻不停。猎人一刀斩下,刀刃传来一道入肉的闷响,他的脸上蓦地一喜,耳边却猝然传来一声呜呜的破风声。 “小洋!” 角龙的尾巴一如它的头部,尾尖的瘤分开成两叉,俨然是一柄重戟的形状。怪物的尾戟异常沉重,只是被它扇起的劲风扫过,双刀手就不由自主地拔地而起,远远地斜飞出去。 “啊!”比撞击先来的是二星猎人的干嚎声,小洋这一飞刚好跌落进了旁侧的仙人掌群簇之中。只见一蓬绿色的汁液朝天散开,双刀手整个人索性仰身躺进了一滩绿泥里。猎人的背脊贴在了仙人掌的利刺上,无数道小刺顷刻间从铠甲的缝隙钻进年轻人的内衬里。 “喂!别擅自逞强啊——”从交手到狼狈地飞退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小团长此刻才追上同伴的脚步,“我还没有下过攻击的命令呢!” “咳咳——”第一轮试探就吃了个闷亏,二星猎人从满地的绿浆中爬起来,“漫云,这家伙有什么特别的情报吗?” 白衣猎人将太刀拖在身侧,战斗的兴致似乎并不高:“我曾经战斗过的是一角龙,和这个家伙的生态并不完全一样,我也不知道有几分参考的价值。” “只管说就行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双刀手揉着跌痛的背脊,“我的大话可是已经放出去了,不能在这里让那边的三个同行看了笑话。” “这家伙和一角龙算是同属,除了脑袋和尾巴尖端的那坨角质瘤之外,浑身各处的肉质应该都不会太坚硬。” “地行种靠声音辨别敌人,猫猫,试试看能不能引开它。”秦水谣拍了拍随从的额头,小声吩咐道。 “引到哪去?”女艾露眨巴着眼睛疑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贾晓舔了舔嘴唇,目光停留在飞龙种头顶两只锋利的长角上。 “嗡——!”闪光弹在角龙的脸前爆开,将怪物最后一点视觉也剥夺了个干净。巨兽的眼中白茫茫一片,双翼焦躁地上下扇动起来。一阵可怕的寂静过后,一道细碎的脚步声从怪物的身下响起,角龙的脑袋循着声音的去向缓缓移动,瞬息间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个猎物。 744章 “就……就这么砍下来了?”望着角龙断裂的韧尾,掩体后的阿康嘴巴张成了正圆形,不敢置信地说道。 只一个照面,不远处的年轻人们就生生造出了飞龙种的一个破绽,引诱和攻击一气呵成,前后不过十几秒的工夫,却已是战果斐硕。怪物断裂的尾根突突地冒着鲜血,饶是以上位怪物强大的恢复能力,也还过了数秒才逐渐控制住血流。 “洛克拉克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队伍?”二星猎人们骤然展现出的战力,让这个调查小队的的队长也不禁为之侧目。他啧了一声,把面前两颗挡住视线的脑袋推开,自己占了个舒服的位置。 在一众前辈们看来,小猎团眼下的战术仍然简单得有些粗陋,用作撞靶的岩壁算不上结实,卡住砂原暴君的角只能算是意外之喜,最后的断尾一击有莫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四人的个人能力优秀,行止之间进退有据,队长模样的女孩重锤攻得果断,力道刚好将角龙的轨迹撼动了一分,对战机的把握端得是让人眼前一亮。 调查队长回过头,瞪了一眼大猴和阿康,小猎团众人的临场反应能力,足以让自己身边这两个劳什子的队友汗颜:“看看人家,你们两个要是有这些年轻人七成的身手,我们也不用冒着毒辣的太阳,整天在沙海里苦哈哈地做调查委托了。” “那又怎么样?”大猴一缩脖子,“要我看,那个小队里也就只有队长和双刀手厉害一些。那个重剑猎人又瘦又矮,能有多强?不过是跟在队友后面捡了个便宜罢了。还有那个白色猎装的,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出过手,怕不是已经被吓傻了吧?” “还有心思嘲笑别人,刚刚你不也是被吓得呆住了吗?”阿康不由分说地在同伴头上给了一个暴栗,“等下战斗结束了,记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断尾的剧痛让角龙的力量骤然暴增了几分,怪物一声厉嚎,终于把脑袋从岩壁里拔出来。随着长角的抽离,脆硬的石崖“砰”地一声被带出一大蓬碎石。崖壁上赫然现出两个不规则的空洞,却颤颤巍巍地没有垮倒。 飞龙种用力过猛,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数步。没有尾巴维持平衡,怪物的脚步踉跄得厉害,双翼在身侧连连扇动,扑打出两股风沙,才没有朝一侧跌倒。在尾后的重创影响下,好容易挣脱束缚的角龙攻击欲望却是更盛了。它还不等站稳身体,就脖颈用力,巨角和沉重的头颅舞动起来,朝着记忆中猎人们的方位狠狠刺过去。 “老大,怪物已经跑出来了!”大猴虚着声音道。战局中的猎人面容稚嫩,恐怕才拿到二星的徽章不久。调查队伍躲藏的方位距角龙不足百米,在这里停留仍有被战斗波及的可能:“菜鸟的运气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们不如先撤吧……” “撤什么撤,万一他们需要我们援助怎么办?”阿康白了同伴一眼。 “猎人荣耀在上,凭你我的实力,能保全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现在冲上去就是给角龙送点心,能帮得上什么忙?” “至少现在看来,这些年轻人还不需要我们。”队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瞥了大猴一眼,“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菜鸟。” 疼痛和激怒的作用下,砂原暴君的速度比初见时更快了几分。但怪物小腿上的麻痹药剂还没散尽,身体也不再协调如初了。四个年轻人环绕在身长十余米的飞龙种身周,如狼群一般彼进我退,在角龙脚下穿插游走,不多时就在它的身上腿上留下了数道伤痕。 贾晓攻击的频率虽然不高,但瘦小的身躯中却每每激发出惊人的声势,重剑每次挥出,就算不能在角龙身上留下记号,也必定将它逼出明显的躲避动作。小洋的双刀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停过,两柄利刃在飞龙种脚下卷起一道钢铁旋风,隔着几十米远都能看到鳞甲和刀刃碰撞出的火星。团长的重锤一如既往地犀利,衔接在同伴们的攻势之间,没有给巨兽留下一秒的喘息之机。小猎团四人配合无间,哪里像是刚刚摘掉一星帽子的模样。 “老大,你不会觉得凭这几个人,就能退治这头大家伙吧?”看了半晌,阿康终于忍不住悄声问道,他对队长的判断不敢苟同。 满编的二阶小队理论上有搏杀三星怪物的实力,但那需要天时地利,还要有充足的情报和补给支持。即便如此,那也是只有资深二星猎人才能做到的事。眼前的角龙分明是突袭而来,四人并没有准备大型猎具,后援飞艇也不见踪影。即便年轻人们在同阶之中战力还算不俗,但也仅此而已了——野兽越是受伤就越能激发潜力,强大的怪物在受到生命威胁时,往往能爆发出数倍平时的力量。哪怕是在阿康最大胆的猜测中,平分秋色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给我看仔细一点,下次再遇到高阶怪物的时候,可别像今天这样只会抱头鼠窜了。”队长没有回答,而是抓过两个同伴的前襟,拉到距掩体更近的地方。 “它好像累了——”封漫云对着角龙的翅膀扔下一颗爆弹,怪物朝侧边趔趄了一下,鼻孔中猛地喷出一股浊雾。尽管飞龙种胸中的战意还昂扬不散,但失血和药剂的效果相互叠加,身体已经率先有了疲劳的迹象。 “往常的话,这种时候它不是已经该逃跑了吗?”贾晓拖着重剑滚到一旁,猎人的胸膛起伏不定,连番的重击让他的心脏跳得像打夯机一般。 “见鬼!角龙可是植食种啊!”小洋的双刀垂下来,休息着连番攻击过后的手臂。破碎的鳞片散落满地,二星猎人一脚踏在上面,碎鳞沙沙几声嵌进黄沙里,“又没有人抢它的猎物,打得这么起劲有什么意义?” 巨兽的呼吸声粗重可闻,浑身细小的伤口随着身体的起伏一张一合,虽然没有致命伤,但累计起来的数量也极为可观了。它的趾间沾满了殷红的沙砾,双腿已经被鲜血淋红,看不出哪里受伤、哪里还完好。猎人的视线中,角龙只有双眼还格外明亮,瞳仁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即便对上位领主来说,战斗到这种程度已经太过勉强了。 “等到写报告的时候再考虑这些问题吧,”秦团长摇头道,“现在还是想办法赶走它要紧。天黑之前最好结束战斗,我可不想在沙漠里露宿一晚。况且明天午前我们一定得赶回洛克拉克去,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是了……要早点回去。”白衣猎人自言自语道。提及回到沙城,封漫云的眼神中才有了些神采。西戍猎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靠投掷猎具支援同伴,太刀竟是至今都没有离开过背部,他终于把手放到握柄上,倏地拔出来,打起精神说道,“想着赶走这家伙是没用的,我们得把它干掉。” “那个白色猎装的小子终于要做点什么了!”远处的大猴古阴阳怪气地道。太刀入手,调查小队众人才看清它的制式,角质的长刀颜色青灰,光是握柄就占去了半个刀身的长度,刀刃前端怪异地翻折了近九十度,刃口开在折角里,竟是一把镰刀的模样。大猴噗嗤一笑:“喂!现在居然还有人用那样的制式,不会是为了哗众取宠吧?” “某些高阶怪物的角质硬度太高,寻常的工艺难以加工,只能顺着素材原本的形状去打造猎具。”看到那柄太刀的瞬间,调查队长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沙漠中多得是皮肤青褐色的怪物,让队长一时间也猜不到太刀的材质,“你真该去学学怎么辨别高阶的素材了——总之能拥有那样一柄太刀,主人的实力想必也不会太差。” “干掉它?”小洋高叫了一声,“那怎么行?角龙原生地附近的生态怎么办?”想要维持如此沉重的身躯,飞龙种需要的食材数量也是天文数字。角龙的领地往往会绵延上百公里,其中大大小小的绿洲无数,一旦领主殒灭,领地上的秩序也必将急速崩塌。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封漫云沉声说道,“你们还没注意到的话,这片猎场上已经没有什么‘生态’可言了。” 猎人们片刻的停手,让角龙抓住机会遥遥地退开了十几米。地上的战斗吃了亏,飞龙种怒号一声,脖颈一塌,把扎进沙土里面。怪物两只坚实的翼爪一齐用力,抓刨了两下便挖出一个几米宽的深坑,巨兽的身躯向下一挺,瞬间沉没进沙坑之中。 “往常的话,这种时候它不是已经该逃跑了吗?”贾晓拖着重剑滚到一旁,猎人的胸膛起伏不定,连番的重击让他的心脏跳得像打夯机一般。 “见鬼!角龙可是植食种啊!”小洋的双刀垂下来,休息着连番攻击过后的手臂。破碎的鳞片散落满地,二星猎人一脚踏在上面,碎鳞沙沙几声嵌进黄沙里,“又没有人抢它的猎物,打得这么起劲有什么意义?” 巨兽的呼吸声粗重可闻,浑身细小的伤口随着身体的起伏一张一合,虽然没有致命伤,但累计起来的数量也极为可观了。它的趾间沾满了殷红的沙砾,双腿已经被鲜血淋红,看不出哪里受伤、哪里还完好。猎人的视线中,角龙只有双眼还格外明亮,瞳仁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即便对上位领主来说,战斗到这种程度已经太过勉强了。 “等到写报告的时候再考虑这些问题吧,”秦团长摇头道,“现在还是想办法赶走它要紧。天黑之前最好结束战斗,我可不想在沙漠里露宿一晚。况且明天午前我们一定得赶回洛克拉克去,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是了……要早点回去。”白衣猎人自言自语道。提及回到沙城,封漫云的眼神中才有了些神采。西戍猎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靠投掷猎具支援同伴,太刀竟是至今都没有离开过背部,他终于把手放到握柄上,倏地拔出来,打起精神说道,“想着赶走这家伙是没用的,我们得把它干掉。” “那个白色猎装的小子终于要做点什么了!”远处的大猴古阴阳怪气地道。太刀入手,调查小队众人才看清它的制式,角质的长刀颜色青灰,光是握柄就占去了半个刀身的长度,刀刃前端怪异地翻折了近九十度,刃口开在折角里,竟是一把镰刀的模样。大猴噗嗤一笑:“喂!现在居然还有人用那样的制式,不会是为了哗众取宠吧?” “某些高阶怪物的角质硬度太高,寻常的工艺难以加工,只能顺着素材原本的形状去打造猎具。”看到那柄太刀的瞬间,调查队长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沙漠中多得是皮肤青褐色的怪物,让队长一时间也猜不到太刀的材质,“你真该去学学怎么辨别高阶的素材了——总之能拥有那样一柄太刀,主人的实力想必也不会太差。” “干掉它?”小洋高叫了一声,“那怎么行?角龙原生地附近的生态怎么办?”想要维持如此沉重的身躯,飞龙种需要的食材数量也是天文数字。角龙的领地往往会绵延上百公里,其中大大小小的绿洲无数,一旦领主殒灭,领地上的秩序也必将急速崩塌。 “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封漫云沉声说道,“你们还没注意到的话,这片猎场上已经没有什么‘生态’可言了。” 猎人们片刻的停手,让角龙抓住机会遥遥地退开了十几米。地上的战斗吃了亏,飞龙种怒号一声,脖颈一塌,把扎进沙土里面。怪物两只坚实的翼爪一齐用力,抓刨了两下便挖出一个几米宽的深坑,巨兽的身躯向下一挺,瞬间沉没进沙坑之中。 745章 随着一道头骨碎裂的喀嚓声,角龙的身体轰然倒下。怪物的肉翼软伏下来,鳞甲也为之一黯,生机正在急速地散去。聂小洋顺着飞龙种的背脊向上攀爬,还差两步就够到脖颈附近了,脚下却是一晃,整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兽背上滑落,咚地一声坐在了黄沙上。 贾晓费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翼膜,后退两步警惕地观察着角龙的动作。怪物的身体不再起伏,鲜血和颅液从脸上淅淅沥沥地流下来,显然已经没了活路,二星猎人这才收回重剑,舒了一口气道:“安全!” “嘿!刚刚我可是还在它的背上啊!”双刀手收了武器,拍拍屁股站起来,他噘着嘴,有些不满地朝封漫云说道。 “抱歉,我没看见。”西戍猎人甩干刀刃上的血液,白色的猎装的正面溅了一层鲜血,隐隐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封漫云却不以为意,“这家伙的角太大,后面的视野被完全遮住了——你有示警过吗?” “哪还有那种时间?”小洋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尤自遗憾地叹道,“要不是你这家伙的武器长了一点,我马上就要得手了。” “原来是在乎这个啊……”白衣猎人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猎杀这种等级的怪物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以二星猎人的身份给过角龙最后一击,履历上必定会增色不少。封漫云已经有了一张英雄之证,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已然无关紧要。他耸耸肩,浑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委托报告上就那么写吧,我不介意的。”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被窥破了心思,双刀手重重地咳了一声,望着身上鲜血淋漓的同伴道。角龙半截身子还埋在沙土里,血水片刻间就在身旁汇成了一片水洼:“我是说,刚刚如果换成斩断颈椎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一片狼藉了——不过算啦,反正已经结束了,这家伙的尸首的处理就交给运输船来头疼吧。” “天还没黑,我们的时间刚刚好。”重剑猎人伸出手,和小洋碰了个拳,如释重负地一笑,“我已经等不及要洗个热水澡了……团长呢?还不发回程信号吗?” “咚!” 秦水谣在队员们身畔站定,将战锤重重地杵到地上。“破坏王”的影响下,沙地骤然炸开数道细小的裂缝,却在须臾之间被流淌的沙粒弥合如初。望见团长阴沉的的神色,三个二星猎人识时务地闭上了嘴,贾晓收敛了笑意,谨慎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回去了吧?” “你们三个是疯了吗?”数息的沉默过后,重剑猎人迎来的不是团长的回答,而是一声饱含嗔意的斥责。 “贾晓,这家伙有几十吨重,一个翅膀就是你体重的几倍。你跑到那下面去之前有没有想过,万一在它倒下之前逃不出来怎么办?”女猎人的双颊泛起红晕,分明是激动所致,“再晚一秒,你就要被压在里面了!” “它扑腾的厉害,我还有什么办法……”贾晓本欲争辩,却被小洋用手肘悄悄顶了一下,后半句话强行咽回了喉咙中。 “还有你!骑在角龙背上很威风吗?”听见团长的点名,双刀手不禁一哆嗦,脸上的幸灾乐祸霎时烟消云散。女猎人反手指向几十米外的鸟龙种,“还好它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死掉了,否则的话那边的沙雷鸟就是你的下场!” “抱歉,让团长担心了——”小洋一躬身,干脆利落地承认错误道,却从女孩看不到的角度朝两个同伴做了个鬼脸。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女团长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再睁开时满面的怒意已经平复了三分,却还是带着浓浓的忧色:“漫云……” “我们已经抓住它了,这家伙的心肺、咽喉、颈脉、眼睛……那么多弱点都摆在面前,你却非要选一个它身上最硬的地方攻击吗?我知道你没有害怕的感觉,但勇敢和莽撞可不一样,后一个是会让人丧命的。” “是这把刀……”白衣猎人拍了拍背后的刀柄,木然地说道,“和我之前用过的不一样,攻击的位置没有那么精确,我只是想确保能打中而已。” “才没有那回事!”秦水谣叉起手,“不过是一把见鬼的太刀罢了,你连它的主人都能降服,没有连一柄死物都用不明白的道理。” 小洋站得端正,悄声朝身旁的贾晓耳语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吗?我们的团长最近好像越来越有团长的风范了。” “别打岔!”低语声没有逃过团长的耳朵,女猎人眉毛一挑,“我是认真的!我只有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同时救下你们三个。继续这样任性下去的话,不等战争到来,你们就要先死在常规委托里了。要我看,这次的委托报酬干脆减半好了,反正你们也是拿去买酒喝,不如放在猎团资金里,给队伍置办些补给。” “不要啊——!”女孩的话音刚落,面前就响起了数道哀嚎声。 见到队员们连声认错,秦水谣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自腰间抽出回程的信号弹扔给不远处的猫猫,走到队员们近前,忧心忡忡地望着封漫云道:“我看得到,翡翠之塔回来后,你的状态一直都不大对劲。狩猎时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认真起来,戾气却又像今天一样大得吓人,这可不是猎人该有的状态。如果不是这次委托前,妙玲姐刚好告假看望母亲,大熊又陪着晴儿去研究所复检,我甚至考虑过让你休个短假,歇息几天再重新回到猎场。” “可能是因为关于战争的消息吧。”白衣猎人眼神躲闪着,“接下来的战斗我会注意的。” “恐怕不止如此。”女猎人目光如炬,像是要看清封漫云的心中所想,“听着,遗迹猎场上你去追踪偷猎者的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偷猎者到底是谁,才会让你如此介怀……这些事情你没有提起,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但你若是不想把它憋在心里的话,小猎团里任何一个队员都是你倾诉的对象。” “那就……谢谢了。” “这可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女猎人倩然一笑,“我要为队伍里每个人的安危负责。你说过那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情报,但如果它们影响了你的状态,我作为团长总不能置之不理——你受伤了?” 顺着秦水谣的目示,西戍猎人摸了一把自己的肩头,那里果然一片温热,不像是角龙溅在身上的血:“唔……没什么大碍,我这就处理一下。” “几位小友辛苦了!”调查队伍已经躲了半天,见到角龙没了声息,才敢从掩体后探出身来。方才适逢女团长训斥队员,三人不好打断人家的队内事务,出于尊重,只好在远处又等了一会——在见到封漫云刀斩角龙头的壮举之后,调查队长更是对几个后辈的实力高看了几分,“刚刚的战斗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没想到洛克拉克还有这样杰出的年轻人。” “前辈。”大陆上同等级的猎人多是以“猎友”相称,然而调查队伍里三人的面相,却是比小猎团里年纪最大的封漫云还要大上不少,秦水谣犹豫了一番,还是行了个猎人礼。不想对方三人脸上却现出一阵尴尬,众人交换了名号,为首的猎人打了个哈哈:“真是惭愧,一直躲在掩体后面,到最后什么忙都没能帮上,这声‘前辈’我们可担不起。” “哪里的话,”女团长甜甜地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诸位。我们的委托地点就在这片绿洲上,如果没有前辈们探索时留下的标记,等我们找到这里时,这家伙恐怕已经将绿洲破坏干净了。对了,你们要共享情报或是追认委托吗?角龙身上的素材足够两个队伍的报酬金还绰绰有余。你们也被吓了一跳,就当是从它身上拿点补偿吧。” “那怎么好意思——”大猴搓着手,心思已经荡漾开了。 “呼……”二星猎人的话音未落,却见旁侧角龙巨大的身体陡然动了一下。怪物的翅膀微微抬起,又猛地仆倒回地上。大猴的脸色一青,身体像蚂蚱般猛地朝后跳出一大步,豆大的冷汗冒出额头:“啊呀!” 秦水谣神色一凛,背后的重锤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手里。女孩反手一锤砸在翼爪上,锤锋下的翼骨喀嚓一声断为两截,终于失去了动静:“痉挛而已,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沙雷鸟,那家伙可能还活着。” 见到队员们连声认错,秦水谣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她自腰间抽出回程的信号弹扔给不远处的猫猫,走到队员们近前,忧心忡忡地望着封漫云道:“我看得到,翡翠之塔回来后,你的状态一直都不大对劲。狩猎时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认真起来,戾气却又像今天一样大得吓人,这可不是猎人该有的状态。如果不是这次委托前,妙玲姐刚好告假看望母亲,大熊又陪着晴儿去研究所复检,我甚至考虑过让你休个短假,歇息几天再重新回到猎场。” “可能是因为关于战争的消息吧。”白衣猎人眼神躲闪着,“接下来的战斗我会注意的。” “恐怕不止如此。”女猎人目光如炬,像是要看清封漫云的心中所想,“听着,遗迹猎场上你去追踪偷猎者的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偷猎者到底是谁,才会让你如此介怀……这些事情你没有提起,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但你若是不想把它憋在心里的话,小猎团里任何一个队员都是你倾诉的对象。” “那就……谢谢了。” “这可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女猎人倩然一笑,“我要为队伍里每个人的安危负责。你说过那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情报,但如果它们影响了你的状态,我作为团长总不能置之不理——你受伤了?” 顺着秦水谣的目示,西戍猎人摸了一把自己的肩头,那里果然一片温热,不像是角龙溅在身上的血:“唔……没什么大碍,我这就处理一下。” “几位小友辛苦了!”调查队伍已经躲了半天,见到角龙没了声息,才敢从掩体后探出身来。方才适逢女团长训斥队员,三人不好打断人家的队内事务,出于尊重,只好在远处又等了一会——在见到封漫云刀斩角龙头的壮举之后,调查队长更是对几个后辈的实力高看了几分,“刚刚的战斗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没想到洛克拉克还有这样杰出的年轻人。” “前辈。”大陆上同等级的猎人多是以“猎友”相称,然而调查队伍里三人的面相,却是比小猎团里年纪最大的封漫云还要大上不少,秦水谣犹豫了一番,还是行了个猎人礼。不想对方三人脸上却现出一阵尴尬,众人交换了名号,为首的猎人打了个哈哈:“真是惭愧,一直躲在掩体后面,到最后什么忙都没能帮上,这声‘前辈’我们可担不起。” “哪里的话,”女团长甜甜地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诸位。我们的委托地点就在这片绿洲上,如果没有前辈们探索时留下的标记,等我们找到这里时,这家伙恐怕已经将绿洲破坏干净了。对了,你们要共享情报或是追认委托吗?角龙身上的素材足够两个队伍的报酬金还绰绰有余。你们也被吓了一跳,就当是从它身上拿点补偿吧。” “那怎么好意思——”大猴搓着手,心思已经荡漾开了。 “呼……”二星猎人的话音未落,却见旁侧角龙巨大的身体陡然动了一下。怪物的翅膀微微抬起,又猛地仆倒回地上。大猴的脸色一青,身体像蚂蚱般猛地朝后跳出一大步,豆大的冷汗冒出额头:“啊呀!” 秦水谣神色一凛,背后的重锤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手里。女孩反手一锤砸在翼爪上,锤锋下的翼骨喀嚓一声断为两截,终于失去了动静:“痉挛而已,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沙雷鸟,那家伙可能还活着。” 746章 ………… 况大师站在甲板上,望着脚下货仓的大门缓缓合拢,脸上的戒备终于减淡了些。她将长弓折叠背回身后,一直擎在手中的箭也插回到箭囊之中,朝身后的黑暗中问道:“刚刚那些就是最后一批犯人了吧?” “偷猎者里有不少需要治疗的,我转移了一部分到另一艘船上。”艾露苍老的声音略显疲惫,“他们每个人的报告都很重要,你的船上医师资源有限,我不能放任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死掉。” “真不敢相信……”五星猎人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不知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座舰居然会有收容那些渣滓的一天,还是不敢相信,这一次偷猎者的动作居然抢在了工会的前面。 她抬起头来,扫视着塔顶纷乱的夜空。星光之下,莱恩也鲁的巡逻舰、况大师的爱船和小猎团刚刚拥有的飞艇呈犄角之势,高悬在高塔平台的上空。古塔之上向来是高阶飞龙种的乐园,也是飞行猎具的噩梦,自莱恩也鲁开发之初,这里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的飞空艇包围。几艘猎船之间已经取得了联系,不时升起的信号弹将塔顶照得明亮一片,远远看去像是在开办什么祭典。 “那就好,最后打扫一遍猎场,我们十分钟之后离开。”女猎人怔然道。 归巢的飞龙种已经非常接近了,随着后援队伍的陆续赶到,工会勉强在高塔和补给站之间开辟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航线。然而以工会眼下的人力,航线的安全不会维持太久,留给众人撤退的时间并不充裕。长夜将尽,东方的地平线已经开始泛白,如果不能在天亮之前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三艘飞空艇就要带着十几个偷猎者囚犯,在陌生的猎场上和飞龙种群展开一场恶战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回过神来,望向黑暗中走出来的一人一猫:“安菲大师?你不是在……” “下面已经不需要我了。偷猎者的那些特质里,惜命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老艾露把兜帽拉到脑后,“有这么多飞空艇压阵,他们投降得比谁都干脆——我的委托都按照要求发布下去了吗?” “一个不漏。”况大师点头道,伸手朝甲板的舱门处引去,“尽可能地封锁了猎场,也知会了附近的营地,但我们已经离指挥系统太远了,漫天的飞龙种会干扰到信鸟,委托散布开需要比平日更多的时间。” “这可不太妙……金光号虽然被我做了点手脚,但能拖慢他们多少速度连我也不清楚。”安菲尼斯的面色一沉,“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除非能驯服火龙一族给我们送信。”女猎人无能为力地答道,她在舱门前停下,“话说你这么急切地想要截停金光号,那艘船是被偷猎者劫走了吗?” “不,里面的人就是莫林本尊。”安菲尼斯惜字如金道。 “还有呢?”况大师拖长声音问道,见老艾露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低下头去,心焦地说道,“我的船赶来后,就是你一直在发号施令,我的人都在等着我一个解释。你至少该告诉我塔顶刚刚发生了什么吧?麒麟在哪里?这些臭名昭著的偷猎者是怎么聚到一起的?那头烧焦的金狮子又是怎么回事?你比我们来得更早,总有什么消息能分享出来吧?” “好消息是,我们一次性抓住了两个重量级的偷猎团,逆鳞和红石都是工会多年前就欲除掉的恶疾,我想金羽城一定会很开心的。”安菲尼斯勉强笑了一下,但在老艾露满脸的皱褶下,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除此之外就全都是坏消息了——麒麟已经陨落了,莫林背叛了猎人工会,在你们到来之前,就是他给了古龙种最后一击。我不知道那家伙在这次的事件里牵涉多深,不过只靠眼前的情报,他就已经有足够的分量登上猎人工会的抓捕名单了。” “哈?”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情报砸得况大师眼前一晕,她怔了数秒才勉强消化下去,“那个在金羽城做了近十年执事长的莫林?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详细的情报等到安全之后再行说明吧,不过说实话,我也在想办法理解这一切,这次涉事的偷猎者和我的学生们都是珍贵的见证者。”老艾露说着打开舱门,“所以,你不会介意我把学生们暂时安置在你的船上吧?” 况大师抬手拨亮门后悬着的壁灯,仔细朝甬道内瞧去。但见小猎团一众成员正做贼心虚地躲在罗平阳的身后。年轻人们小心翼翼地不和五星猎人对视,大师暂时压下了心中对先前情报的震惊,朝他们依次狠狠瞪了一眼:“你们几个真是安菲大师的好学生啊……以为飞艇是你们的,不听调遣私自出动,就不会受到工会的责罚了吗?” 在老艾露的示意下,众人一阵推搡,还是秦水谣上前两步,吐了吐舌头告了声歉。小猎团飞艇上的驾驶团队还缺乏经验,如今遗迹猎场的空况并不稳定,黑星双子当然不会允许几人在回程时受到什么损伤。女团长的爹爹此刻正在另一艘船上主持事务,在女孩的强烈要求下,老艾露只能带着年轻人们登来了这里。 “现在飞艇正忙着,你们的事过后再慢慢清算。”年轻人们的老师还在面前,况大师也不好多做斥责。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排道:“随便找间空着的舱室,暂时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要用的就自己去货舱里拿,别碰弹药库和重型猎具就好。我的船员要看守偷猎者,陆书士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回程后还要分派人员保护,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照顾孩子了。” “陆书士?”卢修中了执事长的一发毒雾,直到此刻精神还有些萎靡,听到陆书士名号却突然一个激灵,“是‘那个’陆书士吗……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工会的大型狩猎多半都有书士的支持,他们替我们分析情报,提供猎场知识,也顺带着做做研究,涉及到古龙种的更不例外。这又有什么奇怪?”五星猎人一边应答着,一边从走廊里随手拉过一个船工,在耳边小声嘱咐了些什么,而后又道,“不过陆文书士从不亲身踏足猎场,这次随队而来的是他的爱女,小陆书士。” ………… “过往的观测案例里,即便在战斗结束之后,古龙战场一般也要三到五日才会缓慢消退。”女书士抱着一卷厚重的典籍,紧锁眉头和舱室内的其它人争论着,“这次的龙环从开始到结束不足半日,我们还能有什么其它的解释?” “陆大人——”同舱的学者无论男女,至少都要比女孩年长一旬,但在探讨之中,言语间却没有丝毫显出长辈的架子,“古龙种的观测记录原本就寥寥无几,关于龙环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那些数据不能当成稳定的规律来对待,这次说不定只是它的一时兴起,主动放弃了维持古龙战场的力量。在找到麒麟的尸首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异常天象一旦超出古龙种的掌控,就会融入到寻常的天气演化之中,这个过程就连古龙种都不能影响。这样的异常场景我只见过一次,就是两年前在洛克拉克的时候。”女书士狠狠地朝房间的某个角落瞪了一眼。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并不是激动所致。学者们停留的补给船上,甬道中忙碌的声音未曾断绝过,船工的脚步声和呼号此起彼伏,让一众学者们烦躁地一直皱着眉头。 “陆大人,我们欣赏你的危机意识。”书士团中一名最年长的老人施施然道,“事实上在我们之中,只有你有过和天灾接触的经历。但你是个书士,应该懂得经历并不完全等于事实,也不完全等于结论的道理。如今我们归根到底还是信息不足,这样重大的判断还是等到新一轮的情报传回来再议吧。” “那怎么行?”女孩挺直身子,梗着脖子道,“猎场的维稳刻不容缓,雷鸣沙海的经验就摆在那里。这种时候每耽搁一分钟,往后的重建工作就要花费几百倍的时间去弥补,这样的损失包括我在内,在座的任何一个书士都承担不起!” “呃……”卢修坐在角落里,为难地挠挠头,终于鼓起勇气道,“我能插句话吗?” “不行!”陆盈盈强势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我们的船工说,诸位已经讨论了小半夜了。”龙人顺着舷窗向外看去。天已经蒙蒙亮了,拜麒麟昨夜里降下的雷云所赐,今晨的水汽显得比以往更重一些。远处看不见太阳,只有猎场深处雾蒙蒙的一片,“就算大家不需要休息的话,我也需要……这里好像是我的舱室,能不能请诸位移步到别处去……” “卢修!”听闻此言,陆盈盈的眼眶突然一红。女孩不顾矜持地越过舱内的一众同僚,站到房间的角落里,低声朝特选猎人问道:“所以,我们那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看到我之后,你的第一句话却是要赶我走吗?” 小龙人被女孩的话猛地噎了一下,他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赶忙摇头道:“我没有……我不是……” “陆大人——”房间另一端年长的书士见状,讪讪地带头站起身来,“既然这样,先前的讨论成果。就由我来执笔记录汇报给委托的负责人,由他们定度吧。”他浅浅地朝着卢修行了一礼,告歉道:“飞艇上的舱室紧张,抱歉占用了小友的时间,外面的临时营地似乎已经扎好了,我们就在此先行告退了。” 望着房间中的书士一个个鱼贯而出,陆盈盈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等到最后一个同僚也踏出舱室,女孩反倒一把关上了舱门,叉起双手,像主人一般坐到桌子上,审视着眼前面色苍白的龙人:“翡翠之塔,新大陆最大规模的遗迹,从我得到书士徽章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一刻不想来到这里……莱恩也鲁和我们王国的制度不同,实地调查的机会一生都难得遇见一次。得到这个机会的时候,你是已经彻底把我忘了吗?” “抱歉,小猎团出发得太急了,”心知陆盈盈对遗迹的痴迷程度,卢修不敢直视女孩锐利的眼神,他鸵鸟般把头埋下去,“况且我们一开始的委托目的地是火山,不知道会赶来这种地方。这次的委托又涉及到古龙种,小猎团自顾不暇……” “卢修!” 特选猎人肩膀一颤,抬起头悄悄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在充斥着狩猎武器和钢铁甲胄的世界,单单是女孩身上蓝绿相间的书士长袍已经是一份异样的美感了。陆盈盈的书士服被裁剪成了修身的尺寸,伴随着女孩的坐姿,显出两年来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身材。女书士的眉眼中怀着不属于猎人的睿智,可这对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晶亮,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们可是住在同一个城市里啊,从洛克拉克之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都没有一次想过要来书士院看我吗?” “我有去过书士院的……”龙人摸着鼻子道,“好像还不止一次。” “替工会给院里递送文件,又怎么能算数?”女孩哼了一声,“况且,我还没有机会质问过你,在竞技场里那样折腾自己,就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盈盈抬起自己的左臂,长袍的袖口滑落到肘边,女孩纤细白净的手腕上赫然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你每次出场狩猎,我在城市的另一端第一时间就感觉得到。你拿到竞技场百胜的时候,我恐怕是东城区第一个知道的人。你知道当时的我在想些什么吗?我很害怕……” “不论你是否承认,我们都以这种方式联系着。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直到我的血液流干的那一天之前,我都会永远地担心着你。” 747章 回来了 卢修睁开眼睛,细小的血丝倏地爬上眼白,双目顷刻间化成了猩红色。一股莫名的气势从特选猎人身周升起,让午前的日光也为之一凉。 龙人的双瞳之中,几个全副武装的猎人正在面前凝神戒备。双方如是对峙着,卢修气定神闲地挺身直立,人数更多的一方却如临大敌。随着被那对赤瞳扫过,猎人们持着武器的手仿佛触了电般轻微地颤抖起来。不过两分钟的工夫,众人的临战姿势就纷纷变了形,为首的矮个猎人更是摇摇欲坠,背上像是负了千钧的重量。 “咚——!” 某一时刻,矮个猎人双腿一软,终于无法维持站姿。他将太刀反持着,猛地插进训练场的沙地上,险些没有跪倒在龙人的面前。 “喂!你没事吧?”卢修见状,双目中的红芒登时消散了大半。他紧忙赶上前去就要扶住对方的胳膊,不想被倒地的猎人一把推开。对方的呼吸粗重而疲累,却仍然咬着牙坚持道:“别停下……我还能再撑一会……” “一次性暴露在龙威下这么久,已经是你们的极限了。”龙人抬起头来,望着更后方的年轻猎人们,“就算你还撑得住,也至少为他们考虑考虑吧?”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沙蝎众人不约而同地坐倒在地上。沙明海掀起铠甲的面罩,毫无形象地用手掌在额前扇动着,队长沙如墨也是仰起头,大口地喝着壶中的冷饮。短短的几分钟之内,队伍经历的仿佛不是什么寻常的训练,而是一场力量悬殊的生死搏杀一般。 翡翠之塔一行,不但没有让奥森和沙蝎小队的众人感受到重回猎场的欣喜,反而让他们又一次认清了缚在身上的枷锁。龙血就像一个悬在猎人们头上的诅咒,把奥森和一众年轻人彻底排除在了上位者的狩猎之外。当小猎团在古塔之巅以身临险的时候,沙蝎中最好的驾驶员和机械师只能徘徊在战场外围,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古龙种的离去,而奥森更是只能躲在大后方,和救援艾露一起照顾伤员。 在猎场上失去选择的余地,只能无能为力地坐视一切的发生,这对于以挑战顶峰和扶持同伴为信条的猎人来说,无疑是比处决更可怕的惩罚。所以当封漫云亲口告知奥森“一切都还有办法弥补”时,矮个猎人恍如听到了天籁般激动。 西戍猎人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并不只是起到了安慰的作用,而是彻底点燃了奥森和沙蝎众人的斗志。几乎是当小猎团从莱恩也鲁回归,在洛克拉克安定下来的同时,饱受龙血诅咒困扰的猎人们便向卢修提出了进行这样的训练。 “大家稍微打起精神,我们还有工作要做——”陆盈盈提着长袍的下摆,踏进黄沙遍地的训练场之中。她打开身上挎着的单肩包,从里面抽出一张记录板,翻到新的一页,依次在众猎人们面前蹲下身来,有条不紊地检查起各人的体征。 “这次是两分十四秒,我可一直在心里数着呢。”沙明海配合地伸出手腕。女孩的玉指搭上他的脉搏,片刻便收拢回去,又撑开眼睑看了看瞳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有进步?” “我能感觉到,龙血的效力正在逐渐褪去。”奥森肯定地说道。他将太刀背回身后,手掌张开又攥紧,细细体味着身上的变化,“只要能保证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之内的战力,就能应付绝大多数的狩猎。我们在位阶法则下支撑的时间正变得越来越长,照这个速度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回到猎场了。” “在那之前,还是先养养精神吧。”书士对老猎人的说法不置可否,而是从挎包中取出几只水壶,依次分发给众人,“多补充些水分,精神压力对体能的消耗不比战斗要小。我在水里放了些硝化菇的汁液,至少能暂时缓解一些疲劳。” “谢了!”沙明海刚好喝光了身上的补给,他接过女孩的水壶,意犹未尽地饮下了一大口,“那么训练继续吧,午饭之前,看看我们能不能撑到三分钟,怎么样?” “嘿!所以说不要那么拼命啊!”陆盈盈的嘴巴一嘟,张开双臂拦在沙蝎众人和卢修的中间:“催动龙血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卢修他也需要休息啊!” “我还好,”小龙人挠挠头,“像这样不需要战斗的话,消耗会比平日里低些……”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被陆盈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小书士重新面向一众猎人,清咳了一声道:“何况就算是训练也要适度啊。书士队虽然从没有人类受到位阶法则影响的记录,不过怪物的却很常见。我不是耸人听闻,院里的记录中,不乏有怪物暴露在上位者的威压下太久,发病而亡的先例。” “唔,没错,叫‘过压致死’。”特选猎人顺着女孩的意思,也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我的血脉威压和位阶法则同源,一旦释放出来,造成什么效果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精神创伤不比普通的外伤,我可不想在训练里伤到你们之中任何一个。” “啊!你们两个……”沙如墨耸耸肩,半是揶揄地道,“一唱一和的样子真是让人牙痒。”他仰面躺到地上,故意不看卢修二人,“算了,沙蝎所属,暂时休息一下吧。缠了人家这么久,也该给这两个人一点私人空间了。” 听闻此言,小龙人的脸上像是涌起了一股龙血,霎时间刷地涨得通红。陆盈盈却好似没有听到几人的哄笑声,她收拢了记录和挎包,朝特选猎人一勾手:“卢修,你跟我来。” ………… “‘过压致死’吗?看来这些日子里,你偷学了我不少东西嘛。”训练场边缘的树荫之下,陆盈盈轻声一笑,在龙人面前施施然转了个圈。长袍的下摆翻飞起来,有如一朵盛开的花。 卢修一阵目眩,不好意思地摩挲着后脑勺:“我只是……偶尔有一次听你说过。” 龙人自小就生得高大,两年后的今天,两人的身高差愈发地扩大了。女孩在卢修面前站定,头顶堪堪够到猎人的肩膀,她只能仰起头:“书士脑子里的知识可都珍贵得很,你们猎人不都崇尚公平委托吗?从我这里学来的东西,也要交给我学费才行。” “啊?”特选猎人张大了嘴巴,有些为难地说道,“翡翠之塔归来后,团长就再也没有让我出过委托,那之前的报酬都拿去买飞空艇了。可飞艇已经变成了猎团的资产……” 作为莫林的学生,如今的卢修身份特殊。为了避嫌,也为了留在城里更好地配合工会的调查,在安菲尼斯的授意下,秦团长暂时将他雪藏,留在猎团营地中。现在的龙人全副精力都放在飞艇的修缮和船工的训练上。也只有远离猎场,有同伴的相陪,他才能暂时忘记古塔之巅上被莫林攻击,被迫和导师反目的揪心的回忆。 “谁要你的破船了?”陆盈盈嗔道,她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看见了吗?只要有这个,猎人能去得的地方我都能去。除非你给我开船,那样的话我还能考虑一下。” “不行的——”卢修的脸耷拉得更厉害了,“就是有天赋的家伙,想要驾驶战用猎船也要学习很久。我对飞空艇可是一窍不通……” “你是陪练了太久,被龙血烧坏脑子了吧?”小书士抬起手,在大个子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这个动作做完,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红,压低声音慌乱地道:“学费什么的,是我说着玩的,沙蝎的训练给了我不少研究用的数据,把它们当做学费就好了——对了,我是来和你谈有关训练的事的。”说到最后一句,女孩的面容才严肃下来。 好容易得来了一次离开书院的机会,陆盈盈哪能这么容易就回去。在工会的征召下,小书士乘着小猎团的飞艇在洛克拉克一并落了脚,各项盘问和情报交换过后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听闻沙蝎队伍即将进行的训练,女孩便以研究为名自作主张地留了下来。 卢修转过头去,瞥了一眼场中孤坐着的奥森和笑谈中的沙蝎众人,年轻人们不时朝龙人的方向看过来:“状况如何?记录从一开始就是你负责的,他们的训练有效果了吗?” “我不想打击你们的信心,”女书士翻动着记录板上的纸页,轻轻摇头道,“但他们的心率还是很高,和训练最初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他们呼吸急促,瞳孔也扩张得厉害,还是一副被位阶法则影响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意思?”特选猎人不解地问,“我们不是有进展了吗?你也看见了,最开始训练的时候,我用的力量比现在还要弱上不少,他们却连十秒都撑不下来。” “很遗憾,他们的身体就算有变化,也没能反映在我的数据上。”女孩晃了晃手中的记录板,“比起血毒在消散这个说法,我更倾向于这些人已经习惯你的威压了,这是好事,但还远远不足以让他们面对上位领主——你也是猎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在怪物脚下维持行动能力是一回事,但和它对抗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就知道,从一开始就该找一只高阶领主来做他们的陪练的!只有威压没有战斗,果然还是不行吗?”卢修后悔地叹了一声。 “没有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小书士否定道。上位怪物从来不是好的陪练员,暂且不说高阶领主不会随着受训者的疲累而中断施压,极难抓捕也让它们的售价变得异常高昂,哪怕是租用,也不是此刻的沙蝎或小猎团能够承受的。女孩的面上带着难色:“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但那些家伙眼下的状态不能只靠锻炼克服。再多的训练也不过是在重复十几天以前的事罢了。” 听着女孩的讲述,卢修的眼神顷刻间萎靡下去:“训练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了,连这些都不管用的话,他们还能怎么办?” “这里的训练记录,我也发了一份给金羽城书士院,拜托他们在主业之外替我想想办法。院里的老家伙们虽然顽固,做学问的热情却不输给任何人。在突破位阶壁垒的课题上,工会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但那仅限于怪物本身的血统。沙蝎和奥森的外来血脉情况特殊,说不定还能找到转圜的余地。”陆盈盈挺了挺身,将胸前的徽章显出来,“况且现在我也是个怪物书士了,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女孩解释得一本正经,但其中不知有多少安慰的成分。几代书士将生命消耗在了位阶谜题上都难得寸进,除非有神迹降临,否则单靠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事微乎其微。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当上了怪物书士。”卢修感叹一声道,“我记得你从前说过,自己最不喜欢研究怪物的,是陆大人的缘故吗?” “不是被爹爹强迫的啦!有关遗迹的事情是我的爱好,一直以来也研究得很开心——”陆盈盈仰起头,望着城市中心高大的人造岩柱,“但看见洛克拉克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我想帮助更多的人,更多像那次古龙袭城事件里死掉的平民。我唯一知道的方法就是像爹爹一样,做一个怪物书士。”女孩吐了吐舌头,“况且我学东西很快的,认真起来,就连最晦涩的古龙种生态都不在话下,你该看看那些考官们惊掉下巴的场景。” “想象得到。”卢修微笑道,他的耳朵突然一动,朝训练场大门外望去,“是团长她们的声音!这次的委托看来已经结束了。” “昨晚妙玲姐连夜下了飞艇,晴儿也赶在昨天做完了所有复检的项目,早上就连小梅可都没有跑出去贪玩。”陆盈盈疑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嗯!”龙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中午之前,封尘的羁押就结束了,我们要去接他回来。” 748章 比我强 ………… 失去了麒麟作为压制猎场秩序的砝码,领地矛盾在上百只归巢的飞行种之间轰然爆发。在猎人工会更多的后援赶来之前,领主们就在高塔边缘展开了一场混战。 暴乱的飞龙们将翡翠之塔中心附近的天空搅得为之一暗,让古塔周遭十余公里都暂时成为了禁飞区。这种规模的战斗不是任何一支飞艇编队能够轻易调停的,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形成初步的秩序,稍有停歇的迹象。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怪物暴乱的影响,地平线从那时起一直微微泛着血色,入夜后就连月色都带着浅浅的红芒, 自塔顶归来后的第二日,猎人们在遗迹猎场外围搭设的临时营地已经初见规模,营墙外的数公里内不时有猎人巡行而过。安菲尼斯小心翼翼地在红月下行动着,老艾露躬着身子,肉掌无声无息地踩过草甸。大氅在夜色的掩映下如同一道不起眼的黑色波纹,让他接连绕过了数道游岗。 终于踏出望塔的警戒范围,六星猎人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着空气低声嗔道:“见鬼,不要自说自话地在我的脑袋里指挥啊!营地的岗哨是我安排的,我当然知道怎么躲开——你在哪里?” “这边!”声音的来处,一只手从草丛中举起,朝安菲尼斯的方向挥了挥。封尘披着浑身的草叶,一骨碌站起来,朝老艾露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猎人礼。年轻人摘掉头顶上的草叶:“教官,好久不见……有人注意到你吗?” 将麒麟的残骸护送至墓场后,龙语者就马不停蹄地朝工会营地的方向赶来。年轻人一心只想着和同伴们重逢,但以他现在的身份,不消踏进营门,只要半只脚靠近望塔巡查的范围,就会被立刻五花大绑地送进骑士团大牢。因此叛逃猎人在营墙外围侦查了许久,直等到入夜才寻了个机会,用龙腔将安菲尼斯呼唤出来。 “小罗暂时接管了营区防务,现在又是深夜,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察觉到什么。”传奇猎人摇摇头。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封尘,“猎人荣耀在上,他们说过你不久就会回来,我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快……如今的营地里太过危险,就这样冒冒失失地现身的话,连我也没办法护你周全。” 莱恩也鲁刚刚经历了王国建成以来最大规模的偷猎者入侵事件,一同发生的还有全国范围的兽潮。作为事件的源头,翡翠之塔的营地中齐聚了两个国家的王立猎团、骑士团和各自的分会派遣的精英强者。这样的阵容下,哪怕是六星猎人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统率全局。此刻想要替一个逃犯做掩护,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困难。 年轻人闭上眼睛,龙腔视野徐徐展开,确认了一番周遭的安全,才睁眼正色道:“不需要担心我。比起这个来,工会有莫林的消息吗?” 提到执事长,老艾露的脸色阴沉下去,他长叹了一声:“进展不大,我们从一开始就追错了方向。” 受黑星双子的委托,况大师将闲置的飞艇尽数调集了起来,连夜在遗迹猎场上散开。经过两日的探索,工会飞艇的确抓住了不少在遗迹上空游荡的偷猎船,然而迟迟寻不到莫林的座舰。 最新的情报半日前传回了营地,发现的却只是坠毁在猎场深处的金光号。飞空艇烧剩下一堆残骸,工会队伍想办法收拢了船上的尸骨,却唯独没找到执事长的。莫林还活着,只是没有走空途,这让飞艇队伍两日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了虚无:“我在金光号上的布置只是想拖慢他的速度,没有想过会把船毁得那样彻底,大概是坠落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吧。” “那种程度的坠机,莫林不可能毫发无伤,他的脚力有限,还要时刻提防着归巢中的怪物,应该比空中时更容易抓捕才对。”封尘拄着下巴说道。 “只可惜这一次运气没有站在我们这一边,”安菲尼斯耸耸肩,不无惋惜地说,“坠机的地点不是我们的船率先发现的。” 昨日凌晨时分,一艘独行的工会战舰在猎场中遭到了偷猎船的袭击。缺少补给的暗影猎人们铤而走险,却只在工会的战舰强大的火力下坚持了数分钟:“俘获的木船是‘逆鳞’的座舰,驾驶员就是他们唯一的在逃成员。作为保住性命和得见同伴的交换,那个叫莉娜的女人提供了金光号的坠落地点,情报摆到我的桌案上的时候已经是今天中午了。” 老艾露意味深长地看了龙语者一眼:“我们的船赶到时,金光号的残骸早已被偷猎者搜刮殆尽,周遭的痕迹也被一并抹除了。执事长喜欢在船上添置些恶俗却贵重的晶石珍宝,没想到却因此救了他一命。” 骤然从教官口中听到逆鳞的名字,封尘的眉毛一挑:“这么说来,逆鳞、枫前辈他们和哈德叔叔,如今都在营地里?” “当日古塔顶上的相关人员,此刻都被集中安置在同一个区域,包括小猎团在内。”安菲尼斯点头道,这也是此地的营防力量远超过规程的原因,“毕竟是重要的见证者,他们的安全都不容有失。再过两日,遗迹猎场的秩序初步恢复,我们就会启程回国。至于那些偷猎者的去向,就只等工会高层和莱恩也鲁交涉的结果了。” “小猎团的大家……都还好吗?” “从古塔返回的路上一切顺利,他们在战斗时受了些伤,不过都没有什么大碍。”感觉到暗影猎人眼中的急切,六星猎人回答道,“你见过左晴了吧?那孩子身上的异状正在检测中。卢修也还在观察室里调养,但据我所知,没有哪种生物毒素会在体内潜伏那么久,莫林的话应该没有作假。” 听到同伴们安然无恙,封尘的心也暗自放下了一半,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不光是伤势,卢修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古塔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一定很难接受吧?” 莫林是卢修的老师,小龙人有关狩猎的一切知识和技巧都是他教会的。数年来毫无保留的信任,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攻击,恐怕在年轻人心里,莫叔叔的形象一夜之间已经彻底崩塌。这样的经历就连封尘都无法轻易释怀,更别提当事人了。 安菲尼斯背过手,站到年轻人的身旁,“我在营地里给他安排了些工作,忙碌起来总会好过一些。况且他还有队友在,陆家的小书士前日也赶来了这里,对那孩子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就好……”封尘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卢修和陆盈盈的印象,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他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猎人营地,“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次的事件,那个执事长居然会参与其中。” “我们的注意力从来都在工会系统之外,想在暗影猎人和民间组织中找到那个搅风搅雨的家伙。却没想到,真正的危险一直都来自于猎人工会内部。”夜风吹过,六星猎人的大氅一阵猎猎作响。 年轻人转过脸,望着身畔的老教官,笃定地说:“所以,我这次回来,已经不打算继续逃亡了。” “你不会是想……”安菲尼斯的瞳孔一缩,他倏地板起面孔,“不行,别做傻事。你是我的学生,我不能看着你接连步入险地——” “安菲教官,”封尘打断道,“没有人能永远躲藏在地下世界,或早或晚,我都要再回到洛克拉克去,倒不如说现在就是我最好的机会。” 龙语者从腰间摸出一只纤小的布袋,一颗核桃大小的红色晶石从中滚落而出,落在猎人的手掌上。晶石形状并不规整,边缘的棱角尖锐,在夜空中泛着淡淡的萤光。在老艾露惊异的眼神中,封尘如其所愿地说道:“没错,龙玉的碎片。这算是……那头古龙种的遗赠吧。” 暗影猎人将龙玉装回到布袋中,担忧地瞥了一眼夜空:“我的把戏不知道能引开巡行飞艇多久,时间并不算充裕,我便长话短说了……” 龙语者低声将塔顶的见闻讲述了一遭,抿了抿嘴唇又道:“麒麟陨落,战争不日就要在新大陆上开启,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了。不过古龙种的沉睡从来都是以千百年为单位的,想要彻底醒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在那之前,这片大陆不会直接面对天威的洗礼。” “也就是说……工会还有时间做临战准备吗?” “不仅如此,”封尘说道,他“锃”地一声解下腰间的骨刃,和龙玉一同举到老艾露的面前,“麒麟在弥留之际曾经告诉过我,拥有龙腔和这截峯山龙的骸骨,我或许有办法提前结束这场战争。那家伙不愿让我把复生的机会消耗在它的身上,这也是原因之一。” “凭一人之力结束战争?这怎么可能?” “真龙不会说谎,它这样说自有它的道理。”年轻人摩挲着手上的骨刃,“不过麒麟至死都没有透露更多的情报,我也不清楚怎样才做得到……我需要时间,需要自由,需要一切能帮我彻底弄懂龙腔和这柄剑的用法的助力,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躲避猎人工会的追捕上。” “所以,我要一个和工会对话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会让我踏进骑士团的大牢。” 老艾露在暗影猎人面前来回踱着步,半晌才停下来,仰头道:“新大陆上工会的分部遍地,五星强者云集,轮不到你把停战的担子压在自己的肩上……这不是你该承受的东西。” “和战力的强弱无关,这是麒麟给我指明的道路。”封尘重重地摇摇头,“我是大陆上唯一一个既拥有龙腔,又懂得如何使用峯山龙骨的人。我花了两年时间想办法弄清楚赎罪的方式,弄清楚龙腔降临在我身上的意义,或许这就是我得到的答案。” “你不能这么做……”兽人连连摆手道,“你不知道我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放任你离开猎人工会。看着无名带回的关于你的情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自己的决定。”安菲尼斯的语气软化了些,“封尘……你要知道这不是什么儿戏,一旦落到骑士团的手里,你可能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在两年之前,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年轻猎人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猎人工会需要的东西,古龙种的秘辛,关于战争的情报……甚至我本身就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工会和骑士团的决策依托的从来不是公平,而是价值高低,战争在即的今天,我想猎人工会还付不起处决我的代价。” 他又咬了咬牙,这一次却是换成了用龙腔发声:“更何况,如今的我,龙腔已经强大到连自己也不知深浅的程度了。就算势头不妙,我相信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封尘说罢呆立了半晌,见六星猎人仍是不为所动,终于唉叹一声:“算了,教官,我不是来说服您的,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音落尽,龙语者决然望向远处黑魆魆的树丛。二人站立之处不远,两只林鸟忽有所感,扑棱棱地从树梢上飞起来。林鸟牵动了腿上的细绳,只听连声闷响,两颗红色的信号弹不分先后地升入天际。 “你这是胡闹!”关心则乱,老艾露不由得失声叫道。信号弹在夜空中划出两道耀眼的光带,最近的飞空艇已经调转了船头,营地的望塔也将望镜延伸了过来。安菲尼斯伸手去拉封尘的胳膊,打算将他即刻转移走,肉掌中却被强行塞进了两样东西,正是龙玉和封尘的骨刃。 “在我回来之前,它们就拜托教官您保管了。”巡行飞艇还未靠近百米,舰载闪光弹就率先击发了出来。强烈的眩光将信号弹升起的地方附近,连同封尘所站的位置一并照亮得有如白昼。沐浴在白光中,叛逃猎人顺从地蹲下身去,单手剑和圆盾远远丢出,双手合抱到背后。 龙语者稍稍抬起头,装作没有看见安菲尼斯复杂难明的脸色,小声回忆道:“还有,莫林那家伙,他恐怕是和我一样的人。在塔顶的时候,莫林在场的期间,我和麒麟的沟通曾一度被什么遮断过,他还知道一些只有通过龙腔才能理解的事实。” “那家伙也有‘龙腔’……龙语的本质是一种‘知识’,考虑到他的阅历,和作为执事长有权限接触到的情报,他或许比我还要强大得多。” 749章 好主意 沙漠之城的天空常年无云,赤日高悬,在大楼外投下的影子只有一线。封尘一步踏入骄阳之下,耳听着吱呀一声,背后的木门被两个守卫关上 龙语者拖着臃肿的布袋迈下台阶,袋中的武器甲胄和“飞人”的部件碰撞出哗啦的声响。年轻人在小径旁站定,视野的角落里依稀现出几个人影,他的目光穿过建筑外装饰用的栅廊,小猎团众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二星猎人们装束齐备,其中一半还带着沙海中的风尘,似乎才从猎场中归来不久。 暗影猎人强打起精神,快行几步,待到人影清晰起来,才朝着远处的同伴们摆摆手:“大家……好久不见。”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猫猫抖了抖身上的黄沙,冷眼趴在小团长的肩头。小洋和熊不二叉着双手,审视着面前久别的同伴。晴儿和小梅可的目光中更多的是陌生,余下众人也是一言不发地肃立当场。 “嘿!”封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过是在工会总部待了些时日,又不是从地狱里回来,没有必要都是一副这样的表情吧?”见众人仍然不为所动,他尴尬地放下手中的布囊,摊手道:“好吧,我可以解释……” 不等龙语者继续说些什么,但听一声俏皮的唿哨,他便被一众同伴团团围住。猎人向后踉跄了两步,小洋的拳头却抢先“咚”地一声捶在了他的肩头,紧接着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重重的熊抱。 “下次再自作主张地搞出那样的事件,这一拳就要招呼在脸上了。”双刀手贴着封尘的耳畔,咬着牙说道,他又狠狠地拍了两下同伴的背脊,“我们都很担心你。” “唔——”暗影猎人木然地支吾了一声。小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贾晓强行拉到一旁。重剑猎人抓住封尘的双臂,浅笑着说:“这可不公平,他们在遗迹猎场上还有机会见到你一次,我可是连那次行动都没有赶上。” “塔顶的时候吗?”封尘摸摸鼻子,“说实话,那个时候连我也吓了一跳,当时的战斗那么危险,我宁愿你们谁都没有赶去过。” “某些人的决定,我们也拦不住……”二星猎人将身体靠近归来的同伴,双眼隐隐瞥向旁侧的秦水谣,朝龙语者耳语道:“你不会想知道,你被带上那架飞艇的消息传回营地的一刻,团长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欠她一份道歉——道歉甚至都远远不够。” 众人的寒暄中带着埋怨和担忧,将重逢的喜悦都冲淡了不少。封尘一边应和着,一边缓步穿过人群,终于停在队尾的秦水谣身前。猫猫一骨碌从主人身上跳下,几步退到远处,龙语者的面前只剩下了还未卸甲的小团长。女孩的猎装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见暗影猎人靠近,她不自觉地向后避了避,但身后已经无处可藏了。她只好局促地背过手去,低头望着面前之人的足履。 “我——”暗影猎人张了张嘴,小团长的瞳孔一缩,抢先抓起了他一边的胳膊。亚麻色的夏袍穿在封尘身上略显宽大,被秦水谣将袖口翻起,露出苍白的手腕质问道:“这是什么?” “噢……没什么。”年轻猎人挣脱女孩的双手,用长袖掩饰过腕背处的几道血痕,“被采了些用作研究的样本而已。你没见过那些书士,每天盯着我的眼神就像掠食者看着猎物一样,我至少要给他们些甜头才行。”话一出口,他才注意到队伍旁侧的陆盈盈,不禁尴尬一笑,摆手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女书士耸耸肩。工会的书士队伍里,不乏有醉心研究而无视其它的怪人。倒不如说,这些家伙的存在,正是女孩不愿意做怪物书士的原因之一。 “见鬼,这些日子里他们都让你做了什么?”秦水谣忧心地抬起头来,视线中同伴的面色在日照下显出一片惨白。 “除了询问和撰写报告,就是测试龙腔了。”年轻人回忆道,“命令几头低阶怪物,隔着墙壁传递消息什么的,都是些早在大沼泽的时候就做过的训练。”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们不会是折磨你了吧?”小团长不依不饶地问道。她的眼圈一红,捧起封尘的面颊细细察看着,面前的龙语者头发凌乱,眼眶浮肿,像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过一样。 “没有人勉强过我,只是没睡好罢了。”龙语者握住女孩的胳膊,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试图隐去眼白上的血丝:“安菲教官应该转告过大家,我没有被羁押在骑士团的大牢,看管我的也并非那些骑士。这一次耽搁这么久,是因为有大量的情报需要和工会共享,学者们也需要时间来研究我的龙腔——我不是小猎团中第一个在工会总部滞留的人了,他们的工作效率确实低了些,但至少没有什么危险。” “所以,这一次前辈算是无罪了吗?”小晴儿歪过头,眨巴着眼睛问道,“从今往后,就不会悬在工会的通缉名单上了吧?” “算是吧。”封尘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察觉到同伴们都在看着自己,小团长的脸一红,将手臂从封尘的手中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道:“前面就是工会大楼,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没错,”熊不二重重地点头道,“还是先回营地吧。团长她们刚下飞艇,委托都没来得及交付就赶来了这里,大家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 “我的通缉令是金羽城发布的。”迎面走来一群说笑着的平民,封尘习惯性地将长袍的兜帽罩上,帽檐拉到眉毛之下,才安心说道,“简而言之,过往由莫林经手过的所有通缉令都要重新审查。鉴于工会现在的状况,对于我的审查恐怕要无限期拖延了。” 执事长变节之后,金羽城分会的秩序一夜之间坍塌了大半。所有和他联系密切的官员都要停职调查,经由他手的决策也都要重新考量,惹得北方重镇的工会系统一时间人人自危。城市分会的骑士团从来是莫林一手把持,这便意味着骑士团大牢里羁押着的恶徒中,有近一半都要重新审判。如果不是洛克拉克及时接手,金羽城躺在这个烂摊子上不知还要瘫痪到什么时候。 “两年以来我无数次地想过,自己若是真的有一天回到洛克拉克会是什么情形。”封尘稍稍扬起头,望向连绵的建筑群尽头那座高耸的石柱,“唯独没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你能回来就一切都好。”卢修开口道,眼神却是复杂难明。有同伴的陪伴和训练场上的工作,小龙人暂时忘记了翡翠之塔的事情,但如今提起莫林的名字来,他的心中仍然是一阵绞痛。 感觉到周遭的同伴眼神有异,封尘自知触到了同乡的心结。他知趣地不再深言,而是咦了一声,停下脚步:“说起来,两位教官都不在金羽城吗?安菲教官他……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猫猫白了他一眼:“他们就应该这么办,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作主张给两位大师添了多少麻烦?” “重新审查”的说辞是解释给外人听的,会长团的心中则自有一杆天平。龙语者在那栋高楼里不知拿出了多少重量级的情报作为交换,才让自己毫发无损地踏出工会总部的大门。而没有黑星双子在其中不遗余力的斡旋,这样的交换怕是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放心吧,安菲大师保护我们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过分苛责他自己的学生。”小团长安慰道,“翡翠之塔归来后,两位大师就一刻都没有歇息过。前些日子他们在洛克拉克停留过半日,那之后又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我只知道爹爹也在和他们同行,或许是在调查什么吧。” 看着封尘欲言又止的模样,卢修犹豫了一番,还是小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哈德叔叔数日前也曾来过信,还专门……问过关于你的情况。” 作为莫林亲自甄选出的工会骑士,又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了监事的位置,老骑士本已经足够引起工会的注意了。此前私自接触偷猎者的举动,更是让他在遗迹猎场一战之后直接被召回了城镇,此刻正在接受冗长的调查。 封尘恍若没有听见同伴的话,“嗯”了一声就继续移步前行,将身上的长袍又裹得紧了些。众人离开工会大道,转进一条商铺遍地的步行街。午后正是行人最多的时候,光天之下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市上,让龙语者浑身一阵不舒服。 “喂,你已经不是叛逃猎人,不需要再躲着谁了。”聂小洋抬起手,就要朝同伴的兜帽拽去,还未触及到同伴的帽檐,却被沉默许久的封漫云率先拦了下来。 白衣猎人目示着周遭的行人,几个猎人打扮的家伙正偷偷地望着自己一众,目光中敌意隐现。在他们的牵动下,街道上几股平民也都停下了脚步,一面把玩着摊位上的商品,窃窃私语中手指却悄悄地指向封尘的方位:“我们被认出来了,大家走快一些。”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那绝对不是想要委托我们狩猎的眼神吧?”感觉到十几道不善的目光扫过,聂小洋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尽管不能遮住面颊,他还是无意识地将头盔戴得更紧了些,“小猎团想要出名不假,可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是关于我的。”龙语者将头埋得更深了,脚下生风地领着队伍从一簇簇人群中穿梭而过。“就算是猎人工会也做不到隐瞒所有的情报,看来是我被释放的消息在城区里传开了。沙漠之城没有人会欢迎一个毁掉丰收祭的家伙,他们坚持要我从偏门离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战争的谣言已经在洛克拉克流传了半月有余,工会一直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小团长打了几个手势,众人拐进一条行人稀少的小巷中,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甩在了身后,“再加上工会大厅前些日子发布的戒严通告,这个城市里的人如今都变得紧张兮兮的,平民和猎人皆是如此。” 一头扎进建筑的阴影下,封尘像是跌回水塘的鱼一般活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所以,如今猎场的状况怎么样?” 同伴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秦水谣张口道:“不太妙。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停留在洛克拉克,亲眼看着沙海上救援委托的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远远超过平日的水准了。” 短短的几十日之内,野兽们正在变得更加机敏,攻击性更强,也更愿意成群结队。不少公开的观测报告都表明,猎场深处甚至险地里的怪物都有异动甚至集结的迹象。尽管暂时还只是孤例,没有形成兽潮的势头,但案例发生的方位却几乎覆盖了整个雷鸣沙海。 “刚刚结束的这次委托,我们遇见了一只角龙,就在距离城镇区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封漫云说道,引得缺席委托的猎人们一阵惊呼。同伴们这时才注意到,白衣猎人的肩甲高高鼓着,里面分明是包扎的痕迹,“我们还算是幸运,才能在它降临到某个村庄之前将它讨伐。” “洛克拉克尚且如此,其它的猎场恐怕还要更糟。”封尘黯然道。随着沉睡在新大陆各地的古龙种逐渐苏醒,生态的失序和大规模兽潮必将如雪崩般接连涌来,而这也不过是战争前的号角罢了:“我在工会总部停留的时间比预料中要长得多,看来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安菲教官和我们提起过,”小洋左右望了望风,才虚着声音将小猎团所有同伴的心声问了出来,“那头麒麟曾告诉过你,有办法在战争开始前就结束它,是真的吗?” “只有一种办法能确认了——”龙语者看向陆盈盈,“陆书士,不知道你的藏书能不能借我一观。” “如果是为了猎人世界的安危的话,”女书士嫣然一笑,“我还有更好的主意。” 750章 难立足 次日天刚蒙蒙亮,年轻猎人就携着团长和卢修,在小书士的引导下穿街过巷,来到了距营地最远的东城区。食草龙在半个街区外就被禁止通过了,众人也只好就此改换步行。终于接近了目的地时,太阳不过升到房檐高,来不及驱散昨夜遗留的寒气,整个城市还未曾彻底醒来。 “就在前面了,”陆盈盈回答着龙语者不知第几次的询问,她提着长袍的下摆,腰间的箱包随着书士的动作摇晃不止,“安心啦,现在可是一大早,就是在书士里,我们也算是勤奋的了。” 前路的哨卡变得密集了起来,不时有书士打扮的人抱着厚重的书卷,碎步疾走从队伍旁侧掠过。女书士胸前的两枚徽章似乎权限颇高,在重重的防护下还能畅行无阻,那些与守卫核对着冗长的文书的家伙,不多时就被小猎团众人甩在了身后。 再越过一个关卡,高大的钟塔状建筑赫然从晨雾中显露出来。高楼不似沙漠之城的典型制式,整个由厚重的石料堆砌而成,依稀可见古朴的花纹镌在石壁之上。直柱形的塔身有几十米高,浑圆无棱,塔顶却尖尖地指向天空,像是湖心圣柱的缩小版,但对于寻常的建筑来说也已经异常高大了。 “沙漠之城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卢修向前凑过两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且不说沉重的石材光是打磨成型就要耗去多少人力物力,建筑顶端那高高的金属针一直向下连通到地面,分明是避雷设施——连工会总部大楼都享受不到这种规格的待遇。 一靠近这座石塔,小书士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她三两步跨上台阶,抄起铜环对着同样沉重的石门扣了扣,转过身来面朝同伴们道:“这里就是我们书士的‘猎场’了,跟我来吧!” 一阵机括响动过后,石门被缓缓推开,入眼便是一排排城墙般的高大书架。四个年轻人迈步进去,但见这一层里已有不少人影穿梭其中,从耄耋老者到小猎团一般年纪的人兼而有之,却清一色地穿着蓝绿相间的书士长袍。 尽管前一天便得知了此行的目的地,除了陆盈盈之外,众人特意换上了一身不显猎人身份的常服,只戴了猎人徽章,但在这样的人群中仍是格外突兀。秦团长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老者身畔穿过,老书士不顾形象地箕坐在书架旁,手中捧着的书卷有近尺厚,似乎在埋头苦算着什么。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只是无意识地挪了挪身体,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头抬起过半分。 “这里的确是拥挤了些。”陆书士吐了吐舌头,小声解释道,“藏书院本来是储存典籍用的,最初建成的时候并没有设置供人阅读的区域。一层的书籍任何书士学徒都可以随意取用,上面几层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进入,就要宽敞得多了。” 书院做成堡垒般的圆塔形,一则是为了方便划分资料的密级,二则也是为了更好地防御这座建筑的周全。东城区是洛克拉克地势最高的地方,它确保了哪怕是天威降下,整座城市被水淹没或是被黄沙掩埋,书塔也是最后才会被威胁到的一个——某种意义上,承载着这座城市的文化和记忆的建筑,不比城市本身的价值要轻。 “厉害……”只是置身其中,望着周遭埋头苦读的书士们,卢修就不自觉地把声音放到了最低,甚至有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即刻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的冲动,“工会总部的藏书院,该是整片大陆上最好的书院了吧?” 陆盈盈登上通往上层的台阶,回身摇了摇食指:“确切地说,新大陆各处的藏书馆只是专精不同,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坐落在斯卡莱特王城的王立图书馆,有关大陆和王国历史的资料就要详实一些;各个分会的书院,对于本地周边猎场环境和生态的资料总会格外重视;金羽城有蓝金商会坐镇,在野生怪物驯化和豢养的资料上首屈一指,其它方面就表现平平了。”女孩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她在二层的门禁前亮了亮自己的徽章,招呼着同行者们一齐登上悬梯:“书馆的底蕴来自于书士,当地的书士热衷于什么,书院在那方面的积累也就会水涨船高。” “那这一间呢?”秦水谣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厅中传来一阵回响。女团长这才惊觉,这一层看上去更加空旷一些,书架的数目要少得多,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她从架子上随手取出一本,书卷是手工抄制装订的,书名赫然是《部分龙族眷属的血脉探源》。略过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论述和符号,光是书中涉及到的委托报告就已经标着一定的密级了,秦水谣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偷猎者的狩猎案例,书士群体对暗影猎人来源的情报似乎没有特别的避讳。 “当然是古龙种!”陆盈盈在一个格外高大的书架下驻足,轻抚着韧皮鞣制而成的书背说道,“放眼整个大陆,能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古龙种研究的,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了——正合你的意,不是吗?”她瞧向正四处观望着的封尘,摩拳擦掌地道,“想要什么样的资料大可以问我。密级更高的研究和情报都锁在上层的阁楼里,我的权限虽然不够,不过你要是想看的话,还可以借我爹的徽章一用……” “是你自己要进去才对吧?”小团长将手中的书卷放回到架子上,半是揶揄地说。 “暂时在这里就好,已经帮上大忙了。”龙语者感激道。他有些为难地扫视着四周,架子上的书目端得让人眼花缭乱:“事实上……我要找的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麒麟身为古龙种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知识,对结束战争的方式都语焉不详,在书士的研究中能得到答案的几率更是寥寥无几。好在龙腔和真龙一族的语言一本同源,封尘更多的是期待在积累了更多的知识,特别是关于古龙种的知识之后,龙腔能产生什么新的变化,从而让自己看清那一丝深埋着的可能性。 “或许……先从过往的战争和峯山龙开始吧?”他不确定地说道,“如果有关于龙腔的研究,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开始?你说的这些已经是相当庞大的工作量了。”陆盈盈严肃地说,脸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作为与人类接触最多的古龙种,工会藏书馆关于古龙情报中峯山龙的资料占去了超过十分之一。人龙战争涉及到书士研究的方方面面,就算只是梳理出其中最粗浅的部分,也势必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更别提小书士此前闻所未闻的龙腔了,即便有类似的记载,怕是也散落在各个典籍的角落里,此刻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望着周遭如山如海般的精神食粮,卢修不由得气馁道:“这种时候,猎人工会就不打算给点帮助吗?” “我试着向他们解释过。”封尘撇撇嘴,“但你们也知道,工会对未知的情报向来是什么态度。” “从不使用没有经过印证的情报……吗?” “如今麒麟已死,我那份关于终止战争的说法再也无从印证。”龙语者席地而坐,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放在双膝上,“不能证明确有其事的话,那些家伙只会当我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接下来,我们恐怕只能依靠自己了。” “其它的偷猎者呢?和你一起回到洛克拉克的还有别人吧。”小书士问道,“那些人都在哪里?他们有提到过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 守卫猎人关上房门,隔着门栅解开封尘的镣铐。年轻人松了松手腕,却见一只脚从门栅外伸进来,脚尖一扭,碾死了地上一只个头硕大的蚂蚁。 “被它活着的话,你就能用来撬开门锁吧?”守卫头盔下的双眼挑衅似地望着暗影猎人,又朝着死去的蚂蚁吐了口唾沫,才意犹未尽地转身踱向大门之外。 “嘿,我不会做什么蠢事的——”封尘无辜地辩白道,然而没有换来任何回应。他只好无奈地撇撇嘴,返身坐倒在木床上,揉弄着太阳穴,缓解着精神消耗过后的酸胀感。 “真是一如既往地友好啊。”隔壁的房间中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分明是枫前辈,“那家伙不知道你就要走了吗?” 众人身处的监室还算宽敞,隔开房间的是厚重的墙壁,而不是通透的铁栅。窗子并不小,依稀还有月光透进来,不似骑士团的大牢一般,昏暗潮湿,空气中常年带着散不尽的血腥味。 “说起来,就是明天了吧?”另一边的墙壁之后,白夜望着窗外的明月,悠悠地问道。 “明日一早,去工会大楼签过文书,我就可以离开这片鬼地方了。”封尘换了个姿势,枕着手臂侧卧过来。透过门栅,他看到对侧的房间空空如也,不禁问道:“犀前辈还在外面吗?” “他不会回来了。”更远处的监室里,森罗正靠在墙上单手倒立着,闻言咬牙说道。 “犀……和猎人工会做了一笔交易。他知道地下集市的运转方式,也认得其中的几个关键人物。”白夜说道,“那家伙到底还是个商人,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卖出最高的价钱。” 龙语者诧异地腾身坐起来:“即便不这么做,你们也要被释放了吧?前辈他连这几日都等不得吗?” “不止是为了自由,犀用这些情报还交换了别的东西。”逆鳞队长苦笑一声,“在加入逆鳞之前,他曾是另一个暗影猎团中唯一的幸存者。他在斯卡莱特境内有一个隐秘的据点,里面尽是曾经的队员们的遗老和遗孤。我不知道那聚居区的规模有多大,但犀在猎场上赚得的佣金,绝大部分都花在了里面。” “他是个疯子吗?”和逆鳞众人同行这么久,枫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个大块头身上怀着这样的秘辛。以一人之力承担整个猎团的家属的开销,难怪犀向来对金钱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他总不能养活那些家伙一辈子吧?” 抚养着阿冬和阿夏,枫当然清楚出生在地下世界的孩子们,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暗影猎人诞下的子嗣没办法纳入任何一个王国的籍册,当然也就不能参与猎人的选拔。哪怕父母双亡,也享受不到工会对孤儿的待遇。长大后的他们要么走上父母的老路,成为新一代的偷猎者,要么在燃石镇一般的地下聚居区安身,终生为暗影猎人提供服务。 “所以犀才选择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用一份情报换了几十份斯卡莱特的名籍。”白夜怅然道,“说实话,我不怪他。” “咚!” “我可不这么觉得!一想到犀要和红石的那些胆小鬼一样成为工会的鹰犬,我就恨不得扭断他的脖子!”森罗的房间处传来一道怒极的砸墙声,如今的绿甲猎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了,“队长,若是见到你和猎人工会眉来眼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放心,矿山那次事件,我和工会都无法轻易释怀,即便他们肯既往不咎,我也决计不会归依工会。”逆鳞队长摇头道。 “前辈今后有什么打算?”龙语者靠近墙壁,朗声问道。 “大概还是想办法尽快摆脱工会的控制,回到地下世界去吧。”白夜的眼中罕见地现出一阵迷茫。遗迹猎场一战,老猎人愈发地认清了工会的强大。他暗自忖度着,想要实现自己心目中的变革,恐怕要联合整个地下世界才做得到了,“如今红石依附了工会,总要有人接替他们,稳定暗影工会的秩序才行。” “那个人是谁都不奇怪,但一定不会在我们之中。”枫喟然一叹,“我们被洛克拉克羁押的消息传出去,‘叛徒’的名号就再也辩不清了。就算顺利离开了工会总部的大门,你以为地下世界还有我们立足的余地吗?” 751章 新世界 “暗影猎团之间有自己的‘规则’不假,但如今地下世界正值多事之秋,那些规矩恐怕再不能约束多久了。”白夜幽幽地说道。 “我了解‘红石’的领队,红鬼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再加上他还有队员落在猎人工会的手里,会向那些戴着徽章的家伙透露多少情报都不奇怪。洛克拉克的动作如果够快的话,这个时候地下工会即便没有彻底瘫痪,至少也该元气大伤了。而之前参与火山委托的队伍,怕是没有一个能够幸免于难。逆鳞被羁押这么久,无非是为了防备我们通风报信罢了。” “你还记得,那个委托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发布的吧?”枫面色古怪地反诘道。 逆鳞队长像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暗影猎人和洛克拉克的关系虽然千丝万缕,但其中还是有不能逾越的底线。组织队伍入侵一个国度?虽然还不知道是谁的授意,不过地下世界这次行事已经彻底越界了。” 倘若偷猎者们只是区区虫蠡,猎人工会当然能容它酣睡在侧,甚至忍着嫌恶与它交易一二也并无不可。然而当地下工会一夜之间从虫蠡变成了虎豹,甚至一出手便造成了王国等级的危机,就不由得洛克拉克不动手清算了。 “所以,逆鳞是打算在动荡之后主持收拾残局吗?”枫咂咂嘴,眼中满是不可理喻“你们没了飞艇,没了资金,船工队伍也被遣散了大半,连核心成员都走掉了一个……是我的话,就不会抱着这么大的信心了。” 他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逆鳞果然是一群疯子”,才换了一个口气,懒洋洋地说道:“算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打定主意,从这间笼子里出去之后,就不会在任何一个暗影猎人面前露脸了。像我这样的独行者,想要应付来自整个地下世界的怒火,可不会像逆鳞那么轻松。” “前辈还有别处可去吗?”封尘插嘴道。 “猎人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到我们三个的容身之地的。”老猎人从门栅处探出头去。甬道深处的另一个房间,阿冬和阿夏正被关押在里面:“鬼怒间不行就去南方雪山,陆上不行就去海外——大陆东南海域的群岛之间散落着不少人类聚居区,那里的怪物可不在乎狩猎者有没有戴着工会的徽章。” 枫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道:“早些时候我曾听说,越过那片群岛向大海更深处航去,最终会抵达一个不属于新旧大陆的,全新的世界。” “猎人世界上……还有第三片大陆?”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白夜也为之一惊,“南方那片海域,应该没有任何飞空艇能够通过才对吧?” 新大陆的南海深处横亘着一道贯穿地平线的狭长飓风带,常年不散的暴风能让最沉重的跨海飞空艇也束手无策。敢于接近风暴圈的猎船无不在呼啸的风中迷失方向,甚至被粗暴地肢解成钢板,永远地飘浮在海面上。 “飞艇做不到,不代表海船也不行,别忘了几百年前新大陆是怎样被发现的。”远处房间里的莉娜正用石子在地上专心写画着什么,直到此刻才停下笔道。 “约莫十年之前,彼雷森特曾经一度大肆招募探险者,联合几个王国组织了第一支远航船队,目标就是飓风带另一侧的全新世界。数年来不断有船队穿越飓风带,也不断有情报传回到南沼国境,关于新世界的消息早已不是空穴来风了。”枫在脑海中搜索着收集到的只言片语,“据说那里的生态和如今的两个大陆都迥然不同……” “性状奇特的怪物素材,从未见过的种类的矿石,甚至由珍贵的珊瑚搭建而成的大片的丘陵……新世界尽是些这样的事物。我听说在那里,某些大型昆虫的腹液可以直接充当回复剂,效果比寻常的回复剂还要好得多。” 枫斜靠到墙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带着阿冬和阿夏去彼雷森特碰碰运气。如果那里仍在招募探险者,让我们顺利登上其中的某条船,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它的结果关系到新大陆上每一个人的性命,前辈真的要在这种时候……离开大陆吗?”封尘贴近墙根,犹豫了一下,没有用上“逃跑”之类的字眼。 “小鬼,”枫敲了敲墙壁,从他的声音中辨不出是赞美还是揶揄,“我从那些穿着长袍的家伙口中断断续续地听了些关于你的事——你知道,战争和古龙种之类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雪山脚下随便拉来组队的家伙,身上居然还有着英雄的血统。” “我不是……” “尽管我早就受够了你再三的隐瞒,也并不觉得凭你一个人就能影响战争的进程,不过独自面对那样的压力,你也算是勇气可嘉了。”猎人的话锋一转,“但是,这一次终究是你们的战斗,不是我的。我的冒险、我的生活,或许从来都不在这里。” “如今的阿冬和阿夏还不能独当一面,况且独行猎人宁愿死在探索未知的路上,也不愿卷进这个被阴谋堆砌起来的战争,白白地在疯子和天灾强者搅起的余波里送掉性命。”枫停顿了数秒,似乎在幻想着什么,“南大陆的群岛上生活着一种叫碎龙的兽龙种,那些领主的爪子和头冠上会分泌一种可以爆炸的黏菌。只有活着,才能见识到那样奇妙的生态,不是吗?” 听见邻近的房间中传来一阵叹惋,独行猎人轻声一笑:“想要寻找盟友的话,逆鳞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战争开启后,新大陆比以往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地下世界,逆鳞也需要新的助力来完成前时未竟的事业。我们不会与猎人工会合作,但也不会坐视这片大陆陷落在古龙种的手里,”白夜表态道,“这是逆鳞唯一能保证的事了。” “正合我意,”森罗拭干额上的汗水,阴鸷地一笑道,“古塔之上没能痛痛快快地和金狮子战上一场,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接下来如果能有更多战斗的机会,我不在乎对手是怪物还是人类。” “别把我算进去。”远处的房间中,莉娜有气无力地说道,“无意冒犯,不过如今的逆鳞失去了飞空艇,也没了充足的研究资金,我对它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这么说来,你要归附猎人工会吗?”绿甲猎人骤然提高了音量,语带威胁地说。 “只是因为我曾经泄露情报给他们,不代表我和工会上了同一条船。”女猎人冷冰冰地回答道,“各种意义上,猎人工会都比地下世界要糟糕得多。” “我见识过它放任领主级怪物在村镇周边活动,直到那只怪物发狂后屠戮了一整个村庄的平民——只因为那家伙是个万中无一的特异种。”莉娜回忆道,“所以这一次,无论降临到猎人工会头上的是什么样的灾难,都是它咎由自取。” “我的重弩千军,组成它的主要配件有上百个,被我改造过后又变动和加装了几十个特别的部件。它可以有一百个合格的零件,但只要有一个是有瑕疵的,我都不会带着它踏上猎场,这也是我对待猎人工会的态度。” “哪怕它做事有再多的正确的理由,但只要有一个是站不住脚的,就永远别想让我对它正眼相待。” “莉娜前辈还是个匠师对吧?”封尘突然开口问。 “地下世界里最好的,那又如何?”女猎人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这样的话,我想起一个人,就在洛克拉克,我觉得你一定会对他感兴趣的。” ………… “我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啊……”莉娜感叹了一声,打量起眼前高耸的大门来。 即便是在洛克拉克,这样的工坊也算是规模庞大了。硬砂磊起的建筑占去了寻常门店五间的宽度,光是立在这里就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外墙平整如镜,上面散落着烧铸过后留下的晶莹的微粒,严整得有如手工镶嵌的一般。店门上的招牌只有一个通用语写就的“匠”字,门眉上却用鬼画符般的龙语写下了一长串意义不明的语句,笔锋银钩铁画,却只惹得莉娜皱了皱眉头:“嘁,装神弄鬼的龙人。” 女猎人抬起头,却讶异地发现,拱顶上冒着灰烟的气囱有四具之多:“不过该说……北方的锻造重镇果然是名不虚传吗?” 曾几何时,莉娜寄身学徒的工坊只有一个不大的熔炉,还远不能保证每日开炉一次。眼下临近中午,相当一部分匠师和学徒都在午餐轮休,四个大号的熔炉组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分明在满负荷运转,女匠师站在门口数米之外,都能感觉到门后传来的融融的热意。 莫林变节的消息在街市上传得沸沸扬扬,让整个工会骑士团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质疑,总部骑士团尤甚。因此封尘回归小猎团的第三日,逆鳞和枫一行人也先后离开了秘密的监牢。 和曾经的同伴们分道扬镳后,莉娜本打算就这样在沙漠之城漫无目的地闲逛——身为暗影猎人,她原本毕生都没有踏足洛克拉克的机会——却没想到循着记忆中封尘的指引,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 紫衣猎人稍稍偏过头去,身后来往的人潮之中分明有两个猎人打扮的家伙,一边翻捡着地摊上的什物,眼神一边有意无意地朝自己投来。 “工会骑士吗?还是守卫猎人?”莉娜哂笑道。如自己这般的人,留在哪里都不如工会大牢更加省心,洛克拉克大概是打算派人全天候地守着自己,随便做些逾矩的事,就会被讨个理由重新缉拿归狱:“连掩饰行迹的意思都没有……真不知道是太过嚣张还是经验太浅。” 女匠师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朝两人招了招手。感觉到被监视者的目光,两个骑士尴尬地朝人群中躲了躲,却只让他们的动作变得愈发地明显了。莉娜得逞般地一笑,再也不看两个脸色苍白的跟踪者,大踏步走进了工坊之中。 “猎人……呃……女士。”看到紫衣猎人的身上没有佩戴着徽章,负责应客的学徒才慌忙改口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随便看看。”莉娜这样说着,双目扫过工坊的各个角落。厂房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上不少,大小工台约莫几十座,半成品的铸件在传送带上凌乱地码放着,时有学徒穿梭其间。架设在工坊四角的熔炉,炉心散发出灼灼的光亮,将整个工坊的室内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悦耳的锻打声不绝于耳,女匠人身处其间才过了片刻,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她吸了一口气,铁锈和硫磺的味道钻进鼻腔里,在熟悉的环境下,被拘押月余的憋闷感登时扫荡一空。 女匠师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朝两人招了招手。感觉到被监视者的目光,两个骑士尴尬地朝人群中躲了躲,却只让他们的动作变得愈发地明显了。莉娜得逞般地一笑,再也不看两个脸色苍白的跟踪者,大踏步走进了工坊之中。 “猎人……呃……女士。”看到紫衣猎人的身上没有佩戴着徽章,负责应客的学徒才慌忙改口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随便看看。”莉娜这样说着,双目扫过工坊的各个角落。厂房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上不少,大小工台约莫几十座,半成品的铸件在传送带上凌乱地码放着,时有学徒穿梭其间。架设在工坊四角的熔炉,炉心散发出灼灼的光亮,将整个工坊的室内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悦耳的锻打声不绝于耳,女匠人身处其间才过了片刻,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她吸了一口气,铁锈和硫磺的味道钻进鼻腔里,在熟悉的环境下,被拘押月余的憋闷感登时扫荡一空。 752章 莉娜的一声断喝,霎时间将工坊内几十道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空气中的锤响声一时间减少了大半。她不顾身旁学徒惊异的眼神,穿越过数个仍在忙碌着的工台,径直奔至最大的那座熔炉前。 紫衣猎人甚至没有看清炉前之人的模样,就劈手夺过了对方手上的炉铲和炉钳,一并扔到了脚下。她轻舒长臂,提着匠师的锻造围裙,拎小鸡般将他提了起来,还不忘横起一脚,“砰”地一声关上炉腹的舱门。 “喂!你想干什么?”见到有人朝工坊的同伴手脚相向,远处的工台边传来道道不善的目光,离得近的匠师们更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纷纷将锻造锤指向炉边的神秘来客。 莉娜像是没有看见身畔的戒备,她的手随意地在脸前一拦,挡住了一只胡乱扇来的隔热手套。女猎人转过脸,正眼打量了一番被自己提在半空中的家伙。年轻人双颊微胖,上面覆着一层工匠才有的熏黑,却仍能看出憋得通红的脸色。他的双脚悬空不住地蹬踏着,两手在莉娜的胳膊上捶打个不停:“泼妇!快放我下来……哎哟!” 紫衣猎人应声松开手,手中的年轻人一个猝不及防,“咚”地坐到了地上。莉娜瞄了一眼年轻人锻造围裙上的徽章,对方显然才刚刚拿到匠师的称号,胸章被松油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生怕被炉烟熏黑了一星半点:“所以,现在的斯卡莱特,选拔匠师的标准已经变得这么低了吗?” 骤遭这样的无妄之灾,年轻匠师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他作势要站起来,第一眼却见到了莉娜背后那粗长的重弩。注意到女猎人胸前并无半枚徽章,匠师生生将心火压下了一半,望着女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惧。他揉着摔痛的屁股,口中尤自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娘?耽搁了锻造的步骤,就是卖了你这一身猎装都赔不起!” “不用谢——”女猎人施施然说道。风箱还在卖力地工作着,吹得炉底燃石炭的火焰亮得发白,她指了指炉旁,那里正码放着一叠白色的金属板,正是年轻匠师没来得及放进熔炉中的铸材,“如果你还没看清楚的话——炉温还没有降下来,若是被那玩意碰到炉里的燃石炭,我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间工坊了。” 纯白金属产自南方冰原,是常见矿石中熔点最低的一种,乍一送入温度过高的熔炉,几秒钟就会熔化成液体。只要有数滴熔液落入炉底,就会瞬间引爆满炉的燃石炭,将熔炉连同整个工坊一同炸成废墟。 “在我的故乡里,这样操作的家伙都是活得不耐烦了。”莉娜解释道,却不是说给脚下的年轻人听的。女猎人瞟向工坊大门外,街道对面的两名工会骑士听见骚动,已经早早地摸索过来在门后全神戒备了。两只耳朵贴在门后探听了几许,互相对望一眼,又默默地将呼唤援助的信号弹塞回了腰囊之中。 回忆起方才开炉时的焰色,年轻匠师的背脊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凉意。他的脸上一阵青红,但在几十名同僚和学徒面前哪能轻易地承认,只能将脖子一梗,硬着头皮说道:“我可是职业的匠师,你又懂些什么?”他炫耀似地指了指脚下,“你知不知道这间工坊的主人是谁?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好了,阿应。”年轻人的话音未落,工坊内厅的门无声地打开,一个红发的青年龙人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谢谢这位姑娘吧,人家可是救了你的性命。” “可是……” 龙人轻摇了摇头,提起锻锤走上前来。莉娜遥遥地向那半敞着的门后望去,但见里面灯火通明,在如此规模的工坊之内,居然还有另外一间面积稍小的工坊。只是管中窥豹,女匠师就在房间里发现了数种昂贵的锻具,其中甚至不乏几种莉娜曾心念许久的大型辅具。 一愣神的工夫,年轻龙人已经来到了女猎人身边。他有些腼腆地避过莉娜的目光,伸手弯腰,拉起地上叫做阿应的年轻人,语带责难地说道:“我告诉过你,把锻材搬到这里来就好,剩下的工作我会亲自完成的。” “但我已经拿到匠师的资格了,您不能再让我做学徒的工作了!”年轻人抗议道。 “在听到刚才的事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龙人匠师将锻锤立在脚边,“我本想让你在下一件猎具时,试着做我的副手,不过恐怕现在的你还不能胜任——去歇一会吧,或者找管事领些基础工件的任务,在锻造的知识上,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知道了……”年轻匠师的双眼黯下去,又在龙人的示意下望向莉娜,用细若蚊蝇的音量说了声“谢谢”,才如蒙大赦般转身离开。 “所以——怎么称呼?”龙人一边问着,一边摇动了几下熔炉边的控制臂。风箱的动作随即缓和下来,炉内白亮的火焰一点点变成正黄色,又带上了些许的红晕,终于稳定在那里。 “叫我莉娜就好,”女猎人让到一旁,看着匠师将板材一块块地放进炉中。 “我是……” “这就是你要锻造的东西吗?”莉娜似乎对面前之人的名号丝毫不感兴趣。她拍了拍身旁的工台,忍不住问道,“是舰炮……之类的吧?” 硕大的工台上悬着一截粗长的金属管,管体有合抱粗、两米余长,外缘光滑莹亮,散发着金属的乌光。管体后端预留着装填口和固定用的凹槽,分明是一只制式炮筒。 “塔炮,”龙人他将最后一块金属板塞进熔炉里,一边注视着跳动的火焰,一边纠正道,“不过也可以装到飞艇上。” “试做型?”莉娜抿了两下被炉火灼得干涩的嘴唇。火炮的口径不小,管体却短得过分,比例和任何一种工会的制式都大不相同。女匠师用手在炮管各处探了探,炮身的材质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但炮壁果然比主流的舰炮厚上至少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它更加沉重,大大限制了被战用飞艇搭载的可能性,即便投入使用,也只能用在城防和大型狩猎的阵地战之中。 “算是吧,如果这次试射能够成功的话。”龙人不忘补充道,“哦,这是非卖品。” “那些纯白金属——”紫衣猎人来了兴致,她伸手指向火炉中正在逐渐软化的金属板材,“是冷却炮身用的吧?” “嗯,贴覆在炮管外壁,最好能起些作用。”龙人匠师一边应着,眼睛仍然盯着面前跳动的火焰。 “喂,这可是个需要严丝合缝的操作啊。”莉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口道。炮弹发射的一刻,炮管会急剧发热膨胀,贴覆在炮管外壁的纯白金属,哪怕有一点不贴合的地方,都会造成管体各处涨缩不均:“稍有不慎……” 就会大大增加炸膛的风险,我知道。”龙人点点头,重新将熔炉打开,他挥散从炉内喷吐出的浊气,“不过这才是‘试做型’的意义,不是吗?” “让我试试吧。”紫衣猎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自觉地拽上了龙人的围裙,“你只有两只手,再怎么精密也做不到尽善尽美的。” “我以为你是个猎人。”年轻龙人眼睛一瞪,有些异样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话一出口,莉娜便惊觉了过来。前时被关押在工会大牢之中,女匠师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碰过锻造台了,逼得她整日只能在监室的墙壁上描画些理论和设计。此刻一个绝好的实践机会摆在眼前,见猎心喜之下,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时已经太晚了。 紫衣猎人有心打消这个念头,然而地下世界里,说出来的话从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也只好干笑一声:“已经不是了。还是说……你对做过猎人的匠师有什么偏见吗?” “当然没有——”龙人伸出仅有四指的手掌挠了挠下巴,他的眼睛一亮,朝莉娜的背后努了努嘴问:“那是你的作品吗?” 暗影猎人解下背后的千军,小心地放在工台上:“诺,改装得还不赖吧?” 工坊的订单繁重,落到每个人头上的任务也都不轻,谁也不会撇下还冒着热气的锻件去看热闹。因此工坊内的骚动只维持了片刻,见到坊主出面调停,匠师们也都没趣地各自散开。众人本已回归到岗位上,还不等重新开工,却见到方才撒野的女人接过了坊主的铁锤,下一刻居然站到了工台的助手位上。 “这就是你要锻造的东西吗?”莉娜似乎对面前之人的名号丝毫不感兴趣。她拍了拍身旁的工台,忍不住问道,“是舰炮……之类的吧?” 硕大的工台上悬着一截粗长的金属管,管体有合抱粗、两米余长,外缘光滑莹亮,散发着金属的乌光。管体后端预留着装填口和固定用的凹槽,分明是一只制式炮筒。 “塔炮,”龙人他将最后一块金属板塞进熔炉里,一边注视着跳动的火焰,一边纠正道,“不过也可以装到飞艇上。” “试做型?”莉娜抿了两下被炉火灼得干涩的嘴唇。火炮的口径不小,管体却短得过分,比例和任何一种工会的制式都大不相同。女匠师用手在炮管各处探了探,炮身的材质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但炮壁果然比主流的舰炮厚上至少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它更加沉重,大大限制了被战用飞艇搭载的可能性,即便投入使用,也只能用在城防和大型狩猎的阵地战之中。 “算是吧,如果这次试射能够成功的话。”龙人不忘补充道,“哦,这是非卖品。” “那些纯白金属——”紫衣猎人来了兴致,她伸手指向火炉中正在逐渐软化的金属板材,“是冷却炮身用的吧?” “嗯,贴覆在炮管外壁,最好能起些作用。”龙人匠师一边应着,眼睛仍然盯着面前跳动的火焰。 “喂,这可是个需要严丝合缝的操作啊。”莉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口道。炮弹发射的一刻,炮管会急剧发热膨胀,贴覆在炮管外壁的纯白金属,哪怕有一点不贴合的地方,都会造成管体各处涨缩不均:“稍有不慎……” 就会大大增加炸膛的风险,我知道。”龙人点点头,重新将熔炉打开,他挥散从炉内喷吐出的浊气,“不过这才是‘试做型’的意义,不是吗?” “让我试试吧。”紫衣猎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自觉地拽上了龙人的围裙,“你只有两只手,再怎么精密也做不到尽善尽美的。” “我以为你是个猎人。”年轻龙人眼睛一瞪,有些异样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话一出口,莉娜便惊觉了过来。前时被关押在工会大牢之中,女匠师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碰过锻造台了,逼得她整日只能在监室的墙壁上描画些理论和设计。此刻一个绝好的实践机会摆在眼前,见猎心喜之下,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时已经太晚了。 紫衣猎人有心打消这个念头,然而地下世界里,说出来的话从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也只好干笑一声:“已经不是了。还是说……你对做过猎人的匠师有什么偏见吗?” “当然没有——”龙人伸出仅有四指的手掌挠了挠下巴,他的眼睛一亮,朝莉娜的背后努了努嘴问:“那是你的作品吗?” 暗影猎人解下背后的千军,小心地放在工台上:“诺,改装得还不赖吧?” 工坊的订单繁重,落到每个人头上的任务也都不轻,谁也不会撇下还冒着热气的锻件去看热闹。因此工坊内的骚动只维持了片刻,见到坊主出面调停,匠师们也都没趣地各自散开。众人本已回归到岗位上,还不等重新开工,却见到方才撒野的女人接过了坊主的铁锤,下一刻居然站到了工台的助手位上。 753章 炮声响起的时候,莉娜并没有看着训练场尽头扬起的土浪。尽管炮弹中搭载的是大师研制的高威力爆药,但炮身的口径并不大,威力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射程也中规中矩。毫不夸张地说,地下世界的土炮被稍作改造,也能打出近似的效果。 第三轮试射结束,远处确认击中的红旗高高扬起,匠师和测试员开始紧张地记录各项数据。不过在经验丰富的匠师眼中,塔炮的几项性能都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标准,接下来就是无聊而冗长的耐久性测试了。 “抱歉自说自话地把你一起拉了过来……塔炮的测试只有第一轮比较让人兴奋,剩下的就有些无聊了。”注意到女匠师的心不在焉,特雷索尔大师摘掉耳塞,面带歉意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参与了它锻造的一个环节,至少有权利见到它工作的样子才对。” “不,没关系。”女匠师一边应着,心中早已翻涌了起来,“我只是……在想那份合金的事。” 测试开始的前一刻,莉娜在表单中瞄到了炮管所用合金的性能数据。女猎人讶异地发现,两份合金的数据都要强过自己的预测。尤其是作为炮身主材的黑色金属,硬度和韧性比她之前想象得还要优秀一些,除了熔点更低也更沉重之外,已经可以和某些主流的飞艇锻材相提并论了。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这种合金能够批量熔炼,将会有数不清的用武之地。飞空艇的塔板和其它非关键部件、其它大型的辅助猎具,甚至野外营地板房的建材,无一不是消耗矿石和低阶怪物素材的大户。这份配方一出,即便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相关的需求,也能极大地缓解猎人工会的素材缺口。 “纯白金属的事啊……”特雷索尔打着哈哈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作为先前挑起事端的由头,莉娜一度认为那些白色的板材就是寻常的纯白金属。然而矿石经过了大师的炼合,性能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算扔进高温的熔炉里,也不会如女匠师所说的一般酿成灾难,终究还是被她搞了一次乌龙。 “阿应没有听从我的命令,原本就理当受罚。”龙人匠师解释道,“况且你是为了救人,我怎么能因为这些而责怪于你呢?” “说什么救人……我只不过是不想看着那只熔炉在我面前毁掉罢了。”莉娜轻嗤了一声,嘴角却微微扬起来。她沉默了数秒,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飞人’的设计者。在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你和那些吹毛求疵的老家伙没有什么区别。” 在紫衣猎人的印象中,龙人匠师从来都只会做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在火山地带见识过封尘的“飞人”,她也只觉得那是某个龙人无聊时弄出的玩具罢了。如今见到特雷索尔的本尊她才发现,对方除了继承自血脉的严谨之外,并无一处和自己印象中的龙人族匠师相似。享誉整个北方的高性能爆药,天马行空的辅助猎具和这个即将出世的合金配方,这个红发龙人的锻造之路居然颇有种地下世界的风格,已经算得上是龙人里的异类了。 “我就当做是赞美了。”大师的耳朵一颤,训练场另一端的旗帜飘动,第四轮试射已经装填完毕了。他打了几个手势让手下们自行运作,双眼却欣赏地打量起面前的年轻女人。 特雷索尔虽然样貌年轻,但在人类看来也是寿命超过百年的老怪物了。在大师的眼中,莉娜的锻造技术虽然还稍显稚嫩,但基本功却格外扎实。炮筒锻造过后,女匠师对合金的一番论述,更是显出她难能可贵的视野和洞察力——那是在工台上学不到,却对猎具的研究和设计格外重要的品质,一时间竟然让龙人也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话说……” “我——” 一阵安静过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道。特雷索尔尴尬地一笑,抬手示意女士优先。 “我要一个独立的工台,最大的那种。”莉娜咬了咬嘴唇,要求道,“还有每天一半的自由锻造的权力。” “当然。”大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还要掌炉的权力。”见到龙人匠师答应得爽快,女匠师身上暗影猎人的血脉随之躁动了起来,变本加厉地要求道。 ………… “不敢相信……我们对古龙种‘天赋’的研究比想象的要晚得多,居然也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展。”陆盈盈坐在垒成小山高的书堆中间,翻过一页书卷,不由自主地感慨道,“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比古龙生态一类的课题不是要更加艰涩才对吗?” “除非它是古龙种亲自教授的。”不远处的封尘跪伏在地板上,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从目录上扫过,面前书册的大小和重量甚至可以媲美单手圆盾了,“我还模糊地记得,峯山龙曾和我提到过一个断臂的学者。上一代的莫岚曾经教过他不少知识,其中有关于天赋的说明也并不奇怪。” “喔——”小书士艳慕道,“现在的你对古龙种的了解,恐怕已经不亚于绝大部分的书士了。真羡慕你,如果书士也有一份龙腔的话,研究怪物的道路也许会轻松得多。” 龙语者似乎没有从书中找到想要的内容,他合上书页,失望地丢进读过的书堆之中,头也不抬地应道:“相信我,得到它之后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抱歉。”女孩讪讪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等等,你说的那位大书士,我对他也有些印象,他在洛克拉克的建城之初做了不少贡献。如果那位前辈能和古龙种对话的话……” “说不定也研究过龙腔!”年轻猎人精神一振,昂首问道,“太好了!前辈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太确定……前辈并没有留下多少著作,不过洛克拉克后来涌现的几位重量级书士,无一例外都是他一手教授出来的,其中几位在古龙种的研究上都颇有建树。”陆盈盈在脑海中搜索着,突然轻捶掌心道:“洛克拉克城市历史!里面一定有记载他的内容!” “妙玲姐!”封尘的面上一喜,赶忙朝书架另一头招呼起来,“你听到了吗?历史类典籍在你那边吧?” “你在叫谁啊?”旁侧的小龙人正搬运着一摞厚厚的书,闻言一歪头,莫名其妙地道,“妙玲姐可是两天前就离开了。” 封尘愣了一下,才发现书架的另一侧果真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一叠叠来不及整理的书卷散落在地上。年轻人抓了抓有些油腻的头发,依稀想起小猎团似乎接到了一个关于沙漠翼龙的委托,需要女弓手出战。他终于将注意力从手中的上移开,环视着周遭高大的书架,有些迷茫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午餐时间——还有,你可是在这里睡了整整九个晚上。”声音从楼梯口处响起,是秦水谣被守卫猎人放行了上来。女团长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快都把书放下,先吃点东西吧。” 一连数日,封尘都是在藏书馆中度过的。角落里多了几张野营睡毯,似乎从第二日起就搬到了那里。帮忙整理和筛选书目的同伴来了又走,其中有几个分明带着委托中负下的伤,封尘却不记得都有谁。四壁上燃石灯的光芒不变,让他一度失去了对昼夜的感知,恍若置身梦境一般。 年轻猎人木然地点头站起。接连不断地朝脑袋里灌注了太多的知识,封尘只觉得脖颈变得异常沉重。龙语者伸了个拦腰,浑身响起一阵哔哔剥剥的骨爆声,总算轻松了些。猎人的脸色一变:“见鬼……我们在藏书馆里住了这么多天,不会给馆主人添麻烦吧?” “这个时候才想起,不会已经太晚了吗?”陆盈盈噗嗤一笑,摆摆手道,“放轻松,你不是第一个睡在馆里的家伙了。我和那些守卫猎人打了招呼,现在整个小猎团都是我的学徒,只要有我的许可,想在这里住上多久都没关系。” 有一个风头正盛的大学者作为父亲的好处,就是小书士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特权。封尘感激地谢过她,又一拍脑门道:“对了,洛克拉克城市历史……” “嘿!现在可是吃饭时间!”女团长早已跟上了前来,伸手拦住龙语者的去路。乍一靠近同伴的身体,秦水谣不禁皱起了眉头,掩着鼻子道:“见鬼……你是和图书馆里的怪物打了一架吗?你得洗洗澡,至少该换身衣服——你有多久没睡过觉了?” “我忘记了,”年轻猎人搪塞道,下意识地把头别向一边,“不用担心我,累了的话我自会休息的。” 小团长望向旁侧的卢修二人,本欲向他们埋怨一番,却见两人的眼睛里也带着明显的血丝。陆盈盈没有龙人的体魄支撑,眼下更是哈欠连天,全靠着一股求知的劲头支撑着精神。 “妙玲姐!”封尘的面上一喜,赶忙朝书架另一头招呼起来,“你听到了吗?历史类典籍在你那边吧?” “你在叫谁啊?”旁侧的小龙人正搬运着一摞厚厚的书,闻言一歪头,莫名其妙地道,“妙玲姐可是两天前就离开了。” 封尘愣了一下,才发现书架的另一侧果真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一叠叠来不及整理的书卷散落在地上。年轻人抓了抓有些油腻的头发,依稀想起小猎团似乎接到了一个关于沙漠翼龙的委托,需要女弓手出战。他终于将注意力从手中的上移开,环视着周遭高大的书架,有些迷茫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午餐时间——还有,你可是在这里睡了整整九个晚上。”声音从楼梯口处响起,是秦水谣被守卫猎人放行了上来。女团长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快都把书放下,先吃点东西吧。” 一连数日,封尘都是在藏书馆中度过的。角落里多了几张野营睡毯,似乎从第二日起就搬到了那里。帮忙整理和筛选书目的同伴来了又走,其中有几个分明带着委托中负下的伤,封尘却不记得都有谁。四壁上燃石灯的光芒不变,让他一度失去了对昼夜的感知,恍若置身梦境一般。 年轻猎人木然地点头站起。接连不断地朝脑袋里灌注了太多的知识,封尘只觉得脖颈变得异常沉重。龙语者伸了个拦腰,浑身响起一阵哔哔剥剥的骨爆声,总算轻松了些。猎人的脸色一变:“见鬼……我们在藏书馆里住了这么多天,不会给馆主人添麻烦吧?” “这个时候才想起,不会已经太晚了吗?”陆盈盈噗嗤一笑,摆摆手道,“放轻松,你不是第一个睡在馆里的家伙了。我和那些守卫猎人打了招呼,现在整个小猎团都是我的学徒,只要有我的许可,想在这里住上多久都没关系。” 有一个风头正盛的大学者作为父亲的好处,就是小书士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特权。封尘感激地谢过她,又一拍脑门道:“对了,洛克拉克城市历史……” “嘿!现在可是吃饭时间!”女团长早已跟上了前来,伸手拦住龙语者的去路。乍一靠近同伴的身体,秦水谣不禁皱起了眉头,掩着鼻子道:“见鬼……你是和图书馆里的怪物打了一架吗?你得洗洗澡,至少该换身衣服——你有多久没睡过觉了?” “我忘记了,”年轻猎人搪塞道,下意识地把头别向一边,“不用担心我,累了的话我自会休息的。” 小团长望向旁侧的卢修二人,本欲向他们埋怨一番,却见两人的眼睛里也带着明显的血丝。陆盈盈没有龙人的体魄支撑,眼下更是哈欠连天,全靠着一股求知的劲头支撑着精神。 754章 “不过……”提起沙蝎小队,卢修和小书士的对望了一眼,默默地放下了碗筷。陆盈盈面上挣扎了一番,有些为难地朝封尘说道:“见到奥森和沙蝎他们的时候,你最好就不要主动提起遗迹猎场的事了。” “出了什么事吗?”暗影猎人疑道。室外的微风吹走了封尘脑中昏昏沉沉的感觉,也让他注意到了同伴们的异常,“大家……不会是在翡翠之塔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卢修收拾起盘盏,有些无奈地说道:“比那更复杂些。你该知道,奥森和沙蝎小队的五个成员都是丰收祭一战的受害者。在你离开洛克拉克后,工会研究所想办法解除了药剂的效果,不过龙血却一直残留在他们的身体里。” “我在金羽城得到了你的消息后,就自作主张地把他们拉进了同行的队伍之中,但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个错误——结果证明,龙血对他们的影响比想象得还要大得多。在位阶法则的限制下,他们不能在高阶猎场上久留,更不能直接和上位领主对抗……” 小书士盖上食盒的盖子,无能为力地一叹道:“你回来之前,我俩一直在为他们做恢复性训练,但进展并不尽如人意。这些日子以来,我在藏书馆里尽力为他们寻找消解龙血的办法,却仍是一无所获。” “他们还没有听过实情,沙蝎小队的大家都是优秀的猎人,我不忍心亲口为他们的猎人之路判上死刑,”龙人的嘴巴一阵干渴,“我用停训休整的借口拖延了一段时间,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看来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猎神在上,我离开的日子里,小猎团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封尘念了一声猎神的名号,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在同伴正需要你们的时候,还任性地把你们拖过来,做些本该属于我一个人的工作……” “可是如今,队伍里最让人担心的家伙正是你啊。”小团长脱口而出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忧虑。 感觉到气氛有异,陆盈盈拽了拽龙人的胳膊,后者会意地讪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慢慢休息,我们先回馆里整理剩下的书目了。再迟些的话,地上的书就要被守卫猎人收走了。” “等等,我也一起!”龙语者连忙伸出手,却被秦水谣用眼神留在了原地,只好望着两个同伴朝书塔渐行渐远。暗影猎人胡乱地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眼神游移着道:“那个……我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时间紧迫,多休息一分钟都是一种浪费。” “所以,和我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咯?”秦水谣叉起双手,眉毛一横道,“还是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自己的台词被女孩抢先说了出来,让封尘面上一阵尴尬。他的嘴巴无声地开合了一番,终究还是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讪讪地道:“呃……其实歇一会也没什么不好。”龙语者望着女猎人沉静的双瞳,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生硬地开了个话头道:“上一次这样废寝忘食地读书,就要追溯到大沼泽的时候了,我都没想过今生还有第二次客串书士的机会。” “挑战祭之后?” “嗯,我的龙腔需要大量的知识来温养,但奥奥那兹其可不是什么称职的老师。”封尘古怪地笑道,“所以它就跑去了金羽城,从王立图书馆里‘借’了些书目,供我打发训练之外的时间。” “等等,你不会是说……你在那个时候,就唆使过一头古龙种闯进过大型城镇吧?”秦水谣失声叫道。她隐隐约约地记得听封尘提起过,但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其中的不妥。 “小声些,那兹其没有恶意,”封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回忆起上一次和霞龙见面的场景,又补充道,“至少那个时候还没有。即便是古龙种,挑战祭时的它也不过是个出生不久的大孩子罢了。当时的那家伙还不会分辨我们的书籍的优劣,只是一股脑地偷走了一些。所以我总会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像是《王国百年习俗变迁》?”女团长终于记起自己在哪里听说过了,不禁窃笑道。话一出口,她的脸上却没来由地泛起了一层羞红。 “咳咳——”龙语者猛地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下,他使劲抚了抚胸口,面上的涨红色才就此褪下去,打着哈哈道,“哈哈,那确实是一本……有意思的书呢。” 提及两年前封尘临行前的最后一夜,秦水谣恍然想起了什么。她在腰间摸索了一番,从腰囊中掏出一枚事物,小心翼翼地展在手心:“说起来,这是你那时……寄存在我这里的猎人徽章。这些日子你忙着,都还没来得及还给你。” 沙海上的太阳转过一个角度,正照在女孩手里金色的铜章上。徽章上的标志和工会大楼正门处悬着的一般无二,下方坠着一颗端正的五角星,仍然是封尘记忆中的模样。徽章被保存得很用心,上面的纹路和光泽甚至比龙语者佩戴时还要鲜亮一些。 “这……”一直以来封尘和同伴们总是聚少离多,徽章瞬间唤起了小猎户作为工会猎人时为数不多的记忆。他的喉咙中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半晌才发出声来,“从我离开洛克拉克时起,徽章上的编号就注销了。如今我虽然从通缉榜单上除了名,但想要恢复猎籍还是遥遥无期。被人看到身怀猎人徽章的话,恐怕会惹上麻烦。” 封尘将徽章推回女孩的胸前,黯然说道:“所以接下来,恐怕还是要拜托你继续保存着它。” “当然。”小团长点点头,将徽章收回口袋中,喃喃地说道:“这是你也没有预料到的吧——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女孩挪动了些位置,让自己背靠着背靠着高大的藏书塔,面朝远处无边的雷鸣沙海,和封尘并排而坐:“你知道吗?两年以来,我……还有小猎团的大家,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归队。” “谢……谢谢……”龙语者木然地回应道。 “不过见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总觉得你还没有回来。你的人在我们面前,心思却还在大陆上某个我们看不见的角落,独自一人和什么战斗着。”秦水谣转过脸,像是要透过龙语者那双疲惫的眼睛窥进他的心里,“你从工会大楼走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头扎进了藏书馆里,每天在故纸堆中翻找着我们都不能理解的情报。你不吃东西、不睡觉,对身边的同伴也视而不见。除了第一天之外,你甚至都没有在营地里出现过……” “水谣——”龙语者打断道,“古龙种一旦大规模复苏,就像成型的雪崩一样再不可阻挡了。这是我选择的道路,如果只是少睡一些就能找到拯救更多人的办法的话,让我清醒多久我都心甘情愿。这样的辛苦和即将到来的灾难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女团长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现在的小猎团和我……对于你来说已经变得陌生了吧?” “怎么会?”封尘轻声一笑,“尽管出门在外,我还是能听到不少关于大家的消息,无名前辈也会时时给我讲些猎团的近况。大家在做升阶委托的时候,我就在南方雪山里为你们祈祷,还有漫云的英雄之证和小猎团的新成员,我也都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 “可是关于你的状况,我们却一无所知。”秦水谣咬咬嘴唇道,“那些日子里,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连关于你生死的消息安菲大师都不愿透露。” “那是为了保护你们……” “我当然明白。”女猎人定了定神,平复了一番呼吸,款款讲述道:“在登上遗迹古塔的塔顶时,我们绳降落地后就遇到了一队偷猎者——就是如今被羁押在工会大牢里的那些家伙。” “小猎团被发现的瞬间,那些人就调集来了所有的弓弩,他们在黑暗中示威,朝我的脚边开了几枪……我那么努力地镇定下来,用我们的猎船和那些家伙周旋,好在有哈德叔叔解围,才没有和偷猎者们大战一场。”女孩从思绪中醒转,此刻想来仍然显得惊魂未定,“你知道吗?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被狩猎武器的枪口指着身体,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出自于人类身上的那种杀意和疯狂。” “说实话我怕得要命,而那不过是短短的一分钟而已。我不敢想象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了两年,你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还好。”感受着女猎人满含忧色的双眸,封尘无力地安慰道,“除了极少数的疯子之外,绝大多数的暗影猎人都不过是时局所迫的普通人罢了,地下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女孩挪动了些位置,让自己背靠着背靠着高大的藏书塔,面朝远处无边的雷鸣沙海,和封尘并排而坐:“你知道吗?两年以来,我……还有小猎团的大家,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归队。” “谢……谢谢……”龙语者木然地回应道。 “不过见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总觉得你还没有回来。你的人在我们面前,心思却还在大陆上某个我们看不见的角落,独自一人和什么战斗着。”秦水谣转过脸,像是要透过龙语者那双疲惫的眼睛窥进他的心里,“你从工会大楼走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头扎进了藏书馆里,每天在故纸堆中翻找着我们都不能理解的情报。你不吃东西、不睡觉,对身边的同伴也视而不见。除了第一天之外,你甚至都没有在营地里出现过……” “水谣——”龙语者打断道,“古龙种一旦大规模复苏,就像成型的雪崩一样再不可阻挡了。这是我选择的道路,如果只是少睡一些就能找到拯救更多人的办法的话,让我清醒多久我都心甘情愿。这样的辛苦和即将到来的灾难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女团长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现在的小猎团和我……对于你来说已经变得陌生了吧?” “怎么会?”封尘轻声一笑,“尽管出门在外,我还是能听到不少关于大家的消息,无名前辈也会时时给我讲些猎团的近况。大家在做升阶委托的时候,我就在南方雪山里为你们祈祷,还有漫云的英雄之证和小猎团的新成员,我也都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 “可是关于你的状况,我们却一无所知。”秦水谣咬咬嘴唇道,“那些日子里,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连关于你生死的消息安菲大师都不愿透露。” “那是为了保护你们……” “我当然明白。”女猎人定了定神,平复了一番呼吸,款款讲述道:“在登上遗迹古塔的塔顶时,我们绳降落地后就遇到了一队偷猎者——就是如今被羁押在工会大牢里的那些家伙。” “小猎团被发现的瞬间,那些人就调集来了所有的弓弩,他们在黑暗中示威,朝我的脚边开了几枪……我那么努力地镇定下来,用我们的猎船和那些家伙周旋,好在有哈德叔叔解围,才没有和偷猎者们大战一场。”女孩从思绪中醒转,此刻想来仍然显得惊魂未定,“你知道吗?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被狩猎武器的枪口指着身体,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出自于人类身上的那种杀意和疯狂。” “说实话我怕得要命,而那不过是短短的一分钟而已。我不敢想象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了两年,你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还好。”感受着女猎人满含忧色的双眸,封尘无力地安慰道,“除了极少数的疯子之外,绝大多数的暗影猎人都不过是时局所迫的普通人罢了,地下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755章 营帐内外灯火通明,烤肉的焦味混杂着料理的香气在夜空下经久不散。感受着充斥耳膜的嬉闹声,封尘摸了摸鼻子,望着营帐角落里两大桶已然启封的麦酒,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样做……真的好吗?” “没必要担心经费问题啦!”或许是刚刚从紧张的狩猎中摆脱出来的缘故,贾晓也是罕有地洒脱。他一仰头,将杯中澄黄的酒液一饮而尽:“托了沙海异动的福,这些日子我们的委托报酬都很丰厚,猎团资金还很充裕——你这家伙忙着拯救世界的同时,小猎团可是被某些人打理得有模有样呢。” “我不是在说这些……”听闻此言,龙语者面上的愁容却不见减少。 “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见到远处的同伴们望向这里,卢修也遥遥地朝着他们举了举酒杯,“如果猎神真的在天有灵,它也不会让古龙种在今夜苏醒的……经历过了那么多之后,你至少有放松一个晚上的权力——跟我来吧,哈依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天色渐晚,在小猎团众人的极力挽留下,哈依也就半推半就地顺势留了下来。沙蝎绝大多数成员都在起降坪处看守飞空艇,但沙如墨五人和奥森却还滞留在营地之中。申屠妙玲携着三个同伴委托结束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再加上藏书馆忙碌多时的小书士三人总算舍得归来,众人一时间史无前例地聚齐在这小小的营地里。眼下的状况任凭封尘再如何不愿,也都无法阻止宴会的开席了。 “抱歉招待不周,这个季节洛克拉克本地没有什么像样的食材。”小洋从人堆中挤上前来,将几样菜肴依次摆到长桌上,“只可惜猎场里的砂鱼龙还在育肥期,否则我们就有肝肉可以煲汤了。” “哪里的话!”小团长感激地说道,“没有你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双刀手不适合参与飞行种的捕猎,又在上次委托中受了些暗伤,是以碰巧留在了后方。宴会张罗得匆忙,全凭猎团大厨一个人在支撑。 随着梅可摇摇晃晃地从侧帐处赶出来,将一大盘冒着嫩油的烤肉摞在木桌上,众人终于放下了全部的矜持,齐齐地探手上去,宴桌上的气氛也由是热切了起来。客人哈依一手端着木杯,火光下脸上显出两团清晰的酒红色,亲昵地搂着卢修道:“单单你们两个被选中成猎人也就算了,但是连小地主都跑出了雪林村,我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他说得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搬出了少年时背地里称论封漫云的外号:“你们离开不到半年,我便怂恿了爹娘,也乘着一只交易飞艇离开了大雪山……” “我在王城落下脚,没几天就花光了家里带来的钱,于是想办法在饭馆里找了份学徒的工作。”小商人回忆道,“我在那里闲时无聊,就学了些记账之类的本事,不想被店家看中了。 “那饭馆是个大型商会的下属产业,他们没过多久就把我调去了王城的起降坪。先是在停机坪下做些清点核算一类的工作,接着又跑了几次短程的商途,帮着主家谈成了几笔生意,不知不觉接手的货物就越来越贵重,佣金也越来也多……” 来到大雪山南端之初,哈依就想方设法地意欲找到同乡的三人。然而平民哪有办法得到有关猎人的情报?小家伙只模糊地记得同伴们都在北方地区,至于在哪个训练营就不得而知了。狩猎祭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哈依正在饭馆里为生计而挣扎,自然想不到同伴们就在临近的沼泽猎场上。 “后来我试过联系你们,不过那个时候卢修正埋头在金羽城竞技场,小地主也泡在洛克拉克的猎场深处,至于封尘,我更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哈依吞吞吐吐地说道。 龙语者的眼神躲闪到一旁,那段时间正是自己流落地下世界,被工会骑士满世界追捕的时候。他突然紧张起来,在同乡耳边小声问道:“你……没有向家里说过些什么吧?” “放心吧,该怎么处理传言,商人最清楚不过了。”哈依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更何况那段时间我被派遣到彼雷森特,路途遥远,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和雪林村通信。”他话锋一转,“不过那次长途行商,我协助做成了一笔大买卖,也终于积攒了些资源,不需要再受人驱使了。听到你们在洛克拉克露面的消息,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哈依亮了亮手腕上的石镯。灰白色的镯子荧光透亮,像是整块的贵重矿石打磨而成的,上面依稀镌着一只精致的利箭:“这次来到洛克拉克,还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一宗交易,这就是主家给我的信物。”他的小眼睛依次从众人身上扫过,卖了个关子道,“你们不妨猜猜,我的主家是谁?” “谁?”封尘问道。 “况大师!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小商人自得地腆起了肚子,眯起眼睛静待着同乡们惊愕的眼神。年轻人等了数息,却没有听见一道惊呼声,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围坐四周的众人,“等等……你们做了这么久的猎人,不会连况大师是谁都不清楚吧?斯卡莱特的五星猎人之一,顶级的女猎人……她就在金羽城服役,那不是小猎团注册的地方吗?” “哦,我们认得她。”封漫云撇了撇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白衣猎人曾在遗迹猎场上私自离队,赶去追踪潜逃的偷猎者,结果在归来之后被况大师狠狠地骂了一顿。好在年轻人的擅自行动没有惹出什么麻烦,又借了黑星双子的面子才勉强遮掩过去。否则封漫云的履历上,英雄之证的下方就要紧跟着一条抹不掉的污点了。 “我们该……为你默哀吗?”小洋也面色古怪道,“在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手下做事……”猎人荣耀要求尊重强者,双刀手强忍着没把“黄脸婆”三个字当众讲出来,但这才是他对五星猎人最深的印象。斯卡莱特援助队伍回国的路上,女猎人几乎将小猎团每个人都数落了个遍,年轻人至今还能记起大师那张时刻板着的面孔。 “见识过她空中百米突袭,一箭打爆飞空艇的壮举,我都怀疑她还是不是女人了。”熊不二咬下一大口烤肉,一边咀嚼着,一边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道,“甚至……是不是人类。” “喂!这么说来,你们不会都见过况大师吧?”哈依一抹嘴巴,有些泄气地说道。本以为这个消息会成为自己的谈资,没想到才过了数秒就遭到了连番的打击,“好羡慕你们啊……我的顶头上司负责整个北方地区的商路,却有时一年也见不到一次况大师的真容。像那种等级的强者,不是都该神龙见首才对吗?” “小猎团是碰巧和大师在同一个委托中遭遇,被她救了一次性命,这在猎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申屠妙玲解释道。女弓手瞄了一眼哈依镯子上的图案,箭头是宁远商会的标志,也是况大师本人的徽记:“宁远商会在整个北方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能被他们选中,证明你的商业才能已经得到了认可,该是我们羡慕你才对。” “什么?你们还被大师她救过性命?”申屠妙玲的一番话反而让哈依更加消沉了,他自嘲地笑笑,呷了一口杯中的麦酒道:“算了,新大陆上哪有谁能和猎人比拼资历?在大名鼎鼎的小猎团面前,我的经历都不值一提。” 小商人看着自己的三个同乡道,“英雄之证、金羽城斗技场几十年难见的百胜,在来到洛克拉克之前,我就听说了关于你们太多的消息。小猎团两度正面遭遇古龙种还能全身而退,你们已经是新生代猎人里的传奇了。” “只是比较幸运罢了……”秦水谣应和道。 “不止是幸运而已。”哈依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红晕仿佛也稍微淡下了些,“在两位传奇猎人的教授下,小猎团的实力在同辈中称得上是数一数二。有莱恩也鲁一行的履历垫底,近一个月来你们又连续接取了不少二星顶阶的委托,猎团晋升三阶的资本怕是都要凑齐了吧?” “诶?”卢修诧异地问道,“小猎团的委托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情报不止是对猎人,在我们商人眼里也是重中之重。”同乡神秘地一笑。小猎团众人齐聚,酒过三巡,也终于到了谈论正事的时候了,“实话说,这次来到沙城,除了那批常规货物之外,我还有第二个任务。” “和小猎团有关吗?”贾晓舔了舔嘴唇,凝神问道。哈依此刻端坐的架势,大剑猎人最熟悉不过了,那是老爹和一众商人在谈判桌上才会摆出的姿势。 “既然大家和况大师这么有缘,不知道小猎团有没有兴趣接手大师的委托?”小商人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们该……为你默哀吗?”小洋也面色古怪道,“在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手下做事……”猎人荣耀要求尊重强者,双刀手强忍着没把“黄脸婆”三个字当众讲出来,但这才是他对五星猎人最深的印象。斯卡莱特援助队伍回国的路上,女猎人几乎将小猎团每个人都数落了个遍,年轻人至今还能记起大师那张时刻板着的面孔。 “见识过她空中百米突袭,一箭打爆飞空艇的壮举,我都怀疑她还是不是女人了。”熊不二咬下一大口烤肉,一边咀嚼着,一边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道,“甚至……是不是人类。” “喂!这么说来,你们不会都见过况大师吧?”哈依一抹嘴巴,有些泄气地说道。本以为这个消息会成为自己的谈资,没想到才过了数秒就遭到了连番的打击,“好羡慕你们啊……我的顶头上司负责整个北方地区的商路,却有时一年也见不到一次况大师的真容。像那种等级的强者,不是都该神龙见首才对吗?” “小猎团是碰巧和大师在同一个委托中遭遇,被她救了一次性命,这在猎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申屠妙玲解释道。女弓手瞄了一眼哈依镯子上的图案,箭头是宁远商会的标志,也是况大师本人的徽记:“宁远商会在整个北方地区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能被他们选中,证明你的商业才能已经得到了认可,该是我们羡慕你才对。” “什么?你们还被大师她救过性命?”申屠妙玲的一番话反而让哈依更加消沉了,他自嘲地笑笑,呷了一口杯中的麦酒道:“算了,新大陆上哪有谁能和猎人比拼资历?在大名鼎鼎的小猎团面前,我的经历都不值一提。” 小商人看着自己的三个同乡道,“英雄之证、金羽城斗技场几十年难见的百胜,在来到洛克拉克之前,我就听说了关于你们太多的消息。小猎团两度正面遭遇古龙种还能全身而退,你们已经是新生代猎人里的传奇了。” “只是比较幸运罢了……”秦水谣应和道。 “不止是幸运而已。”哈依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红晕仿佛也稍微淡下了些,“在两位传奇猎人的教授下,小猎团的实力在同辈中称得上是数一数二。有莱恩也鲁一行的履历垫底,近一个月来你们又连续接取了不少二星顶阶的委托,猎团晋升三阶的资本怕是都要凑齐了吧?” “诶?”卢修诧异地问道,“小猎团的委托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情报不止是对猎人,在我们商人眼里也是重中之重。”同乡神秘地一笑。小猎团众人齐聚,酒过三巡,也终于到了谈论正事的时候了,“实话说,这次来到沙城,除了那批常规货物之外,我还有第二个任务。” “和小猎团有关吗?”贾晓舔了舔嘴唇,凝神问道。哈依此刻端坐的架势,大剑猎人最熟悉不过了,那是老爹和一众商人在谈判桌上才会摆出的姿势。 “既然大家和况大师这么有缘,不知道小猎团有没有兴趣接手大师的委托?”小商人一本正经地问道。 756章 宁远商会是大陆北方最重要的大宗矿石分销商之一,在斯卡莱特几个重镇都有自己的据点。商会掌握着多个珍贵矿山的开采权,也拥有一大批优秀的匠人,从原材料到成品猎具都在它的售卖清单之中。不同于靠奢侈品和豢养怪物起家的蓝金商会,宁远商会的业务范围一定程度上关系到北方地区的安全和稳定,因此花费在商船和矿洞护卫上的开销要比前者重的多。 两年多以前,宁远商会曾传出载满特种矿石的飞艇被偷猎者劫掠的丑闻,商会的信誉由是一落千丈。屋漏偏逢连夜雨,况大师本人也在同时失去了挑战祭领队的资格,让商会一度陷入低迷之中。 好在五星猎人适时出手,完成了数个难度颇高的机密委托,勉强填补了商团的资金缺口,又接连亲自出马,护航了几趟本家的大宗商船,才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那次危机。不过拜它所赐,整个北方地区的矿石原料短时间内上升了近三成,过了几个月才缓缓回落到原来的水平。 经此一难,宁远商会也愈发地重视起商队的安全来。商会花大力气为名下的飞艇陆续做了全面的改装,在护卫的雇佣上更是不惜成本。如今宁远在常规的航线上,有专业的猎船队伍陪行,重要的矿区和猎场也有大型猎团常年驻守,大型的探索开发有五星猎人坐镇,运转之间俨然如铜墙铁壁一般。 “换句话说,宁远……没那么需要小猎团,”贾晓认真地打量着哈依,像是要从那双小眼睛里看出别的门道,“至少不是以这么丰厚的条件。” 重剑猎人款款而谈,三言两语间将队员们模糊的疑虑讲了个通透。哈依似乎没想到席间还有如此懂行的人,他看了一眼这个身形瘦小的猎人,有些诧异地说:“我以为你们猎人从来不关心商情呢……既然这样,我便开门见山了。” 他清咳一声,不知是在整理思路,还是在回忆来时主家教给自己的说辞:“有一点你们说的不对。诸位是猎人,应该知道最近大陆上怪物异常活跃的状况。”他苦笑一声道,“这个月来袭击商船的事件,光是我听说的就超过五起,商会的几条主要航道都有波及。说实话,若不是王城到洛克拉克的这条航线出了名的稳定,我都打算先在国都避一避风头了……商路变得越来越难走,护卫猎人的折损率居高不下,就算是宁远商会也急需额外的人手。” “那些动辄百人的大型猎团不是更合适一些吗?”小洋疑道,“宁远选上我们,不会只是因为小猎团和况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吧?上次我们在猎场上相遇的时候,气氛可并不算太好。” 不算未曾拿回猎人资格的封尘和饱受龙血困扰的沙蝎众人,小猎团全员的战力只有可怜的八个人,满打满算也才堪堪够到工会规定的最低标准,还要加上刚刚从训练营毕业不久的晴儿。这样的人手最多只能用来随行一个小型的商用飞艇,用来防守一个最小规模的矿井都显得捉襟见肘。但宁远商会家大业大,一次行船从来都是以千百吨计,出动小型商船恐怕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等等……”感觉到猎人们眼中的疑色越来越重,哈依连忙打断道,“是谁告诉你们,商会雇佣猎人只能用来守御了?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手不假,但也同样需要像小猎团一样,人数精简的小型队伍。” 因为各种负面传闻而迟迟未能扩张队伍的小猎团,实际上已经在猎团的发展上走入了另外一条道路。一定要类比的话,如今的小猎团其实更像是某些三星以上,不依附于猎团的独立队伍。 无论是履历还是实力上,小猎团的众人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团长本就是昔日五星强者的后裔,个人战力和领导能力有目共睹,英雄之证和竞技场百胜的两人更是斯卡莱特名噪一时的话题。猎团里随便抽出一个队员,不是继承了神秘的军方战技,就是有着巅峰一个家族的夸张经历。能将这么多话题性人物统合在一起的,怕不是只有黑星双子才能做到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就算才刚刚起步,但小猎团也算是有了自己的补给系统。”小商人望向长桌另一端的沙蝎五人众,“你们的已经远远高过绝大多数的同阶了,更何况你们居然还有猎团书士,这可从来都是上位团队才有的配置啊。” “诶?”宴会进行到一半,眼见着同伴们开始谈论猎团事务了,本以为事不关己的陆盈盈还在一旁啜饮着果汁。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一个激灵,眼神投向猎团众人的方向。看到大家都在望着自己,她也羞赧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没有酬劳,但小书士对猎团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先是协助沙蝎训练,又利用自己的权限给封尘开放了工会藏书馆,更别提一连数日在馆中废寝忘食地陪着龙语者查阅典籍了。即便没有正式的合约,但无论是小猎团的众人还是女书士自己,似乎都已经将她当做小猎团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了。 “原来我们已经……这么厉害了吗?”熊不二仰起头幻想着什么,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嘿嘿”的傻笑声。却被小洋掐了一下腰间的软肉,无声无息地从中打断。 “小猎团如果和我们合作,就算没有委托带来的收益,你们对宁远商会来说本身就是一笔财富。”哈依侃侃而谈道,“届时你们会成为商会崭新的宣传资源,你们的每一次委托都是宁远展露在普通猎人面前的机会,你们的猎具和装备更是重要的展示渠道……” “就像……况大师在翡翠之塔上试箭的时候吗?”卢修若有所思地说。哪怕过去了月余,小猎团一行人仍然对遗迹猎场上那支威力超绝的龙之矢印象深刻。如果它出现在市面上的话,只要价钱合适,即便是小猎团也会忍不住买下一支,充当队伍的战略性猎具。 “当然不止这些,如果诸位愿意在飞艇外漆上宁远商会标识的话,我们还有额外的报酬。”哈依眼神狡黠,不住地搓动着双手,“宁远商会不在乎你们的历史,倒不如说小猎团的话题越多,对我们就越是有利。” 话音未落,年轻人们的眼神已经变得火热了起来。猎具只要合用,出自何人之手都无关紧要,飞艇不管涂成什么颜色,都不会对性能有一星半点的影响。相比之下,每半年两次的强制委托虽然有些掣肘,但相比报酬来就不值一提了。契约中只字未提指挥权的事宜,小猎团无需在自主权上做任何妥协,对一众年轻人来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不止这些……”封尘脸色古怪地道。数日的藏书馆潜修,即便没能找到化解战争的法门,但暗影猎人的龙腔也似乎有了新的变化。龙语者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身旁的同乡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你的心跳得这么快,不是被尘小子说中了什么吧?”卢修的耳朵一动,龙人敏锐的听觉也让他瞬间发现了儿时玩伴的异常。 “仔细想想的话……”贾晓跟着冷静下来,拄着下巴道,“宁远商会已经有况大师了,什么样的宣传比五星猎人的行头还有说服力?” 看着猎人们的眼神如刀锋般审向自己,哈依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他的手放在桌子下,捅了捅两个儿时好友的腰间:“喂!我好不容易才给小猎团争取到这么优厚的待遇,你们两个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但也没有拆台的必要吧?” “抱歉……但越是这种时候,我觉得就越是该问个清楚才对。”卢修歉然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当然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相信尘小子也一样。但小猎团是大家的心血,第一次接到这样的邀请,总还是要谨慎一些——还有什么委托上没有讲明的条件吗?” “好吧……”哈依撇撇嘴,收起了属于商人的微笑,面带委屈地说道,“就算当上了猎人,你这家伙一根筋的样子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他指了指小团长桌前的委托,“这份契约和当下的行情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分量相当足的人情了。我的主家的意思是,想用这个向小猎团换一个请求——你们和特雷索尔大师很熟悉吧?” “你想见那位大师?”封尘噗嗤一笑,“早知如此,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呢?大师他如今就在洛克拉克,工坊在中心湖不远处,见他一面不会很麻烦的。” “小猎团如果和我们合作,就算没有委托带来的收益,你们对宁远商会来说本身就是一笔财富。”哈依侃侃而谈道,“届时你们会成为商会崭新的宣传资源,你们的每一次委托都是宁远展露在普通猎人面前的机会,你们的猎具和装备更是重要的展示渠道……” “就像……况大师在翡翠之塔上试箭的时候吗?”卢修若有所思地说。哪怕过去了月余,小猎团一行人仍然对遗迹猎场上那支威力超绝的龙之矢印象深刻。如果它出现在市面上的话,只要价钱合适,即便是小猎团也会忍不住买下一支,充当队伍的战略性猎具。 “当然不止这些,如果诸位愿意在飞艇外漆上宁远商会标识的话,我们还有额外的报酬。”哈依眼神狡黠,不住地搓动着双手,“宁远商会不在乎你们的历史,倒不如说小猎团的话题越多,对我们就越是有利。” 话音未落,年轻人们的眼神已经变得火热了起来。猎具只要合用,出自何人之手都无关紧要,飞艇不管涂成什么颜色,都不会对性能有一星半点的影响。相比之下,每半年两次的强制委托虽然有些掣肘,但相比报酬来就不值一提了。契约中只字未提指挥权的事宜,小猎团无需在自主权上做任何妥协,对一众年轻人来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不止这些……”封尘脸色古怪地道。数日的藏书馆潜修,即便没能找到化解战争的法门,但暗影猎人的龙腔也似乎有了新的变化。龙语者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身旁的同乡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你的心跳得这么快,不是被尘小子说中了什么吧?”卢修的耳朵一动,龙人敏锐的听觉也让他瞬间发现了儿时玩伴的异常。 “仔细想想的话……”贾晓跟着冷静下来,拄着下巴道,“宁远商会已经有况大师了,什么样的宣传比五星猎人的行头还有说服力?” 看着猎人们的眼神如刀锋般审向自己,哈依的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他的手放在桌子下,捅了捅两个儿时好友的腰间:“喂!我好不容易才给小猎团争取到这么优厚的待遇,你们两个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但也没有拆台的必要吧?” “抱歉……但越是这种时候,我觉得就越是该问个清楚才对。”卢修歉然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当然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相信尘小子也一样。但小猎团是大家的心血,第一次接到这样的邀请,总还是要谨慎一些——还有什么委托上没有讲明的条件吗?” “好吧……”哈依撇撇嘴,收起了属于商人的微笑,面带委屈地说道,“就算当上了猎人,你这家伙一根筋的样子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他指了指小团长桌前的委托,“这份契约和当下的行情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分量相当足的人情了。我的主家的意思是,想用这个向小猎团换一个请求——你们和特雷索尔大师很熟悉吧?” “你想见那位大师?”封尘噗嗤一笑,“早知如此,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呢?大师他如今就在洛克拉克,工坊在中心湖不远处,见他一面不会很麻烦的。” 757章 悄无声息地从床铺上滑下来,封尘蹑手蹑脚地将猎装穿戴齐整,短剑和圆盾久违地悬到背后,塞满猎具的腰囊也挂了上去。他想了想,从道具箱里将飞人的部件一一取出来,不及调试便安到了关节预留的卡槽之中。 一颗颗特制爆弹被熟练地装填进猎具的空腔里,机括的响声惊动了窗沿上趴伏着的梅可。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半梦半醒之间朝封尘问道:“这是要去哪?” “上厕所。”猎人一边维持着龙腔,一边小声地敷衍道。沙海深处的异常如同黑夜中的星辉,在龙腔视野之下不见移动,也没有躲藏的迹象,仿佛刻意要让他发现一般。 “解手还要带着武器吗?”梅拉露的双瞳里闪着绿芒。尽管宴会上小艾露在酒里多泡了些木天蓼,却不妨他在黑暗中看清眼前的封尘全副武装,已经是可以出发狩猎的程度了。 “呃……”不等暗影猎人想到搪塞的说辞,梅可却率先失去了兴趣。兽人嘟囔了一声“营地里还怕有怪物出没……这是谨慎得过头了吧”,随即困乏地舔了舔胸前的毛发,把脑袋缩回两臂之间,再次沉沉睡去。 龙语者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钻出门去。时值深夜,正是一日间雷鸣沙海中温度最低的时候,猎人猝不及防地吸进一口寒气,身上一个激灵,登时彻底打消了睡意。他辨认了一番猎场的方向,穿梭过连绵的营帐,拔足朝西边疾奔而去。 猎人工作天然具有极强的流动性,让沙漠之城不得不分配大片的营地供自由猎人和流动队伍落脚。三片营区分别靠近起降坪、训练场和唯一的城门,无一例外地都坐落在城市的边缘,最近处距离断崖只有区区数公里。这样的设置除了有地价和日后方便扩建的因素之外,更多的是考虑到城市的安全,让猎人在危急关头能充当起洛克拉克的最后一道屏障。 年轻猎人视宵禁为无物,在街巷中急速地穿行着。龙腔的火力全开,让他每每能提前一个岔路躲避开夜巡的守城猎人。封尘一连越过几个街区,终于靠近了城门处,然而还在一个路口外,他便看见了大门处通明的灯火。燃石火炬的照耀下,城门紧紧地闭着,两队满编的猎人正守在门廊前,塔楼上还有放哨的观察手,似乎连艾露也不止一只。这样的阵仗下,就算是他也不能避开每个人的目光顺利出城。 封尘恨恨地跺了跺脚,临时改换了方向。然而洛克拉克坐落在天然的巨岩之上,自古以来只有一条出城的路径,他沿着巨岩的边缘游荡了半晌,除了高耸的崖壁外便一无所获。龙腔视野的极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光亮似乎正在催促自己,年轻猎人一咬牙,解下腰间的钩爪,择了个坚实处就地绳降下去。 巡城的飞空艇每隔几分钟就会掠过头顶,让龙语者的神经不得不紧绷起来,注意着每一道靠近的螺旋桨声。然而今夜的封尘似乎没有受到猎神的眷顾,才降下十余米,就察觉到了一束不断接近的舰灯。年轻人悬在空中无处可躲,眼看就要暴露在飞艇的望镜范围之中了,他的余光却率先注意到了高崖下徘徊的兽群。 狗龙一族一如既往地聚首在城市边缘,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崖顶蹦跳着,一面相互撕斗发泄过剩的精力。某一时刻,数个不同种群的狗龙王突然福至心灵,不约而同地仰面朝天嚎叫了数声。在首领的带动下,近百只族员也齐齐地高叫起来,狗龙一族的嗓音呜咽飘忽,惹得山崖下一时间有如百鬼夜行。巡城的飞空艇察觉到异动,徐徐地转了个身,灯光递次从这些低阶种群的头顶上扫过。 受到光线的刺激,兽群也由是一惊,寻了个方向撒腿朝远处跑去,地上登时扬起一团高高的沙尘。空中的猎船没有放过些微的异常,望镜追着狗龙队伍的尾巴,试图搞清楚异动的因由,却没看到猎船的背后,崖壁上霎时间亮起一连串细弱的火光。猎具的爆炸声被野兽的喧嚣声所遮蔽,没有引来半分注意,如流星般坠落进崖壁下的沙地中。 “嘶……”尽管有猎具的力量作为缓冲,龙语者还是接连几个翻滚,才化解了坠崖的冲击力。暗影猎人无比确定,方才的自己只差不足十米就要被观察手发现了,这个距离从飞艇上看来,或许不过是半指之差。 彼时在地下世界,封尘若是被骑士团擒住,说到底不过是登上审判台而已。但如今的年轻人一旦在洛克拉克被抓到心怀不轨,恐怕连小猎团也要一并受到牵连,因此自己的每一步动作都不容有失。 封尘这样想着,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沙子,呼出一大口水汽。严格来说这里还是洛克拉克的管辖范畴中,在城里开启“飞人”不知会违背多少条工会律令,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感受到封尘的接近,龙腔视野中的那道光亮终于有了反应,却是向远处移动了一段距离,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区域重新停下。光亮闪动得更加频繁了,不像在躲避,倒像是在指引龙语者一般。 无论视野尽头等着封尘的是什么,天亮后恐怕就会彻底消失。年轻猎人心中暗急,他伸手一招,一只格外健硕的狗龙颠颠地在自己面前矮身蹲下。封尘翻身上背,借着夜色的掩映,几个加速便消失在猎场深处。 即便是最低阶的怪物,奔行的速度也要比人类快上不少。封尘眼中的视野飞退,身后的沙漠之城也在逐渐远去。几公里的路程稍纵即逝,年轻人片刻间就在一片荒滩上停下脚步。 这一带刚好在洛克拉克的警戒范围之外,和最近的小型聚居区也还有一段距离,正是工会在西缘的防线上为数不多的盲区。封尘警惕地戒备着四周,一面拍了拍狗龙的下巴。十几分钟的路程,龙语者已经将怪物驯化得服服帖帖的了。鸟龙种顺从地跪伏下来,静静地等待着猎人下一道命令,喉中还泛着低低的咕噜声。 “真是让人惊讶——”一道毫不掩饰的惊叹声从暗影猎人的身后响起,“在这个年纪,就能把龙语使用到这种程度。” 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封尘的双脚一踏,一记爆鸣之下,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窜出了数米。年轻猎人的双手向腰囊中探去,一颗闪光弹乘着夜色在沙地上滚动起来,朝着来人的脚边飞掷过去。 “轰!” 剧烈的闪光后,封尘紧张地回头看过来,正欲伺机出手,却发现闪光下的那人已经不在原来的方位了。矮个猎人放下遮着双眼的手臂,不徐不疾地说道:“还真是暗影猎人的作风啊,不管什么时候遇见,都要先打上一架才行……你就不怕误伤到别人吗?” “我该直接用爆弹的。”龙语者面色冷下来。他将单手剑擎在手上,持盾的手中隐隐握着一只颜色奇异的道具球:“莫林……整个世界都在追捕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洛克拉克!” 龙腔视野中的异状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精神力量异常强大的人类。那团火焰明亮如月,只有同为龙腔的持有者才能拥有。普天之下,除了隐居在龙人族聚居区的神秘强者们外,这样的人物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莫林一人了。 “拥有你我这样的能力,想要逃脱骑士团的追捕根本不在话下。”莫林从沙堆的阴影中显出身形。执事长放弃了他往日那套金色的浮夸猎装,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稍嫌朴素的沙青色全身甲,像是为了沙海中隐藏行迹专门打制的。逃亡者背后的重剑制式不变,但材质也从金色变成了寻常的骨白色,乍看上去就和常年混迹雷鸣沙海的落魄猎人差不多,“况且我在骑士团领队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它的运作模式我早已一清二楚。你以为我真的会惧怕那一两张通缉令吗?” “所以你今天就别想离开了——”先前的一击落空,年轻猎人作势要掷出手中的猎具,面前却突兀地闯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在一旁的狗龙不知何时改换了主人,听从莫林的命令霸道地横亘在了两人之间。怪物的背后,莫林的声音依稀传来:“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应该最清楚,在这样混乱的猎场上,龙语都能做到些什么。” 封尘当然明白,这也是他在感觉到莫林的气息时,没有叫醒任何一个同伴,而是选择独自出行的原因。龙腔的破坏力恐怕连战争兵器龙击枪都要自愧不如,如果使用得当,一只普通的禽鸟都能拥有击毁一艘飞空艇的能力,更别提还能鼓动大型兽潮了。 即便是最低阶的怪物,奔行的速度也要比人类快上不少。封尘眼中的视野飞退,身后的沙漠之城也在逐渐远去。几公里的路程稍纵即逝,年轻人片刻间就在一片荒滩上停下脚步。 这一带刚好在洛克拉克的警戒范围之外,和最近的小型聚居区也还有一段距离,正是工会在西缘的防线上为数不多的盲区。封尘警惕地戒备着四周,一面拍了拍狗龙的下巴。十几分钟的路程,龙语者已经将怪物驯化得服服帖帖的了。鸟龙种顺从地跪伏下来,静静地等待着猎人下一道命令,喉中还泛着低低的咕噜声。 “真是让人惊讶——”一道毫不掩饰的惊叹声从暗影猎人的身后响起,“在这个年纪,就能把龙语使用到这种程度。” 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封尘的双脚一踏,一记爆鸣之下,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窜出了数米。年轻猎人的双手向腰囊中探去,一颗闪光弹乘着夜色在沙地上滚动起来,朝着来人的脚边飞掷过去。 “轰!” 剧烈的闪光后,封尘紧张地回头看过来,正欲伺机出手,却发现闪光下的那人已经不在原来的方位了。矮个猎人放下遮着双眼的手臂,不徐不疾地说道:“还真是暗影猎人的作风啊,不管什么时候遇见,都要先打上一架才行……你就不怕误伤到别人吗?” “我该直接用爆弹的。”龙语者面色冷下来。他将单手剑擎在手上,持盾的手中隐隐握着一只颜色奇异的道具球:“莫林……整个世界都在追捕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洛克拉克!” 龙腔视野中的异状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精神力量异常强大的人类。那团火焰明亮如月,只有同为龙腔的持有者才能拥有。普天之下,除了隐居在龙人族聚居区的神秘强者们外,这样的人物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莫林一人了。 “拥有你我这样的能力,想要逃脱骑士团的追捕根本不在话下。”莫林从沙堆的阴影中显出身形。执事长放弃了他往日那套金色的浮夸猎装,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稍嫌朴素的沙青色全身甲,像是为了沙海中隐藏行迹专门打制的。逃亡者背后的重剑制式不变,但材质也从金色变成了寻常的骨白色,乍看上去就和常年混迹雷鸣沙海的落魄猎人差不多,“况且我在骑士团领队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它的运作模式我早已一清二楚。你以为我真的会惧怕那一两张通缉令吗?” “所以你今天就别想离开了——”先前的一击落空,年轻猎人作势要掷出手中的猎具,面前却突兀地闯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趴在一旁的狗龙不知何时改换了主人,听从莫林的命令霸道地横亘在了两人之间。怪物的背后,莫林的声音依稀传来:“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应该最清楚,在这样混乱的猎场上,龙语都能做到些什么。” 封尘当然明白,这也是他在感觉到莫林的气息时,没有叫醒任何一个同伴,而是选择独自出行的原因。龙腔的破坏力恐怕连战争兵器龙击枪都要自愧不如,如果使用得当,一只普通的禽鸟都能拥有击毁一艘飞空艇的能力,更别提还能鼓动大型兽潮了。 758章 麒麟的临终之言是如今的乱局下支撑封尘的唯一希望。暗影猎人只在和工会总部时完整地复述过一次,甚至连小猎团的同伴和黑星双子都不知其详,眼下莫林轻而易举地讲出来,语气却像是在谈论街巷传闻一般轻描淡写。 在工会总部停留的几十天之中,封尘每日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员接触,被送到龙语者面前的书士、研究员、守卫和执事无一例外,都要经过总部的层层审查。古龙种相关的消息向来都是最高机密,人龙战争的情报更是自不必说,大楼和监牢中发生的事本不该有半分外传的可能。 年轻人想到这一层,只觉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如果执事长的耳目真的能延伸到总部之内,代表着遗迹猎场归来后,工会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封尘龙腔能力的种种细节都被叛逃者看在了眼里。看样子莫林早在叛离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的所图显然并非只有战争这么简单,甚至连战争或许也只是个开始。 “我接触过的古龙种比你要多上一些,”像是没有看到封尘皱起的眉头,莫林接着说道,“古龙种的语言中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它们永远没办法说出虚假的事情。如果在陨落的前一刻,麒麟仍然对休战的办法语焉不详,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它口中的手段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 “别想着这么轻易就能蛊惑我。”封尘暂时压下心中的寒意,板着脸回答道,“古龙种并不是绝对的全知,当时的麒麟不过是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个办法罢了。” “年轻人的固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莫林嘲弄地一笑,“麒麟演出的戏码再怎么苦情,也不会改变它古龙种的身份。这一族的怪物曾经不止一次试图毁灭过人类,你以为它们会真心实意地寻找求和的途径吗?认清现实吧,它说出那样的话,无非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古龙种想要一个能在战争开始后还站在它们一方的人类,身怀龙语的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仅此而已。” 见眼前的封尘仍然不为所动,执事长摇摇头:“况且,就算你说的没错,以古龙种的智慧和知识,若都找不到化解战争的办法,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机会比它做的更好?靠着在工会藏书馆里埋头苦读吗?不如让我给你省省时间!” “数年之前,我也曾遍历过里面的藏书,不止是洛克拉克,金羽城、王城和斯卡莱特所有我能接触的大型城镇,城中的图书馆我都涉足过……”老猎人朝自己和封尘的眼睛上分别指了指:“看着我,我知道你分辨得出我有没有说谎——你所寻求的藏书馆,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就算把里面的典籍翻烂,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如今的人类对古龙种的了解,和百年之前相比几乎没有任何进步,恐怕连你我也大有不如。指望着从那样的知识里得到答案的话,还不如期待着古龙一族兵临城下的那天,突然大发善心放弃进攻,这样的概率还要高些。” 二人的龙腔彼此勾连,夜色中封尘虽然看不清莫林的表情,但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无半句虚言。然而执事长掌握龙腔日久,说不定早已学会了掩饰谎言的办法,他的话并不能尽信。封尘轻咬舌尖,稳住自己的情绪,面色不变道:“我宁可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会相信一个策动战争的疯子。” “执迷不悟,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矮个猎人的手在背后一抹,抽出腰间的骨质小刀,正是给麒麟致命一击的那柄屠龙武器。短刀乍一暴露出鞘,上位者的气息让旁侧逡巡着的狗龙一阵瑟瑟发抖:“这样的武器你也有一把,你说杀死峯山龙的那柄武器已经在沙海中损坏了,工会不相信,我也一样;还有,作为麒麟陨落的见证者,它的龙玉怕是也落在了你的手里,我说的没错吧?” 早些时候封尘向洛克拉克提供了麒麟墓场的位置,然而从工会总部到莱恩也鲁的传讯毕竟需要数日之久。待到东方国度从动荡中安定下来,终于组织起探索队伍时,墓场周遭近十公里的区域已经在龙血的作用下化成了一片禁区。猎人们从望镜中眼睁睁地看着麒麟的骨殖腐朽衰败,逐渐失去古龙种的特性,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空手而归。 “这又是什么意思?”听到莫林突然提起两件古龙素材,封尘下意识地弓起腰,再一次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即便交给黑星双子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相当于万无一失了,但年轻人仍然不打算将素材的下落暴露给莫林。 “放心吧,我不是要觊觎你的宝贝。只是告诉你,想要依靠它们也还远远不够。古龙种的素材大都有异乎寻常的效能不假,但仅有的催动它的方法,却都是工会的机要秘闻,你打算怎么得到它们?”像是窥破了封尘的心思,莫林收起短刃道。每一柄屠龙武器都是战略级资源,在未来能够影响到一个战场的胜负,工会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将其收入囊中 “一旦给洛克拉克知道了素材的下落,哪怕它们是在阿阳和小安菲的手里,工会也能想办法征用,来制造对抗古龙种的武器,而你却什么也得不到。”龙腔的加持下,莫林的声音如同恶魔的耳语,同时在封尘的耳边和颅腔中幽幽地响起,“你在暗影猎人之中混迹了太久,恐怕早已忘了地上世界的规则。在登上骑士团的飞艇前,似乎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将被工会隔离在监牢中整整一个月,即便恢复自由,在洛克拉克也一样举步维艰,甚至不如地下世界的时候。” 在封尘看不到的地方,这片大陆早已悄悄地进入了备战状态。过去的数十天里,单是洛克拉克就放开了一大批重要素材的狩猎限制。王国的各个城市正以应付怪物异动之名,将防御力量悄然添置到战争水准。海量的战略物资秘密调配下去,在各个已经探明的古龙种领地和沉睡之处附近,新的临时营地和城砦设施正在加紧建设着。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动起来,在它将浑身毁灭性的力量展示出来之前,任何人都没办法拦住它的脚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年轻猎人别过脸去,恨恨地道,“背弃了你的学生,背叛了两位教官,背离了猎人荣耀……只是为了开启一场没有理由的战争?” “会长团的那些老家伙已经做出了迎战的决定,从收集情报到做出判断总共才花了多长时间?”执事长的语气中满是理所应当,“不是我,而是新大陆期待一场战争已经太久了,人类和古龙种都是如此。” “至于你,你的主张在猎人工会的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会帮助你。我猜恐怕连小猎团里的同伴,对你如今的举动也是疑虑重重吧?这不怪他们,再亲密的同伴两地相隔太久,一样也会变得陌生的。” 更为强大的龙腔在弱者面前有着天然的说服力,叛逃者只靠着三言两语,就让封尘的眼神迷蒙了起来。年轻人使劲晃了晃脑袋,咬牙说道:“这就是你的作风吗?挖空心思把我引到荒郊野岭,只是耍些挑拨我和同伴关系的小手段?” “呵——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想让我放弃吧?”尽管莫林的龙腔比起年轻猎人的要强大太多,但和正牌的古龙种仍然不可同日而语,早已受过真龙洗礼的封尘,此刻反倒清醒了过来。他面带嘲讽地反问道:“你在害怕些什么?你知道,如果想要我不拦在你所谓的计划面前,你大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 “我的工作里不需要第二个身怀龙语的人。你逃离洛克拉克以后,最初的那段时间,我确实想过要杀掉你。”执事长毫不掩饰地说道,“但我在委托报告里看到了你的成长,你接二连三地逃脱出骑士团的追捕,我就知道你的龙语已经逐步进化完全了——就像我一样。”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我在雪林村中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的非同寻常。”莫林没有理会封尘的反应,仰头望着月色自顾自地说道,“不论你是否承认,龙语的拥有者彼此之间都有一种感应。我习得了这份能力那么久,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彻底理解我的人。” “龙语对你我而言是一种恩赐,对整个大陆来说更是一种财富。”老猎人伸出一只手,指向远处的沙漠之城,夜色下辨不清圣柱的位置,只有巡行的飞艇散发着点点荧光,“说起来,连洛克拉克的建立,都是拜一位精通龙语的老书士所赐。” 在封尘看不到的地方,这片大陆早已悄悄地进入了备战状态。过去的数十天里,单是洛克拉克就放开了一大批重要素材的狩猎限制。王国的各个城市正以应付怪物异动之名,将防御力量悄然添置到战争水准。海量的战略物资秘密调配下去,在各个已经探明的古龙种领地和沉睡之处附近,新的临时营地和城砦设施正在加紧建设着。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动起来,在它将浑身毁灭性的力量展示出来之前,任何人都没办法拦住它的脚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年轻猎人别过脸去,恨恨地道,“背弃了你的学生,背叛了两位教官,背离了猎人荣耀……只是为了开启一场没有理由的战争?” “会长团的那些老家伙已经做出了迎战的决定,从收集情报到做出判断总共才花了多长时间?”执事长的语气中满是理所应当,“不是我,而是新大陆期待一场战争已经太久了,人类和古龙种都是如此。” “至于你,你的主张在猎人工会的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会帮助你。我猜恐怕连小猎团里的同伴,对你如今的举动也是疑虑重重吧?这不怪他们,再亲密的同伴两地相隔太久,一样也会变得陌生的。” 更为强大的龙腔在弱者面前有着天然的说服力,叛逃者只靠着三言两语,就让封尘的眼神迷蒙了起来。年轻人使劲晃了晃脑袋,咬牙说道:“这就是你的作风吗?挖空心思把我引到荒郊野岭,只是耍些挑拨我和同伴关系的小手段?” “呵——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想让我放弃吧?”尽管莫林的龙腔比起年轻猎人的要强大太多,但和正牌的古龙种仍然不可同日而语,早已受过真龙洗礼的封尘,此刻反倒清醒了过来。他面带嘲讽地反问道:“你在害怕些什么?你知道,如果想要我不拦在你所谓的计划面前,你大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 “我的工作里不需要第二个身怀龙语的人。你逃离洛克拉克以后,最初的那段时间,我确实想过要杀掉你。”执事长毫不掩饰地说道,“但我在委托报告里看到了你的成长,你接二连三地逃脱出骑士团的追捕,我就知道你的龙语已经逐步进化完全了——就像我一样。”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我在雪林村中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的非同寻常。”莫林没有理会封尘的反应,仰头望着月色自顾自地说道,“不论你是否承认,龙语的拥有者彼此之间都有一种感应。我习得了这份能力那么久,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彻底理解我的人。” “龙语对你我而言是一种恩赐,对整个大陆来说更是一种财富。”老猎人伸出一只手,指向远处的沙漠之城,夜色下辨不清圣柱的位置,只有巡行的飞艇散发着点点荧光,“说起来,连洛克拉克的建立,都是拜一位精通龙语的老书士所赐。” 759章 难民营 ………… 接连下过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让整个古代林被骤然拉进了一片寒冬之中。常青树的枝头,上一场雪的余韵还未散尽,一夜之间又压上了一层新的白色叶片。从飞空艇上俯瞰下去,连绵的白地一眼望不到尽头,几乎要和北方雪山上的雪线连为一体。十一月的北方猎场罕有被积雪大面积覆盖的情况,可以预见今年又将迎来一个难熬的冬天。 小洋从舷梯顶降下,缩着脖子,不停地揉搓着臂膀。猎人的笼手和臂甲都是金属打制,这样的动作并不会带来半点暖意。他呼出一口哈气,朝身后的同伴发着牢骚道:“见鬼……我以为回到地面后还能暖和一些的。” “临行前就告诉过你,最好给猎装里再添一层保暖内衬,是你自己不听劝的。”贾晓摊开手,打量起猎船降落之处来。营地坐落在一片矮丘的向阳坡,向南是颇具规模的简易帐篷和板房。起降坪开辟得颇为匆忙,积雪也被一柄夯进了地面,雪化后留下一块块坑坑洼洼的凹地,若不尽快着手修整,这片平台的使用寿命或许只剩下几天了。 “我才不是觉得冷呢。”望见从舷梯上走下的申屠妙玲,双刀手赶忙反驳道。轻便是射手的装束要求中最重要的一条,女猎人一如既往地穿着一套修身的猎装,丝毫看不出添置内衬的痕迹。乍一离开船舱,弓手的双颊微微发红,却没有露出任何勉强的神情,“一旦狩猎开始,很快就会暖和过来了吧?倒是你,穿得那么臃肿还怎么战斗?” “不用担心那些——”安菲尼斯顺着舷梯的扶手滑至地面,掀开兜帽道。不知是年轻人们的错觉还是艾露一族体质特殊,来到寒冷的地方,传奇猎人的精神反倒好了不少,双眼中流转着久违的神采,连发号施令的声音都不再像金羽城时懒洋洋的模样了。“不出意外,这趟旅行应该不会有战斗的机会。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觉的冷的话,就去货仓多领些保暖的补给……你们每个人都需要。” “哈?所以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熊不二歪头道。身后的罗大师接连升起了两发信号弹,主螺旋桨应声停止运转,船尾的货仓也在机括的响动中徐徐打开。 “当然是升阶委托啊,你们所有人的。”老艾露道,“我在金羽城里以养伤的名义休息了那么久,也是时候陪你们一起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早有机务人员前来核查手续,见到黑星双子胸前明晃晃的六星徽章,签署的过程变得格外精简。地面队伍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在几个壮汉的带头下,三个满编的猎人小队迫不及待地登上货仓,将一箱箱补给卸载下来,装到准备好的板车和陆行龙背上。 “猎船上的事务由这里的人接手就好,我们马上就去和这里的领队碰头。接下来的时间,小猎团在营地里接受他们的指派就好。”安菲尼斯招招手,带头朝营地走去,一边解释说,“你们的工作就从今天开始,直到营地拆除或委托宣布解散为止。” “等等……你是说我们的任务在营地里?”大熊不敢置信地追问道,“怪物呢?战斗呢?升阶委托向来不都是危险的任务吗?” “是啊——”秦水谣跟在两个教官之后,脸色怪异地说道,“就算我们都是您的学生,小猎团也没必要……得到特殊照顾的。托了您的教导,这些日子以来我的狩技又有了不小的精进,我以为眼下正是验证训练成果的时候。” “我的双刀也才刚刚摸到些门道,”小洋也急忙说。就算百般推脱,他还是从货仓中给自己寻了条围巾,这才止住上下牙的打战,“军方的战技和狩技中相通的地方,您不是还要我在实战中继续摸索吗?” “这里是猎人世界,战斗的机会永远都只嫌太多。”罗平阳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委托书来,递给营前的守卫猎人。六星猎人领着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这种阵容虽然并不常见,但也没有引来额外的过问。对方只是例行公事地签发了准入证明,就搬开了拦路的木角。 “但对你们来说,有些经历比战斗还要重要得多。”一脚踏入营地之中,安菲尼斯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一眼打量过这个规模颇大的猎营,年轻人们就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没有喧哗,没有谈笑,也没有精力过剩的猎人**着上身在板房后的空地上角斗。新的帐篷正在搭建,搬运着物资的猎人们行走其间,尽皆是步履匆匆,脸上和门前的守卫一般,带着抹不去的疲色。委托板前更是空无一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型委托的集结地。 小团长接连让过几个行色匆忙的二星前辈,见他们抱着毛毯和燃石炭钻进了一间偌大的帐篷中,不由得好奇地伸头向帐内望了一眼。惊鸿一瞥之下,女孩分明见到围坐在火炉旁边的只有几个常服的妇女,行止之间哪有半点猎人的样子。 “那是孩子的哭声吗?”猫猫的耳朵一竖,朝着大营的某个方向瞧过去,过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我们……不会是在难民营里吧?” “黑星双子!真的是你们!”女艾露还没有听到回答,旁侧一个人却疾步赶上前来。猎人身材高大,鼻骨高挺,将地面踏得咚咚作响,“猎人荣耀在上……我在信鸟里看到了你带队的消息,一度还以为是发信的人搞错了!” 猎人的胸前带着四星的徽章,俨然正是这片营地的话事人。他在众人面前站定,眼中的血丝快赶得上卢修发动赤瞳的时候了。只在见到两位传说猎人的一刻,他的精神才稍稍振奋了些:“抱歉,我是这里的领队,叫我博斯就好……见到两位真是万分荣幸。” 听到领队自报姓名,小洋在队伍之中悄然朝他瞥了一眼。只见博斯齐肩的棕发之下,两只耳尖正微微探出来,分明是个混血的龙人。双刀手不待多看,就被旁侧的申屠妙玲不动声色地踩了一下脚趾,低声提醒道:“不礼貌。” “寒暄的话就暂且免了,这里的状况怎么样?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安菲尼斯点头回了一礼,迫不及待地问道。 灾难发生在两日之前,雪山脚下的数个村庄都有波及。第一批幸运儿被收容进了白萁镇之中,给临时营地的建设留下了宝贵的时间。然而第二批难民的数量仍然超过了猎人们最悲观的的估计,从周遭的城镇中调来的物资一度告急。在这冰天雪地之下,食物和供暖稍有放松,就是在活生生地害人性命。 “今天上午莱拉克派来了一支船队,带来了不少物资,也带走了一批接受安置的平民,如今的营内暂时无虞,还能勉强维持运转。”龙人快速地解说道,“不过按照前方的情报,第三批难民正在赶往营地的路上。接下来如果没有金羽城的支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博斯的话音刚落,小猎团众人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年轻人们乘上飞艇的时候,本以为只是顺路搭个便船而已,直到降落后才发现飞艇的落脚处就是自己的委托内容。贾晓看着交谈中的两个前辈,清咳了一声,疑问道:“抱歉,不过前辈说的‘灾难’是怎么回事?古代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位小友是……”领队目示着两个传说猎人。 “我们的学生,是来帮忙的。”罗平阳将委托书交到对方的手里,“委托结束之前,把他们当成普通的人手就好。” “升阶委托吗?我知道了。”博斯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纸页上的情况,“眼下营地里最紧缺的就是人手,前面就是指挥处了,几位跟我来吧。” “我和小罗就算了。”黑星双子并没有参与指挥的意愿,两人不约而同地摆摆手。老艾露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指着另一条路径道:“我打算在营地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样也好。”博斯点头道。他就地点了一名路过的低阶猎人随侍两位强者左右,便领着一众年轻人朝内营疾步走去。难民营中的事务千头万绪,容不得多做耽搁,龙人能抽出时间出门相迎,已经是看在补给和六星猎人的名号上了。 “见鬼,这营地里收容的难民,恐怕已经超过一千了吧?”一路上经行了十余顶野外帐篷,贾晓在心中默算了一番,不由得惊道。 “一千六百上下,还没有算上白萁镇内滞留着的第一批,和被王国接走的那些人。”龙人一边带着路,口中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医术如何?统计物资之类的呢?对了,你们会哄孩子吗?”他回过头,看着小猎团五人稚嫩的面孔,自嘲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们也只是孩子而已……不过诸位都是那两位大师的学徒,我可不能只给你们发下分派毛毯和燃石炭的任务。” “寒暄的话就暂且免了,这里的状况怎么样?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安菲尼斯点头回了一礼,迫不及待地问道。 灾难发生在两日之前,雪山脚下的数个村庄都有波及。第一批幸运儿被收容进了白萁镇之中,给临时营地的建设留下了宝贵的时间。然而第二批难民的数量仍然超过了猎人们最悲观的的估计,从周遭的城镇中调来的物资一度告急。在这冰天雪地之下,食物和供暖稍有放松,就是在活生生地害人性命。 “今天上午莱拉克派来了一支船队,带来了不少物资,也带走了一批接受安置的平民,如今的营内暂时无虞,还能勉强维持运转。”龙人快速地解说道,“不过按照前方的情报,第三批难民正在赶往营地的路上。接下来如果没有金羽城的支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博斯的话音刚落,小猎团众人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年轻人们乘上飞艇的时候,本以为只是顺路搭个便船而已,直到降落后才发现飞艇的落脚处就是自己的委托内容。贾晓看着交谈中的两个前辈,清咳了一声,疑问道:“抱歉,不过前辈说的‘灾难’是怎么回事?古代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位小友是……”领队目示着两个传说猎人。 “我们的学生,是来帮忙的。”罗平阳将委托书交到对方的手里,“委托结束之前,把他们当成普通的人手就好。” “升阶委托吗?我知道了。”博斯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纸页上的情况,“眼下营地里最紧缺的就是人手,前面就是指挥处了,几位跟我来吧。” “我和小罗就算了。”黑星双子并没有参与指挥的意愿,两人不约而同地摆摆手。老艾露抽了抽发红的鼻子,指着另一条路径道:“我打算在营地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样也好。”博斯点头道。他就地点了一名路过的低阶猎人随侍两位强者左右,便领着一众年轻人朝内营疾步走去。难民营中的事务千头万绪,容不得多做耽搁,龙人能抽出时间出门相迎,已经是看在补给和六星猎人的名号上了。 “见鬼,这营地里收容的难民,恐怕已经超过一千了吧?”一路上经行了十余顶野外帐篷,贾晓在心中默算了一番,不由得惊道。 “一千六百上下,还没有算上白萁镇内滞留着的第一批,和被王国接走的那些人。”龙人一边带着路,口中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医术如何?统计物资之类的呢?对了,你们会哄孩子吗?”他回过头,看着小猎团五人稚嫩的面孔,自嘲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你们也只是孩子而已……不过诸位都是那两位大师的学徒,我可不能只给你们发下分派毛毯和燃石炭的任务。” 760章 集结的信号弹升起了第三遍,小洋终于赶到了起降坪上。除了负责营防和看守物资的猎人外,闲散人员都被领队的命令召来了此地。不大的平台如今已经站满了人,远远地围在乘降位以外严阵以待。双刀手接连从两拨同僚的身边挤过,总算在队伍的缝隙中找到了小猎团的同伴。 “抱歉,帐篷架子正好搭起了一半,所以来迟了些。”年轻猎人单手攥着衣襟,尽量不让寒风灌进领口去。几个小时的体力工作,小洋的内衬已然汗湿了一层,颈跟处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现在的状况如何?” “望台还没有看到信号弹的迹象,不过信鸟十分钟前就到了,救援飞艇随时可能出现在视野中。”秦团长指着远处的乘降台道。小猎团来时乘坐的中型猎船早已撤到了起降坪的边缘,将最佳的位置留了给即将到来的载满难民的飞艇,“领队说,这一趟已经是救援队的第三批成果了。需要收容的人数并不会很多,但其中的伤员恐怕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多,要我们做好准备。” 应急队伍的搜救速度有限,飞艇的载荷能力也有极限,随着救援阵线和搜救时间的不断拖长,还留在灾区中的平民们存活率只会越来越低。救援达成率在委托报告上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但在古代林的冰天雪地之下,这个数字代表的却是一条分隔生与死的天堑。如此说来,在这种时候还能顺利降落到白萁镇的,无一不是猎人先祖眷顾的幸运儿。 “开什么玩笑?”小洋牙疼地一咧嘴,“我已经开始怀念往常的猎场了……哪怕在战斗时遇到乱入的高阶怪物都好,在这种地方搭上一天的帐篷我会疯掉的。” “你的工作已经算是轻松的了,”熊不二不忿地接话道,“至少眼前的猎人前辈们都是自己人。接下来可以试试换你来给那些倒霉鬼们分派物资……不过是一群落魄的平民,却一个个眼高于顶,搞得像是工会欠他们多少钱一样。如果不是信号弹响的快,我可能在营帐里撑不了多久就要发作了。” 小洋张了张嘴,放低了声音问:“平民的态度……有那么糟糕?” “岂止是态度不好而已。我原本以为这些家伙失去了家园和亲人,一时半刻难以恢复,总还情有可原。”贾晓无奈地一笑。那些木然着,对猎人的话毫无反应的家伙,重剑猎人权当他们是受到了雪灾的打击,也就算了。但一部分灾民几乎是从猎人手中抢去的物资,临走前还要赏来一记白眼或是一句咒骂,这已经有些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我亲眼看着一个二星的前辈,不过是在交付燃石炭时没有拿稳,在地上摔碎了几颗,就被那个平民在猎装上吐了一口唾沫。难民之中没有人出面劝阻,如果不是几个前辈强行拉住,事态差一点就要变得难看起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听到同伴们的工作不顺,小团长也担忧了起来,“大家都还好吧?” “就算有人找茬,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副手的头上。某种意义上,倒是省却了我们不少的工夫。”长枪猎人摸着鼻子道,“营帐里有几个和父母失联的孩子哭闹得厉害,本该是我们的工作,但那些大婶却一步也不愿让我们靠近——我宁可被那些家伙多赏上几记白眼,也不想应付还没换牙的小鬼。” “不愿我们猎人出手帮扶的话,这些灾民干脆在营地里自力更生算了。”小洋耸耸肩,“白白换来我们一笔升阶委托的履历,不是皆大欢喜?” “大家收敛一点,”小团长瞥了一眼周遭的猎人们,在偏离正轨之前制止了同伴们的议论,“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如今的工作,背地里这样谈论他们……总还是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熊不二闻言索性提高了声调,“我们是猎人,又不是这些家伙的仆人。他们住着工会搭建的营帐,吃着工会热来的饭食,享受着我们猎人提供的物资和保护,就算不愿道声谢谢,至少也不该这样拒人千里吧?我真的想象不出,在这里工作了几天的前辈们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座营地里的状况,我或许有些头绪。”一直未曾言语的申屠妙玲开口道,“营地里有一对母子,孩子高烧不退,我给她们争取了些热食和一床额外的被褥,那个母亲私下里告诉了我些事情。”她停顿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村民中流传着这样的秘闻,说这次的雪崩……好像是猎人引发的。” “什么?” “有这样的事?” 眼下委托队伍的重心还在营救和安置平民上,猎场的情报因而迟迟没有整理出来。不仅是小猎团的五人,整个营地里都没有人拿到有关灾难概况的说明。谣言有了滋生的土壤,什么样的果实都有结出的可能。 “但灾难发生时这些平民可是首当其冲,情报也不见得完全是假的。”女弓手补充道。 “大婶有没有提到,那个猎人是莱拉克还是斯卡莱特的?”小洋紧张地问道。 白萁镇坐落在两国的交界处。周遭的几十个村庄政治上虽然隶属莱拉卡的治下,但洛克拉克在古代林中布置的猎人设施反而更加充分一些,因而两国都有在这一带活跃的冒险者。 “如果情报属实的话,是哪一方的还有什么区别呢?”女弓手反问道。耳听着四周等待着的猎人一片哗然,申屠妙玲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起降坪以北的天穹处,数发信号弹正从树梢顶的高度冒出头来。贾晓拉下千里眼,朝着同伴目光所及处望去,面色却突然一变:“这个颜色……见鬼!猎船好像受损了!” ………… “所有还能行动的!请从右侧的舷梯下船,货仓通道将会留给伤员和救援猎人!” “不要拥挤!不要在甬道中央逗留!请听从就近的猎人的指示,尽快下船!” “我们提供食物、水和取暖物资,稍后就会发放到各自的营帐之中,请大家不要着急……” 飞空艇降落的瞬间,不待动力炉停止运转,等候多时的猎人们便涌入了猎船之中。不大的船舱里挤满了和衣而卧的村民,只是粗略地扫过,便能看到满眼的伤者,啜泣和哀嚎声更是不绝于耳。感觉到船舱外投来的光亮,平民们齐齐地转过脸来,眼中没有期冀,取而代之的则是麻木和愤怒混杂着的异样的神色。 一众猎人前辈们对眼下的光景早已驾轻就熟,当下便开始了指挥和救援。小洋随着队伍登上飞艇,被船舱中飘荡的浓浓的死意一激,当即便打了个寒颤:“见鬼……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回事?船舱里面为什么比室外还冷?” “问清楚了,回程的时候遭遇了黑狼鸟。”小团长跟上同伴们的身后,“伤员的状况可能比预料的还要糟糕。” 这趟短途航线已经安全往来了两次,再加上猎船上载着不少重伤号,驾驶员行得匆忙,便没有注意掩藏行迹。骤然遭遇了凶戾的鸟龙种,飞艇转向不及,不慎被吐息击中了侧翼,尽管船工已经第一时间填补了漏洞,但仍然不能彻底将寒风阻挡在船舱之外。哪怕接下来的半途之中,驾驶员已经刻意地低空飞行了,却无法避免舱内温度的骤降。 “现在的船舱可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这些家伙得赶快下船才行。”熊不二的个头最大,他连忙在甬道尽头站定,喊着规程中教述的说辞,摇动双臂奋力地指引着人潮的流向,“喂,小心一点啊!” 壮硕猎人低下身来,就欲搀住一个被人潮挤得踉跄不已的老妪。阿婆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头发和眉毛上还挂着一片晶珠,却登时躲开熊不二的双手,头也不抬地道:“滚开!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们来帮忙!灾难的罪魁祸首,却要在这种时候假惺惺地来当什么救世主吗?” 担心动作伤到老妇,熊不二并没有用半分力气,任由自己被推到一旁,撞在舱门之前。 一对母子,孩子高烧不退,我给她们争取了些热食和一床额外的被褥,那个母亲私下里告诉了我些事情。”她停顿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村民中流传着这样的秘闻,说这次的雪崩……好像是猎人引发的。” “什么?” “有这样的事?” 眼下委托队伍的重心还在营救和安置平民上,猎场的情报因而迟迟没有整理出来。不仅是小猎团的五人,整个营地里都没有人拿到有关灾难概况的说明。谣言有了滋生的土壤,什么样的果实都有结出的可能。 “但灾难发生时这些平民可是首当其冲,情报也不见得完全是假的。”女弓手补充道。 “大婶有没有提到,那个猎人是莱拉克还是斯卡莱特的?”小洋紧张地问道。 白萁镇坐落在两国的交界处。周遭的几十个村庄政治上虽然隶属莱拉卡的治下,但洛克拉克在古代林中布置的猎人设施反而更加充分一些,因而两国都有在这一带活跃的冒险者。 “如果情报属实的话,是哪一方的还有什么区别呢?”女弓手反问道。耳听着四周等待着的猎人一片哗然,申屠妙玲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起降坪以北的天穹处,数发信号弹正从树梢顶的高度冒出头来。贾晓拉下千里眼,朝着同伴目光所及处望去,面色却突然一变:“这个颜色……见鬼!猎船好像受损了!” ………… “所有还能行动的!请从右侧的舷梯下船,货仓通道将会留给伤员和救援猎人!” “不要拥挤!不要在甬道中央逗留!请听从就近的猎人的指示,尽快下船!” “我们提供食物、水和取暖物资,稍后就会发放到各自的营帐之中,请大家不要着急……” 飞空艇降落的瞬间,不待动力炉停止运转,等候多时的猎人们便涌入了猎船之中。不大的船舱里挤满了和衣而卧的村民,只是粗略地扫过,便能看到满眼的伤者,啜泣和哀嚎声更是不绝于耳。感觉到船舱外投来的光亮,平民们齐齐地转过脸来,眼中没有期冀,取而代之的则是麻木和愤怒混杂着的异样的神色。 一众猎人前辈们对眼下的光景早已驾轻就熟,当下便开始了指挥和救援。小洋随着队伍登上飞艇,被船舱中飘荡的浓浓的死意一激,当即便打了个寒颤:“见鬼……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回事?船舱里面为什么比室外还冷?” “问清楚了,回程的时候遭遇了黑狼鸟。”小团长跟上同伴们的身后,“伤员的状况可能比预料的还要糟糕。” 这趟短途航线已经安全往来了两次,再加上猎船上载着不少重伤号,驾驶员行得匆忙,便没有注意掩藏行迹。骤然遭遇了凶戾的鸟龙种,飞艇转向不及,不慎被吐息击中了侧翼,尽管船工已经第一时间填补了漏洞,但仍然不能彻底将寒风阻挡在船舱之外。哪怕接下来的半途之中,驾驶员已经刻意地低空飞行了,却无法避免舱内温度的骤降。 “现在的船舱可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这些家伙得赶快下船才行。”熊不二的个头最大,他连忙在甬道尽头站定,喊着规程中教述的说辞,摇动双臂奋力地指引着人潮的流向,“喂,小心一点啊!” 壮硕猎人低下身来,就欲搀住一个被人潮挤得踉跄不已的老妪。阿婆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头发和眉毛上还挂着一片晶珠,却登时躲开熊不二的双手,头也不抬地道:“滚开!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们来帮忙!灾难的罪魁祸首,却要在这种时候假惺惺地来当什么救世主吗?” 担心动作伤到老妇,熊不二并没有用半分力气,任由自己被推到一旁,撞在舱门之前。 761章 “你要做什么?”熊不二冷声反问道,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怒。受到雪崩传闻的影响,甬道四周围着的都是敌意正盛的村民。营地中猎人们和平民的矛盾本就一触即发,大熊就是再如何冲动,也不愿让自己成为恶性事件的导火索。 “我说了,只是讨些烈酒而已。”男人的眼睛自始至终都落在年轻猎人的怀中,“整个营地里的物资都是给我们准备的吧?分到谁的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包裹里都是医用品,是救命的道具。”心系着指挥舱中重伤的猎人前辈,聂小洋连连左冲右突,然而甬道的宽度有限,男人固执地拦在面前,竟是一步也不让猎人前行。 “我也是在救我弟弟的性命,你们没有看见他已经冻得发抖了吗?”见年轻猎人不愿就范,壮汉咬着牙,一把抓上了他的肩膀,“你们宁可用它来洗涮刀具,白白地浪费掉,也不愿分给我们一星半点对吧?” “放开!继续妨碍委托的话,就不止是警告这么简单了!”猎人强行甩开壮汉的手。他一面单臂将包裹护在胸前,一面连连摆手朝远处的守卫示意着。注意到甬道中的口角,守卫指挥舱的猎人当即分出了一个前来探查。 耳听着背后具足的踏步声逐渐接近,壮汉更是显得燥怒了起来,似乎在航行的途中两方就几度闹出过不愉快:“所以,又要以众欺寡吗?果然是猎人工会的做派……”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狭窄的甬道中已经足够被附近的人听去了。数缕敌视的目光紧接着从周遭投来,在两个年轻人身上不断地游走着。几个体力还算充足的村民更是站起身,用身体将赶来的守卫猎人拦在圈外,攥紧拳头朝两个年轻人做着无声的威胁。 “把那瓶该死的酒留下,你们就可以过去了!”有了同族的声援,男人更是多了几分底气,他在小洋的耳边恶狠狠地道,“听着,我不在乎这次的灾难是工会的阴谋,还是你们猎人的失误,不过我的弟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别把责任甩给我们,如果他死在船上,也只是你自己的过错!”熊不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闪身挡到壮汉和小洋的中间,横眉指着角落中瑟缩着的弟弟道。瘦弱的男子嘴唇青紫,双眼略显呆滞,分明是失温过度的症状,“见鬼,让我看看……” “你想干什么?”壮汉警惕地阻拦道。 “砰”地一声撞上了村民的胸口,熊不二猝不及防地倒退了一步。猎人从鼻孔中呼出一团冷气,终于暗骂一声,怒从心中起,再不顾忌什么猎人律令,倏地冲上前去。他抓住壮汉的衣襟,怒声道:“听着!今天以来,你们这些家伙已经不止一次差点惹怒我了,我不介意用你来发泄一下。不过现在你弟弟不止是冷而已,他可能有危险,如果你还想让他活下来的话,就闭上嘴,把位置让开,让专业的人来接手!” 猎人训练和市井斗殴不同,即便彼此都不使用武器,战力的差距也是无法靠年龄抹去的。更何况熊不二本身就生得壮硕,和面前撒泼的村民差距不大,一怒之下历战的气势显露出来,让对面的男子也为之一愣,下意识地退却了一步。 “算你识相。”长枪手嘟囔道,他粗鲁地将男人又推远了些,在伤者面前蹲下来。弟弟身上的寒颤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停下过,牙关也被牵动得咯咯作响。熊不二解开猎装的笼手,肉掌伸进对方的脖颈处探了探那里的皮肤,果然已是一片冰凉。 瘦弱的男子眉宇和旁侧忧心忡忡的哥哥一般无二,戾气却远没有后者那样深重。猎人双手撑起弟弟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大声问道:“嘿,能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阿禹就好……”男子迷迷糊糊地回答道,却是咂了咂嘴,“我有点冷……能分我一点酒喝吗?” “你不能喝酒。”对方还没有丧失语言能力,让猎人暂时松了一口气。熊不二一边应道,一边在他的身上摸索着。阿禹的衣服还是湿的,雪水在燃石灯的照耀下融化,渗进衣装的内衬中,厚重的冬衣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保暖能力,“烈酒会加速血流,只会让你冷的更快——手脚还有知觉吗?” “我弟弟……他怎么了?”旁侧的壮汉紧张地问道。 “失温,刚刚不拦着你的话,多喂他些酒喝,你就要亲手把他害死了。”长枪手迅速地检查着对方的体征,头也不抬地质问道,“你一直陪在他身边,早该看出他的症状才对。你们好歹也是住在雪山脚下,怎么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们兄弟二人是商会驻派,刚刚在莱拉卡定居不久,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壮汉的脸上霎时间被焦急充塞,语气也变得心虚起来,“况且……他说过自己没事的。” “那也是症状之一。”长枪手回过头,朝同伴嘱咐道,“小洋——” 片刻的工夫,双刀手已经借机将药品包裹交付到了指挥舱守卫的手上。见守卫小跑着将药品送进舱室内,高个猎人终于安下了心,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去叫救援猎人……不过救援队伍都在货仓一侧,至少还要十分钟才能清理到船头来。在那之前,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别小看我,猎人手册上的事项我也有好好读过的。”熊不二拍着胸脯道。话音刚落,暴寒中的男子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双眼中居然恢复了些神采。他的双手抓挠着上衣的扣子:“真奇怪,船舱里好像暖和了些……是我的错觉吗?” “不好……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熊不二赶忙四下观望起来,双眼最终定格在小洋的身上。双刀手只觉得胸前一凉,脖颈上系着毛皮围巾已经不翼而飞,“这个借来用用。” 围巾宽大厚重,展开后能堪堪包裹住大半个躯体,用来保暖再合适不过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小洋自是没有抗议的余地。高个猎人在腰间摸索了一番,掏出几样事物塞进熊不二的手里:“贾晓的糖棒,用水化开,在救援赶来之前能顶上一会。”感觉到熊不二异样的眼神,小洋撇撇嘴道:“千万要记得别告诉他啊,飞艇上那么冷,我也要留点存货补充体力的,他的零食可比猎人干粮好吃多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见到同伴消失在甬道的尽头,熊不二朝旁侧的男子厉声道。两人脱掉阿禹湿透的外衣,将围巾紧紧裹在躯干上,“上船之前,这家伙有受过什么外伤吗?” “没有,但是被滚落的积雪埋在里面,花了一番工夫才抢救出来。”哥哥摇头道。他默然地端着熊不二的水壶,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将糖棒折成几段投进水中,数息后才缓缓说道:“我叫阿尧,刚刚……” “没人问你这个。”长枪手没好气地打断道。他一把夺过水壶,拧紧瓶盖在手中摇匀。阿禹的口中含糊地喊着热,猎人只能用一只手强行固定住他的双臂,才没有让伤者从毛毯中挣脱出来,“让他安静一会,还有力气的话,就搓一搓他的脖子和大腿,只要躯干没有彻底冷下来,就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兄弟的性命就在身旁猎人的手中,阿尧也没了方才拦路时跋扈的劲头。他依言固定住阿禹的身体,几度想要说些什么,却尴尬得不知该怎样张口。 “你一直待在这里,应该知道指挥舱里昏迷着的也是一个猎人,耽搁了我们的任务,你有可能把他害死。”熊不二撑开伤者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将糖水灌进去小半口。瘦弱男子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挣扎的劲头逐渐弱下去。 “领队没有告诉我们太多,”长枪手朝指挥舱内望去,两个守卫猎人一步不让地拦在门前,里面的救治似乎也才刚刚开始,“不过他显然也是为了拯救你们这些家伙才受伤的。” “我……” “你就是个混蛋,”熊不二沉声骂道,却又话锋一转,“但这个小哥只是灾难临头的倒霉蛋罢了。” ………… “看看你!我们的英雄出来了!” 十余分钟后,熊不二携着赶来的猎人一起,将阿禹送上了救援的担架。此刻的伤者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嘴唇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红意。 “我们兄弟二人是商会驻派,刚刚在莱拉卡定居不久,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壮汉的脸上霎时间被焦急充塞,语气也变得心虚起来,“况且……他说过自己没事的。” “那也是症状之一。”长枪手回过头,朝同伴嘱咐道,“小洋——” 片刻的工夫,双刀手已经借机将药品包裹交付到了指挥舱守卫的手上。见守卫小跑着将药品送进舱室内,高个猎人终于安下了心,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去叫救援猎人……不过救援队伍都在货仓一侧,至少还要十分钟才能清理到船头来。在那之前,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别小看我,猎人手册上的事项我也有好好读过的。”熊不二拍着胸脯道。话音刚落,暴寒中的男子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双眼中居然恢复了些神采。他的双手抓挠着上衣的扣子:“真奇怪,船舱里好像暖和了些……是我的错觉吗?” “不好……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熊不二赶忙四下观望起来,双眼最终定格在小洋的身上。双刀手只觉得胸前一凉,脖颈上系着毛皮围巾已经不翼而飞,“这个借来用用。” 围巾宽大厚重,展开后能堪堪包裹住大半个躯体,用来保暖再合适不过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小洋自是没有抗议的余地。高个猎人在腰间摸索了一番,掏出几样事物塞进熊不二的手里:“贾晓的糖棒,用水化开,在救援赶来之前能顶上一会。”感觉到熊不二异样的眼神,小洋撇撇嘴道:“千万要记得别告诉他啊,飞艇上那么冷,我也要留点存货补充体力的,他的零食可比猎人干粮好吃多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见到同伴消失在甬道的尽头,熊不二朝旁侧的男子厉声道。两人脱掉阿禹湿透的外衣,将围巾紧紧裹在躯干上,“上船之前,这家伙有受过什么外伤吗?” “没有,但是被滚落的积雪埋在里面,花了一番工夫才抢救出来。”哥哥摇头道。他默然地端着熊不二的水壶,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将糖棒折成几段投进水中,数息后才缓缓说道:“我叫阿尧,刚刚……” “没人问你这个。”长枪手没好气地打断道。他一把夺过水壶,拧紧瓶盖在手中摇匀。阿禹的口中含糊地喊着热,猎人只能用一只手强行固定住他的双臂,才没有让伤者从毛毯中挣脱出来,“让他安静一会,还有力气的话,就搓一搓他的脖子和大腿,只要躯干没有彻底冷下来,就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兄弟的性命就在身旁猎人的手中,阿尧也没了方才拦路时跋扈的劲头。他依言固定住阿禹的身体,几度想要说些什么,却尴尬得不知该怎样张口。 “你一直待在这里,应该知道指挥舱里昏迷着的也是一个猎人,耽搁了我们的任务,你有可能把他害死。”熊不二撑开伤者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将糖水灌进去小半口。瘦弱男子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挣扎的劲头逐渐弱下去。 “领队没有告诉我们太多,”长枪手朝指挥舱内望去,两个守卫猎人一步不让地拦在门前,里面的救治似乎也才刚刚开始,“不过他显然也是为了拯救你们这些家伙才受伤的。” “我……” “你就是个混蛋,”熊不二沉声骂道,却又话锋一转,“但这个小哥只是灾难临头的倒霉蛋罢了。” ………… “看看你!我们的英雄出来了!” 十余分钟后,熊不二携着赶来的猎人一起,将阿禹送上了救援的担架。此刻的伤者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嘴唇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红意。 762章 “我的家人还在灾区里,在得到他们的消息之前,我哪都不会去!” “就算这里的大家已经无家可归了,你又凭什么自作主张,动动嘴巴就想把我们送到斯卡莱特,送到几百公里之外一个陌生的城市?” “我就算是死在雪灾里,也不想和斯卡莱特那些卑鄙的猎人扯上任何关系!”汉子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朝着空地中央面红耳赤地喊道。 博斯正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红着脸朝周遭的平民奋力解释着什么。十余名守卫猎人围成一圈,用猎装和躯体为领队抵挡着来自平民的骚动,然而防线却早已是摇摇欲坠。 “‘卑鄙的斯卡莱特猎人’?工会总部可是在我们这里啊!”分辨出难民们口中的话,熊不二轻声嗤道。长枪手才刚刚从死神手中救出了一个平民,没想到回归营地后见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让他勉强压下的火气登时又有了复萌的征兆,“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 没有处理这一类事务的经验,小猎团众人只好被营地中的猎人前辈们拦在了一众激愤的难民之外,坐视着事态的发展。贾晓望着眼前攒动的人头,无奈地叹了一声:“会被这么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我还小的时候,曾经从老爹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国家和洛克拉克的关系一度紧张到不行。如今两国的贸易已经恢复了那么久,没想到古代林的民众对斯卡莱特猎人还有这么大的怨念……该说是平民的记忆力比想象中还要长得多吗?” 约莫十年前,也是在古代林附近曾发生过一次语焉不详的灾难。那时的贾晓身高还比不过制式的重剑,自然对境外的大事件记忆模糊。他只知道两国对灾难的来龙去脉口径不一,似乎好生吵了一架,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断绝了往来的商路,让作为商人的老爹承担了一笔不菲的亏损。 或许是天意弄人,这次的灾难居然也是发生在两国边境附近。救援委托的队伍是由两国混编而成的,听到难民们口中的叱骂声越来越粗鲁难听,队伍里斯卡莱特所属的猎人脸色一个个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小洋面露异色,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呵,至少知道雪崩的始作俑者,他们把谁当做怀疑的对象了。” “该担心的不是这个吧?”申屠妙玲面带忧色地说,“如果这一批难民迟迟不能让行,后来的伤者今晚就只能露天过夜了。寒冬冷月之下,不知会有多少人连今晚都捱不过去。” “既然他们一致反对,我们的猎船不能改道去莱拉克吗?”小团长紧张兮兮地问道,“反正都是安置难民,飞艇降落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听见女猎人的话,门岗处的守卫猎人转过脸来,面容苦涩地摇头道:“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变得这么麻烦啊。” 城市的收容能力有限,它需要提供给难民的不止是基本的容身之地和生存资料,为他们重建生活也是工会的职责之一。再加上涌入的民众给城市的秩序和安定带来的压力,前次王国出动猎船带走的一批难民,已经是就近的收容城市短时间内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更何况莱拉克的入境律令比斯卡莱特要严格得多,异国的战用猎船想要占用王国内部航道,至少也要走上半个月的审批流程。”守卫猎人对莱拉克的状况如数家珍,“以营地如今的补给状况,这些人可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不公平!”小洋眉毛一耸道,“王国的律法不该是服务民众的才对吗?这种特殊情况下,至少有办法对灾民网开一面的吧?” “上次王国网开一面的时候,结果可并不太好。”守卫猎人意味深长地说道,随即便明智地箴口不言。 随着小猎团众人所在之处陷入沉默,远处的骚乱也突然出现了变数。人群倏地向两侧排开,似乎有人从圈外奋力地挤进了中央区域。贾晓拉下千里眼细细地朝人潮之中探去,突然惊叫一声:“那是罗大师!两个教官……他们要做什么?” 即便失去了一条腿,六星猎人的力量仍然不是普通人所能企及的。罗平阳接连推开面前的几道人墙,终于见到了人群中窘迫的博斯。混血龙人登时向两位强者投去一道求助的眼神,他张口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声音却如泥牛入海般,顷刻间掩没在一片喧闹声之中。 黑星双子在人群之中站定,背靠着守卫猎人,面色阴沉地朝着一众激动的难民们。罗平阳和老艾露对望了一眼,他的双腿微叉,吐气开声,一声长啸猛地喷薄而出:“都给我闭嘴!” “咚!” 重锤在冻硬的地面上凿出一条深深的白印,龟裂纹从六星猎人的身前蔓开,一直朝难民们的脚下延伸过去。离得近的灾民们避之不及,连忙向后退开,却纷纷撞进了身后同族们的怀抱之中,好一番东倒西歪。突如其来的一阵骚乱打断了村民们抗议的节奏,场间的声音为之一滞,一大一小两件黑氅漂然而动,下一刻便取代了营地领队的位置,登上了几只板箱垒起的平台上。 安菲尼斯站在小罗的肩头,蓦地掀开头上的兜帽,一对略显浑浊的猫眼扫过下方的民众。待到四下的目光终于被新近登台的两人所吸引,老艾露才重重地咳了一声,一字一顿地朗声说道:“这里是在宣读工会的决定,不是给诸位投诉的场合!接下来还有谁想要说话的,我以猎人先祖的名义起誓,今晚他所在的营帐半块燃石炭都不会得到。” “嘿!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听闻此言,人群中一个人举起拳头威胁道,“那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补给,你以为胸前多戴了几颗星星,就能随便克扣不成?”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无权扣押你们任何人的补给。”老安菲居然点头应道,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徽章,“但如你所见,我是这座营地里等阶最高的猎人。我至少可以决定那些物资什么时候能够交到你的手上——你想亲身试试我的权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吗?” “安菲大师,这么做……恐怕不妥吧?”旁侧的博斯没来由地一阵头疼。他本意只是想让两位大师帮忙解围,却没想到老艾露开口便是这样直白的威胁。工会的律令中,涉及到猎人和平民接触的条例细致得令人发指,六星艾露的一句话不知违反了多少规定。然而就像安菲尼斯说的一样,黑星双子的行动就连自己这个委托负责人都无法干涉,他也只能祈祷两人不会再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 “没关系,就这么记在委托报告上,用不着遮掩什么。”老艾露的声音没有避讳周遭的民众,似乎就要以此来聊以警示一般。望见二人胸前多得吓人的金星,和旁侧的博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灾民们心下对突然出现的这两人的话语先信了七八分。 “所以接下来呢?你要强行把我们绑上那艘猎船去吗?”难民们安静了不足三秒,一道冷哼声就从人群中迸发出来。黑星双子顺着声音瞧过去,正是方才在人群最前端,叫嚣着要死在雪灾之中的壮年男子:“说什么‘自愿安置’,不如说是流放还差不多!” “你的家在哪里?”罗平阳收起了手中的重锤,朝男子朗声问道。 “托了你们猎人的福,我已经没有什么家乡了!”男人仍然激动不已,他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帕丁村’,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骤然从难民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黑星双子二人的双眼瞳孔皆是一缩。见两人没有当即应答,男人显然会错了意,上前一步恶狠狠地道,“你们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它早已经不在地图上了!” “我出生在帕丁村,我的家族数代人都在那里生活,而你们不过是来了一次,却把它毁得连废墟都不剩!”他继续控诉道,“那次灾难后,我好不容易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在附近的村镇落了脚。我在那里娶妻生子,有了新的生活,看看你们如今又做了什么?” 他指着远处连绵的大雪山:“现在你们告诉我,我又要因为猎人工会的错误而流落他乡了?你不会以为仅凭那笔可笑的抚恤金,就能换回我半生的时间吧?你知道吗?我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补给,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你们已经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怕是也并不多我一个!” “抱歉——”连番的质问声让守在旁侧的博斯脸色数变,他在心中数度祈祷着,两个强者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混血龙人等待了数秒,却只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告歉。 “嘿!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听闻此言,人群中一个人举起拳头威胁道,“那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补给,你以为胸前多戴了几颗星星,就能随便克扣不成?”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无权扣押你们任何人的补给。”老安菲居然点头应道,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徽章,“但如你所见,我是这座营地里等阶最高的猎人。我至少可以决定那些物资什么时候能够交到你的手上——你想亲身试试我的权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吗?” “安菲大师,这么做……恐怕不妥吧?”旁侧的博斯没来由地一阵头疼。他本意只是想让两位大师帮忙解围,却没想到老艾露开口便是这样直白的威胁。工会的律令中,涉及到猎人和平民接触的条例细致得令人发指,六星艾露的一句话不知违反了多少规定。然而就像安菲尼斯说的一样,黑星双子的行动就连自己这个委托负责人都无法干涉,他也只能祈祷两人不会再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 “没关系,就这么记在委托报告上,用不着遮掩什么。”老艾露的声音没有避讳周遭的民众,似乎就要以此来聊以警示一般。望见二人胸前多得吓人的金星,和旁侧的博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灾民们心下对突然出现的这两人的话语先信了七八分。 “所以接下来呢?你要强行把我们绑上那艘猎船去吗?”难民们安静了不足三秒,一道冷哼声就从人群中迸发出来。黑星双子顺着声音瞧过去,正是方才在人群最前端,叫嚣着要死在雪灾之中的壮年男子:“说什么‘自愿安置’,不如说是流放还差不多!” “你的家在哪里?”罗平阳收起了手中的重锤,朝男子朗声问道。 “托了你们猎人的福,我已经没有什么家乡了!”男人仍然激动不已,他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帕丁村’,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骤然从难民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黑星双子二人的双眼瞳孔皆是一缩。见两人没有当即应答,男人显然会错了意,上前一步恶狠狠地道,“你们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它早已经不在地图上了!” “我出生在帕丁村,我的家族数代人都在那里生活,而你们不过是来了一次,却把它毁得连废墟都不剩!”他继续控诉道,“那次灾难后,我好不容易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在附近的村镇落了脚。我在那里娶妻生子,有了新的生活,看看你们如今又做了什么?” 他指着远处连绵的大雪山:“现在你们告诉我,我又要因为猎人工会的错误而流落他乡了?你不会以为仅凭那笔可笑的抚恤金,就能换回我半生的时间吧?你知道吗?我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补给,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你们已经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怕是也并不多我一个!” “抱歉——”连番的质问声让守在旁侧的博斯脸色数变,他在心中数度祈祷着,两个强者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混血龙人等待了数秒,却只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告歉。 763章 “被我抓到了吧!” 罗平阳刚刚仰起头,壶口还没有挨到嘴唇,便听见了旁侧小洋略带揶揄的嬉笑声。老猎人转头望去,只见双刀手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揉着鼻子,眼冒精光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水壶。年轻人见到闷闷不乐的两位大师,本欲前来问个究竟,表达一下关切,没想到却得到了意外的收获:“我以为强如六星猎人,从来不会在猎场上喝酒呢。” 一段时间的履历积累,小猎团众人的实力增长如何暂且不论,但几个男孩子对酒香味倒是有了日益敏感的趋势。大师不过是刚刚打开壶盖,就惹得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地注意了过来,连贾晓也眯着一只眼睛,悄悄地朝自己的手中瞄去。 六星猎人右手拍了一下大腿道:“这是给它准备的,天气太冷的话,偶尔会有些不舒服。”常年在猎场上打熬的强者们,多得是有这样那样的暗伤,作为压制伤势的药物,酒无疑是最廉价而方便的一种了。 大师不慌不忙地饮下一口酒液,耳中却听到了不止一道吞咽的声音。感觉到年轻人们炽热的目光,他终于败下阵来,拧紧瓶盖,将水壶扔到几个后辈的面前:“好吧,不过只是为了取暖而已啊……”罗平阳的脸上现出些笑意,尤自不忘提醒道,“给我剩下一半——你们还在升阶委托之中,报告里被记上一笔劣迹的话,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 “知道啦!”年轻人们一哄而上,酒壶转瞬间就在三人手中轮换了一遍。热意顺着喉咙涌入胃中,似乎将连日的舟车劳顿和午后委托带来的疲累感都一扫而空。小洋攥着酒壶,闪身躲过熊不二伸过来的大手,献宝般递到申屠妙玲的面前。女弓手嫣然一笑,也毫不避讳地呷了一口:“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能请动顶级猎人出手的,只有城市级甚至王国级的灾难。真没想到,两位教官居然会在这种常规委托中露面。” “新大陆哪有那么多城市级和王国级的灾难?”安菲尼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道。他换了个姿势,将身体向篝火凑得更近了些:“如果不算洛克拉克的古龙临城事件,如今的大陆已经是几十年来最安稳的时候了。总是等着灾难临头的话,那些顶阶强者们恐怕都要失业了。” “况且任务是我们二人委托给小猎团的,保证委托环境的安定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罗大师补充道。 “之前营地乱起来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贾晓附和道,“那时站到村民们面前的若是换成其它人,怕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震慑住他们……说实话,我以为你们会一直强势下去的。” “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老艾露拨弄了几下火堆,映得眼中更是一片通红,“否则的话,事情真的就要没法收场了。就算是我们,便宜行事也要有个底线,随意越过它只会适得其反。”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兽人的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众人。明明是全力为了灾民们展开的委托,却处处受到灾民们本身的阻挠,换做是谁都不会维持心平气和。在这个营地里,黑星双子代表着猎人工会的门面,却在普通人面前展露出那样的低姿态。尽管这是两位大师的选择,尽管年轻人们谁也没有言明,但各自的心中却委实难以接受。 “我们都懂得,教官您为什么带小猎团来到这种地方。”几口烈酒下肚,熊不二的双颊已然现出了浅浅的酒晕,“坦白地说,在猎场上和怪物战斗是一回事,但是亲眼见到流离失所的灾民,亲手拯救他们的性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同理心、使命感、基础工作的重要性和誓死保护平民,这些虽然皆是对战斗一无所用的空话,但放在任何训练营中都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优先灌输给见习生们的教条。在得知委托内容的一刻,小猎团的年轻人们对教官的意图已然心领神会,安心地接受了这个有些特殊的升阶委托——直到见到了这个营区的特殊之处前。 “为什么非要是现在,非要是这里?”长枪猎人话锋一转,有些气不过地说道,“近来大陆上受灾的地区不止古代林一个,就算是选,也至少选一个民风稍微……淳朴一点的地方吧?” “古代林的灾难也同样是灾难,这些灾民也总要有人去拯救他们。”安菲尼斯回答道。 “没有人天生就是善良的,也没有人生来就背负着仇恨的种子。你要清楚,就算在古代林,这里的村民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罢了。”安菲尼斯抿了抿嘴唇,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帐群落,“他们想要活着,想要将生命和血脉存续下去,想要远离危险和麻烦,仅此而已。如果在这些条件的基础上,他们还有办法帮到其它人的话,绝大部分的家伙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我只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这样的环境而已。” “在那种情况下,比起用工会的权力强行推动安置的进程,总会有更加温和的方式。”老猎人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副说教的口吻,“不光是战斗,学会和各地的平民交流,想办法取得他们的信任,获得他们的帮助,也是一个优秀猎人的必修课程。” “您不会是想说接受他们的冷眼和威胁,也是我们的委托内容之一吧?”聂小洋抗议道,“你也看到了,明明全是为了他们着想的决定,却还要你求着他们才能答应。这些家伙那么仇恨斯卡莱特的猎人的话,还不如让他们在雪灾中自生自灭好了!” “拯救性命的快意和来自平民的感激,这就是你作为猎人想要追求的东西吗?”罗大师反问道。 “我才不稀罕他们的感激。”双刀手嗤了一声道,“我已经决定好了,我的武器只用来保护同伴,这些家伙可算不上什么‘同伴’。” “喂,这么说可是违背猎人荣耀的吧?对方好歹也是平民啊!”贾晓提醒道,“猎人生涯那么长,有几次不愿接受的委托也是常有的事。依我看,倒不如就把它当成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总有应付过去的一天。” “这不怪你们,猎人荣耀告诉你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没有人告诉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老艾露说罢,在地上一阵摸索,肉掌抓起身前爬过的一只小虫,举到火光之下,让一众学生们看在眼中。 “粘着白蚁?”小团长眯起眼睛道。 “没错,这种蚂蚁的提取液是猎装上最普遍使用的一种粘合剂。你们的甲胄和衣囊能够拼合起来,全都要归功这只小小的虫子。”兽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白蚁钟爱白萁草的味道,古代林因而成了这种素材最重要的集中产地之一,它们的主要分销地正是斯卡莱特。” “这间营地中的难民,至少有三成都做着和粘着白蚁的产业相关的工作……蚁农、工匠、各级商人。此次受灾区域囊括的村落,包揽了北方地区粘着白蚁产量的七成以上。或许你们身上的某件衣装,其中的部分素材就曾经过他们的手。” “这就是‘保护平民’的真正含义吗?”小团长若有所悟地点头道。不论爱恨喜恶,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普通人都在不同程度地为猎人们服务。从素材的采集加工,到后援的支持,甚至哪怕做着和猎人工作毫不相干的职业,也将在无形中成为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一份子,为猎场上驰骋的冒险者们解除后顾之忧。 “无论你们承认与否,他们才是猎人世界的基石。”安菲尼斯笃定地说道,“你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积累狩技,增长见识,但一旦在最开始时选错了追随的道路——”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颇为怪异地说道,“到最后,只能变成仗着几分实力,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早还有委托要做。”安菲尼斯挥手道,“这座营地已经成了规模,尽管离白萁镇并不太远,没有什么太强的怪物驻守,但还是会招来猎场的排异反应。届时战斗不可避免,你们或许还有上场作战的机会。” “真的吗?”聂小洋一呆,随即喜道。 “没有人天生就是善良的,也没有人生来就背负着仇恨的种子。你要清楚,就算在古代林,这里的村民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罢了。”安菲尼斯抿了抿嘴唇,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帐群落,“他们想要活着,想要将生命和血脉存续下去,想要远离危险和麻烦,仅此而已。如果在这些条件的基础上,他们还有办法帮到其它人的话,绝大部分的家伙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我只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这样的环境而已。” “在那种情况下,比起用工会的权力强行推动安置的进程,总会有更加温和的方式。”老猎人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副说教的口吻,“不光是战斗,学会和各地的平民交流,想办法取得他们的信任,获得他们的帮助,也是一个优秀猎人的必修课程。” “您不会是想说接受他们的冷眼和威胁,也是我们的委托内容之一吧?”聂小洋抗议道,“你也看到了,明明全是为了他们着想的决定,却还要你求着他们才能答应。这些家伙那么仇恨斯卡莱特的猎人的话,还不如让他们在雪灾中自生自灭好了!” “拯救性命的快意和来自平民的感激,这就是你作为猎人想要追求的东西吗?”罗大师反问道。 “我才不稀罕他们的感激。”双刀手嗤了一声道,“我已经决定好了,我的武器只用来保护同伴,这些家伙可算不上什么‘同伴’。” “喂,这么说可是违背猎人荣耀的吧?对方好歹也是平民啊!”贾晓提醒道,“猎人生涯那么长,有几次不愿接受的委托也是常有的事。依我看,倒不如就把它当成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总有应付过去的一天。” “这不怪你们,猎人荣耀告诉你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没有人告诉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老艾露说罢,在地上一阵摸索,肉掌抓起身前爬过的一只小虫,举到火光之下,让一众学生们看在眼中。 “粘着白蚁?”小团长眯起眼睛道。 “没错,这种蚂蚁的提取液是猎装上最普遍使用的一种粘合剂。你们的甲胄和衣囊能够拼合起来,全都要归功这只小小的虫子。”兽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白蚁钟爱白萁草的味道,古代林因而成了这种素材最重要的集中产地之一,它们的主要分销地正是斯卡莱特。” “这间营地中的难民,至少有三成都做着和粘着白蚁的产业相关的工作……蚁农、工匠、各级商人。此次受灾区域囊括的村落,包揽了北方地区粘着白蚁产量的七成以上。或许你们身上的某件衣装,其中的部分素材就曾经过他们的手。” “这就是‘保护平民’的真正含义吗?”小团长若有所悟地点头道。不论爱恨喜恶,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普通人都在不同程度地为猎人们服务。从素材的采集加工,到后援的支持,甚至哪怕做着和猎人工作毫不相干的职业,也将在无形中成为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一份子,为猎场上驰骋的冒险者们解除后顾之忧。 “无论你们承认与否,他们才是猎人世界的基石。”安菲尼斯笃定地说道,“你们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积累狩技,增长见识,但一旦在最开始时选错了追随的道路——”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颇为怪异地说道,“到最后,只能变成仗着几分实力,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早还有委托要做。”安菲尼斯挥手道,“这座营地已经成了规模,尽管离白萁镇并不太远,没有什么太强的怪物驻守,但还是会招来猎场的排异反应。届时战斗不可避免,你们或许还有上场作战的机会。” “真的吗?”聂小洋一呆,随即喜道。 764章 封尘背着手,在营帐的窗前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同伴们在营帐中围坐着,年轻人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的身上。 “四肢有什么特征吗?”申屠妙玲端着纸笔描画了半晌,随即抬头问道。 “就像普通的牙兽种一样,后肢更加粗壮一点,不过强得有限。后膝向前弓,前肢的关节——”龙语者紧闭着眼睛思索了许久,徒然地摇头道,“我忘记了……暂时画成普通牙兽种的就好。” “爪子呢?” “很锋利……”封尘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这才意识到如此抽象的形容可没法落在纸上。他狠狠地挠了挠头发,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形容词,却许久都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他终于气恼地跺了跺脚:“我不知道!我只是从那家伙的思维里看见了一个虚影而已。” 接触到莫林的心绪只有短短的一瞬,那画面来得猝不及防,让封尘根本没有精力去数它有几根趾甲:“见鬼,我都不确定那些能不能被称之为‘爪子’……” 女弓手端详着纸上的半成品犹豫了一下,还是下笔描画了起来。常年握弓的手,拿起画笔来也是一样稳定而精准。纸上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几道线条就已经勾勒出了怪物四肢的轮廓:“那就还是画成牙兽种最普遍的模样吧。它的尾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我都记不得了……”龙语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眼朝窗外看去。沙海上空的日轮才转过一个小小的角度,在年轻人的感知中却已经像是过去了一年那么久。 “封尘!”感觉到同伴的情绪低落,申屠妙玲劝勉道,“再坚持一下,哪怕多想起一个细节都好。这很重要,你从莫林口中得到的每一份情报都很重要。” “这只是在浪费时间!”龙语者一拳锤在窗栅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番,“我在藏书馆里还有资料需要查证,你们不能就这么把我关在猎团的营帐里……” “嘿!”小洋站起身,有些不耐地叫道,“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的话,你可是有整个猎团陪着你啊!团长她特意取消了这一次的委托,你以为我们愿意憋在这里吗?” 秦水谣用眼神压下双刀手的牢骚,她几步靠到封尘的身旁,小声说道:“藏书馆里的事,自有盈盈和卢修在帮忙,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待在营地里,哪里也不要走动——我们是在保护你,保护小猎团。整个新大陆的头号通缉犯刚刚在洛克拉克现身,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你。我们在翡翠之塔上曾经阻碍过他,那家伙说不定还对我们怀恨在心,我不能冒险让任何人离开队伍的视线。” “我说过,我感觉不到莫林的气息,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自宴会的那夜算起,此刻已经是第二个早上了,洛克拉克上空再也没有出现过莫林的气息。惦记着藏书馆中有待查验的情报,里面或许还藏着中止战争的方法,封尘整个人都异常地焦虑。如今的龙语者就像是一头饥渴的幼兽,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鲜嫩的肉食,却苦于被铁链拴住脖颈,无法稍作触及,“龙语者之间有着一种独特的感应,万一他真的去而复返,我也会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宴会那夜,封尘终究还是没有追踪到执事长的踪迹。莫林的手环似乎是某种太古科技的产物,发出的白光和噪声顷刻间便遮蔽了周遭的一切事物,似乎让封尘连思维也停滞了一瞬。等到干扰散尽,原地早已失去了叛逃者的身影,一并消失的还有封尘去时乘坐的狗龙。 年轻的龙语者一路追出了数公里,一边尽量在猎场上惹出了些骚动,期望过往的巡行猎船能够注意到盲区中的异状,但不出意料地收效甚微。封尘最是清楚,莫林身怀着龙腔行走在满是怪物的猎场上,躲避追踪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错过了最佳的围捕时机,即便封尘能成功地将附近几十公里内的猎人都纠结起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彼时天色渐明,若被巡行猎船抓住自己私自踏入猎场,恐还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他只好暂时放弃了追踪,想办法原路悄悄溜回了营地,却不想营地中等着自己的是一众甲胄齐全,严阵以待的同伴。 “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还像前夜一般,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吗?得知你一个人溜走的时候,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团长嘟起嘴来,嗔怒道,“就算发现了什么,你至少也该知会大家一声吧。” 小梅可躲在一旁,听闻此言,把脑袋深深埋进臂弯之中。那夜就是他率先发现了封尘的行止有异,然而当梅拉露醒过酒,想起唤醒小猎团的众人时,已经是近一个小时之后了。梅拉露的天性误事,又让他被团长和主人各自责备了一番。 “我靠近了数公里,才意识到那个人是莫林。”封尘辩解道,“你们没有见到他的样子,现在的执事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不会让大家和我一起去面对他的……” “你一个人去又怎样?”熊不二嗤了一声,“能够活着回来已经竭尽全力了吧?” “大熊……”贾晓瞪了同伴一眼,眼中的担忧却和长枪手如出一辙。即便不愿去想,两年的暗影猎人生涯也像是一道天堑,横亘在封尘和小猎团之间。虽然不愿承认,但地下世界归来的封尘相比记忆中的确陌生了很多。如今的龙语者一意孤行,甚至不愿和同伴们多做交流,行止上更像是一头独狼,这在两年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封尘虽然回归到了小猎团之中,但要真正像往常一样和同伴们相互接纳,也只能靠时间来逐渐弥合了。 “你以为瞒着我们就很明智吗?”秦水谣恳切地道,“让猎人工会的那些家伙知道你曾经和莫林单独接触过,他们说不定又会让你回到工会大牢里,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一个月了,或许是一年,或许直到抓住莫林为止。你还有古龙种的临终之托,这就是你希望的吗?大家才刚刚把你接回来,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我们都不愿再失去你一次了。” 封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听营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在急速靠近小猎团所在的营区。年轻人们神色一紧,小团长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和封尘一个闪身,一左一右地躲进了帐门旁侧,虚着声音问道:“大家……不会有谁把消息透露给猎人工会了吧?” “我们又不傻。”小洋撇撇嘴。封尘的身份敏感,加之能力特殊,就算没有面见莫林的一茬,只是单纯地进入猎场里闲逛一圈,都有可能成为工会骑士团登门的借口:“况且这两日我们谁都没有出过营门,天知道工会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猫猫侧过耳朵,仔细听了听,面色骤然由惊转喜道:“这个脚步声……是安菲大师和罗大师的声音!” “教官回来了!”封尘的眼睛一亮,掀开帐帘,猛地朝营外奔去。 黑星双子的脚步颇急,似乎从下了飞艇后就一路疾行到了这里。在洛克拉克秋日的风沙下,两身标志性的黑氅已是风尘仆仆的了:“谢天谢地,大家都没事……”罗大师迎过封尘,左右查探了一番年轻人的身上,确认了没有什么外伤,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二人就在洛克拉克不远处,接到你们的传讯后,就以最快速度赶过来了。” 安菲尼斯站在罗大师的脚边,月余过后,老艾露显得比上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兽人身上的重重暗伤是否痊愈还几不可知,但在战争和莫林的双重压力下,这些日子二人愈发地忙碌了起来。封尘望着安菲尼斯脸上的疲惫之色,想到自己在遗迹猎场上的任性之为,一句抱歉卡在喉咙中,却还是暂且咽了下去。 “莫林似乎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动过手。”龙语者宽言道。尽管执事长一再强调封尘的龙腔对猎人世界的重要性,但年轻人并不觉得如今的莫林还存有那种程度的善意。他暗自猜测道,和古龙种对自己的吸引类似,龙语者之间或许也存在着某种吸引力,让同类之间很难做到相互伤害,这或许才是他一再放过自己的原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菲尼斯摆摆手,带头雷厉风行地走进了营帐之中,“把你和那家伙见面时的一切都讲给我,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一刻钟之后,封尘终于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总之,莫林想让我放弃阻止战争的念头,他还是远远地低估了我的决心。” 流,行止上更像是一头独狼,这在两年前是完全不敢想象的。封尘虽然回归到了小猎团之中,但要真正像往常一样和同伴们相互接纳,也只能靠时间来逐渐弥合了。 “你以为瞒着我们就很明智吗?”秦水谣恳切地道,“让猎人工会的那些家伙知道你曾经和莫林单独接触过,他们说不定又会让你回到工会大牢里,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一个月了,或许是一年,或许直到抓住莫林为止。你还有古龙种的临终之托,这就是你希望的吗?大家才刚刚把你接回来,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我们都不愿再失去你一次了。” 封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听营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在急速靠近小猎团所在的营区。年轻人们神色一紧,小团长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和封尘一个闪身,一左一右地躲进了帐门旁侧,虚着声音问道:“大家……不会有谁把消息透露给猎人工会了吧?” “我们又不傻。”小洋撇撇嘴。封尘的身份敏感,加之能力特殊,就算没有面见莫林的一茬,只是单纯地进入猎场里闲逛一圈,都有可能成为工会骑士团登门的借口:“况且这两日我们谁都没有出过营门,天知道工会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猫猫侧过耳朵,仔细听了听,面色骤然由惊转喜道:“这个脚步声……是安菲大师和罗大师的声音!” “教官回来了!”封尘的眼睛一亮,掀开帐帘,猛地朝营外奔去。 黑星双子的脚步颇急,似乎从下了飞艇后就一路疾行到了这里。在洛克拉克秋日的风沙下,两身标志性的黑氅已是风尘仆仆的了:“谢天谢地,大家都没事……”罗大师迎过封尘,左右查探了一番年轻人的身上,确认了没有什么外伤,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二人就在洛克拉克不远处,接到你们的传讯后,就以最快速度赶过来了。” 安菲尼斯站在罗大师的脚边,月余过后,老艾露显得比上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兽人身上的重重暗伤是否痊愈还几不可知,但在战争和莫林的双重压力下,这些日子二人愈发地忙碌了起来。封尘望着安菲尼斯脸上的疲惫之色,想到自己在遗迹猎场上的任性之为,一句抱歉卡在喉咙中,却还是暂且咽了下去。 “莫林似乎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动过手。”龙语者宽言道。尽管执事长一再强调封尘的龙腔对猎人世界的重要性,但年轻人并不觉得如今的莫林还存有那种程度的善意。他暗自猜测道,和古龙种对自己的吸引类似,龙语者之间或许也存在着某种吸引力,让同类之间很难做到相互伤害,这或许才是他一再放过自己的原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菲尼斯摆摆手,带头雷厉风行地走进了营帐之中,“把你和那家伙见面时的一切都讲给我,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一刻钟之后,封尘终于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总之,莫林想让我放弃阻止战争的念头,他还是远远地低估了我的决心。” 765章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死神之眸’吧?”贾晓干笑一声,“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神明吗?” 有书士群体和古龙观测局把关,猎人世界中公开的关于古龙种的确切记录并不多,但各色的流言和传说却要多少有多少。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榜单,按照灾害等级的强弱为古龙种们排定了座次。站在这个金字塔顶点的,赫然是三只异常神秘的“超级古龙”,其中仅有两头曾在第一次人龙战争时期现身过,也造就了人类对它们的唯一印象。而被称之为“死神之眸”的第三只,则从得名之日起就一直活在民众的口耳之中。 据说这个名号的持有者,仅靠目光就能吓死人类和寻常的怪物。尽管它的存在从未被工会或是任何冒险者确认过,但也不妨碍“死神之眸”成为最强大的古龙种的代名词。 “以捕猎怪物为己任的猎人,却偏偏要用那个传说作为名号……还真是讽刺啊。”熊不二也撇嘴道。 “所以,这就是一直以来我们想要找寻的家伙了吧?两年前教官委托我调查的神秘组织。”封尘沉声道。花费了无数的时间,经历了重重危险,黑星双子和封尘追逐的幽灵终于不负所望,一点一滴地在猎人面前现出了身形——即便是以最坏的方式。 龙语者暗自叹了一声,好在卢修此刻没有留在营地之中。特选猎人、陆盈盈以及闲不住的小晴儿此刻正在训练场上,用新学到的方法操练着沙蝎众人。否则要是让卢修见到此刻营帐中的景象,听到小猎团以及两个六星强者齐齐地声讨莫林,封尘不知该拿什么来安慰黯然神伤的同乡。 “居然还有这样的任务?”熊不二诧异地道,似乎是第一次听说,“喂!你们不会从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会出这桩事了吧?” “对这个组织,我们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它很邪门,也很疯狂。”罗大师咂咂嘴,回忆着两人为数不多的直面“死神之眸”的情境。叛逆者们会在集会上烧掉工会的旗帜,还会将那句以龙语写就的人龙休战的契约,作为集会时的诵念之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似乎都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某种独特的热忱,“那个时候,我和老师只是察觉到它很危险,连它存在的目的是什么都两眼抹黑。” “现在就知道了……”封尘端详着桌面上的画像,龙形兵器的头角狰狞,申屠妙玲用作描绘的线条稍嫌粗糙,却让怪物的凶戾感更盛了几分。 封尘在地下世界中结识了白夜,暗影猎人费尽心思地想要捕猎金狮子,就是为了打造一套强大的猎人装备,作为未来和工会谈判的资本,如今的执事长恐怕也是一样。 莫林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和猎人工会合作的意向,八成是在以手中的神秘兵器作为要挟。他所求的无非是更大的权力,工会秘闻,或许和从前的白夜相仿,要求工会律令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做出修订。不管莫林的意图为何,一个让新大陆在临战状态下转危为安的机会,无论怎么看,都是比一套龙眷猎装有效得多的筹码。 “呐,揣测也要依靠实际吧?”小洋反手弹了弹桌上的画纸,“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造出来的。按你的描述,这家伙的体型已经赶得上一艘飞艇了吧?哪怕是让它按照设计的思路勉强动起来,都至少超过了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二十年——或许超过了几代人。” 飞空艇技术已经发展了百余年,今日的战舰比起初时简陋的热气球,也无非是增大了尺寸,提高了些动力炉的效率罢了。猎人世界中尖端技术向来受到材料的制约,发展起来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如此超尘脱俗的兽形战具,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世上。 “还有一种可能。”申屠妙玲转着手中的画笔道,“如果是太古科技呢?新大陆上像翡翠之塔一般的遗迹数不胜数,他们或许只是幸运也说不定。” “或许可以让盈盈姑娘来辨认一下,看看她会不会有什么发现。”贾晓朝两个传说猎人征求意见道,“不过依我看,就算是完整出土的太古遗迹,想要彻底消化其中的技术,也至少要经历数年之久。” 解析太古残片往往需要依托国家的力量,就算如莱恩也鲁这样的国家,想要破译一件拥有千百年历史的机械造件的功能,往往要消耗庞大的人力和财力。 “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条件呢?”封尘道,“过去的两年间,我在调查中也有不小的收获……‘死神之眸’在地下世界有自己的势力。翡翠之塔上,他们能够请动‘红石’就是证据。” 神秘组织最开始进入黑星双子的视野之中,就是因为一系列的偷猎和素材抢盗事件。他们插手的对象先是偏远的猎场,紧接着是臭名昭彰的偷猎团,以至后来明目张胆地偷抢工会的物资。 “在这里揣测有什么用……能抓到莫林的话,就一切都好说了。”封尘仰身靠倒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声道。 “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早下定论。”安菲尼斯说道。黑星双子不愧是久经战场的顶级猎人,二人的承受能力之强,如今谈起叛离工会的旧友来,神色上已是一如往常了:“莫林绝不是孤身一人,但至于他是不是这个所谓的‘死神之眸’的首脑,现阶段的工会还不敢肯定。” 比起寻常的偷猎团来,“死神之眸”更像是某种纪律严明的地下宗教,远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维系的。莫林就算在其中身居高位,但执事长常年暴露在工会的阳光之下,却不见得适合在这种队伍中做最高领导者。 “莫林这家伙从年轻时起,就是我们队伍之中最聪明,最稳重的一个,这次也是一样。”罗平阳不无痛惜地道,“早在我们的船进入遗迹猎场之前,他就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所有的退路。” 能够追溯到执事长的资金、素材和人手,都在金光号起航的一刻被悄悄转移出了金羽城,各处秘密营地和堡垒也无一例外地被废弃毁坏。除了莫林特意留下的消息之外,工会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莫林在工会的官场中浸淫多年,知道工会每一个规程上的弱点,也知道该怎么完美地绕开它们。 “那家伙靠着自己执事长的权限,在调查开始前的最后一刻,带走了骑士团大牢中的多名囚犯。其中一部分甚至被直接放归了猎场,在金羽城附近造成了不小的混乱。”这些日子以来,黑星双子调查之余,接到的最多的委托就是抓捕流窜中的暗影猎人,“尽管心知这就是他声东击西的策略,但如今金羽城骑士团全数休整待命,我和老师也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付这些渣滓。” “攻破堡垒最快的方式就是从内部……吗?”小团长喃喃道。 莫林不需要做任何额外的事,仅靠着自己的影响力就能拖垮一整个分会。坐在执事长的位置上,他能接触到各个层级的执事、各处重要的官员,更遑论整个骑士团都在他的节制之中。如今分会中每个人都要接受忠诚度调查,连日常的事务都难以维持周转,金羽城分会已经在彻底瘫痪的边缘了。 “不仅如此,斯卡莱特王室和王立猎团也在清查内部。”安菲尼斯道,“两年前的丰收祭上,金羽城的三大猎团会蹊跷地出现在西戍,多半也是得到了他的消息。而王族褚氏更是有和他进行过某种交易的痕迹,那种祸害了整个击龙船的神秘药剂,它的研发和生产恐怕就有莫林的资助。” “这么说……古龙临城的时候也有莫林的影子?”小团长的神情一阵紧张。埃蒙和褚氏的王子是沙海龙血药剂事件的始作俑者,还掌握着那种恶毒药剂的配方,若是被莫林一并从监牢中释放出来,不知还要荼毒多少性命,“埃蒙呢?不会也逃走了吧?” “放心,他被关押在工会研究院,不在骑士团的大牢里,褚氏王子也被软禁在王城之中,莫林暂时还没办法染指这两个地方。”罗大师宽慰道。 “雷鸣沙海、翡翠之塔,还有更早时候的狩猎祭上,林副会长向我透露过,莫林似乎有操纵比赛进程的动作。近些年来每一次和古龙种有关的状况,其中都有他的影子……阿林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老艾露的额头皱出层层叠叠的肉褶,小声思忖道。 “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早下定论。”安菲尼斯说道。黑星双子不愧是久经战场的顶级猎人,二人的承受能力之强,如今谈起叛离工会的旧友来,神色上已是一如往常了:“莫林绝不是孤身一人,但至于他是不是这个所谓的‘死神之眸’的首脑,现阶段的工会还不敢肯定。” 比起寻常的偷猎团来,“死神之眸”更像是某种纪律严明的地下宗教,远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维系的。莫林就算在其中身居高位,但执事长常年暴露在工会的阳光之下,却不见得适合在这种队伍中做最高领导者。 “莫林这家伙从年轻时起,就是我们队伍之中最聪明,最稳重的一个,这次也是一样。”罗平阳不无痛惜地道,“早在我们的船进入遗迹猎场之前,他就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所有的退路。” 能够追溯到执事长的资金、素材和人手,都在金光号起航的一刻被悄悄转移出了金羽城,各处秘密营地和堡垒也无一例外地被废弃毁坏。除了莫林特意留下的消息之外,工会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莫林在工会的官场中浸淫多年,知道工会每一个规程上的弱点,也知道该怎么完美地绕开它们。 “那家伙靠着自己执事长的权限,在调查开始前的最后一刻,带走了骑士团大牢中的多名囚犯。其中一部分甚至被直接放归了猎场,在金羽城附近造成了不小的混乱。”这些日子以来,黑星双子调查之余,接到的最多的委托就是抓捕流窜中的暗影猎人,“尽管心知这就是他声东击西的策略,但如今金羽城骑士团全数休整待命,我和老师也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付这些渣滓。” “攻破堡垒最快的方式就是从内部……吗?”小团长喃喃道。 莫林不需要做任何额外的事,仅靠着自己的影响力就能拖垮一整个分会。坐在执事长的位置上,他能接触到各个层级的执事、各处重要的官员,更遑论整个骑士团都在他的节制之中。如今分会中每个人都要接受忠诚度调查,连日常的事务都难以维持周转,金羽城分会已经在彻底瘫痪的边缘了。 “不仅如此,斯卡莱特王室和王立猎团也在清查内部。”安菲尼斯道,“两年前的丰收祭上,金羽城的三大猎团会蹊跷地出现在西戍,多半也是得到了他的消息。而王族褚氏更是有和他进行过某种交易的痕迹,那种祸害了整个击龙船的神秘药剂,它的研发和生产恐怕就有莫林的资助。” “这么说……古龙临城的时候也有莫林的影子?”小团长的神情一阵紧张。埃蒙和褚氏的王子是沙海龙血药剂事件的始作俑者,还掌握着那种恶毒药剂的配方,若是被莫林一并从监牢中释放出来,不知还要荼毒多少性命,“埃蒙呢?不会也逃走了吧?” “放心,他被关押在工会研究院,不在骑士团的大牢里,褚氏王子也被软禁在王城之中,莫林暂时还没办法染指这两个地方。”罗大师宽慰道。 “雷鸣沙海、翡翠之塔,还有更早时候的狩猎祭上,林副会长向我透露过,莫林似乎有操纵比赛进程的动作。近些年来每一次和古龙种有关的状况,其中都有他的影子……阿林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老艾露的额头皱出层层叠叠的肉褶,小声思忖道。 766章 “大概是多久……八年前的事情了。”贾晓回过头来,低声报出了一个时间,又道:“一架百吨级的大型飞艇,一架中型飞艇,装满了光水晶之类的珍贵矿石,从水没林起航,一直开往金羽城的分销地。申屠家被莫林盯上的商队就是那一次吧?” “嗯,”女弓手点头道,“那笔订单是爹爹亲自负责送的,他也和他的船员一起,死在了事件之中。” “抱歉……”听到女孩话语中提及家人,重剑猎人下意识地告歉道,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不敢相信,自打我们相遇以来,你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时的状况。”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申屠妙玲面色怪异地一笑,“这是我家内部的事务,和小猎团的队友,和当初溪谷的同伴都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贾晓反驳道,紧接着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语气生涩地说道,“当初的贾家就是你们的分销商之一。事件发生后,老爹从中得到了一大笔违约金,还趁着申屠商会式微,顺势接管了你们的部分客户和商路……猎人荣耀在上,我们一直以为那是申屠家临时违约,把矿石打包卖给了出价更高的人。” 申屠妙玲靠到同伴的近处:“那是因为母亲借助庄家的力量,想办法封锁了商队遭劫的消息。你应该明白,家里蒙受了如此毁灭性的损失,若是再被旁人得知我们护卫不力,失去了信誉,商会就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了。” “我还记得这件事情,是因为老爹曾经向我说教过——说是‘炫耀’还差不多。”贾晓回忆起来,学着父亲的语气道“新大陆的商场不比猎场。那些强大的猎人即便功成身退,在耄耋之年也会同样受到万人的景仰,但一个商会想要长久存在,就只能不断抓住机会,想办法进化成蓝金一样的庞然大物才行。” “说什么抓住机会,这不过就是乘人之危罢了。”重剑猎人的声音愈发地弱下去,“现在想来,那些去申屠商会讨债的分销商们,有一个算一个,就像是一群食人的鲨鱼……” 一笔生意让申屠商会伤筋动骨,也让下游的商人们闻到了肥肉的气息。趁着申屠商会的资金短缺,无力把持手中的商路,几十个小商会一拥而上,将本属于他们的资源瓜分了个干净,而贾家则是那场盛宴中获利最多的几方之一。 “现在想来,申屠商会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吧……那场悲剧的推手之中,果然也有我们一份。”贾晓怅然道。 “所以说,你要替你的家人,还我和母亲二人一个道歉吗?”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种时候谈起那些旧事,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啊。” “这个时候道歉也不能挽回什么了吧,”庄家的覆灭一度成为过金羽城的社会话题,也让申屠妙玲的过往在市井之中流传了开。申屠商会失去了从前的主事者,又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久病的妙玲母独木难支,不多时便被取消了商会的牌号。商会剩余的资源被庄家恶意收购,妙玲的母亲也自此失去了为之奋斗半生的事业:“想要恨我的话,也悉听尊便……” “嘿!”女弓手端详着沮丧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算是什么仇恨,在庄家,我们管这样的事叫做‘商界’。我在庄家见过的商场把戏,比孩提时亲身经历过的还要多得多,我比谁都能看清其中的门道。” 见贾晓仍然没有反应,申屠妙玲索性在哨塔顶端仰面躺下,让沙城上空灼人的日光洒在身上,款款说道:“我对爹爹的记忆不多。” 女猎人悠悠地回忆道,“只是听母亲断断续续地讲过,年轻时的他白手起家,廉价收购了一处没人愿意开采的贫铁矿。结果开工不到半年,就在矿带的下方探测到一条伴生的彩水晶。储量折价……大概有铁矿价值的几百倍。这是申屠商会最初的业务,也是庄家让母亲嫁过去的原因之一。” “那时的爹爹没有商路,没有自己的飞艇队伍,也没有分销的渠道,所以庄家就提出邀请,要给爹爹提供所谓的帮助。” 庄氏家大业大,门路众多,女弓手的父亲只能选择暂时依托这棵大树。强势的一方决定矿石卖给谁,怎么卖,以及如何分成。在申屠妙玲的母亲回过神来之前,那条矿脉已经被庄家彻底把持在手中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申屠商会接到了那一轮订单。订单零零散散的有几十份,不过加起来的报酬,比庄家提供的任何一次都要丰厚得多。彼时的商会已经有了自己的基业,不满于接受庄氏的把控,早已经有了单飞的念头,只差一笔成功的交易来积攒人脉,同时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也要做个猎人的原因,我不喜欢商界。”女孩用手遮住太阳,看着日光一丝一缕地从指缝中透下来,“作为猎人,每次踏入荒野我们都可以全身投入。但在那种场合,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后果,通常都不会太好。” “我还隐约记得,那个时候有人称,申屠家或许是北方商场上升起的一颗新星。”申屠妙玲笑道,“但结果证明,只是一颗没人会记得的流星罢了。” “那个时候的爹爹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并不是要怪罪于谁,我和母亲还没有到怨天尤人的程度。”女弓手一撇嘴,“事实上,进入溪谷之后许久,我才知道关于贾家的事情——是庄暮那家伙说给我听的,他不过是想要扰乱我的心思而已。那时候母亲掌握着彩水晶矿带的开采凭证,为了得到它,庄家不惜把我嫁给嫡系那两个恶心的表哥中的一个。” 如今庄暮和庄晨二人,一个在古龙之血的作用下毁了面容,另一个则在工会的监牢中挣扎度日,整个庄家的结局更是自不必说,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 “那已经是三年以前了吧?”贾晓惊声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的话,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从听到那个消息的第一刻起,我就没有提起过半分恨意。”申屠妙玲坐起来,直视着贾晓道,“抢夺物资的是莫林的手下,对商会出手、收购商会、软禁母亲的是庄家的人。至于你们……那种境况下,你们只是做了谁都会做的事情而已。就算缺了贾家一个,申屠商会的结局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不必为此而自责什么。” “况且,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是吗?”女孩嫣然道。 “更像是报应不爽吧……”贾晓惨然一笑,“我家的那次事件,我的记忆就清楚得多了。一样是大宗矿石的分销,订单一样是被分拆成了几十个下游经销商。不同的是,爹爹走的是一条被工会耕耘了多年,从未出过差池的航道。事件发生的蹊跷,商会的主事者们一个个神经兮兮的,没过多久就怀疑起了老爹。以为是他从中作梗,私吞了满满一船的珍贵货物。再加上几番误会,爹爹辩解未果,就被罢免了商会中的职务和头衔。” “同样的手法还真是屡试不爽啊。”申屠妙玲感叹了一声,“我记得当初,金羽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宁远商会劫船事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几十名下级经销商在同一个分销地,同时向一个卖家订购货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吧?” “你是说……”贾晓稍稍收起了面上的苦涩,埋头思忖起来。 “无论买家是谁,他们都有权知道货船的安保情况、起航时间、运输路线和所有有利于劫船的情报。只要稍加运作,成功率比偷猎者式的随机抢劫要高出百倍不止。”申屠妙玲笃定地道,“恶徒恐怕就藏在分销商之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获取素材?”重剑猎人疑道,“他们明明有能力连续支付那样大笔的订金,不会连尾款都付不起吧?” “很简单,如此一来,一旦商会向猎人工会上报了损失,这些素材的去向就不会有人查证了。”女弓手想起前时自己在营帐中手绘的那幅龙形兵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死神之眸’要用那些素材来做什么,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家里还留着一些当初的订单和票据,说不定有办法和莫林联系起来。”贾晓的精神一振,倏地挺身站起来,“我去给爹爹寄封信,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女孩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用来劫掠素材的人手恐怕早就销声匿迹了。” “就算不能靠它找到莫林的位置,但能剪除一些那家伙的羽翼也是好的。”几乎是一瞬间,猎人的思维方式又重新占据了贾晓的脑袋。执事长潜逃在外,金羽城乱作一团,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整片新大陆,眼下的小猎团和黑星双子都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情报,也总比坐视世界的崩塌要强得多。 “喂!”见到同伴风风火火地踩上了悬梯,就要赶回营地去,申屠妙玲莞尔一笑,叫停他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仇隙。我知道我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愿意为了扳倒他们做出任何牺牲,但你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那就好。”贾晓也释然道。 经兮兮的,没过多久就怀疑起了老爹。以为是他从中作梗,私吞了满满一船的珍贵货物。再加上几番误会,爹爹辩解未果,就被罢免了商会中的职务和头衔。” “同样的手法还真是屡试不爽啊。”申屠妙玲感叹了一声,“我记得当初,金羽城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宁远商会劫船事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几十名下级经销商在同一个分销地,同时向一个卖家订购货物,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吧?” “你是说……”贾晓稍稍收起了面上的苦涩,埋头思忖起来。 “无论买家是谁,他们都有权知道货船的安保情况、起航时间、运输路线和所有有利于劫船的情报。只要稍加运作,成功率比偷猎者式的随机抢劫要高出百倍不止。”申屠妙玲笃定地道,“恶徒恐怕就藏在分销商之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获取素材?”重剑猎人疑道,“他们明明有能力连续支付那样大笔的订金,不会连尾款都付不起吧?” “很简单,如此一来,一旦商会向猎人工会上报了损失,这些素材的去向就不会有人查证了。”女弓手想起前时自己在营帐中手绘的那幅龙形兵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死神之眸’要用那些素材来做什么,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家里还留着一些当初的订单和票据,说不定有办法和莫林联系起来。”贾晓的精神一振,倏地挺身站起来,“我去给爹爹寄封信,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女孩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用来劫掠素材的人手恐怕早就销声匿迹了。” “就算不能靠它找到莫林的位置,但能剪除一些那家伙的羽翼也是好的。”几乎是一瞬间,猎人的思维方式又重新占据了贾晓的脑袋。执事长潜逃在外,金羽城乱作一团,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整片新大陆,眼下的小猎团和黑星双子都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情报,也总比坐视世界的崩塌要强得多。 “喂!”见到同伴风风火火地踩上了悬梯,就要赶回营地去,申屠妙玲莞尔一笑,叫停他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仇隙。我知道我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愿意为了扳倒他们做出任何牺牲,但你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那就好。”贾晓也释然道。 767章 午前的日光一如既往地灼目,让沙漠之城中的行人一个个不得不戴起了宽大的兜帽,低着头尽量行在建筑的阴影之下。哈依一路上不知多少次擦过了额头上的水珠,手帕变得汗涔涔的,呼吸也是粗重不堪。尽管常年的商旅生涯的确让雪林村来客瘦下了不少,但比起猎场上摸爬滚打的冒险者来说,坐在飞艇客舱里享受着蜂蜜冰饮的生活,着实算不得什么正经的锻炼。 秦水谣、封尘和漫云三人走在前面,几人已经是第三次为此而停下来了。小商人双手叉在腰间,气喘吁吁地驻足了半晌,终于问出声来:“那个……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不过洛克拉克里是有短途驮兽的吧?” “特雷索尔大师不是普通的匠师,封尘的身份也非比寻常。”封漫云含混地解释道,“总之就是……小猎团之前和大师有些渊源,如果被人看到我们大张旗鼓地出现在龙人工坊里,或许会惹来麻烦。” 过去的两年,特雷索尔以和黑星双子的业务往来为掩饰,秘密向潜逃在外的封尘提供过大量的补给和猎具,其中就包括最新型的“飞人”猎装。工会一直怀疑这一点,却受到龙人大师的财富和名望所限,从来没有真正出手搜查过,当然也就从未得到过证据。如今的封尘勉强算是“假释”出狱,若是被骑士团发现和特雷索尔的接触,就算届时什么都没有发生,消息传出去,或多或少也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愉快。 然而眼下卢修整日奔行在在藏书馆和训练场之间,封漫云和哈依并不熟络,况且白衣猎人并不是善于牵线搭桥的个性,众人里唯有封尘与小猎团、龙人大师和哈依所代表的宁远商会都有关系。若是想要自己的同乡一切顺利,就一定要龙语者亲自出面。 “理解,理解。”即便不甚清楚猎人口中的“渊源”具体指什么,哈依还是点头道。他巴不得眼前的几人和大师有更深的交情,如此一来,看在几个同乡的面子上,自己此行的成功率或许会大大增加。 封尘手搭凉棚,朝街口的对面一指道:“就在那边,还有一个街区了,再坚持一下就好。” “嘿!”年轻猎人还没有喘匀气息,就感觉到身前猎人们再次加快了脚步,他的脑袋登时涨大了一圈。哈依连忙追上前方的猎人们,口中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放慢了脚步:“这种事情急不得,工坊不会自己跑掉,不如再跟我讲一讲你们自己……你们之前说过,小猎团有什么要求来着?” “一次标准中长途委托的飞艇补给,用在我们自己的船上。”小团长嫣然一笑,“当然不算在这次中介的条件中,只是希望宁远商会能帮我们一个忙。” “按你们的话说,应该叫什么……赞助,对吧?”封尘做了个拜托的手势,笑呵呵地朝同乡说道。 “所以,你们已经决定了吧?”哈依舔舔嘴唇,“接下来真的要到大雪山去?我可是听说,那里最近一段时间出现了不少强大的怪物呐。” “这就是猎人的工作,不是吗?”女孩点头道,她目示着身边的两个封姓猎人,“况且,这两个家伙也是时候回家看一看了。” 如今的封尘没有猎籍,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猎场之中,更别提搭乘工会的战用飞艇了。归乡的决定做得匆忙,更是没法期待工会能短时间内为龙语者恢复身份。想要龙语者和同伴们一起行动,就只能全程动用小猎团自己的船。然而洛克拉克到大雪山以北有几百公里之遥,就算把队伍近来在沙海中的委托盈余都搭上,也不见得足够猎船往返的费用。 “你们要在雪林村停靠?”哈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的面上先是一喜,嘴角却随即耷拉下来,“唉……只可惜我在洛克拉克还有工作,那之后还要回到商会总部进行汇报。否则的话,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回去。算起来,上次回乡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了。” “想要回家的话,总还有其它的机会。”封尘勉强一笑,雪山上的危险程度远超过哈依的想象,龙语者却没办法开口说给他听,“下次猎团如果还能接到关于大雪山的委托,一定会想着第一个告诉你。” “有了你的这句保证,这次小猎团的补给就包在我身上了。”年轻商人拍了拍胸脯,做了个自以为最豪气的表情道。一份补给对宁远商会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单靠哈依如今的权限就足以应下:“就当是和大家久别重逢的赠礼——只要诸位能够按照之前的约定和商会签下委托,宁远今后是决计不会亏待大家的。” “我们到了!”封尘在巨大的“匠”字招牌前停下脚步。 虽然无数次听无名前辈和小猎团的同伴们描述过特雷索尔的现状,但眼前如此规模宏大的店面还是吓了封尘一跳。遥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龙人匠师时,大师还寄身在金羽城那间狭小的工坊,龙语者不禁暗自感叹起特雷索尔的今非昔比来。 应门的学徒对小猎团的面孔并不陌生,心知这几个年轻人代表着的是两个名威不减的六星强者,他当即热情地将四人迎进了坊内。 几人越过一众忙得热火朝天的匠师,径直朝着里间走去。大师正在专用的工台边忙碌着,摆弄着一个沉重的辅助锻具。刺耳的噪鸣声响起,工台上一阵火花四溅,粗笨的锻件在龙人的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切削出一个小指粗细的凹槽。眼见着龙人一道工序做完,封尘才放下堵住耳朵的双手,年轻人的耳中仍然嗡鸣不已,几乎是喊着说道:“大师,好久不见!” “秦姑娘,小猎团最近又要出门委托了吗?你是……封尘?”特雷索尔心有所感,他摘下脸上的护具,又在尖耳中一阵掏弄,少顷掏出两个耳塞来。龙人大师在四人身上打量过一遍,总算注意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他过了数秒才回过神,不由得赶忙关紧了前门道:“真的是你?” “几天前被工会宣布恢复了自由身,那之后就一直在忙些事情,抱歉没能更早来拜访您。”龙语者恭恭敬敬地深鞠了一躬道,“前些日子承蒙照顾了,一直以来都想亲口对您道一声感谢。” 古龙武器每一次使用都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因此“飞人”和龙腔才是在猎人逃亡的两年中最大的倚仗。几百个日夜以来,那一身浑不起眼的猎具和精致的弹丸,不知多少次拯救过封尘的性命,如果没有它们,或许年轻人早就倒在某个骑士的刀剑之下了。 骑士团并不是没想过以同样的手段来应对叛逃猎人,但奈何封尘的猎具比他们的制式还要精良和先进。年轻人每每能以微弱的优势甩开追捕,工会尝试了几次也只得就此作罢,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年轻的红发龙人的功劳。 “哪里的话?”特雷索尔抓了抓泛着铁锈味的头发,“‘飞人’的研制和改良,你的建议在其中功不可没,是我该感谢封尘小友才对。话说,旁边这位又是——” 龙语者恍悟过来,当即将哈依和特雷索尔互相介绍过。小商人简单说明了来意,端立在一旁,仰头紧张地观察着特雷索尔的反应。 “配方的消息已经传得那么远了吗?”龙人“唔”了一声,“商会的动作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不过这样正好。” “合金的熔炼方法可以卖给宁远,不过我不会独售一家。”大匠师不假思索地接连说道,像是在出售配方一事上早已有了腹稿一般,“此外,无论宁远商会将熔炼出的产物卖给谁,售价都要参考我的建议,用途也仅限于我指定型号的猎具的锻制。” “这……”一番话听完,哈依就有些站不住了。在商界耳濡目染日久,他怎能不知道这些条件的含义。简单的要求让宁远商会变成了特雷索尔的低级分销商,眼前的龙人匠师几乎就是在狮子大开口了。即便自己能顺利拿下这笔生意,利润也远远不如商会预计的那样丰厚。 “我可以不要分成。”龙人大师紧接着说。 “您不会是要……把配方送给我们吧?”哈依惊叫道。 “这就是我最初的决定。”特雷索尔点头道,“我是个匠师,不是什么商人。” 的店面还是吓了封尘一跳。遥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龙人匠师时,大师还寄身在金羽城那间狭小的工坊,龙语者不禁暗自感叹起特雷索尔的今非昔比来。 应门的学徒对小猎团的面孔并不陌生,心知这几个年轻人代表着的是两个名威不减的六星强者,他当即热情地将四人迎进了坊内。 几人越过一众忙得热火朝天的匠师,径直朝着里间走去。大师正在专用的工台边忙碌着,摆弄着一个沉重的辅助锻具。刺耳的噪鸣声响起,工台上一阵火花四溅,粗笨的锻件在龙人的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切削出一个小指粗细的凹槽。眼见着龙人一道工序做完,封尘才放下堵住耳朵的双手,年轻人的耳中仍然嗡鸣不已,几乎是喊着说道:“大师,好久不见!” “秦姑娘,小猎团最近又要出门委托了吗?你是……封尘?”特雷索尔心有所感,他摘下脸上的护具,又在尖耳中一阵掏弄,少顷掏出两个耳塞来。龙人大师在四人身上打量过一遍,总算注意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他过了数秒才回过神,不由得赶忙关紧了前门道:“真的是你?” “几天前被工会宣布恢复了自由身,那之后就一直在忙些事情,抱歉没能更早来拜访您。”龙语者恭恭敬敬地深鞠了一躬道,“前些日子承蒙照顾了,一直以来都想亲口对您道一声感谢。” 古龙武器每一次使用都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因此“飞人”和龙腔才是在猎人逃亡的两年中最大的倚仗。几百个日夜以来,那一身浑不起眼的猎具和精致的弹丸,不知多少次拯救过封尘的性命,如果没有它们,或许年轻人早就倒在某个骑士的刀剑之下了。 骑士团并不是没想过以同样的手段来应对叛逃猎人,但奈何封尘的猎具比他们的制式还要精良和先进。年轻人每每能以微弱的优势甩开追捕,工会尝试了几次也只得就此作罢,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年轻的红发龙人的功劳。 “哪里的话?”特雷索尔抓了抓泛着铁锈味的头发,“‘飞人’的研制和改良,你的建议在其中功不可没,是我该感谢封尘小友才对。话说,旁边这位又是——” 龙语者恍悟过来,当即将哈依和特雷索尔互相介绍过。小商人简单说明了来意,端立在一旁,仰头紧张地观察着特雷索尔的反应。 “配方的消息已经传得那么远了吗?”龙人“唔”了一声,“商会的动作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不过这样正好。” “合金的熔炼方法可以卖给宁远,不过我不会独售一家。”大匠师不假思索地接连说道,像是在出售配方一事上早已有了腹稿一般,“此外,无论宁远商会将熔炼出的产物卖给谁,售价都要参考我的建议,用途也仅限于我指定型号的猎具的锻制。” “这……”一番话听完,哈依就有些站不住了。在商界耳濡目染日久,他怎能不知道这些条件的含义。简单的要求让宁远商会变成了特雷索尔的低级分销商,眼前的龙人匠师几乎就是在狮子大开口了。即便自己能顺利拿下这笔生意,利润也远远不如商会预计的那样丰厚。 “我可以不要分成。”龙人大师紧接着说。 “您不会是要……把配方送给我们吧?”哈依惊叫道。 “这就是我最初的决定。”特雷索尔点头道,“我是个匠师,不是什么商人。” 768章 原型机的部件精致轻盈,表面只涂了一层防锈和增加强度的漆料。猎具的外壳灰扑扑的,却不减从中透出的力量感。新型飞人的固定部件依然适配旧款的猎装,封尘迫不及待地抓过一个,熟练地安放到臂铠的卡槽上,伸出手臂在工坊的灯光下喜不自胜地端详起来。 “开关和调节装置都在你熟悉的位置,鉴于它新的驱动力是生物电能,所以一些操作规范和注意事项也和往常不同……”特雷索尔在盒底摸了摸,抽出几页薄薄的纸,“新的要求都在这里了。” 封尘接过规程,大致地扫过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瞥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封漫云,沉声向特雷索尔问道:“等等,飞人如果不再需要爆药的力量作为驱动,不就意味着潜口龙的素材也不再需要了吗?” 西戍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遗弃猎场能够在短短的两年间内,一跃成为雷鸣沙海上最活跃的猎场之一,特雷索尔和这套“飞人”猎装当居首功。爆弹的威力要求猎人的护具拥有极强的抗热和抗震性能,遍历所有的素材之中,只有暴食鲨鱼的皮壳性价比最高。 然而新一代的飞人一旦投入使用,旧的设计思路恐怕会当即遭到废弃,西戍回到从前无人问津、巨鲨横行的状态只是时间问题。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封漫云站在一旁,眼中已经升起了浓浓的忧色。那片猎场承载着白衣猎人过往的记忆,也是他最大的牵挂之一。即便如今的大陆战火四燃,他也希望沙漠中的那片方寸之地,能够多享受一分猎神的关注和庇护。 “放心吧,如今洛克拉克中流通的潜口龙素材,用途早已不再局限于飞人的配套猎装了。”龙人大师宽慰道,“一种素材的功效一旦被开发出来,匠师们总有让它物尽其用的办法。”看见年轻人们脸上仍是一副失落的表情,特雷索尔神秘地一笑,指着部件的某个位置道,“况且,我也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看看它的侧边,把这个卡扣打开试试。” 随着一道清脆的机括响动,部件的侧面现出一道半圆形的凹槽。封尘把手指探进去,却正是往常装填爆药的地方。 “气流动力的稳定性还需要大量的实战测试。在此之前,即便新的飞人投入量产,爆药也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作为备用的动力。”大师解释说。如今两套装置共用同一个推进系统,如此设计,成品上只会多出一小块承载爆药的空间,对猎人行动的影响微乎其微:“更何况,那个让爆药过载的手段,从飞人诞生之日起就是个不错的应急措施,我猜你不会想让我把它阉割掉的,对吧?” “那真是……太好了!”听闻此言,龙语者总算转忧为喜,“多谢大师!” “说实话,这套猎具的研制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红发龙人打开通往外坊的门,把头探出去,目光在连缀着的工台上游走了一圈,定格在角落中的一个身影上,“我只是提出了个思路罢了,剩下超过一半的工作都是那边的小姑娘做的。她是前些天才招来的新人匠师,小家伙底子不错,也很机灵,没有她帮忙改进,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成品……诶?你们这是干什么?” 特雷索尔话没说完,就见小团长和封漫云倏地解下了背后的武器。猫猫站到门前,挥动着手中的短刃,龇起牙将几个同伴和龙人大师拦在背后:“大师小心!那家伙是个偷猎者!” “当啷!”哈依原本在把玩着架子上重型猎具的模型。甫一听到有偷猎者出没,双手一哆嗦,一件手捧大小的重弩失手落地,险些没砸在自己的脚背上。他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模型,赶紧躲到封漫云的背后,一双眼睛朝门外小心翼翼地观望而去。 示警声将工坊内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工台边挥汗如雨的莉娜也不例外。匠师们似乎早已得知了莉娜的身份,反而对里间大呼小叫的猎人们更加好奇。女匠师警惕地偏过头,从半开的小门后依稀看到了封尘,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秦团长。她反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古怪地一笑,朗声问候道:“哟!那边的家伙,别来无恙啊!” “你们原来认识吗?”红发龙人疑惑地左右瞧了瞧。 眼前的莉娜和外间的所有匠师一样,穿着标准的工服,身前挂着厚重的围毡。女猎人混迹在众人之中,丝毫没有引来进门时小猎团几人的注意。莉娜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在面前的工台上,直到听见里坊的异动,才察觉到这群新来的客人。 “放轻松——”封尘朝身边的人尴尬地一笑,拦下同伴们手中的武器道,“这里是大师的工坊,又不是遗迹猎场。况且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说起来应该还有我的原因。” “你居然认识偷猎者?”身后的哈依惊魂未定,显然在商路上也不止一次遇见过来自地下世界的威胁。他定了定神,还是选择相信同乡。 “她叫莉娜,会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她已经不再是偷猎者了。”龙语者介绍道,一边带头大步地向外走去,“说来话长,有机会再慢慢讲给你听。” 走到近处,封尘才发现,分配给莉娜的工台似乎和旁侧的同僚并不一样。年轻猎人虽然看不懂工台旁那些乱七八糟的辅具的用途,但女匠师的工台所占的面积,却显然比其它人都要大上三分之一。想起方才特雷索尔对她的称赞,封尘暗自忖道,这个女人或许在锻造一途上真的有过人的天赋。 “没想到你会听从我的建议。”龙语者在莉娜的工台前停了下来,打量了一番别不多时的暗影猎人。 胸前佩上补办的匠师徽章,双手拄着长柄铁锤,再加上浑身沾惹的锻造污渍,如今的莉娜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封尘的印象中不同了。从暗影猎人摇身成为职业的锻造师,这样的转化发生在女人身上居然没有一点违和感。只有从女人眼中偶尔闪过的桀骜和野性中,还能猜测出她过往的经历。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感觉到封尘的目光,莉娜不舒服地摆摆手,她打发走了身边两个年轻的学徒助手,“工会限制了我的自由,我不能随意离开洛克拉克,在这里容身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匠师口中这样说着,但工台边堆积如山的锻件却早早地出卖了她。 “好吧。”封尘也不戳破,转而问道,“这些日子在大师的手下工作,感觉如何?” “每天都有烦人的工会骑士在外面窥探之外,还有这里的学徒都笨手笨脚的,让人火大。”女人摊开手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别人共享过熔炉了,这种地方远不如地下世界自在,只有那头老龙的性子不错,环境也还马马虎虎。” “我就当做你喜欢这里了。”龙语者似笑非笑地说道,地下世界的居民最擅长口是心非,封尘早已有了辨别这一套的经验。 “谁知道呢?”莉娜不置可否地说,“说不定哪一天我对这里厌倦了,就想办法甩掉工会的尾巴,重新回到猎场上,再做回我逍遥的暗影猎人——哦,你已经穿上我的作品了,怎么样?有兴趣跟我来,到那边的训练场上试一试它的威力吗?” “哈?你是说这个工坊后面……还有一座训练场?” “不过是一个训练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女匠师得意地一笑,全然忘了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曾露出过同样的表情,“是你把我引荐过来的,连你自己也不清楚这里的底细吗?” ………… “怎么……不会是这枚徽章的权限不够吧?”陆盈盈一歪头,朝着面前藏书馆的守卫问道。 守卫猎人接过徽章,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三个年轻得过分的家伙。工会藏书馆的顶层不是任何人都有权踏足的,事实上大陆上的书士中,那些年纪比这三人加起来都大,却无缘登顶藏书馆的还大有人在。即便手中的徽章货真价实,也不妨碍他心下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打开栅门。 “徽章是爹爹的,申请书也是爹爹的私章。如今他远在金羽城,委托我来查阅些书目——有什么问题吗?”小书士眉毛一挑,声音提高了些。 “不,没有。”守卫摇头道,“既然是陆大师的爱女,自当有这个权限,不过他们两个……” “是我的学徒啦!”陆盈盈揉了揉晴儿的脑袋,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卢修的,只好改成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总不能连搬运和整理书目的工作都亲力亲为吧?” “好吧,三位稍等,我这就开门。”守卫终于败下阵来,他撇了撇嘴,搬动身旁一个机括的拉杆,不忘提醒道,“三位小心,顶层的书目都是工会珍贵的情报,可千万不要损坏了。” 胸前佩上补办的匠师徽章,双手拄着长柄铁锤,再加上浑身沾惹的锻造污渍,如今的莉娜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封尘的印象中不同了。从暗影猎人摇身成为职业的锻造师,这样的转化发生在女人身上居然没有一点违和感。只有从女人眼中偶尔闪过的桀骜和野性中,还能猜测出她过往的经历。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感觉到封尘的目光,莉娜不舒服地摆摆手,她打发走了身边两个年轻的学徒助手,“工会限制了我的自由,我不能随意离开洛克拉克,在这里容身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匠师口中这样说着,但工台边堆积如山的锻件却早早地出卖了她。 “好吧。”封尘也不戳破,转而问道,“这些日子在大师的手下工作,感觉如何?” “每天都有烦人的工会骑士在外面窥探之外,还有这里的学徒都笨手笨脚的,让人火大。”女人摊开手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别人共享过熔炉了,这种地方远不如地下世界自在,只有那头老龙的性子不错,环境也还马马虎虎。” “我就当做你喜欢这里了。”龙语者似笑非笑地说道,地下世界的居民最擅长口是心非,封尘早已有了辨别这一套的经验。 “谁知道呢?”莉娜不置可否地说,“说不定哪一天我对这里厌倦了,就想办法甩掉工会的尾巴,重新回到猎场上,再做回我逍遥的暗影猎人——哦,你已经穿上我的作品了,怎么样?有兴趣跟我来,到那边的训练场上试一试它的威力吗?” “哈?你是说这个工坊后面……还有一座训练场?” “不过是一个训练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女匠师得意地一笑,全然忘了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曾露出过同样的表情,“是你把我引荐过来的,连你自己也不清楚这里的底细吗?” ………… “怎么……不会是这枚徽章的权限不够吧?”陆盈盈一歪头,朝着面前藏书馆的守卫问道。 守卫猎人接过徽章,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三个年轻得过分的家伙。工会藏书馆的顶层不是任何人都有权踏足的,事实上大陆上的书士中,那些年纪比这三人加起来都大,却无缘登顶藏书馆的还大有人在。即便手中的徽章货真价实,也不妨碍他心下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打开栅门。 “徽章是爹爹的,申请书也是爹爹的私章。如今他远在金羽城,委托我来查阅些书目——有什么问题吗?”小书士眉毛一挑,声音提高了些。 “不,没有。”守卫摇头道,“既然是陆大师的爱女,自当有这个权限,不过他们两个……” “是我的学徒啦!”陆盈盈揉了揉晴儿的脑袋,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卢修的,只好改成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总不能连搬运和整理书目的工作都亲力亲为吧?” “好吧,三位稍等,我这就开门。”守卫终于败下阵来,他撇了撇嘴,搬动身旁一个机括的拉杆,不忘提醒道,“三位小心,顶层的书目都是工会珍贵的情报,可千万不要损坏了。” 769章 出发日 经过了沙蝎小队几十人牺牲业余时间的努力,小猎团的飞艇早在数日前已经宣布整修完成了。然而猎船的起航筹备比秦水谣想象的还要繁琐的多,实现给哈依的约定后又过了近三日,工会的批文和宁远商会的补给物资才算接连送达。船工们避开午后毒辣的日光,挨到黄昏时分终于开始动工,在小商人的监工下,将一箱箱的食物和猎具,以及成桶的备用燃料搬进货仓之中。 “小心一点!燃料不要和起爆类猎具放在一起啊,你们是要谋杀吗?”沙蝎队长在货仓内外来回奔走着,声音中满是急躁,眼中却闪着激动的光泽。 经过了近两个月的休整和训练,这是队伍久违的第二次实战委托,也是检验受血毒困扰的五人能否胜任猎船工作的机会。遗迹猎场归来后,沙蝎众人在飞艇之内居住和工作日久,又是亲手将这艘小船一点点地调试到最佳状态,早已对它产生了感情。如今猎船能够再次离巢远航,观察手只是用指尖拂过货舱的舱壁,都能感受到从飞艇身上传来的阵阵喜悦。 “等等……这些又是什么?”哈依在舱门前站定,伸手拦住面前正欲开进舱来的板车队。打头的两辆车上,银灰色的事物各自被绳索牢牢地捆缚着,分明是两门舰炮。年轻商人眯起眼睛,确认了一番手中的表单:“我不记得约定的补给上还有这些东西,它们也是宁远的吗?” “是特雷索尔大师交付给小猎团的。”女团长从舷梯上走下来,开口应道,“这些舰炮就是前些天用那种合金造出的兵器之一。” “哈……小猎团若是缺少火力的话,大可以列在给我们的补给需求里嘛。”小商人挠挠腮边,“我们已经是同伴了,用不着客气什么的。” “好意就心领了。”秦水谣一笑,挥手示意船工们将板车搬送进去,“不过收容这些猎具并不是我们的要求,而是大师委托的实战测试。猎团在临行前尽可能地多接了几个委托——就算有了宁远的资助,小猎团也要精打细算才行。” 沙如墨登记了仓储,转过头来道:“刚好猎船的武器并不满编,尾舷还有两个空置的炮舱位,我这就叫人装配上去……” “先不忙,”女孩摆手止道,“在出发之前,我想最后确认一下你们的状况。沙蝎的大家……真的已经没问题了吗?” “放心吧,见识过遗迹猎场上的状况后,我们已经不会像上次一样盲目地乐观了。”沙如墨笃定地点头道,“这艘飞艇承担着小猎团和沙蝎的同伴的性命,我再怎么渴望回归猎场,也不会拿它们来开玩笑的。” “所以,你们已经有办法解除血毒了?” “位阶法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破的,至少只凭我们的能力还做不到。”观察手话锋一转,“不过小陆书士找到了一个方法,该怎么说……比起‘解除’来,更像是‘欺骗’它。” 尽管书士们至今无法彻底解析“位阶法则”的特性,但它作用在怪物身上的震慑效果,却是其中最浅显的应用之一。高阶怪物以气息为媒介,能够直接对下位怪物的血液产生影响,对拥有龙血的猎人来说也是如此。 受到龙髓浆的启发,陆盈盈拜托金羽城的前辈们,调制了一剂能够催发怪物血脉气息的药剂。药剂并没有如紫色禁药一般,压制怪物或是令其发狂的效果,只是产生的怪物气息格外浓郁。只要饮下一瓶,就能在接下来的十余个小时中冲淡其它任何气息对猎人的影响。 “里面是一种低阶鸟龙种的血,远在我们的位阶之下。”沙如墨在腰间一探,摸出一个手指粗细的药瓶。瓶中的液体澄澈透明,在黄昏的日光下泛着一道道流转的血丝,“只要我们按时服药,一直待在飞艇之中,注意不和怪物正面作战,就不会影响猎船的工作——虽然只是个权宜之计,但对我们来说也已经是莫大的好消息了。” 不参与正面作战,放在沙蝎五人身上还勉强可以接受,但对不识猎船技术的奥森来说却毫无用处。回想起“一星猎人”近两日来莫名的烦躁和低落,又在出行的前夜主动提出要留在洛克拉克,负责营地的联络工作,秦水谣心下对这一切也终于有了答案。 “这样吗……那就辛苦大家了。”小团长欠身道,“如果没有沙蝎的帮助,这次委托的准备不可能像今天这般顺利。” “要感谢的话,该是我们感谢小猎团,特别是团长你和小陆书士才对。”沙如墨行了个猎人礼,“说实话,在莱恩也鲁一战后,我对重返猎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沙蝎还能得到小猎团的收留。” “愿意在名册上签字的可是你们自己。”小团长回了一礼,俏皮地说道,“今后若是再遇见被两只稀少种围攻的场景,希望你们不要后悔才好——说起来,团里其它的战斗人员都在哪?舰桥我已经巡过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他们。” ………… “《遗迹残片辨识与分类》、《太古战争溯源》……猎人荣耀在上,你是要把整个藏书馆都搬到我们船上来吗?”熊不二抱着厚厚的一摞书,一本本地塞进舱壁的书架里。舱室外还摆着两个亟待清理的书箱,里面的书加起来,将舱壁四面填满似乎都绰绰有余。 “给小猎团提供知识和情报也算是我的本职工作了,出发前不多做些准备怎么行?”陆盈盈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周遭往来整理书籍的猎人们,“况且,我只是把这次出行需要的都带来了而已,你真该看看我家里的样子。” 陆文的徽章拥有在藏书馆三层以下无限制借阅的权利,只要不是孤本,都可以任意带出藏书馆去,甚至连顶层机密的情报也不是全无转圜的余地。女孩第一次知道爹爹的徽章有这么大的权限,抱着充分利用资源的念头,她几乎把稍有相关的书目都带了出来。 小书士舒服地翻了个身,猎人习惯的木板床对体弱的书士来说有些太过残忍,她特意带上船来一床软毯和绒被——当然,也是靠爹爹的徽章在店家处赊购来的。 “喂,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啊,这些不都是她的书吗?”小洋将一捧书摞到卢修的臂弯上,瞥了一眼舱内的陆盈盈,低声抱怨道。 “这里也只有她不是猎人,你不是真的要介意这些吧?”贾晓从同伴的身旁掠过,拍了拍双刀手的肩头,“早些打理完这间舱室,我们还要去指挥舱会合呢。” “大家稍微担待一些吧……”小龙人腼腆地一笑,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舱门后,正看见床上的女书士打了呵欠,把身体蜷缩进被褥之中,“知道我们就要离开洛克拉克了,盈盈她这两日一直熬夜在藏书馆中查证,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 “所以,盈盈妹妹有什么收获吗?关于那张兵器画像的?”听到舱外的窃窃私语,申屠妙玲不由得朗声问道。 “并不多……”小书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还来不及把选定的书目都看完,只能在路上继续用功了。” “我以为书士就是什么都知道的呢,”熊不二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忙了半天,还是要现学现卖才行啊……” “嘿,不要小看我们书士!”陆盈盈腾地坐起身来,指着舱壁四周的典籍道,“抛开我们已经懂得的知识不谈,藏书馆本身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就算不知道某些特定的知识,我们也知道怎样得到它,这才是一个书士最强大的能力。” “《人龙契约秘闻》……工会的藏书馆里居然真的有和那份契约相关的记载?”女弓手停下整理的动作,翻看起书堆中最上层的一本来。入眼是一张古朴得有些粗糙的板画,画中依稀能够分辨出地上奔行着的猎人、空中庞大而形状奇特的飞空艇、地平线处不散的乌云和直击地面的雷电。书中的文字大抵和如今的通用语相同,语法却晦涩难懂,女孩只是看了几眼,就头疼地合上了书页。 “如果这是重要的历史进程,没有记载才是真的奇怪吧?”小书士反问道。 “不敢相信契约的内容被埋藏了那么久……如今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吧。”女弓手摇头道。 “想要保守一个秘密,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忘掉它。把秘密丢进故纸堆之中,让最偏执的书士来为它传续。”陆盈盈怆然道,“书士前辈们似乎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他们的工作做得的确不错。” 盈盈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周遭往来整理书籍的猎人们,“况且,我只是把这次出行需要的都带来了而已,你真该看看我家里的样子。” 陆文的徽章拥有在藏书馆三层以下无限制借阅的权利,只要不是孤本,都可以任意带出藏书馆去,甚至连顶层机密的情报也不是全无转圜的余地。女孩第一次知道爹爹的徽章有这么大的权限,抱着充分利用资源的念头,她几乎把稍有相关的书目都带了出来。 小书士舒服地翻了个身,猎人习惯的木板床对体弱的书士来说有些太过残忍,她特意带上船来一床软毯和绒被——当然,也是靠爹爹的徽章在店家处赊购来的。 “喂,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啊,这些不都是她的书吗?”小洋将一捧书摞到卢修的臂弯上,瞥了一眼舱内的陆盈盈,低声抱怨道。 “这里也只有她不是猎人,你不是真的要介意这些吧?”贾晓从同伴的身旁掠过,拍了拍双刀手的肩头,“早些打理完这间舱室,我们还要去指挥舱会合呢。” “大家稍微担待一些吧……”小龙人腼腆地一笑,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舱门后,正看见床上的女书士打了呵欠,把身体蜷缩进被褥之中,“知道我们就要离开洛克拉克了,盈盈她这两日一直熬夜在藏书馆中查证,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 “所以,盈盈妹妹有什么收获吗?关于那张兵器画像的?”听到舱外的窃窃私语,申屠妙玲不由得朗声问道。 “并不多……”小书士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还来不及把选定的书目都看完,只能在路上继续用功了。” “我以为书士就是什么都知道的呢,”熊不二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忙了半天,还是要现学现卖才行啊……” “嘿,不要小看我们书士!”陆盈盈腾地坐起身来,指着舱壁四周的典籍道,“抛开我们已经懂得的知识不谈,藏书馆本身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就算不知道某些特定的知识,我们也知道怎样得到它,这才是一个书士最强大的能力。” “《人龙契约秘闻》……工会的藏书馆里居然真的有和那份契约相关的记载?”女弓手停下整理的动作,翻看起书堆中最上层的一本来。入眼是一张古朴得有些粗糙的板画,画中依稀能够分辨出地上奔行着的猎人、空中庞大而形状奇特的飞空艇、地平线处不散的乌云和直击地面的雷电。书中的文字大抵和如今的通用语相同,语法却晦涩难懂,女孩只是看了几眼,就头疼地合上了书页。 “如果这是重要的历史进程,没有记载才是真的奇怪吧?”小书士反问道。 “不敢相信契约的内容被埋藏了那么久……如今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吧。”女弓手摇头道。 “想要保守一个秘密,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忘掉它。把秘密丢进故纸堆之中,让最偏执的书士来为它传续。”陆盈盈怆然道,“书士前辈们似乎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他们的工作做得的确不错。” 770章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洛克拉克巨大基岩的尽头,小猎团的飞空艇顶也终于充满了气。钢铁板甲下的软性气舱一个个鼓胀起来,固定猎船的粗大钢索也骤然拉紧,船身飘飘忽忽地虚悬在半米左右高的位置,只待批准起航的信号弹从远处的塔楼处升起。 “放气阀正常,紧急灭火舱正常……好了,这就是所有的了。”小洋跟在沙如墨的背后,将最后一条事项打上勾,把清单交还给观察手。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说真的,猎船每次出行前都要检查这么多遍吗?按照这个规程走上几次,只是想想就要烦死了。” “按照惯例,这些核查事项都是交给各自岗位上的船工和机械师来做的。”沙如墨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次出猎对从各种角度来说都意义重大,沙蝎团长宁可亲力亲为,也要确保万无一失。更何况眼前年轻观察手的胸中,满溢着出发前的兴奋感,需要时刻保持忙碌,才能把这些无处发泄的精力排遣出去。 “那也不要把我也算进去啊!”双刀手无辜地道,“船舱里不是还有几十个船员供你差遣吗?” “再次声明,这艘船隶属于小猎团名下,驾驶员是明海。船长一职不管怎么算,也轮不到我的头上。”远处的同伴们从舱门处鱼贯而出,正在向舷梯处聚集,沙如墨招了招手,带着小洋一并靠拢过去,“再者说,今后小猎团还要靠着这艘飞艇过活,你们该尽早学一些基本的规程了——就算你们是战斗人员,也一样是它的主人,不是船上的乘客。” 双刀手不置可否地摊开手,目示着头顶被布幔盖住的巨大气舱道:“我觉得,我们是时候给它起个名字了。我想你也不愿意每次提到它,都只能称呼它‘那艘船’和‘我们的船’吧?” “再说一遍,我不是船长——”观察手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这样的提议该去找真正的话事人商量才对。” 二人在侧舷止步,同伴们早已尽数围到了舷梯处。舷梯还没有升起,封尘站在台阶上,低声向小团长确认着晚时行动的细节。见到秦水谣和小猎团众人在舷梯处露头,地面的机务人员和起降坪守卫隐隐地朝这边注意过来。夜间行船的危险性本就更大一些,加之小猎团队伍里还有一个敏感人物,不由得平台的管理者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飞人二号’的性能和旧版一般无二,我又在特雷索尔大师那里训练了好些天。就算有些细节上的差异,我也已经能够适应了。它的噪声比从前的飞人还要低上一半,甩开巡逻飞艇只会比上一次更加容易……”龙语者搭着小团长的肩膀,郑重地说道,“所以你尽管放心吧,我不会被大家撇下的。” “就叫‘天灾号’,你们觉得怎么样?”不等秦水谣说些什么,小洋的脑袋却从旁侧兴奋地靠上前来,“这艘船今后要陪着我们征战大陆南北,总该有个响亮的名字才行。” “诶?”熊不二怔了怔神,才反应过双刀手在说些什么,他瞪起眼睛道,“这是整个猎团的飞艇,可不能由你这么自说自话地决定它的名字。况且给它用古龙种的外号?亏你想得出来……还嫌小猎团遇到的天灾强者不够多吗?” “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高个猎人白了长枪手一眼,凑到团长的身边,“出发在即,我们的船可是要北上几百公里。遗迹猎场那一次也就算了,但如今猎团全员都在船上,这艘飞艇不能继续做无名氏了。” “我无所谓。”贾晓举起双手,率先退出讨论。 “一切但凭前辈们的安排就好。”小晴儿在申屠妙玲的背后做了个鬼脸。 “那……‘龙魇号’又如何?”卢修提议道。作为猎船的出资者,在身旁几个同伴的撺掇下,他也只好表态道,“我在遗迹猎场上听过几次这个名字,似乎是从前一个强大的猎人小队的名号。” “咳咳——!”听闻此言,舷梯上的安菲尼斯和罗平阳齐齐地干咳了一声。老艾露使劲拂了拂胸口,才把气息平复下来:“我说……这虽然是小猎团的内部事务,但依我们的经验,这样阴森的名字可都是偷猎船的最爱。你们亮出这个名号,不怕在渡关的时候惹来麻烦吗?” “确实,”封尘面色古怪地点点头,搭腔道,“我遇到的偷猎团里,‘逆鳞’就被称为‘地下世界的龙魇’,我们最好别引来什么误会。”他转了转眼珠,又道:“依我看,机会难得,不如就让两个教官给我们的船赐个名字吧。” 黑星双子一阵面面相觑,罗平阳紧接着摇头道:“这可不是我们两个的强项——话说,小猎团不是和况大师签下了一个长期委托吗?里面该有类似的条款才对。” “实不相瞒,关于猎团物资的处置,协议中确实有这样的内容。”哈依解释道。他站到舷梯的中段,朝头顶的气舱处望去,自言自语道:“大概……也该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猎船脚下便是一阵机括响动。铰链哗啦啦地卷动起来,盖住飞艇的巨大布幔被钢索牵扯着缓缓拉开。众人定睛看去,原本铁灰色的气舱塔板,不知何时被整个漆成了亮蓝色。一面圆形的徽章占据气舱的中段——绯色的长弓满满拉开,十字箭头斜向上指,箭尖处还闪着一朵火苗,正是属于宁远商会的标志。 “这是什么时候……” “就在小猎团签订委托的当天,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小商人做了个“不谢”的手势,继续说道,“我叫人加涂了一层防锈和密封的漆料,就当做是商会的特别赠送吧。不要小看这个标志的力量。有它在,就能保证你们在常规航道上畅行无阻,在同级别的猎船中一概享有优先通行和乘降的权力。” “我们的船不会就这样给宁远商会征用了吧?”聂小洋嘟囔道,“我怎么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猎友不要说笑了,商会怎么能做得到那种事?”哈依赶忙解释说,“只是一宁远商会的名义出行而已。不过签订长期契约的猎船,船体的装潢和对外宣称的舰名中,原则上要带上属于商会的特征——你们也知道,是出于宣传一类的考量。当然,这些并不是强制的要求,但配合工作的猎团通常会以宣传补助的名义,享受到一些额外的补给优待……” “既然这样,那就决定叫‘远猎号’吧!”听见小商人的后半句话,秦水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定议道,“既有小猎团的名字,也有商会的标志,还应和了这次委托的内容——中途补给的时候,我们能多补充一个基数的舰载弩箭吗?” “当然!”哈依爽利地答应道,脸上登时被笑意堆满。 “嘿!这可是小猎团的船,为什么要让商会排在我们自己的前面啊?”双刀手抗议道。 “小洋……”女弓手压下同伴的抱怨,“今晚我们要在工会的注视下带走封尘,紧接着要在大雪山以北做一件棘手的委托,更别提整套莫林和人龙战争的事情了。现在差不多每一件事都比飞空艇的名字重要得多,有这个精力的话,还不如养足精神在猎场上活跃一些。” “我在战斗时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双刀手噘着嘴停下抱怨,口中仍然小声道,“我不管,我就叫它‘天灾号’好了。” 望塔上的绿色光弹升起第二次,那是上一艘猎船已经完成起航,空路肃清的标志。驾驶席上的沙明海将舰铃拉响,封尘在地面一众守卫的注视下,挥别了船上的同伴,顺着舷梯率先朝地面走去。 “我和老师做完这边的工作,会尽快赶去和你们会合。”罗平阳低声朝封尘说道,“但信鸟翻越大雪山要消耗更长的时间,在第一批情报送出之前,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龙语者点头应道。 “你是个猎人,应该知道猎场的生态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发生巨大的变化。你已经许久都没有回过大雪山了,适逢整片大陆的怪物异动,那片猎场会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六星艾露嘱咐道,“再加上莫林随时可能露面对你们不利……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异常的状况,都不要轻举妄动,收集情报,一切等我和小罗来处理就好。” “教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大雪山……我曾经回去过一次。” 话音未落,猎船脚下便是一阵机括响动。铰链哗啦啦地卷动起来,盖住飞艇的巨大布幔被钢索牵扯着缓缓拉开。众人定睛看去,原本铁灰色的气舱塔板,不知何时被整个漆成了亮蓝色。一面圆形的徽章占据气舱的中段——绯色的长弓满满拉开,十字箭头斜向上指,箭尖处还闪着一朵火苗,正是属于宁远商会的标志。 “这是什么时候……” “就在小猎团签订委托的当天,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小商人做了个“不谢”的手势,继续说道,“我叫人加涂了一层防锈和密封的漆料,就当做是商会的特别赠送吧。不要小看这个标志的力量。有它在,就能保证你们在常规航道上畅行无阻,在同级别的猎船中一概享有优先通行和乘降的权力。” “我们的船不会就这样给宁远商会征用了吧?”聂小洋嘟囔道,“我怎么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猎友不要说笑了,商会怎么能做得到那种事?”哈依赶忙解释说,“只是一宁远商会的名义出行而已。不过签订长期契约的猎船,船体的装潢和对外宣称的舰名中,原则上要带上属于商会的特征——你们也知道,是出于宣传一类的考量。当然,这些并不是强制的要求,但配合工作的猎团通常会以宣传补助的名义,享受到一些额外的补给优待……” “既然这样,那就决定叫‘远猎号’吧!”听见小商人的后半句话,秦水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定议道,“既有小猎团的名字,也有商会的标志,还应和了这次委托的内容——中途补给的时候,我们能多补充一个基数的舰载弩箭吗?” “当然!”哈依爽利地答应道,脸上登时被笑意堆满。 “嘿!这可是小猎团的船,为什么要让商会排在我们自己的前面啊?”双刀手抗议道。 “小洋……”女弓手压下同伴的抱怨,“今晚我们要在工会的注视下带走封尘,紧接着要在大雪山以北做一件棘手的委托,更别提整套莫林和人龙战争的事情了。现在差不多每一件事都比飞空艇的名字重要得多,有这个精力的话,还不如养足精神在猎场上活跃一些。” “我在战斗时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双刀手噘着嘴停下抱怨,口中仍然小声道,“我不管,我就叫它‘天灾号’好了。” 望塔上的绿色光弹升起第二次,那是上一艘猎船已经完成起航,空路肃清的标志。驾驶席上的沙明海将舰铃拉响,封尘在地面一众守卫的注视下,挥别了船上的同伴,顺着舷梯率先朝地面走去。 “我和老师做完这边的工作,会尽快赶去和你们会合。”罗平阳低声朝封尘说道,“但信鸟翻越大雪山要消耗更长的时间,在第一批情报送出之前,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龙语者点头应道。 “你是个猎人,应该知道猎场的生态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发生巨大的变化。你已经许久都没有回过大雪山了,适逢整片大陆的怪物异动,那片猎场会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六星艾露嘱咐道,“再加上莫林随时可能露面对你们不利……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异常的状况,都不要轻举妄动,收集情报,一切等我和小罗来处理就好。” “教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大雪山……我曾经回去过一次。” 771章 封逐年但觉身上一沉,一件临时脱下的毛皮大衣就这么被搭在了他的肩头。他的眼前一花,身旁倏地失去了儿子的身影。十余秒过后,老爹才懊恼地从灌木丛后现出身形,朝着满手血渍的封尘大声叫道:“见鬼!瞧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的狩猎都毁掉了!” “愿猎神与你同在——我就说过,我的方法会更快一些。”年轻人单手提着雪狼颈跟处的韧皮,轻舒了一口气道。剥皮小刀“嗤”地一声从猎物的口中拔下来,成股的血浆从口中溢出,小兽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软靠在封尘的怀里没了声息。 即便不考虑龙腔,寻常的一阶怪物在如今的封尘面前也走不过三两个回合,更别提这种不入阶的小型牙兽了。仗着覆盖手臂的潜口龙坚固的皮壳,龙语者得以大胆地从下颌处直透进脑中,连值钱的毛皮都没有损伤半分。 “我不知道猎人工会都教了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才不是狩猎。我是怎么教你的?耐心!还记得吗?”封逐年啧啧嘴,挥手示意让儿子处理了脚下的猎果,“设下陷阱、等着野兽上钩,然后收取猎物,狩猎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在雪山那边,打猎的时候也是这么粗鲁吗?” “我……”封尘正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改成了,“嘛……起码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 “我才不吃这个,狼肉又硬又柴,风干之后卖给那些猎奇的城里人好了。”老猎人蹲下身,心疼地收拢起被舔舐了一半的血冰陷阱,“家里有商船运来的香菇猪肉,你老爹如今不缺吃穿。最近几个月,这片雪林里多了些往日没有的凶猛野兽。这头畜生已经骚扰了村里几次,吓坏了好些个小鬼,麦格村长才拜托我想想办法。” “那……至少能早点收工回家了。”封尘在雪地上摊开兽身,短刀从颈口和腹间各自掠过一刀,一张完整的狼皮缓缓揭下来,下方粉嫩的皮膜尤自冒着热气,“你从来只舍得在过年的时候买些猪肉的,今年的大雪山居然这么慷慨吗?” “不,如果不是村长拜托的话,我直到年底都懒得再出门打猎了。”封逐年摇摇头,“雪林村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你每月寄回来的那些,已经足够我过得有滋有味的了。” 封尘正在拍打手上的狼皮,闻言停下动作:“诶?我的见习期早就结束了,工会居然直到现在还有补助吗?” “你在说什么?信封上是你和你们团长的名字,和猎人工会有什么关系?”老猎人皱起眉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补助,每月五个银币,和打发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工会的补贴到期后又过去了几个月,封逐年就收到了秦团长的来信,还有以封尘的名义寄来的三十个银币。从那以后每月少则几十个银币,多则一两个金币,至今都未曾断绝过:“我一直以为是你寄回来的……怎么,难道不是吗?” 背负着叛逃猎人和偷猎者的身份,封尘已经在古代林中挣扎求生了几个月。在跨越大雪山的前一刻,年轻人刚刚目睹了一个小型偷猎队伍,在骑士团的炮火之下全军覆没。如今的龙语者自身难保,哪还有什么能力给家里寄送钱物。不消说,这一切都是小猎团大家的功劳。 “啊……哦,我想起来了。”暗影猎人猛拍了一下脑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委托报酬之类的事务一直都是团长在管理,我已经很久都没过问了。” “那姑娘写得一手好字,”老爹并不识字,这句话显然转达的是麦格村长的评价,“想必也值得你如此信任——嘿!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封尘看了看自己的身旁,小狼已经皮肉分离,刀具和陷阱收拢利落,地上的血渍也尽数被掩埋在了积雪之下。他怔了怔神,这才“噢”了一声,手起刀落,斩下了狼尸的四只爪子,堆在灌木的脚下,对着贡品祈祷了一声道:“愿猎神与你同在。” 无论是在猎人工会还是地下世界,狩猎所得大都是委托主的所有物。雪山以南没有祭祀的传统,猎物的生死和处理方式都要遵循委托书的要求。封尘在训练营中坚持了几次,尔后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没出息……走在外面,可别说你的小气是跟我学来的。”封逐年骂骂咧咧地抽出背后的猎刀。他夺过尚还温着的猎果,“哧啦”一声在雪狼的肚皮上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下水物哗哗地流出来,和着血水落在那堆寒酸的贡品之上。 “这不是你的最爱吗?”龙语者面色古怪地问。 “有城里肥养的肉,谁还稀罕这些东西?”老猎人在雪上擦干了刀刃,将肩上披着的皮衣扔给封尘道:“穿上这个,记得拾些柴禾,晚上的肉汤你来炖。刚一回来就毁了我苦心准备的一场狩猎,不能让你这样蒙混过去。” 酒足饭饱,封逐年又捧起了自己的烟锅,房间中不多时便被烟雾蒙上了一层灰色。窗边的小床是给少年封尘搭设的,如今的年轻猎人躺上去,双脚和一截小腿赫然悬在外面。老爹上下打量着远行归来的儿子,“你在信中只是报过平安,至于在雪山以南的经历,可半句话都没和我提起过——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两个小子都还好吗?” “卢修和漫云都还不错,我们在同一个猎团,互相帮衬着……”年轻人回答道,声音却逐渐弱了下去。他尽可能地想在脑海中搜寻一些关于二人的记忆,却发现那些记忆距今已经有约莫一年的光景了,对小猎团的近况,他只能在无名前辈的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没有一个是能讲得出口的故事。 “哈德呢?他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年轻猎人坐起身,摇摇头道:“哈德叔叔有自己的队伍,没时间照顾我们这些菜鸟。他近些时候都没有回过村子吗?” “自从你们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封逐年深深地在烟嘴处嘬了一口,喷出一股烟气道。老哈德在狩猎祭前不久就进入了工会骑士团,不知是委托繁忙还是心结沉重,自那以后就连信件都很少寄回村中。老爹啧了一声,提起烟锅在封尘的胸前指点起来:“话说,我记得哈德每次回来的时候,胸前都戴着一个小玩意的。” “猎人徽章吗?”封尘侧过身,面朝着封逐年,神色不变地说道,“就像是名牌一类的东西,用处不大,在胸前还会碍手碍脚的,我们通常只在正式场合才会戴着……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事情?” “只是好奇罢了,”老爹含混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就快到开年祭了,你真的不留到那个时候再走吗?” “饶了我吧……委托途中抽出一天来赶回村子,已经被委托人赏了好几个白眼了。”龙语者赶忙摆手道,“况且‘祭典不过是人们给胡吃海喝找的借口’,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过的。” 听见小儿子用自己的话来对付自己,封逐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臭骂,而是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他带着商量的口气,退一步道:“那……多留一天总不过分吧?好容易回来一次,连麦格村长也不见上一面吗?封漫云的爹娘想知道那孩子的近况已经快要发疯了,见你一面应该也会让他们宽心不少。还有你小时候的玩伴哈依,他……” “不行。”封尘的双拳在身后攥紧,沉声打断道。年轻人话一出口,才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生硬,“我是说,飞艇还在临近的村庄停靠着,整艘猎船不能为我一个人延期,能推迟道明早已经是极限了。” “这样吗——”封逐年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审视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儿子,低声道:“我说,你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吧?” “不!当然没有!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年轻人脖子一梗,故作镇定地反问道,“猎人世界里,唯一能称得上麻烦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些见鬼的怪物了。” “怪物是吗……”老猎人的眼珠一转,他跳下床铺,丢下手中的烟锅,朝封尘招手道,“不久之前,我刚好琢磨出了一个新的陷阱。机会难得,这次就算做老爹的特别教导吧,跟我来。” “有城里肥养的肉,谁还稀罕这些东西?”老猎人在雪上擦干了刀刃,将肩上披着的皮衣扔给封尘道:“穿上这个,记得拾些柴禾,晚上的肉汤你来炖。刚一回来就毁了我苦心准备的一场狩猎,不能让你这样蒙混过去。” 酒足饭饱,封逐年又捧起了自己的烟锅,房间中不多时便被烟雾蒙上了一层灰色。窗边的小床是给少年封尘搭设的,如今的年轻猎人躺上去,双脚和一截小腿赫然悬在外面。老爹上下打量着远行归来的儿子,“你在信中只是报过平安,至于在雪山以南的经历,可半句话都没和我提起过——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两个小子都还好吗?” “卢修和漫云都还不错,我们在同一个猎团,互相帮衬着……”年轻人回答道,声音却逐渐弱了下去。他尽可能地想在脑海中搜寻一些关于二人的记忆,却发现那些记忆距今已经有约莫一年的光景了,对小猎团的近况,他只能在无名前辈的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没有一个是能讲得出口的故事。 “哈德呢?他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年轻猎人坐起身,摇摇头道:“哈德叔叔有自己的队伍,没时间照顾我们这些菜鸟。他近些时候都没有回过村子吗?” “自从你们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封逐年深深地在烟嘴处嘬了一口,喷出一股烟气道。老哈德在狩猎祭前不久就进入了工会骑士团,不知是委托繁忙还是心结沉重,自那以后就连信件都很少寄回村中。老爹啧了一声,提起烟锅在封尘的胸前指点起来:“话说,我记得哈德每次回来的时候,胸前都戴着一个小玩意的。” “猎人徽章吗?”封尘侧过身,面朝着封逐年,神色不变地说道,“就像是名牌一类的东西,用处不大,在胸前还会碍手碍脚的,我们通常只在正式场合才会戴着……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事情?” “只是好奇罢了,”老爹含混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就快到开年祭了,你真的不留到那个时候再走吗?” “饶了我吧……委托途中抽出一天来赶回村子,已经被委托人赏了好几个白眼了。”龙语者赶忙摆手道,“况且‘祭典不过是人们给胡吃海喝找的借口’,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过的。” 听见小儿子用自己的话来对付自己,封逐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臭骂,而是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他带着商量的口气,退一步道:“那……多留一天总不过分吧?好容易回来一次,连麦格村长也不见上一面吗?封漫云的爹娘想知道那孩子的近况已经快要发疯了,见你一面应该也会让他们宽心不少。还有你小时候的玩伴哈依,他……” “不行。”封尘的双拳在身后攥紧,沉声打断道。年轻人话一出口,才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生硬,“我是说,飞艇还在临近的村庄停靠着,整艘猎船不能为我一个人延期,能推迟道明早已经是极限了。” “这样吗——”封逐年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审视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儿子,低声道:“我说,你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吧?” “不!当然没有!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年轻人脖子一梗,故作镇定地反问道,“猎人世界里,唯一能称得上麻烦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些见鬼的怪物了。” “怪物是吗……”老猎人的眼珠一转,他跳下床铺,丢下手中的烟锅,朝封尘招手道,“不久之前,我刚好琢磨出了一个新的陷阱。机会难得,这次就算做老爹的特别教导吧,跟我来。” 772章 望台处第一时间拉响了全舰警报,然而飞行种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刚刚出现在沙如墨的望镜之中,转瞬间就进入了甲板上众人的视界。猎船行驶在云层之上,以蔚蓝的空域作为背景,红色的斑点从船头偏左舷的方向迎面而来,逐渐变大的怪物身影显得分外惹眼。 “有上位飞行种正在接近!”数秒后,指挥舱内的沙明海也接通了船体各处的传声筒。驾驶员的声音在鸣袋的作用下变得尖细刺耳,紧张的语气让舱内的一众船员的心脏都骤然提了起来。 “那家伙是……”甲板上的众人赶忙登上船首,贾晓手搭凉棚,挡住太阳的眩光,眯着眼睛朝怪物瞧去。 “雄火龙——”卢修紧随在同伴们身后,一双眼睛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红芒,“猎神在上,不会真的有这么巧吧?” 自上一次取道这条航线起,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彼时的状况和初见上位怪物时的激动,对雪林村几个年轻人来说却仍然历历在目。 雄火龙是封尘和卢修对猎人世界最初的印象。光阴流转,三个原住民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莫林从少年们的引路人,摇身变成了整个猎人世界最大的通缉犯,金光号也彻底烧毁在翡翠之塔一役中。在这种似曾相识的境况下得见天空王者,比起紧张来,三个雪林村来客心中更多的却是感慨。 “好了,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得赶快回到船舱去。”见到三个同伴面色变换不定,贾晓逐一拍了拍他们的背,把他们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来,“最多还有一分钟,那家伙就要和猎船接触了。如果被它注意到这边,几千米的高空,我们在甲板上根本无处可躲。” “甲板上所有人回到船舱,准备迎击!”指挥室中也适时传出了沙明海的指令,“各武器舱就位,所有人戴上伞包,闲置的船员都到舰桥外集合,等候命令——团长,现在才说我们没有对抗上位飞龙种的经验,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关掉传声筒后才讲出来的,驾驶员双手稳住舵轮,尽量保持着船速和方向不变。他百忙中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秦水谣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感受到沙蝎队员寻求鼓励的眼神,女孩的视线从指挥舱内逐一扫过:“你们在翡翠之塔可是一口气端掉了两艘偷猎船,还在那样的对峙中未损毫发——那还是你们第一次实战吧?你们连那些家伙都应付得来,今天的阵仗当然也不在话下,我相信大家。” “听见了吗?团长她相信我们!”沙明海一笑,朝传声筒中大声叫道。驾驶员不知何时打开了机关,女猎人方才的话被一字不差地广播到了整艘船上,“打开炮舱,这只愣头青只要敢靠近射界,我们就让它见识一下远猎号的火力!” “先等一下!”声音从沙明海的脑袋里响起,年轻的驾驶员心下一惊,双手一颤,船头当即偏转了一个角度,“上位领主能识别出舰载武器的形状,把炮口搬出来的话,它会以为我们是在挑衅的。” “喔……这可比传声筒方便多了。”沙明海腹诽道。他忙不迭地稳住船头,对着空中叫起来,“你有什么主意吗?” “我来试试看!”甲板上的封尘没有退回船舱,而是向船头更近了几步,将自己暴露在船顶的最高处。年轻猎人睁开眼睛,龙首的塔板遮蔽了高空的飓风,却挡不住无处不在的恶寒。龙语者打了个寒战:“这不是雄火龙觅食的高度,我们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和它打一架。委托还没开始,这个时候远猎号受损得不偿失……让我和这家伙谈一谈。” “我也来帮忙。”小龙人也站上船头,和封尘并肩而立。他吸了一口气,双眼转瞬间变得红亮起来,“在和沙蝎的大家训练的时候,我的血脉能力也似乎有了些进步。三阶半的怪物而已,我的威压不会输给他。” “嘿,别忘了沙如墨他们可都还在下面啊!”贾晓在一旁提醒道。 “放心吧,我会控制自己,不影响到大家的。”特选猎人做了个退后的手势,注意力骤然投射到远处疾冲而来的雄火龙身上。 船首的台阶下,小洋斜靠在栏杆上。高个猎人没有关注船头的状况,而是上下打量起了旁侧的封漫云。白衣猎人怀中抱着那柄巨大的镰刀,察觉到身旁传来的目光,狐疑地回望过去:“干什么?” 双刀手并不说话,而是无声地朝船头两个同伴的方向努了努嘴。 “喂!这不公平——我的能力可没法用在这种地方。”封漫云眉毛一蹙。见聂小洋仍然一脸促狭地看着自己,他索性无趣地别过头去,摆手道,“在这种地方比较有什么意义?……我就站在旁边给他们声援好了。” 白衣猎人的话音刚落,身下的远猎号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聂小洋紧张地四下观望了一遍,才发现那并不是怪物的攻击,只是飞行种双翼上的风压产生的乱流而已。几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疾飞的雄火龙恍若一道红色的旋风,下一刻就靠近到了飞艇旁不足百米之处。 “见鬼……” 沙明海的手早已按在了传声筒的开关上,却生生忍住了,没有立刻发布舰炮齐射的命令。距离远猎号还有一个船身的地方,飞龙种庞大的身躯猛然停下,双翼拍打着悬立在气舱的高度。怪物幽蓝的眼睛从梭形的铁甲气舱一路向下望去,扫过甲板上的众人,最终锁定在封尘和的卢修二人的身上。 入眼的雄火龙在族群中体型已经算是偏大的了,怪物首尾的长度超过二十米,翼展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巨兽的身躯遮住了阳光,翅膀扇动不已,让整个甲板上一阵光影晃动。怪物没有咆哮,口中也没有酝酿着吐息的迹象,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望着封尘二人。两人一龙相对而立,猎船周遭的空气一时间都似乎粘滞了几分。 “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难熬的十余秒过后,双刀手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道,却只被贾晓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重剑猎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打扰他们!” “我只是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已。”小洋撇了撇嘴,目光在双方之间飘忽不定,“你就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刺激到那家伙的话,我们就要和这艘船一起完蛋了。”贾晓低声道,重剑猎人心中暗念,自己宁可死在真刀实枪的猎场上,也不愿在几千米的空中不明不白地殒命,“该死……它动了!” 眼见着远猎号从身前一米一米地飞过,雄火龙原本悬停在船头附近,此刻也被甩到了飞艇的尾端。视线中失去了封尘和卢修的身影,怪物扇动双翼,竟是一个挺身,主动追了上来。武器舱内的几个船工见状,一阵机括作响,就要将几处武器舱提前打开。 “不要攻击!已经没事了!”在沙明海反射性地按下传声筒的开关之前,封尘的声音终于久违地在驾驶员的脑海中响起,“我已经和它谈妥了,接下来保持船速就好,这家伙会自己离开的。” 雄火龙舒展双翼,在飞艇旁调整了一番身姿,果然没有朝着远猎号袭来,而是从飞艇的头顶上低低地掠过。怪物在气舱上方盘旋了一圈,清啸了几声,在众人期冀的目光下寻了个方向,就此振翅离开。 “实习期间的训练……在这艘船里用不上吗?”沙明海讪讪地把手从指挥台上抽回来。他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语气怪异地说道,“真不错,飞艇上要是再多几个像封尘这样的怪物,我们专业的猎船驾驶员说不定就要失业了” 直到天空王者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小龙人才徐徐收回了赤瞳,忍着血脉燃烧过后的疲惫感,打了个呵欠道:“呼……还算是有惊无险。” “放心吧,我会控制自己,不影响到大家的。”特选猎人做了个退后的手势,注意力骤然投射到远处疾冲而来的雄火龙身上。 船首的台阶下,小洋斜靠在栏杆上。高个猎人没有关注船头的状况,而是上下打量起了旁侧的封漫云。白衣猎人怀中抱着那柄巨大的镰刀,察觉到身旁传来的目光,狐疑地回望过去:“干什么?” 双刀手并不说话,而是无声地朝船头两个同伴的方向努了努嘴。 “喂!这不公平——我的能力可没法用在这种地方。”封漫云眉毛一蹙。见聂小洋仍然一脸促狭地看着自己,他索性无趣地别过头去,摆手道,“在这种地方比较有什么意义?……我就站在旁边给他们声援好了。” 白衣猎人的话音刚落,身下的远猎号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聂小洋紧张地四下观望了一遍,才发现那并不是怪物的攻击,只是飞行种双翼上的风压产生的乱流而已。几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疾飞的雄火龙恍若一道红色的旋风,下一刻就靠近到了飞艇旁不足百米之处。 “见鬼……” 沙明海的手早已按在了传声筒的开关上,却生生忍住了,没有立刻发布舰炮齐射的命令。距离远猎号还有一个船身的地方,飞龙种庞大的身躯猛然停下,双翼拍打着悬立在气舱的高度。怪物幽蓝的眼睛从梭形的铁甲气舱一路向下望去,扫过甲板上的众人,最终锁定在封尘和的卢修二人的身上。 入眼的雄火龙在族群中体型已经算是偏大的了,怪物首尾的长度超过二十米,翼展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巨兽的身躯遮住了阳光,翅膀扇动不已,让整个甲板上一阵光影晃动。怪物没有咆哮,口中也没有酝酿着吐息的迹象,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望着封尘二人。两人一龙相对而立,猎船周遭的空气一时间都似乎粘滞了几分。 “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难熬的十余秒过后,双刀手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道,却只被贾晓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重剑猎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打扰他们!” “我只是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而已。”小洋撇了撇嘴,目光在双方之间飘忽不定,“你就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刺激到那家伙的话,我们就要和这艘船一起完蛋了。”贾晓低声道,重剑猎人心中暗念,自己宁可死在真刀实枪的猎场上,也不愿在几千米的空中不明不白地殒命,“该死……它动了!” 眼见着远猎号从身前一米一米地飞过,雄火龙原本悬停在船头附近,此刻也被甩到了飞艇的尾端。视线中失去了封尘和卢修的身影,怪物扇动双翼,竟是一个挺身,主动追了上来。武器舱内的几个船工见状,一阵机括作响,就要将几处武器舱提前打开。 “不要攻击!已经没事了!”在沙明海反射性地按下传声筒的开关之前,封尘的声音终于久违地在驾驶员的脑海中响起,“我已经和它谈妥了,接下来保持船速就好,这家伙会自己离开的。” 雄火龙舒展双翼,在飞艇旁调整了一番身姿,果然没有朝着远猎号袭来,而是从飞艇的头顶上低低地掠过。怪物在气舱上方盘旋了一圈,清啸了几声,在众人期冀的目光下寻了个方向,就此振翅离开。 “实习期间的训练……在这艘船里用不上吗?”沙明海讪讪地把手从指挥台上抽回来。他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语气怪异地说道,“真不错,飞艇上要是再多几个像封尘这样的怪物,我们专业的猎船驾驶员说不定就要失业了” 直到天空王者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小龙人才徐徐收回了赤瞳,忍着血脉燃烧过后的疲惫感,打了个呵欠道:“呼……还算是有惊无险。” 773章 “这真是……太棒了!”熊不二喝下一大口酒,反手一抹嘴唇,木杯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启程的时候可没有人提到过,居然有这么美妙的宴会在等着我们——当初有谁反对过这次委托来着?” 远猎号按照规程,提前放出信鸟向雪林村递送了降落请求,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等人的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天色暗下之前,山村中心的空地上就早早地备好了宴会所用的什物。当众人在麦格尼尼的带领下踏入村子的一刻,这里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彻底填塞。 烟花的余韵还未散尽,祭典已经在一众村民的催促下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放眼望去,男人们正协力烫除一头香菇猪的毛皮,将一枚枚山果塞进野猪的腹膛中,妇人们则在侧边垒成的灶台上忙碌着。混合着各种香味的炊烟在广场上徐徐散开,冒着热气的盘盏被孩子们鱼贯端上来,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远猎号就落在山腰的起降坪上,静静地守望着眼下热闹异常的雪林村。即便小小的山村里不需要太过注意猎船的安全问题,沙明海还是留下了必要的守备,打算在宴会近半的时候再找人换班。 三个雪林村的归来者,外加几十个同行的外乡人,这种规模的祭典在山村的历史中也已经算是万分罕有了。再加上初秋正是果蔬初熟而野物正肥的时候,久疏热闹的村民们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今夜的菜肴和酒品配备因而显得格外丰盛。 “你们几个,收敛一点……”小团长伸手盖住长枪手的酒杯,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语被漫天的嘈杂声盖过,“别忘了,我们可还在委托之中呢!” “有什么关系?按照规程,委托明天才算正式开始不是吗?”小洋的双腮高高鼓着,他一边咀嚼着软糯的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在猎船上已经吃了好几天的干粮,总应该在战斗开始前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吧——猎人荣耀在上,这蛋糕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团长,你不妨看看周围。在宾主尽欢之前,我想他们是不会停下的。”贾晓的目光扫过周遭。远处的篝火旁,有人正在烤架前挥动着大号的刷子,向香菇猪身上一层层地刷着蜜油。野猪皮已经被烤制成了诱人的红色,油料滴进火焰之中,腾地窜起一道道火光。 “拜托啦,想必你也不会忍心在这种时候扫大家的兴吧?”重剑猎人双手合十,为同伴们求情道。 “好吧,”新一轮菜品被端送上来,整只的野味在火焰下闪着点点油光。见到让人食指大动的佳肴,秦水谣也放松了防线:“不过酒还是少喝一些,委托报告上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诸位远道而来,用不着这么拘谨的。”女猎人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村长麦格尼尼的声音。龙人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说道:“这是雪林村特产的果酒,度数不高,权当成果汁就好。酒力不会留到明天早上,诸位大可尽情享用。” 听到这句话,小洋和熊不二如蒙大赦,两只木杯在身前一碰,仰起头来,喉结动了几动,又喝下了一整杯清甜的酒液。 “说起来,雪林村已经很久都没有招待过来客了。”见到封尘的朋友们对村中的食饮满意得紧,麦格的脸上更是溢满了笑意,“山肴野食,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小友见谅。” 村长的龙人身份封尘早在降落前就提到过,麦格尼尼的面貌和特雷索尔大师相仿,恐怕也是一众年轻人的爷爷辈甚至曾爷爷辈的人物了。秦水谣诚惶诚恐地躬了个身:“哪里的话,我还担心会让大家太过破费了呢……”她一边寒暄着,一边在心中暗暗记下,临走之时至少要留下些钱物,为村子宴会的消耗做些补偿。 熊不二的目光四下搜罗了一圈,沙蝎小队的船工们正在和村中的年轻人拼酒。沙明海站在桌子上,半敞着猎装划拳划得火热。沙如墨被几个姑娘围在中间,左支右拙不知该如何招架,场间却唯独不见祭典的三个正主:“封尘他们呢?我从焰火结束之后就再没看到他们三个了。” “第一次归家的经历总是最难熬的。”麦格叹了一声道,“那些孩子已经许久都没有和亲人重聚过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在家人身边多待一会吧。” ………… “卢修哥哥!你的武器能给我看一看吗?” “大哥哥!你的腰带上挂着的都是什么啊?” 被一群孩子们团团围住,小龙人才感受到当初哈德的窘迫。小鬼们从来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不多时就在卢修的胸铠沾上了好几枚脏手印,腰间也黏上了一大滩蛋糕屑。即便特选猎人身怀着巨龙之力,能和强大的怪物正面硬拼而不落下风,面对村中的年轻一代时也只有窘态百出的份:“嘿!不要揪!那是我的猎人徽章啊……把闪光弹放回去!这个可不能随便玩……” “卢修哥哥,你都打过什么样的怪物?” “雪山南边的怪物都长成什么样子?有蓝松林里的雪豹大吗?” “哈德叔叔说,他去过南方的雪山,你也去过了吧?南方真的有像大雪山一样的雪山吗?”叽叽喳喳的叫嚷声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钻到最前端,面上还泛着红晕,等不及地仰头问道。 卢修正应付着村童们无休止的询问,却骤然听到了哈德的名字。他的脸色一沉,从旁侧的孩童手里夺回闪光弹,双手稍稍用力,把面前的孩子们向远处推开了两步。感觉到小龙人的神色有异,孩子们也识趣地不再吵闹,却还是瞪着双眼好奇地等待着卢修的回答。 “嘿!”一只手搭上了特选猎人的的肩膀,是陆盈盈从卢修的背后靠过了来。女书士对卢修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朝孩子们甜甜地一笑:“到姐姐这边来——” 女孩从书囊中掏出一块硬币大小的古铜色金属片,在孩子们的眼前晃了晃。甲片上的条纹纵横曲折,锻造的痕迹明显:“这个是卢修哥哥从遗迹中找到的,上面可是充满了太古的技术哦!” 小书士把残片放到旁侧的燃石灯上,金属的纹路当即闪烁起了好看的荧光。 “呼……总算得救了。”见到远去的一众少年,卢修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感激地对小书士道,“谢谢了……不过,把太古残片交给那些孩子们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吧,这些都是没有研究价值的废片,当初在翡翠之塔上打算捡来收藏用的。” “这样的祭典就该早早地发扬到整个大陆上去……”小梅可斜靠在蛋糕垒成的小山上,揉着胀得溜圆的肚子,慵懒地喃喃道。 “当然是不行的吧!”陆盈盈托着下巴,小口地尝了一块卢修递来的肉脯,“雪山以北交通不便,猎人归乡对整个村子来说都算是大事,这才有了归来祭的风俗。洛克拉克和金羽城的航班每日不断,往返只需要数天的时间,要是每次都大宴一顿,金羽城早晚有一天会被吃穷的。” “我就是说说而已,”小家伙抓起一枚青色的野果,喀嚓一声咬下一大口,“我从前在金羽城附近委托,见识过城镇周围不少村落,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淳朴的村风。噢……这些善良的原住民啊……” 梅拉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身边的各个菜品上摸了一把。兽人的背包中的补给和猎具不知何时已经清空了,转瞬间竟是装进了大半包各式的菜肴,他尤不自知,仍然卖力地向包里塞着什么。 “梅可!”卢修无奈地叹了一声,提着梅拉露的肩带将他拎了起来,“这里是我的家,可不是给你偷东西的地方。” “嘿嘿……习惯了。”小兽人吐了吐舌头,“一口气搬出了这么多菜肴,没人吃的话,还不是被浪费掉?我只是在帮他们个忙而已。” “若是被村里的大家看去,小心给你的主人丢脸。”梅拉露一族的道德观念和人类大相径庭,身处小猎团这些时日也未能让他改换过来。龙人自知教训无果,只得把梅可按在座椅上,“漫云他人呢?” 被一群孩子们团团围住,小龙人才感受到当初哈德的窘迫。小鬼们从来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不多时就在卢修的胸铠沾上了好几枚脏手印,腰间也黏上了一大滩蛋糕屑。即便特选猎人身怀着巨龙之力,能和强大的怪物正面硬拼而不落下风,面对村中的年轻一代时也只有窘态百出的份:“嘿!不要揪!那是我的猎人徽章啊……把闪光弹放回去!这个可不能随便玩……” “卢修哥哥,你都打过什么样的怪物?” “雪山南边的怪物都长成什么样子?有蓝松林里的雪豹大吗?” “哈德叔叔说,他去过南方的雪山,你也去过了吧?南方真的有像大雪山一样的雪山吗?”叽叽喳喳的叫嚷声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钻到最前端,面上还泛着红晕,等不及地仰头问道。 卢修正应付着村童们无休止的询问,却骤然听到了哈德的名字。他的脸色一沉,从旁侧的孩童手里夺回闪光弹,双手稍稍用力,把面前的孩子们向远处推开了两步。感觉到小龙人的神色有异,孩子们也识趣地不再吵闹,却还是瞪着双眼好奇地等待着卢修的回答。 “嘿!”一只手搭上了特选猎人的的肩膀,是陆盈盈从卢修的背后靠过了来。女书士对卢修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朝孩子们甜甜地一笑:“到姐姐这边来——” 女孩从书囊中掏出一块硬币大小的古铜色金属片,在孩子们的眼前晃了晃。甲片上的条纹纵横曲折,锻造的痕迹明显:“这个是卢修哥哥从遗迹中找到的,上面可是充满了太古的技术哦!” 小书士把残片放到旁侧的燃石灯上,金属的纹路当即闪烁起了好看的荧光。 “呼……总算得救了。”见到远去的一众少年,卢修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感激地对小书士道,“谢谢了……不过,把太古残片交给那些孩子们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吧,这些都是没有研究价值的废片,当初在翡翠之塔上打算捡来收藏用的。” “这样的祭典就该早早地发扬到整个大陆上去……”小梅可斜靠在蛋糕垒成的小山上,揉着胀得溜圆的肚子,慵懒地喃喃道。 “当然是不行的吧!”陆盈盈托着下巴,小口地尝了一块卢修递来的肉脯,“雪山以北交通不便,猎人归乡对整个村子来说都算是大事,这才有了归来祭的风俗。洛克拉克和金羽城的航班每日不断,往返只需要数天的时间,要是每次都大宴一顿,金羽城早晚有一天会被吃穷的。” “我就是说说而已,”小家伙抓起一枚青色的野果,喀嚓一声咬下一大口,“我从前在金羽城附近委托,见识过城镇周围不少村落,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淳朴的村风。噢……这些善良的原住民啊……” 梅拉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身边的各个菜品上摸了一把。兽人的背包中的补给和猎具不知何时已经清空了,转瞬间竟是装进了大半包各式的菜肴,他尤不自知,仍然卖力地向包里塞着什么。 “梅可!”卢修无奈地叹了一声,提着梅拉露的肩带将他拎了起来,“这里是我的家,可不是给你偷东西的地方。” “嘿嘿……习惯了。”小兽人吐了吐舌头,“一口气搬出了这么多菜肴,没人吃的话,还不是被浪费掉?我只是在帮他们个忙而已。” “若是被村里的大家看去,小心给你的主人丢脸。”梅拉露一族的道德观念和人类大相径庭,身处小猎团这些时日也未能让他改换过来。龙人自知教训无果,只得把梅可按在座椅上,“漫云他人呢?” 774章 晨光从窗子照进木屋之中,申屠妙玲穿戴妥当,轻轻推了推仍在酣睡着的晴儿。小姑娘睡梦中咂咂嘴,翻了个身,尤自呓语道:“别闹……我的笛子是狩猎武器,不是乐器啦……” 想到昨夜祭典上的情境,申屠妙玲忍不住暗自笑了笑。左晴这样的年纪,对一群从未参加过猎人考核的少年来说,就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但在他们的父母面前,则和自己的儿女无异。宴会上小家伙拗不过一众同龄者的请求,加之围观的大人们的起哄,只好委屈自己的狩猎笛,暂时用作了宴会助兴的道具。在半推半就地奏出了最初的一首曲子后,晴儿便彻底抛开了矜持,宴会上的笛声自此再没有停下过。 “好了好了,再来一首,就最后一首啦……”女笛手仍在梦呓着,心思似乎还未从昨夜的宴乐中收拢回来。 狩猎笛的构造特殊,曲子的编排也颇有几分玄妙之处。好的笛手能在战场上为同伴消除疲乏、缓解伤痛、振奋精神,而这些也都是在宴会上最急需的效果。小姑娘在笛技上的造诣说不上精湛,但在她的年纪已经算是颇为难得了。再加上淳朴的村民们并不在乎音乐有多美妙,只听着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调子,就足够让祭典的气氛再添三分。 虽然不忍打断同伴的美梦,申屠妙玲还是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金属笼手冰凉的触感让左晴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妙玲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醒醒盹,我们该去集合了。”女弓手指了指窗外高悬的太阳。 猎人们不是没有想过在起降坪外就地设置临时营地,不过被麦格村长第一时间拦住了。按照龙人前辈的说法,众人远道而来,却要自己搭建帐篷,这并不是雪林村的待客之道。山村不大,但还是设法为猎人们匀出了六间客房。除了几个猎船的看护之外,众人尽数住进了村民们的家中。几个女猎人就在村子中心附近,麦格尼尼家不远处落了脚,而猎团的集合地也顺理成章地放在了村长家,原属卢修的房间之中。 夜里的宴饮似乎没有过多影响到此地居民们的作息,当小晴儿洗漱停当的时候,村中的小径上已经三两成群地行满了外出劳作的人。短短的路途之间,两个女猎人接连受到了好几波村民的围观,好容易捱过了似乎永无休止的寒暄,这才来到村长家的门前。 “小洋,不二?见鬼……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申屠妙玲还不等舒缓气息,就看到了倚靠在院墙旁的五个同伴。男生们一个个眼眶通红,呵欠连天,一身猎装也穿得邋里邋遢的,哪还有半点职业猎人的素养,小梅可更是酣睡在主人的肩头,似乎一时半刻都醒不过来。女弓手从五人脸上一一扫过,封漫云和卢修昨夜得见家人,眼圈泛红、神色疲惫或许还另有所因,但余下的三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你们昨晚都喝了什么?” “还不是和你们的一样?”小洋抢着回答道,声音中却多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卢修惦念着麦格叔叔的精酿日久,早就想重温一下个中滋味了,这次好容易得到了机会。宴会上封尘和漫云早早地离了席,剩下的人中不知是谁先撺掇的谁,几人在小龙人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转进了村长家的地窖中。记挂着第二天的委托,几人只是克制地喝了一小壶,没想到被腹中的果酒一激,还是醉得昏天黑地,今早相互扶持着才算勉强醒来。 “哼!”涉及到饮酒寻欢,男人口中的说辞从来不能尽信。申屠妙玲白了双刀手一眼:“比起躲在这里不敢进去,还是快去洗洗脸,整理一下装束吧——被团长看见你们这副惨样,不知道又要扣掉多少报酬了。” “谁说我们不敢进去?大家只是站在这里,陪着这个家伙而已。”熊不二一把抓住卢修的双臂,把他推到门前去,末了拍了拍特选猎人的肩膀,“这可是你的家,哪有把自己挡在门外的道理?” “我没有——”小龙人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憋红着脸解释道,“你们听里面的声音。我只是觉得现在进去打断他们……似乎不太合适。” ………… “大雪山以北的村庄聚落,绝大多数都是在旧大陆登岸的时期举族迁徙过来的。”麦格尼尼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汤,不徐不疾地说道,“这里的村民祖先来自新大陆的各个角落,甚至有从大陆最南端,接连翻越了两座雪山和一片沙漠后才在此地定局的。这样看来,雪山以北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的状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盈盈坐在村长的对面,一边听得连连点头,笔尖一边在手札上不住地记录着。一段话记录已了,她便见缝插针地问道:“那雪林村呢?这个村子又是什么情况?” “雪林村的话……这一支迁徙前的定居之处就距雪山不远,或许在近古时期就是古代林一带的居民。先祖们在建村之初就选了一个相对优越的位置,村子直到今天都没有经受过什么大的风波,一些古老的风俗和传说还能比较完整地流传下来,连古语也有零星地保留着。” 女书士匆匆记下,不由得开口赞叹道:“‘每个龙人都是天生的学者’,这句话果然不假,您的知识储备让人惊讶。这些资料若是能全部整理出来的话,对原住民相关的研究又是一个极有分量的补充。” 考古是陆盈盈第一个考取的书士方向,也是女孩此生最大的爱好。哪怕小书士手头上还有大量的关于龙机兵的文献需要查阅,雪山的异状也需要切实的理论支持,但还是无法阻挡她天生的好奇心和书士精神。女孩想要从龙人前辈的口中,了解些关于此地原住民历史文化的资料。是以她早早地赶来了麦格尼尼的住处,两人这样的相对问答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早上。 “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年少时多去了些地方而已。”龙人村长摆手道,“倒是你,以如今的年纪就能得到两个不同领域的书士称号,这才称得上是天生的书士。阿修出门在外,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着实是他的幸运。” 听到龙人村长如是说,陆盈盈的脸上一红,慌忙将话题转移开:“那……猎神呢?这个宗教和那些教旨也是在那段时间形成的吗?” 麦格尼尼一笑,也不说破女孩的小心思,接着回答道:“猎神的话,就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了。早在迁徙之前,大陆上就已经有了不少猎神的信徒。说来惭愧,我在旅途中收集了不少的见闻,却仍然不知道它起源何处。 “从前这些信徒散居在大陆各个角落,彼此之间相隔何止千万公里。对猎神原始的描述和教义却惊人的一致,在我看来,这也是猎神显灵的证明之一了。”麦格尼尼放下手中的茶杯,拦住就要低头记录的女孩,“你们书士啊……就是一刻也等不得。你的同伴可是已经在外面等急了。” “啊……”女孩轻呼一声,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桌旁。不远处的秦水谣放下笔,团长的文书工作似乎刚刚告一段落,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两人的聊天,“那个……剩下的问题我会过些时候再来叨扰前辈,您不会觉得烦吧?” “当然不会,”村长笑道,“阿修离开之后,这间房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已经好久都没有像这样畅快地聊过天了。我的柜子里还有几本年少时的旅行笔记,上面有不少游历大陆期间的见闻,如果你愿意收集些旧事的话,届时可以一并送给你——不过这些都可以延后再说,诸位来到雪林村,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吧?”麦格尼尼站起身,背着手朝门外走去,“接下来这间屋子诸位可以任意使用,昨晚酒窖的门没有关严,我去看看里面招了老鼠没有。” “我没有——”小龙人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憋红着脸解释道,“你们听里面的声音。我只是觉得现在进去打断他们……似乎不太合适。” ………… “大雪山以北的村庄聚落,绝大多数都是在旧大陆登岸的时期举族迁徙过来的。”麦格尼尼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汤,不徐不疾地说道,“这里的村民祖先来自新大陆的各个角落,甚至有从大陆最南端,接连翻越了两座雪山和一片沙漠后才在此地定局的。这样看来,雪山以北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的状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盈盈坐在村长的对面,一边听得连连点头,笔尖一边在手札上不住地记录着。一段话记录已了,她便见缝插针地问道:“那雪林村呢?这个村子又是什么情况?” “雪林村的话……这一支迁徙前的定居之处就距雪山不远,或许在近古时期就是古代林一带的居民。先祖们在建村之初就选了一个相对优越的位置,村子直到今天都没有经受过什么大的风波,一些古老的风俗和传说还能比较完整地流传下来,连古语也有零星地保留着。” 女书士匆匆记下,不由得开口赞叹道:“‘每个龙人都是天生的学者’,这句话果然不假,您的知识储备让人惊讶。这些资料若是能全部整理出来的话,对原住民相关的研究又是一个极有分量的补充。” 考古是陆盈盈第一个考取的书士方向,也是女孩此生最大的爱好。哪怕小书士手头上还有大量的关于龙机兵的文献需要查阅,雪山的异状也需要切实的理论支持,但还是无法阻挡她天生的好奇心和书士精神。女孩想要从龙人前辈的口中,了解些关于此地原住民历史文化的资料。是以她早早地赶来了麦格尼尼的住处,两人这样的相对问答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早上。 “过奖了,我只不过是年少时多去了些地方而已。”龙人村长摆手道,“倒是你,以如今的年纪就能得到两个不同领域的书士称号,这才称得上是天生的书士。阿修出门在外,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着实是他的幸运。” 听到龙人村长如是说,陆盈盈的脸上一红,慌忙将话题转移开:“那……猎神呢?这个宗教和那些教旨也是在那段时间形成的吗?” 麦格尼尼一笑,也不说破女孩的小心思,接着回答道:“猎神的话,就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了。早在迁徙之前,大陆上就已经有了不少猎神的信徒。说来惭愧,我在旅途中收集了不少的见闻,却仍然不知道它起源何处。 “从前这些信徒散居在大陆各个角落,彼此之间相隔何止千万公里。对猎神原始的描述和教义却惊人的一致,在我看来,这也是猎神显灵的证明之一了。”麦格尼尼放下手中的茶杯,拦住就要低头记录的女孩,“你们书士啊……就是一刻也等不得。你的同伴可是已经在外面等急了。” “啊……”女孩轻呼一声,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桌旁。不远处的秦水谣放下笔,团长的文书工作似乎刚刚告一段落,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两人的聊天,“那个……剩下的问题我会过些时候再来叨扰前辈,您不会觉得烦吧?” “当然不会,”村长笑道,“阿修离开之后,这间房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已经好久都没有像这样畅快地聊过天了。我的柜子里还有几本年少时的旅行笔记,上面有不少游历大陆期间的见闻,如果你愿意收集些旧事的话,届时可以一并送给你——不过这些都可以延后再说,诸位来到雪林村,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吧?”麦格尼尼站起身,背着手朝门外走去,“接下来这间屋子诸位可以任意使用,昨晚酒窖的门没有关严,我去看看里面招了老鼠没有。” 775章 村子最早的关于肉食野兽的印象约莫是在一年前,雪狼的出现着实让村民们战战兢兢了许久。在被封逐年猎杀后,山村周边又陆续地招来了些其它种类的小型牙兽。这些凶兽们的智力不高,力量也不强,虽说靠着一些简单的陷阱勉强能够应付,但还是给村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入阶的野兽虽然也在猎人的管辖范畴之中,但是按照惯例,这些都是留给见习生们处理的。雪山以北连常驻的猎人据点都没有,更遑论有组织的训练营了。再加上掠食野兽的大量繁殖意味着此地猎物的丰盛,雪林村上一年的狩猎所得,甚至连作物的收成都比往期提高了三成。相当一部分村民们认为这是“猎神的馈赠”,迟迟不愿请动工会的力量出面清剿,一味地只靠自己和野兽们周旋,一来二去,也就逐渐习惯了起来。 “喔,如果雪山以南的那些村子也能学着像这样自力更生的话,大陆上猎人的工作至少能轻松一倍。”小洋吹了一声口哨道。 “重点不在这里!”团长瞪了他一眼,又朝小书士问道,“所以说,这一带的生态已经今非昔比了对吗?” “只是还不清楚,有没有达到足以让领主级怪物定居的条件。”陆盈盈轻咬了一下笔杆。 “已经超过那个限度了!”声音从门外传来,封尘风风火火地打开房间的门,“抱歉……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我来得还不算晚吧?” “还在会议中,”卢修随手扔给他一份情报志,随即问道,“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在赶来之前,我绕路去村后确认了一些事情。你们想不到我在松林中都看见了什么……”龙语者在方桌边寻了个位置,端起桌上村长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数秒后才喘匀气息道,“你们猜龙腔范围内,光是精灵鹿我就看见了多少?” 话一出口,封尘便讪讪地挠了挠下巴。年轻人回来得匆忙,哪有细数具体数目的工夫,他只记得龙腔视野中,象征生命的火苗连缀成片,燃满了山野,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世代养育雪林村的蓝松林,此刻俨然变成了驯养野味的天然牧场。少年时的封尘须得挖空心思才能猎到的一头猎物,在如今的密林中几乎唾手可得。 龙语者在蓝松林中长大,对于这里的生物数量再熟悉不过了。大雪山有它自己的秩序,就算在猎神最慷慨的年份,林间野兽的数量也不会超过一定的数目:“如今野兽的数量已经是往年的三倍了,或许还要更多——这还只是龙腔能覆盖到的区域而已。” “没有天敌,气候也还算合适,还有满地的猎物予取予求,如果我是一方领主的话,这里就相当于顶级的豪宅了。”封尘叹了一声。 “见鬼,这种地方怎么会比金羽城的防护林都要富饶?”熊不二下意识地问道。 “呃……好吧,至少相当于一般的豪宅了。”龙语者尴尬一笑,“不过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雪林村迟早会需要一个常驻的猎人队伍的……吗?”贾晓语带惋惜地说道。 猎场上骤然丰富起来的物产,对领主们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一旦蓝松林成为了掠食种们认可的猎场,今后就将有源源不断的怪物选择在这里定居。对雪林村和雪山以北的其它村庄来说,这就代表着梦魇的开始。届时这个世外桃源,将会和大陆上任何一个小型聚落一样,经受无休无止的怪物骚扰、领地争夺甚至兽潮的侵袭。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村庄都将变得永无宁日。 雪山以北越迟被怪物涉足,这片大陆就能越是长久地保留一片没有怪物袭扰的净土。在战争将至,怪物变得愈发危险的今天,这样的举动更多了几分象征的意味。此次的委托本是为小猎团众人一探莫林的底细而准备的,却不知不觉在那之外有了更深的意义。想到这里,场间的一众猎人面色尽皆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的,”秦水谣拍了拍手,将队员们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面前来,“至少不是现在。如果这一带真的有新近迁徙而来的怪物,我们就找到它们,把它们引到别处,最好是回到雪山以南去。” 小团长的指尖从桌面展开的地图上划过,在某处点了点:“今天调查就从这里开始,降落后我们分成两组,和猎船分三路探索。在教官们赶来之前的这些日子里,尽可能地多覆盖一些区域。” “我可以单独行动。”封尘提议道,“龙腔有几公里的探查范围,效率会高一些。” “不行。”小团长摇摇头,“调查要持续很长时间,你的能力就算再强,也没办法一直维持下去吧?我需要你保持精力应付突发事件,况且我们还需要两个向导——”女孩朝封漫云看了一眼。白衣猎人承认过,自己对蓝松林的地形并不了解。离开家乡之前,他是村中少有的几个从未踏足过密林的孩子之一。 “我可以用龙腔在远处指路——”龙语者解释道,“还在鬼怒间的时候,我尝试过和上千个人同时沟通,也坚持了超过二十分钟。如今只有我们大家的话,我相信就算长期维持龙腔,也不会成为什么负担的。” “如果在途中遇到了莫林,或是‘死神之眸’的人呢?”秦水谣反问道,“或是你在飞艇上察觉到的神秘危险呢?你也像上次一样,打算一个人应付吗?” “我……” “封尘,”见到暗影猎人张口结舌的模样,贾晓拍了拍同伴的背,好言相劝道,“在地下世界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也就算了。既然回到了小猎团,你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必要了。队伍里还有我们在,你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辛苦的。” “我也想和大家一起狩猎,不过若是能让我的能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龙语者解释道,双眼祈求地望向秦水谣, “笨蛋……”小团长心中暗暗骂道。她双手抱胸,面上却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封尘和我一组,就这么说定了——就算你不在委托书的名单上,只要还是小猎团的人,就要听从猎团的安排。探索持续到天黑之前,发现怪物的踪迹后信号弹联系。远猎号已经准备停当了,我们二十分钟后起航——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说实话,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双刀手摊开手道。刚刚经历了莱恩也鲁的事件,又是古龙种,又是王国级的灾难,之后的近两个月都在处理麒麟陨落后的烂摊子,让整个小猎团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这一次说到底不过是个常规的委托——长途跋涉,野营探索之类的。或许直到最后,连个怪物的影子都见不到。对小猎团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变相的休假了。” “闭嘴吧……”熊不二白了他一眼,面色古怪地道,“刚刚酝酿了些紧张感,被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有点无聊了——除了拉网式的搜索,就没有更简单一些的办法吗?” “怎么,这么说来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小洋上下打量了长枪手一眼。 话音刚落,封漫云的肩头上小梅可的耳朵突然一动。梅拉露在嘈杂的营房中酣睡了一早上,此刻才幽幽地醒转过来。小兽人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朝窗外望去:“主人你看……” “雪林村迟早会需要一个常驻的猎人队伍的……吗?”贾晓语带惋惜地说道。 猎场上骤然丰富起来的物产,对领主们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一旦蓝松林成为了掠食种们认可的猎场,今后就将有源源不断的怪物选择在这里定居。对雪林村和雪山以北的其它村庄来说,这就代表着梦魇的开始。届时这个世外桃源,将会和大陆上任何一个小型聚落一样,经受无休无止的怪物骚扰、领地争夺甚至兽潮的侵袭。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村庄都将变得永无宁日。 雪山以北越迟被怪物涉足,这片大陆就能越是长久地保留一片没有怪物袭扰的净土。在战争将至,怪物变得愈发危险的今天,这样的举动更多了几分象征的意味。此次的委托本是为小猎团众人一探莫林的底细而准备的,却不知不觉在那之外有了更深的意义。想到这里,场间的一众猎人面色尽皆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的,”秦水谣拍了拍手,将队员们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面前来,“至少不是现在。如果这一带真的有新近迁徙而来的怪物,我们就找到它们,把它们引到别处,最好是回到雪山以南去。” 小团长的指尖从桌面展开的地图上划过,在某处点了点:“今天调查就从这里开始,降落后我们分成两组,和猎船分三路探索。在教官们赶来之前的这些日子里,尽可能地多覆盖一些区域。” “我可以单独行动。”封尘提议道,“龙腔有几公里的探查范围,效率会高一些。” “不行。”小团长摇摇头,“调查要持续很长时间,你的能力就算再强,也没办法一直维持下去吧?我需要你保持精力应付突发事件,况且我们还需要两个向导——”女孩朝封漫云看了一眼。白衣猎人承认过,自己对蓝松林的地形并不了解。离开家乡之前,他是村中少有的几个从未踏足过密林的孩子之一。 “我可以用龙腔在远处指路——”龙语者解释道,“还在鬼怒间的时候,我尝试过和上千个人同时沟通,也坚持了超过二十分钟。如今只有我们大家的话,我相信就算长期维持龙腔,也不会成为什么负担的。” “如果在途中遇到了莫林,或是‘死神之眸’的人呢?”秦水谣反问道,“或是你在飞艇上察觉到的神秘危险呢?你也像上次一样,打算一个人应付吗?” “我……” “封尘,”见到暗影猎人张口结舌的模样,贾晓拍了拍同伴的背,好言相劝道,“在地下世界的时候,只有你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也就算了。既然回到了小猎团,你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必要了。队伍里还有我们在,你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辛苦的。” “我也想和大家一起狩猎,不过若是能让我的能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龙语者解释道,双眼祈求地望向秦水谣, “笨蛋……”小团长心中暗暗骂道。她双手抱胸,面上却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封尘和我一组,就这么说定了——就算你不在委托书的名单上,只要还是小猎团的人,就要听从猎团的安排。探索持续到天黑之前,发现怪物的踪迹后信号弹联系。远猎号已经准备停当了,我们二十分钟后起航——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说实话,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双刀手摊开手道。刚刚经历了莱恩也鲁的事件,又是古龙种,又是王国级的灾难,之后的近两个月都在处理麒麟陨落后的烂摊子,让整个小猎团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这一次说到底不过是个常规的委托——长途跋涉,野营探索之类的。或许直到最后,连个怪物的影子都见不到。对小猎团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变相的休假了。” “闭嘴吧……”熊不二白了他一眼,面色古怪地道,“刚刚酝酿了些紧张感,被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有点无聊了——除了拉网式的搜索,就没有更简单一些的办法吗?” “怎么,这么说来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小洋上下打量了长枪手一眼。 话音刚落,封漫云的肩头上小梅可的耳朵突然一动。梅拉露在嘈杂的营房中酣睡了一早上,此刻才幽幽地醒转过来。小兽人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朝窗外望去:“主人你看……” 776章 “村民们已经被麦格村长聚集起来了,沙蝎在村中还有留守的船员,他们正在护送着平民往北方撤离。”秦水谣一边带队向山腰处奔去,一边透过龙腔,快速地和前方的封尘二人交换着情报,“远猎号已经升空警戒了,但愿别在这片猎场里发现第二队怪物。” “这可是委托的第一天,我们不会有那么倒霉吧?”小梅可已经彻底醒过了吨,他抓住主人的甲胄,尽量不让自己在奔行中被甩脱下来。梅拉露一咬牙根,恨恨地道:“见鬼……远猎号来时走的就是这条航线,望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现过,这些雪狮子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即便名字像“雪狼”和“雪豹”之流一般不甚起眼,但雪狮子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这种群居的牙兽个个都有一阶以上的实力,首领更是十足的二阶领主。 这个数目的队伍,族群效应的影响力已经颇具规模了。保守估计,野兽们的战力也要在原本的基础上骤增半星,族长甚至增加一星都不为过。对一个人口仅有几十户、全无常驻猎人防备的小山村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了——如果不是小猎团刚好出现在此地的话。 “先不要追究这些家伙的来路了,当务之急是让它们停下!”连串的气爆声在猎场中响起,封尘如猿猴一般疾速穿梭在松树之间,龙腔的声音一刻不停地说道,“我在彼雷森特见过它们的同族……好消息是,这些家伙常年生活在雪线以上,大概不擅长在泥土和温暖的环境下作战。” “你还去过南方雪山?”卢修的一边奔跑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之后再讲给你们听!”封尘纵身一跃,间不容发之际抓住前方一棵横支的树杈。以双手为支点,暗影猎人的身体划过一个夸张的钟摆,飞出十余米才堪堪落地。龙语者一骨碌,不顾粘在身上的泥土,继续向前奔去,“我已经能看见它们的队伍了,大家有什么主意吗?” “至少先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再说……”小团长将地上厚重的松针踩得咯吱作响,女孩仰起头,望着上坡方向扬起的尘土,“封尘,你有办法让它们暂时改道,绕过雪林村吧?” “我一直在尝试!”重锤手的颅腔中传来阵阵焦急的回响,“不过这些家伙里有一个首领,想要说服它们做不愿意的事,可能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团长!”封漫云快行几步,拉住队伍前头的秦水谣道,“你不能让他这么做。那些牙兽种就算绕过了雪林村,背后一样是更多毫无防备的村庄,我们还能把它们引到哪去?” 在工会的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寻常的狩猎规程也就失去了效用,息事宁人的做法无异于任由祸水东流。怪物们一路迁徙下去,总要停下来觅食,在定居之前不知还要破坏多少人类的聚居地。 “特殊状况,特殊对待……”为了猎场生态着想,猎人们在委托目标之外尽量不做多余的猎杀,但眼前的雪狮子正是破坏猎场秩序的罪犯,这条规程显然已经不适用了。秦水谣的脚步不停,点头决定道:“封尘,你听见了吗?改变策略,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群牙兽踏出山麓!” “该死……我听不见他了!”贾晓捂着一只耳朵,在心中呼唤了龙语者几次,却一无所获。大剑猎人心有所觉,他的的眉心一拧,双腿再次加快了交替的频率:“快!卢修他们恐怕已经和怪物交上手了!” 在怪物气息的影响下,狮群行进轨迹的前路上,鸟类和小型野兽已经逃了个精光,连蝇虫都暂时潜伏下来,让这片林地登时安静了许多。不知又行了多久,小洋挥刀割开面前的灌木,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并立在林地之间。 “终于……你知道我们赶路有多辛苦吗?我们剩下的人可没有那套能爆炸的猎装,也没有什么吓死人的血脉。”双刀手清理了身前的棘草,就欲冲上去和同伴们会合,却被女弓手一把拉住:“小心……” 青绿色的松树之间,十余道白色的兽影掺杂其中,将封尘两人的前路牢牢地堵住。牙兽种们身上尽皆覆盖着一层银色的皮毛,细尾四爪,前臂颀长,前爪握成拳头支撑在地上,一对獠牙长长地从口中伸出来。 一只格外雄壮的兽躯在林木的阴影下隐现,首领的身躯超过五米,獠牙的大小和人类的双腿相仿。狮群中最小的一个身长也超过了两米,放眼望去,族员之中竟然看不见一头老弱,无论雌雄,都是处在战力巅峰时期的个体。 “这是什么……军队吗?”熊不二一脚踩扁面前的棘草,龇牙咧嘴地道,“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族群。” “别看我的眼睛——大家都到齐了吧?”卢修回过头来,双瞳维持着炽红色,“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我和尘小子暂时还应付的来。” “我是怕……你们两个家伙把功劳都揽下。”双刀手的胸膛起伏不止,他擎着双手的武器,谨慎地站到两人的身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雪狮子们徘徊在距离众人十余米之外,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天堑将猎人和怪物隔开。见到封尘一方有人加入,怪物们焦躁地加快了徘徊的步伐,一个个露出尖牙,威胁似地嘶吼了起来。蓝松林并不适合雪狮子生存和作战,一路走来,牙兽们白色的毛皮上挂满了松针,毛发也多多少少地有所残缺,显得颇为狼狈。 “和飞艇上雄火龙那时类似。”封尘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想办法让这些怪物暂时冷静了下来,但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卢修不是真正的怪物,雪狮子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他的气息只是外强中干。” “连雄火龙都能成为你的坐骑,你就不能说服它们坐下来,乖乖地引颈就戮吗?”小洋眼珠一转道。 “要是我能做到那种事的话,洛克拉克肯定会把我奉为上宾的吧?这个时候会长团里说不定已经有我的席位了,哪还需要我偷偷摸摸才能跑到猎场上来?”封尘口中说着,心神为之一曳,原本沉寂的兽群顷刻间有了躁动的迹象“大家都休息够了吗?还不打算动手?” “我没有问题。”熊不二快速地数了一遍场间野兽的数量,提起塔盾就要攻上去。一步还未踏出,长枪手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身旁小晴儿的脑袋道:“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你的名额我就暂时替你收下了——” 塔盾平举在胸前,长枪直直地架在盾旁,下一刻,熊不二仿若离弦的箭般,以这个姿势朝狮群中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猎人踏过那道隐形天堑的一刻,怪物们的怒火像是瞬间被点燃了,短暂的平衡顷刻间荡然无存,凶兽们一个个嗷嗷叫着,做好了战斗姿势,朝猎人们猛攻过来。 “咚!”重盾毫无花巧地撞进第一只雪狮子的怀里,怪物痛嚎一声,携着强大的冲击力向后飞退出去。熊不二腕间的饰品珠泛起红芒,猎人额上的青筋暴起,将竭的力量又凭空生出了三分,追着倒飞的雪狮子攻上去。长枪朴实无华地直刺而出,一击竟是穿透了牙兽种的胸腹。 “要怪就怪你们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吧。” 于任由祸水东流。怪物们一路迁徙下去,总要停下来觅食,在定居之前不知还要破坏多少人类的聚居地。 “特殊状况,特殊对待……”为了猎场生态着想,猎人们在委托目标之外尽量不做多余的猎杀,但眼前的雪狮子正是破坏猎场秩序的罪犯,这条规程显然已经不适用了。秦水谣的脚步不停,点头决定道:“封尘,你听见了吗?改变策略,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群牙兽踏出山麓!” “该死……我听不见他了!”贾晓捂着一只耳朵,在心中呼唤了龙语者几次,却一无所获。大剑猎人心有所觉,他的的眉心一拧,双腿再次加快了交替的频率:“快!卢修他们恐怕已经和怪物交上手了!” 在怪物气息的影响下,狮群行进轨迹的前路上,鸟类和小型野兽已经逃了个精光,连蝇虫都暂时潜伏下来,让这片林地登时安静了许多。不知又行了多久,小洋挥刀割开面前的灌木,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并立在林地之间。 “终于……你知道我们赶路有多辛苦吗?我们剩下的人可没有那套能爆炸的猎装,也没有什么吓死人的血脉。”双刀手清理了身前的棘草,就欲冲上去和同伴们会合,却被女弓手一把拉住:“小心……” 青绿色的松树之间,十余道白色的兽影掺杂其中,将封尘两人的前路牢牢地堵住。牙兽种们身上尽皆覆盖着一层银色的皮毛,细尾四爪,前臂颀长,前爪握成拳头支撑在地上,一对獠牙长长地从口中伸出来。 一只格外雄壮的兽躯在林木的阴影下隐现,首领的身躯超过五米,獠牙的大小和人类的双腿相仿。狮群中最小的一个身长也超过了两米,放眼望去,族员之中竟然看不见一头老弱,无论雌雄,都是处在战力巅峰时期的个体。 “这是什么……军队吗?”熊不二一脚踩扁面前的棘草,龇牙咧嘴地道,“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族群。” “别看我的眼睛——大家都到齐了吧?”卢修回过头来,双瞳维持着炽红色,“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我和尘小子暂时还应付的来。” “我是怕……你们两个家伙把功劳都揽下。”双刀手的胸膛起伏不止,他擎着双手的武器,谨慎地站到两人的身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雪狮子们徘徊在距离众人十余米之外,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天堑将猎人和怪物隔开。见到封尘一方有人加入,怪物们焦躁地加快了徘徊的步伐,一个个露出尖牙,威胁似地嘶吼了起来。蓝松林并不适合雪狮子生存和作战,一路走来,牙兽们白色的毛皮上挂满了松针,毛发也多多少少地有所残缺,显得颇为狼狈。 “和飞艇上雄火龙那时类似。”封尘艰难地开口道,“我们想办法让这些怪物暂时冷静了下来,但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卢修不是真正的怪物,雪狮子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他的气息只是外强中干。” “连雄火龙都能成为你的坐骑,你就不能说服它们坐下来,乖乖地引颈就戮吗?”小洋眼珠一转道。 “要是我能做到那种事的话,洛克拉克肯定会把我奉为上宾的吧?这个时候会长团里说不定已经有我的席位了,哪还需要我偷偷摸摸才能跑到猎场上来?”封尘口中说着,心神为之一曳,原本沉寂的兽群顷刻间有了躁动的迹象“大家都休息够了吗?还不打算动手?” “我没有问题。”熊不二快速地数了一遍场间野兽的数量,提起塔盾就要攻上去。一步还未踏出,长枪手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身旁小晴儿的脑袋道:“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你的名额我就暂时替你收下了——” 塔盾平举在胸前,长枪直直地架在盾旁,下一刻,熊不二仿若离弦的箭般,以这个姿势朝狮群中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猎人踏过那道隐形天堑的一刻,怪物们的怒火像是瞬间被点燃了,短暂的平衡顷刻间荡然无存,凶兽们一个个嗷嗷叫着,做好了战斗姿势,朝猎人们猛攻过来。 “咚!”重盾毫无花巧地撞进第一只雪狮子的怀里,怪物痛嚎一声,携着强大的冲击力向后飞退出去。熊不二腕间的饰品珠泛起红芒,猎人额上的青筋暴起,将竭的力量又凭空生出了三分,追着倒飞的雪狮子攻上去。长枪朴实无华地直刺而出,一击竟是穿透了牙兽种的胸腹。 “要怪就怪你们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吧。” 777章 战场之上,着急的并不只有卢修一人。秦水谣的银色战锤纵横开阖,却每每距离碰到眼前雪狮子的尾尖只差半步。女猎人的重锤在将一头怪物揍得皮开肉绽后,整个族群似乎都同时收到了警告。小团长所面对的牙兽种往往只是佯攻几下,便迫不及待地远远退开。被她打伤的那只更是躲在战圈的外围舔舐着伤口,用一对阴狠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熊不二横盾在身前一挡,只听见一片哗啦啦的声音。小兽们前爪伸进土地之中,掀起大蓬的松针和泥土。拳头大小的石块朝着长枪手飞降过来,虽然没有什么攻击力,却已经足够恼人了。土浪遮蔽了视野,二星猎人眼前一花,再次失去了怪物的踪迹。 战斗越是继续下去,熊不二心中的怒火就越是郁结。晴儿的笛音有着静心的效果,但也已经压制不住他心中的愤懑了:“该死……这些家伙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吗?” “雪狮子是在试探——”贾晓横剑拦在大熊的身后。几个回合的工夫,猎人的身侧就溅上了一大片热血,不知是属于哪只倒霉怪物的:“这种程度的智慧……至少要再多一倍的族员才能形成吧?” “不会再让它们继续下去了!”堪堪躲开两只牙兽种的夹击,封尘从腰间摸出一枚烟雾弹,猛地在脚下击发。滚滚的浓烟瞬息间便遮蔽了小半个战场,松林中的日光本就并不充足,让猎人们的眼前为之一黯。短暂的静默后,一声猛烈的气爆声在烟雾中心绽开,龙语者从雾气中轰然而起,带起一道长长的流烟朝远处飞跃出去。 树下厚厚的松针是最好的缓冲,一连跨过几头张牙舞爪的雪狮子,封尘就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稳住身形。猎人刚欲闭目开启龙腔,却有三头牙兽种闻讯夹击过来。怪物们的战斗直觉远超人类,就算它们完全不理解龙腔的运作方式,也不妨碍兽群意志在他身上嗅到浓浓的危险感。 龙语者将圆盾横在胸前,单手剑提到身侧,正在犹豫是该先行击退这三只怪物,还是暂且退到更远处去。不防一道同样是白色的身影拦在了自己和怪物的中间。封漫云吐气开声,手中的太刀挥动出片片残影,猎人的眼前霎时间飙散出数道血花:“别走神!还不快做你的事?” “谢了!”见此情景,封尘再不迟疑,脚下的飞人一声炸响,整个人一头扎入松林的阴影之中,隐藏在一棵粗大的松树之后。猎人的呼吸一屏,第二次和狮群的意志联系起来。 “在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上,那套装备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贾晓有些羡慕地心中暗道。 眼下不是感叹这种事情的时候,战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短暂的交手后,牙兽种们像是逐渐摸清了猎人们的底细。形势轮转,雪狮子们开始有意识地暂避强者的锋芒,把更多的力量集中到战场的另一个角落。 年轻人们放眼看去,怪物们聚集的方向上,申屠妙玲展弓搭箭正在远处支援。女弓手的护翼下,小晴儿也在卖力地挥动着战笛,两人的表现从方才起就得到了怪物们的注意,此刻终于被它们选做了首要的目标。 “糟糕!”望见身前骤然增多的白色兽躯,女弓手的掌心陡然渗出一层细汗。猎人连连拉动弓弦,箭矢刚一腾空便蒙上了一层淡红的光芒,那是箭杆上涂抹的强击液在剧烈燃烧。骤来的箭雨骇退了两只正面强攻的雪狮子,但对肆意逼近的兽群却于事无补。不等申屠妙玲从箭壶中取来第二组箭,两人转眼就被五六只雪狮子逼退到角落之中。 “真是无礼啊……”脚跟触到背后的松木,两个女猎人正是退无可退,申屠妙玲的嘴角却轻轻扬了起来,“你们这些家伙,以为我就是小猎团里的软柿子吗?” 弓手的话音未落,从树梢顶处便传来一道轻微的爆响声。下一刻,成片的黑影如散落的松针一般,簌簌地从空中直坠下来,竟是一支支锋锐的短箭。箭头上似乎带着配重,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怪物们的背脊上。 “是吊射!”晴儿的心中一喜,讶异地抬头向女弓手问道,“前辈是什么时候……” 野兽们被强击箭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丝毫没有注意到申屠妙玲悄悄射入天际的一支特制箭矢。箭尾勾连着的包囊凌空爆炸,里面十余枚短而凌厉的箭尽数洒落了下来。攻击的方位出乎意料,一只当先的雪狮子登时便被扎成了刺猬。旁侧的两只被箭雨击中了额头,脚步随即变得蹒跚起来。其余的怪物们也赶忙避开,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箭雨下逐渐失去了声息。 女弓手在心中感谢了一番宁远商会,一支吊射用箭的价值比自己一整个箭囊也不遑多让,如果不是这次委托的配给敞开了供应,她也舍不得随手将其用掉。申屠妙玲心思流转,反手又抽出了一支箭,大声道:“不要东张西望,有几个是冲着你来的!” 受到了先前一箭的惊吓,余下的雪狮子们动作又敏捷了几分。牙兽种们的白尾一甩,各自窜出了几米之远,纷纷在松树干上一个借力,以更快的速度从各个角度扑了回来。女弓手自忖已经来不及开弓了,索性反持着箭尾当成短刀来近战应敌。 感觉到劲风迎面袭来,左晴第一时间放弃了原来的奏谱。女孩手中的战笛纵提起来,迎着疾掠到面前的牙兽种猛砸下去。还不等笛头触到怪物的脑壳,猎人的身前却陡然横起了一面巨盾。兽爪哧啦一声抓在盾牌上无功而返,被熊不二猛地推开:“喂……你没事吧?” “前辈!我已经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见熊不二怒喝一声,枪影闪动之下,又抡飞了一只雪狮子,小姑娘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我只比前辈小两岁而已!” 话音未落,女笛手的耳尖微颤,松树的阴影中居然又传出一串细小的脚步声。左晴不假思索地回身抡笛,笛腔内响起一道凄厉的呜鸣。鸣叫声瞬息间便戛然而止,猎笛正中怪物的颈椎,一击将雪狮子的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泥土里:“看到了吧!我也能战斗的!” “那只就是留给你的……”熊不二百忙之中回过头来,“小心些,这些恶兽是吃肉的,尤其喜欢刚刚成年的小家伙。” 嘴上调侃着,长枪手的面色却在变得越来越凝重。随着狮群的一次次减员,余下的怪物进攻变得愈发疯狂起来。远处小洋和兽王的缠斗一时半刻难分胜负,其它队员也被拦在远处无从支援。熊不二尽力舞动着长枪重盾,也只能将身前的一亩三分地护佑周全。牙兽种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晴儿和申屠妙玲。先不论女弓手持箭近战颇为勉强,小晴儿的笛音若是中断太久,对整个队伍的战力都有不小的影响。 “猎团不能在这种地方减员——”长枪手心中暗道。腕间的饰品珠早已使用过一次,此刻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熊不二一咬牙,就欲强行再次催动。未等猎人的双臂相碰,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声音:“成了!” 战场上的形势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有几头被打伤的雪狮子在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又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队伍之中,然而身处其中的猎人们却恍惚中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十余头凶狠的雪白巨兽,一瞬间好像丢失了魂魄一般,在战意之外,一个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茫然。 “想办法让这些家伙回想起了先前的恐惧……我不知道能干扰到什么时候,大家的动作要快!”封尘急迫地说道,不等同伴们回话,就匆匆断开了和他们的沟通。雪狮子们和飞艇时的雄火龙一样,也在害怕着什么事物。如今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每头怪物各自为政,阵脚已然乱了。不少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伤的个体正在打算悄悄地离群而去,却被缓过神来的申屠妙玲接连几箭逼停在了原处。 失去了族群意志的支撑,狮群整体的战力急剧下降。牙兽种们的攻击变得直来直去,配合也毫无章法,甚至开始妨碍起了自己人。封漫云手起刀落,几乎是瞬息间便解决了面前的三只,扭头加入到了远处的同伴们的战局之中。 “封尘!你都干了什么?”小洋从地上弹起来,闪身狼狈地躲过兽王的扑击,“我怎么觉得只有这家伙比刚刚更强了?” 自忖已经来不及开弓了,索性反持着箭尾当成短刀来近战应敌。 感觉到劲风迎面袭来,左晴第一时间放弃了原来的奏谱。女孩手中的战笛纵提起来,迎着疾掠到面前的牙兽种猛砸下去。还不等笛头触到怪物的脑壳,猎人的身前却陡然横起了一面巨盾。兽爪哧啦一声抓在盾牌上无功而返,被熊不二猛地推开:“喂……你没事吧?” “前辈!我已经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了”见熊不二怒喝一声,枪影闪动之下,又抡飞了一只雪狮子,小姑娘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我只比前辈小两岁而已!” 话音未落,女笛手的耳尖微颤,松树的阴影中居然又传出一串细小的脚步声。左晴不假思索地回身抡笛,笛腔内响起一道凄厉的呜鸣。鸣叫声瞬息间便戛然而止,猎笛正中怪物的颈椎,一击将雪狮子的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泥土里:“看到了吧!我也能战斗的!” “那只就是留给你的……”熊不二百忙之中回过头来,“小心些,这些恶兽是吃肉的,尤其喜欢刚刚成年的小家伙。” 嘴上调侃着,长枪手的面色却在变得越来越凝重。随着狮群的一次次减员,余下的怪物进攻变得愈发疯狂起来。远处小洋和兽王的缠斗一时半刻难分胜负,其它队员也被拦在远处无从支援。熊不二尽力舞动着长枪重盾,也只能将身前的一亩三分地护佑周全。牙兽种们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晴儿和申屠妙玲。先不论女弓手持箭近战颇为勉强,小晴儿的笛音若是中断太久,对整个队伍的战力都有不小的影响。 “猎团不能在这种地方减员——”长枪手心中暗道。腕间的饰品珠早已使用过一次,此刻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熊不二一咬牙,就欲强行再次催动。未等猎人的双臂相碰,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声音:“成了!” 战场上的形势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有几头被打伤的雪狮子在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又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队伍之中,然而身处其中的猎人们却恍惚中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十余头凶狠的雪白巨兽,一瞬间好像丢失了魂魄一般,在战意之外,一个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茫然。 “想办法让这些家伙回想起了先前的恐惧……我不知道能干扰到什么时候,大家的动作要快!”封尘急迫地说道,不等同伴们回话,就匆匆断开了和他们的沟通。雪狮子们和飞艇时的雄火龙一样,也在害怕着什么事物。如今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每头怪物各自为政,阵脚已然乱了。不少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伤的个体正在打算悄悄地离群而去,却被缓过神来的申屠妙玲接连几箭逼停在了原处。 失去了族群意志的支撑,狮群整体的战力急剧下降。牙兽种们的攻击变得直来直去,配合也毫无章法,甚至开始妨碍起了自己人。封漫云手起刀落,几乎是瞬息间便解决了面前的三只,扭头加入到了远处的同伴们的战局之中。 “封尘!你都干了什么?”小洋从地上弹起来,闪身狼狈地躲过兽王的扑击,“我怎么觉得只有这家伙比刚刚更强了?” 778章 “嗖嗖——!” 两支利箭后发先至,流星赶月般追上了从地下突袭上来的雪狮子王。怪物的背脊上现出两朵血花,箭头随着两记闷响没入体内。巨兽的皮毛和厚厚的体脂阻挡了箭矢一大半的威力,箭锋上缠绕着的火焰烧焦了两撮白毛便再无建树。 狮王一击不成,吃痛之下,双肩一缩落回地面。地上的封尘父子还未来得及起身,怪物膝盖一弯,解去坠落的力道,紧接着一声厉吼,就欲朝着不远处的二人追击过去。它刚刚抬腿迈步,双脚却被随之而来的两柄武器硬生生拦住,不得寸进。 秦水谣的银色战锤如同一座飞舞的冰山,带着寒风朝牙兽种的膝盖处扫去。雪狮王早已对这柄战锤忌惮多时,不敢硬撼,当下猛一喷鼻,四肢一弹,向后跳出一大步。贾晓从团长的旁侧闪身出来,重剑迎头赶上,双手时机妙到巅峰地横扫而出。剑锋划出一道满月,狠狠地斩在怪物左侧的前腿上,伤口深可见骨,附近的皮肉立时翻卷起来。 “等等我!”远处的小洋堪堪追上土遁的狮王,年轻猎人迎头袭来,手中的双刀直指着怪物的双眼而去。牙兽种的前肢陡然受创,一时间吃不住力,再不能像方才一样地跳跃躲避了。情急之下,它的胸膛瞬间鼓胀起来,嘴巴猛地张到最大,满口的牙齿和粉嫩的舌头暴露在外,正对着急速逼近的小洋。 “是吐息……小心!”高处的女弓手看得真切,连忙出声警示道。奔行中的双刀手心有所感,猎人没有先行躲避,而是速度不变,脚踝一转,整个人在间不容发之际侧滑了一小步。随着一道气浪翻滚的呼啸声,一股凛冽的劲风从怪物口中喷出,贴着小洋的身侧旋卷过去。 气浪将地上的泥土和石块远远掀飞,在战场上形成了一阵凌厉的小型旋风。高个猎人离得太近,并没有完全闪过,半边身体被气浪吹得一个趔趄。好在他当即调整了步伐,双脚在雪狮王的身前一蹬,沿着怪物一侧的肩膀强行跃到了脖颈的高度。 “喝!”小洋跃至空中,双手一晃,两柄短刀骤然改成了反持,姿势也当即变成了不同于狩技的古怪战姿。双刀划破空气带出呜呜的闷响声,猎人似乎连臂上的肌肉也暴涨了一圈。狮王的一道吐息匆匆收住势,扭头用颀长的獠牙横在突袭的小洋面前。 二星猎人左手的短刃和韧牙硬拼了一记,右臂却是画了一个弧线,猛地探进了牙兽种颈根的要害之中。小洋的手上一温,热血下一刻便将猎装的臂甲整个喷成了红色。 二星猎人不忘在拔出刀刃前扩大了一下伤口,将颈动脉和喉管都囊括了进去,雪狮子的呼吸中登时便多出了一股股鲜红的飞沫。热血顺着气管倒流进肺部,在浑身的血液流干之前,这头牙兽种领主就会窒息而死了。小洋从怪物身上跃下,几个翻滚避开身后的鲜血喷泉,甩了甩臂上和刀上的血液:“我就说嘛,这种怪物果然还是要交给我……” 一阵徒然的挣扎之后,巨兽伤残斑驳的身体在猎人背后轰然倒塌。雪狮子王的嘴巴微微开合着,尽管意识尚存,但剩余的血气已经支撑不住庞大身体的重量了。聂小洋双刀紧握,凝神戒备着领主随时可能出现的濒死反扑,直到怪物颈侧喷溅的血瀑变成了涓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下辈子一定要记着好好地待在雪山上啊,这种地方可不是你的主场。” “如此说来,这里是你的主场咯?”申屠妙玲柳眉微蹙,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地赶过来。女猎人开弓搭箭,看也不看地朝旁侧射出,箭头干净利落地从一只挣扎着的小雪狮的额顶穿过,彻底解脱了它的痛苦:“所以才给你勇气正面硬撼这家伙的吐息吗?” “是啊……若是换成雪山上的话,这一战就要困难得多了。”小洋仍在享受着斩获怪物一刻的快感,却突然有所觉察,瞥了一眼接近中的女弓手。申屠妙玲的身上带着古怪的气场,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同伴,反而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等等……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你听我说……”二星猎人匆匆收起了临战姿势,刀尖指着已经没了声息的狮王,连声解释道,“这家伙的吐息一点也不强的!” 和飞龙种不同,绝大多数的牙兽都没有专门储存吐息能力的腺体。即便强如金狮子,吐出的电浆能够一击打穿火山的山壳,也不过是对毛发上的电流一种独特的运用罢了。雪狮子所谓的“吐息”,只是通过强大的肺活量将地上的冰雪吹起,从而打向敌人的攻击方式。在雪线之下,这样的手段威力无疑大减。怪物情急之下凭借本能用了出来,从一开始就不会带给猎人致命的威胁。 “况且我也是有些着急嘛,这里毕竟还有平民在——”双刀手指了指远处的封尘二人。片刻之间,龙语者已经将自家爹爹扶了起来,护送着他离开了狩猎能够波及的区域:“战斗再多拖一会的话,谁知道还会有什么附带损伤?” “才不是因为这些……”女弓手把头别向一边,径直从小洋身边走过,“你把我的箭弄坏了!”她在牙兽领主的背后停下身来,怪物倒地时果然压断了女猎人先前射来的一支箭。 “有什么关系?”听见她如是说,小洋轻舒了一口气,心神放松下来,“这次委托的猎具不都是是宁远商会补给的吗?” “那支不一样,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支!” “啊哈……”高个猎人没辙地挠挠头,顾左右而言它道,“你看那边,大家的战斗好像都结束了。” 远处的封漫云从雪狮子的喉中拔出刀刃,猎人四下望去,已经没有了还能活动的白色牙兽,地上只剩下了堆叠的兽尸。他甩掉了刀身上的血渍,低头称颂了一番道:“猎神与你同在……这就是最后一只了吧?” “我们安全了!”小梅可擎着短刃点头道。他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将不知何处的兽血抹了些在身上,才挺身站到主人的眼前:“要向飞艇和村子里发个信号吗?” 两发象征着安全的绿色信号弹从半山腰升起,年轻猎人们总算放下了临战的紧张感。秦水谣收了武器,几步走到封逐年的身旁:“叔叔您没有受伤吧?” 听见女孩的问询,封逐年的老脸一红:“不碍事,没被怪物碰到一根手指头,倒是被这小子撞得不轻。”他揉了揉被撞酸的腰身,大手朝封尘的身上猛地拍了一记,不知是好奇还是为了化解尴尬地问道:“死在那边的野兽是什么来头?还有,你刚刚那一下又是什么把戏?震得我的耳朵到现在还在生疼……” “叫雪狮子,不是普通的野兽。”封尘终于结束了对爹爹伤势的查探,好在没有留下什么伤。方才的自己虽然心急,却也没忘了用身体给老爹作为缓冲,有猎装傍身,两人都还算是有惊无险。他抬起手臂,晃了晃肘上的飞人部件:“至于这个,就是一种狩猎装备啦——比起这些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麦格村长不是让大家都集合到广场上去了吗?” 老爹在衣囊里一摸,少顷掏出一枚铜质的胸章来:“你早上走得匆忙,把猎人徽章落在家里了。还有,我听说村长说,林子里出现了什么野兽,是你们几个小家伙在应付,就想着一起来帮帮忙……” 封尘这才注意到,老爹此刻穿着一身平常的打猎装束,双腿的绑腿束得紧紧的,弓矢和猎刀背在身后,陷阱工具也臃肿地悬在腰间,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才赶上山来的。然而精心准备过的老猎户未曾想到,林中的“野兽”强大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几个年轻的猎人也是一样。自己和带来的狩猎道具没有派上半点用场不提,还被儿子救下了一回,此刻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精彩。 封尘木然地接过爹爹手中的徽章。他还不知该如何应答,旁侧的小团长却率先甜甜地一笑:“那就感谢叔叔的好意了!如您所见,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还有些后续工作要做——抱歉,能先让封尘来这边商量些事情吗?” 小团长招了招手,两人聚集到同伴们中间,封尘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老爹会突然赶过来,给大家添麻烦了。” “有什么不好?”小晴儿吐了吐舌头,双眼闪着莹光道,“前辈有这样的父亲,我倒是非常羡慕呐!” “同感——”贾晓微笑着点头附和了一声,面色随即严肃下来,“我不相信这些雪狮子是唯一一队来到山北的怪物,这片猎场不会安稳太久,接下来要怎么办?” 远处的封漫云从雪狮子的喉中拔出刀刃,猎人四下望去,已经没有了还能活动的白色牙兽,地上只剩下了堆叠的兽尸。他甩掉了刀身上的血渍,低头称颂了一番道:“猎神与你同在……这就是最后一只了吧?” “我们安全了!”小梅可擎着短刃点头道。他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将不知何处的兽血抹了些在身上,才挺身站到主人的眼前:“要向飞艇和村子里发个信号吗?” 两发象征着安全的绿色信号弹从半山腰升起,年轻猎人们总算放下了临战的紧张感。秦水谣收了武器,几步走到封逐年的身旁:“叔叔您没有受伤吧?” 听见女孩的问询,封逐年的老脸一红:“不碍事,没被怪物碰到一根手指头,倒是被这小子撞得不轻。”他揉了揉被撞酸的腰身,大手朝封尘的身上猛地拍了一记,不知是好奇还是为了化解尴尬地问道:“死在那边的野兽是什么来头?还有,你刚刚那一下又是什么把戏?震得我的耳朵到现在还在生疼……” “叫雪狮子,不是普通的野兽。”封尘终于结束了对爹爹伤势的查探,好在没有留下什么伤。方才的自己虽然心急,却也没忘了用身体给老爹作为缓冲,有猎装傍身,两人都还算是有惊无险。他抬起手臂,晃了晃肘上的飞人部件:“至于这个,就是一种狩猎装备啦——比起这些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麦格村长不是让大家都集合到广场上去了吗?” 老爹在衣囊里一摸,少顷掏出一枚铜质的胸章来:“你早上走得匆忙,把猎人徽章落在家里了。还有,我听说村长说,林子里出现了什么野兽,是你们几个小家伙在应付,就想着一起来帮帮忙……” 封尘这才注意到,老爹此刻穿着一身平常的打猎装束,双腿的绑腿束得紧紧的,弓矢和猎刀背在身后,陷阱工具也臃肿地悬在腰间,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才赶上山来的。然而精心准备过的老猎户未曾想到,林中的“野兽”强大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几个年轻的猎人也是一样。自己和带来的狩猎道具没有派上半点用场不提,还被儿子救下了一回,此刻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精彩。 封尘木然地接过爹爹手中的徽章。他还不知该如何应答,旁侧的小团长却率先甜甜地一笑:“那就感谢叔叔的好意了!如您所见,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还有些后续工作要做——抱歉,能先让封尘来这边商量些事情吗?” 小团长招了招手,两人聚集到同伴们中间,封尘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老爹会突然赶过来,给大家添麻烦了。” “有什么不好?”小晴儿吐了吐舌头,双眼闪着莹光道,“前辈有这样的父亲,我倒是非常羡慕呐!” “同感——”贾晓微笑着点头附和了一声,面色随即严肃下来,“我不相信这些雪狮子是唯一一队来到山北的怪物,这片猎场不会安稳太久,接下来要怎么办?” 779章 入夜不久,远猎号还在空中徘徊着。在终年不化的积雪的映照下,大雪山周遭的夜色显得比别处更亮一些。月光之下,侧舷处依稀可见舱门洞开,一条长长的绳梯悬在半空中不住地晃荡着。 熊不二负着沉重的枪盾,好容易攀上绳梯的最后一级,壮硕猎人闷喝一声,腰身用力,整个人侧滚进船舱中,懒洋洋地趴伏在舱板上:“见鬼……谁来关一下舱门?” “弄成这个样子,亏得你还说过,‘只要是战斗,我就永远不会累’呢。”更先爬进来的小洋拉动拉杆,机括的力量下,绳梯被一米一米地收回来,舱门徐徐合拢,船舱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一片澄黄色的灯光。 “我不是累,只是‘力量解放’的后遗症罢了。”熊不二挣扎着坐起来,嘴硬地反驳道,“我已经不记得今天为止,我的饰品珠被激发过多少回了。” 一连数日,远猎号都在大雪山上空警戒巡行。临行前“保护更多村庄”的使命,也终于在一桩桩的战斗中变成了对猎人们体力和意志的双重考验。现阶段散落在蓝松林中的怪物并不多,实力也并不强,甚至连准高阶的三星怪物都难得一见。不过以雪林村为中心,远猎号的巡航范围有近百公里,只消有两三只小猫散落其间,累积起来就足以让小猎团全员疲于奔命了。 猎团的战斗人员被秦水谣分成了三队,在望台观测到的众多情报中,每次只挑选最紧急的去解决。饶是如此,在没有换班和支援的前提下,分摊给每个人的狩猎任务也是繁重异常。 “我倒是一直在数着,三天之内,十场战斗,我连饭都没吃得那么频繁过。”聂小洋拉起地上的熊不二,泄气地叹了一声,却抬眼望见了舷窗旁侧的封漫云。 白衣猎人斜靠在窗边,静静地眺望着今夜的月光。他的猎装虽然一样风尘仆仆,但精神状态却一如往常,远没有其它人那样疲惫:“为什么只有这家伙,好像一点也不累的样子?” “这家伙本身就是一个怪物——”熊不二忍着浓烈的眩晕感,起身拍了拍猎装上的尘土,不由得咧嘴道,“你忘了他在洛克拉克时五十连斩的战绩吗?这样的战斗,对他来说怕是已经可以当成家常便饭了。” 听见同伴们不加掩饰的议论,白衣猎人止住了思绪,勉强一笑道:“说实话,我不比你们轻松,只是自己感觉不到而已……相信我,在这一点上,你们比我要幸运得多。”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在雪林村的三人里,你才是最神秘的一个。”聂小洋整饬了一番衣装,打开指挥舱的大门,当先踏步进去:“团长……我们回来了!” “嘘!”舱室门旁,申屠妙玲猛地踢了他一脚,房间中的贾晓也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指挥舱的另一侧努了努嘴。小晴儿靠坐在舱壁边上,搂着自己的狩猎笛,连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此刻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看来我们已经是最后一队了啊。”熊不二唔了一声,摘下背后的长枪和塔盾斜靠在舱壁上。他揉了揉酸涩的后背,放低了声音,望着小姑娘熟睡的面孔道:“已经是第三天了……这种强度的作战,真亏小家伙能撑这么久——你们那边应付的是什么?” “眠狗龙,虽然不强,但是族群的规模却意外地大,花了些时间才把散落的族员清剿干净。我提议过让晴儿留在后方,但她不肯听,一直跟着我追到了最后。”申屠妙玲正用松香擦拭着弓弦,闻言抬头说道,女弓手的脸上满是疲惫:“团长那一队也才结束战斗不久,还在货仓里整备物资,等她回来后我就打算请示一下,让晴儿今晚睡个好觉。晚间若还有状况的话,宁可我们辛苦一些,也不要叫醒这孩子了。” “赞成。”贾晓口中嘎嘣声不止,咀嚼着随身的零食点头道。来到小猎团之后,左晴的成长大家都有目共睹,女孩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更是博得了全员的喜爱:“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说,不过如果没有晴儿的笛声支援,我们剩下的人都没办法支撑到现在。这次委托如果还想进行下去的话,至少要优先保证晴儿处在最佳的状态。”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团长几人紧随在熊不二的小队之后推门进来。沙兰早已矮身靠近睡梦中的女笛手,双手各自擎住女孩的腿弯和肩膀,轻轻将她抱了起来,“不能让这孩子一直睡在指挥舱了,我去抱她休息。” “那就麻烦了。”众人点头让开了路径,直到沙蝎小队的女孩消失在甬道的尽头,秦水谣才返身打量过归来的同伴道,“怎么样?狩猎还算顺利吧?” “区区几只鸟龙种而已,又能把我们怎么样?”长枪手故作轻松地一笑,却被旁侧的小洋一只手指顶在了腰间。双刀手轻轻一推,壮硕猎人便接连趔趄了几步,扶在舱壁上才停下来,显然是累得不轻。 “像你那种打法,直到现在还能站着已经是奇迹了吧?”双刀手不知是嘲笑还是担心地说道。他朝身旁的贾晓搓了搓手,后者不情不愿地递出一根糖棒,又在他的目示下多递了一根,被强行塞进熊不二的手中。聂小洋也不咀嚼,就着壶中的水将自己的一份整个吞进了肚子里,舔了舔嘴巴上的糖霜:“我看除了晴儿,你这家伙也要补充一下精力才行了。” 女团长见状皱了皱眉,船舱中的大家,包括自己在内都是一脸疲色,猎团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强行将战斗继续下去,只会给同伴们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她打定主意,款款说道:“小洋说得对,不止是晴儿,大家都已经很疲倦了,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回到雪林村整备一夜,明日再继续巡行吧。” “诶?”秦水谣的身后,卢修有些着急地问道,“望台上刚刚才得到一个新的目击,我们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刚刚封尘已经确认过了,是草食种。”小团长沉声道,“远猎号向村子发过了示警的信鸟,那队怪物就算会对村子造成些麻烦,只要谨慎一些应对的话,应该不会有人丧命。” 雪狮子一战之后的第一时间,小猎团就在麦格村长的协助下,向四周的村落尽可能地发送了怪物警报。即便被雪山天堑所隔离,绝大多数的村庄也都设有飞空艇和信鸟站,至于那些太过偏僻的聚居区,猎人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周边的聚落能够奔走相告了。 “小猎团的人手有限,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资源庇护到整个雪山以北的广大地区。”秦水谣望着有些沮丧的卢修,歉然说道,“我理解你想要更多地拯救同乡的心情,不过猎团的行动需要更实际一些的策略才行。” “不光是我们,远猎号的船员们想必也是一样的劳累。”小团长瞧了一眼驾驶席上哈欠连天的沙明海,“就算不考虑我们自己,他们也是时候换个班了。” “只要团长还能继续战斗,沙蝎的大家也都还撑得住。”年轻的驾驶员红着眼睛,回过头来笑道,“不过燃料和补给就不是靠意志能克服的了。” 几个小时之前,猎船接到了信报,一架补给船从雪山之南赶来,如今停靠在雪林村的起降坪上——飞艇上挂着的正是宁远商会的标志。 商会约定了提供全程的补给不假,但猎人们却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出动一架满载的补给船,不消说,这又是远在洛克拉克的哈依为小猎团谋来的福利。船上的资源足够远猎号支撑接下来半月的巡航消耗,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建设期一个容纳百余户的小型避难所。猎人们孤军奋战至今,这是得到的第一轮协助。在助长了众人的底气之外,也让年轻人们莫名多了些安心感。 “如果随船而来的还有一个满编三十人的中型猎团,再加上配套的后援设施就更好了。”聂小洋异想天开道。 “宁远就算有况大师坐镇,说到底也是一个商人组织,不是什么善堂,更不是猎人工会,你以为它会把这些都无偿地捐助给我们吗?”封漫云摇头道。 “更不要提正牌的猎人工会至今还杳无音信了。”熊不二哼了一声。 “区区几只鸟龙种而已,又能把我们怎么样?”长枪手故作轻松地一笑,却被旁侧的小洋一只手指顶在了腰间。双刀手轻轻一推,壮硕猎人便接连趔趄了几步,扶在舱壁上才停下来,显然是累得不轻。 “像你那种打法,直到现在还能站着已经是奇迹了吧?”双刀手不知是嘲笑还是担心地说道。他朝身旁的贾晓搓了搓手,后者不情不愿地递出一根糖棒,又在他的目示下多递了一根,被强行塞进熊不二的手中。聂小洋也不咀嚼,就着壶中的水将自己的一份整个吞进了肚子里,舔了舔嘴巴上的糖霜:“我看除了晴儿,你这家伙也要补充一下精力才行了。” 女团长见状皱了皱眉,船舱中的大家,包括自己在内都是一脸疲色,猎团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强行将战斗继续下去,只会给同伴们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她打定主意,款款说道:“小洋说得对,不止是晴儿,大家都已经很疲倦了,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回到雪林村整备一夜,明日再继续巡行吧。” “诶?”秦水谣的身后,卢修有些着急地问道,“望台上刚刚才得到一个新的目击,我们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刚刚封尘已经确认过了,是草食种。”小团长沉声道,“远猎号向村子发过了示警的信鸟,那队怪物就算会对村子造成些麻烦,只要谨慎一些应对的话,应该不会有人丧命。” 雪狮子一战之后的第一时间,小猎团就在麦格村长的协助下,向四周的村落尽可能地发送了怪物警报。即便被雪山天堑所隔离,绝大多数的村庄也都设有飞空艇和信鸟站,至于那些太过偏僻的聚居区,猎人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周边的聚落能够奔走相告了。 “小猎团的人手有限,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资源庇护到整个雪山以北的广大地区。”秦水谣望着有些沮丧的卢修,歉然说道,“我理解你想要更多地拯救同乡的心情,不过猎团的行动需要更实际一些的策略才行。” “不光是我们,远猎号的船员们想必也是一样的劳累。”小团长瞧了一眼驾驶席上哈欠连天的沙明海,“就算不考虑我们自己,他们也是时候换个班了。” “只要团长还能继续战斗,沙蝎的大家也都还撑得住。”年轻的驾驶员红着眼睛,回过头来笑道,“不过燃料和补给就不是靠意志能克服的了。” 几个小时之前,猎船接到了信报,一架补给船从雪山之南赶来,如今停靠在雪林村的起降坪上——飞艇上挂着的正是宁远商会的标志。 商会约定了提供全程的补给不假,但猎人们却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出动一架满载的补给船,不消说,这又是远在洛克拉克的哈依为小猎团谋来的福利。船上的资源足够远猎号支撑接下来半月的巡航消耗,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建设期一个容纳百余户的小型避难所。猎人们孤军奋战至今,这是得到的第一轮协助。在助长了众人的底气之外,也让年轻人们莫名多了些安心感。 “如果随船而来的还有一个满编三十人的中型猎团,再加上配套的后援设施就更好了。”聂小洋异想天开道。 “宁远就算有况大师坐镇,说到底也是一个商人组织,不是什么善堂,更不是猎人工会,你以为它会把这些都无偿地捐助给我们吗?”封漫云摇头道。 “更不要提正牌的猎人工会至今还杳无音信了。”熊不二哼了一声。 780章 于雪林村整备一夜,再次起航时,远猎号已经换上了备用的驾驶团队。尽管三日间沙明海并不是一直守在驾驶席上,但是作为猎船的主心骨,飞行中消耗最多心力的无疑还是他。在同伴们的强烈建议下,沙明海在登船后又钻回了休息室,在摇晃的船舱里蒙头足足睡了一上午,直到正午时分才补足精力。 待到驾驶员顶着惺忪的睡眼穿戴整齐,回到舰桥时,从舷窗俯瞰下去,地面早已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指挥室外,团长一行人正在对武器和猎具做最后的调整,小洋将一壶热饮挂到腰间,招手道:“哟,已经休息好了吗?” “承蒙照顾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再向南,就是昨夜里盈盈划定的探索区域了。队伍打算在这里绳降。”小团长正了正背上的重锤,解释道。 飞艇悬停在两座南北对立的角峰之间,两峰间的区域占据了陆书士圈定的范围七成以上。雪线以上,谷地在厚重的冰川冰的作用下,被刨蚀成一片巨大的圆椅状冰斗。冰斗上下乱石嶙峋,虽然没有植被的遮挡,但在猎船上也很难取得最佳视野。 “早些时候,封尘在两座山峰上都发现了细微的怪物气息。我们准备就此兵分两路,沿着两山的脊线一路登顶,顺利的话,赶在天黑之前就能在山鞍处会合。”秦水谣远远地朝着窗外的某个方向一指,“详细的情报如墨会说给你听,在我们回来之前,猎船上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沙明海行了个猎人礼,返身打开指挥舱门:“我去安排降落的事宜,飞艇会在你说的区域附近随时待命。”年轻的驾驶员顿了一顿,“猎人先祖保佑,但愿这一趟能有所发现。” “最好是这样。”卢修忧心忡忡地点头道,“我们是在和一群疯狂的怪物赛跑。拖到明天的话,就算以远猎号的机动性,也不一定来得及返程支援雪林村了。” 望着沙明海闪身进入指挥舱内,卢修只觉得一双小手从自己的身侧环过,轻巧地替他合上了腰囊的卡扣。陆盈盈贴着特选猎人的耳边,小声地说:“有临时的措施在,那些村子近几日都不会受到怪物的袭扰了,雪林村和其它几个村落的安危,暂且都不需要担心。” “倒是你们,”小书士退后一步,抿了抿嘴,“按照迁徙的规律,越是靠近灾难的源头……” “怪物的实力就越是强大,我们明白。”不等女孩说完,卢修便抢先道,“大家昨夜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这是小猎团如今必要的工作,不能让‘危险’成为放弃它的借口。” “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不过不管你们在那里遇见什么,都不是现阶段的小猎团能够独立应付的。我把自己的发现分享出来,原本是为了提醒你们这份危险……”陆盈盈叹了一声,“我早该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特选猎人抬起手来,轻轻搭住女孩的双肩,认真地说道:“我们有过约定,这一次队伍只是探索,不会试着去应付能力之外的危险,我们在下面会掌握好分寸的。你已经把自己的那部分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是猎人的工作了。” 龙人族的体温似乎比普通的人类更高一些,只是近距离地靠着,女书士就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融融热意。陆盈盈的双颊泛起一片羞赧的红晕,她强自定了定神,眉头却突然微不可察地一皱:“还有最后一件事。” 女孩默默地抬起了左手,腕间系着的白色纱巾上骤然现出一朵白色的血花。伤口似乎是前一刻才刚刚绽开的,血晕几个呼吸间就扩张到了硬币大小,尤自不停地向外晕染着。 “抱歉……”卢修下意识地告歉道。 “没关系。”陆盈盈神色如常地捂住伤口,她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腕间的痛意,“告诉大家,这次的危险比翡翠之塔飞龙种围攻的那一次还要更强一些。想要安全归来的话,大家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沙明海交接了指挥权,正在有条不紊地放低猎船的高度。飞空艇各处的传声筒响起,提醒非战斗人员回到各自的船舱。感受到旁侧同伴们的目光,卢修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小书士的肩膀,有些慌乱地说道:“关于那个……放心吧,我们从来都不会放松警惕的。” ………… “我知道了,一定是轰龙!这家伙不但会在雷鸣沙海出没,在雪山上也有过观测记录吧?”小洋手持着一柄木杖,在雪地上艰难地步行着。双刀手的猎装鼓鼓囊囊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毛皮制成的围巾,似乎从上一次的升阶委托后,高个猎人就认清了自己耐寒能力的极限。 猫猫四肢仆地,爪锋牢牢地把着冰面,肉掌贴在雪地上没有半点勉强。甫一下船,艾露的精神反而兴奋了不少,兽人一族厚厚的皮毛仿佛就是为冰原战斗而生:“不可能的啦,仅有的少数在雪山区域现身的记载,也都是在彼雷森特境内。想要在雪山上见到活跃的轰龙,去旧大陆还差不多。” “那……”聂小洋搜肠刮肚了一番,手杖重重地点了一下地面,“冻戈龙呢?炎戈龙的雪山亚种,据说整个物种的生态都已经完全改变了,有一头那个等级的怪物在,也足够引起这种程度的骚动了吧?” “好了,小洋,不要瞎猜了,今天的路还长着,我们得保持体力才行。”贾晓眯着眼睛,尽量不让雪面的眩光入眼,“鬼怒间里一头成年的炎戈龙,两个国家的猎人工会都在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一头那样的亚种若是有了迁徙的迹象,早就被猎人工会昭告天下了,还轮得到我们来调查?还是说……你不会是在期待遇到那种东西吧?” “怎么可能?”双刀手惊叫一声,目示着队伍中央的卢修道,“危险已经被预示出来了,我不过是在排除各种可能性而已。团长特意给我们这一路分配了更多的人手,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明知道会有危险,我本来打算少些人同行的。”卢修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不管这一路要面对什么,我都不想把大家都卷进去。” 在特选猎人的百般抗议下,小团长还是安排了小洋、贾晓、封尘和自己四人与龙人同行。超编的队伍走在山坡上,在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秦水谣用过木杖撑住地面,回过头来呼出一口寒气道:“盈盈和我提起过,她的能力不是什么预言,更像是一种第六感或是战斗直觉。不过它感知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作为血脉源头的卢修。她的预兆只能说明,这次的危险可能在山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出现,与我们的人员分配和行进的路线都没有关系。” “既然这样,下船时我们就该选那条矮一点的山坡了。”贾晓一手遮住眼帘。众人身处在阳光直射的南坡,寒冷倒还在其次,但越是向山顶行进,雪面就越是深厚松软,反映着明亮刺眼的光。在这样的环境下光是前进就已经困难重重,更不要提探索和战斗了。 “然后让两个女生走这条更长的路吗?”小洋撇撇嘴,“这可算不上是绅士风度。” “拿着这个——”众人的前路上,封尘不知何时从乱石堆中闪身出来。龙语者扔给贾晓一颗药草,“涂在千里眼的镜片上,把旋钮调到最低刻度,能暂时应付一下雪地眩光。” 大剑猎人依言摘下望镜,药草的汁水给镜片染上了一片墨绿色。隔着千里眼,周遭的光线果然柔和了不少。 察地一皱:“还有最后一件事。” 女孩默默地抬起了左手,腕间系着的白色纱巾上骤然现出一朵白色的血花。伤口似乎是前一刻才刚刚绽开的,血晕几个呼吸间就扩张到了硬币大小,尤自不停地向外晕染着。 “抱歉……”卢修下意识地告歉道。 “没关系。”陆盈盈神色如常地捂住伤口,她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腕间的痛意,“告诉大家,这次的危险比翡翠之塔飞龙种围攻的那一次还要更强一些。想要安全归来的话,大家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沙明海交接了指挥权,正在有条不紊地放低猎船的高度。飞空艇各处的传声筒响起,提醒非战斗人员回到各自的船舱。感受到旁侧同伴们的目光,卢修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小书士的肩膀,有些慌乱地说道:“关于那个……放心吧,我们从来都不会放松警惕的。” ………… “我知道了,一定是轰龙!这家伙不但会在雷鸣沙海出没,在雪山上也有过观测记录吧?”小洋手持着一柄木杖,在雪地上艰难地步行着。双刀手的猎装鼓鼓囊囊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毛皮制成的围巾,似乎从上一次的升阶委托后,高个猎人就认清了自己耐寒能力的极限。 猫猫四肢仆地,爪锋牢牢地把着冰面,肉掌贴在雪地上没有半点勉强。甫一下船,艾露的精神反而兴奋了不少,兽人一族厚厚的皮毛仿佛就是为冰原战斗而生:“不可能的啦,仅有的少数在雪山区域现身的记载,也都是在彼雷森特境内。想要在雪山上见到活跃的轰龙,去旧大陆还差不多。” “那……”聂小洋搜肠刮肚了一番,手杖重重地点了一下地面,“冻戈龙呢?炎戈龙的雪山亚种,据说整个物种的生态都已经完全改变了,有一头那个等级的怪物在,也足够引起这种程度的骚动了吧?” “好了,小洋,不要瞎猜了,今天的路还长着,我们得保持体力才行。”贾晓眯着眼睛,尽量不让雪面的眩光入眼,“鬼怒间里一头成年的炎戈龙,两个国家的猎人工会都在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一头那样的亚种若是有了迁徙的迹象,早就被猎人工会昭告天下了,还轮得到我们来调查?还是说……你不会是在期待遇到那种东西吧?” “怎么可能?”双刀手惊叫一声,目示着队伍中央的卢修道,“危险已经被预示出来了,我不过是在排除各种可能性而已。团长特意给我们这一路分配了更多的人手,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明知道会有危险,我本来打算少些人同行的。”卢修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不管这一路要面对什么,我都不想把大家都卷进去。” 在特选猎人的百般抗议下,小团长还是安排了小洋、贾晓、封尘和自己四人与龙人同行。超编的队伍走在山坡上,在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秦水谣用过木杖撑住地面,回过头来呼出一口寒气道:“盈盈和我提起过,她的能力不是什么预言,更像是一种第六感或是战斗直觉。不过它感知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作为血脉源头的卢修。她的预兆只能说明,这次的危险可能在山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出现,与我们的人员分配和行进的路线都没有关系。” “既然这样,下船时我们就该选那条矮一点的山坡了。”贾晓一手遮住眼帘。众人身处在阳光直射的南坡,寒冷倒还在其次,但越是向山顶行进,雪面就越是深厚松软,反映着明亮刺眼的光。在这样的环境下光是前进就已经困难重重,更不要提探索和战斗了。 “然后让两个女生走这条更长的路吗?”小洋撇撇嘴,“这可算不上是绅士风度。” “拿着这个——”众人的前路上,封尘不知何时从乱石堆中闪身出来。龙语者扔给贾晓一颗药草,“涂在千里眼的镜片上,把旋钮调到最低刻度,能暂时应付一下雪地眩光。” 大剑猎人依言摘下望镜,药草的汁水给镜片染上了一片墨绿色。隔着千里眼,周遭的光线果然柔和了不少。 781章 正如贾晓所言,熊不二一队人马所走的路径上,怪物密度确实要多出不少。降落之后,队伍行出不到一个小时便接连遭遇了几拨低阶陆行种。野兽们大都一意逃亡,并没有谁打算停下来捕食。但饶是每每都与怪物们一触即分,几次接触过后,猎人们也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好不容易甩掉一只独行的兽龙种,队伍的眼前骤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冰蚀岩洞。隧洞横亘在上山的途径上,洞口幽深不见尽头,像是在刻意和年轻人们为难一般。彼时距离上一个岔路已经有几十分钟的路程了,一想到返程还需要和那只兽龙种再做纠缠,众人稍作犹豫,还是举步踏了进去。 “这条路……真的能通往山顶吗?”左晴紧缩着肩膀朝前辈们问道,声音从洞壁上传回一阵残响。地图上关于周边地形的记载寥寥,隧道像是新近才形成的。甫一进入洞内,身旁的前辈们便一个个擎着武器,万分警惕地注意起了周遭的动静,气氛一时间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洞穴有二三十米高,顶端并非只有厚重的岩石。被冰川冰覆盖的部分依稀有光线照进来。在墙壁和地面冰晶的散射下,整个隧道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只有在探查角落的阴影时才需偶尔借助一下信号弹的光芒。高耸的雪峰遮蔽了山上的日光,雪山北坡原本该更加阴冷,但洞中反而积聚了不少暖意,安静地行路时,还能听见头顶处融碎的冰渣簌簌掉落的声音。 “嘘——”封漫云竖起食指将女笛手打断。白衣猎人举着信号弹朝各个阴影中探查过去,墙角只有一簇一簇的冰苔趴伏着,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点点莹绿的微光。 “前辈?”询问未果,小姑娘转而望向熊不二。长枪猎人不发一语地指了指脚下,示意左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冰面厚薄不均,下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冰川暗流,如同巨人的血管,让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坠进冰窟之中。 从出发时开始,这一队都一直如这般安静。封漫云从来就不是愿意聊天的个性,申屠妙玲也只会在商议行程和作战时才会开口,没有小洋在队伍中,熊不二面对着两座冰山,似乎也失去了闲聊的兴致。可怕的静默由是一直萦绕在队伍周围,给随队而行的晴儿平添了三分紧张感。 小姑娘的脑中不住地幻想着接下去可能遇到的危险,她赶紧掀开面罩,喝了一口壶中的冷饮,融融的暖意却没有将心中的恐惧驱散多少:“那个……没有人想要说点什么吗?” “来不及另寻道路了,”申屠妙玲低声回答道。女弓手矮身在地上抹了一把,冰上脚印是寻常低阶怪物的,尽是朝着猎人们相反的方向。一路上这样的痕迹早已发现了数组,全无追踪的价值。好消息是它能证明隧洞两面通透,起码不是死路一条。 细弱的风从洞穴深处吹出来,也让申屠妙玲对自己的决定多了几分信心:“况且雪山怪物不少都喜欢在这种环境下行动,继续走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那……” “噤声!”不等左晴再说些什么,地面一阵微微颤动,白衣猎人投目过去,冰面下钻出了一只小小的脑袋,正是追赶上来的梅可。艾露甩掉头顶的冷水和冰碴,哈了一口热气:“踪迹已经处理过了,我们是逆着兽群迁徙的方向,应该不会有怪物再追上来。” “辛苦啦——”见梅拉露归来,晴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她张开双臂,招呼梅可跳到自己身上。队伍本就走在气氛压抑的冰穴中,几个前辈又沉默不言,若是再不找个人说些话,女笛手过不多久就要被憋闷坏了。 尽管雇佣契约的签订对象是封漫云,但梅拉露显然和左晴更加亲昵一些。兽人三两步爬上女孩的肩头,被晴儿用围巾擦干了头上和趾缝中的水分。女猎人无奈地朝着前方探路的三人努了努嘴,前辈们各占一方,虽然行止有据,配合默契,各自之间却绝少交流。若非熟悉的话,乍看上去,甚至会以为三人在某种冷战之中。 “你又不是第一天来到小猎团了,把这几个家伙凑到一起就是这样的啦。”梅可轻笑了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在左晴的耳边小声说道,“更何况这一趟的危险性不比前几日,前辈们紧张一些也无可厚非。” “卢修前辈不是挑了另一边吗?我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危险都是相对的——”梅可把湿哒哒的双脚在围巾上蹭了蹭,“冰洞中或许会有穴居的飞龙种出没,这里是它们的主场。” “这个我知道……”女笛手右手握拳,在梅拉露的眼前晃了晃,“如果有电龙出现的话,它的雷电攻击就让我一个人来应付吧。” “小家伙,电龙一族不过是又瞎又迟钝的肉虫而已,值得担心的是另外的东西。”兽人噗嗤一笑,又向左晴的耳边凑了凑,半是恐吓地说道,“听说过毒怪龙吗?成年的个体暂且不论,它们的幼龙以各种动物的鲜血为食。一旦被吸盘粘附到身上,即便打烂了也取不下来,只有等它喝足了和自己体重相当的血液才行。哪怕侥幸逃得性命,它的牙痕从今往后也会一直留在身上——你不会想知道那种东西有多少颗牙的。” 晴儿被唬得下意识地肩膀一抖,但听封漫云转回头来,制止道:“梅可,别说些奇怪的话。这里的怪物都在迁徙期,逃命还来不及,哪有产卵的心思?”他望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女笛手,又道,“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出口还远,这里说不定真的有暂时停留的穴居种。一旦引起那些家伙的警觉,免不了又要费一番手脚。” 话音未落,西戍猎人的手上信号弹的火光一阵摇曳,就此燃到了尽头。封漫云丢下烧空的弹筒,正在腰间摸索着,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连绵的沙沙声。在地面的震动中,顶棚的冰凌簌簌地掉落而下,熊不二将塔盾举过头顶,掩护着同伴接连后退了几步。刺耳的滑动声由远及近,像是一辆战车从黑暗中高速驶来:“见鬼……速度好快!让开通路,注意规避!” 左晴收敛了心绪,听话地让到路旁。她单手放在背后,做出一个随时准备拔笛的姿势。几个呼吸后,战车轰然冲破了隧洞深处的阴影,银白色的流光携着滚滚的冰碴,向走在最前的长枪猎人席卷过来。三支箭矢适时首尾相接地激射而出,然而巨兽周身萦绕的气浪有如实质,箭锋寸功未竞,不等触及皮毛就被吹得偏飞了出去。 怪物的本体还未接近,地面就在剧烈的共鸣下绽开了几道裂隙,冰川水汩汩地冒出来。对方不知蓄势了多久,只听冲锋的声势就让人不寒而栗。自恃为铁壁的熊不二也不敢贸然硬接,他犹豫了一下,收盾避向旁侧。怪物的双爪在地上一拨,心有所觉地一并改换了方向,却是不依不挠地迎着壮硕猎人攻来。 “前辈小心!”女笛手大声警示道。 还未看清来袭者的面目,长枪手已经被锁定住了。短短的距离无法再行规避,熊不二也只好重新竖起了重盾。猎人矮身弓步,将头胸埋在塔盾之后,咬紧牙关,凝神应付起即将到来的冲击。 漫长的几秒钟过后,预想中的冲撞没有到来,异兽造成的轰鸣声反而弱了下去。长枪手疑惑地从盾牌后露出半个脑袋,只见怪物的动作正在迅速减慢,还未臻至猎人面前五米就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野兽的两只前肢徒然地摆动了几下,沉重的身体靠着惯性又滑动了数米,在距塔盾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怪物的鼻尖和盾前的骨刺轻碰一记,一双殷红的眼睛直瞪着盾牌后发懵的猎人。 “好……好大的兔子!”总算辨认清楚了怪物的身形,左晴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白兔兽并不只是放大版的林间野兔,这类怪物体长超过三米,猎人们面前的这只更是四米有余。怪物的四肢发达,爆发力极强,算是典型的牙兽种之一。巨兔习惯用它厚实的肚皮贴地,以四肢为桨滑行移动。只要拥有足够长的跑道,被这家伙一下撞到实处,破坏力甚至不亚于准高阶兽龙种的正面冲锋。 “雷声大、雨点小吗?”虽然还不晓得白兔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失速,但怪物趴在熊不二的面前,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长枪手收起了武器,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我们还算幸运,它伤得很重。”申屠妙玲绕到巨兽身旁,才发现怪物的背脊下部和臀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一截尾椎骨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想来白兔兽在前路遭受了重击,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才一路滑行出了如此之远,而今最后的力量用尽,俨然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封漫云小心地靠近白兔兽,怪物的呼吸细若游丝,显然已经撑不过一时三刻了,一双赤色的眼睛却还微微睁着,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西戍猎人甩动了一番角龙太刀,沉声道:“不论站在哪方的立场上,我们都该给这家伙一个痛快。” “你来吧。”女弓手拉着左晴退开两步,拱手说道。 手起刀落,白兔兽的颈跟处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如瀑布般涌出,怪物片刻之间就失去了最后的声息。封漫云在兽尸的背上拭净刀刃,从腰囊中掏出一枚爆弹,将火药洒在怪物银色的皮毛上。 “喂,这又是关于猎神的什么奇怪的仪式吗?”熊不二忍不住问道。 “只是烧掉尸体而已,我可不想让它成为后来的怪物的食物。”封漫云解释着,抬手就要点燃。 “好……好大的兔子!”总算辨认清楚了怪物的身形,左晴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白兔兽并不只是放大版的林间野兔,这类怪物体长超过三米,猎人们面前的这只更是四米有余。怪物的四肢发达,爆发力极强,算是典型的牙兽种之一。巨兔习惯用它厚实的肚皮贴地,以四肢为桨滑行移动。只要拥有足够长的跑道,被这家伙一下撞到实处,破坏力甚至不亚于准高阶兽龙种的正面冲锋。 “雷声大、雨点小吗?”虽然还不晓得白兔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失速,但怪物趴在熊不二的面前,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长枪手收起了武器,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我们还算幸运,它伤得很重。”申屠妙玲绕到巨兽身旁,才发现怪物的背脊下部和臀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一截尾椎骨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想来白兔兽在前路遭受了重击,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才一路滑行出了如此之远,而今最后的力量用尽,俨然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封漫云小心地靠近白兔兽,怪物的呼吸细若游丝,显然已经撑不过一时三刻了,一双赤色的眼睛却还微微睁着,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西戍猎人甩动了一番角龙太刀,沉声道:“不论站在哪方的立场上,我们都该给这家伙一个痛快。” “你来吧。”女弓手拉着左晴退开两步,拱手说道。 手起刀落,白兔兽的颈跟处便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如瀑布般涌出,怪物片刻之间就失去了最后的声息。封漫云在兽尸的背上拭净刀刃,从腰囊中掏出一枚爆弹,将火药洒在怪物银色的皮毛上。 “喂,这又是关于猎神的什么奇怪的仪式吗?”熊不二忍不住问道。 “只是烧掉尸体而已,我可不想让它成为后来的怪物的食物。”封漫云解释着,抬手就要点燃。 782章 封尘并非是对偷袭而来的飞行种动了恻隐之心。作为队伍上山以来遇到的第一头领主级,怪物身上可能怀着宝贵的情报,暗影猎人的直觉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叫停了战斗。 “别用武器对着它,这家伙的脾气很坏,况且……貌似是我们擅闯了它的领地。”降落后的鸟龙种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而是双脚不断蹬踏着,像是在随时准备冲锋,状态显得焦躁难耐。暗影猎人将单手剑收在背后,亮出一只圆盾和右手的五指在怪物眼前,不停地安抚着,才能勉强将对话进行下去。 “它的领地?这是什么意思?”卢修将手中的武器还原成斧形,眼中仍然满是提防之意,“这场迁徙才持续了多久,领主级就已经在雪山以北安家落户了吗?” 对封尘以外的其它人来说,如此近距离地和领主级接触却不发生战斗,还是一种颇为不寻常的体验。众人打量着眼前高大的怪物,对方是颇为典型的肉翼型鸟龙种——光是一对粗壮的下肢就超过两米高,翅膀横缩在身侧,青黑色的鳞甲被一层蓝色的冰壳所覆盖,看样子也是那种古怪吐息的产物。巨兽的头颅颇大,颈后生着一撮蓝色的绒毛,厚实的上喙顶部高高隆起,不知是角质瘤还是嗅觉器官。 龙语者的注意力片刻不离这只亚种的眼睛:“不是这样的,这里是它临时的巢穴所在,这只大鸟留在这里,是因为有一只同族需要照料。” 年轻人们这才注意到,鸟龙种下巴处的嗉囊高高地鼓着,里面装了满满一口袋食物。沙雷鸟一族通常是杂食种,不过更偏向植食,原本对几个猎人全无兴趣。然而怪物好容易觅食归来,却撞见了人类大摇大摆地闯进自己的领地。适逢雪山上气氛诡异,野兽们人人自危,无怪乎对方刚一见面就要对几个年轻人施以重手了。 “这样的怪物附近还有第二只?在哪里?”得知有另一个同伴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贾晓的背脊一寒,赶紧四下扫视了一圈。奈何周遭的环境被冰川崩解后的石料堆满,大的岩块甚至有几十米高,目力所限,猎人到底还是一无所获。 “我已经找过一遍了,可什么都没有。”封尘摇头道。 “那就再找一遍……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你可是刚刚才把这一只漏了过去。”小洋目示着亚种怪物,脚下悄悄换了个临战的姿势。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方才飞行种是从几百米的高空中俯冲下来,才打了封尘一个措手不及,此刻的龙语者连云端之上都翻找了一遍。龙腔的视野下,附近连普通的野兽都少见,如果有领主级的话,决计不会逃过他的眼睛。暗影猎人啧了一声,又道:“说实话我也在纳闷,怪物不会说谎,另一头同族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那是因为它已经死掉了——”猫猫从远处的一个石丘后探出头来,摇动手上的短刃,遥遥地招呼着猎人们道,“你们看这边!” 循着最早的蓝色冰痕,猎人们在一堆乱石前驻足。石丘是由十几块数米高的巨石相互堆叠而成的,石缝造就了一个个天然的洞穴,一头同样巨大的鸟龙种正蜷缩在里面。石缝不大,怪物的头颅和小半个身子都裸露在外,浑身连最微小的动作都见不到。鸟龙种的双目紧闭,睫毛和鼻尖都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色的冰挂,大概已经有数个小时没有活动过了。 被猎人们发现了死者的藏身之处,封尘管束下的蓝色巨鸟燥怒地鸣叫了两声,也一同跟上前来。巨兽连连挥动双翼,翅膀卷起一股旋风将年轻人们推到远处,自己却在洞口前俯下身子。它将脑袋靠过去,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同族冰冷的面颊,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抬起来。 “是它的配偶。”封尘低声朝同伴们解释道。 “沙雷鸟不是一个很……自由的种族吗?”贾晓揉了揉冻红的鼻子,“我不知道它们居然还有严格一夫一妻制的亚种——冰雷鸟,它是叫这个名字吧?” 不知是冰雷鸟的心智太过愚钝,无法察觉“生”和“死”的分别,还是两只怪物的感情之深,足以让它无视这一点。鸟龙种亲昵够了,便在猎人们眼前张开嘴巴,将采掠到的食物一点点吐在死去的配偶嘴边。不知名的植物浆液冒着热气,融化了地上的积雪,却没有让被喂食者产生一点反应。 “只是出于好奇……有人像我一样,想知道它们之中哪一个是公的吗?”一边看着这只有在龙腔下才能观测到的宝贵生态,双刀手一边小声问道。 “好啦,封尘,能想办法探查一下那家伙的伤势吗?”没有理会聂小洋的话,秦水谣沉声朝龙语者道,“如果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死掉的,说不定就能得到这次雪山迁徙的答案。” “我试试看。” 数分钟的艰难沟通后,冰雷鸟总算哀嚎一声,牵动着配偶的尸首离开了藏身的洞穴。猎人们围站在三米之外,这也是不会惹怒鸟龙种的最近的距离。不同于完好无损的上半身,怪物的背后已然是一幅伤痕累累的模样,亡鸟背上半身的鳞甲不翼而飞,尾巴也只剩下了一小截,血肉深深地凹陷进去,还能隐约看见脊椎裸露在外。 如此沉重的伤势并没有传出半点血腥味,那是因为伤口表面被一层蓝色的冰晶所覆盖。配偶细心地将患处冻结,既有隐藏踪迹,也有防止伤势恶化的意思,不过见到此刻沉睡中的冰雷鸟,这两项意图显然一个都没有达成。 “创口模糊一片,没有明显的咬痕和爪痕,在这种距离上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贾晓的脖子使劲朝兽尸处探了探,而后放弃道。伤口的细节一概隐藏在冰层之下,对渴求情报的猎人来说如同隔靴搔痒。他抓了抓腮边,朝团长请求道:“就算现在猎掉那头碍事的冰雷鸟,我们也不会违反猎人律令的,反而会调查得更清楚一些——你不会是觉得它可怜了吧?” 秦水谣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眼中的怜惜之意却暴露了女猎人心中所想。数日的狩猎中,小猎团接触过的怪物无一不是在发了疯地向北逃窜,这一只却为了重伤垂死的配偶甘愿停下脚步,放弃仅有的求生希望。就算明知对方是智力低下的怪物,也不由得小团长心中不生出些异样的情绪:“南方还有更强的怪物在不断赶过来,我们就算什么也不做,这家伙早晚也是赴死的命运,还不如留给它些时间,缅怀一下死去的家人——猫猫,有什么发现吗?” “并不多,”小艾露眯着眼睛检视道,“尸体被冰冻过,看不出具体的受伤和死亡时间。不过这头冰雷鸟的正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看来不论它当时的敌人是谁,已经强大到让这家伙只能顾着逃跑,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了。” “如果这些不是一场战斗后留下的伤势,而只是一击造成呢?”卢修偏过头,在伤口的边缘比划道,“你们看,这些边缘都还算平滑吧?” “你是说……某种吐息或是腐蚀类的攻击?”重剑猎人顺着思路想下去,“不可能的吧,一击把领主级怪物的小半个身子消湮干净,寻常的龙眷都做不到这种程度。我可是记得,上一个拥有这种破坏力的家伙,已经在遗迹塔顶化成焦炭了。” “嘛,这次委托似乎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聂小洋叉起双手,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家尽量快一些,”听到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到了别处,封尘赶忙提醒道,“我可是和这只巨鸟说,你们能把它的同伴救醒的,我们得在它反应过来前离开才行。”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的冰雷鸟突然把头一抬,颈后的蓝色毛发根根竖立了起来。猎人们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各自簌簌地将武器握在了手中。鸟龙种并没有发现自己被欺骗的事实,它的目光没有在小猎团的身上停留,而是警惕地朝南方望去。 封尘仍然维持着一只手高举的姿势,忙里偷闲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兽尸。冰雷鸟的吐息作用并不持久,封住伤口的冰膜好像已经开始融化了,在高阶的掠食种眼中,些许的味道散溢出去,就如灯塔一样明亮。他暗道了一声不妙:“糟糕……这片巢穴可能已经藏不住了。” 数分钟的艰难沟通后,冰雷鸟总算哀嚎一声,牵动着配偶的尸首离开了藏身的洞穴。猎人们围站在三米之外,这也是不会惹怒鸟龙种的最近的距离。不同于完好无损的上半身,怪物的背后已然是一幅伤痕累累的模样,亡鸟背上半身的鳞甲不翼而飞,尾巴也只剩下了一小截,血肉深深地凹陷进去,还能隐约看见脊椎裸露在外。 如此沉重的伤势并没有传出半点血腥味,那是因为伤口表面被一层蓝色的冰晶所覆盖。配偶细心地将患处冻结,既有隐藏踪迹,也有防止伤势恶化的意思,不过见到此刻沉睡中的冰雷鸟,这两项意图显然一个都没有达成。 “创口模糊一片,没有明显的咬痕和爪痕,在这种距离上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贾晓的脖子使劲朝兽尸处探了探,而后放弃道。伤口的细节一概隐藏在冰层之下,对渴求情报的猎人来说如同隔靴搔痒。他抓了抓腮边,朝团长请求道:“就算现在猎掉那头碍事的冰雷鸟,我们也不会违反猎人律令的,反而会调查得更清楚一些——你不会是觉得它可怜了吧?” 秦水谣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眼中的怜惜之意却暴露了女猎人心中所想。数日的狩猎中,小猎团接触过的怪物无一不是在发了疯地向北逃窜,这一只却为了重伤垂死的配偶甘愿停下脚步,放弃仅有的求生希望。就算明知对方是智力低下的怪物,也不由得小团长心中不生出些异样的情绪:“南方还有更强的怪物在不断赶过来,我们就算什么也不做,这家伙早晚也是赴死的命运,还不如留给它些时间,缅怀一下死去的家人——猫猫,有什么发现吗?” “并不多,”小艾露眯着眼睛检视道,“尸体被冰冻过,看不出具体的受伤和死亡时间。不过这头冰雷鸟的正面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看来不论它当时的敌人是谁,已经强大到让这家伙只能顾着逃跑,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了。” “如果这些不是一场战斗后留下的伤势,而只是一击造成呢?”卢修偏过头,在伤口的边缘比划道,“你们看,这些边缘都还算平滑吧?” “你是说……某种吐息或是腐蚀类的攻击?”重剑猎人顺着思路想下去,“不可能的吧,一击把领主级怪物的小半个身子消湮干净,寻常的龙眷都做不到这种程度。我可是记得,上一个拥有这种破坏力的家伙,已经在遗迹塔顶化成焦炭了。” “嘛,这次委托似乎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聂小洋叉起双手,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家尽量快一些,”听到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到了别处,封尘赶忙提醒道,“我可是和这只巨鸟说,你们能把它的同伴救醒的,我们得在它反应过来前离开才行。” 话音刚落,众人面前的冰雷鸟突然把头一抬,颈后的蓝色毛发根根竖立了起来。猎人们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各自簌簌地将武器握在了手中。鸟龙种并没有发现自己被欺骗的事实,它的目光没有在小猎团的身上停留,而是警惕地朝南方望去。 封尘仍然维持着一只手高举的姿势,忙里偷闲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兽尸。冰雷鸟的吐息作用并不持久,封住伤口的冰膜好像已经开始融化了,在高阶的掠食种眼中,些许的味道散溢出去,就如灯塔一样明亮。他暗道了一声不妙:“糟糕……这片巢穴可能已经藏不住了。” 783章 封尘的一句话说罢,整个队伍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哪怕是在面对古龙种的时候,龙语者也从来没用过“邪恶”一类的字眼来形容,在“强大”和“恐怖”之外,暗影猎人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东西。 然而危机近在眼前,一时间无人有闲心深究封尘的话。贾晓跟在同伴们身后停下来,猎人好不容易收住冲势,半只脚惊险地踏出斜坡的边缘。崩裂的雪块从脚边簌簌地滚落下去,在坡道上摔碎成一片片雪渣:“喂,真的要从这里下去吗?” 猎人们朝冰坡下望去,脑中不约而同地泛起阵阵眩晕感。陡坡至少有八百米长,是两座雪山之间的巨大冰斗的组成部分。说是“雪坡”,其实已经接近于山崖了,长坡最陡的区域超过五十度,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冰川碎石。越是接近坡底,石块就越是巨大狰狞,分布也越是密集。一想到自己等人要从这里高速地滑降下去,随便撞在哪块石头上,就算有猎装防御,一不小心也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只靠两条腿的话,我们不可能跑得过它——”封尘的双眼四下观望着,试图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下坡路径,终于眼前一亮,“这边!跟上我!” “等一下!”见封尘作势就要跳,小洋连忙伸手将他拦住,脸色古怪地说道,“怪物还远,我们还有选择其它道路的机会。这种地方但凡出上一点差错,我们半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龙语者瞄了一眼身后的空中,冰雷鸟仍然在猎人们背后哀鸣不已。封尘压下了面上的焦躁,拍了拍同伴的后背,半是安慰地说:“不用担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你是在说笑吗?和这一次比起来,溪谷的土坡根本就像给孩子玩的滑梯一样!”双刀手摊开双手道。 “轰隆!”小猎团众人的背后,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湮没了聂小洋话里的最后几个字。声源还在几百米之外,笼罩在连绵的雪坡背后,经过了积雪的重重减弱,仍然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猎人们的脚下一阵颤抖,双刀手还想抗议些什么,被这声骇人听闻的响动生生憋回了肚子里:“见鬼……拼了!” 猎人们鱼贯而落,纷纷背部着地,下饺子一般在雪面上滑行起来。封尘调整着自己的身姿,勉力绕过一块块裸岩和凸起的冰凌。猎装偶尔触碰到拦路的碎石,即刻便会刮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年轻人行过之处,雪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压痕,积雪顺着甲胄的缝隙钻进去,只数秒就彻底荫湿了封尘的背脊。 神秘怪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轰鸣也变得愈发地急促起来。随着上位领主的靠近,可怜的冰雷鸟总算挣脱了位阶法则的淫威,不再原地盘旋。怪物痛嚎一声改变了飞行的轨迹,几个闪身从巨岩的缝隙中穿梭而过,就要振翅朝更高处飞去。猫猫紧紧抓着主人的肩膀,回头一望,不禁失声叫道:“见鬼……那只冰雷鸟朝我们这边来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鸟龙种的逃生路线和小猎团几近重合,也顺势将更远处的神秘怪物吸引了过来。封尘心中早已有所察觉,但奈何耳边的狂风如鸣笛般呼啸不停,自己又要集中精力控制速降的方向,龙腔只能维持在最低水准,想要将鸟龙种驱赶到别处根本有心无力。 小团长耳听着无名异兽不断迫近的声响,默算了一番对方的步速,心下当即又凉了几分。即便队伍乘着地利之便,怪物靠近的速度还是要高过众人,就算猎人们能够顺利地逃到山下,届时仍然需要另外的脱身之法。想到这里,秦水谣单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枚信号弹来:“我不想这么说,但这场探索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我们得赶快叫飞艇来接应才行。” “不行……”听闻此言,封尘的面色一沉。他匆匆将短刀插进身边的雪地中,随着一片刺耳的响声,整个人的滑落速度陡然下降了三分。暗影猎人和身后的女团长并排而行:“至少在脱险之前,千万不要给明海他们发信号!” “为什么?” 秦水谣只看见龙语者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突如其来的炸响声就彻底吞噬了封尘的回答。远处的神秘怪物猛地一步踏出,像是有人挥舞着巨大无比的鼓槌,重重地擂在了雪山上,让天地也随着震动不已。 空中的冰雷鸟奋力地扇动着翅膀,刚刚突破了巢穴区最后一道乱石屏障。怪物的体能本已被逃亡和位阶法则压制得涓滴不剩,却又奇迹般地压榨出了一丝半缕,撑着鸟龙种沉重的身体一再向高处升去。冰雷鸟还没来得及鸣叫一声,庆祝自己今番的绝处逢生,眼中的喜意却瞬间凝固下去。 一块近二十米高的山岩顶端,一道巨大的身影携着绝伦的声势纵然一跳。怪物的身下,冰川岩在利足的踩踏下当即碎裂成无数块,哗啦啦地散落了满地。巨兽双足粗壮,头颈颀长,尾巴大得惊人,分明是典型的兽龙种,体型却比小猎团见过的任何一种兽龙都要大得多。怪物有几十吨重,一跃的力道却足足让它跳出了三四十米高,加上已然爆碎的垫脚石,轻松地企及了冰雷鸟的飞行高度。 鸟龙种还来不及惊呼,只觉得身后一痛,尾巴和小半个大腿就被一张巨大的嘴巴死死咬住。身上陡然增加了几十吨的重量,冰雷鸟的双翼再也没法支撑浮空,怪物徒然地拍动了几下翅膀,被尾后的掠食者拖挈着,无力地朝地面坠去。 “呼——!” 猎人们的身后,紧跟着两只怪物落地的炸响声,一片雪浪在坡顶不远处升腾起来。积雪被气浪激成一股股的白色烟雾,烟尘之中依稀还能看见神秘兽龙种的剪影。怪物嘴巴上的韧带拉长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口中还衔着挣扎不已的冰雷鸟。似乎和它比起来,蓝色的鸟龙种不是叱咤一方的领主,而是一只待宰的小鸡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贾晓只是稍稍回了一次头,甫一看清了身后的状况,胆中登时感到一阵生寒。 领主之间相互捕食的生态,小猎团并不是第一次得见了。陆行种成功捕食飞行种的情况虽然并不罕有,但作为掠食一方的强者总还是要费一番工夫。像今天这样以碾压之姿捕食冰雷鸟,二者间的位阶差距恐怕要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尽管知道逃命要紧,但大剑猎人仍然忍不住地朝战场中心多看了几眼。场地上的雪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被领主们的体温消融了一般,逐渐显露出两只怪物的身姿。神秘的兽龙种身长目测有二十五米,尾巴就占去了体长的一半。怪物浑身被墨绿色的鳞甲覆盖,嘴唇上长满了外露的大牙,就是用它们牢牢钳住了冰雷鸟的身体。 绿色兽龙的捕猎才刚刚进入到关键环节,凶兽喉中,甩动长长的脖颈,将口中的猎物一下一下地在雪地上摔打着。鸟龙种的身躯每每触及地面,地面就如爆炸一般扬起一簇雪花。踏步声和摔掷的声音不绝于耳,短短几息过后,扬起的雪浪中就带上了鲜红的血痕。 身处在百余米之外,重贾晓都能感觉到兽龙种每一击之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冰雷鸟的反抗衰弱下去,惨叫声也逐渐消失近无。在二星猎人的注视下,鸟龙种浑身的骨骼只几下就被摇得散了架,翅膀软软地塌在体侧,两条大腿也不成形状。蓝色巨鸟的胸腔早已干瘪下去,肋骨无一幸免,内脏恐怕早在那之前就被搅成了一锅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待到兽龙种叼着的猎物,几乎变成了鳞甲下包裹着的肉浆,小猎团众人不过在坡道上降下了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绿鳞怪物停下了折磨的游戏,它的长尾一甩,把头高高扬起来,嘴巴朝天而立。巨兽脖颈上的肌肉一阵蠕动,已经被挤压成长条状的冰雷鸟就这样一寸一寸地滑入它的食道里,隐没在兽龙的口中。 秦水谣只看见龙语者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突如其来的炸响声就彻底吞噬了封尘的回答。远处的神秘怪物猛地一步踏出,像是有人挥舞着巨大无比的鼓槌,重重地擂在了雪山上,让天地也随着震动不已。 空中的冰雷鸟奋力地扇动着翅膀,刚刚突破了巢穴区最后一道乱石屏障。怪物的体能本已被逃亡和位阶法则压制得涓滴不剩,却又奇迹般地压榨出了一丝半缕,撑着鸟龙种沉重的身体一再向高处升去。冰雷鸟还没来得及鸣叫一声,庆祝自己今番的绝处逢生,眼中的喜意却瞬间凝固下去。 一块近二十米高的山岩顶端,一道巨大的身影携着绝伦的声势纵然一跳。怪物的身下,冰川岩在利足的踩踏下当即碎裂成无数块,哗啦啦地散落了满地。巨兽双足粗壮,头颈颀长,尾巴大得惊人,分明是典型的兽龙种,体型却比小猎团见过的任何一种兽龙都要大得多。怪物有几十吨重,一跃的力道却足足让它跳出了三四十米高,加上已然爆碎的垫脚石,轻松地企及了冰雷鸟的飞行高度。 鸟龙种还来不及惊呼,只觉得身后一痛,尾巴和小半个大腿就被一张巨大的嘴巴死死咬住。身上陡然增加了几十吨的重量,冰雷鸟的双翼再也没法支撑浮空,怪物徒然地拍动了几下翅膀,被尾后的掠食者拖挈着,无力地朝地面坠去。 “呼——!” 猎人们的身后,紧跟着两只怪物落地的炸响声,一片雪浪在坡顶不远处升腾起来。积雪被气浪激成一股股的白色烟雾,烟尘之中依稀还能看见神秘兽龙种的剪影。怪物嘴巴上的韧带拉长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口中还衔着挣扎不已的冰雷鸟。似乎和它比起来,蓝色的鸟龙种不是叱咤一方的领主,而是一只待宰的小鸡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贾晓只是稍稍回了一次头,甫一看清了身后的状况,胆中登时感到一阵生寒。 领主之间相互捕食的生态,小猎团并不是第一次得见了。陆行种成功捕食飞行种的情况虽然并不罕有,但作为掠食一方的强者总还是要费一番工夫。像今天这样以碾压之姿捕食冰雷鸟,二者间的位阶差距恐怕要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尽管知道逃命要紧,但大剑猎人仍然忍不住地朝战场中心多看了几眼。场地上的雪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被领主们的体温消融了一般,逐渐显露出两只怪物的身姿。神秘的兽龙种身长目测有二十五米,尾巴就占去了体长的一半。怪物浑身被墨绿色的鳞甲覆盖,嘴唇上长满了外露的大牙,就是用它们牢牢钳住了冰雷鸟的身体。 绿色兽龙的捕猎才刚刚进入到关键环节,凶兽喉中,甩动长长的脖颈,将口中的猎物一下一下地在雪地上摔打着。鸟龙种的身躯每每触及地面,地面就如爆炸一般扬起一簇雪花。踏步声和摔掷的声音不绝于耳,短短几息过后,扬起的雪浪中就带上了鲜红的血痕。 身处在百余米之外,重贾晓都能感觉到兽龙种每一击之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冰雷鸟的反抗衰弱下去,惨叫声也逐渐消失近无。在二星猎人的注视下,鸟龙种浑身的骨骼只几下就被摇得散了架,翅膀软软地塌在体侧,两条大腿也不成形状。蓝色巨鸟的胸腔早已干瘪下去,肋骨无一幸免,内脏恐怕早在那之前就被搅成了一锅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待到兽龙种叼着的猎物,几乎变成了鳞甲下包裹着的肉浆,小猎团众人不过在坡道上降下了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绿鳞怪物停下了折磨的游戏,它的长尾一甩,把头高高扬起来,嘴巴朝天而立。巨兽脖颈上的肌肉一阵蠕动,已经被挤压成长条状的冰雷鸟就这样一寸一寸地滑入它的食道里,隐没在兽龙的口中。 784章 冰块携裹着巨石如雨点般朝小猎团一行人落去,隆隆的石块在雪坡上相互碰撞,连锁反应地带起了更多的乱石和碎冰,一块尤其硕大的青石正循着队伍行过的轨迹急追而来。贾晓早已察觉到了逐渐欺近的危险,然而雪坡上躲闪不便,他只能慌忙地举起手中的大剑,期待随身武器能多少给自己一点庇护。 还未等巨石靠近身畔,卢修的身影就骤然闯进了重剑猎人的余光里。特选猎人暴喝一声,身体逆行而上,斩斧化成巨剑的模样,刃口通红地迎着漫天的落冰斩去。 贾晓的瞳孔登时缩小到极致。坠下坡顶的巨石有一人多高,在冰川的作用下,被打磨出一条条光滑锋利的边缘。滚动起来的石块有如一辆甲胄狰狞的战车,在地面上刨挖出道道凌乱的凹痕。此等声势,就算龙人的血脉充分燃烧,也没办法与之正面硬撼。 眼看着卢修拦在队伍背后,巨剑义无反顾地挺刺而出,就要代替自己绞碎在石轮之下,二星猎人不由得惊叫起来:“小心!” “轰!” 炸鸣声在斩斧的剑锋处响起,众人的背后,突如其来的火光霎时间遮蔽了一小片天空,那是特选猎人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武器上搭载的后手。剑脊上装填的冷却液疯狂蒸发至干涸,失去了机括的压制,利刃在转瞬之间变得有如太阳般耀眼。 斩斧解放高热内核的一击威力之强,甚至能炸断上位领主坚硬的脊椎骨,寻常的石头当然更不在话下。爆炸的摧残下,巨石立时绽开一道道裂隙,下一秒便轰然崩解成无数道细小的石块。 卢修和离得最近的贾晓在余波的推动下,齐齐地倒飞出去。绝大多数的碎石被气浪吹飞到别处,仅剩下数枚拳头大小的稀里哗啦地砸在特选猎人的肩头。贾晓将重剑倒插进雪坡之中,一把拦住从身侧滑过的特选猎人,好悬没有让他撞到道旁冰面上尖锐的凸起。 “谢了!”小龙人手脚并用地固定在斜坡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彼此彼此。”贾晓回应道,同伴双瞳中的赤色正盛,重剑猎人不得不尽量把头别向一旁,“被拦在这种地方,果然还是免不了一战吗……” 利用斩斧的舍身一击,不但除去了最大的威胁,也给同伴们换来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行进中的猎人们纷纷变换身形,各自避过了这一波凶险的冰石攻击。不远处的猫猫好容易让过了几块等身大的冰雹,蜷身躲进一座巨石的阴影中,兽人的双耳微动,大声示警道:“大家小心!它又要攻上来了!” 远远的一击不过是开胃的前菜,神秘兽龙种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爆炸的威势还未散去,只听几道沉重的踏步声,在一双利足的驱动下,怪物巨大的尾巴突破了烟尘,猛力朝着年轻人们横扫过去。 兽龙种墨绿色的尾巴足足占去了半个身子的长度,上面生着一排排锯齿状的锐利短棘。韧尾乍看上去像是某种长满倒刺的沙漠多肉,挥动起来则更接近令人闻风丧胆的狼牙棒了。巨尾带着呜呜的破风声压向猎人们,小猎团众人一个个立足未稳,这一道甩尾的路径赫然将所有人的位置都笼罩了进去。 “喝……!”此刻正是团长该发挥作用的时候,秦水谣心中这样想着,身体已经率先动了起来。女猎人轻喝一声,背后的银色战锤不知何时落进了手里,她来不及蓄势,锤锋在间不容发之际向上一撩,第一次触碰到神秘巨兽的身体。 武器和韧尾相碰的瞬间,秦水谣的双手就彻底失去了知觉。哪怕完美地避开了尾击的正面,猎人仍然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酥麻感从手臂一直延伸到肩膀,连内腑也跟着颤动起来。在女孩意识到之前,重锤就脱手而出,远远地抛飞到身后。 然而龙人手制的武器总有它的强大之处,即便女孩攻击的力道有限,对于鳞甲坚韧的兽龙种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但也成功地敲碎了巨尾上的几块鳞片和短棘。甩尾的轨迹在锤击下明显地一偏,尾尖响起一道音爆声,朝斜上方飞去,险之又险地从猎人们的头顶掠过。 一尾扫在空处,怪物的脚下一个趔趄,顺势转过身来。方才捕猎冰雷鸟时还一切顺利,却在应付几只小爬虫时尝到了攻击受阻的滋味,就算猎人的冒死反击根本不痛不痒,但也成功地将兽龙种暴戾的个性彻底激发出来。 绿鳞怪物仰天长吼一声,纵身一跃朝着年轻人们重重压下。巨兽布满龅牙的嘴巴夸张地张开,喉咙里幽黑恐怖,如同通往一个没有出口的深渊。怪物的唾沫随着动作向身后挥洒出去,落点处正是处在浑身脱力中的秦水谣。 随着一道利齿咬合的喀嚓声,神秘巨兽轰然落在了女团长的方位附近。怪物的半个脑袋陷进雪地之中,坠落的威势让地面一抖,大片的浮雪簌簌地向谷底滑落下去。 “主人!”猫猫失声叫道。 “团长!”小洋的双脚在就近的巨石上一蹬,借着反推的力量朝坡顶处攀去,双刀含愤挥出,还没有贴近怪物的身体,就被猝然炸起的一股雪浪逼退回了原地。 兽龙种把头从冰层中拔出来,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浑然未觉。它咂了咂嘴,口中却没有熟悉的血腥味,脚下也是白茫茫一片,不见半缕血色。数米之外,封尘脚后的飞人部件还冒着烟气,他将秦水谣放在一片凸出的冰台上:“你没事吧?” “飞人”瞬间跨越了战场的两端,龙语者几乎是从怪物的口中将团长夺了回来。小团长紧抿着嘴摇了摇头,纵使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现在也不是自己后怕的时候。 女猎人有心抬肩做些手势,但两条胳膊仍是酸麻难耐,提不起半点力量,或许已经伤及到了骨头:“谁也不要冲上去!实力相差太大了……那家伙一身鳞甲的硬度,怕是只有机括武器才能突破。” 听见女孩的命令,猫猫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封尘和秦水谣正好好地站在暴食种十余米之外。双刀手将命令听得真切,趁着怪物调整身姿的间隙,一颗闪光弹远远扔出。强光让怪物下意识地向后一仰,眼前霎时间变成了一片雪白:“趁这个机会……还不快走?” “水谣——”见到兽龙种暂时陷入了混乱,暗影猎人拉住就要动身的团长,沉声道:“这家伙太快太强,继续逃下去我们的机会仍然不大。飞人的爆炸声是天然的诱饵,让我一个人引开它,你们尽量跑远一些再呼叫后援。” “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家伙吗?想都别想!”女猎人笃定地摇摇头,她望了一眼暴食种凶戾的身影,“这场危机是给小猎团所有人的,想要度过去,就一定要要所有人一起才行。我相信你——除了牺牲自己之外,你一定还能想到别的办法。” 闪光弹对这头暴食种的效力不甚理想,秦水谣刚刚说完,怪物就已经逐渐从眩晕中恢复了过来。接连的攻击受挫让巨兽丧失了最后一缕理智,它的胸膛猛地一跳,浑身的血液疯狂地泵动起来。巨兽全身的肌肉在大量的血液灌注下骤然膨胀,颈部的甲皮被肌肉撑开,露出表面纵横交错的血管。 暴食种的体温再度升高,脚下的积雪融化成了一股股的雪水涓流,朝山坡下流淌过去。怪物的肚皮反而干瘪了不少,刚刚吞下不久的冰雷鸟像是已经被消化了大半,进食的欲望彻底占满了它双瞳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家伙发怒了!”小洋自扔下一颗闪光弹后就再没停下过脚步,猎人以冲刺的速度跑出了上百米,却被浑身充血后速度暴涨的凶兽须臾之间追上。怪物一边大踏步奔行,齿间氤氲起一片诡谲的光芒。 然而龙人手制的武器总有它的强大之处,即便女孩攻击的力道有限,对于鳞甲坚韧的兽龙种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但也成功地敲碎了巨尾上的几块鳞片和短棘。甩尾的轨迹在锤击下明显地一偏,尾尖响起一道音爆声,朝斜上方飞去,险之又险地从猎人们的头顶掠过。 一尾扫在空处,怪物的脚下一个趔趄,顺势转过身来。方才捕猎冰雷鸟时还一切顺利,却在应付几只小爬虫时尝到了攻击受阻的滋味,就算猎人的冒死反击根本不痛不痒,但也成功地将兽龙种暴戾的个性彻底激发出来。 绿鳞怪物仰天长吼一声,纵身一跃朝着年轻人们重重压下。巨兽布满龅牙的嘴巴夸张地张开,喉咙里幽黑恐怖,如同通往一个没有出口的深渊。怪物的唾沫随着动作向身后挥洒出去,落点处正是处在浑身脱力中的秦水谣。 随着一道利齿咬合的喀嚓声,神秘巨兽轰然落在了女团长的方位附近。怪物的半个脑袋陷进雪地之中,坠落的威势让地面一抖,大片的浮雪簌簌地向谷底滑落下去。 “主人!”猫猫失声叫道。 “团长!”小洋的双脚在就近的巨石上一蹬,借着反推的力量朝坡顶处攀去,双刀含愤挥出,还没有贴近怪物的身体,就被猝然炸起的一股雪浪逼退回了原地。 兽龙种把头从冰层中拔出来,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浑然未觉。它咂了咂嘴,口中却没有熟悉的血腥味,脚下也是白茫茫一片,不见半缕血色。数米之外,封尘脚后的飞人部件还冒着烟气,他将秦水谣放在一片凸出的冰台上:“你没事吧?” “飞人”瞬间跨越了战场的两端,龙语者几乎是从怪物的口中将团长夺了回来。小团长紧抿着嘴摇了摇头,纵使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现在也不是自己后怕的时候。 女猎人有心抬肩做些手势,但两条胳膊仍是酸麻难耐,提不起半点力量,或许已经伤及到了骨头:“谁也不要冲上去!实力相差太大了……那家伙一身鳞甲的硬度,怕是只有机括武器才能突破。” 听见女孩的命令,猫猫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封尘和秦水谣正好好地站在暴食种十余米之外。双刀手将命令听得真切,趁着怪物调整身姿的间隙,一颗闪光弹远远扔出。强光让怪物下意识地向后一仰,眼前霎时间变成了一片雪白:“趁这个机会……还不快走?” “水谣——”见到兽龙种暂时陷入了混乱,暗影猎人拉住就要动身的团长,沉声道:“这家伙太快太强,继续逃下去我们的机会仍然不大。飞人的爆炸声是天然的诱饵,让我一个人引开它,你们尽量跑远一些再呼叫后援。” “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家伙吗?想都别想!”女猎人笃定地摇摇头,她望了一眼暴食种凶戾的身影,“这场危机是给小猎团所有人的,想要度过去,就一定要要所有人一起才行。我相信你——除了牺牲自己之外,你一定还能想到别的办法。” 闪光弹对这头暴食种的效力不甚理想,秦水谣刚刚说完,怪物就已经逐渐从眩晕中恢复了过来。接连的攻击受挫让巨兽丧失了最后一缕理智,它的胸膛猛地一跳,浑身的血液疯狂地泵动起来。巨兽全身的肌肉在大量的血液灌注下骤然膨胀,颈部的甲皮被肌肉撑开,露出表面纵横交错的血管。 暴食种的体温再度升高,脚下的积雪融化成了一股股的雪水涓流,朝山坡下流淌过去。怪物的肚皮反而干瘪了不少,刚刚吞下不久的冰雷鸟像是已经被消化了大半,进食的欲望彻底占满了它双瞳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家伙发怒了!”小洋自扔下一颗闪光弹后就再没停下过脚步,猎人以冲刺的速度跑出了上百米,却被浑身充血后速度暴涨的凶兽须臾之间追上。怪物一边大踏步奔行,齿间氤氲起一片诡谲的光芒。 785章 战斗方息,队伍好容易重新收拢起来,在半坡处凸起的石台处暂做修整。冰块和乱石之下没人能够独善其身,侥幸生还的猎人们已是人人带伤。封尘在飞身扑救团长之时,就被兽龙种外露的利齿拂在了后腰上。裙甲上的潜口龙皮绽裂开来,猎人的内衬里早就一片殷红。心知队伍的存亡就在一线之间,龙语者从那时起就一声未哼,第一个响应自己的计划,主动和同伴们一起潜伏进了雪堆里面,此刻冒出头来,伤处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好在雪层不但隔绝了猎人的体温,也减慢了血腥味的扩散。怪物被瞬间剥夺了听觉、嗅觉和热感,彻底失去了猎物的踪迹。兽龙种没有在此地停留多久,就拔足离开寻找其它的食物去了,封尘才得以借着警报解除的工夫着手处理伤口。 “只是皮肉伤而已啊……”龙语者抬着双手,苦着脸任凭小洋将厚重的围巾系在自己的腰间,“你该去检查一下贾晓,他的伤势才比较要紧。” “那边有卢修在应付了。这种冰天雪地下,猎装稍有破损就比伤口更加致命,你又在雪中埋了那么久——喝点热饮吧,飞艇赶来之前,我们可没有别的办法给你缓解失温的症状。”双刀手在同伴的身前打了个结。他目示着远处寻找武器归来的秦水谣,拍了拍封尘的肩膀,小声揶揄道:“英雄救美哈?” “不,是水谣救了我们所有人。”回想起彼时的一幕,封尘仍自后怕不已。战时的自己大概是头脑一热,才提起了分头行动的念头。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小团长第一时间果断地将它掐灭,留待小猎团的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以神秘怪物的脚程,未必不能追上飞人的速度。届时独行的暗影猎人,至少有一半几率被当做怪物的口粮,留在背后的同伴们生还率也不会高出太多。 “你知道整个猎团里,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称呼团长吧?”小洋一番挤眉弄眼。 封尘一口喝光药瓶中剩下的回复剂,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也可以这样试试……当然,不是对她,我说的是其它人。” “你们两个还在闲聊什么?等着被下一波怪物偷袭吗?”女团长站在两人身后,似乎将短暂的对话尽数听了去。秦水谣吊着一只受伤的右臂,双颊被冻得通红:“伤口处理好了就准备动身吧,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远猎号也不能在半坡上落脚。” 染色粉尘的效力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绿鳞怪物随时都有去而复返的可能。再加上队员们如今的状态不适合搭乘绳梯,飞艇也要寻找一个能够暂时降落的平缓地带。 “先等等!”封尘清咳了一声。他扶着腰间的绷带站起身来,用白雪涮了涮手上的药瓶。猎人走近方才和暴食种战斗过的地方,几分钟过去,先前融化的雪水已经重新凝结成冰,怪物吐息留下的黑色蚀痕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龙语者用剥皮小刀刮下了一层黑色的浮冰,小心地灌进药瓶里,塞紧瓶塞揣回腰囊之中:“探索总不能空手而归,带些样本回去,小陆书士看见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 “早该料到的……我早该料到的!”陆盈盈在舱室中来回地踱着步,双手在一摞摞的书堆中不停地翻找着。女孩的口中自言自语道:“如果知道是这个家伙,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踏进猎场,这已经不是危险了,说是‘自杀’还差不多!” 小洋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卢修,示意特选猎人说点什么。龙人做了个无辜的眼神,挠挠头道:“猎神在上,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但差一点就没命了——”小书士的手一抖,摞至半人高的书山哗啦一声崩塌下来,门板一样厚重的书册散落满地。女孩蹲下身,从里面抽出一本颇有年代感的怪物图鉴,在目录上一页页地快速浏览起来。 为了避开神秘兽龙种掠食的区域,小猎团在降下坡地后又整整徒步行了近二十分钟。好在有龙腔作为警报,有卢修的血脉力量震慑,年轻人们得以顺利地避开沿途迁徙的怪物。否则以猎人们的伤情,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第二场遭遇战。 即便如此,众人还要轮番搀扶着腿伤的贾晓,赶路也颇为不易。待到远猎号终于在猎人们面前降落时,五人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猎人们刚一登船就立时瘫软在甬道上,歇息了好久才爬起身来,直至黄昏时申屠妙玲四人收队归来,伤员们才勉强恢复到行动如常的程度。 “所以,你知道这是什么无中国吗?”小团长将药瓶举在燃石灯的火光下。瓶中的浮冰早已融化,半瓶澄澈的雪水之中漂浮着一缕缕黑色的絮状物。眼看着这一小瓶的不明物质,女猎人不可抑制地想起巨兽那道恐怖绝伦的吐息。 “不是随便什么寻常的怪物,找到了——”陆盈盈将图鉴在桌面上翻开,推到猎人们的面前,“伊比路玖,或者可以叫它‘恐暴龙’。两个大陆都算在内,这家伙是破坏力最强的兽龙种。” “果然还是龙眷吧?”熊不二双手抱胸,似乎仍在为自己没有和卢修一队同行而后悔不已。只是听到目击过的同伴们只言片语的描述,长枪手心中战斗的欲望就已经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比那还要强大得多。”女书士摇摇头,指着书页上的图画道。画中的巨兽身体颀长,生在嘴唇之外的大牙和锯齿状的尾棘都清晰可见,画得颇为传神。 “难不成……是龙眷朝着增强战斗力方向演化的亚种吗?”封尘试探着问道,“毕竟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混血的古龙一说。” 古龙种之下,暗影猎人遭遇过的最强生物就是金狮子了。拉加恩能够在战力巅峰时期短暂地突破生为龙眷的界限,多半是由于和麒麟朝夕相处,被独角兽的天赋感染所致,并不具备普遍性。除此之外,猎人世界里古龙除外的最高位阶,无一不是被龙眷中的飞行种、好战的亚种和特异个体所占据,这也是提到“强大”,年轻人们想象力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不,你们不明白……”陆盈盈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介绍怪物情报的常规栏目上大部分都空空如也,“等阶评定”一栏中也只有一长串标识着“未知”的问号,“在我们书士苦心经营的位阶排序之中,没有一个等阶能够符合恐暴龙的层次。它们不是怪物,而是游荡在大陆上的恶魔。” “暴食种”是为那些食量巨大、食欲从不满足的凶戾掠食种所专门设立的名词,但从没有哪种怪物如恐暴龙一般只为食欲而诞生。以造物主的角度来看,伊比路玖已经进化得颇为完美了——兽龙种可以完美地适应绝大部分环境,身体力量强大到不输给任何一类的领主,消化系统更是异常发达,甚至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分解掉和自己同等体型的怪物,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更高效的捕猎和进食。 “恐暴龙的新陈代谢旺盛得难以置信,它的体温常年都保持在极高的状态,只有通过不停地战斗和捕猎才能让生命延续下去,一旦停下就会被自己的的身体活活累死。”小书士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这家伙就像一座不知满足的熔炉,无论多少燃料填塞进去都会马上燃烧一空。伊比路玖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进食,它为了狩猎可以完全不顾生态平衡,甚至不惜灭绝猎场上的怪物。” “这倒是说得通——”聂小洋暗暗咋舌道,“你没有看到那家伙猎食的样子,一头那么大的冰雷鸟,嚼也不嚼,连皮带骨地就一块吞下去了,那样的吃相迟早有一天会割破它自己的喉管。” “在那之前,它就能让整片猎场化作白地了。”陆盈盈紧张兮兮地说道,“一旦恐暴龙出现在一个猎场上,在猎尽其上所有生物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 “这么说来,它就是这次雪山怪物异常迁徙的原因了吧?”封尘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起来像是古龙种才能做到的事。没想到古龙种之外,居然还有其它的生物具备天灾级别的破坏力。” “某种意义上,你已经可以把它视作古龙种了。”小书士幽幽地说,她顿了顿,“这些家伙是目前已知的怪物之中,唯一一个和人类一样,生来就不受位阶法则约束的物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年轻猎人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只要有机会的话,连古龙种也会被写进这一族的食谱之中。”一句话说罢,小小的船舱里陡然响起数道吸气的声音。陆盈盈的目光从怔然的同伴脸上逐一掠过:“你们能逃掉的唯一原因,不是隐藏的手段多么高明,而是它进食的频率所需,没办法对同一个猎物保持太大的耐性。你们没有逃掉,是它不愿意为你们消耗更多的体力,主动放过了你们,仅此而已。” “这也是那头白兔兽能拼命逃掉的原因吧?”封漫云在心中和探索时的情报相互印证着。 “等等——你说‘一族’?像这样的凶兽居然有不止一头吗”聂小洋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失声问道。 陆盈盈梳理了一下心绪,投给双刀手一个看着菜鸟的眼神:“伊比路玖又不是古龙,当然有自己的族群和生态了。不过这些家伙向来数量稀少,绝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险地之中。上一份观测情报已经是三十几年以前了,那也是它们最后一次被目击到进入人类的世界。” “上一次猎人工会是怎么应付它的?”秦水谣问道。 “根据委托报告上的记载——”小书士一摊手,“什么都不做,等它饿极了,会自己回到险地中去的。” 伊比路玖没有位阶,自然也没有完善的领地意识,迁徙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食物。然而新大陆上人类已开发的区域,无论是怪物的数量还是总体的等阶,都要小于危机重重的险地,恐暴龙的食欲往往难以在人类聚居区附近得到满足。当猎场上的生物密度下降到一定水准后,无需任何手段,怪物便会自行离开,另觅栖息地。 “那怎么行?”雪林村出生的三个年轻人齐齐反问道。卢修攥了攥拳头,咬着牙说:“如果恐暴龙真的那么强大,在它离开之前,雪林村和整个雪山以北都将处在灾难的威胁之中,我们不能任由它肆虐下去。” “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陆盈盈歉然一笑,“曾经的猎人工会想过办法,他们出动过大型飞艇编队,派遣过精英狩猎队伍,却无一例外地无功而返——你们也看到了,恐暴龙在任何环境下,都能保持着龙眷以上战斗力。” “伊比路玖的奔跑速度不亚于工会战舰,跳跃力能轻易地捕捉飞行种。它只要有食物就能永不停歇地战斗,吐息中的毒素里说不定还有部分古龙血毒的特性。”小书士接过团长手中的药瓶,小心地放在书桌旁的架子上,“这家伙并非不可战胜,但狩猎它需要海量的人力和资源作为代价,至少只靠我们,只靠远猎号还做不到。” “如果诸位真的愿意听我一言,就趁着恐暴龙还没有追到雪山脚下之前,尽可能地多转移一些村民吧,这是留给大家的最后的选项了。” 陆盈盈说罢合上图鉴,抬眼望向窗外。远猎号早已从猎场上归来,此刻正停留在雪林村山麓的起降坪上。天色已晚,村子的方向传来星星点点的灯光。由于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原住民们一个个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依照小猎团临行前设置的防御措施严格戒备着,却丝毫察觉不到更大的危险正在朝着村子临近。 “状况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我错过了什么?”舱门处一道苍老的声音将小书士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猎人们神情各异地回过头,但见两身熟悉的黑色大氅矗立在甬道上,“亏得我们两个下了大力气赶过来,不会已经晚了吧?” 786章 “安菲教官、罗教官,除了传说中的科科特村长之外,你们两位是我在猎人世界里最敬重的强者,但你们真的要考虑换个出场方式了。”聂小洋行了个猎人礼,一边打趣地说道。 “我们远远地就看见,飞艇上的警备换成了夜岗的模式,船员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了。我和老师特意嘱咐了值班的孩子,上船时安静一些,让他们不要用传声筒通报全舰。”罗平阳掀开兜帽。数日不见,老猎人下巴上的胡茬又变得浓密了几分。 猎人们一一见了礼,陆盈盈也施了个书士的礼节,秦水谣踏前一步,有些激动地道:“其实你们应该这么做的,这里的大家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 传说猎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尽管雪山以北灾难将至,小猎团势单力薄,工会的后援也遥遥无期,但看到两位强者亲临,一切难题都仿佛瞬间有了解决的办法。两身黑氅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矗立在那里,都能带给年轻人们无比强烈的安心感。 “说起来,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安菲尼斯扫视了一番船舱内的猎人们。老艾露的视线中,战斗人员里有一半都还伤着,包扎似乎是新的,“伤势都不要紧吧?” “探索时和难缠的怪物接触上了,索性全员安全撤退。贾晓伤到了腿,正在船舱里休息,有晴儿在照顾他,只要休养两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秦水谣面不改色地简要说明道,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一条胳膊也惨兮兮地吊在胸前。 老艾露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对‘没什么大碍’的标准可不太一样——是伤到了骨头吗?年轻时不重视每一次伤后的休养,仗着自己的资本随意挥霍的话,到了我和小罗的年纪,代价就会找上门来了——小罗?” “两位大师不用费心了。”看见罗平阳应声朝着腰间摸索过去,像是在寻找什么药剂,小团长赶忙推辞道,“船上的补给还很充足,临行前宁远商会附赠了我们好些效果不错的疗伤药剂。比起这些来,载你们来的飞艇还在悬停吧?我们这就叫醒明海他们,得赶快找地方降落才行……你们应该早些发信过来的,也好让猎团安排乘降的事宜。” 雪林村的起降坪只能支持两架小型飞空艇同时停靠,如今被远猎号和宁远商会的补给船各占去了一个,大概这就是黑星双子步行赶来的原因。 “不用在意这个,我们的船已经在别处自行停靠了。”安菲尼斯摆摆手道,“那艘船的体型不小,原本就没有在雪林村落脚的打算。” “停在松林里?”封尘面上一惊,“这怎么行?如今的雪山以北已经不比前时了,飞艇夜间降落在猎场上会有危险的。” “放心吧,载我们来的是一艘战船,火力和警备方面都还拿得出手,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罗平阳打消了龙语者的顾虑。 “教官带了后援来?有多少?”听到“战船”的字眼,熊不二的双眼一亮,赶忙凑上前去问道。 安菲尼斯耸耸肩:“别抱太大希望,只有一艘中型飞空艇,是旧型号的工会制式。船内的人员配置是按照工会的标准,三十人的满编猎狩猎队伍,不过其中超过一半的队员都是和你们一样的等阶。物资方面,舰载武器和补给足够应付一场小型的狩猎,想要求更多的话,就只能依靠补给船了。” 听到老艾露的描述,年轻猎人们原本激动的心明显地沉郁下去。平心而论,这种规模的战力若是放在平日里,应付绝大多数的工会委托都算得上是大材小用了。哪怕在灾难级的委托中,一艘中型飞艇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助力。然而小猎团刚刚得知,众人即将面对的是三十年一遇的天灾,一头威能近似于古龙的强大暴食种。大型船队和精英猎人都曾折戟于此,只靠一艘猎船无异于螳臂当车。 “船上不会碰巧配备着龙击枪吧?”聂小洋怀着最后的希望,双手合抱着问。 “当然没有——”安菲尼斯面色古怪地回答道,“那种等级的战略兵器,就连我们也不能随意调用。不过你们几个小鬼要龙击枪来有什么用?这不是个调查委托吗?你们难道遇见莫林了?” “我们来的时候,看见了村子里的临时防护措施,那些都是你们布置的吧?”罗平阳沉声道,“刚刚在门外,我听见了大家提到转移村民的事。这片猎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差不多是时候说给我们听了。” 船舱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多了些奇异的情绪。一路走来,黑星双子和小猎团早已超越了寻常的教官和学员的关系。两位六星猎人更像是年轻人们的家人和长辈,一直以来都充当着后盾和保护伞的职责。正因为如此,当孩子们真正碰到了难关的时候,却突然有些不愿第一时间把眼前的困局说给二人听。 然而无论如何,状况超出了小猎团的能力范畴是不争的事实,委托还是要继续下去,秦水谣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我们发回洛克拉克的情报,您一共接收到了几份……” 给两个六星猎人的解说并没有花费什么口舌,黑星双子听到“恐暴龙”这个名字的瞬间就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两朵愁云在传奇猎人的眉心散开,罗平阳观察了一番药瓶上的黑色絮状物,唉叹着递还给陆盈盈:“这家伙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我的年纪还不够参加猎人考核。在我们的年代里,恐暴龙就是梦魇的代称,提起来可止小儿啼。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有再见到它的一天。” “你们离开后,我和小罗一直在关注雪山南侧的情报。小猎团降落的第一天,我们就接到了迁徙怪物目击的频率突然增大的讯息。”安菲尼斯说道。 “意识到你们的委托可能会出什么变故,我们就立刻开始安排北行的事宜。在招募人手的时候耽搁了些时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状况。”老艾露捋了捋胡须,忧虑的面色中现出几分赞赏之意,“大家孤军奋战至今,不但保全了附近的村落,还能把异变的缘由查明到这种地步,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 “不过仍然改变不了恐暴龙即将血洗雪山的事实。”封尘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不能做点什么的话,小猎团前些日子的努力恐怕就要付之一炬了。” 逼仄的船舱中,猎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两个传说猎人。抛开黑星双子带来的猎船不谈,黑星双子本身才是眼下加入小猎团的最强的援手。感受着后辈们的目光逐渐变的炽烈起来,罗平阳为难地举起双手道:“我和老师……我们是猎人,不是神明。就算是在我们战力的巅峰时期,再加上整个小队的协助,也不是每种怪物都能打得赢的。” “五星猎人都有着战舰级的实力”此话虽然不假,但算上远猎号和林间隐藏着的中型飞艇,满打满算也才四艘,和能够威胁到恐暴龙的规模的舰群还相距甚远。顶阶猎人没有一个缺乏勇气,但也同样不缺乏理智和自知之明,黑星双子也不例外。如果牺牲生命能够换回雪山以北无数村落安然度过危机,安菲尼斯和罗平阳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去做,但过往的委托记录早已说明,就连那样的结局都只能出现在猎人们最乐观的幻想之中。 情势再次陷入了僵局,雪林村的三个年轻人再如何救灾心切,也做不到以平民的性命为筹码,将两位教官强行绑架到对抗天灾的战车上。猎人们心知留给自己的只有转移平民一途,但谁也不愿意率先开口。 且不说原住民们舍不舍得放弃自己生斯养斯的故土,在猎人世界里,撤离委托向来没有百分之百的达成率。冷冰冰的数字每下降一个小数点,就意味着多少人要葬身在乱局之中,而这一次,损失的就可能是封尘三人同族宗亲的性命。 安菲尼斯抬起头,和罗平阳眼神交流了一番,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其实在临行前,我们还额外带来了一个人。原本是打算等到时机合适再介绍给大家的,不过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更合适的时候了——小猎团比我们想象的更需要他的帮助。” “是什么人?在你们的船上吗?” “我们擅自把他带上了远猎号,他已经在那边站了好些时候了。”安菲尼斯回过身,将舱门打开一个缝隙,朝门外的甬道深处招了招手,一边低声嘱咐道,“这家伙的身份有些……特殊,希望你们见到他时能尽量保持理智。” 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过后,人影从昏暗的甬道中显现出来。男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全覆盖式猎装,面罩将整个脸庞死死遮住,背上的武器看不清轮廓,但尺寸似乎有些短,和现有的制式都大不相同。 男人在门口停下脚步,一只手按在面罩上,声音低沉嘶哑,带着难听的金属音色:“小猎团吗……好久不见。当心些,可不要被吓到了。” 神秘男子缓缓揭开面罩,灯光下赫然露出一副不似人形的面孔。面容像是在雷鸣沙海中风干了一半的死尸,虽然还大致保留着人脸轮廓,但其中遍布着大块大块酱紫色的凹陷。脸庞上只有双眼附近的血肉还维持着原状,但却更显得眼球凸出来,活像是地狱归来的恶鬼。 “啊!”船舱里只有陆盈盈没有猎人们粗大的神经,小书士第一个叫出声来,赶忙闭起眼睛,将身体躲藏到申屠妙玲的背后。她一把抓住女弓手的肩膀,这才感觉到申屠妙玲浑身的肌肉也紧绷着,双臂颤抖不已,心神像是骤然经受了极大的冲击。 小书士的耳边铮然一响,女猎人就在自己面前拔出了武器,狭小的空间中无法弯弓搭箭,她便握着尾羽,将箭锋直指着门外的丑陋男人:“庄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申屠妙玲见过庄家次子毁容后的样子。即便女猎人断断续续地和同伴们讲述过那段经历,但直到女孩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同伴们才算反应过来。猎人们一个个怒目而视,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女猎人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眼前一花,却是聂小洋跃过同伴们的位置,短刃反持在手上,猛地朝庄暮的身前挥去。门外之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房间中的异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右手在腰间隐秘地一甩,一颗作为素材的空道具球悄然飞出,准确地磕在高个猎人的手腕上。 短刀应声落地,聂小洋也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另一柄刀,却听门外之人幽幽地说道:“喂,你这家伙伤的不轻吧?用那种身体勉强和我打,吃亏的人只会是你自己啊。” “还不需要我来动手……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沙蝎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只要我在这里高喊一声,这艘飞艇上有人排着队想要杀了你。”双刀手咬牙切齿道。 “不得不说,你们的‘欢迎’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庄暮施施然拉下面罩,盖住他那张可怖的面孔,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小猎团众人舒服一些似的,“不如闭上嘴,听听你们的教官要说些什么。” “安菲教官,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家伙带来?”熊不二急忙问道,“我还以为他早就烂在骑士团大牢里了。” “不论你们要做些什么,记着我刚刚说过的话。”老艾露摊开肉掌道,“如今的情况下,小猎团需要他来帮忙。” “我们用不着!”双刀手仍然敌视地望着庄暮。 “小洋……回来吧。”申屠妙玲轻叹一声,无奈道,“虽然很不甘心,不过安菲教官说的没错,这场委托接下来无论是战斗还是撤退,我们都要借助这家伙的力量。” 787章 “笃笃!” 左晴敲了敲指挥舱的门,耳听见团长的应答声,将舱门打开一条缝,闪身钻进指挥舱里。 以恐暴龙的脚力,即便考虑到捕食花费的时间,推进的速度也不容小觑。猎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留给小猎团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因此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远猎号就召集起了作战会议。 集合的信号已经发出好一阵子了,传声筒响起的时候,小姑娘正在货仓里给贾晓前辈取药,因而来迟了些。女孩寻了个角落站定,不好意思地朝旁侧的前辈们吐了吐舌头,才发现舱室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 前辈们各自翻看着新近整理出来的猎场情报,四周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闷,倒不如说是有些古怪。往常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能开几句玩笑的小洋,此刻正站在舷窗边一声不吭;向来开朗的沙明海大哥哥,如今斜靠在驾驶座椅上,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仿佛遇见了毕生最大的仇敌一般;其余人等虽然神情各异,但眼里却同样冷得快要结出冰来,让左晴看清之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女笛手在正席上见到了黑星双子的身影。小家伙昨夜里半梦半醒之时,就听见了六星猎人亲至的风声,此刻再次见到本尊,心中更是一阵激动。左晴向来以亲眼面见强者为殊荣,无论多少次目睹两位传奇猎人,热情都不会稍有减少,但场间的氛围实在不适合她叫出声来,小姑娘也只好强自按捺下了心绪。 她左右顾盼了一番,终于忍不住碰了碰身旁熊不二的手肘,悄声问道:“前辈,大家为什么都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了?——还有,那个人是谁?我们的新同伴吗?” 目光所及之处,罗大师的身旁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那人胸前并没有猎人徽章,却穿着一身猎装规制的全身铠。哪怕是在室内,对方也固执地用面罩遮住了整个脸面,像是在躲避着舱壁上燃石灯的火光。 “不要多嘴,他可不是什么同伴,敌人还差不多。”熊不二小声道,“说了你也不认得,那家伙叫庄暮。” “是他?”早在加入小猎团之前,左晴就熟读了猎团所有公开的委托记录,对前辈们过往的秘辛更是如数家珍。她当即对号入座,不由得多瞧了几眼方桌对面的庄家次子,“为什么不肯露出脸来?” “你不会想看见他的脸的。”长枪手的语气中居然带着几分快意,“和螳螂差不多,不过是更让人讨厌的那一种……要我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这家伙自作自受。” 熊不二的声音粗重,虽然刻意地压低过,却仍然轻松地传进了正主的耳朵里。庄暮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面罩下的双眼盯着桌上布满圈画的地图:“还真是惨不忍睹啊,即便我不是猎人,都能感觉到这次委托的棘手程度。不得不说,就算抛开那些噱头,单纯地把你们看成寻常的猎团,诸位在新生代的猎人中已经算是相当优秀的一队了。” 来自庄暮的赞美并不会让气氛稍有缓和,申屠妙玲面沉如水,把一张清单丢给面具男:“恭维还是留到委托之后再说吧,这是我们连夜拟定的计划,撤离需要的飞艇、物资和人手都在上面。想要帮忙的话,就先拿出些资本来。” 庄暮接过纸页,不知是在浏览,还是为了避开女弓手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像是在列表上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物,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别误会,就算我再怎么称赞,也改变不了你们都是菜鸟的事实。有生产这些废纸的时间,还不如多去休息一会……妹妹啊,你的黑眼圈可比在庄家的时候深得多了。” 见面具男说罢,将清单揉成纸团,随意丢到地图上,指挥舱里当即一片哗然。沙明海不顾队长的示意,不顾场间还有黑星双子坐镇,“噌”地一声怒然站起。他伸出一只手,极近距离地指着庄暮的面具:“我们真的要让这家伙在指挥舱里指手画脚吗?” “别激动——”庄家次子抬起一只胳膊,缓缓将驾驶员的手指拨到一旁,“安菲大师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只是来帮忙的。” “真的想要帮忙的话,就把沙蝎的队友还给我们!”沙明海反手抓住庄暮的胳膊,手腕一转,将不速之客的手臂别到他的胸前,推着面具人向前急进。 但听“咚”的一声,庄暮的背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舱壁上。年轻的驾驶员身怀龙血,身体素质较常人强出一大截,庄暮被一只手轻松制住,片刻之间无从脱身,只见一张怒极的面孔瞬息间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大沼泽,挑战祭……哪怕你不记得,沙蝎小队也没有一个人会忘掉!你这家伙就算换了一副面孔,只看你的动作和体态,我都不会认错的!” “明海——!”看见队员毫无征兆地发作,沙如墨赶忙迎上前去。他拉住同伴的一个肩膀,在驾驶员的耳边道:“赶快松开!两位传说猎人还在这里,不要让秦团长为难。” 沙明海又狠狠地推了一下庄暮的胸口,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开几步。庄家次子咳嗽了两声,龙血猎人的突袭似乎并不好消受。他整理了一番猎装,阴阳怪气地说道:“那我就要感谢你们了,这么久过去还能挂念着我。大沼泽上的事从来不是针对你们几个小鬼,沙蝎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仅此而已。硬要怪罪的话,就怪你们自己没有得到猎人先祖的庇佑吧。” “沙蝎现在的身份是远猎号的船员,不在工会律令的管辖范围之中。”听见庄暮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就想将当初的事情歪曲化解,沙明海还未燃尽的怒火再次升腾了起来,“当初收容我们的领养院,似乎也忘了给我们登入斯卡莱特的户籍。”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沙蝎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沙蝎了,你也一样,如果我们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整片大陆上都不会有人在乎的。”年轻的驾驶员眼中闪着危险的光。 “我们在乎!”秦水谣叉起腰,面带怒容道。虽然面对的是沙蝎的旧恨,但在猎船上公开出言以性命相胁,这样的事态还是在小团长的管辖之中,“还想待在远猎号上的话,就给我克制一点!还有庄暮——”女团长朝着庄家次子摊开手,目示着一早以来都紧张兮兮的同伴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能让大家暂时接纳你的话,合作早晚会没办法继续下去。之前的一切,你需要给小猎团,至少给沙蝎一个解释。” “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这是小鬼才会产生的幼稚的想法……”面具人的话语中掺杂着让人不舒服的金属音,“如今外面还有一头长着龅牙的贪食怪物朝这边赶过来,你们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清算旧账吗?” “我只想为死去的队友讨个公道!”沙明海双眼赤红着说道。 “关于那个年轻人的事,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庄暮的手指从那场战役中的幸存者身前划过,“还记得褚氏王子的手下对你们做了什么吗?至少在我看来,那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龙血的后遗症至今还留在你们的身体里吧?某种意义上,我杀了那个年轻人,倒是让他提前解脱了。” “我做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站错了队伍——甚至连这个站队都不是我主动选择的。如今的新大陆上,王室和各大家族式微,取而代之的则是猎人工会和商会的崛起。在这样的环境下,庄家要是还想维持生存的话,就需要一些变通的策略才行。如果我们更幸运一些,此刻的新大陆上,庄家也许就是硕果仅存的大型家族了。” “托你们的福,死神之眸也能更早地把手伸向人龙战争了。”聂小洋在心中暗道,他挑起眉毛,“破坏猎场、生产禁药、猎杀同类,这就是你所谓的策略吗?如果庄家靠着这些肮脏的勾当才能中兴的话,这样的繁荣不要也罢。”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清楚,你们所寄身的猎人工会,它的行径更是尤有甚之。”庄暮丝毫不怯地说。他突然轻呼一声:“对了,你们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的。西戍和溪谷……这两个猎场你们可是切身体会过。” “够了,庄暮。”罗平阳出声打断道,“我们把你带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些的。” 庄家次子在面具之下咂了咂嘴,收敛了话语之中挑衅的意味:“话说回来,你们的队伍里有一个禁猎中的‘前偷猎者’和一个‘前特选猎人’,和我这个‘前反派’合作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涉及到平民的性命,一切其它因素都可以延后再议,这才是所谓的猎人荣耀吧?” “你又能提供什么?”封尘问道,语气不自觉地软化了些。面具人的口气虽然惹人生厌,但暗影猎人的龙腔一直开启着,替同伴们监测着对方的心绪活动,至少在他看来,眼前的庄暮并没有显露出恶意。 庄暮嫌弃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纸团:“基本上是你们需要的一切——运输舰、物资和人手。当然不是那份涂鸦一样的计划上所列的份额,你们的要求恐怕只有举工会之力才能满足了。” “庄家的根基在北方,绝大部分的产业、贸易站点,家族经营的聚居区都在大雪山附近。在特定的区域里,我们的反应比工会要及时得多,还不会受到工会繁文缛节的困扰。我们说话的工夫,我的队伍已经在跨越雪山的路上了。他们只听我的调遣,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最好对我客气一点——至少在表面上客气一点,我可不想再被任何东西抵住胸口和脖子了。” “空口白牙,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熊不二疑道,“庄家不是已经覆灭了吗?你手上的资源又是从哪里来的?” 庄暮一摊手,即便神情隐藏在面罩后,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的得意:“我还能说什么?庄家这棵大树虽然倒了,但它在临死之前,更愿意把树上的果子送给自家的人。” “被骑士团赦免后,我一直在想办法整顿庄氏的资源,花了些时间,才抢救了一部分濒临倒闭的产业,让一些聚居区的功能恢复运转。这股力量已经不再写着庄氏的名字了,现在它们都属于我一个人。庄家的力量中,还在我手上的十不存一,但一场大型委托还能勉强应付得来。” “庄氏的战用飞艇队呢?你不会碰巧也收容下来了吧?”申屠妙玲目光锐利地问道。 听闻此言,庄暮面色一变,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被工会再盯上一次。” 金羽城不会希望一股强大的战力流落在外,脱离自己的视线。有鉴于此,家族绝大部分战斗力量,包括私军和猎具储备,无一例外地都被收编进了工会之中:“工会默许我生存下来,但不代表允许我掌控太强的战力。松林里停着的中型飞艇,那是我两年来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也是我仅有的自保手段。这次让他们参与到委托中来,足以算作我的诚意了吧?” “他不像是在说谎——”封尘的声音在同伴们脑海中响起。 “哼!”沙明海闭上眼睛,转头坐回到驾驶席上,似乎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你欠了沙蝎一条性命,就算不在今天,或早或晚也要偿还回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愿意帮助我们?”申屠妙玲抱着双手,谨慎地问道。 “噢,妹妹啊,这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在还黑星双子一个人情。”庄暮似笑非笑地道,“不论我想不想承认,两位大师的确救了我的性命……两次,一次是在大沼泽里,一次是在骑士团的大牢中。”面具人的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况且,听见安菲大师说,莫林也来到了雪山以北,我说什么也要一起来看看。” “你要见他?” “我想要他死。”庄家次子语气如常地说道,“不止是他,还有一切参与谋划了这场闹剧的家伙。他们怂恿我进入危险的猎场,却不告诉我里面有古龙种出没。当形势有变之后,他们又把我扔进骑士团大牢,给我下毒,看着我去死……” “当知道除了老爹和哥哥之外,我还有其它可以复仇的对象时,说实话,我开心得要命。” 788章 年轻猎人们能容忍庄暮在远猎号上留宿一夜已经是极限了,散会之后,庄家次子没有多做停留,当即下了船,自行联络自己的属舰去了。 小猎团在最后时刻还是和面具人达成了共识,让庄暮的队伍暂时接管了雪林村和周边村落的防务。众人打算一面应付着无穷无尽的迁徙怪物,一面收集情报,观察猎场上的变化,其余的事务都留待下一波援助到来后再议。 即便和庄暮签订了契约,那艘中型飞艇上的战斗人员也依然是职业猎人。只要胸前还挂着工会认证的徽章,对方就至少不会对平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是做出这个决定时,小猎团众人心中的潜台词,也是年轻人们最后的安全底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庄暮的队伍的确如一场甘霖,降落在了危机四伏的雪山以北。前段时间靠着年轻人们高强度的战斗才巩固下来的防线,如今随着队员们的受伤,已经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维持下去了。新近加入的战力让小猎团的压力陡降,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望着舷窗外逐渐消散的通讯信号,和天际渐行渐远的庄氏猎船,封尘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古怪的安心感。 “把庄暮招募过来,恐怕不是教官你的临时起意吧?”龙语者捧着手中热气腾腾的汤碗道。得知小猎团有人在战斗中负伤,麦格村长赶早熬制了一锅肉汤聊以慰问,知道猎船不会在村中久留,他特意托村民送上了飞艇,连带着还有一大篮山果和各色的野味——这是淳朴的村民们对守护村庄的战士们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当初那家伙得到特赦的结果,有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和庄家有旧怨的主顾、工会中的激进分子,还有王室在审判中伤筋动骨的那一支都想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差不多是在你离开后不久,庄暮就找到了我。那时的他腿伤还未痊愈,整个人的精神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寻找一个庇护。” 老艾露啜了一小口肉汤,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我最初收留庄暮,有超过一半的原因都是为了他所知的事情。那家伙在‘死神之眸’调查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无名几次捎带给你的情报,包括那个叫‘毒蛇’的偷猎团,还有前些日子郭大师在城外发现的地堡,情报的最初来源都是他。” “有些时候想要做成一件事,就要学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哪怕上一秒他还是敌人。”封尘面色古怪地一笑,“在地下世界的时候,这是我学会的最重要的道理之一。你其实可以更早地说给我们听,我相信小猎团的大家会明白的。” 安菲尼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捋了捋胡须道:“你这小子,把我单独拦下来就是为了指责我的不是吗?” “不,教官,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我当然都理解。”封尘把汤碗推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是想让你知道,这次的事件,关于那头暴食的兽龙种,我们或许还有另外的解决办法。” “是什么?” “我想把那柄峯山龙的骨刃拿回来。”龙语者侃侃而谈道,“我们见识过了恐暴龙的习性和攻击方式,再加上那柄剑的破坏力,只要计略得当,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够提前干掉它的。没有了那只暴食种从中作梗,山北地区的危机也就化解了一大半……” “这怎么行?”老兽人一瞪眼,强行压下年轻猎人的描绘,“你们几个和恐暴龙才接触了多久?五分钟?这样就算作了解了它的战力和习性的话,大陆上的书士和猎人前辈就要羞愧至死了。在伊比路玖的生态上,我们几乎还是一片空白,天知道它会不会对古龙的血毒有一定的免疫力。” 封尘心中一急,赶忙道:“可是……恐暴龙只是一只稍微有些特殊的兽龙种罢了。屠龙之刃既然能够灭杀古龙,没道理会在它的身上失效。” “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安菲尼斯跳下桌面,几步攀上了舷窗的边缘,靠坐在窗边上,“三十余年来,恐暴龙在猎人世界里销声匿迹,却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雪林村?为什么是现在?” “莫林把你引到这里来,伊比路玖也出现在这里,至少我不会把它当成是巧合。”老艾露望着窗外茂密的蓝松林,“或许那家伙就藏在雪山的某一处,等着你拿出峯山龙骨刃的一刻。” “你是说……他在觊觎我的剑?” “那可是屠龙之刃,新大陆上每个猎人都想染指这样的武器。”六星猎人理所应当地回答道,“况且正像你说的,他若是真的制造出了一台足以左右战局的超级兵器,想要以此来要挟猎人工会的话,当然会希望在战斗开始之前,尽可能地削弱我们一方的战力,没有什么比夺走一柄古龙武器更便捷的办法了。只要有这个可能,我就不能放任你去冒险。” “唔……是我有些冒进了。”封尘思忖了一番,失望地发现安菲尼斯的推论的确令人信服,嘴角登时耷拉了下来。龙语者天然能感应到古龙武器的独特气息,即便莫林此行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在主业之余顺手夺走一柄屠龙之刃,对莫林来说也无伤大雅。 暗影猎人的心思流转,自己的龙腔连暴食种的意志都看不懂,更别提影响到它们的行动了。如果这场灾难真的是莫林一手布置,那么前执事长的龙语能力恐怕比封尘从前想象的还要高。想到这里,年轻猎人咬牙道:“这里是我的家,那家伙若是敢把危险带给我的家人和同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绝对不会原谅他!” ………… “罗大师,请等一等!”几经周转,封漫云终于在甲板上看到了罗平阳的身影。老猎人整点了行装正欲下船,似乎要在这片猎场上做些独立的调查工作。六星猎人闻言,脚步从舷梯上收回来,“是漫云啊……老师和封尘都在船舱里。” “不,我是来找您的。”白衣猎人摇摇头,在大师面前站定道。 “暂时休整的命令可是你们团长下达的,原则上我和老师都不会插手。”罗平阳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关于这次委托,我想向您打听些别的事情。”封漫云的眼神躲闪道,“关于两位在赶来之前的那份任务……您要抓的犯人是叫尚小猫吧?” 听到这个名字,六星猎人转回身来,他将战锤从背上解下,斜靠在船舷上,抱起双臂微笑道:“小猎团的同伴之间还真是无话不谈啊。” “抱歉……我知道自己可能没有打听这些的权利,只是无意间听见封尘说起过。”西戍猎人连忙解释道。 “没关系,这次不是什么机要的委托,我和老师也从没想过要和大家保密,只是觉得没必要讲给你们听而已——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目标。那家伙履历上有不少恶行,不过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雷鸣沙海私设观察站,为死神之眸传递过重要的信息。他在丰收祭一战前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或许知道些死神之眸的秘辛,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封漫云当然知道这个人,他是哈德叔叔已经“逝去”的队友,也是他作为骑士团成员第一次任务的目标。现在想来,莫林恐怕只是在借助骑士团的手来毁灭自己的罪证而已。然而在白衣猎人的搅局之下,尚小猫不仅没有死在雷鸣沙海,还活过了西戍一次规模颇大的兽潮,最终被安然送回了骑士团监狱之中。这个人和哈德,和封漫云自己都颇有渊源,不由得白衣猎人不在乎这次追捕的结果。 “居然还有这种事。”听见年轻人的款款讲述,罗大师感叹了一声道,“你想知道他有没有被送归大牢吧?很遗憾,至少在我们交接委托之前,尚小猫还在潜逃之中。看来追捕的工作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骑士团来做才行。” 在前执事长丑闻的影响下,整个金羽城的骑士团都被雪藏。工会人手不足,错过了最佳的追捕时间。叛逃猎人在越狱后一路直奔洛克拉克,在工会反应过来之前就逃入了广袤的沙海之中。即便工会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启用了黑星双子,但在茫茫的猎场面前无异于大海捞针。 “叛出工会的莫林有大肆招募人手的迹象,我想比起地下世界的人痞和暴徒来,还是自己的老部下比较值得信任。”六星猎人补充道。 “早知如此,那个时候就不该拦住他了。”封漫云这样说道,面上却看不出后悔的神情。 老猎人不消拥有细腻的心思就能看得出来,年轻人口中在关注着工会的囚犯,心中念着的却另有其人。罗平阳倚在船栅上,低声说道:“你若是想找谁聊一聊那个人的话,我也可以晚些时候再外出调查。” 封漫云早已失落在了教官先前的讲述之中,他的双目怔着,哈德和尚小猫的剪影不断在眼前交错,最终定格在一个高瘦的身影上。无名猎人穿着一袭白衣,太刀笔直地悬在背后,正是封漫云从踏上猎人之路开始,就不断效仿的对象。年轻人的心口一痛,注意力被一股异样的感觉拉回到现实,才察觉到罗平阳好像说了些什么:“噢……还是算了,我不想耽搁您的工作,能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这样吗……”六星猎人撇撇嘴,又郑重地说道,“哈德是个老派的猎人,守护村庄、守护后辈的决心超过一切,那样的男人不该被过往的经历所定义。” “他在金羽城为我和卢修做了不少事情,还在遗迹猎场保护了封尘,这些我都会铭记于心。”西戍猎人如此回答道,“但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不再是我认识哈德叔叔了——雪林村曾经的英雄,真实的形象却原来和我想象得相差太多。”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和老师真实的样子,或许也和你们想象的相距甚远。”罗平阳苦笑一声,指着自己的的鼻子道,“希望有一天你们认识到它的时候,不要太过失望才好。” 不等老猎人第三次踏下舷梯,船尾方向的舱门处突然一阵响动。秦水谣心急火燎地冲上了甲板,小团长的身后,猎团里还能行动的几个战斗人员也一并跟了上来,连陆盈盈也离开了自己的舱室。一行人从封漫云身边掠过,卢修却是一把抓住了白衣猎人的肩膀,直望着他的眼睛,没头没尾地问道:“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封漫云的面色一阵古怪,对方语气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眼神中就悄然多出了些异样的东西。白衣猎人先前的心悸并不全是情绪所致,随着卢修的提醒,一股淡淡的被注视的感觉正在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猎人先祖保佑,就只有这一次……千万不要是那三个字,这片猎场有一个恐暴龙就够了,我已经不想再听见那三个字了!”聂小洋前一刻还在舱室中换药,被同伴们携裹着来到了甲板上。高个猎人双手合十,心中不停地祷告着什么。他的双眼在卢修和封漫云的脸上来回地移动着,唯恐其中哪一个会忍不住率先开口。 然而双刀手的祈祷并没有发挥作用,封漫云辨认了一番注视感传来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伸手朝某座山峰指去:“在那边,是古龙种。”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特选猎人的脸已经变成了苦瓜色,古龙气息所在的山峰颇近,半坡处正是封尘少时狩猎过的地方,自己和哈依三人都曾在那一带游玩过,“这里可是雪林村啊!不可能会有古龙种出没的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封尘从舱尾处赶上前来,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789章 古龙种的气息弥散开来时,第一时间察觉到的并不是封尘。年轻人正和安菲尼斯在舱室中密谈,只觉得胸前一热,颈下骤然响起一道轻微的碎裂声,这才恍然惊觉舱外的异变。 龙语者自从离开大雪山的第一天,那枚灰色的水滴状石片就一直挂在他的胸前,如护身符一般陪着他行走在猎人和地下两个世界。护身符在溪谷时就绽出了裂缝,在大沼泽期间更是被霞龙一口气了打破半边,露出了里面莹白色的髓质。奥奥那兹其曾经告诉过他,石片的材料似乎是某头真龙遗留的鳞片,虽然彼时的霞龙也辨不出素材主人的身份,但它能确定的是,这和封尘习得的龙腔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年轻猎人面上不以为意,但心中还是默默地记下了这一份缘由。灰石中附带的静心和涵养伤势的功效哪怕微乎其微,但毕竟也还聊胜于无,再加上这是老爹临行前特意留给自己的,封尘便一直精心保存着。在地下世界混迹的两年之间,这差不多是暗影猎人和“过去”仅剩的牵绊了。 此刻随着神秘气息扩散至雪林村,挂坠上剩余的半面灰色的外壳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在封尘胸前不堪重负地碎裂成几块。石屑簌簌地掉落下来,石片也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古龙种的鳞片’,霞龙就是这么告诉你的吗?”陆盈盈小心地用镊子夹起鳞片的一角,放在燃石灯下细细地查看着。脱落了石膜的鳞片薄如蝉翼,向一侧微微拱起成好看的弧度,甲片的表面光滑莹白,在灯光下显出若有若无的透明感,还能隐约看到里面盘曲如血管状的细小纹路。 封尘咽了口唾沫,点头道:“不过它也不敢确定,那个时候那兹其的记忆还不完整。” “‘古龙种不会说谎’,这可是我从你那里现学现卖来的。如果霞龙肯把它的论断讲出来,至少已经有了相当的可能性。”陆盈盈一边说着,用指甲轻磕了几下鳞片的表面,登时听见了几道悦耳的锃鸣声,“况且在我看来,这片材料的性能已经强过绝大多数的上位物种了。” “所以,连你也不能肯定它是属于什么怪物的吗?”小团长轻蹙眉头道,“哪怕是只言片语都好,说不定能帮助我们理解现在的情况。” 在探测古龙种一事身上,雪林村出生的三个年轻猎人就相当于三座灵敏超绝的瞭望塔。按照过往的经验,每次当三座高塔同时发出警报,就意味着古龙的临近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因此即便同伴们哀嚎不已,还是只得捏着鼻子将他们的言论列入了“可靠情报”之中。 封漫云所指的方位正耸立着一座高高的雪峰,峰顶距离山麓的起降坪直线距离只有不足二十公里。对于动辄以整片猎场为波及对象的天灾强者种来说,这点可怜的距离不比古龙的眼皮底下更加安全。 眼看着猎场上的状况如大厦将倾,小猎团却对骤然闯入视野的古龙种还一无所知。因此当封尘在甲板上提起,自己的护身符和远处盘踞的古龙或许有某种联系时,哪怕看起来再荒谬不过,秦水谣也不得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暗影猎人拉到陆盈盈的面前来。 “抱歉,我只是说会试试看。”陆盈盈无能为力地一摊手,“就算同为怪物书士,专精的方向也有很多种。古龙种的素材太过稀有,即便是在素材学上浸淫了半辈子的智者,也不见得能把每一种都认出来。况且就算成功辨认出它的来历,也不一定能把这东西联系到方才的古龙气息上。” 女孩伸手将封尘的挂坠递还给他:“它从前的外壳只是一层普通的石头,或许只是戴了太久,碰巧坏掉了吧。” 封尘正要伸手接过鳞片,却被熊不二抢先拦了下来,长枪手将挂坠放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我们可从来不知道,你随身带着的东西居然还有这么神秘的来头……是古龙种送给你的礼物吗?”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他曾经无数次地对少时的那段经历产生过好奇,到如今已经懒得再试图回忆了,“我从家里跑出去,顺着熟悉的山路想要爬上雪山,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躺在村外的松林里了。” “胸前还挂着这个东西?见鬼!不管怎么看,你都像是被天灾强者选中的人啊……”聂小洋感叹了一声,“我拿着这个的话,是不是也能学会龙腔?” 封尘轻笑一声,如此轻易就能学会古龙语言的话,自己也就不必在大沼泽里任由霞龙折腾那么久了:“现在它就不在我的手上,对我的龙腔貌似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论来历有多古怪,那东西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鳞片罢了——重点不在这,我们得把注意力集中到关键的地方。这头古龙种大张旗鼓地在雪林村现身,它的身份、能力和目的都还完全未知,我们得早做准备才行。” “有什么好准备的?”熊不二将鳞片扔还给封尘,带着怨气地说道,“我倒是想要大干一番,只是提出要去山顶上调查,两个教官都不允许。” “就是把我们放去猎场上又能怎么样?反正我们谁也打不过,还不如乖乖在这里等着他们的消息。”聂小洋撇撇嘴,心中却暗暗幻想着自己若能更早十年出生,在战力巅峰的时期遇到这样的事端,就不会如今日这般无能为力了,“一头恐暴龙已经让雪林村焦头烂额了,真不知道那种等级的家伙为什么也要在这雪山上横插一手。” 申屠妙玲思忖了片刻道:“你们说,这头古龙不会是为了宣示主权吧?有伊比路玖那样的生物闯进领地,就算是天灾恐怕也要出声警告一下。” 卢修摇摇头,古龙种的领地都是以百公里计的,大沼泽、雷鸣沙海、翡翠之塔都是王国级别的大型猎场,也只能足够容纳一头天灾而已。强者们只要未曾陷入沉睡,对领地内的状况甚至能够做到事无巨细的了解,要是为了排除威胁的话,早在恐暴龙越至雪山北侧的时候就该暴露气息,出声示警了,何曾会等到今天:“气息出现得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倒是觉得它像是被刚刚惊醒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陆盈盈断言道,“有一头天灾在附近长期沉睡的话,雪山以北的生态不会像从前那样一派荒凉。” 休眠期的古龙种会给猎场带来诸多好处,包括稳定的秩序和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这些都会极大地降低野兽们的生存成本。怪物们往往倾向于向强者周边集结,哪怕这会给它们带来杀身之祸,这当然不是毫无道理的。小书士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除非……这是一头新生的古龙种。” 女书士不由分说地将地图在桌面上摊开,用标尺量量画画,少顷在雪林村以南圈出了一片区域。古龙种所在的方位和小猎团发现恐暴龙的位置遥相呼应,中间只隔着一条冰川河流和几座不高的山峰。将二者连起来,赫然和怪物们迁徙的路径不谋而合。那头恐怖的暴食种不是盲目地觅食,更像是从一开始就循着这条线路行动,将前方逃亡中的野兽一路驱赶至此。 “你的意思是……” “古龙可能正是伊比路玖出现在雪山以北的原因,天灾强者的血肉对那家伙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幼崽往往是最顶尖的猎物,整个猎人世界的掠食种都明白这个道理。” “怎么可能?”封尘低呼一声。据暗影猎人所知,近年来丧命的天灾屈指可数,峯山龙不会在荒漠以外的环境中复生,而麒麟陨落的时间太短,还远远没有到重见天日的时候,“大陆上已经没有其它陨落的天灾了吧?” “即便是工会,对险地中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或许是一只自然死亡的古龙……总而言之,在双方采取新的动作之前,这就是我的判断了。”陆盈盈的双眼中放起了光芒。 按照如今的书士的研究推断,古龙种大都有着漫长的幼生期,然而天灾们往往格外注重对自己在幼年时的保护,猎人世界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观察到它们在成年以外的时期的样子。若非托了封尘三人的福,陆盈盈也无从得到这样宝贵的研究机会。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安菲尼斯推开舱室的门。事发突然,老猎人刚刚向离开不久的庄暮的猎船发下了警示的信号,嘱咐他们尽量收缩防线,不要向雪线附近推进:“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排除有莫林从中作梗的可能性。” “的确像是执事长的作风。”封尘回过头来,面色凝重地点头道。利用恐暴龙来削弱古龙的战力,在最后关头夺取战斗的果实,这和翡翠之塔一役时的境况如出一辙。 “契约不是已经被打破了吗?”聂小洋狐疑地问道,“战争已经如他所愿地开始了,那家伙还有什么理由急着对古龙种下手?” “大家……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论,”陆盈盈揉了揉熬得有些发红的眼圈,“或许只是我的臆测,不过我觉得大家有听一听的必要。” 这些日子以来,小书士一直埋头在查找龙机兵的资料。远猎号上满屋子的书籍被她翻看过了一大半,时至今日终于稍微有了些眉目:“龙机兵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它号称是太古文明所有最强科技的结晶。现存的资料不要说还原出它的技术细节,就连拼凑出一个大致的轮廓都困难重重。不过我的确找到了些有用的内容——史料上记载着,每一头龙机兵都是由无数高阶怪物和珍贵矿石素材堆砌而成,它们的身体无比坚固,也无比沉重,战斗时能激发出甚至超越古龙种的力量。想要驱动那样强大的战力,就需要依靠一种特殊的能源。” “龙玉……”封尘失声道。彼时在翡翠之塔上,莫林面对麒麟时没有直接对龙玉下手,而是选择了效率更低的割喉,而后费尽周折地想要带走独角兽的尸首,或许就是存了这份心思。 “没错,而且是完整的龙玉才行。”小书士补充道。 上一代霞龙的龙玉已经被无名前辈摧毁了,峯山龙的则是在封尘的攻击下碎裂失效,麒麟的龙玉被封尘回收,至今仍被黑星双子保存在安全的地方。龙语者想到这里,心中一寒:“莫林想要在大雪山上寻找龙机兵的燃料?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这片雪山上的局面好像变得越来越诡异了……”聂小洋将心绪从思索中抽离出来,忽然嘿嘿一笑:“不过如此一来,执事长就算造出了终极兵器,没有龙玉的供能,也只是一堆废铜烂铁而已吧?” “也不能这样断言。”安菲尼斯轻咳一声,如数家珍地道,“龙玉是古龙种的血脉结晶,是它们浑身力量的来源,这也是这种素材极为珍贵的原因——换句话说,在没有龙玉的前提下,古龙的血液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古龙临城一战,各种迹象都表明莫林成功地回收了峯山龙的尸骸,它身上的血液可不会太少。”工会研究院的报告上明文记录,埃蒙花费极大力气研制的神秘药剂,不但能对服下的人类产生种种诡谲的影响,还能近乎永久地维持药剂中龙血的活性。 安菲尼斯一边说着,心中升起一份淡淡的明悟,或许这才是那份药剂研制生产的最初目的:“我了解莫林,他从来不会在准备万全前就贸然出击。如果这次的雪山委托最终演变成和那个人的接触,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龙机兵已经投入使用的准备。” 790章 “‘已经投入使用’?这样的话你说得出口。”罗平阳拨开面前低矮的灌木,面色古怪地说道。继续向上探索,山坡上的灌木正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则是趴伏于地面的苔类和藤蔓类。雪线近在眼前,猎人呼出的空气化作大团的水雾,周遭的气温不知不觉间便下降到了需要裹紧围巾的程度。 “只是必要的推测而已。”对于自己的说法,安菲尼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老艾露摘掉挂在毛发上的松针,理所当然地道:“想要唬住那几个小鬼,只靠好言相劝可不行。不那么说的话,这次调查就要演变成实战教学了——就算是我们的学生,你也不想被他们在这种场合还跟在身边吧?” 猎人们无法对古龙种的情报视而不见,大雪山没有其它顶级强者坐镇,黑星双子也就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进一步的调查工作。众人迫切地需要了解猎场上的近况,然而在工会的后勤系统笼罩不到的地方,探索也只能借助于最原始的方式了。二人因此乘着远猎号在雪线之下降落,沿着封尘三人所指的路线向山顶进发。 临行之前,安菲尼斯拒绝了远猎号的后援,以守卫雪林村和保护猎船的安全为由,暂时将一众年轻人打发回了村中,传说猎人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大概是在接连受到了恐暴龙的袭击和老艾露的“恐吓”过后,小猎团众人心中的热血也纷纷收敛了起来。 “你可以直接要求他们在雪林村待命,那些孩子有自己的主见不假,但秦大哥的女儿总不会无视我们的话。”罗平阳登上一块裸岩,蹲身伸手将安菲尼斯一同拉了上去,“这片猎场上值得担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你那样夸大其词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焦虑。等等……” 六星猎人在坡顶处驻足,他轻轻舒了口气,皱着眉头望向安菲尼斯:“船舱里那些关于龙机兵的说法……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老艾露拍了拍背上悬着的木桶。小桶直立起来和兽人的身高相当,桶中的事物颇为沉重,安菲尼斯却浑不在意地背着它,一口气行了数公里的山路。桶顶刻画着硕大的易爆品的标识,引线收纳在桶身旁侧,分明是便携型号的对巨龙爆弹。 “我的想法无关紧要,这里还是有备无患为好。”安菲尼斯带头踏入雪区之中,“我还能多活一些年头,可不愿自己曾经在那么多次和古龙种的战斗中生还,却死在一台莫名其妙的机器手里——加快速度,如果事情真的像小鬼们推断的那样,我们得赶在莫林之前确定那头古龙种的位置。” 两个传说猎人虽然闲聊不停,警惕性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奈何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踪迹。在伊比路玖的影响下,大雪山上遍布着逃亡迁徙的怪物,这座山峰却显得意外地宁静,不要说是领主级,连稍大些的野兽都很少出没。 二人又朝着山顶处攀登了一段距离,地面上彻底不见了绿色,两个六星强者被暴露在眩目的雪光之下,不约而同地拉下了护目的面罩。罗平阳在墨色的望镜片下扫视了一遍四周:“话是这么说,但这附近好像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你确定封尘他们的情报可靠吗?” 在群峰林立的大雪山中,无名山峰的高度不过尔尔,山坡也并不算陡峭,毕竟连年少时的封尘都有登顶的信心。雪线以上至山顶处都在安菲尼斯的视野之内,然而六星猎人却没有见到一处能够容纳活物的洞穴,两人接连调查了几个简易的避风之处,也不像是被怪物占据过的样子。 “你听到小陆书士的推断了,或许是一只初生的天灾,体型不会太大,甚至有可能比普通的怪物幼崽还要小,耐心一些。”安菲尼斯的肉掌踩在雪面上,在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老艾露的脚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蹲下身,捧起一簇积雪,放在手心捂了片刻。 白雪将兽人掌心的肉垫冻得通红,雪片几个呼吸间就化为冷水,顺着指缝流淌下去。雪水融化后的掌心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残留下了星星点点点的白色颗粒。他揉了揉手上的晶粒,弹出一根指甲放在眼前细细拨弄着:“小罗……你来看,这片山坡的地面上不全是普通的雪。” 雪融后留下的颗粒洁白坚硬,像是米粒,却在日光下反射着熠熠的光辉。罗平阳仔细辨认了一番,石晶的颗粒规整,大小匀称,不像是自然形成:“类似石英或是水晶一类的东西,恐怕是山上崩解后的石块变质形成的。” “这种情况下,猎场上的异常只管统统怪到古龙种的头上就对了。”安菲尼斯一边说着,将石砾收纳进随身的药瓶中,贴身保存好。晶石中或许有关于古龙种天赋的蛛丝马迹,会到雪林村后陆盈盈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古龙们的天赋向来千奇百怪,至少我记忆中就有不止一头能做到同样的事。” “如果再加上能改变温度呢?”罗平阳紧接着道,“我们已经接近峰顶了吧?你有没有觉得,附近的气温和雪线附近相比没什么变化?” 艾露一族的毛皮能够一定程度上自动调控体温,高寒状态下更是具备一流的保暖能力,是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经过了小罗的提醒,安菲尼斯这才恍悟过来,他取下背上的回旋镖握在手中:“看样子,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的确,我很惊讶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那个叫封尘的小家伙的功劳吧?”就在此时,虚远的声音从峰顶的方向传来,迎风灌入黑星双子的耳中。两个六星猎人齐齐地转过头去,只见山顶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高瘦的身影。不速之客身穿白色的猎装,面目被同样白色的面具所覆盖。他一边取下背后修长的太刀,不徐不疾地朝罗平阳处走去:“不过你们来得太早了些,恐怕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实话,我和小罗期待的人可不是你,”安菲尼斯一愣,而后面色便如雪融般化开,“不过能见到你总比空手而归要好得多。怎么样,你想再打一场吗——阿邶?” “小安菲啊,”听闻此言,神秘人的脚步不由得一顿,他笑了一声,右手在面前一拂,大方地将面具摘了下来:“金域城外一别,我一直在挂念着你。当初面对你,我可没有留手的余地,不知你的伤势休养得如何了。” 将一众年轻人打发回了村中,传说猎人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大概是在接连受到了恐暴龙的袭击和老艾露的“恐吓”过后,小猎团众人心中的热血也纷纷收敛了起来。 “你可以直接要求他们在雪林村待命,那些孩子有自己的主见不假,但秦大哥的女儿总不会无视我们的话。”罗平阳登上一块裸岩,蹲身伸手将安菲尼斯一同拉了上去,“这片猎场上值得担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你那样夸大其词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焦虑。等等……” 六星猎人在坡顶处驻足,他轻轻舒了口气,皱着眉头望向安菲尼斯:“船舱里那些关于龙机兵的说法……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老艾露拍了拍背上悬着的木桶。小桶直立起来和兽人的身高相当,桶中的事物颇为沉重,安菲尼斯却浑不在意地背着它,一口气行了数公里的山路。桶顶刻画着硕大的易爆品的标识,引线收纳在桶身旁侧,分明是便携型号的对巨龙爆弹。 “我的想法无关紧要,这里还是有备无患为好。”安菲尼斯带头踏入雪区之中,“我还能多活一些年头,可不愿自己曾经在那么多次和古龙种的战斗中生还,却死在一台莫名其妙的机器手里——加快速度,如果事情真的像小鬼们推断的那样,我们得赶在莫林之前确定那头古龙种的位置。” 两个传说猎人虽然闲聊不停,警惕性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奈何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踪迹。在伊比路玖的影响下,大雪山上遍布着逃亡迁徙的怪物,这座山峰却显得意外地宁静,不要说是领主级,连稍大些的野兽都很少出没。 二人又朝着山顶处攀登了一段距离,地面上彻底不见了绿色,两个六星强者被暴露在眩目的雪光之下,不约而同地拉下了护目的面罩。罗平阳在墨色的望镜片下扫视了一遍四周:“话是这么说,但这附近好像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你确定封尘他们的情报可靠吗?” 在群峰林立的大雪山中,无名山峰的高度不过尔尔,山坡也并不算陡峭,毕竟连年少时的封尘都有登顶的信心。雪线以上至山顶处都在安菲尼斯的视野之内,然而六星猎人却没有见到一处能够容纳活物的洞穴,两人接连调查了几个简易的避风之处,也不像是被怪物占据过的样子。 “你听到小陆书士的推断了,或许是一只初生的天灾,体型不会太大,甚至有可能比普通的怪物幼崽还要小,耐心一些。”安菲尼斯的肉掌踩在雪面上,在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老艾露的脚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蹲下身,捧起一簇积雪,放在手心捂了片刻。 白雪将兽人掌心的肉垫冻得通红,雪片几个呼吸间就化为冷水,顺着指缝流淌下去。雪水融化后的掌心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残留下了星星点点点的白色颗粒。他揉了揉手上的晶粒,弹出一根指甲放在眼前细细拨弄着:“小罗……你来看,这片山坡的地面上不全是普通的雪。” 雪融后留下的颗粒洁白坚硬,像是米粒,却在日光下反射着熠熠的光辉。罗平阳仔细辨认了一番,石晶的颗粒规整,大小匀称,不像是自然形成:“类似石英或是水晶一类的东西,恐怕是山上崩解后的石块变质形成的。” “这种情况下,猎场上的异常只管统统怪到古龙种的头上就对了。”安菲尼斯一边说着,将石砾收纳进随身的药瓶中,贴身保存好。晶石中或许有关于古龙种天赋的蛛丝马迹,会到雪林村后陆盈盈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古龙们的天赋向来千奇百怪,至少我记忆中就有不止一头能做到同样的事。” “如果再加上能改变温度呢?”罗平阳紧接着道,“我们已经接近峰顶了吧?你有没有觉得,附近的气温和雪线附近相比没什么变化?” 艾露一族的毛皮能够一定程度上自动调控体温,高寒状态下更是具备一流的保暖能力,是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经过了小罗的提醒,安菲尼斯这才恍悟过来,他取下背上的回旋镖握在手中:“看样子,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的确,我很惊讶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是那个叫封尘的小家伙的功劳吧?”就在此时,虚远的声音从峰顶的方向传来,迎风灌入黑星双子的耳中。两个六星猎人齐齐地转过头去,只见山顶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高瘦的身影。不速之客身穿白色的猎装,面目被同样白色的面具所覆盖。他一边取下背后修长的太刀,不徐不疾地朝罗平阳处走去:“不过你们来得太早了些,恐怕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实话,我和小罗期待的人可不是你,”安菲尼斯一愣,而后面色便如雪融般化开,“不过能见到你总比空手而归要好得多。怎么样,你想再打一场吗——阿邶?” “小安菲啊,”听闻此言,神秘人的脚步不由得一顿,他笑了一声,右手在面前一拂,大方地将面具摘了下来:“金域城外一别,我一直在挂念着你。当初面对你,我可没有留手的余地,不知你的伤势休养得如何了。” 791章 雪山被称为“白色荒漠”不是没有道理的,雪线以上的生存资料少得可怜,寄居其上的野兽们好容易储存一点热量,不消片刻便会被凌冽的高山风无情地夺走。连绵的山峰之间,偶尔出现的低矮的谷地就像绿洲一样宝贵。好在它们并不像荒漠绿洲一样季节性地移动,因此会经年累月地吸引附近的生物落脚。 从空中俯瞰下去,脚下的冰川河谷无论再如何阴暗狭窄,其中也必然拥挤着一个五脏俱全、臃肿得让人难以想象的微型生态。谷底处野兽的密度往往会大得惊人,在龙腔的视野下,就会化作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芒——若每一个生命在龙腔的感知中都像一簇不断跃动的火种,联合起来则堪比一场毁灭性的火灾了。 这样的情景,莫林只是看了片刻,就像是被火光灼痛了双眼,倏地收回了感知。他用二指在眼睑处揉了揉,勉强缓解了眼睛的酸胀感,才从简易的望台上踱步下来。 执事长的身后人声嘈杂,船员和工人鱼贯而行,一箱箱沉重的物资从远处搬运过来,填入一座隐秘的半人工山洞之中。洞穴是新近才整饬过的,洞口宽阔,深处百余米的距离上还隐隐有火光传来。山洞的入口被谨慎地做过隐蔽措施,哪怕头顶有猎船或飞行种飞掠过去,也只能看见一片单调的绿色,然而这片营地的防护手段也就仅限于此了。 单以出入人员的数量作论,营区该算作是中型委托的规模。洞穴的容量被工程机械扩大了一倍,内里甚至足以容下一架中型的战用飞艇。在常规的猎场上,这种规模的行动至少需要一个十二人的猎人小队轮班护卫,陷阱和栅栏缺一不可,兽血和粪便也要不分昼夜地播撒在营外。但此地有莫林坐镇,意味着他一人便可以替代全部的工作。 矮小猎人接过接过船员递来的一张表格,在“观测记录”最新的一栏上填下了“一切正常”。纸笔刚刚被递还给船工,莫林身后的蓝松林中就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声。老船工迟疑地望了一眼莫大人,似乎在等着他确认,却被莫林道了声“无妨”,挥手催促着离开了。 山洞的侧方,白衣猎人的身影从松林的尽头显露出来。柏邶在林间几个起落,终于停在执事长的身边。莫林早在几百米外就感知到了柏邶的行踪,归来者还未曾喘匀气息,就听执事长低声问道:“预定的战场并不太远,是路上遇到麻烦了吗?” 白衣猎人摘下面具,脸上带着疲惫之色:“麻烦不在路上,阿阳和小安菲已经发现那座山峰了。我试着劝服他们不要插手,所以花了一点时间。” “结果如何?”前执事长转过身来,才见到柏邶的猎装上布满了泥尘,样子颇为狼狈。 “他们一路追了我十几公里,还朝我扔了一只便携型的对巨龙爆桶,我险些在爆炸中丢了半条命,又绕了些远路才摆脱出来。”柏邶的肩膀一颤,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一幕,“总而言之,至少比我想象中的重逢要顺利得多。” “还真是小安菲的作风啊。”莫林无奈地笑道。他朝柏邶招了招手,率先移步向洞口处走去:“早就提醒过你,那两个人的固执程度比队长都犹有过之。就算是你我,也改变不了他们认定的事情,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触为好。” “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把他们引到大雪山来啊……”白衣猎人跟上前者,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嘟囔道,“有整个猎人工会的帮助,阿阳他们已经拼凑出了不少实情。被他们在附近碍手碍脚的话,之后的战斗不知会产生多少变数。” 莫林的脚步不停,一面接受着沿途船工们的注目礼,一面点头道:“在我把消息透露给那个孩子时,就已经预见到小安菲不会坐视不理了,不过这正是我们想要的。一直领先猎人工会太多,只会让他们云里雾里,认不清眼前的状况。这片猎场上即将发生的事情需要一个观众,一个见证者,没有谁比身负六星徽章的他们二人更加合适的了。” 洞内的基础设施颇为简陋,物资只是简单地分门别类后堆放在各个角落。地面上铁轨纵横,如血管一般承载着大小矿车,将成箱成箱的各类物资输送到更深处。二人视野的尽头,建筑用的脚手架已经垒到了近五十米的高度。匠人如虫蚁般攀爬其间,将一个个零件装配到被板架围住的神秘阴影之上。地上的管理者和协行人员往来呼喝,俨然还是猎人工会经典的额管理模式。 巨大的机械被布幔遮住,尽管透过灯光隐约只能看出一道轮廓,却已经足够分辨出它狰狞逼人的外形了。猎具恍若一只隐藏在暗处伺机待动的顶级掠食种,只是静静地看着都给人一种绝强的窒息感。工作区域被铁链围住,执事长只好在几十米外停下:“况且看到它你就能明白,已经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无论多少次直面自己数年苦心孤诣的成果,柏邶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和自豪。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火热了几分,沉声问道:“工程的进展如何了?” “稍慢了一些,不过还可以接受。”莫林回答说。飞艇无法在密林中停靠,降落之处离这里太远,中间还要经过一片雪区。猎具的装配涉及到大量的部件,只靠人畜搬运的话势必困难重重,“主体已经完成了,剩下的部件我调整了卸载的顺序,其它物资都可以延后,只要那批龙血能在今夜之前完成装填,就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战斗。” 柏邶点了点头,感叹道:“先辈们的说法果然不假,越是强大的力量,使用起来就要付出越多的代价。和它的繁琐程度比起来,龙击枪就像是闪光弹一样简便——难以想象太古时期的人类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你只是太过着急了而已。”白衣猎人的面色虽然一切如常,但归来后的他,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山洞最深处那道高大的龙形阴影。不需借助龙语的力量,执事长都能感受到他难耐的躁动。 “留给‘零号’的燃料并不多,埃蒙那家伙在沙海上挪用了我们太多宝贵的原料。一部分龙血没有保存下来,如今的存量应对一场战斗还稍有富裕,第二场就有些勉强了。”莫林解释道,“为求万无一失,我便下令一次性将所有的龙血灌注进去。”他拍了拍同伴的背脊,“我们已经为这一天等了那么久,再多等一夜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没错——这是‘零号’的首战,我可不想让它成为我们的谢幕之战。”听闻此言,柏邶才恋恋不舍地把注意力收回来。他举目四顾,四周工人的作业热火朝天,往返的人群中除了莫林和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还穿戴着狩猎装束。白衣猎人朝那道身影努了努嘴,有些不解地问道:“说起来,那家伙才刚刚捱过了一场逃亡,伤势都没有养好,你就让他参与工作了?不担心会出什么差池吗?” 尚小猫的额头沁着汗,站在工作区的边缘一刻不停地清点着物资。叛逃猎人的手上攥着一列长长的表单,此刻上面还有近三分之一的条目等着划掉。随着太阳逐渐西斜,黄昏的余晖正不断朝洞穴深处透进来,距离莫林设下的最后期限已经所剩无几了。 叛逃猎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远处二人的窥视,他一面不时地朝洞外观望,一面大声地叱骂着来往的工人们:“见鬼……都给我小心一些!这些是里面那头大家伙用的燃料,弄碎了其中一罐的话,你们就等着偿命谢罪吧!” “我看中的就是‘狸猫’的专注力。”莫林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他在我们的事业上投注的热情,有时连我都感到汗颜——毕竟有过那种不幸的经历,总会让人变得更加坚定。” “该说是幸运才对,当初的我在流落古代林的时候,可没有一艘猎船从天而降,救下我的性命。”二人从尚小猫的身边走过,柏邶瞥了忙碌中的叛逃猎人一眼,不无羡慕地说道。 正当此时,一只信鸟扑棱着从洞外飞进来。莫林的心念一动,信鸟越过洞内专门搭设鸟架,径直落在执事长的胳膊上。他摘下鸟身上缚着的情报,在燃石灯下展开,半晌却是轻轻啧了一声。 “有怪物靠近吗?”见到莫林脸上神情变幻,白衣猎人低声问道。 “不,是飞艇那边出了点变故,恐怕得你和我亲自去解决了。”执事长叠起情报,塞进柏邶的怀中,“你还走得动吧?” “我可是刚刚在一颗对巨龙爆弹下活过来!”面具猎人抗议道,“你不觉得现在才关心我,已经有点太晚了吗?” ………… 尽管庄暮麾下的飞空艇名义上还是归属庄氏所有,但在如今的斯卡莱特北境,敢在猎船上打出庄家的旗号,就要做好面对工会巡逻舰无休无止地盘问的准备。是以船队早就涂抹掉了气舱上大大的“庄”字,代之以庄暮的私人徽记——一柄斜置的宝蓝色战刀作为对外的标识。远远地看去,气舱的两侧就像长了一对狠厉的眼睛。船队排着松散的队形从雪山上飞过,恍若觅食途中集群的秃鹫。 旗舰上,中年驾驶员听着观察室中传来的声音,最后一次修正了航向。他从驾驶席上站起来,向身后的人行了一礼:“驾驶长……今晚的班是您当值吗?” 大叔没有戴着制式的皮帽,头发乱蓬蓬地散落下来,他打了个呵欠,大大咧咧地坐到驾驶席上:“再等上一两年,就该你来值这一班了——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正常。”中年人汇报道。临行前主家曾提及过,这条航道可能有些不太平,不过迄今为止的航程都还算顺利。船队由近十架防护齐全的货艇,外加三架护卫舰组成,即便船上没有职业猎人坐镇,在险地以外的空域上也称得上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规模稍小些的飞行种队伍甚至不敢靠近,远远地听见响动就会自行改道离开:“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多带来的那艘护卫船恐怕是主家多心了。” “花钱的又不是你我,管那么多干什么?”驾驶长翻了个白眼道,“只要能早早地做完这一程,我们就万事大吉了——放着好好的商路不走,却带着船队来到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没有了那位家主的庇护,庄家还真是自暴自弃到这种地步了。” 指挥舱中不止两个驾驶员在场,驾驶长当着一众船员们说老板的坏话,或早或迟地都会传到庄暮的耳中。中年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大叔收敛一下,耳边却听到了观察室中传来的尖锐的示警声。 “怪物吗?”驾驶长的腰身一直,赶忙拉动传声筒的机关,朝对侧问道。 “不……是飞空艇。”观察员的语气颇为古怪,他吞了吞口水,又补充说,“体型颇大的战用猎船,就挡在我们的航道上。” 半分钟后,观察员口中的战舰就从群山之间升起,出现在了驾驶席的视野之中。猎船是工会制式不假,但却是罕会出动的大型旗舰。饶是老驾驶员见多识广,同样的型号他也只在起降坪处远远地瞥过一两眼。中年驾驶员没有离席,他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原住民的聚居区不是有条律一类的保护吗?工会的网络什么时候延伸到这种地方来了?” “不关我们的事,观察室——向后队发减速信号,让他们做好接受盘查的准备。”大叔回过头,用油腻腻的手指点了两个待命中的船员,“还有你们,叫人把文书都备齐了,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上麻烦。” 792章 “嘛,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安菲尼斯登上绳梯的最后一级,翻身爬入船舱之中。早有船工收回绳梯、关上舱门。船内灯火通明,顷刻间将泄入舱室的凉意尽数驱散。老艾露身上沾着的雪叶在燃石灯下缓缓融化,舱板上登时多出了几个泥泞的爪印。 “你们的船离得再远些的话,我和老师今晚就要露宿在松林里了。”罗平阳接过船工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甲胄上的水分,一边对着面前之人说道。 庄暮叉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个整理装束中的传说猎人。安菲尼斯抖了抖背上的冰水:“时间还早,回程之前我想先调头向西。那片山坡上我们还有情报要再确认一次,不会耽搁大家多久的。” 柏邶的出现彻底打乱了黑星双子的行程。两个六星强者一路追出了十余公里,失去敌人的踪迹后又在周边搜查了许久,才无奈地打算放弃。回过神来时,二人已经偏离了目的地太远。 赶在天黑之前,六星猎人终于联络到了庄暮的座舰。猎团的一部分人手已经被分派到了村镇里,其余的则留在船上空中巡查,试图将危险性稍大的隐患提前消灭在蓝松林中。信号升起的位置在猎场的深处。联想到安菲尼斯数小时前才发给自己的“收缩防线”的警告,庄暮心中一番天人交战,还是调转船头追了上来。 “是古龙种的踪迹吗?”再次见到两位大师,庄家次子的语气中无悲无喜。 “我们也不敢完全肯定,不过可能性不小。”六星艾露解释道。白衣猎人出现得早,二人在战斗开始前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你知道那座山峰的位置吗?” “你的警告送来之后,远猎号又传来了一份详细的资讯。”庄暮点点头,脸色变得更黑了些,“情报里有提到过,从这里出发的话,十分钟左右就能赶到那一带。” “那就再好不过了。”罗平阳就在舱门边上寻了个角落箕坐下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一刻钟后准备绳降。” 听闻此言,面具之下的庄家少主反而神色古怪地笑了起来:“不……眼看着就要天黑了,绳降有些不妥,我打算把猎船停到山顶上。飞艇里还有十几个自由猎人在待命之中,倒不如一起派遣下去,多双眼睛一起调查的话,或许能多些发现。” “派三五个等级高些的家伙跟我们来就好,全员出动就不必了。你的船目标太大,需要留些人手来看护。”安菲尼斯靠在学生的身边坐下,脸上带着倦意道。恶劣的环境下,一路的战斗和追踪让顶级强者也消耗不轻。 “那怎么行?”庄暮的声音阴恻恻的,却刻意逼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热情,“船上还有几十名船工和机械师,我也打算统统派下去……对了,连我也一起去调查好了。管它什么飞艇的防御,被怪物攻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早晚都活不成了,不如一起下船,各自绑了手脚等着古龙种的光顾,如果喂了天灾,还算死得悲壮些。” 六星猎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庄暮的异常,罗平阳心疑地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船长一把摘下了头上的面罩,将一对大得离谱的眼球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你这是……” “古龙种……黑星双子走到哪里都要惹上古龙种的麻烦。”庄家次子咬着牙,一拳锤在身旁的舱壁上。船舱“咚”地一声,吓得不远处静侍的船工浑身一颤:“我们距离一头活着的天灾不过十几公里远,这个距离逃跑都嫌来不及,你们却还想让我靠得更近一些?你们两个把我骗到雪山上来的时候,从没说过还有这样的要求啊!” “临行前我就告诉过你,既然雪山这趟浑水有莫林的参与,有些危险也是正常的。”安菲尼斯徐徐睁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和你们对‘危险’的定义可不太一样……”年轻人指着舷窗外的夜色道,“龙眷等级的暴食种,加上它引起的大规模兽潮,这才叫‘危险’。但一头该死的古龙种……说是‘自杀’还差不多!” 年轻人凑到两个强者的面前,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面颊:“这张脸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你们都忘记了吗?给我选择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靠近那种生物一步……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财力和情报,但不代表愿意当你们的死士。需要不怕死的战舰的话,趁早去找别的猎船主吧!” “庄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给你发牢骚的时候。”罗平阳望着五官扭曲的庄家年轻人,沉声劝道。 大沼泽中庄暮曾零距离地和霞龙接触过。奥奥那兹其在他的面前用最粗暴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屠戮了一个王立猎人小队,又亲自将血毒染上了他的身体。彼时的庄家次子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不得不用掉了身上仅剩的龙髓浆原液,这才逃得片刻的性命。他也因此不得不在无人的猎场上忍受了多时毒血侵身的痛苦,直到黑星双子闻讯赶来才得以缓解。 那样的记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填满他后半生的每一场噩梦了。事实上在接到安菲尼斯先前的预警后,年轻人还能忍着没有不告而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听着,山北这些村落的防务和撤离工作,我都会按原样把它做完,这是我们约定的部分。除此之外,这次委托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再听你们的调遣。”庄暮摊牌道。他朝着身旁的船工打了几个手势,似乎是在指挥猎船调头返航,回到雪林村边:“别看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有大把的时光可活,也还有我的部下和族员要养,没工夫去做这些送命的行当。” “你不想问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距离古龙栖息地那么远的地方?”安菲尼斯站起身,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放弃了小憩的念头。见对方毫无意动,他便自问自答道:“告诉你,我们见到那个家伙了,你在大沼泽时遇见的独行叛逃猎人。” 庄暮本已经决意转头离开,脚步突然为之一顿。他的脑海中立时回忆起了那个自称“白北”的古怪强者——白衣、面具、太刀和那强得夸张的身手,至今还不时浮现在他的记忆中。年轻人回过头,面具不知何时已经罩回到了脸上:“他也是‘死神之眸’的人?” “首领之一,我们本以为抓到他,这个组织的谜团就会悉数解开。不过他比我们更早来到这片猎场,附近的地形是他的优势。”罗平阳不无惋惜地说道,“如今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他险些栽在我们手上一次,今后现身时必定会谨慎得多。” 安菲尼斯抬起头:“在扳倒‘死神之眸’之前,我们至少要先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哪怕去古龙种的栖身之地一探也在所不惜。让庄家走上毁灭道路的人就在眼前,你也希望看到他们付出代价吧?还是说,那句‘想让他死’只是说说而已?” 庄暮烦躁地“嘁”了一声,面罩下的神色一阵变幻:“黑星双子,你们的实力最好能配得上你们口舌上的本事——告诉指挥舱,先不要返程。还有,给我准备纸笔。” “不如趁早出发吧,这里的情况可以晚些时候再说给那些年轻人听。”安菲大师似乎比看上去还要着急。 “我才不是为了联络那些小鬼。”庄暮接过纸夹,在上面草草地写画起什么来,“是我的船队,我早就想确认一遍他们的位置,只是被你们发来的信号耽搁下了。” 距离古龙种的栖息地太近的话,传信的驯鸟也会被天灾的气势所慑,不愿意离巢。猎船因而悬停在松林上空,等到信鸟出发后才会移动。罗平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庄暮几笔将短讯写就,盖了私章,装进纤细的竹筒里。他突然神情一变,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胳膊:“等一下,你的船队……上一次传来消息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有半日了,他们已经越过了雪山南境,上一轮送出的信鸟应该早就派遣回来了才对。”面具人不无担心地说道。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回答,两个六星猎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庄暮的胸口没来由地一闷:“你们不会是想说……我的信鸟被那些家伙拦截了吧?” 遥想到柏邶逃离前说过的那句“更直接的手段”,安菲尼斯心生警兆。传说猎人自忖能在任何形式的攻击下自保,但其它人就未必了:“可能更糟——见鬼,别管什么古龙踪迹了,快返程,雪林村的小鬼们可能有危险。” ………… “绝大部分生物电对我都不起有作用,那一击前辈其实不需要替我挡下来的。”晴儿嘟着嘴,边走边心疼地说道。 “不过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熊不二的猎装半敞着,露出一条肌肉鼓胀的臂膀。猎人的手臂上旧伤烙下的疤痕蜿蜒狰狞,小臂向胸口处辐射出一条条淡黄色的焦痕还是新的,俨然是电击所为:“我的塔盾从来是要出现在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漏过一次攻击都算是失职。你是在质疑前辈的战斗吗?嘶——” 行走之间,猎人臂上的伤口被牵动,焦痕处立时崩裂出几道细小的血纹。小姑娘也跟着吸了一口气,赶忙递出一瓶回复剂来:“那个……不要紧吧?” “睡上一觉,脱掉一层皲皮就没问题了。”长枪手揉了揉左晴的脑袋。药剂不能当水喝,这是安菲教官的主张。在伤势不重,也不急着上场作战的情况下,猎人更多的还是要依靠自愈能力来应付:“走快一些,大家还在等着我们——贾晓!” 靠近起降坪的村口,队伍远远地就看见了忙碌中的村民们。贾晓和原住民们围坐在一起,正指挥着村民肢解一头体型稍大的牙兽种。数头怪物尸首垒放在旁侧,一时间血气冲天,招来了不少蚊蝇,乍看上去像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露天的粗处理工坊。 听到同伴的呼唤,重剑猎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甩了甩满是血迹的手:“哟,你们回来了。” “前辈……你不是该在船舱里养伤吗?”二人靠近了些,晴儿瞪大眼睛问道。 “之前的战斗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等着它消肿而已。倒是你们——”贾晓看着惨兮兮的熊不二道,“这副模样,像是吃了点苦头啊。战斗还吃得消吗?” “一头电龙,索性没生什么枝节。雪山种离开了原生的环境,普遍比图鉴上描述的要弱得多。”长枪猎人四下扫视了一番。空地上燃着篝火,远处几个村民正围在一头长相古怪的鸟龙种旁品头论足,时不时地用刀锋戳一戳它的爪牙,讨论着要怎样处理这头从未见过的异兽,封尘的父亲也在其中:“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猎团的大家都在战斗,在归队之前,我也想帮上些忙。”贾晓解释道,“与其将尸骸浪费掉,还不如全部制成领地标记,也好顺带着回收一部分素材。” 熊不二仔细辨认了一番村民们收集来的兽尸,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地上都是小猎团前些日子讨伐过的怪物,为了震慑的作用能够长久保持下来,大都做过了简单的防腐。 然而怪物的等阶普遍不高,身上的产物也大都是些废料,素材的价值不及运输费用,甚至还比不过雪林村特产的山果和野味。见到贾晓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长枪猎人才了然——他实是在动员原住民们找些事情做。有新奇的事物摆在眼前,他们至少能稍稍忘掉悬在头上的危机,不至于早早地产生恐慌。 想到这里,熊不二不再多言,转而道:“我们得趁早想些新的办法来维持村子的防御了,低阶怪物血肉的震慑作用正在消退,村子周围出现的掠食种有变得越来越强的迹象。” 以长枪手的战斗直觉,闭着眼睛都能触摸到恐暴龙不断接近的气息:“我担心的是今后的战斗。如果庄暮的船队仍然没有音讯,我就只能向团长提议,想办法自己组织撤离了——我不相信那家伙,两位教官识人的本事没有他们自己想象得那么高明。” “呃……我虽然没有异议,不过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贾晓仰起头,望着起降坪的方向道。远猎号早已完成了降落,半山腰的空中却又一次升起了信号弹的光芒。重剑猎人拉下千里眼,镜片之中黑色战舰气舱处的徽记闪着荧光,分明是庄暮的私徽,“奇怪,教官还在外面探索,雪林村有我们值守,庄暮的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回来?” 793章 猎船粗暴地停在了起降坪旁的林间,船底压垮了数棵碗口粗的松树,山麓间一时被硬生生地碾出了一片适合飞艇停靠的空地。树枝噼噼啪啪地爆响个不停,螺旋桨掀起阵阵烟尘,混乱过了十余秒才停歇下去。 几束灯火照亮了舷梯,小猎团众人已经在船下等候了。安菲尼斯打开舱门,顺着扶手一路滑落下来,他顶着晃眼的灯光,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们:“猎人荣耀在上,大家都没事吧?” “还好……午后外出的队伍遇见了一头发了疯的电龙,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异常了。”秦水谣吊着一只胳膊,有些心疑地反问道,“您不是还在猎场上调查吗?” “其它人呢?”老艾露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清点了一番队伍的人数。见到其中少了不止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面色更加焦躁起来,“卢修和熊不二他们都在哪里?” 尽管归来的六星猎人行止有些异常,但对方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小团长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教官,放心吧……卢修他们在甲板上轮班监测着古龙气息的动向,一时脱不开身。贾晓和村民们在一起,不二和晴儿也在那边。我把他们两个换到了明早的第一班岗,想让他们能够好好休息一夜。” 长枪猎人在战斗中受了些伤,想要弥补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就不能一直睡在冷硬的猎船上。封漫云原本也该回家休息,然而西戍猎人刚一降落,就以帮忙监测为名登上了甲板,任凭如何劝谏也不肯离开,秦水谣也只得就此作罢。 “妙玲呢?”安菲尼斯的神色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洗澡啦。”女猎人吐了吐舌头,“妙玲姐被怪物的粘液喷了半身,有点狼狈,不过没有大碍。周围的威胁已经被我们扫清了,猎船的视界之内都没有新的危险,小猎团能照顾好自己,您没必要如此紧张的。” 看到六星艾露长舒了一口气,封尘环顾了一圈被飞艇轧碎的林木——年轻人们得到远猎号不久,但也足以明白什么叫“乘降规程”了,眼前的降落至少违反了乘降准则上三分之一的条例,亏得船板坚固才没有当即解体:“所以,该换我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吧?教官们这么风风火火地赶回村子,是猎场上有新的状况了吗?” 罗平阳和庄暮从舱门中探出身来,后者几步迈至地面:“是我的船队,他们恐怕在半路上出了些问题……” “在猎场上游荡了一圈,你就带回这样的消息?”庄家次子的话音刚落,聂小洋就在队伍的后方叫嚷了起来。双刀手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审视着面具男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分明是没安好心!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要我们把救援的安排交给你,一转眼却连一艘运载猎船都拿不出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看我们的笑话吧?” “当然不是!”庄暮辩解说。他面具下的双眼一瞪,指着背后的战舰:“我能够调动的力量都在这里了,这场委托中押上了我商队的基业,我不会拿他们来开玩笑。” “船队越过工会的管辖区不久后就失去了联络,算起来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回信了。那些家伙是我的雇员,我比你们更在乎他们的下落。”面具人整理了一下衣领,压制着心中的怒意道。 “你是想说……船队在路上遭遇上位飞行种了?”聂小洋将信将疑地问。 “我名下所有的飞艇都是我亲自主持改装的,动力炉和螺旋桨是工会的最新型号,三艘护卫舰上还有骑士团级别的主炮。”庄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就算遇到了龙眷,也总不能连一份求援信号都送不出来吧?” 封尘踏步上前,面容阴沉着道:“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八成是莫林搞的鬼。” 庄暮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六星强者:“见鬼……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以最保守的状况来估计,想要无声无息地控制住庄暮的船队,至少要五六艘同等规制的战舰才做得到。那种规模的飞艇队伍,无论是占地还是燃料补给的需求都不是小数目。它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空中,早就该引起猎人工会的注意了。 “黑星双子在调查时的确遇到了死神之眸的人不假,但莫林没了工会的势力做依仗,不过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叛逃猎人而已。他就算手握着一支军队,又哪来的力量隐藏到现在?五星猎人的实力虽然堪比猎船,但不代表他们真的会飞。” “那个男人不需要手下,想要劫掠一个船队的话,他自己就能做到。”封尘舔了舔嘴唇,目光在星空下游荡起来。他的眼睛一亮,林间霎时响起了一串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数秒过后,一只拳头大的夜鸦从松树的阴影中飞窜出来,在猎人们的目光下径直朝庄暮的怀里撞去。 “见鬼!”面具人心中一惊,伸手朝黑影处一挡。鸟喙“砰”地撞在臂甲的金属板上,小兽凄鸣一声,晃晃悠悠地逃离猎人们的视野,融入进夜色之中去了:“那是什么?” “莫林可以对猎船做到同样的事情。”暗影猎人收回龙腔,望着远行的林鸟说道。逃亡期间,封尘也曾如此对待过骑士团的飞空艇。在猎人刻意的鼓动下,驱鸟的噪声装置,甚至舰炮和特制的臭弹,都不能阻止它们想要与战舰同归于尽的心思。 对一艘高速行驶的猎船来说,迎面飞来的小型禽鸟有时是比大型飞行种都可怕的存在。庄暮深谙控船之道,几乎瞬间就想通了这份能力无与伦比的威慑作用,面具后的脸当即变得一片惨绿。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望着封尘期期艾艾地说道:“该死……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身上也有龙人的血脉?” “我也想找谁问个明白,不过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这些。”龙语者沉声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最坏的情况下,你应该做好他们已经凶多吉少的准备。” 面具人的心思迅速流转,半晌后情绪反倒下来安定下来:“不,其它丧心病狂的偷猎者也就算了,如果是莫林的话,我的船员们还活着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 猎人工会有对来往商船的保护律令,民用飞艇按照规程,需要时刻向就近的工会分部汇报航行状况。失联时间太久,工会就要循例出动巡行猎船进行调查。庄暮的船队规模不小,一旦在工会开辟的航道上失踪,甚至有演变成地域级丑闻的风险,猎人们心知如此,在搜寻时必定会不遗余力。 “莫林既然费尽心机躲到工会的视野之外,就不会蠢到轻易和工会正面对抗,保证通信不断是他唯一的选择。联络秘信只有我的驾驶长才有权撰写,那家伙是个退伍的军方驾驶员,他知道该怎样和偷猎者周旋。” “光是知道活着又有什么用,船队一日不开到这里来,兽群迁徙范围内的十几个村庄或早或晚都要完蛋……”双刀手突然一锤手掌,恍然大悟道:“这就是莫林的打算吧?让我们所有人困死在雪山下。那个疯子连整片大陆都不放在眼里,几个小小的村庄又算得了什么?” 在古龙种和恐暴龙的下落之外,救援猎船和死神之眸的潜伏地也成了众人当下急需的情报。然而夜晚的猎场是掠食种的天地,新的调查工作最早也要明日清晨才能重新展开,时间并不站在小猎团一方。 “小洋,这里着急也无济于事——”安菲尼斯摇头道,“黑夜对我们和莫林来说都是一样的危险,死神之眸不会挑在这种时候有所动作的。我和小罗明早日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纠集人手,想办法把船队找回来。在此之前,诸位能做的就只有专注在一件事上——好好守住雪林村的周全。” “你们也该察觉到了,闯下山来的怪物等阶正变得越来越高,如果被它们趁着夜色攻破村子的防线,之后的任何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 雾月当头,从甲板上还能看见雪林村中警戒的灯火。封漫云从船舱里登上来,只见到散落满地的斩斧部件和箕坐其中的小龙人。打磨斧刃的声音机械而单调,却是起降坪上还有人驻守的唯一证明。 “已经到换班的时候了吗?”卢修一边说着,用笼手的边缘试了试刃口,继续打磨起来。 白衣猎人在同伴身边坐下,举目朝已经化为阴影的雪山诸峰眺去:“睡不着而已,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感觉自己被一圈细钢丝紧紧勒住了脑袋。” “同感。”特选猎人双手的动作不停,苦笑了一声道,“像是有只上位的掠食种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有时真的希望自己能和封尘那小子换换处境,至少他在想要休息的时候,还能暂时摆脱这些见鬼的感觉……水——” 封漫云依言把脚边的水壶递过去,龙人在砥石上洒了些,将斧刃翻了个面,刺耳的打磨声再次响起:“我在雪林村虽然没有血亲,但终究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是我的家乡,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它和雪山之南的任何一片猎场一样,也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或许不全是因为怪物的缘故。梅可告诉我,死神之眸的人可能扣押了庄暮派来的救援船队,是真的吗?” “等到明日一早就能揭晓了。不过以我们手上的运载力,伊比路玖或是山上那家伙攻下来的话,还能勉强保证雪林村的大家无恙,其它的受灾的村庄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会议上安菲教官亲口这样说过。”卢修神色复杂地举起斧刃,在试刀的生皮上轻划了一下,兽皮无声无息地切开一道平整的刀口,“莫叔叔……先是雷鸣沙海,又是遗迹猎场,现在又把屠刀悬到无辜平民的头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龙人的斩斧不再是莫林送给他的那一把了,前时他向特雷索尔大师请教了些简单的拆装和维护的手法,龙人匠师顺带着帮忙改良了武器的结构和材质。此刻手上的猎具分明已是面目全非,但卢修在磨光的刃面上却仍能隐约看见莫林阴魂不散的面容。 “喂,你还好吗?”看见同伴一时怔住,封漫云摇了摇他的肩膀。 “在翡翠之塔之前,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在执事长府的训练室里。”特选猎人目光一阵涣散,声音苦涩地说道,“他阻止我带着伤追你们而去,告诉我对自己在猎场上的状态负责,就是对同伴的性命负责。这柄斩斧就是在那个时候送给我的。” “莫叔叔是个完美的导师,他关心我,知道我需要什么。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称‘我是新大陆最强的猎人’,或许我至今还在恐惧着自己的血脉力量,更遑论像现在这样运用它了。”卢修说着,木讷地将满地的零件组装回斧柄上,向填充瓶中加灌起了冷却液。 “但是现在……我只觉得金羽城的那些日子,我一直活在一个毫无意义的谎言中。他在考核上选中我,教导我,像弟子和家人一样对待我……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的真意,又有多少是别有用心。”小龙人放下武器,目视着身旁的同乡道,“从那天以来,我每天都在反复地思考,却还是无法理解——一个曾经的五星强者,堂堂金羽城分会的执事长,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倒觉得并不是全无预兆。”封漫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直到现在才开口回应道,“那次狩猎祭,就是他操纵了祭典领队的选举吧?不二的父亲,熊啸前辈的禁猎,其中也有他的影子。更何况在莫林的统领下,金羽城骑士团是整个斯卡莱特最激进的骑士团之一——据我所知,就连洛克拉克都没有那样频繁地引用过法外制裁权。” 白衣猎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只是离得太近,没有看到他形象中阴暗的部分罢了,就和从前的我一样。” “哈德?”小龙人小声吐出一个名字。 “噢,不是他。”封漫云仰面在甲板上躺下。林叶的沙沙声和虫鸣声在耳边荡漾,让西戍猎人前所未有地清醒,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旋即问道:“我有和你提到过,我为什么宁可被丢到西戍,也一定要做个猎人吗?” 794章 叫醒它 “我还以为你的执念和天分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听闻此言,卢修半是讶异地说道,“不是这样的吗?” 白衣猎人抬起半个身子,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身旁的同伴。见到龙人饶有兴致的表情,他称了一声神号道:“猎神在上,当然不是……” 封漫云躺回甲板上:“考核时在场的同龄人之中,我可能是最没资格当上猎人的一个了,那时的我连一柄真正的太刀都拿不动。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自己在猎人之路上有多少天分。” “远在猎人考核之前,我曾经去过一次金羽城,大概在三四岁的时候。”白衣猎人不紧不慢地回忆着,“是肺寒,一连几天都咳得很厉害。飞艇上时爹一直担心高空风会加重病情,甚至都不敢让我登上甲板看看风景。” 特选猎人似有所忆地嗯了一声。 “我们在金羽城里辗转了三天,陆续瞧了几个医师,抓了些药。我想不起其中绝大多数经历了,不过我还记得那时的工会大厅,那座塔楼的样式从没变过,还有那些人……我是第一次同时见到那么多人。我就站在街角看着他们走来走去,等到回过神的时候爹爹已经不在身边了,整个广场突然之间乱成了一团。” “发生什么了?” “是怪物,就出现在大厅前的广场上。现在想来,应该只是运输途中脱离束缚的陆行鸟龙种。体型不大,也并不算强,但那毕竟金羽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引起多大的恐慌都不足为过。” “猎神保佑,你受伤了吗?”卢修不由自主地祈祷了一番,担忧地问道。 “它没有冲着我来,不过老爹正在它的路径上。他想朝我跑过去,却在路中央摔倒了。”封漫云的语气如常,视线停留在远猎号头顶巨大的硬质气舱上,“我记忆中的下一幕,就是那只黄皮的鸟龙种倒在老爹的身后。一个高高瘦瘦的猎人……白色的猎装,手里握着一柄太刀,就拦在怪物和老爹之间。” 卢修上下打量了一番西戍猎人的装束,而后微笑道:“想必这就是这身装束的来历了。” “我知道,有点傻气是吧?”封漫云自嘲地一笑,“猎人英雄拯救平民之类的桥段,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那是我今生第一次亲眼见到猎杀怪物的场景。” “我能想起那只鸟龙种的脑袋滚落在不远处,还有满地流淌的血水……”白衣猎人闭上眼睛,把双臂垫在后脑勺上,“奇怪的是我不害怕,也不觉得讨厌。那时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变成那样’,站在广场中央,手刃怪物,把平民——包括老爹在内,所有被怪物追赶的普通人挡在身后。如果有谁能让我做到这些的话,我愿意用任何条件来交换……笑什么?” “没什么……嘛,你才四岁,若是换我在那个时候,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念头。毕竟猎人手册上的说教,永远比不上一个强者现身说法来得有效。”小龙人把脸偏到一旁,清咳了两声道,“所以,后来怎么样了?和你的恩人还有过联系吗?” “那之后广场就被紧急疏散了,我甚至来不及看到他的正脸。”封漫云怅然叹道,“老爹没想过要感谢那个猎人,我依稀记得好像还骂了他一番。回程的飞艇上老爹抱怨了一路——他没有选在就近的城市求医,而是专门带着我跑去了金羽城,就是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怪物,结果到底还是遇到了这样的事。” 传奇故事和英雄行径,能够打动的永远只有心智未开的少年。在父辈的眼里,亲人子女的安全,比让他们接触到任何一位英雄都重要得多。如今雪林村灾难当头,年轻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身后同族的安危,封漫云也愈发地理解起老爹当初的做派来。 “这些还不是全部。”白衣猎人接着说,“药剂的副作用比医师讲过的要猛烈得多。回到雪林村之后,我就发了一场高烧,在床上躺了一周的时间才算好转。老爹说那是猎神的恩赐,但在半昏半醒的时候,我脑海里不断出现的不是猎神,而是广场上那个无名猎人的身影,这大概也算是某种‘命运’吧。” 小龙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城区内遭到怪物袭击这种事件,工会总要留下案底的。事件记录、追认的委托报告之类的文书,在工会藏书馆里应该都找得到才对。如果你还想寻到当年的那个人的话,方法应该不止一种,这次委托结束之后,只要你开口,我也可以帮上些忙。” “看来是不需要了。”封漫云坐起来,望着同伴的眼睛,面色阴沉地说,“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听到过第二个白衣猎人在北方地区活跃的消息,直到遗迹猎场一战的时候。远猎号遇袭的那一晚,我在望台上看见了一个同样的背影——就在被收押的偷猎者之中。” “诶?”卢修愣了两秒,才把这句话中的信息彻底吸收进来,“偷猎者?猎神在上,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不会是……” “不会有错的。”封漫云苦涩却笃定地道,“夜色中看不清他的体型,猎装制式也和我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不过我认得那柄太刀,也记得那个背影给我的感觉,那就是他——时不时出现在梦里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他认错的。” “我还记得你在委托报告上的描述,你急着追出猎船,就是因为那家伙?” 白衣猎人点点头。种种迹象都表明,当日在猎场上设局阻击小猎团,并最终藉此拦住了两艘救援飞艇的脚步的,正是这个神秘的面具男子。在偷猎船炸毁,余下的暗影猎人也被五星强者们缴械之后,他又成功地策动了一次受押者的暴乱,并在乱局中顺利脱身。此后工会抓住了绝大多数在逃的偷猎者,却自始至终都没能查明他的身份。 “他是被一只蛇龙带走的,我和梅可想尽办法咬在他的身后,却还是让那家伙轻而易举地逃脱了。不过回想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那家伙很强,实力说不定有五星猎人的水准,甚至可能和黑星双子不相上下。如果不是一心逃跑,加之顾忌两位五星强者的猎船在不远处待命,那一战到最后就不止是被他逃脱这么简单了。” 神秘偷猎者和旧时封漫云见过的白衣强者是同一个人,这样的巧合有多大的概率发生暂且不论,但身边的西戍猎人分明对自己的见闻深信不疑。眼睁睁地看着幼时景仰的英雄加入到暗影猎人的阵营,这样的观感对封漫云来说,就像塔顶时卢修的所见一样充满冲击力。 无怪乎白衣猎人从古塔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副萎靡不振,对狩猎兴致寥寥的样子了,这样的经历甚至足以动摇一个人猎人信仰的根基。 “见鬼……这些事你该早点说给我们听的。”卢修恳切地说道。 “又有什么用呢?”白衣猎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某种意义上,我和你的处境差不多。你刚刚说过,自己‘像是活在一个毫无意义的谎言之中’吧?我也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如果特选猎人口中的‘谎言’是过去的三年时光的话,那封漫云的就还要加上在此之前的十年、他的整个少年时光和有关猎人的全部信念。即便在西戍一般严酷的猎场上锻炼出的意志,也不由得一阵心神动摇。前些日子时,年轻人的面上还能维持大抵一切如常,恐怕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所以……你现在还好吗?”龙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至少比你这副样子要好得多。”封漫云晃了晃同伴的肩膀道,“回到雪林村后,再次见到爹娘和村中的同族,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作为猎人的意愿是从哪里得来的,其实根本无关紧要,它终究是属于我的东西。除此之外,不管是哈德还是那个白衣的家伙,能代表的只有‘他们本身’,把自己的信念强加到他们的身上,最终只会落得让自己失望的下场而已。” “更重要的是,灾难在即,村子还需要我们来守护。无论我有没有被一个偷猎者击碎过信仰,狩猎仍然要继续下去。只要还活着,我们的战斗永远都不会有停止的一天,同样也没有留给我们迟疑和缅怀的空闲——猎人就是一份这样的工作。” 卢修思忖良久,才恍惚察觉到,白衣猎人兜兜转转,最终却还是为了安慰自己。他不禁哑然失笑:“我就心怀感激地记下了。不过你要知道,如果是你的话,直接把刚刚那些说出来,我也会欣然接受的。” “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也需要说服。”封漫云用指尖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刚刚的一番话不知有多少是说给他自己听的。白衣猎人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去休息一会吧,接下来的监视工作交给我就好。” ………… 第一缕阳光攀上峰顶之时,莫林早已来到了黑星双子探索过的地方。雪峰并不高,白雪只覆盖了山顶附近数公里的区域,峰顶没有明显的冰川蚀刻的痕迹,从飞艇上看去,恰似一只雪白的馒头倒扣在山上。 以猎船的角度,地面的两人就如馒头上的芝麻粒一般渺小。尚小猫挥动着工具铲,一下一下地铲除着脚下的积雪,不多时身旁便堆出了一人多高的雪堆。镌着庄暮私徽的猎船从头顶上掠过,正在往死神之眸落脚的山洞处返航,叛逃猎人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问道:“大人,只靠我们两个真的没关系吗?” 越是向下挖掘,雪层就越是厚重坚硬,不多时铲下便只剩下了半透明的坚冰。冰块、冻土和砂石凝固在一起,饶是铁铲由硬质合金锻制而成,每一铲也要五星猎人卯足力气才有成效。莫林将工具拄在身前,喘匀气息道:“我不能冒险让船工和机械师接近这里,以那些家伙的意志水平,不消见到古龙种,听到风声的一刻就要四散崩溃了。” “可是雪山不比其他猎场,这下面几米深都是永久的冻土层。”叛逃猎人用铲尖敲了敲硬邦邦的地面,“不能多派些帮手的话,有一台工程机械也好啊,否则的话,进程就会耽搁了吧?” “不用着急,土层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深,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执事长说着,撬起一团厚重的土块,抬手扔进远处的雪堆之中。老猎人心念一动,只觉得尚小猫没有重新埋头到挖掘中,一双眼睛尤自望着自己,不禁抬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大人。”叛逃猎人摇了摇头,却忍不住叹声说,“我还是不敢相信,这里就是古龙种的苏醒之地。大人的天赐龙语,居然连这种程度的秘辛都能预测得到。”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莫林深深地一铲,冻土在朝阳下莹光闪烁,似乎含着什么不知名的结晶。执事长朝雪林村的方向努了努嘴:“能预知古龙出世的只有他们。” “大陆原住民?”尚小猫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有传闻说他们掌握着不少猎人世界的秘密,原来确有其事吗?” “这就是空穴来风了,雪山以北不过是生活着些亟待开化的愚民,真正掌握古龙之秘的是龙人一族。”莫林漫不经心地说道。 “自第一次人龙战争结束以来,就有大量的龙人离开西奇国,在两个大陆上各自游历。一部分龙人选择留在大陆上,担任各处聚居区的首领。无论这是长老会的授意还是自发的行动,越是强大而血脉纯净的龙人驻守的地方,周边的猎场上就越是可能盘踞着强大的怪物——无论是已经存在的,还是未曾出现过的。只要知道了这一点,剩下的就是枯燥的收集情报的过程了。” “叮!”执事长随口一言,就是猎人世界中罕有人知的秘闻。尚小猫听得入神,手中的铁铲稍一用力,却不意被弹飞了出去。他赶忙低头查看,只见薄薄的冻土层下,一小片几近透明的石头裸露出来。猎人用脚扫除四周的浮土,才发现整个脚下俨然是一片巨大的厚厚的晶石层。晶石泛着湛蓝的光泽,光源不是头顶的太阳,更像是来自石层更下方的空洞之中。 “是水晶吗?”尚小猫脱掉笼手,用五指细细地触摸着身下的晶石,石层表面入手温润,却有着令人咋舌的硬度,“古龙种给自己筑就的巢穴果然不同凡响。” “严格来说,这更像是它的蛋壳,不过居然已经扩散到这种地步了啊……”莫林压抑着自己的喜色道。他把铁铲扔到一旁,从背后抽出骨质短刃,双手反持着,剑锋指着露出水晶的区域,“这家伙睡了太久,是时候把它叫醒了。退到后面去吧,逃回山洞那边也没关系,这一剑一旦落下,我可能就没办法护你周全了。” 795章 神之佑 醒来的瞬间,卢修就感觉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龙人浑身的血液像是化作了滚烫的熔岩,在体内奔涌不止。他惊呼一声,从床板上“咕咚”一下滚落在地,才发现封尘正站在自己的床边。 “猎船……着火了吗?”半睡半醒之间,特选猎人含糊地问道。滚滚的热意顺着卢修的皮肤钻进体内,连吸进的空气中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燥热感。 “你没事吧?”封尘弯下腰来,搭过一只手去。卢修挣扎着站起来,没等到同伴的回答,却见封尘双脚猝不及防地一软,也狼狈地跌坐到地上。龙语者连忙遮住双眼,口中下意识地骂道:“见鬼……你在干什么?快把能力收回去!” “诶?”龙人一愣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眼红得发紫,赤瞳已是发动到了最强的状态。他一个激灵,倏地把头别到舷窗的方向:“抱歉……我这是怎么了?” “睡糊涂了吧?穿好猎装,全队集合了……”暗影猎人心有余悸地说道。封尘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忘掉刚刚自同伴眼中看到的怖景,额上的青筋尤自跳动不止,“是紧急情况。” 卢修望向舷窗,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猎场上的景致与昨日并无不同,小龙人却闻到了一股清晰的肃杀的味道。头顶和门外的甬道上不时有脚步声匆匆而过,传声筒中警报的蜂鸣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停下,远猎号上下气氛一片紧张:“村子被袭击了吗?” “继续睡下去的话,很快就会了。”封尘抄起床边的头盔塞进同伴的怀里。他转身推开舱门,低声提醒道,“你也感觉到了吧?” 特选猎人深吸了几口气,将沸腾的血液压制下去,望向舷窗外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船上并没有着火的迹象,小龙人浑身的焦灼感分明来自于他的血脉之中。 早在开始金羽城竞技场的修行之前,卢修就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龙血运用之法,至少不会再因受到怪物的挑衅而随意爆发了。时隔日久,猎人再次体会到了血脉失控的滋味,毫无疑问正是缘自雪山深处的那头神秘古龙种。 视野的尽头,天灾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清晰。感知到大雪山深处的状况,卢修像是被一桶冰水迎头泼下,他胡乱系上裙甲的卡扣:“怎么会这样?那家伙正在醒过来!见鬼……村子有危险!”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快跟我来。”封尘急急地推开舱门,朝身后的同伴招手道。 二人没有直奔指挥舱,而是顺着舷梯登下船来,卢修打着呵欠,远远看见庄暮的飞空艇歪歪斜斜地停在起降坪旁,显然不是昨日降落的地点:“那艘船昨夜里出动过?什么时候的事?” “黎明前后,我当值的期间,十分钟前才赶回来,没想到带回了那样的情报——你的肩带。”封尘朝龙人的肩头目示过去。后者依言锁紧了肩甲的卡扣,皱着眉头问道:“恐暴龙吗?还是……莫林?” “说实话,你不那么称呼他的时候反倒有点奇怪。”封尘脚步一顿,神情复杂地看了卢修一眼,“是伊比路玖,在离村子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被观测到的。详细的情报都在庄暮的手里,作战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 听闻此言,小龙人反倒松了一口气,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连同宁远商会的运输舰一起,雪林村起降坪上并排停靠了三艘飞空艇,让空间本就不足的山麓地带显得更加拥挤了。二人从两船之间的夹缝区域穿过,让开一队运送物资的板车,终于近靠近了庄暮战舰的舷梯。 一眼看清猎船的样子,卢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所及之处,侧舷靠近船底的地方向内深凹出一个大洞,外层的防护板如麻花般翻卷扭曲着,表面已经彻底变成了焦黑色,赫然是吃了一记吐息后的景象:“这是恐暴龙做的?猎神在上……大家都还好吧?” “庄暮这一次还算幸运。”封尘面色古怪地回答说,“战斗发生时没有人在船底附近逗留。底舱破了几个隔间,漏掉的绝大多数都是压舱石,损失的只有一部分无关紧要的补给,没有人员伤亡,船体也没有大碍。” 为了尽量减少夜战的几率,晚间巡行时猎船通常都维持着低空飞掠的状态,即便如此,作为陆行种的恐暴龙能威胁到飞空艇,也已足够骇人听闻。创口的方位和主螺旋桨垂直距离不超过二十米,若是彼时猎船悬浮的高度再低一些,恐怕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了。 即便如此,恐暴龙的吐息中含有类似古龙血毒的成分,战舰刚一降落,船体受到攻击的部分就被隔离了起来。几个全副武装的机械师正在清理破损的舱壁,换上新的板材。沾了污秽的木板被统一堆放到远处,由专人负责烧掉。在修理工程结束之前,无关人等都被拦在了船外。 同伴们已经在船下等候多时,黑星双子和庄暮也在人群之中。猎人们稍作点头致意,注意力便重新回到圈内。一个观察员装束的大叔被众人围在中间,大叔皮帽下的面孔正不住地流着汗,强作镇定地继续讲述着当时的状况:“……我们准备返航的时候天刚刚亮起来,那家伙的警惕性很强,猎船刚刚掠过头顶,它就藏进了乱石之间。我们以为是误报,还没等到第二次确认,它却抢先从望台的视界死角爬上了就近的山崖,险些把飞空艇一击打落……” 卢修寻了个位置站定,陆盈盈也适时站到了他的身后。龙人回过头,压低声音说:“盈盈,那头古龙种——” “气息变得越来越强了,八成是苏醒的先兆。”女书士接话道,“早些时候封漫云第一个发现的,已经向大家说明过了。”她一只手抚上猎人的背脊,“接下来的作战上,团长也会把它考虑进去,这些你就不需要担心了。比起这个来,你现在感觉如何?” 卢修不是第一次感知到古龙种了,却没有哪一次对他的血脉产生过这样强烈的影响。特选猎人咂咂嘴,一头雾水地回答道:“非常不好……也非常好。龙血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活跃过,好像随时都能迎接战斗,不过想要将它压制在正常的状态也需要多花些力气——这种紧要关头,我不会是生病了吧?” 陆盈盈和特选猎人同血共源,当然能察觉到他的担忧。她绕到卢修的面前,踮起脚观察了一番龙人的瞳孔,又用掌心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斟酌着说道:“或许是和天灾的距离太近的关系,或许是初生古龙种特有的现象,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应该不是生病,至少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今早封漫云也是一样不太对劲,我亲眼看见他喝了一瓶安神的药剂,脸色才好看一些。” 小龙人悄悄偏过头,果然见到白衣猎人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封漫云的视线频频向远处的山峰、古龙气息的源头瞥去,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一样。 “等一下……”秦水谣开口打断观察员的讲述,西戍猎人的注意力也被一并拉回了会议中。小团长抱着双臂,朗声说道:“小猎团和恐暴龙接触过一次,目击时的情形就不需要详细说明了,它的具体位置和动向才是关键,还是从这里继续吧。” “那家伙的行进速度太快,观测时的位置没有参考价值。”庄暮摇摇头。好在暴食种的活动规律很容易摸透,回程之前猎船顺便记录了附近其它怪物逃亡的路径,只要恐暴龙还在继续猎食,就不会偏移这个轨迹太远。 庄家次子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恐暴龙在往这边来,算上战斗和进食的耽搁,两个小时,最迟小半日就会降临到雪林村,偏移程度不会超过三公里。换句话说,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话音之下,猎人们的喉咙里各自响起了数道轻微的“咕咚”声。秦水谣下意识地想要向不远处的黑星双子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顾念着自己才是猎团的主心骨,只得强自压抑了下来。小晴儿双手在胸前合十,声音有些发飘地道:“怎么办……比之前料想的快这么多,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我们是猎人,可永远没有‘准备不好’一说。”熊不二拍了两下胸膛,不知是在安慰后辈,还是在给自己壮胆。长枪手用目光向团长征询道:“不过团长,这样下去就只能撤了吧?” 秦水谣定了定神,心道也只能尽量把握当下能做好的事了,她干咳一声点点头:“按照规程,优先转移村民,控制灾害规模。大家要记得,即将到来的不止有龙眷之上的伊比路玖。被它追赶的怪物们数量未知,等阶同样不低,联合起来恐怕也是不输给恐暴龙的次生灾害,它们到来之前我们甚至未必有两个小时——贾晓?” “已经向村民们做过工作了,”大剑猎人好端端地站着。经过几天的休养,贾晓的腿伤痊愈了大半,行走已经大抵无碍,只是不知道战力还能维持几成。昨夜得知救援猎船失期,村中警备的三人就以加强防备为名告诫了各家各户。今早村民们知晓情况严重,尽皆闭锁门窗留在了家里:“我们知会过麦格村长,有他相帮的话,平民只要半个小时就能集结到起降坪外……”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聂小洋使劲地挠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现有的船只够保住一个雪林村,一旦被恐暴龙突破了这条防线,后面的无数村落还不是一样会沦陷在兽潮里?” “时间。”封尘正色道。雪山以北的集落密度并不高,更多的还是荒无人烟的原始松林:“我知道一个地方,越过雪林村继续向北,就有一片那样的密林。山上收成不好的时候,我和老爹有时候会去那一带打猎。村民转移之后,我们就设法把怪物引到那一带,那片猎场的范围不小,就算以怪物的脚程,一旦踏进去,一日之内都不会遇到第二个村子。如果我们能提前转移就近的村庄,这个期限至多还能延长半日。” “不过一天而已,又能改变什么?” “一天已经足够了。”安菲尼斯说道,“这里的状况已经全部传递出去了,明日晚些时候,第一队新的救援飞艇就会赶过来。” “不可能的……猎人工会没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双刀手惊声道。 “除非我们联系的不是洛克拉克,而是宁远商会就近的据点。”罗大师说道。年轻人们似有所察,纷纷扭头望向庄暮,庄家次子摊开双手:“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半夜开着飞艇去猎场上闲逛?” 庄家的船队被死神之眸拦截,雪林村起始的信鸟航道已经不再安全了。猎人们不清楚莫林能力的极限,唯恐对方一直监视着空域,庄暮不得不驱使着战船向远处开出几十公里,才敢放心地送出情报和求援信号。 “商会的地区总管有部分况大师本人的权限,只要理由充分,越过洛克拉克的审批,向分会申请出动一支船队不是什么难事。”老艾露解释道,“死神之眸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我们面前主动现身,如今莫林是整个工会最大的通缉犯,该让他见识一下工会追捕叛逃猎人的决心了。” 计划像是凌晨的时候匆匆讨论形成的,除了团长和封尘之外,小猎团其它人也都是第一次听到。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女弓手抿了抿嘴唇:“就算工会的支援能够顺利赶到,这样的计划也还是太乱来了吧?” 引导数量无算的怪物,在公里级别的通道内大范围移动,沿途势必需要大量的人力来设置隔离带。过程中只要有一头怪物漏了网,就会给周围的村庄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算上庄暮的人手,我们满打满算也不够五十个在编猎人,怎么可能做到——”申屠妙玲一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封尘的脸上,面色随即释然下来,“这样吗……看来大雪山这一次果然是有猎神的庇佑。” 796章 毁掉它 头上的倒计时在不断地归零之中,猎人们不敢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秦水谣迅速交待了各自的任务,众人便就此散去。一时间像是有人按下了临战的开关,三艘飞空艇内外悄然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四周的信号弹和呼喝声此起彼伏,就连见习的船工脸上都堆满了凝重之色。 战舰上只有封尘还算清闲。暗影猎人需要为接下来连续高强度发动龙腔做准备,作为这场撤离的关键人物,他被勒令时刻保持体力和精力充沛。封尘在再三抗议下,还是不被允许插手先期的准备工作。被远处古龙种阴魂不散的意志所扰,他又无法安然回舱休息,只得呆立在远猎号的甲板处,看着舷梯上来来往往的船工和猎人。 “教官!”远远望见黑星双子在甲板的角落中整备行装,封尘抬步凑了上去。罗大师在为猎装的关节处打蜡,安菲尼斯箕坐在地上,正拆卸着一只便携型号的爆桶。看着老艾露一点点掏出桶内的火药和内料,堆放在一旁,龙语者嘴角抽动了几下,明智地在几步之外停下来:“您……这是在干什么?” “封尘?来得正好,上个型号的‘飞人’用的爆药,你还带在身吗?”安菲尼斯伸出一只手索要道。 “诶?噢——”年轻人从腰囊中掏出一颗备用的爆弹,递给六星猎人。老艾露用指甲灵活地剥开危险品的外壳,将黏土状的火药碾成碎屑,匀了一半在爆桶的内料中。兽人想了想,又将剩下的也全数倒了进去,用爪锋拌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安菲教官,这些……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封尘咧嘴提醒道。特雷索尔大师的发明,只要在寻常的火药中加上一点,起爆后的威力就会有显著增加。整颗爆弹的当量足够推动封尘持续一场战斗了,此刻被全数填进爆桶中去,击发后的威力恐怕还要高过寻常的舰载武器。 “这样正好。”安菲尼斯面不改色地抓起一把钢珠洒进爆桶之中,细细地码上一层爆药,像制作千层蛋糕般,又洒下了第二把钢珠,“爆桶的威力当然是越大越好了。” “一旦来不及撤离爆炸范围,反而会伤到自己的吧?”年轻人忧心地提醒道。 “和这些东西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安菲尼斯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调整着身前特制的爆桶,“论行动速度、反应能力和生存能力,艾露一族许多群落,包括我的本族都要强过人类,不过我们在战场上向来都欠缺强力的进攻手段。想要在战力上比肩人类的话,有些时候就要借助些外力才行。” 封尘挠挠头不再多嘴。他心道雪林村的危机近在眼前,自己大概是太紧张了,才会鬼迷心窍,不自量力地对六星强者整备的猎具指手画脚。年轻人尴尬地一笑:“那个……刚刚开会的时候您二位一直在场,却什么都没说。小猎团的计划有什么缺陷吗?或者……接下来的行动,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你们得自信一些,小猎团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罗平阳套上笼手,五指活动了几下,关节处被蜡质保护着,没有发出一点摩擦的声音。他抬脚上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人手分配、时间把握、平民的组织和安抚……我能想到的,你们团长也都考虑到了。当下的方案虽然简单,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相当成熟,要不是昨夜我也参与了讨论,我都会以为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呃……除了给兽群引流的那部分之外,剩下的都是猎人手册上的规程。”听着教官的赞誉,年轻人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实话,我们也没有太多能自由发挥的空间。” “能够把手册上的教条贯彻到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大陆上六成以上的狩猎事故,都是猎人的自作聪明引起的。”安菲尼斯用工具将最上层的爆药压实,插入引线,封上桶盖,抬起头来道,“小猎团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我们两个老家伙时刻在一旁指手画脚。就像我昨夜里说的一样,雪林村的救援上,我和小罗只会提供必要的帮助,这次委托的主角还是你们。” “所以——教官们也会参战的吧?”封尘望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六星猎人道,“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秦水谣的安排里当然没有将黑星双子囊括在内,从各种意义上,她都无法指挥两位强者。二人是否乐意听从小团长的命令是一回事,女孩有没有能力让他们在战斗中发挥最大的作用,这就是另一回事了。莫不如说自由行动时的黑星双子,才是这次委托最大的助力。 两个六星猎人对视了一眼,安菲尼斯并没有隐瞒什么的打算,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打算再登一趟雪山,去找找那头恐暴龙的麻烦。” “嘶……”封尘吸了一口冷气,再看着安菲尼斯的特制爆桶时,神情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可是您之前明明说过……” “被工会下了大力气,却依然围剿无果的物种,光凭我们两个,狩猎成功的几率当然不高。”老艾露坦然道,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打不赢不见得就是输掉,我和小罗的话,在它的手下撑上一时三刻想必还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能占些便宜也说不定。” 雪山里逃亡中的怪物仍然可以通过龙腔来沟通,这是小猎团整套撤离方案的核心,也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受到伊比路玖的位阶威势的影响,暗影猎人想要将一域的怪物聚集起来,不知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在那之前,整个雪山以北都将处在全无保护的状态。 封尘当然知道这一点,他虽然没有在先前的会议上言明,却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雪林村的同族们登上飞艇的一刻,自己就会拼命地催动能力,哪怕透支生命,也要尽己所能地最快完成引流,确保身后广大聚落的安全。然而黑星双子似乎早已看出了年轻人的窘迫——拖住恐暴龙的脚步,就能间接减缓兽群奔逃的速度,给雪林村的撤离争取时间,两位强者似乎要以这样的方式为年轻一代的战斗保驾护航。 “况且事后想来,我们那时的判断恐怕有点太过武断了。”罗大师接着道,“一头从没交过手的怪物,总不至于凭借威名就让我们率先认了输,这一点也不像猎人的风格。无论对方的战力有多强,我们总得试试才行,对吧?” 龙语者听得出来,教官的话中更多的是安慰的成分。庄暮飞艇编队的失陷,逼得两个六星猎人不得不临时决议,去面对连他们也力有未逮的强大物种。黑星双子此刻面色如常,心中恐已做好了鏖战甚至必死的准备。想到两人将希望一股脑地押给了小猎团,也押在了自己的身上,被导师们信任至此,封尘在感动之余,心中的压力也陡然升到了顶点。 年轻人的眼眶一红,使劲地抹了一把脸,面上登时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印:“不止是那头怪物……如果这次袭击是莫林一手炮制,你们此行在遇到恐暴龙的同时,极有可能也遇到死神之眸的人。到时候要同时与怪物和人类战斗,哪怕是你们……” “管好你们自己的战斗吧,不用担心我们。”安菲尼斯背起巨大的爆桶,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和小罗曾不止一次从古龙种的攻击下生还,这种阵仗对我们来说不过尔尔。” “两位教官,你们若是有什么打算,整个起降坪上都没人能拦得住。”贾晓自远处行来,年轻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罗平阳的身下扫过,老猎人一条小腿泛着明显的金属光泽,“不过至少让我们分派些人手和教官们一起吧——撤离行动人手还很充足,团长她不会反对的。这是小猎团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可以战斗了。”熊不二走在重剑猎人的身后。他反持着剥皮小刀,将左臂和胸膛上缠着的绷带一一割断,露出里面新生的嫩红色皮肤,“看,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你们几个小鬼,就算状态正佳,跟在我和小罗身后也只会添乱而已。”安菲尼斯笑骂道,他抬起一只肉掌,指了指长枪猎人身上的斑纹,“更何况这些伤从一开始是怎么留下的,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年轻人们顿时哑然,封尘隔了数秒才咂咂嘴,转而提议道:“让远猎号在近处待命支援呢?这样总不过分吧?小型战舰的载荷能力有限,额定的载量匀给另外两艘也问题不大。” 望着众人哀求的眼神,安菲尼斯仍然不为所动,朝着不远处的中型飞艇努嘴道:“庄暮的飞艇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这可是你们自己的船,也想让它尝尝那样的苦头吗?” 庄家带来的飞艇团队中并没有新手,但处理龙眷等级的损伤也还是战战兢兢。面对怪物遗留下的可怕毒素,机械师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不要说被毒素污染的舱室了,就连焚烧废材的火焰上升起的轻烟都避之不及。 “你们应该知道,在接触到伊比路玖的时候,庄暮的船曾一度尝试过各种还击的手段,不过无一例外,都没起到什么效果。”罗平阳摇头道,“想要对一头龙眷之上构成威胁,船上至少也得有一架龙击枪坐镇才行。” 为了确保战船本体的安全,在和恐暴龙对峙时,猎船只能拉升到极限射程。在那个高度上,舰炮和机弩的命中率有限得紧,利用绳梯投放和撤离人员更是想都别想。最新型号的舰载武器尚且如此,无怪乎三十年前一个满编的大型船队都对恐暴龙束手无策了。远猎号就算跟上去,也只能多在高空充当一个大号的贵宾看台,倒不如留在村中驱赶飞行种,为撤离的运输船保驾护航。 “说到底,我和老师还没有老到需要你们来担心的程度。”罗平阳一边说着,抓起船舷上斜靠着的重锤背在身后。老猎人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武器,惯用的空心小锤变成了锤锋狰狞的大号战锤,虽然铁链还是一如既往地拴在手柄处,不过重量却显然已经远超制式了。 “您要带着那个去战斗吗?”熊不二好一阵张口结舌,“您的腿不是……” 六星猎人笑道:“哦,从前空心的玩具应付普通的怪物还勉强足够,和龙眷等级的家伙作战无疑是自寻死路。事实上,我早就想找个机会尝试一下新的战斗风格了。”罗平阳一边调整着背后武器系带的位置,一边踱至舷梯边,“老师在养伤的期间,我也不是碌碌无为。锻炼狩技、精进战力,这些可不是年轻人的特权。被你们一口一个‘教官’地称呼着,我总要有点危机感才行。” 安菲尼斯作势下船,回头对着贾晓二人道:“你们应该不是专程为了送我和小罗而来的吧?小猎团还有自己的事务,就不用在意我们了。” 熊不二低呼一声,被两位教官的决定所慑,他险些忘了自己的工作。长枪手一拍额头,对封尘道:“是了……庄暮的飞艇刚刚结束修理,村民们也已经聚集到了起降坪外。猎船距离起飞还有最后二十分钟,团长下令安排登船,我们该去指挥室待命了。” 安菲尼斯作势下船,回头对着贾晓二人道:“你们应该不是专程为了送我和小罗而来的吧?小猎团还有自己的事务,就不用在意我们了。” 熊不二低呼一声,被两位教官的决定所慑,他险些忘了自己的工作。长枪手一拍额头,对封尘道:“是了……庄暮的飞艇刚刚结束修理,村民们也已经聚集到了起降坪外。猎船距离起飞还有最后二十分钟,团长下令安排登船,我们该去指挥室待命了。” 797章 奔行中的安菲尼斯回过头去,背后的天空中,三艘猎船已经伴着不曾停止的信号弹冉冉升到了树梢的高度。个头最小的远猎号寸步不移地守护在两艘大船的身边,丝毫没有调头向南,追着两个六星猎人而来的意思。见到这一幕,老艾露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埋头赶起路来。 “在担心他们吗?”罗平阳迈开步子,一条金属腿在布满林叶的土地上不停抬起放下,说话时的气息却宛若在闲庭信步一般。 “更担心的是我们自己,你也看到小姑娘给的情报了吧?”爆桶和巨大的回旋镖背在身后,再加上林林总总的装备和补给,几乎和安菲尼斯的体重相当。老艾露每踏出一步,都会在松软的地面上踩出一只清晰的爪印来。 离开起降坪之前,陆盈盈到底还是追上了黑星双子。小书士顶着红肿的眼圈,将连夜整理好的情报郑重地交给了两个前辈。纸页上的信息大多都是关于恐暴龙的秘传资料,其中有小猎团上次与凶兽接触归来,观测报告中值得在意的部分,也有对更早以前工会对战伊比路玖的情况。小姑娘将这些统统简化在了一页纸上,还贴心地作了批注和总结。 陆盈盈此行携带的书目更多的是关于历史和太古科技,这些怪物情报绝大多数都是靠着女书士非凡的记忆力重现出来的。尽管信息仍是残缺不全,但女孩还是尽量对凶兽的战斗方式和弱点一一做了分析,不少地方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和猜测。哪怕不能拿动武器直面怪物,陆盈盈这个随队书士也在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坚持战斗着,为队伍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整张纸上写着的都是‘不可战胜’,那孩子怕是已经被吓坏了。”罗平阳撇撇嘴道。 “其中还是有不少可圈可点的情报,伊比路玖能通过进食,直接快速地缓解战斗的疲惫,那样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六星艾露飞身越过一蓬灌木,喘了口气又继续说,“恐暴龙从不挑拣食物,只要附近还有野兽在,伊比路玖的续航能力就可以算是无穷无尽。无论它奔袭到哪里,落脚处都能够被它当做主场。上一次的清剿委托,工会在场面上占尽了优势,最终就是在这一点上被拖垮了。” “如此说来,和那样的对手战斗,我们还不能给它喘息和转移战场的机会吗?”老猎人拨开身前的草丛,给自己留出了个落脚的地方,“这次真的是要拿出老命来拼上一拼了。” “你可还不算老,北方……整个大陆的五星猎人里,除掉那些不作数的龙人族之外,你的年纪也只能算是中游水平。”老艾露斜眼打量了身旁的同伴一番,打趣地说:“想要仗着徽章和资历,领着猎人工会的津贴养老,你还得多熬上十年才行。” “那你就要熬上二十年了。”罗平阳也回望着兽人,半是调侃着道,“看着你这张脸,有些时候我甚至会忘了你比我的年纪还要小。” 三十分钟的工夫,两人已经奔出了约莫七八公里,安菲尼斯的鼻翼忽扇了两下,往南是上风向,空气中除了浓重的松油味外,还能闻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生物的味道,却并不是恐暴龙的。利用小猎团带回的样本,老艾露已经熟悉了暴食种的气味,此刻灾难的正主仍在远处,作为次生灾害的兽潮却抢先临近了。 伊比路玖作为准天灾,既是对猎场生态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也是对生存其上者的一场残酷的甄选。在数日以来恐暴龙灭绝性的捕猎之下,身躯笨重、不善逃跑的陆行种已经第一时间被吞噬干净了。此刻还能剩下一口气的,不是等阶高到可以暂时抵御龙眷威压的上位怪物,就是速度和战力双双冠绝同辈的强者。 安菲尼斯隐秘地做了个手势,二人就此止住奔行的势头,扭身躲到一棵就近的松树后。黑星双子没有多花时间掩藏行迹——逃亡中的野兽一般不会主动求战,除非是被正面挡住了去路。 数息过后,松林的不远处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和一阵节律颇为急促的踏步声。透过茂密的针叶,罗平阳隐隐看到一只陆行种疾奔而来,不出意料地朝着两人背后的雪林村跑去。只窥见一鳞半爪,老猎人就已经分辨出,那是一只雪山生态下的常规兽龙种。 “是三阶啊……”罗平阳自言自语道。野兽似乎没有受到太多伊比路玖的影响,兽龙种的路线笔直,步履稳定,没有多余的动作,也看不出太多慌张的情绪,像是确信被作为食料的命运一时半刻还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三阶是现今小猎团战力的极限,庄暮的队伍也需要精锐尽出才能拿下。放眼前方十余公里,活跃着的凶兽无一例外都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尽力寻找着任何一个摆脱背后的煞星的机会。无论面前拦路的是人还是怪物,它们毫无疑问都会将其一道撕碎。一旦逃亡的怪物们在山麓地带集结成群,这只兽龙种就会摇身成为兽群中最有威胁性的战力之一。 预判到野兽的行进路线,最近时距两个六星强者的位置不足百米,老猎人的心思率先活络了起来。他一只手悄悄朝着背后摸去,还没触到冰凉的锤柄,就被安菲尼斯的肉掌拦了下来:“要把体力消耗在这种杂鱼身上吗?” 怪物的脚步颇快,瞬息间的耽搁,兽龙种就从猎人们的身侧绝尘而去。野兽越过黑星双子藏身的松树时,还斜斜地朝着两人瞥来一眼,丝毫没有察觉在鬼门关上走过了一遭的不是两个人类,而是趾高气昂的自己。 “嘛,反正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我只是想着新武器还没尝过荤腥,在面对恐暴龙之前,那家伙或许是个不错的试战对手。”罗大师耸耸肩,刚刚的小动作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这种地方沾了腥,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这样的话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老艾露白了他一眼,从草堆中钻出身来,比了个安全的手势,“真不知道你我之间,到底是谁比较担心那些小鬼——快赶路吧。” 抛开罗平阳一时的鲁莽不谈,沿途有怪物出没是个好兆头,证明两人的路线没有偏离太远。黑星双子沿着山脊线一路向上,没过多久便踏入了积雪区中。 时隔数日,雪线以上已经不再是一片静谧的景象了。二人的脚下,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足迹相互交叠着,远处的兽啸声此起彼伏。哪怕安菲尼斯的鼻子还没有完全适应冰原的温度,也从干冷的空气中轻易闻出了十几股不同的血腥味。这其中不但有恐暴龙的狩猎成果,也有逃命的怪物们相互倾轧猎食的因素。老艾露不消在繁杂的味道中分辨出暴食种的位置,随意指了一个血味最浓的方位,就抬脚追了上去。 “知道我在期待些什么吗?”安菲尼斯背着沉重的爆桶,头也不回地问道。雪地上极难掩饰行踪,四周的兽迹颇为明显,以二人的狩猎经验,只是用余光扫过,就能分析出这一带不久前发生过什么。随着地上的爪痕变得越来越凌乱,血迹也变得越来越多,传说猎人们反倒进入了临战前奇异的放松状态。 “我也想再见到阿林一次,”罗平阳心有灵犀地回答说,“你有感觉到他吗?” “那家伙的气息我隔着几公里都闻得出来,可惜他不在附近。”老兽人的语气略显失望,又补充道,“阿邶也一样。我们已经深入了猎场这么久,如果是现在的他们,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说不定躲在哪个角落打着什么鬼主意,就像在遗迹猎场里时一样。”老猎人换了口气,“不过,我一直很在意上次见面时阿邶说过的话……” “他们希望你我置身事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安菲尼斯反问道,“在猎场上和大名鼎鼎的黑星双子做对手,就连我自己都不愿意这么干。雪林村受灾,船队遭到劫持,甚至古龙种的苏醒,说不定都是阿邶他们的干扰,想让我们疲于奔命而已。” “如今的我们无论有什么作为,都是死神之眸不愿看到的。越是在这种关头,我们越是要主动现身,只要他们分心在你我身上,无论挡在我们面前的是军队还是怪物,我们都已经赢了。” “可是……”老猎人斟酌了一番,说出自己的疑虑道,“宁远商会的运输舰是几天前才赶过来的,我们乘坐的猎船紧随其后,庄暮的救援船队算上整备的时间,出发也才隔了大半日。几艘猎船走的是同一条航道,除非阿林碰巧是在那期间短短的时间内在大雪山落脚的,否则的话,他应该全都看在眼里才对。” “想要彻底断绝救灾希望的话,他理应在宁远商会提供物资时就出手截下;想要黑星双子远离这次事件,阿林有不止一种方法把我们拦在雪山之南,为什么偏偏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大张旗鼓地扣押一个颇具规模的船队,效果还明显不如前两者。” “你是说——” “只是猜测而已,阿林希望出现在大雪山的,最初对象就不是小猎团,也不是封尘那小子,而是我们。”罗平阳低头钻过一片乱石搭成的拱门,“现在我们来了,他不愿让我们插手,也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像是……邀请你我看一场戏?”安菲尼斯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道,“看什么?他好不容易造出来的机械兵器,对战一个初生古龙种的英姿吗?现今的场合可不适合用来示威,想要向猎人工会展示实力,这可能是最坏的表演了。” “也许不止如此。”灵光稍纵即逝,六星猎人思忖无果,只得摇头道,“以我对阿林的了解,他的所图绝不单是一头还未成熟的古龙种尸首那么简单。” “管那些做什么,这一次我们只是来猎场上捣乱的。”安菲尼斯的想法很简单,尽量将恐暴龙拖到小鬼们安全之后,二人就可以前去古龙现身的那座山峰一探了。如果能找到死神之眸的蛛丝马迹,说不定还能顺势追到他们的巢穴,一举夺回庄暮的船队。等到彻底解了雪林村之围,死神之眸的叛逃者们就可以慢慢理会了。 心无挂碍地单独行动,永远出现在猎场上最危急的地方,这是两个强者自脱离龙魇、戴上六星徽章后就确立的狩猎方式,也是黑星双子赖以成名的战场风格:“说的没错,想要在猎场上拦住我们,就算是阿邶和阿林联手,也至少还要等上十年才行。” 安菲尼斯面上的笑意一闪即逝。老兽人心有所觉,他抬手指向两人行进路线的前方,血腥味最浓郁之处,一只偌大的飞行种正在几十米的低空中苦苦挣扎着。怪物的飞行速度不超过五公里,扇动翅膀的动作虚弱而绝望,像是一只被拴住尾巴的风筝,几次险些失速坠落。 “好强的位阶压制……”哪怕在几百米开外,安菲尼斯就已经有了淡淡的压迫感。空中的怪物在罗平阳眼中不过是一个模糊的黑点,但见到同伴眼中的凝重,他也明智地放慢了脚步:“能确定是‘它’吗?” “还真是……顺利得有些可怕啊……”老艾露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经历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探索过后,传说猎人们终于在距离雪林村最近的山峰上,第一次捕捉到了伊比路玖的踪迹。可怜空中的飞龙种被山峰另一侧的神秘猎手牢牢吃定,逃亡时的慌乱无助与当日里小猎团描述的冰雷鸟一般无二,“转过那片矮坡,恐暴龙就在后面。” “被它猎食得手的话,我们之后的战斗就要麻烦得多了。”罗平阳瞥了一眼天上命不久矣的飞龙种,“风向是我们有利,要现在攻上去吗?” “不急,”安菲尼斯拍了拍自己的身后,“我还有见面礼要送给它。” 798章 对于饥渴难耐的伊比路玖来说,如今头顶的飞龙种和自己上一头面对的怪物并无区别,都是注定要被强者吞噬的结局。当个体的综合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双翼造成的战力上的不对等就已经微乎其微了。倒不如说相比那些费尽心思躲避自己的视线、在树木和石林之间穿梭奔逃的陆行种,明晃晃地悬在空中的猎物更能勾起自己的食欲。 恐暴龙的步伐沉重而嚣张,带着毫不掩饰的贪欲和上位者的傲慢,在身后带起一股白色的浪尘。巨兽所过之处,血腥味冲天而起,久久不散,被干冷的山风一激,气味更是如水波般高调地荡开,仿佛是王者降临前的钟鼓乐一般。 暴食种的战斗本能中,从来没有“掩藏行迹”一说,它不需要惧怕任何生物的背后偷袭,也用不着担心会给猎物敲响撤离的警钟——在绝对的力量驱使下,除非自己主动放弃,还没有任何一个领主能够逃脱自己的猎杀。只要猎场上的食物足够恐暴龙肆意挥霍,野兽密度还没有下降到某个临界点,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它的乐园。 远远望去,伊比路玖墨绿色的鳞甲在雪地上颇为显眼,罗平阳从雪丘后伸出半个头来,只见怪物修长的身躯俨然一条近三十米长的巨蟒,蟒身蛮横地碾碎沿途的巨石,心无旁骛地直追着空中倒霉的飞龙而来。暴食种身上的血管和旧伤随着呼吸一开一合,露出一道道粗犷的赤红色的线条。隔着两三百米远,老猎人已然被巨兽的逼人气势所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特征一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易与之辈啊。” “更加张牙舞爪的怪物你我也见识过不少,绝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实力不过如此。”安菲尼斯这样说着,却没敢做出半点轻视之举。他在学生的身旁伏下身子,哪怕恐暴龙的视力并不好,他也不愿让自己轻率地暴露在迎面而来的凶兽眼中:“附近没有其他的怪物了,放开手脚干吧。” 两个六星猎人将战场选定在了山顶之下,一片地形复杂的坡地上。面前是大片起伏不定的雪丘,最高的白色丘陵距离基底至少有五十米。自山顶崩解下的岩石凌乱地堆积在缓坡上,最小的只有拳头大,最大的却堪比半个雪丘大小,石料在冰蚀的作用下,无一例外地皆是棱角锋锐,这些,在黑星双子手上都可以成为游动作战和拖延时间的依仗。 然而这也是恐暴龙钟爱的地形,暴食种的跳跃力堪称恐怖,一旦有了能够充当踏板的山崖或矮丘,对空中的威胁性就会直线上升。 在闯入传说猎人的视野之前,龙眷已经不知追了多久。飞行种的求生的毅力颇强,自己额前就像是悬了一颗胡萝卜,只差一步就能吞入腹中,每每出手扑击却总是失之毫厘。暴食种腹中的酸液翻滚不已,口水早已顺着嘴角流到了脖颈处,随着一声烦躁的怒吼,巨兽再无保留,脚下频频施压,步速猛地提了起来。 短短的二百米之内,伊比路玖就冲到了距离飞行种不足十米的位置。背后粗重的呼吸声让空中的领主亡魂皆冒,它惨叫一声把翅膀扑棱成两道残影,丝毫未觉自己已经在身后追击者的逼迫下,不由自主地改换了飞行的路线。 飞行种拼命掠过两片银色的山丘,鹰鹫般的双眼里映出了山坡下模糊的雪线,一并看见的还有更远处无际的松林。在上位者的威慑下无法升入高空,强行落入蓝松林中就成了它唯一的逃生渠道。身心俱疲的巨龙强打起精神,咬牙抵御着恐暴龙的淫威,朝着仅有的生还的曙光踽踽前行。 还没飞出几米,空中的领主就觉得地面似乎正在朝着自己迫近,脚下的景物也清晰了不少。它朝身下瞥了一眼,低弱的智商让它花了许久才想通,不是它力竭松懈,降低了飞行的高度,而是地面自己变得更高了。 野兽的直觉让它心中警铃大作,怪物呼吸一紧,身体携着宽展的双翼,夸张地向旁侧偏转过去。然而已经太晚了,只听一声炸鸣,一步登上雪丘的恐暴龙有如插上了翅膀,从滚滚的白雾之中猛然钻出来,暴食种的嘴巴张开到最大,两侧的韧带拉得笔直,一往无前地对准飞行种的尾巴啃咬过去。 恐暴龙狠厉的目光仿佛带着能让人丧失胆气的力量。突如其来的剧痛下,飞行种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连扇动翅膀做最后的挣扎都暂时忘却了。怪物骤然失速,带着死死咬住自己尾根的捕猎者,一起双双坠落下来。 “咚!” 衔着数吨重的猎物从几十米的高度坠落,哪怕是龙眷之上也很难保持平衡。恐暴龙的背脊抢先触地,它顺势侧身卧倒,哪怕摔得狼狈,上下颌外生着的龅牙仍死死地绞在飞龙种的尾巴上。猎物本能地扑腾起来,只在雪地上扬起一片片白色的浪潮,却显然无法挣脱兽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咬合力,只得眼睛一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伊比路玖的喉咙中发出阵阵“嘶嘶”的声音,那是涎液在大量涌出,口腔和喉管在为它粗暴的进食方式做着扩张的准备。怪物的脚下一蹬,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身来,准备享用这份美餐,却没想到这一次是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一颗石子大小的飞行物不知从哪个方向凌空飞来,“叭”地一声适时撞在了恐暴龙的脚下,投掷的轨迹颇为巧妙,飞行物三转两转,正卡在怪物两个脚趾之间。巨兽一边应付着飞行种最后的挣扎,匆匆地抬眼看过去,但见脚下停着的不是什么石块,而是一只圆滚滚的木桶。 不等怪物想明白这小桶从何而来,第二颗飞行物就悄然攻至。红色的爆弹从一片巨石的缝隙中激射而出,笔直地迎着先前的木桶飞去。投出这颗爆弹的瞬间,罗平阳就不顾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匆匆从巨石后撤出来,头也不回地朝更远处大步逃开。 安菲尼斯站在老猎人的肩膀上,还维持着投掷木桶的姿势,此刻也急忙趴伏下来,双臂和一对肉掌牢牢护住后颈,在罗平阳耳边亢声吼道:“跳!” “嗡——!” 同样高亢的爆鸣声瞬间遮蔽了老兽人的尾音,气浪从恐暴龙的脚下蔓延开,雪瀑眨眼间就盖住了黑星双子方才落脚的地方。二人的背后俨然升起了一个微型的太阳。光芒将恐暴龙的身躯彻底吞噬,无数细小的铁珠从爆炸中心激散而出,簌簌地朝四面八方飞去。 烟尘升腾起来之前,罗平阳就矮身贴地,从雪面上滑铲而过,险之又险地躲入一片高大的巨石背后。二人定睛回望,战场上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是被卷入天上的雪片,又被爆炸的热量融化所致。被气浪掀飞的积雪就停在两人面前不足三米处,不断融化的积雪在那里围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弧线,昭示着这颗特制爆桶极限的攻击范围。而传说猎人们此刻躲藏的位置,距离摔落的伊比路玖已经超过了五十米。 临行前安菲尼斯就知道,自己一手炮制的爆炸物威力过大,无论是投掷还是埋设,引线的长度都不够自己脱离危险范围。不过这并不妨碍兽人的发挥,二人窥准兽龙种的落点,冒险用爆弹点燃了爆桶,特雷索尔的研究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对巨龙爆桶之中暗含的钢珠战果斐然,爆炸中心附近但凡体积不大的石块,尽皆被打成了碎渣。高大些石头的尽管还能维持原状,迎着爆炸的一侧也是千疮百孔,雪丘和地面上也留下了明显的黑色焦痕。恐暴龙还隐没在烟雾之中,安菲尼斯试着侧耳听去,奈何耳中的嗡鸣不减,不要说爆炸中心,就连身旁罗平阳的声音都只能勉强听见。 老艾露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依稀辨认出同伴在用口型说着:“还等什么?”他点点头,无声地指了指烟雾的尽头,率先拔出背后巨大的回旋镖,低着头猛然冲进了还未散尽的烟雾中。 恐暴龙狠厉的目光仿佛带着能让人丧失胆气的力量。突如其来的剧痛下,飞行种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连扇动翅膀做最后的挣扎都暂时忘却了。怪物骤然失速,带着死死咬住自己尾根的捕猎者,一起双双坠落下来。 “咚!” 衔着数吨重的猎物从几十米的高度坠落,哪怕是龙眷之上也很难保持平衡。恐暴龙的背脊抢先触地,它顺势侧身卧倒,哪怕摔得狼狈,上下颌外生着的龅牙仍死死地绞在飞龙种的尾巴上。猎物本能地扑腾起来,只在雪地上扬起一片片白色的浪潮,却显然无法挣脱兽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咬合力,只得眼睛一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伊比路玖的喉咙中发出阵阵“嘶嘶”的声音,那是涎液在大量涌出,口腔和喉管在为它粗暴的进食方式做着扩张的准备。怪物的脚下一蹬,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身来,准备享用这份美餐,却没想到这一次是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一颗石子大小的飞行物不知从哪个方向凌空飞来,“叭”地一声适时撞在了恐暴龙的脚下,投掷的轨迹颇为巧妙,飞行物三转两转,正卡在怪物两个脚趾之间。巨兽一边应付着飞行种最后的挣扎,匆匆地抬眼看过去,但见脚下停着的不是什么石块,而是一只圆滚滚的木桶。 不等怪物想明白这小桶从何而来,第二颗飞行物就悄然攻至。红色的爆弹从一片巨石的缝隙中激射而出,笔直地迎着先前的木桶飞去。投出这颗爆弹的瞬间,罗平阳就不顾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匆匆从巨石后撤出来,头也不回地朝更远处大步逃开。 安菲尼斯站在老猎人的肩膀上,还维持着投掷木桶的姿势,此刻也急忙趴伏下来,双臂和一对肉掌牢牢护住后颈,在罗平阳耳边亢声吼道:“跳!” “嗡——!” 同样高亢的爆鸣声瞬间遮蔽了老兽人的尾音,气浪从恐暴龙的脚下蔓延开,雪瀑眨眼间就盖住了黑星双子方才落脚的地方。二人的背后俨然升起了一个微型的太阳。光芒将恐暴龙的身躯彻底吞噬,无数细小的铁珠从爆炸中心激散而出,簌簌地朝四面八方飞去。 烟尘升腾起来之前,罗平阳就矮身贴地,从雪面上滑铲而过,险之又险地躲入一片高大的巨石背后。二人定睛回望,战场上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是被卷入天上的雪片,又被爆炸的热量融化所致。被气浪掀飞的积雪就停在两人面前不足三米处,不断融化的积雪在那里围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弧线,昭示着这颗特制爆桶极限的攻击范围。而传说猎人们此刻躲藏的位置,距离摔落的伊比路玖已经超过了五十米。 临行前安菲尼斯就知道,自己一手炮制的爆炸物威力过大,无论是投掷还是埋设,引线的长度都不够自己脱离危险范围。不过这并不妨碍兽人的发挥,二人窥准兽龙种的落点,冒险用爆弹点燃了爆桶,特雷索尔的研究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对巨龙爆桶之中暗含的钢珠战果斐然,爆炸中心附近但凡体积不大的石块,尽皆被打成了碎渣。高大些石头的尽管还能维持原状,迎着爆炸的一侧也是千疮百孔,雪丘和地面上也留下了明显的黑色焦痕。恐暴龙还隐没在烟雾之中,安菲尼斯试着侧耳听去,奈何耳中的嗡鸣不减,不要说爆炸中心,就连身旁罗平阳的声音都只能勉强听见。 老艾露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依稀辨认出同伴在用口型说着:“还等什么?”他点点头,无声地指了指烟雾的尽头,率先拔出背后巨大的回旋镖,低着头猛然冲进了还未散尽的烟雾中。 799章 猎人所用的重锤从来不会简单地设计成两面扁平的直筒状,实心的铁块除了重量外一无是处,只能期待用它把怪物敲晕,给队友后续的攻击创造机会。制式猎锤大多都是榔头状,尖锐的一侧本身就拥有不俗的杀伤力,会让冒险者在战场上拥有更多的选择。 而罗平阳手中的武器则干脆就是一只被压扁的大号铁锥了。锥锋带着微微的弧度,如鹰嘴般隐藏着爆炸性的力量,猛地被老猎人投掷出来,光是回转时产生的破风声就让人不寒而栗。尽管连番遭受重击,灼痛交加的恐暴龙却没有丧失战斗本能,它的脚下还未恢复平衡,却心有灵犀一般,在老猎人攻上的一刻便匆匆低下头去。 势大力沉的一锤剐蹭下几片细鳞便再无建树,贴着怪物的颈跟飞过,奔行中的老猎人面上却不见半点懊恼。他冒险欺身踏进暴食种的身下,两个翻滚便出现在怪物的躯体的另一侧。战锤带着手指粗的铁链从天而降,被六星猎人一把稳稳地抓在手中。 伊比路玖只觉得眼前一花,铁链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挂在了自己的头上。链条如枷锁一般扣住了怪物的脖颈,两端皆掌控在身下的人类手中。罗平阳的速度不减,腰身和双臂一齐发力,铁链被猛地扯动。龙眷沉重的头颈向前一拖,重心不稳的兽龙种登时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去。 “就是现在……” 安菲尼斯早已偷偷摸到了怪物的脚下,巨兽双腿的鳞甲翻卷起来,鳞片上赫然镶着一颗颗亮晶晶的铁珠,分明是对巨龙爆桶的杰作。然而短短的数十秒钟,细小的伤口就在上位怪物自愈机制的作用下,暂时封住了血涌动。暴食种的样子虽然凄惨,但伤势却没有太过殃及战力,爆炸真正伤到的只有怪物的一只脚趾和小半个脚掌,其余的冲击力全数被那身结实得夸张的鳞甲消化掉了。 老艾露转动起手中的回旋镖,抿着嘴将锋刃送到了脚趾筋肉的连接处。手起刀落,一截粗长的趾头骨碌碌地滚到了一旁。感觉到头顶上准天灾的脚下一软,硕大无比的阴影正朝着自己压来,安菲尼斯连忙收镖翻滚,向一旁闪开。 “咚!” 二度受伤的脚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兽人的身后,恐暴龙第三次重重跌落。罗平阳拖拽铁链的力量大得惊人,就连准天灾也不得不屈服于此。怪物的颈上一沉,像是戴上了一条重达万钧的项链,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掼倒。 巨兽的脸和脖子率先着地,在惯性的作用下顺着雪地向坡底滑去。焦土、苦涩的雪水和二者混成的泥浆一股脑地钻进暴食种张开的嘴巴里,怪物的双脚蹬踏不已,在身后刨出一大片雪尘,却仍然无法轻易将自己停下。 罗大师双手持着紧绷的锁链,如同牵着一头硕大无比的驮兽。他费力地微调了一番方向,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向旁侧滚去。凶兽眼睁睁地看着一片高大的阴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就一头撞进了一块厚重的巨石之中。 “嘎啦——” 兽龙种坚实的颅骨和沉重的身躯骤然显露出了它强大的破坏力,巨石应声碎成无数小块,如倒塌的骨牌般尽皆坠在恐暴龙的脖颈和背上,却被厚实的鳞甲所挡,只是隔靴搔痒而已。兽躯穿过山岩的位置,又滑动了两三米才堪堪停下,一颗头颅上带着无数微小的刮伤和擦痕,眼中早已被怒意充满。 “别停下!”远处的安菲尼斯一边奋力朝战场中心追过来,一边大声提醒道。自对巨龙爆桶响起的一刻,黑星双子就进入了强攻的节奏。两个传奇猎人协力之下,打出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般连绵不绝,没有给怪物一秒钟的反应时间。 六星猎人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以人类的体力和续航能力,永远无法和怪物相提并论。尽管二人的任务是拦住恐暴龙,尽量拖延时间,他们仍然打算不惜体力,在战斗的最初关头就尽量重创对手。 眼看着恐暴龙跌进石堆中,罗平阳仍然没有满足,他收回锤柄上的铁链,双手拖着重锤迎着暴食种奔去。重锤的的鹰嘴在地上拖出一道沟壑,靠近兽首之前就完成了蓄势。老猎人举锤前迎,尖端对准怪物两个眉骨间微微陷下的部分直落下去。 “危险!”老猎人的手刚刚抬起来,远处就响起了同伴的警示声。经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伊比路玖若是继续不知反抗,就枉为龙眷等级的强者了。 巨兽粗大的尾巴灵活地倒卷起来,锯齿遍布的尾梢绕过半个身体,对准面前的罗平阳横扫而至。远处的安菲尼斯用回旋镖硬挡了一记,兽人的力量虽然不弱于人类,但受体型所限,武器的重量级却相差太多。这一挡并没有让甩尾稍有减速,反倒是老猎人自己被巨大的力量反震得飞了出去。 不断接近的尾梢出现在罗平阳的余光之中,老猎人心知自己只剩下了一锤的时间。龙眷强者的要害向来都被层层保护着,他没有信心一击破开对方的脑壳。想到这里,六星猎人手腕施力,战锤的鹰嘴在最后关头改换了方向,朝着恐暴龙狰狞的嘴巴砸去。 “喀嚓——” 临行前换上的过分沉重的锤身,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它的作用。一锤落下,怪物嘴唇外丛生的龅牙纷纷绽裂剥落,暗黄色的碎牙带着涎液朝四面八方飞去。罗平阳再不贪图扩大战果,拖着锤柄便回身逃离。恐暴龙的长尾在猎人身后不到半米处停下,尾尖带起的劲风似乎要直透进大师的猎装中去,却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安菲!”六星猎人的背上升起一片冷汗。他连忙朝着艾露的被击飞的方向喊去。见到视野之中,兽人从积雪下探出头,手脚并用地把自己挖出雪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见鬼……它站起来了!” 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兽龙种终于有了重整站姿的机会。怪物晃了晃被撞得有些发晕的脑袋,适应了一番缺了一个承重脚趾的后足。它的尾巴向着两个猎人的方向一扫,刚刚砸落在自己身上的石块,此刻以更快的速度朝黑星双子激射过去。猎人连忙腾身避开,躲闪的方向却离暴食种越来越远,好不容易抢来的先机还是丢掉了。 好在一轮速攻过后,伊比路玖也已经吃足了苦头。怪物向来让人心悸的锐牙,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光秃秃的、血肉模糊的牙龈。远远望去,兽龙种的整个嘴巴都干瘪了不少。它古怪地歪了歪脖子,上下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竟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强行将脱臼的下颌拧回了原位。 “它的僵直时间不够,我只能退求其次了。”退到安全距离上,罗平阳不无惋惜地说道。方才的一刻机会绝佳,老猎人本打算一击结束战斗。奈何先前用铁链拖拽的时候,一人一兽在对抗时耗费了大师太多体力,单腿支撑的他又难以使出重锤百分百的力道,才眼睁睁地让恐暴龙逃过了一劫:“不过丢了那些大牙,这家伙短时间内恐怕没法继续进食了,攻势也能弱上不少,对于‘拖延’来说,结果还不算坏。” 远处的恐暴龙转过身来,脖颈上的红芒闪烁,不知是伤口还是外露的血管随着呼吸疾速地起伏着,正有变得越来越亮的趋势。先前被选做猎物的飞龙种早已脱出了准天灾的视野,雪山领主连逃跑都来不及,哪敢在战场上多做停留,没过多时便拖着伤残之躯,化成了天边的黑色斑点,显然是无法再让兽龙种果腹了。 龙眷的眼中的情绪起伏不定,熬过了一轮莫名其妙的偷袭后,它总算是认清了面前的局势。两个突袭的猎人着实可恨,不但伤了自己一足一耳,敲掉了自己满口的锐牙,还让强如龙眷的怪物颜面尽失,倒伏在地上反攻不得。然而伊比路玖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了太久,这次猎食本该是志在必得的一战,被二人搅了局之后,怪物身体早已发出了强烈的饥饿的信号。 平生罕有地,恐暴龙开始用那只智力不高的大脑盘算起来,到底是就此放弃这两个看上去肉脂匮乏的爬虫,转而去填饱肚子,还是先在二人身上发泄一番积郁多时的愤怒。怪物一边迈动双足,在黑星双子十余米之外打起转来,一边在巨口之中酝酿起红黑色的神秘吐息。 比起伺机攻击,这样的做派更像是在威胁,想要在不费手脚的前提下将两个六星猎人驱离此地。二人当然没有理会,老艾露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破绽,一边小声和同伴交流道:“我也浪费了一次机会,它的肚子上鳞甲不厚,被爆桶炸烂了不少,我本该朝那里下手的。” “现在也还不算晚,只要能造出一个机会的话……”罗平阳扫视了一遍四周。连番的战斗过后,场上的地形被彻底改换过了一遍,恐暴龙脚下的雪地被兽首整个犁开,冻土翻卷起来,朝远处延伸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沟壑:“再怎么强,也和真正的古龙种相距甚远。只要它还被归在‘龙眷’之中,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它聋了一只耳朵,分辨不出具体的方位。”安菲尼斯从腰间摸出两颗道具球,红色的染色球和银色的音爆弹在肉掌中滴溜溜地打转,“还记得小鬼们是怎么从它手里逃脱的吗?这可能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老艾露的尾音刚刚散尽,远处的恐暴龙就拿定了主意。怪物似乎想通了猎人们的来意,两个人类只要还活着,势必会不断地干扰自己的猎食。在龙眷简单的逻辑之中,受伤事小,吃不到东西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于是它调转身体,单脚向后蹭了几下,对准黑星双子流星般飞跃上前。 “上了——!”三言两语结束了战术的商讨,两个猎人也各自抓起武器,箭步冲锋上去。奔行中两颗道具球同时抛出,迎着暴食种的脸砸去。音爆弹在空中泛起一轮轮透明的涟漪,染色球在恐暴龙的脚下绽开,红色的烟雾带着强烈的香气,一股脑地附着到了怪物的身上。 安菲尼斯的瞳孔一缩,在烟尘和音浪的交叉地带,仿佛有第三颗同样是道具球大小的飞行物在自己视线中一闪而过。“有埋伏……”仿佛是排练好了一般,两个六星猎人无需相互提醒,高速冲锋中一个急停,齐齐地背过身去。 传说猎人不在乎把背脊暴露到准天灾的面前,因为下一刻,恐暴龙的感知就被彻底剥夺了。亢音、闪光和强烈的气味充填了这片小小的猎场,战场上的时间像是被停止了一般。黑星双子心知肚明,第三颗道具球不是两人中任何一个扔出去的,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罗平阳放开遮住双目的手肘,借着上一记闪光弹的余韵,甩手在同样的位置又扔出了一颗金色的道具球。 两记闪光弹之间只隔了短短的几秒,道具所要攻击的对象却截然相反。不远处的偷袭者刚刚踏出掩体一步,就猝不及防地被眩光晃得眼前一白,险些跌坐在地。刺目的光亮中,老艾露依稀辨认出一个人影,两人只一个眼神,就默契地左右开弓,从恐暴龙的身侧绕行过去,直奔矮坡顶处的人类而去。 虽然暂时失明,柏邶仍然竖起太刀,气定神闲地挡飞了安菲尼斯的回旋镖。投掷武器甚至没能在刀背上磕出一道白印,就打着旋回到了兽人的手里。罗平阳挥锤踏上,却只见丘顶的白衣猎人高高扬起了手臂,那只白色臂的环正套在他的手上显眼的位置。 忌惮那手环的古怪能力,老猎人不敢再行上前,只得和艾露停在不远不近的半坡上,看着昔日的同伴逐渐恢复视力。 “被摆了一道啊……”柏邶眨了眨酸涩异常的眼睛,喟然道:“你们两个比我记忆里要能干得多,不过也要到此为止了,” 800章 雪落无声 恐暴龙还陷在道具效力的余韵中,不停地挥动长尾在原地打转。它踉踉跄跄地试图站稳身体,却只是不断地把破绽暴露在六星猎人们面前。怪物肚皮上脆弱的鳞甲微微翻卷起来,仿佛轻轻一戳就能受到重创。此刻本该是黑星双子绝佳的攻击机会,但顾忌面前虎视眈眈的柏邶,两人不敢稍有异动,只得站在原地严阵以待。 安菲尼斯将回旋镖斜靠在身旁,鼻翼不动声色地呼扇了两下。染色球的味道虽然扩散到了整个战场,老艾露还是大致分辨了出来——四周除了柏邶和自己二人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埋伏了。兽人把心放下了一半,挥散眼前闪光弹留下的残光,对着不远之外的柏邶朗声说道:“哟,昨天的教训过后,我以为你会多带些人手再回来的,一颗对巨龙爆桶都不能让你学聪明吗?”六星艾露语毕,夸张地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至少这一次,等到我们把爆桶用掉你才肯站出来,果然还是重型猎具的力量更让人印象深刻。” 特制的对巨龙爆桶威力巨大,声音一直传出几公里之外才缓缓消散,附近徘徊的白衣猎人就是靠着它才锁定了黑星双子的位置。柏邶当然不会向两人解释这些,已经在曾经的同伴面前亮明了身份,他便没了继续隐藏在面具下的必要。叛逃猎人背对着日光,面色显得有些发阴:“昨日匆匆一见,我还没发现,从前的小安菲已经变得这么刻薄了。” 高举着的手环仍然没有松懈,白衣猎人一脚踢开落在身前的道具球残骸,像是在发泄胸中的积愤:“闪光弹?同样的把戏可没办法唬住我第二次。” “早知道还是你的话,我就用些新的招数了,我以为这一次等到的会是阿林呢。”安菲尼斯的口气如常,像是忘记了面前兵刃相向的柏邶,和不远处龙眷级别的强大怪物,“翡翠之塔一别,我们和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了,重逢的机会宝贵,这一次你该留给他才对。说起来……阿林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想得美。”白衣猎人面带讽意地回答道。用这种儿戏一样的方式,与其说是想要从自己的口中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侮辱。 “试一试也无伤大雅,对吧?”老艾露干笑一声,丝毫不觉得尴尬,他神色轻松地继续道:“所以,这一次你又要做什么?我和小罗的狩猎,你也要插上一脚吗?” “我是来救你们一命的。”柏邶单手将太刀一挥,远处的恐暴龙心有所觉,身体朝三人的方位微微转过一个角度。巨兽的喉中嘶嘶作响,像是在凝神戒备着什么。道具球的效果逐步退去,暴食种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却逡巡着不敢第一时间冲上前来,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天堑横亘在猎人们和自己之间。 安菲尼斯瞥了一眼柏邶手中材质奇特的太刀:“我们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就这么被你破坏掉了,这可不是‘救我们一命’的人该做的事。” “算了吧,如果是龙眷时代的你们,面对那样的家伙兴许还有点胜机。”叛逃猎人一边说着,余光将不远处的恐暴龙一笼罩进来,“继续打下去,不要说是猎杀了,你们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看。” 伊比路玖硕大的头颅正朝着对峙中的三个猎人。怪物破裂的耳孔早已不再渗血,上下颚血淋淋的牙龈处,无数颗细小的牙齿正以肉眼能够分辨的速度生窜出来。安菲尼斯将视线移到准天灾的脚上,那里曾被爆桶和回旋镖接连重创过,此刻森白的骨茬被一片新生的血肉遮住,鳞片和趾甲也在徐徐往外冒着,貌似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好如初了。 “见鬼……”眼看着先前的战果就这么归于虚无,罗平阳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句。超速再生之类的能力在龙眷级怪物的身上虽然不算稀有,但绝大多数都局限在组织成分单一、再生成本不高的骨质和角质上。如果恐暴龙能做到让大部分伤势快速愈合,二人拼命造就的优势也就变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老猎人心中一寒。伊比路玖的战力恢复速度比二人预料的要快得多,没有柏邶点破,战斗像刚刚一样进行下去,这个情报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变成陷阱,将黑星双子葬送于此。 “那就多谢提醒了——”安菲尼斯脸色不变,他的手腕一抖,回旋镖在手上滴溜溜地转起来,“没有别的事的话,你还是躲远一些吧,我和小罗还要继续对付这家伙。” “对付”二字刚一出口,仿佛是开战的信号,两个六星猎人倏地各自抄起了武器。安菲尼斯转身跨步,头也不回地转身朝恐暴龙攻去。准天灾每一秒钟都在变得更强,容不得二人半分耽搁。 柏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六星猎人的突然出手,他的身后腾起一道雪浪,挥刀从矮丘上俯冲下来,却被罗平阳稳稳拦住。太刀和重锤“锃”地一声猛然相碰,两人间的距离呼吸可闻,老猎人咬着牙,重锤和细长的太刀只是拼了个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余光之下,六星猎人分明看见柏邶腾出一只手,手指朝着腕间的饰品珠悄然探去。他赶忙闭上眼睛,双臂上的重量却为之一轻,白衣猎人只是虚晃了一枪,已然不在原地了。 “安菲!”罗平阳高声示警,到底还是慢了一拍。柏邶后发先至,双脚在雪地上一滑,堪堪停在老艾露和恐暴龙之间。随着白衣猎人的靠近,暴食种眼中的畏惧之意变得更加强烈了,它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心思却偏偏被愤意驱使,无法轻易弃战离去。安菲尼斯脚下用力,好悬没有一头撞在柏邶的身上。他将回旋镖举过头顶,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来带恐暴龙离开的,”白衣猎人把后背暴露在怪物面前,似乎对他来说,龙眷等级的暴食种危险程度还比不上安菲尼斯,“被你们在半途中截到它是个意外,这家伙的战斗不该在这里。” “所以,这头大家伙会出现在雪山,也是你和阿林做的咯?”老艾露眯起眼睛静待了数秒,白衣猎人的沉默在兽人眼里就相当于承认了。安菲尼斯叹了一声,接连问道:“你要把它带去哪里?雪林村?还是别的什么聚落?你要放任那样的家伙去屠戮平民吗?” “这是必要的牺牲,小安菲……”柏邶的眼神异常笃定,“动武之前,你最好想想那支船队的安危。” 柏邶爽快地承认了死神之眸对救援船队的作为,瞬间打乱了黑星双子反攻的步调。罗平阳本已返身追上了叛逃者,听闻此言却将重锤放下了一个角度。两个六星猎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安菲尼斯下意识地开口,断然撇清道:“船队和人都是庄暮带来的,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只靠这些,想要威胁到我和小罗还远远不够。” “安菲……你说出来的话自己又相信几分?”叛逃猎人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大陆上的顶级强者之中,高举着利益至上的招牌,无视猎人荣耀、我素我行者大有人在,但黑星双子却绝不是其中的一份子。二人的观念老派得甚至有些迂腐。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在大沼泽上浪费珍贵的杀龙果,也要将身为“平民”的庄暮救活过来了。 “你和阿林又如何?船队被你们绑架,恐怕是你们比较头疼才对吧?”不等安菲尼斯继续争辩些什么,罗平阳却抢先说道。有工会的规程在先,民用猎船对两个六星猎人来说连筹码都算不上,除非被逼迫到黔驴技穷的地步,否则死神之眸是不会轻易以人命相胁的。 “阿邶,看看你自己……”安菲尼斯慢声劝谏道,“龙魇还在的时候,我们的最高信条虽然是挑战强者,但也从没不择手段到对庶民兵刃相向的地步。” “破坏猎场、毁灭生态、威胁平民的聚落,这些向来都是愤世嫉俗的叛逃猎人、偷猎者和人渣才会做出的事,你比那些人要强得多。我和小罗了解你,就算从地狱里走过一遭,你也不会沦落到和那些人为伍的程度。” “安菲,情况已经不一样了,这个猎人世界……已经不一样了。”白衣猎人的脸上带着黯然之色,却不是恨两个传说猎人插手到这场狩猎之中,而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他望着旁侧张牙舞爪的兽龙种,目光重新冷下来:“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继续阻碍下去,我也只好对你们出手了。” 老艾露仍然对死神之眸的图谋一头雾水,不过只要黑星双子还在这里,就没有让莫林和柏邶如愿以偿的道理。既然恐暴龙是死神之眸所求,安菲尼斯便暗下决心,那头兽龙种必须死在这片战场上,至少不能轻易放它逃走。 “你又要怎么做?”心中如许思忖着,老艾露嘴角一扬道,“伊比路玖或许会听从阿林的调遣,但绝不会听你的。这里是二对一,打到最后,你也只会像昨天一样,用那只古怪的手环逃走而已吧?如果不是那颗饰品珠作祟的话,眼下我们已经把你带回猎船上去了。” 柏邶心中暗暗揣测,安菲尼斯好言相劝不成,便转而开始用言语相激了。最终若是发展成三方混战,能以二人之力,同时拖住死神之眸的头目和他们计划的关键,形势也是对黑星双子一方有利。白衣猎人将手环平举到胸前:“你是说这个吗?它的力量能用来撤退,当然也能用来进攻。如果我愿意的话,金羽城那一次,你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脱身了……别逼我把它用在对付你们上。” “想用的话,你最好动手快一些。”看到柏邶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安菲尼斯反倒放松了下来。他的视线穿过怪物和从前的战友,定格在战场背后无尽的雪山上:“话说,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彼雷森特的那场委托。猎场也是这样的雪山,龙魇四处征战了那么久,那还是我们第一次在极寒的地形上狩猎。” “十年以来,龙魇的每一场狩猎,我都牢牢记在这里。”白衣猎人虚指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噢,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提醒你,那场战斗之后,我学会了不少冰原作战的窍门。”老艾露慢条斯理地说,“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要在雪山上弄出响声’——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做了什么吗?” 被爆桶肆虐过的雪地上还留着大片焦黑的痕迹,正是黑星双子的手笔。柏邶的脸色一青,目光尽可能地投向远处。滚滚的白烟正从四周每一个山峰上升起来,成片的积雪自山坡处剥落,顺着冰斗一路奔涌向谷底。爆炸声的余韵经过各个山峰的激荡回响,破坏力早就深入了雪层之下。灾难在平静的山坡上酝酿了不知多久,此刻俨然已经变得无可逆转了。 “雪崩!见鬼……你们——”叛逃猎人持刀的手一个不稳,刀尖颤动之下,轻轻地嗡了一声。三人所在的雪峰并不高,坡度也极缓,柏邶的注意力一直锁定在二人和恐暴龙的身上,全然没有料到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四面八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并不是针对你,出发前我和小罗思前想后,也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伊比路玖继续发疯下去了。”山崩当前,安菲尼斯却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没有你手上那把刀,想把恐暴龙控制在这一带,我们就要拼尽全力才行。” “选一个吧,是就此逃命,还是留下来继续打恐暴龙的主意。我们见识过那家伙的速度,就算是龙眷一族,也没办法轻易跑赢雪浪。嘛,虽然现在才入秋不久,雪崩的威力大概是一年之中最小的时候了,但谁知道呢,你要和我们赌一赌吗?”老艾露咧嘴一笑道。 “你们真是疯了!”叛逃猎人的脸色铁青。安菲尼斯的眼中精光闪烁,背后的罗平阳虽是沉默不语,却也没有半点惧色。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再靠近恐暴龙一步,就会遭到两人无休无止的纠缠,哪怕一齐丧命在灾难中也在所不惜。他失声叫道:“你们不会理解的,和我作对,你们就是在阻止人类唯一一个打赢战争的机会!” “从你以平民的性命相要挟开始,我就不打算试着理解你了。”罗平阳的心绪遮掩在古井不波的面容之后,“人类的战争自有猎人来想办法。现在的我们,只是想要让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认罪伏诛。” 801章 坚壁清野 午前的雪林村静得出奇,往日的此刻,炊烟本该早从各家的户头升起来了,今日村子的上空却是诡秘地一片空旷。沿着中央的广场向深处望去,街巷两旁的门窗都紧锁着,屋主人皆是匆匆开。村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味,土路之上,破布片和碎裂的瓦罐散落满地,像是被偷猎者洗劫过一般。 卢修迈过满地的杂物,在一栋木屋前停下。龙人敏锐的知觉早让他听出里面空无一人,却还是谨慎地大声示警了几句,一边使劲地敲了几下木门。等了数秒仍是无人回应,他又从窗口向内窥了几眼,做完这一切,特选猎人才转过头去,朝着身后的同伴道:“贾晓?” “这就是最后一条街了。”重剑猎人赶上前来,轻轻舒了一口气,感叹道,“要是大陆上其它地方的村民也能像雪林村一样配合就好了。没有遗留的民众,也没有次生的撤离事故……真是惊人的执行力。要不是大雪山就在眼前,我都要以为雪林村是个坐落在灾害高发地带的村子,村民对灾后处置已经驾轻就熟了呢。” “有同族在猎人队伍之中,再加上麦格叔叔的号召,有这样的成果也算不上奇怪。”故乡被如是赞扬,卢修的脸上却见不到一点喜色,他打量了一番身旁的贾晓,“你的伤怎么样了?” “再说一遍,我已经没事了——”重剑手无奈地摊开手道,见龙人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他只好在同伴面前蹦了两下,“商会的回复剂效果不错,况且这只是例行巡查,又不需要我们动手狩猎,你没必要那么紧张的。” “临行之前团长嘱咐过,让我好好照顾你。”卢修讷讷地说道,大概是同伴的回答让猎人短暂地安心了下来,他转过身,率先朝着小道的尽头走去。 “‘伤情如何’这句话,你一路上问了我有多少……十遍了吧?就算再多问五十句,也不会让我愈合得更快的。”贾晓跟上特选猎人的步伐,面色古怪地笑了一声,“说实话,你该去向小陆书士咨询一下,问问她什么叫‘照顾’。” “我明白了。”小龙人的双手一合,恍然大悟地说道,“团长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从一开始就把你留在飞艇上吗?” “现在这个状况下,能让我一起工作就是最大的照顾了。庄暮旗下的猎人还在预定的战场外围戒备,同样有伤在身的不二和漫云也没有告假,我不想变成这场委托里唯一一个闲人。”无视了卢修满是不解的眼神,贾晓摇摇头道:“你这家伙啊,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幸运。” “这又是什么意思?”小龙人放慢脚步,咀嚼着同伴留下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发现贾晓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喂!再往前就是麦格叔叔的家了,起降坪不在那个方向。” “我知道。”重剑猎人原地驻足,回头说道,“今天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回到那间院子了,离开之前,不想再看它一眼吗?” 随着一道生涩的推门声,两个年轻人踏进了空荡荡的院落。数日以来,伤病的猎人、候补的船员,有不少都暂住在龙人村长的屋檐下。然而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些许人气,此刻也已经荡然无存了。兴许是早知怪物的铁蹄下财产鲜能完好地留存下来,院中晾晒的衣物甚至都没有收起,只有屋檐上晾晒的干货被藏进了地窖中。 “你说的没错,这些日子小猎团一直奔走在各个村落和猎场上,我都没来得及在家中好好歇息一天。”再次回到熟悉的环境之中,龙人的眼里未免多了些异样的东西,“早知道委托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的话……” 后半句没有出口,卢修就自觉地闭上了嘴。即便早已料到今日之局,身为猎人,他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手头的工作,一味地躲在家中消极怠战。龙人强自打起精神,一边在院落中漫步,一边抬眼朝贾晓目示道:“看见那边的树墩了吗?我小的时候,它还是村子里年头最长的古松之一。” “麦格叔叔的院子里原本有两棵松树,叔叔嫌树冠遮住了院头的阳光,在收养我之前就移栽了一棵到广场上。我记事的时候,剩下的一棵也把院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叔叔就索性也伐了,用它盖起了那边的客房。”小龙人如数家珍地说道。他蹲下身,抚摸着树墩早已磨得光滑的截面:“猎神在上,离开村子那么久,我都快忘记它有这么大了。” 久离的游子第一次归乡,故里就或许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毁于一旦,对谁来说都不是能轻易接受的事实。想到这里,贾晓抬头望去,庄暮的猎船正在起降坪上空徘徊。预定的撤离时间还算充裕,飞艇上没有新的信号弹发出,二人巡查的任务也告一段落了,他索性也不再做声提醒,任由卢修一人缅怀。 “村中的大事、族员们的难题、村民之间的纠纷……麦格叔叔从来都是坐在这里为大家解难的。空闲的时候,他也会给村中的大家宣讲猎神的谕旨。来听的几乎都是孩子,关于猎神的一切,我都是在这里耳濡目染得到的。”卢修说得出神,眼睛微微眯起来,“有些时候我甚至会忘记,他比村子中每个人都要年长。麦格叔叔虽然不是雪林村的同族,但他对猎神的理解,却要强过村中所有的长者。” “悠远的生命是龙人一族最令人生妒的天赋了。”贾晓也感叹道,看见同伴脸上的悲戚,他试探着说,“你知道,这个时候拜托封尘尝试一下,引导行经的兽群改换别的路线也不算太晚,说不定雪林村会躲过这一劫。” 小龙人“腾”地一声站起来,他不假思索地回绝说:“不……我们估算过,兽潮靠近雪林村的几分钟之内,锋线可能会有几公里宽。如果一定要勉强避开村子,就不能让它出现在怪物的视野之内,届时兽群恐怕要收缩到几百米、甚至百余米的狭窄通路上。” “我不知道这会让尘小子的工作变得困难多少,但我们答应过不给他更多的后顾之忧。那家伙身上的压力已经够多了,再套上一副枷锁,如果委托过程出了纰漏,不止是雪林村,所有大雪山下的住民们都不会原谅我们的。村中的建筑和财产说到底只是死物,如果一定要舍弃什么的话,也只能优先选择它们了吧。” 即将到来的灾难,哪怕有任何一种代价更小的解决方案,小猎团、尤其是雪林村出生的三个猎人都会不惜性命地去尝试。然而当那两位强者在评估过后,也做出了“别无他法”的判断,余下的年轻人们也只有接受一途了。 “嘿!”贾晓拍了拍同伴的背脊,“不要摆着一副苦瓜脸。村民都安然无恙,撤离率百分之百,你该比谁都高兴才对。好了,别对着这截树桩长吁短叹了,实在觉得遗憾的话,不如从院子里带走一两样东西,权当今后留个念想吧。” “也好。”龙人点点头,把脸上的悲意压回到眼底,“等我一分钟,之后就动身回起降坪去,再晚的话团长那边就该着急了。” ………… 一分钟之后,贾晓开始后悔起自己的提议来。 重剑猎人无语地看着卢修解下背囊,将一只粗笨的陶罐用麻绳绑在背后。那模样非但不让人觉得伤感,反倒有几分滑稽,他捂着脸道:“你是在开玩笑吗?整间院子都是你的回忆,你却只想带走这个?” “麦格叔叔的精酿不是普通的酒,叔叔亲口告诉我,里面有龙人族正统的酿制技术,在大陆其它地方都很难找到。”特选猎人束紧麻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特意挑了一罐年份最足的窖藏。小猎团的大家都尝过了吧?不觉得格外好喝吗?” “村长他就在远猎号上,想喝的话,今后让他再酿给你不就行了?”重剑猎人撇撇嘴道。 “那可不行!”小龙人宝贝般地把酒罐护在身后,“精酿非要在地窖里放够年头才能入口,地窖若是被地行种破坏的话,想要喝到麦格叔叔的酒,就得等到下一个三年了……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贾晓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带上你的酒,赶快动身吧,回到船上后小心别被梅可盯上就好……怎么了?” 卢修手上的动作忽地一滞,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三两下绑紧身上的麻绳,目光向南投去。尽管视野被重重的屋宇所阻,龙人的反应还是宛若强敌临头一般。 “怪物?”重剑猎人放低声音问,右手朝背后的剑柄上探去。 “山麓的方向。”特选猎人屏息倾听,托村庄中的安静所赐,远处低闷的脚步声也能清晰地传进耳中,“距离太远,数量和种属都还不清楚。” “兽群没那么快杀过来,应该只是一两头落单的独行领主。”贾晓戴上千里眼,辨认起空中的情况。望镜之中只有两艘悬停的运输船,看不见远猎号的踪迹,封尘一干人想必还在猎场深处奋战。 “庄暮那家伙,这种时候也不发一个警戒的信号来。”卢修牢骚道。 “他做不到……是信号管制,你看,观察室里八成是发现了接近中的飞行种。”顺着贾晓手指的方向,卢修果然见到运输舰的侧舷上各挂着两面红旗。龙人把手中的信号弹又塞回到腰间,整了整背上酒壶的位置:“靠近起降坪之前,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作为警戒的手段,猎人们曾在村子周边泼洒了不少领主级怪物的血液。经过了数日的挥发,血液失去了领主独有的味道,从阻挡野兽靠近的警告牌,摇身变成了吸引它们前来的诱人香气。这原本是“临时措施”固有的弊端,撤离前秦水谣却没有下令掩盖这股气味,正是期待着以它为信标,吸引漏网之鱼回归队伍中。 被血味引来的领主显然失望得厉害,山村中除了大片由木头和石块搭成的小屋之外,见不到哪怕一个能够果腹的猎物。怪物只得将满胸的愤懑发泄在破坏上。脆弱的房屋当然分毫阻挡不住领主的脚步,一面在小道上奔行,两个猎人就见扬起的烟尘愈发接近,木屋在烟尘中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塌。 “不要横生枝节,小心绕开就好。”看到同伴眉心的皱纹越来越深,贾晓沉声提醒道:“别被你的血脉影响了,战斗的机会可不止今天这一次。” “我明白。但是做好准备,通往起降坪的唯一道路就在广场那边,我们可能要从那家伙的面前突围出去。”隔着半条村路,卢修就听见了怪物的啸叫。他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奇怪,我的龙血……一路上已经在尽量压制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临行之前,不止有你自己被人拜托过。”贾晓嘴角一扬,神秘地说道。话音才落,一道蓝色的巨影从街角处闪出来。高速移动中的怪物带起道道烈风,不由分说地对准猎人身前的房屋狠狠撞过去:“小心!” 轰鸣之下,小屋被瞬间肢解成了片片木板和瓦砾。巨大的木梁打着旋激射过来,两个年轻人只得矮身躲避。贾晓只听身旁一声脆响,紧接着便传来龙人粗厚的痛呼声:“啊——!” “卢修!见鬼……伤到了吗?” “没有……”烟尘中特选猎人的剪影站起身,猎人的手腕一抖,手中的斩击斧在脆鸣声中倏地化为了重剑的形态。贾晓挥散眼前烟尘,只觉得身前的同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就扑鼻而来——龙人背后的酒罐在刚刚的躲闪中砰然碎裂,酒液淋了猎人半身,尤自顺着腿甲滴落到地上。 “呃……节哀吧。”怪物当前,显然不是安慰失落的卢修的时候,重剑猎人一骨碌爬起来,双眼朝烟尘中探查过去:“典型的兽龙种,冲锋的力量还真是骇人……” “我知道它,土砂龙的雪山亚种,我还以为只有在彼雷森特才能见到。”卢修深吸了几口气,将美酒被毁的躁怒感压制回胸中,“南北两座雪山的生态……原来是差不多的吗?” 802章 关上窗户 两年的竞技场生涯,卢修几乎和金羽城能入手的、不在禁猎名单上的每种怪物都交过手。彼时小龙人连胜了几十场,正是在竞技场上崭露头角的时候,场主为了弥补挑战祭期间生意的低迷,特意从彼雷森特运了一只雪山怪物来,为特选猎人准备了一场特殊的战斗。 “它叫冰碎龙,更早之前哈德叔叔曾经提到过一次。竞技场上遇见的时候,我就多留意了些。”酒香的激发下,小龙人口舌生津,偏偏喉咙被撩拨得有些发痒,“比原生种强了整整一阶,它不会想吃掉我们,大概只是把我们当成这里的领主了吧……” 怪物从木屋的废墟中重整起了身形,贾晓才第一次看清它的面目。算上平伸在身后的尾巴,兽龙种的身长超过十五米,通体生着青蓝色的鳞甲,甲胄各处覆盖着一层同样坚实的冰雪。 冰碎龙的脑袋大得抢眼,巨大的头冠仿佛一只方方正正的战锤,让人毫不怀疑其中蕴藏着怎样的破坏力。怪物的食谱之中绝大部分都是生存在冰面以下的虫蚁,甲冠能帮它敲开雪原上常年不化的冰层,撞碎几幢房屋和几个猎人当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小心不要离它太远,这家伙冲锋的速度一旦提起来,连竞技场上特制的栏杆都拦不住。”卢修啧啧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回忆。 “开什么玩笑……这要我们怎么甩开它啊?”重剑猎人哀叹了一声。此次战斗本就不在他的预估之中,遇到的敌手一时又不能轻易地摆脱,受伤初愈的贾晓底气显得有些不足。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环境对它的影响远没有其它雪生种那么大——看见它身上的雪了吗?那家伙要靠这些东西才能在雪域里保暖。”龙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做了个散开的手势。 冰碎龙本体的御寒能力不强,反之也就意味着它在温暖地带,战力下降并不像其他雪生种一样明显。巨兽的行止敏捷如常,它从废墟处退开几步,甩落头顶挂着的瓦砾和木片,头冠下的小眼睛蓦地锁定了两个跑动中的猎人。怪物的双瞳泛着饥渴的绿光,兽龙种标志性的粗壮后肢迈动起来,已经开始暗暗蓄力了。 两个年轻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的路口跑去,村中的广场是附近唯一一个还算空旷的地带了,哪怕猎人有浑身的本事,在处处掣肘的里巷之中也要打个对折。贾晓谨记着同伴的警告,刻意收敛了速度,和巨兽保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猎人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忽听背后一道踏碎瓦片的声音,兽龙种竟是不顾助跑距离的短小,强行开始了冲锋。 “龙车!”重剑猎人高喊一声,连忙向侧边躲闪。他只觉得一阵劲风掠过后颈,冰碎龙极近距离下的冲锋并没有朝向自己,而是强行偏转了九十度,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似的,奔着道旁的屋宇去了,“诶……它不会是要逃吧?” “别停下!”小龙人靠近同伴,强行拉起他一只胳膊,脚下加速道,“那家伙还会回来的!” 贾晓一个愣神的工夫,兽龙种就接连撞碎了几间屋子,冲锋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漫天的瓦砾之下,怪物尾后掀起的烟尘绕过一个夸张的弧线,自几十米远之外居然再度调转了方向,开始接近两人的奔逃路线。 “躲!”广场中央的参天巨木近在眼前,距离巷口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特选猎人就抢先一步大力跳起,瞬间跨越了七八米的距离,贾晓如风筝一般被他拖在身后,也一并重重滑落在砂土地上。落地后的重剑猎人耳听龙车的轰龙声如跗骨之蛆般越来越近,心中为之一寒,他还未站稳,就咬着牙一个鱼跃,认准一个方向顺势翻滚出去。 两人的背后,冰碎龙走过的路径画过一道半圆,以蛮不讲理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加速,带着雷霆之势从巷口斜冲出来。怪物低垂着头,硕大的头冠直指前方,前路上的砂尘无一不向两侧排开,升起道道土浪。 巨兽的脖子和尾巴绷得笔直,仿若两只船舵般不断微调着冲锋的方向,然而猎人的躲闪范围堪堪超过了它能调整的极限。龙车轰鸣着从贾晓的身后掠过,终于还是无功而返。 呼啸声从耳边远去,重剑猎人没来得及感叹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就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翻滚时慌不择路,竟是一头撞在了广场巨松的树干上。他狼狈地爬起来,抓起掉落一旁的重剑,稳了稳眼中的重影:“痛……居然从那种角度发起龙车,真是乱来的攻击方式啊……” 头顶没有撞到实物的触感,冰碎龙在奔出十余米后便不再埋头猛冲。巨兽的趾甲深深嵌进地面,尾巴一甩,在身后掀起一道扬尘,好容易减下速来。 “我也是在龙车上吃了不少亏,不过贴身作战的话,或许还有胜机。”龙人低声道。 “当初你花了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可能更久。”卢修抿抿嘴,又补充说,“那时的场地上有机弩,最后关头给它来了一下狠的。” 同伴说明得越是仔细,贾晓的眼神就越是黯然下去:“我们可没有重型武器,也没有半个小时来和这种家伙周旋了,飞艇上的大家还在等我们复命呢。” “我可以试试能不能吓退它……”小龙人将牙关一咬,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说道。 “不行。”重剑猎人伸出胳膊挡在卢修的胸口,一把拦住跃跃欲试的同伴。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还有自己的麻烦要应付,这场战斗就让我来吧。你在旁边给我压阵,最好想办法联系到飞艇。” “可是——” “除非你能保证,打到半路的时候,我不会同时面对两个‘怪物’。否则的话,就这么说定了。”贾晓强势地提起武器,举在身前摆了个临战的姿势。 先前短暂的交锋时,小龙人还没有出手攻击,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血液翻涌得快要冲破血管了,因此卢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我没问题”来。战场上没人会拿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开玩笑,贾晓当然也是如此。特选猎人这样想着,见同伴已经拉开了独战的架势,也只好咽了口唾沫,收敛了浑身的气息,识趣地退到远处。 几十米外的冰碎龙止住冲势,步履蹒跚着转过身。它一声低啸,不依不挠地朝着两人所在的树下再度疾奔过去。重剑猎人背倚着巨树,面对来势汹汹的龙车竟是纹丝不动。乍一进入战斗状态,他的瞳孔缓缓缩小,整个人的注意力瞬息间集中到兽龙种庞大的身躯之上,连呼吸也开始暗暗契合兽龙种步伐的频率。 抛开令人咋舌的破坏力不谈,龙车其实是怪物最拙劣而原始的攻击方式了。它的出手毫无隐蔽性可言,需要相对宽广的场地提供加速,攻击的路径单一,结束后的破绽也是大得惊人。尽管相当一部分领主级强者都会在冲锋的过程中有限地调整方向,然而速度越快、越是接近猎物,这种调整的范围也就越小。 理论上只要不是被背后偷袭,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猎人都能在龙车近身至三到五米处时从容避开,甚至能成为猎人绝佳的反击机会。不过龙车那调动全身力量和气势的一击,往往会让自恃勇敢的冒险者失去胆气、行动不同程度地变慢,甚至怔怔地忘了躲闪,最终碾碎在怪物的铁蹄之下。好在身处在小猎团这个队伍中,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让人习惯“恐惧”。与动辄百米长的古龙种、漫天的岩浆和雷霆相比,眼前的冰碎龙不过尔尔。 果不其然,像是排练好了一般,巨兽迈出最后一步的同时,贾晓也拖着重剑矮身向右滚去。猎人的身躯钻过龙车掀起的土浪,在极限距离精准地避开了兽龙种势大力沉的一击。 “咚——!”冰碎龙的头冠狠狠撞在年轻人背后的百年古树上,当即被逼停下来。粗壮的树干远没有看上去结实,在巨力的凿击下嘎吱作响。被蚀空的根部顷刻间现出道道裂纹,树冠也是好一阵晃动,摇下一蓬蓬针叶。 贾晓当然没有放过这短暂的硬直,重剑一记横扫,斩在怪物的腿弯处。剑锋和鳞甲上附着的冰层相碰,冰碴四溅,只敲下寥寥几块冰壳,鳞甲依旧安然无恙。兽龙种吃痛之下,巨尾横向一甩,头也不回地扭身朝远处奔去,就打算故伎重施。 数颗略有融化的冰团从尾巴上甩脱,被剑脊轻易挡住,也让猎人失去了追击的机会。重整旗鼓后的冰碎龙没有给贾晓一秒钟的喘息之机,蛮横的冲锋下一刻就接踵而来。 龙车的力量一浪高过一浪,几个呼吸之间,重剑猎人面前的方寸之地就布满了兽龙种狰狞的脚印。冰碎龙仿佛一架不知疲倦的战车,以贾晓的位置为圆心,攻击从四面八方一发动,俨然把年轻人当成了练习冲锋的靶子。猎人倚靠着的古树被巨兽接连肆虐过一番过后,变得愈发摇摇欲坠,裂纹爬满了树干各处,撞痕处树皮深深地陷进木质中去,仿佛再经受一两次冲击就要折倒。然而贾晓身旁如同暴风骤雨之中一片小小的孤岛,那颗沉重的头冠每每咆哮着冲至,却总是差之毫厘地擦不到他的身体。 年轻人腾挪之间寻隙出手,要么斩下一块晶莹的覆冰,要么就是几片青蓝色的鳞片,一柄重剑在他手上竟是打出了太刀才有的灵巧感。几个回合下来,猎人毫发未伤,巨兽的身上却多了不少清晰的剑痕。剑痕虽然无一触及血肉,但让领主胸中的怒意更盛了几分。眼见不止是冰碎龙,就连贾晓也似乎打出了真火,远处的卢修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喂!不要和它缠斗啊!注意时间!” “我知道!”眼看着新一轮的龙车即将到来,猎人一边回答,反手一剑福至心灵,竟是果决地砍在了树干上。这一击成了压垮古树的最后一根稻草,巨木哀鸣着倒向一边,木质断裂的声音如爆竹一般刺耳。 察觉到头顶有东西坠落时,兽龙种已经来不及闪避了。纵横交错的树枝像一个倒扣的铁笼,投下的阴影将冰碎龙正正地笼罩在内。伴着一声惨嚎,战场中心卷起近一米高的烟尘,怪物还未欺近猎人的身边,就被猝不及防地压在了重达吨计的参天巨树之下。 “见鬼……贾晓?”卢修从角落的颓墙下探出身,半晌才在烟尘中看到安然无恙的同伴,“你怎么样了?” “你说的没错,再拖延一会,这条腿就要撑不住了……”猎人翻身躲开巨松倾倒的区域,用重剑撑住地面,苦笑着站起来。原地小范围的腾挪不比长途奔袭更加轻松,集中精力时的贾晓浑然未觉,等到尘埃落定后,疲惫和酸涩感才一股脑地袭来。 “那家伙死掉了吗?” “没有——”重剑猎人耸耸肩,朝树冠的方向瞄了一眼。兽龙种仍在里面挣扎不已,不时有树枝被搅碎的噼啪声传出来。 相比身为二阶的原生种,作为亚种的冰碎龙实力堪堪到达了三阶上游。能在和一脚踏入上位的凶兽对峙中不落下风,如此战绩已经足以让贾晓为之自豪了。 平心而论,龙人若是状态完好,凭着自己的身体力量一样可以躲开先前那一连串的冲锋,但绝不会像刚刚一样举重若轻,可以说这是只有贾晓才能抓住的胜利。然而猎人却恍然不知,眼中满是遗憾:“被它反应得太快,只压住了下半身。抱歉啦,这棵树……好像是雪林村重要的标志物。” “不用在意,迟早都会毁掉的,快走吧。”特选猎人连忙道。 “等一下。”贾晓收了重剑,朝龙人招了招手,“这点手段控制不住一个领主太久,我们得把它暂时留在原地,等着封尘回来后再做处理。” 冰碎龙身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干净,怕是从雪线的位置跑下来仅有十余分钟。算起来它赶路的速度已经堪比巡航中的飞艇了。如果封尘迟迟不归,脱困后的兽龙种轻易就能逃脱龙腔的覆盖范围,附近的村落仍然可能因此遭殃:“我的剑破不开它的防御,这一击恐怕还是得让斩斧来。” 特选猎人点头摘下背后的武器,刚刚摆出临战姿势,却被贾晓一把抢过去:“诶?” “这是我的战斗。”重剑猎人掂了一下机械武器的重量,抬步朝挣扎中的巨兽走去,“至少要有始有终,对吧?” “喂!变形斧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操作不当的话……”龙人的话音未落,就见同伴轻车熟路地触动了斧柄上的机关,斧刃在身前一荡,嵌藏其中的剑锋利落地显露出来,“你是什么时候……” “也不是很难啦,团里的大家差不多都会用了——包括团长在内。”贾晓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睛,说着触动了第二个机关,剑锋缓缓化成了鲜艳的烙红色,“要怪的话,就去怪梅可吧……还有,你在睡觉的时候,真该关上窗户了。” 803章 非他不可 “猎人荣耀在上,再不回来的话,飞艇就真的要考虑把你们撇下了。”聂小洋将小龙人拽上绳梯的最后一级,打量着贾晓二人满身的砂土道,“我和漫云去半山腰巡逻了一趟,都早在十分钟前就收队了。你们耽搁了那么久,是村子里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没有……一点小状况,已经解决了。”贾晓拍了拍特选猎人的后背,轻描淡写地说。庄暮的飞艇内部规模和远猎号不可同日而语,光是绳降专用的舱门和通往主舱的甬道就相距甚远。年轻人侧耳听去,依稀能听到甬道尽头传来的嘈杂的人声。雪林村近一半的村民都被安置在这艘飞艇上,尽管船舱各处的排风扇已经满负荷运转了,舱内的空气仍然显得格外浑浊而黏腻。 “你们两个,身上怎么有一股酒气?”小团长从远处走近,猫猫趴在主人的肩膀上,皱着眉头问道,“不会是趁着巡查的机会,回到村子里玩乐了一通吧?” 贾晓闻言打了个哈哈:“这种时候我们还哪有喝酒的心思?具体的情况一言难尽,稍后再讲给你们听吧……卢修?” 龙人只觉得自己后腰被手肘捅了两下,恍然点点头,汇报道:“噢,比起这个来,村中的情况一切正常,下面没有遗留的村民,飞艇可以放心动身了。” “绳梯刚放下去的时候,庄暮那家伙就吵着要离开。如果不是团长严辞阻止,我们连你们的汇报都等不到。”双刀手“嘁”了一声,“一头恐暴龙和一头古龙种而已,小猎团都还没吵着逃命,那家伙就先吓得筛糠了……胆子还不如一头丸鸟大。” 小洋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心中却巴不得庄暮更加“胆小”一些。飞艇上载着几百个村民,有一个怕死的主事者与他们一损俱损,便意味着所有人的安全都得到了一层额外的保障。 “说起来,船外的信号管制又是怎么回事?望台上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贾晓循着同伴们的脚步朝指挥室而去,一边问道。 “远猎号上传来的最新的信报,封尘的工作迄今为止都还顺利。再过十分钟左右,兽群就要进入雪林村的视野了。”秦水谣解释说,“考虑到飞行种的速度还要更快些,我就提前发布了管制命令。这艘船里满载着平民,我可不想它引来飞行种的注意,成为兽群的下一个目标。” 狩猎正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下去,听着秦水谣口中委托的最新进展,小龙人瞥了一眼舷窗外的景象,低低地感叹了一声:“猎神在上,这一切都要变成真的了……” “你还好吗?”团长关切地问道。 “大概吧……”卢修无意识地反应着。舱外飘扬的红旗分外惹眼,提醒着特选猎人眼前的种种绝不是自己的梦境。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会引起同伴们更深的担忧,他又改口说:“还好,各种意义上都还好……村子里的大家呢?这样的阵仗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已经有人吓坏了吧?” 原住民聚落和雪山以南无数小型村庄的不同在于,对即将到来的灾害的危险程度,村民们并没有直观的认识。加上猎人们为了稳定民心刻意隐瞒的部分,此刻的猎船上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答得出来,原本只靠泼洒兽血就能保一方平安的事态,是如何在短短的几日内,演化成需要背井离乡才能逃离的灾难的。 淳朴的村民们最初被说服登上猎船,与其说是为了周遭数十个村落中同族的安危,倒不如说是对麦格村长和封尘三个同乡猎人的信任。随着登船时的紧张感、使命感甚至新鲜感逐渐褪去,怀疑、恐惧和不满也将在这封闭的船舱里逐渐滋生出来。参与了多次救援委托的进程,年轻猎人们自是知道,有些时候在一场委托之中,被拯救者团体所造成的麻烦比灾难本身还要大得多。 “放心吧。”小团长踏入主甬道之中,顺着舱壁上燃石灯的火光向指挥室的方向看去,“我抽调了这艘船上半个队伍的艾露医师去了宁远的飞艇,在队伍安顿之前,那艘船上的村民起码能得到最低限度的安抚和疏导。至于这艘船,我们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抬眼扫去,卢修就看到了满眼熟悉的面孔。沿途舱室的门大都敞开着,为了节省空间,客舱内的木床和桌椅无一例外地被临时拆掉了,非承重用的活动舱壁也被一一掀起。村民们箕坐在毯子上,有些干脆席地而坐,三户五户地围拢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远处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为数不多的母婴被按照规程安排在了单独的舱室,正有专职的女性船工在安排照顾着。 见小团长率众经过,离得近的灾民们三三两两地挥手示意起来。数日之间的委托中,不少村民已经和小猎团众人相当熟络了。然而或许是受舱内压抑的气氛影响,或许是担心耽误到几个年轻刃更重要的事务,村民们并无一人上前寒暄。原住民们眼中尽管隐隐带着着焦虑和惊惧,却没有敌意显露,行止也都还算镇定。 舱内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猎人们刚刚走过小半条甬道,三间被打通的舱室中就突然传来一阵哄叫声。卢修心中一紧,脚步停顿在舱门前,低声目示同伴们道:“这是……哗变吗?” “进去看看吧。”认清了舱室号,秦水谣却是浅浅一笑,率先迈进房间之中。 小屋中围聚的村民比其它的舱室多出一倍有余,尽管还没有人被推挤出甬道,舱壁也已经被人群牢牢地挡在后面了。猎人们的视线里,一道人影被众多村民拱卫在房间正中,人影跨坐在运送物资的板条箱上,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什么。 “……我打了半辈子的猎,也从没见过会钻进地下,再钻出来伤人的野兽。”大叔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当日令人心悸的情景,“我还记得那怪物站起来有小二层楼那么高,爪子比猎刀还锋利,从土里一蹦就飞起了七八米。故事里都是怎么讲的来着……对了,说时迟那时快,那小子拽着我的肩膀,一步就把我拉出了好几米远。猎神在上,那头狮子从我的脚底下钻出来,差一根小指头的距离就能把我扑住了。” “这是……封逐年叔叔?”借着墙上的灯光,卢修看清了老猎户的面容,不禁哑然失笑。前辈讲着雪狮子那日的战斗,丝毫没有察觉到猎人们的到来。 “封尘在外面做了三年的猎人,打猎的本事学会了几分先不论,力气倒是涨了不少。”封逐年一边说着,得意地叉起了双手。数日以来,村民们虽然帮着处理了不少怪物的尸骸,但若要提及遭遇活着的怪物,他还是唯一的一个。老猎户的话音刚落,下方就有人七嘴八舌地问起了那场遭遇的细节,仿佛借助这小小的乐趣,就能屏蔽船舱之内无处不在的压抑气氛一般。 “我就说吧,这艘船用不着担心什么。”秦水谣低声向同伴们道。相比特意为了转移同族的注意力,封逐年的这番做派更像是单纯的炫耀。不过能让人暂时忘记船外的危机,大叔无形之中也已经帮上不小的忙了。 “夸来夸去总是那两句话,我们都听得烦了……”七嘴八舌之间,角落里一个村民打着呵欠道,“都是一起出去学艺,另两个小家伙也不比封尘差。我记得你说的那头雪狮子,听说最后还不是漫云猎到的?” “那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拖了后腿!”老猎户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算了吧,别的不说,那些年轻人胸前的小玩意,叫‘猎人徽章’是吧?我可是注意过,你家儿子身上的和其它人的都不太一样,上面少了一颗星星。”座下的村民一只手在胸前比划着,揶揄地说道,“你这个当爹的,不会直到现在还没发现吧?” “怎么可能?”封逐年一拍身下的木箱,朗声说道,“就是一个寻常的物件而已,既不能当刀使,也不能当饭吃,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 “老封,你可骗不了我们!”从上船时起一直在侃侃而谈的老猎户,此刻终于被揪住了小辫子,一干村民个个都兴奋了起来,“哈德曾经告诉过我,徽章上的星星越多,就代表猎人越是厉害。想必是你儿子比不上其它几个年轻人。没敢把实话说给你听吧?” 封逐年脸上一红,四下顾盼着,终于注意到了门外的小猎团众人。年轻人们听到了聊天内容,当即就转身准备悄悄离开,大叔招手的速度却更快一分:“年轻人!你们等一下!” 猎人们只想确认一下村民们的状态,不料此刻却已经躲不过这个话题了。几人一个个面色尴尬地转回头来,见老猎户挠了挠后脑勺:“小秦团长,阿修……我不太明白你们正规猎人的规矩,那些徽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儿子的徽章又是怎么回事?不忙的话,能不能说给大家听听?” “呃……”卢修张了张嘴,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队伍最前面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徽章下面的星星是猎人等级的标志,一颗就是一星,两颗就是二星,大概……就是这样。” “果然还是星数越多的越厉害吧?”角落里提起这个话头的村民接着问道,“我记得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哈德的那枚上足有三颗呢!” “要有不俗的实力和大量的历练才能拿到三星的徽章,至少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贾晓微笑着接过话头,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徽章的星级也不是判断猎人实力的唯一标准。就像封尘……他是小猎团里数一数二的猎人,只是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委托,不得不错过了升阶考试的期限。哪怕能力早已足够,也只能遗憾地等到下一个轮次,才能拿到二星猎人的徽章了。” “诶?是这样的吗?”封逐年转向女猎人道。 “噢……嗯!”秦水谣偷偷瞥向身旁的贾晓,重剑猎人从眼神到表情都看不出半点破绽,她也只好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期待封叔叔看不出什么马脚来,“在猎人世界里,这是常有的事啦。” “我就说嘛!”女孩的附和如同在封逐年的气焰上添了一把猛柴,他倏地站起来,“从那小子六七岁的时候起,我就开始训练他狩猎了,怎么可能会比不过其它人?” “你不是还说过,自己教给他的手段,在外面一个都没用上吗?”人群中有人拆台道。 “闭上嘴!用耳朵听就行了!”老猎户恶狠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秦水谣问,“小秦团长,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我儿子此刻在干什么?” “当然。”女猎人笃定地点头道,“封尘在另一艘飞艇上,正为了保护雪林村而战。这场战斗……非他不可。” ………… 比起喧闹的庄暮飞艇,远猎号上要安静得多。飞艇悬在百余米的低空,在群山之间画着之字缓缓游荡。如果不是脚下山林中卷起的道道烟尘,每一道都象征着一个迁徙中的兽群,眼下的场景根本和寻常的巡逻别无二致。 熊不二怀中抱着一个硕大的补给箱,用肩膀推开舱门登到甲板上。远远看到船头处斜靠着栏杆的封尘,长枪猎人抬步上前,将沉重的箱子撂在他身畔。龙语者的身边,装满提神药剂和强击液的瓶子凌乱地堆放在地上。熊不二稍微喘了口气,摇摇头道:“见鬼,一定要用这么多吗?这些都喝进去的话,你可能真的要变成一只人形爆桶了。” “谢了……纯粹的硝化菇溶液见效更快,到了关键时刻,我得做好两手准备。”暗影猎人的眉头紧锁着,目光望向猎场的极远处。封尘的脚下,数道烟尘听凭他的意志缓缓汇聚成一股,队首调整了一番,顺着年轻人目光的方向徐徐向山下逃去,“呼……这就是最后一队了。大熊,你来得正好,让飞艇调头向北吧。花了这么久,确认了每一头逃亡中的怪物,接下来终于到了最危险部分了。” 804章 有生之年 蓝松林上空,远猎号接连调整了两次方向,将速度推到最大。飞艇侧舷的武器舱室次第打开,舰炮和机弩的弹药满载,各自调整到了最佳射角。战舰有如一只上位的飞行种,在猎场上空首次露出了尖锐的獠牙,不过并不是为了捕猎什么,而是为了保护背脊上一众脆弱的生命。 猎船上的战斗人员此刻已经齐聚在了甲板上,熊不二紧握着长枪,一面塔盾立在封尘的身后。不远处的申屠妙玲单手扣着三支箭,指尖一刻都没有从弓弦上离开。就连小晴儿也是抱着狩猎笛,神情紧张地关注着封尘的表情,似乎暗影猎人的脸上只要稍显不适,哪怕皱一皱眉头,自己就会马上挥动战笛,吹奏起有醒神功效的笛曲来。 被同伴们环绕在中间,封尘不舒服地换了个倚靠栏杆的姿势。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语气古怪地抱怨道:“说实话,你们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紧张……” “缓解紧张感的笛曲我也会的,前辈现在就要吗?”小姑娘认真地问。 “不,我的意思是……”龙语者无奈地解释道,“‘危险’的那部分是留给我自己的。大家只要留在船上,至少安全还能得到保障。先前的工作你们已经帮了不少忙,不如趁此机会去休息一下吧。” 有恐暴龙在后面穷追不舍,没有飞行种会蠢到冒险升空。大雪山的天穹此刻空空如也,猎人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除了防备飞鸟以外,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甲板上。”申屠妙玲轻摇着头,稍稍放下了警戒,“再过五分钟,远猎号就要飞掠我们预定的那片缓坡,到那时你就再没有喘息的机会了,这里最该休息的其实是你才对。” “说的没错。”封尘欣然点头,就这么坐在了盛放补给的箱子上。如今的境况下,最该忐忑的人无疑是封尘自己,但在龙语者的眼里,其余几个队员的焦虑程度却尤有甚之,仿佛即将挑战龙腔能力极限的是他们一样:“还有一点时间,如果这么说能让大家轻松一些的话……另一边猎场上雪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是怎么……”女弓手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朝熊不二望去。封尘的话一出口,余下的三人反倒愈发紧张起来。三个同伴彼此一阵挤眉弄眼,长枪猎人率先做了个事不关己的手势,翁声道:“我可是什么都没透露给他。” “也不要错怪了晴儿。”暗影猎人歉然一笑,挺身拦住申屠妙玲的视线。身后的左晴抱着狩猎笛,一副无辜的样子。封尘用脚尖在甲板上轻点了几下:“是‘它们’告诉我的。” 早在十分钟前,望台上的梅可就观测到了远处翻腾不已的雪浪。雪灾发生的位置和黑星双子探索的方向相合,让观测者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随机的天灾。尽管担心两个强者的安危,但关键一役近在眼前,在女弓手的授意下,同伴们还是选择对封尘隐瞒了情报。众人却没想到,有千百只野兽作为自己的耳目,整个猎场的消息都瞒不过龙语者的眼睛。 “我就说过,这家伙早晚会知道的!”熊不二将枪杆一振,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且不说长枪猎人自己有多在意六星猎人们的下落,让他保守一个如此重要的秘密,比把他丢在一群暴食种面前更让他头痛。 “你的龙腔……还真是个让人心烦的能力啊。”女弓手掩面摇了摇头。 “大家从一开始就没有瞒着我的必要,我同样挂念教官们不假,但也分得清缓急。至少现在,我们眼前的战斗才是最重要的。”看到同伴脸上浓浓的忧色,龙语者半开玩笑地说道,“更何况飞艇的指挥权不在我的手里,就算我不顾这里的形势想去追寻他们,你们也不会答应的吧?” “我们担心的不是这个……”申屠妙玲看着封尘的眼睛,想要瞧出他面色下真正的情绪,努力了片刻却一无所获。 “妙玲姐,”暗影猎人徐徐说道,“不论你相信与否,经过了火山和翡翠之塔的一系列事件,尤其是和麒麟接触过之后,我看待问题的方式已经和从前大有不同了。” “我在古龙种身上了解到的,是可能危及整个大陆的困局。和真正严峻的危机相比,我的担忧,我的犹豫,甚至我的生命都无关紧要。踏出雪林村以来,我见识过了那么多战斗、灾难和死亡,它们就那么发生在我面前,每一次我都对此无能为力。如今终于掌握了做出改变的能力,我的责任就是把它使用在最合适的地方。”封尘顿了一下,而后笃定地说道,“你们放心,雪山以北千万平民的性命高于一切,我不会让任何状况影响到猎团的委托的。” 听着封尘的保证,熊不二登时露出了宽慰之色。小晴儿的眼圈一红,显然已经被前辈的说辞打动了。申屠妙玲的目光停留在龙语者的脸上,封尘虽然神情如常,但眼眸深处却有光芒隐现,这个久别归来的同伴像是沉浸在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激动和兴奋里。女弓手随口应了些什么,下一秒便陷入了思索之中。 “况且安菲教官和罗教官,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强的猎人,就算真的遭遇了天灾,也一定会找到办法化险为夷的。”封尘补充道,“临行之前,安菲教官问我要过‘飞人’的爆弹,我亲眼看着他们把特雷索尔大师的爆药放进了爆桶里。现在想来,雪崩是他们故意引起的也说不定。” “有这种事?”封尘的情报像是一粒定心丸,终于打消了熊不二心中仅剩的疑虑。长枪猎人的肩膀一塌,慵懒地斜倚到甲板的栏杆上:“亏我还一直在担心两个教官的英灵会一路找回来,怪罪我们‘为什么不去救援’呢。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 大熊的话音刚落,封尘便站了起来。甲板的舱门应声打开,龙语者朝门后望去,对着登临甲板的身影招了招手:“麦格叔叔?” 麦格尼尼的脚步略显急迫,三五步便赶上了船头。龙人村长的身后,沙蝎所属的年轻船工也急急地追上前来。见到申屠妙玲,年轻人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抱歉,我提醒过前辈甲板上太危险,不过他坚持要上来……” “麦格村长,远猎号上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吗?”见到龙人村长,申屠妙玲迎上前去施礼问道。 庄暮和宁远的飞艇堪堪收容了雪林村几百名村民,猎人们本以为远猎号可以就此解放出来,专心用于战斗。奈何龙人在起航之前便登上了小船,却迟迟没有下船的意思。起航的时间不能耽搁,小猎团也只好在飞艇上为他单独安排了一间客舱。 “当然没有,我还担心自己在船上会给诸位添麻烦呢。”麦格尼尼将双手背到身后,“我听到了传声筒里的播报,就要开始了,对吧?” 村长一边问着女弓手,身体却迎着高空风,眯起眼睛朝猎船航向的前方眺去。龙人族的身体素质果真异于常人,全速行驶中的飞空艇带起道道纷乱的气流,哪怕是猎人们也经过了许久才勉强习惯。麦格尼尼一介平民,身体在气旋激荡的甲板上却如如同一株劲松,脚下比一众年轻猎人还要稳定得多。 “您应该在另两艘船上,和村民们在一起的。”申屠妙玲面带难色地说道。战舰的前路上,同行的另外两艘猎船杳无踪迹,大概是寻了个安全的航线,自行悬停到了千余米的高空——直到兽群越过村子,这一带彻底清理干净之前,载满平民的运输船都不能放心降落。 山脚下已经能隐隐看到起降坪和雪林村的轮廓了,数日之前还在开宴畅乐的北方聚落,此刻摇身变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鬼村,只待着被无数怪物的铁蹄碾过,宣告自己命运的终结。那样的场景对每一个扎根在村子的人来说,都显得过分残忍了。封尘舔了舔嘴唇,附和着说道:“是啊,麦格叔叔……不该让您看到这些的。” “雪林村是我的家,我见证了它的过去和今天。无论村子的宿命是什么,我都希望能亲眼看到它的最后一刻。”龙人村长沉挚地说道,他后退半步,移到猎人们的圈子之外,“我就站在这里好了,有危险的话会第一时间躲起来的。不要在意我,只管放手去做吧。” 传声筒中的蜂鸣声适时响起,猎人们一个个整点了心绪,探头到栏杆之外。封尘的千里眼中,猎船正下方是一片平缓的坡地,松树并不密集,还能看到一道道烟尘自四面八方朝山坡处升腾而起,每一道都意味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兽群。在短短的小半日之内,兽群经过了龙语者的引导,一个个改变了各自行进的方向,汇聚到方圆数公里内。换做往日,这已经是足以在猎人履历上大字标红的壮举了,但对今天的封尘来说,这还只是正戏前的暖场而已。 “猎人荣耀在上……”熊不二只是朝下看了一眼,牙关处就嘶嘶地吸进一大股寒气。松林中起码有几百头领主级的家伙,算上群居种的族员,说是上千头也不为过。这个数量散落在公里级别的猎场上,虽然还远远达不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在飞艇的全景下也已经格外壮观了,“城镇级别的灾难也不过如此吧。” “没有鸣箱辅助的话,让我同时和几百个人讲话都做不到,要怎么才能和一千头怪物沟通啊?”晴儿攥紧拳头,忧心忡忡地说。 “我的声音不需要传递给下面每一头怪物,只需要让其中一个听见就好。”闭上眼睛之前,封尘最后解释道。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是古龙语最神奇的地方。” 眼前乍一转换成龙腔的视野,整片猎场瞬间化为了一片悠远深邃的夜空。筋疲力竭的独行兽龙、携家带口的陆行鸟龙、受伤的飞龙领主,在龙语者的眼里尽皆变成了亮度不一的繁星。群星以各自的步调游移不已,行止之间却又彼此呼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处操纵着一般。透过明灭不定的星芒,猎人向夜空更深处凝视着,一缕意念小心地传递出去:“我就在这里,听得见的话……就想办法回答我吧。” ………… “兽群已经开始合并了。”鸟瞰了半晌,熊不二面带喜色地抽身回来。长枪猎人拖着塔盾靠近到麦格尼尼身边——即便龙人村长如是说过,身为猎人的他仍然不能真的无视一个近在眼前的平民,至少要尽到最低限度的保护的义务。 麦格村长维系着背手的姿势,似有似无地望着龙首处的封尘。暗影猎人仍然保持着和兽群的联通,熊不二朝封尘的方向努努嘴,低声对村长道:“您没有我们想象中的惊讶,该说龙人族果真都见多识广吗?” “我们一族天生拥有能够和怪物交流的血脉,不过同样的力量想要出现在人类身上,这就是典籍中才有的传说了。”麦格尼尼开口道。 “典籍里还有那样的内容?” 村长点点头:“的确有几种可以让人类学会古龙语的方法,这在族内不是什么秘辛。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知道无论哪一种方式,都需要学习者拥有绝强的勇气、毅力和运气才能做到。” 麦格尼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道:“不过即便在龙人之中,也只有极少一部分纯血成员才能顺利习得,那样的年轻人都被长老会当做珍贵的人才保护了起来。我也只在离开旧大陆前有幸见到过一次,算不上什么‘见多识广’。” “龙人族有那么强大的人物,该早些来到人类世界才对。有他们相助的话,这片大陆不知会少死多少无辜的平民。”长枪猎人口无遮拦地感叹说。 “坦白地说,这几日以来,看到雪林村身陷水火,我也有着同样的希望。”麦格尼尼神色悲戚道,“不过遗憾的是,龙人秉承着绝对中立的信条,长老会的律令比猎人工会和世俗王国的律法都要严格得多。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那样的景象了。” 805章 兽群意志 “怎么会?”熊不二惊声道。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可是听说过不少活跃在第一线的龙人族猎人,连五星的强者都见过不止一位。龙人族的中立针对的不是猎人工会和各个王国吗?在对待怪物的立场上,我们总还是一致的吧?” 龙人一族口中的“中立”和他们的科技一样,尽管在猎人世界远近闻名,但两个大陆上真正知其所以然的人却寥寥无几。长枪猎人正面接触过的龙人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五指之数,对这个种族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道听途说的水平,一时间竟是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所有走出人类世界中的龙人,最终还是要回到族地中去,我也不例外。”老村长朝自己一指,缓缓地解释道。战死在人类世界,不能落叶归根的族员,在族群中向来都被视作耻辱,影响的不止是自己,还会累及到整个族系,长老会律令的严苛从这里便可见一斑。 “我喜欢雪林村,也希望它能安然无恙地存续到下一个世代,甚至更下一个世代。我想所有被遣派到人类世界中的同族,无论是战士还是如我一般的旅者,都带着类似的想法。”麦格尼尼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们却不能代表长老会的意愿。也许这样说会有些刺耳,但在那些纯血种的眼里,人类和怪物一样,都是‘异族’的一种。” 和艾露族生产能力低下,相当一部分部落需要依附人类才能得到相对优渥的生存条件不同,龙人身具令人生妒的体力、智力和漫长的生命,已经足够一族自给自足了。加之他们自古以来就掌握着有别于人类科技的神秘炼金术,以至于连不少人类都心驰神往。 纯血龙人族的聚居地“西奇国”,坐落在旧大陆罕有人至的险地中,传言是在一座巨大的悬空山岳之巅。那座名为“天顶山”的山峰漂浮在地面万尺之上,更有人称其本体正是被一只强大莫测的古龙种常年擎负在背脊上。 市井传闻的真假暂且不论,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龙人族拥有独立的抵御怪物甚至古龙种、保护本族平安的手段——数百年来,包括第二次人龙战争在内,猎人工会曾多次迫于形势,在大陆级的危机中向长老会求援,却没有谁听过西奇国在怪物手上吃亏的传闻。但凡是以猎人身份踏出天顶山的龙人族,尽皆在漫长的战斗中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成了猎人世界的栋梁,甚至连其和人类混血的二代子嗣也大都拥有护御一方的实力。 考虑到这些事实,那个迷雾重重的种族手上所掌握的战力,恐怕还远不止如此。毫不客气地说,拥有如此底蕴的西奇国,从一开始就没有与人类为伍的必要。 “前辈是在说笑吧?”大熊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大家住在同一片天穹下,同样说着大陆通用语,一旦有灾难发生,龙人还能帮着怪物对抗人类不成?” 龙人村长第一次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背着手,打量起了面前这个体型健硕,却稍显天真的年轻人。半晌,他的目光定格在熊不二惊疑不定的双眸上,朝飞艇前方偏了偏头,沉声道:“灾难……不是已经发生了吗?就在我们眼前。” ………… 自学得龙腔以来,算上大沼泽的那次,眼前的“兽群意志”还是封尘亲眼见过的最成熟的一个。 龙腔视野中,兽群意志凝结的形象不再是如往常般一团模糊的阴云,也不是一个只能辨出轮廓的剪影。凶兽明明白白地展露在猎人的面前,一瞬间让他以为那是某个真实存在着的生物。 怪物的身形辨不出特征,更不如说它的体态一刻不停地在暗影猎人的眼中变幻着。各个物种的表征在虚幻的野兽浑身各处交替变化,鸟龙的喙倏而变成飞龙种的利吻,下一刻就化为了兽龙种的大颚,它的一对翅膀在背后若隐若现,时而化身成毛色鲜亮的鸟羽,时而转换为鳞片狰狞的翼爪。封尘望着这一切,心中却没升起半点荒诞感,仿佛这就该是它本来的面貌一般。 暗影猎人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它的形象了——随着兽群的影像一同传来的,还有那清晰而强大,几近骇人的意志。那意志除了不懂得龙语,也不懂得人类语言外,几乎有着古龙种的全部特征——深邃、幽暗、混沌、不可违抗。感知到它的瞬间,年轻人就像是一头撞在了暗礁上的舢板,眼前一白,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身前的栏杆。 如果说经过了霞龙的特训和两年的历练后,龙语者已经拥有了一潭容量可观的湖水,那么往日里无论是沟通怪物还是和同伴们通信,都像是日光在蒸腾着湖面上少量的水汽。哪怕长久地维持着龙腔,也自有活水源源不断地补充过来。而如今和兽潮接触的一刻,猎人好似瞬间在湖心掘出了一个巨大而深不见底的坑洞,湖水在洞口处扭成一道涡流,鲸吞般落入洞底,甚至整个湖地的根基都跟着摇摇欲坠。 精神力的消耗尽管庞大,至少暂时还没有超过他最坏的预期,但兽群意志的恐怖之处却远不止如此。年轻人咬着牙,忍受着头脑中的阵阵虚弱感,集中精力解读起这份混乱而狂躁的意念。然而只是稍稍触及到那段话语,猎人就如被瞬间卷入了由精神力量卷起的浪潮中,连思维都停滞了一瞬。 兽群意志是构成它的所有生命的愿望的集合体,怪物们如今最大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来”。幻兽每一个微小的念头中都写满了无穷的求生欲,随之衍生的恐惧、疯狂、愤怒如同郁积地底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股脑地朝龙语者袭去。封尘还来不及反应,思绪就一阵激荡,险些被这最原始而有力的本能生生冲散。 猎人怪叫一声,被笼手覆盖的掌根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额头砸下。潜口龙壳交击的闷响在头盔下回荡不已,封尘的双耳嗡鸣起来,借着这份痛感,险险地在强大意志的肆虐下找回了“自我”。他一咬嘴唇,勉强定了定神,朝着远处的幻兽用尽力气喊道:“想活下去的话,就跟我来!” “为什么?”回应封尘的是一股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怀疑的念头。 一道道善意不加停顿地传递出去,年轻人身形摇晃不止,语气中却是毫不犹豫:“我知道在这片森林中去哪里不会被那家伙找到,你们要相信我!” 骤然提及恐暴龙,似乎触及到了兽群的逆鳞,幻兽意念中的波动停止了一瞬,紧接着却以更狂暴的姿态席卷了回来:“趁我们动手之前,赶快离开吧。我们只相信自己……人类……不能信任。”它的拒绝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敌意。 “见鬼……”龙语者一跺脚,越是原始的意志,越是难以扭转它已经认定的事实。眼看着“谈判”的窗口刚刚打开就要即刻关闭,自己的机会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想到这里,封尘把心一横,挺直胸膛,尽可能地敞开思绪,破釜沉舟地喊道:“等一等!你看得见我在想些什么吧!你们比我更清楚‘它’有多强,联手是留给我们的唯一的机会。” 赶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幻兽的身形总算重新稳定下来。怪物的瞳色不断变幻着,目光越过漫天的繁星,在封尘身上停住,低声喃道:“原来如此,你也要拯救自己的族群啊……” ………… 船头处封尘的痛呼声和自掴的怪异之举,第一时间被守在一旁的申屠妙玲注意了去,远处熊不二和麦格村长的闲聊也被随之打断。大熊目光一凛,赶忙提着重盾跟上前来。 前后不过数秒的工夫,暗影猎人已经连站稳都有些困难了。气舱巨大阴影的掩映下,封尘的脸色比先前白了好几个维度,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长枪猎人第一时间搀住同伴的肩膀:“喂……你怎么样了?晴儿!还愣着干什么!” 小姑娘“噢”了一声退出几米之外,顶着舰首的劲风卖力地舞奏起狩猎笛来。笛声呜呜咽咽,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将整个甲板前端都笼罩在内。笛曲中蕴藏着奇异的频率,像一缕凉风从众人的耳畔吹过,登时让猎人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封尘的胸膛如风箱般起伏了几下,踉踉跄跄地挣脱熊不二的搀扶,站回到船头处。他抬手抹去鼻下的一缕猩热,在申屠妙玲递来的提神药剂和强击液中稍作犹豫,还是接过了那瓶红得发艳的爆炸物,仰头一饮而尽。 “对了……兽群——”女弓手放下补给品,赶忙把头探出栏杆外。 地面上的轰鸣声和浩浩荡荡的扬尘丝毫不减,原生的蓝松林成片成片地被冲锋而过的领主们压倒碾碎。远远望去,怪物们比起为求生而逃命,更像是在攻城略地的军团一般。兽群携裹着令人心悸的声势和冲天的戾气,很难想象那不是出于战意,而是被同一只龙眷级追赶所致。 在身处其中的怪物们感知不到的地方,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着的兽群意志悄然发挥出了自己的力量。庞大兽潮的内部各处,组成军团的小股的野兽相互戒备、相互疏离,又拼命争夺着有利的逃亡路线,居然在更大的范畴下形成了短暂的平衡。 原本纷乱而各自为政的逃亡,经过了彼此的制约和冲撞,隐隐被引导至了同一个目的地,俨然是远猎号行船的前方。妄图离队独行的领主个体总会惊异地发现,自己仿佛在对抗着整个兽潮的力量,无论等阶和战力如何,尽是在碰了个鼻青脸肿之后,不得不顺遂群体的意志,灰溜溜地回归队伍之中。如同海潮中激荡出的白色浪花,没过数秒便湮没在一片蔚蓝下。 “这——”看清怪物们的走向,熊不二的面色当即由忧转喜,“我们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封尘晃了晃脑袋,不知是在否定什么,还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他摆摆手,声音从齿缝中迸出来“别……不要说太多话,我和那家伙还沟通着,分不出太多精力来应付你们的问题……” “兽群答应按我的路线行动,不过只是暂时如此。”龙语者语气艰涩地回答道,一句话说出口,年轻人膝盖一软,被高空风吹干的脸上又再次现出几颗汗珠。 “别倒在甲板上……抓着我的胳膊!见鬼,你这个样子……像被十几只兽龙种追了一天一夜一样,真的没问题吗?” “只是有点累了……”暗影猎人挣扎着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一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不止是在宽慰同伴,封尘的确有着想笑的理由。 古龙种凭借位阶优势,甚至能让寻常怪物背弃自己的本能,年轻人却没有同样的本事。龙腔作为沟通的工具,想要让怪物践行自己的意志,往往要靠龙语者的诱导和欺骗。换在两年甚至两个月前,就算有充分的理由,如此行径还是会让封尘心生芥蒂,自己的心绪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光明磊落、心安理得过。 也正因为如此,年轻猎人才敢于放开心防,任凭幻兽审视自己的心思,最终让对方在失去耐心之前,有惊无险地接受了自己的说辞。 “谢了……”龙语者简短地说明着,一只手接下申屠妙玲手中的药瓶,也不分辨瓶中装着的是什么,便埋头狠狠地呷了一大口,“得到那群家伙的信任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天知道会有什么变故……猎神保佑,恐暴龙暂时还没有追过来的迹象。一旦那家伙赶到,下面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随时可能崩塌,我必须得时时监看着兽群的动向才行。” “妙玲姐说的没错,这是一场持久战,计划里的那片猎场离我们还远,直到它们顺利到达之前,我都不能倒下……”硝化菇溶液的提神作用也需要几分钟才能生效,封尘一边说着,竟是不知从哪里恢复了些力气,攀着船头的栏杆站了起来。 猎船的下方,松林已经蔓延到了雪峰的谷底,山麓处一片正圆形的平台清楚地映入猎人们的眼帘。从平台延伸出一条弯弧形的小道,小路的尽头正是一座静谧的村庄。 雪林村矗立在那里,依旧是昨日的模样,山坡上扬起的恶尘和战鼓般响动的兽蹄声仿佛与它全然无关。 806章 另有其人 第一只鸟龙种唳鸣着踏上雪林村的地面的同时,猎船甲板上就不约而同地传出几道惋惜的叹气声。 封尘的视野之中,兽潮贴着山村的西南缘朝雪林村笼罩过来。奔涌的兽群仿佛高高卷起的浪潮,顺着山坡倾泻而下,各种不同颜色的鳞甲在日光下混杂成一片沉闷的乌棕色。兽潮绵延数公里长,在兽群意志的约束下形成了一道弯曲而清晰的锋线。兽群的尾端则远在山坡之上,庞大的群落有如一把剃刀,将行经而过的蓝松林成片地轧倒。从猎船上俯瞰,仿佛连山体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比起平日里,村子沿着雪山的方向多了一道简陋的围墙,那是前些日子里村民们自发搭建的。然而在动辄吨余重的巨兽脚下,这些拼搭而成的硬木更像是一堆大号的玩具,在怪物们的相互冲撞追赶中被轻易地击成了碎片,没有起到半点阻挡的作用。此起彼伏的兽蹄声中,起降坪、山村小径、村前的矮房和围墙,几乎眨眼之间就被埋覆进了一道道拱起的背脊之下。 眼见着木屋和栅栏如林间的蓝松般成排成排地倒下去,小晴儿“呀”地惊叫一声,笛音短暂地乱了几拍,说什么也不肯朝船下看过去了。船舷的另一边,目睹了一切的麦格尼尼面沉如水。熊不二站在他身旁,无意识地搓着手指,低声道:“按照兽群的走向,村子以东的部分民居或许还能保全下来。” “这可能是今天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龙人村长怅然道。 “前辈,如果能让您好过一些的话……猎人工会有专为重建受灾聚落划拨的款项。”熊不二笨拙地安慰着。 作为灾前的备案,庄暮带来的人手也为雪林村简单地清算了一番财产。当猎场回归平静之后,这份报告便能成为村子得到洛克拉克援助的依据。尽管先例寥寥无几,但由于此地不属于任何王国的管辖,没有王室来摊薄损失,在享受工会的援助时,大陆原住居民还会获得更多的优待。更进一步说,这次委托打着宁远商会的旗号,只要秦团长和封尘三人稍做斡旋,商会应该也能提供一笔不菲的捐赠,让雪林村短时间内恢复元气。 “年轻人……对村子来说,财力和物力从来不是问题。”麦格尼尼的语气古井不波,“我来到雪林村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人丁凋零,随时可能移址迁村的小小聚落。我看着大家日夜忙碌,用手脚和最简单的工具建成了那片起降坪,才让村子一天天振兴起来。” “这里的住民们有一种独特的品质,我留在雪林村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中了它。大家不会在猎神的馈赠下奢求无度,也不会在猎神的惩罚中自怨自艾。我们能度过一次艰难的日子,相信它也能度过第二次。我真正担心的是,就算村子安然度过了这场劫难,又有多少留给我们重建的时间?” “麦格前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感觉到龙人村长的话中别有深意,长枪猎人心中生疑道。 “龙人族有属于自己的沟通外界的方式,有些时候我们的消息比职业猎人还要灵通些。”麦格尼尼模棱两可地回答说。不等熊不二进一步发问,他便朝着舰首处一扬首:“快去吧,你的同伴在召唤你了。” ………… “我先声明,按你的要求,我已经告诉过晴儿‘可以休息一会’了,是她自己不肯停下来的。”短暂的忙碌过后,熊不二提盾赶上船头,在封尘身边停下,无辜地朝申屠妙玲道。舰首另一端,笛音仍在呜呜地响着。如今的战况下,这是小姑娘唯一能够帮上忙的方式了,她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委托彻底结束之前不肯有一分一秒的松懈。 “你刚刚若是不提我和封尘,只说是你自己的意思,那孩子说不定反而会乖乖听话。”女弓手眼睛一眨,语带神秘地说道。 “诶?这又是为什么?”熊不二眼睁睁地看着两瓶提神药剂被塞进自己的怀中,摸不着头脑地问:“我的命令总不会比代理团长的还有用吧?” “算了——”申屠妙玲摆摆手,城镇级的灾难当前,她也没有调侃的心思,女猎人轻咳一声,正色问道,“指挥舱那边怎么样了?” “知会过了如墨他们,船速已经跟着降下来了。”长枪猎人回答着,一边接替了女弓手给封尘递送补给的工作。猎船之下,凶兽们骤然冲出山地,随着坡度降低、路径变宽,再加上雪林村的阻挡,逃亡速度俨然降低了大半:“望台比我们更先发现怪物放缓脚步的情况,其实不需要提醒,他们也会好好应对的……这些该死的怪物,大概是把村子当成游乐场了。” 飞艇的下方,雪林村广场中心的古松不知何时被怪物撞倒折断。倒塌的树干压在了一头冰蓝色鳞甲的兽龙种身上。奔行中的怪物们撞开古木,也惊醒了被压在下面昏迷许久的冰碎龙。猎人们还来不及看清,那头雪山亚种就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几个冲锋消失在群兽之间。 “明海他们都还好吗?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多怪物的话……以他们的状态,恐怕会吃不消吧?”申屠妙玲凝视着冰碎龙消失的地方,担忧地问道。 “还在坚持,但轮班的驾驶员已经在待命中了。好歹是专业的船员,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拿飞艇的安危开玩笑的。”熊不二瞥了一眼脚下的乱局,重重地叹了一声:“见鬼,真正的战争……无非也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吧?” 有千里眼的辅助,申屠妙玲轻易就能看清脚下的种种细节。行进中的兽群没有放过任何一间还耸立着的房屋——哪怕村民早已撤离,常年有人居住的木屋里仍然会留下明显的生人气息。掠食种们咬断椽柱、跳上房顶,用沉重的身体压垮房梁,期待着能得到一顿美餐,见到的却只有满眼冰冷而单调的木石。 想要猎食人类,却三番两次地一无所获,地面上整个群落都隐隐变得燥怒了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破坏着眼前的一切。视野中甚至有零星的低阶怪物被上位者袭击的迹象,如果不是兽群意志冥冥中的约束,偌大的群落随时都有彻底失序的可能。 “说不定比这还要凄惨一些。”女弓手扭头说。放眼整个大陆的冰原生态,都罕有具备高温和火焰之类攻击手段的生物。若是换成雪山以外任何一片猎场,雪林村此刻就要在各种吐息的轮番肆虐下付之一炬了。 “但愿所有的村民都能安全撤离……”依着封尘的手势,熊不二递过了一瓶提神药剂。龙语者的面前,十余枚药瓶散落在甲板上,随着猎船的前行“骨碌碌”地向船尾的方向滚去。暗影猎人先入腹的硝化菇汁已经发挥了作用,默默监视对精神的消耗也远不如火力全开的沟通,是以封尘的脸色较之方才好看了不少。 “我尝试过了。”尽管两人刻意压低了交流的声音,还是被封尘听了去。龙语者遗憾地摇了摇头:“但下面的怪物乱成一团,我也分辨不出其中还有没有人类。” “需要担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用不着处处勉强自己。”申屠妙玲笃信地说道,“这种时候,只要相信团长他们就好。” 黑星双子生死未卜,死神之眸还潜藏在暗处,更远处的古龙种气息正在一点点增强,到了让封尘也为之心惊肉跳的程度,哪一样的危急性都和眼前的千兽游行不相上下。封尘没有说出口的是,如今就算自己找到一两个漏网的村民也无济于事了——以远猎号上现存的战力,绳降后能全员活着回来的几率都无限接近于零,想要成功施救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尽量不去思考这些,只把目光放在群兽的动向上。 “还有一件事让我十分在意……”暗影猎人定神说道,“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发现伊比路玖的踪迹。方圆数十公里之内,除了我们眼前的这些,已经没有任何一只怪物了,恐暴龙那家伙想要活命,应该早早地就追上来了才对。” “说不定教官已经把它干掉了。”熊不二抬起脚,远远地把一只药瓶踢出船栏之外。 “那样当然最好。”封尘注视着药瓶坠落的弧线,“但事不可为的话,我更希望那两位能早早抽身,把麻烦留给我们——这场战斗最初的目的就是诱导恐暴龙,那家伙比这眼前这些怪物加起来还要危险。若是被它掉了队,继续我行我素地在雪山上游荡,我们的任务也就失败了一半。” 透明的药瓶在风中划过一道飘忽的轨迹,坠进了村子的某个角落,碎裂声湮没在漫天的嚎叫和蹄声之中。申屠妙玲拦住长枪猎人再度抬起的脚:“喂……别做多余的事,想让我们暴露出去吗?” “怕什么?”熊不二耸耸肩,“飞行种都躲在地上,猎船在空中无遮无挡,抬起头就能被发现。它们想要攻上来的话,甲板上早就不安全了。” 猎人的话音刚落,仿佛被这只从天而降的投掷物所扰,纷乱的兽群里数只奔逃中的领主迟疑地停下了脚步。怪物们各自间相距甚远,却心有灵犀一般,同一时刻仰起头来,目光迷离地望向头顶悬着的巨大猎具。 在几只上位者的带动下,更多的怪物也先后止住了攻势。领主们暂时压制住了心中的破坏欲,首次注意起空中铁灰色的远猎号来。百余米的空中尽管看不清野兽们直勾勾的眼睛,但它们抬首的动作却历历在目。熊不二见状心中一凉,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这……猎人荣耀在上,这可不是我干的!” “当然不是你……”只在一瞬间,封尘浑身的肌肉就紧绷起来。与几百只怪物视线相交的同时,龙语者像是不小心直视进了兽群意志深邃的眼眸中。如同被一记闷棍击中了后脑,猎人的鼻腔里一腥,下意识地撑住了船栏,咬着牙警示道:“是莫林……他就在附近。” 事发突然,封尘无暇辨认同伴们口中回答的是什么,就把全副的注意力投进了龙腔之中。然而和每一次与莫林交手时一样,只是一个照面,年轻人和野兽们的联系就飞速地弱化下去。星空深处的那只幻兽在几个呼吸之间,就退化成了形体几不可见的虚影,在龙语者的苦苦挽留下,仍然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减淡消亡着。 暗影猎人气势不减,任凭鼻血顺着嘴唇渗入齿缝之中,龙腔鼓足力气朝视野的深处高喊起来:“鬼鬼祟祟地躲在怪物的背后,连声音都不敢出,这就是你今后的风格吗?” “不需要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我也打算和你一叙的。”前执事长没有让封尘等待太久。年轻人的感知中,阴寒的声音从视野各处响起,一如既往地无从分辨具体的方位:“说实话,在操纵过如此数量的怪物之后,我很惊讶你还能站得起来。” 话语之间,莫林稍稍放松了对兽群的掌控,也让封尘有了喘息的余地。龙语者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猛地抓住身畔申屠妙玲的胳膊,急速地交换情报道:“他看得见我……应该在望镜的视野之内,叫如墨从望台上向南搜索……尤其是先前忽略过的地方,要快!” 警铃早早地响了起来,刺耳的蜂鸣声中,整个猎船都进入了战斗状态。不知是脱离了兽群的掌控,还是被莫林有意驱使,地上的几只领主蠢蠢欲动地拍打着翅膀,打算就此升空。封尘慌张中接连规劝了几遍,才将领主们的战意压制下去,再转过头时,却已经有更多的飞行种跃升了起来。 “我早从关于你的报告上认识过你,不过看到雪山上的野兽被聚集到这种程度……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勇敢,却也更愚蠢。”莫林不紧不慢地在年轻人的耳边呢喃着。 “你最好祈祷自己藏得足够高明……”封尘一时间顾此失彼,额头的青筋跳个不停,才被风吹干的猎装又立时湿透了背脊,“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就算能驱使大陆上任何一种怪物,血肉之躯也逃不出飞艇的追捕。这一次就算拼上性命,我也要把你留在雪山北面。” “小家伙,你我都瞒不过彼此——我感觉得到你的决心,不过你也该看得出来,我没有在这种地方开战的打算。”在莫林的操纵下,几只种属不同的飞行领主顺利地飞到了百米左右的空中,示威一般在舰炮的极限射程附近盘旋不已,“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刻意要为难雪山以北的住民。放弃吧,在猎船上看着就好,我要邀战的对象另有其人,这不是你该插手的狩猎。” 807章 龙腔之战 “莫林,你以为自己还有得选吗?”封尘的面色因用力而显得有些狰狞,只凭着满腔的战意在苦苦支撑着,“从你踏上翡翠之塔……不,比那更早之前,从你决定站在所有猎人的对立面开始,谁来做你的对手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了。” “气势不错,但你已经变成了那副样子,除了放些大话又能做得了什么?”莫林朗声道。 伴着前执事长阴寒的音调,又有数只飞龙领主升上了空中,盘旋在远猎号气舱的高度上,一双双眼睛里战意满盈,像是要随时冲锋过来。前执事长的声音中传出阵阵满意之情,他低低地哼了一声:“看到了吧?凭你现在的实力,哪怕战至力竭也不是我的对手。古塔和沙漠之后,我还以为你早就清楚这些了。” “看不清局势的是你才对……”年轻猎人喘息着,仰头灌下一瓶硝化菇溶液。未经炮制的药剂带着强烈刺激性,辛辣感顺着喉管直冲鼻腔,他狠狠地咳嗽了两声,龙腔视野中的夜色和群星都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你说的没错,我连自己的龙腔从何而来都还不清楚,更别提真正掌握它了。想要做到你那种程度,恐怕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积累。” “但是今天……却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封尘的话锋一转,双眼一眨不眨地朝空中盘旋着的飞行种望去,“对你来说,这里可能是最坏的战场了吧?毕竟在这里,下面的怪物可是统统站在我这边啊……” 猎船的正下方,更多的怪物正在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把整个远猎号围了个严严实实。余下的陆行种们也扯着脖子戾叫不已,领主们不时朝飞艇喷出几缕吐息,只是罕有力道能到达百米之上者,绝大部分都在半途消散,偶有坠回地面的,则引起了一阵阵小范围的骚乱。 龙语者的脚下,指挥舱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舱外悬着的飞龙种一个个剑拔弩张,混战的开启只在一念之间。远猎号自投入使用以来,这还是遇到的最大规模的危机。和莱恩也鲁时不同,早在起航之前,船员们就清楚此行不会有任何援兵。“引导兽潮”的战略能够达成的前提,就是飞艇上有封尘隔绝来自怪物的攻击,而今战舰的“保护伞”随时都有失效的可能,船员们也随之不同程度地慌了手脚。 沙明海的鼻尖沁着汗,双手死死地把着舵轮,不断地微调着远猎号的舰首朝向。通往观察室的传声筒中,每隔数秒就会传出“没有发现”的汇报。望台已经探查过了山坡上将近一半的地域,却仍然一无所获。梅可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凝重,沙如墨则显得疲惫不堪——飞行种中不乏有三阶以上的存在,即便有小陆书士调制的药剂,身负龙血的众人也只能在位阶的压力下疲于应付。 “见鬼……队长!先别管莫林了,我们得马上还击才行!”驾驶员一把摘下头上的皮帽,朝传声筒中吼道。只从指挥舱的前窗上窥探出去,外面的境况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从刚刚开始,一只硕大的鸟龙种就盘旋在舰首正前方,巨禽的眼中怒意满盈,颜色奇异的吐息早已在齿间酝酿,船头无论如何调转都难以甩开。人兽之间只隔着一道制式塔板和脆弱的船体,一旦被对方先一步攻破舰桥,就算猎人先祖再世也无力回天了,“给我一个方位!我要把那家伙逼到远处去……” “不行!”传声筒之中,沙如墨和梅可异口同声地叫道。若是轻举妄动,舰炮刺激到其它的飞行种,怪物各自一道吐息都能重创远猎号。地面数公里的范围内尽是聚集来的怪物,猎船就算迫降,生还的机会也微乎其微。沙蝎队长敲了两下铜质的筒管,“听见了吗?再等一等!我们的麻烦可不止那一头怪物!”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沙明海的双腮一鼓,“不先让它退走的话,我们连对付其它麻烦的机会都没有!见鬼……它冲过来了!” 巨大的鸟龙种双翼一缩,龙身如流星般朝着指挥舱直掠而去,驾驶员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妙。代团长亲口嘱咐过,有莫林在侧,甲板上的封尘或许撑不了太久,但沙明海却没想到同伴会败得如此之快。年轻人一拍驾驶台,一边猛地将舵轮打满,一边朝着连通武器舱的传声筒咆哮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主炮——” 沙明海的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地卡回了喉咙里,凌厉的风啸声传进指挥舱每一个人的耳中,赫然是双翼带起的风压。下一刻,一道黑影仿佛从天而降,幕布般遮住了猎船的前窗。 指挥舱中的黑暗只维持了一瞬,日光透入的第一时间,船员们就见到了一双巨大的翼展。闯入视野的飞行种似乎是火龙一族,在众人的注目中,拍动着双翼急速从窗外远去。猎人们还未辨出怪物具体的种属,对方便一头撞上了朝飞艇攻来的鸟龙种。 “噗——” 躯体碰出一声沉闷的轰响,两头巨兽同时失速坠落。鸟龙种的身体素质显然比不上强悍的火龙一族,这一撞让它倒飞出几十米远,原处丢下一大蓬羽毛,在高空的风中来回打着转。 巨禽痛鸣一声,口中蓄势已久的吐息也就此消散。它忙乱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好容易找回平衡。怪物还没有从被偷袭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见太阳下一片阴影在自己头顶迅速放大。飞龙种的尾巴灵巧地一摆,在空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变向,阴影下的一对利爪闪着寒芒,敏锐地朝鸟龙种抓去。 羽毛和韧皮丝毫不能阻挡爪锋的探入,在一众船员的面前,上位者双爪轻而易举地钳住了巨鸟的背脊。不等猎物开始挣扎,火龙种弓背颔首,准确地一口咬住了巨禽的后颈。上位者的颈根明显地鼓胀起来,略一施力,只听一声裂帛般的脆响,猎船前的空中登时炸出一道血沫飙成的烟花,数秒前还张牙舞爪的巨鸟已然身首异处。 “这……这是怎么回事?”指挥舱内,沙明海的双眼圆瞪着,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明海!趁现在!快把飞艇撤出圈子去!”观察室的传声筒中,沙如墨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沉声说道,“是封尘!船外的怪物……它们互相打起来了!” 舷窗之外,旗开得胜的火龙族还在播撒着猎物的鲜血。猎食者毫不怜惜地把头一甩,鸟龙种的脑袋连着一截细长的脖颈直坠回地面,瞬间就遭到了数头肉食陆行种的哄抢。驾驶员脸上的惊色转眼间变成了喜色,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我看见了……” 甲板上的左晴不得不放下了狩猎笛,周遭的嘈杂声遮掩了笛音,让女孩也只好喘着粗气停下来休息。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以远猎号为圆心,村子的上空已经变成了一片乱斗的战场。放眼望去,几十头飞行种穿梭其间,吐息更是漫天飞舞着。各色的戾叫声和风啸声相互混杂,每隔数秒都会有一头领主坠落下去,饶是如此,地上仍不时有怪物飞起来,奋不顾身地投入战圈中去。 “前辈……前辈!”笛手双拳一攥,后知后觉地沿着船舷朝封尘的方向跑去。视野中的龙语者面朝船头,背脊挺直,一只手微微伸出船舷,无视漫天的血雾,像是在和怪物们说些什么。 “晴儿——”还不等左晴靠近,女猎人就被一只坚实的臂膀拦住。熊不二枪盾在手,朝小姑娘摇了摇头道:“这种时候就不要靠过去了,那家伙大概在和莫林战斗,随意打扰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笛曲……” “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甲板上太危险,你先带着麦格村长躲回船舱里,没有代团长的命令不要出来。”长枪猎人快速交待道。他朝着麦格尼尼先前躲着的位置瞥去,那片甲板上已然是空无一物。 巨大的鸟龙种双翼一缩,龙身如流星般朝着指挥舱直掠而去,驾驶员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妙。代团长亲口嘱咐过,有莫林在侧,甲板上的封尘或许撑不了太久,但沙明海却没想到同伴会败得如此之快。年轻人一拍驾驶台,一边猛地将舵轮打满,一边朝着连通武器舱的传声筒咆哮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主炮——” 沙明海的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地卡回了喉咙里,凌厉的风啸声传进指挥舱每一个人的耳中,赫然是双翼带起的风压。下一刻,一道黑影仿佛从天而降,幕布般遮住了猎船的前窗。 指挥舱中的黑暗只维持了一瞬,日光透入的第一时间,船员们就见到了一双巨大的翼展。闯入视野的飞行种似乎是火龙一族,在众人的注目中,拍动着双翼急速从窗外远去。猎人们还未辨出怪物具体的种属,对方便一头撞上了朝飞艇攻来的鸟龙种。 “噗——” 躯体碰出一声沉闷的轰响,两头巨兽同时失速坠落。鸟龙种的身体素质显然比不上强悍的火龙一族,这一撞让它倒飞出几十米远,原处丢下一大蓬羽毛,在高空的风中来回打着转。 巨禽痛鸣一声,口中蓄势已久的吐息也就此消散。它忙乱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好容易找回平衡。怪物还没有从被偷袭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见太阳下一片阴影在自己头顶迅速放大。飞龙种的尾巴灵巧地一摆,在空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变向,阴影下的一对利爪闪着寒芒,敏锐地朝鸟龙种抓去。 羽毛和韧皮丝毫不能阻挡爪锋的探入,在一众船员的面前,上位者双爪轻而易举地钳住了巨鸟的背脊。不等猎物开始挣扎,火龙种弓背颔首,准确地一口咬住了巨禽的后颈。上位者的颈根明显地鼓胀起来,略一施力,只听一声裂帛般的脆响,猎船前的空中登时炸出一道血沫飙成的烟花,数秒前还张牙舞爪的巨鸟已然身首异处。 “这……这是怎么回事?”指挥舱内,沙明海的双眼圆瞪着,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明海!趁现在!快把飞艇撤出圈子去!”观察室的传声筒中,沙如墨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沉声说道,“是封尘!船外的怪物……它们互相打起来了!” 舷窗之外,旗开得胜的火龙族还在播撒着猎物的鲜血。猎食者毫不怜惜地把头一甩,鸟龙种的脑袋连着一截细长的脖颈直坠回地面,瞬间就遭到了数头肉食陆行种的哄抢。驾驶员脸上的惊色转眼间变成了喜色,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我看见了……” 甲板上的左晴不得不放下了狩猎笛,周遭的嘈杂声遮掩了笛音,让女孩也只好喘着粗气停下来休息。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以远猎号为圆心,村子的上空已经变成了一片乱斗的战场。放眼望去,几十头飞行种穿梭其间,吐息更是漫天飞舞着。各色的戾叫声和风啸声相互混杂,每隔数秒都会有一头领主坠落下去,饶是如此,地上仍不时有怪物飞起来,奋不顾身地投入战圈中去。 “前辈……前辈!”笛手双拳一攥,后知后觉地沿着船舷朝封尘的方向跑去。视野中的龙语者面朝船头,背脊挺直,一只手微微伸出船舷,无视漫天的血雾,像是在和怪物们说些什么。 “晴儿——”还不等左晴靠近,女猎人就被一只坚实的臂膀拦住。熊不二枪盾在手,朝小姑娘摇了摇头道:“这种时候就不要靠过去了,那家伙大概在和莫林战斗,随意打扰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笛曲……” “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甲板上太危险,你先带着麦格村长躲回船舱里,没有代团长的命令不要出来。”长枪猎人快速交待道。他朝着麦格尼尼先前躲着的位置瞥去,那片甲板上已然是空无一物。 808章 自作主张 如果有第三个人以龙腔的视角俯瞰整个雪林村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整片猎场已经被两道相迥的意志撕裂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视野中象征着怪物的群星各自游荡在属于自己的“阵营”中,阵营交锋的界线上,每一秒都有新的星星黯淡消失。哪怕不去关注漫天的惨嚎和血雾,仅从星光消失的速度上也能窥见战况的激烈程度。 被莫林指挥着飞行种威胁到战舰本体的瞬间,封尘心中就不可抑制地激起了这个疯狂的念头。死神之眸首领的意念仿佛一面高墙,无论年轻人再怎么拼命,也无法越过它沟通到茫然的怪物们。暗影猎人索性放弃了和执事长的正面抗争,他尽可能地将余下的怪物们集合起来,怂恿它们对抗那些“叛变”的同族。 不同位阶、不同种属的怪物们组成的临时群落本就脆弱不堪,只消一个导火索便当场瓦解。在两个龙语者的拉扯下,乱战中的飞行种们自发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族群,各自如滚雪球般吸引着地面上更多的领主加入进来。短暂的对峙在转瞬之间,就演化成了一场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空战。 双方的怪物们初时还只是凭着本能躲闪撕咬,随着生力军的不断涌现,两三分钟后便进化出了最基本的战术。围攻、牵制、相互照应、分进合击——在恐暴龙的淫威下压抑了数日,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领主们好不容易有了释放的渠道。飞行种们的战意节节拔高,战死率顷刻间再次飙升。 被莫林操纵的一方仍然隐藏在深深的迷雾中,封尘视野里的这一队却逐渐有全新的兽群意志显化出来。新生的幻兽懵懂而顽固,却充满了攻击性。像是继承了对年轻猎人一席话的记忆,族群意志对莫林的任何呼唤和命令都充耳不闻,却也对封尘抵抗有加。 猎人最初时还能影响兽群的动向,将战局尽量限制在舰炮的射程之外,可不消多时连这也做不到了。吐息肆无忌惮地在半空中挥洒游走,巨龙们的飞行轨迹也离猎船越来越近,冲撞声和咆哮声此起彼伏。疯狂起来的怪物们再不顾忌自身的安危,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作战,只把眼前的景象当成了一场盛大的血腥狂欢。 半只沉重的尾巴扫在舰首不远处的栏杆上,让熊不二和申屠妙玲好一阵紧张。怪物尾梢的血水在甲板上挥洒出一条连珠般的血线,封尘却对此视而不见。现实意义上的混战意味着龙腔层面更加激烈的对抗,两个龙语者拼命争夺着每一个“棋子”的归属,压榨着每一头飞行种的战力。精神力每一秒都如潮水般倾泻出去,暗影猎人凭借着海量的药剂透支身体,才不至于委顿下来。饶是如此,封尘余光里,头顶的太阳也早已变成了一道模糊的光带,周遭响起的每一道爆炸声在猎人耳中都泛出了数个空洞的回声。 龙语者依稀感觉到,背后的两个同伴正在奋力地保护猎船甲板,他索性放弃了对兽群最后一点控制,将仅剩不多的力量投入到地面,心中只剩下了莫林的身影。 “雪林村已经空了!剩下的不过是一片破烂的木屋而已,你继续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面对处在失控边缘的飞行种们,前执事长也无法继续保持淡然了,不料三言两语间就被后辈抓到了失言之处。 “明海!让猎船调头,我给你开道!”封尘强抑着心中的喜意,龙腔瞬间沟通起指挥舱中的众人,“莫林清楚村内的情况,那家伙就藏在雪林村里面!” “终于……”年轻的驾驶员精神一振。他双手一拧,舵轮向右打到极限。沉重的舰体做了一个夸张的摆头动作,气舱本该撞上一头行经而过的飞龙,怪物却在靠近前神奇地改换了方向。远猎号刚刚从空战的中心摆脱出来,一眨眼又重新钻了回去,舰首认准了村子的方位,观察室中的望镜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镜片……”小梅可一只眼睛紧贴在舰载望镜上,费力地转动着校正齿轮,可越是急着使用,焦距却越是不肯乖乖听话。他重重地一跺脚,干脆从望台上跳下去,打开舷窗,整个人扒着窗沿向下望去。窗外尽是暴怒中的飞行种,怪物们双翼带起的风压如冷刀般刮在兽人的脸上,梅可的眼睛却一眨不眨。艾露急速地从雪林村顶扫视而过,一双瞳仁忽地扩散开,忽地缩成针尖大小,总算锁定在某个区域上:“村长家以北第四条小道上!陆行种全都守在远处,两栋小屋附近没有怪物!” “看见了!”沙如墨也调整好了千里眼的方位。莫林小心地没有让任何一头怪物靠近自己,小小的异常被隐藏在陆行种大军中,除非是刻意为之,否则很难察觉到。 “前面的怪物都清理干净了,让舰载武器做好准备,只要进入射程……”封尘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朝就近的补给箱处伸过手去,却摸了个空,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耗光了一整组烈性的强击瓶填充液。猎人双膝一软,倚着船栏坐倒在甲板上,一只手无力地朝更远处的补给伸出去。 “喂!”听到脑海中同伴的话,沙明海扯动拉杆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他用肘弯抹了一下汗涔涔的脸,“不会是真的要动用舰炮吧?据我所知,小猎团……应该没有执法权才对。” 飞空艇还在朝叛逃者的藏身之处徐徐靠过去,指挥舱中的各个船员却已经提前缓过了神来。且不说一个普通猎团有没有审判偷猎者的权力,以封尘如今的身份,在官方的记录上甚至不属于小猎团的一份子,这个命令从哪个角度看都远远算不得妥当。接下来远猎号但凡朝莫林的藏身之处开出一炮,对方无论生死,都会演变成让团长在委托书上难以交代的重大事故。 “现在可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封尘歇斯底里地道,“没有另一个雪林村给我们制造这样的机会了!” 一瞬间清空了猎船的前方,让暗影猎人彻底失去了站着的能力,他的指尖一凉,一只药瓶被轻轻塞进了自己的掌心。封尘微微抬起眼皮,面前的申屠妙玲手腕抖个不停,消耗显然同样不轻。 “名份的事情过后怎样解释都好,有教官们在,工会不会为难我们的。”封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瓶提神药剂眨眼间见底,也让年轻人的情绪平复了些,“若是连教官出面都不能免责的话,一旦工会怪罪下来,大家统统推到我的头上就行了。说我威胁你们……用龙腔驱使你们……什么都好。” “你以为他们是在担心处罚之类的事情吗?”听到同伴的自言自语,女弓手便猜出了八九分状况,随即低声道,“猎人荣耀在上,我们的船员……恐怕还没做好把舰炮对准同类的准备。” “妙玲姐,你也看到了吧?”龙语者苦笑道。他的手腕一软,空了的药瓶无力地坠到甲板上,“莫林凭一己之力就把大雪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有雷鸣沙海……大陆上每一个村落和猎场,都因为他遭到了不该承受的灾难。阻止他不仅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我们的责任。说实话,如果我还能动的话,我更希望亲自动手的……” 龙语者的双眼直盯着代理团长,眼白早已在过度疲劳后充满了血丝,乍看上去和卢修的赤瞳几无区别。望着四周久久不散的怪物鏖战,耳听着封尘近乎入魔般的语气,申屠妙玲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轻轻地点头道:“告诉明海,舰炮不要留手,就说是我的命令。” “不,这是我们沙蝎自作主张的行动。”封尘的独白也被驾驶席上的沙明海完整地听了去,年轻人一咬牙,最后校正了一番航向,扯动通往武器舱的传声筒,急速地报出了一连串数字,不忘嘱咐道,“打得准些,也让从前金羽城工会骑士团的统领,自己也尝一尝舰载武器的滋味。” 的脸上,梅可的眼睛却一眨不眨。艾露急速地从雪林村顶扫视而过,一双瞳仁忽地扩散开,忽地缩成针尖大小,总算锁定在某个区域上:“村长家以北第四条小道上!陆行种全都守在远处,两栋小屋附近没有怪物!” “看见了!”沙如墨也调整好了千里眼的方位。莫林小心地没有让任何一头怪物靠近自己,小小的异常被隐藏在陆行种大军中,除非是刻意为之,否则很难察觉到。 “前面的怪物都清理干净了,让舰载武器做好准备,只要进入射程……”封尘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朝就近的补给箱处伸过手去,却摸了个空,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耗光了一整组烈性的强击瓶填充液。猎人双膝一软,倚着船栏坐倒在甲板上,一只手无力地朝更远处的补给伸出去。 “喂!”听到脑海中同伴的话,沙明海扯动拉杆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他用肘弯抹了一下汗涔涔的脸,“不会是真的要动用舰炮吧?据我所知,小猎团……应该没有执法权才对。” 飞空艇还在朝叛逃者的藏身之处徐徐靠过去,指挥舱中的各个船员却已经提前缓过了神来。且不说一个普通猎团有没有审判偷猎者的权力,以封尘如今的身份,在官方的记录上甚至不属于小猎团的一份子,这个命令从哪个角度看都远远算不得妥当。接下来远猎号但凡朝莫林的藏身之处开出一炮,对方无论生死,都会演变成让团长在委托书上难以交代的重大事故。 “现在可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封尘歇斯底里地道,“没有另一个雪林村给我们制造这样的机会了!” 一瞬间清空了猎船的前方,让暗影猎人彻底失去了站着的能力,他的指尖一凉,一只药瓶被轻轻塞进了自己的掌心。封尘微微抬起眼皮,面前的申屠妙玲手腕抖个不停,消耗显然同样不轻。 “名份的事情过后怎样解释都好,有教官们在,工会不会为难我们的。”封尘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瓶提神药剂眨眼间见底,也让年轻人的情绪平复了些,“若是连教官出面都不能免责的话,一旦工会怪罪下来,大家统统推到我的头上就行了。说我威胁你们……用龙腔驱使你们……什么都好。” “你以为他们是在担心处罚之类的事情吗?”听到同伴的自言自语,女弓手便猜出了八九分状况,随即低声道,“猎人荣耀在上,我们的船员……恐怕还没做好把舰炮对准同类的准备。” “妙玲姐,你也看到了吧?”龙语者苦笑道。他的手腕一软,空了的药瓶无力地坠到甲板上,“莫林凭一己之力就把大雪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有雷鸣沙海……大陆上每一个村落和猎场,都因为他遭到了不该承受的灾难。阻止他不仅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我们的责任。说实话,如果我还能动的话,我更希望亲自动手的……” 龙语者的双眼直盯着代理团长,眼白早已在过度疲劳后充满了血丝,乍看上去和卢修的赤瞳几无区别。望着四周久久不散的怪物鏖战,耳听着封尘近乎入魔般的语气,申屠妙玲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轻轻地点头道:“告诉明海,舰炮不要留手,就说是我的命令。” “不,这是我们沙蝎自作主张的行动。”封尘的独白也被驾驶席上的沙明海完整地听了去,年轻人一咬牙,最后校正了一番航向,扯动通往武器舱的传声筒,急速地报出了一连串数字,不忘嘱咐道,“打得准些,也让从前金羽城工会骑士团的统领,自己也尝一尝舰载武器的滋味。” 809章 我的家乡 尽管时值初秋,又有连绵的高山作为阻挡,大雪山以北还是有微弱的南风渗透过来。 长途狩猎时,顺着风向从来都是逃亡者的不二选择。处在风势尽头处的弱者们能轻易掩盖自身的气味,同样也能大致推测出背后上位怪物的距离。受到恐暴龙的威胁后,兽群没有立刻从雪山南端顺坡而下,进入水草丰腴的平原地带,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向北穿越雪山,宁可为之消耗大量的体力,相当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 稳定的风向是怪物们的指向标,正是有了它的引导,群落才能一路奔逃至此,在伊比路玖的穷追不舍下还能有如此规模的生还者。代代相传的生存智慧,让领主们早已习惯了抓住每一点微弱的优势,而同样的习惯就在这一刻,却让每一头身处其中生还者都困惑了起来。 远猎号四周,飞行种们一个个戾叫不已。擅长感知风势的它们看得最为清楚,雪林村四周卷起的不是简单的局部乱流,在它们触摸得到的范围内,整片猎场的风势都扭成了一股复杂混沌的涡流,仿佛被无形的大手一刻不停地搅动着一般,完全辨不清风的来向。 雪林村的地面上,余下的陆行怪物也同样逡巡不前。空气中仅剩的恐暴龙的味道被旋风吹散,让族群的首领们失去了判断安全的依据。整片猎场在几个呼吸之间,就由战斗时的狂热转换到了另一种名为“恐惧”的混乱中。 “还记得猎人手册上的内容吗?”申屠妙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半是问向身后的熊不二,半是自言自语道,“灾逃性质的兽潮……” “永远逃往下风向——该死,大雪山的天气有这么邪门吗?偏偏赶在这种重要的时候……”熊不二将枪杆一振,年轻人能明显地感觉到,猎船外战斗的热度正在急速褪去。起风之前正要给对手致命一击的上位领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自己的爪牙;几对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的飞龙种,也在象征性地撕咬了几下后各自退出百米之外,只有野兽们身上不同程度的伤势,那些剥落的鳞片和深深的爪痕,还能让人回想起先前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是你干的吗?”封尘隔空朝悬在蛇龙身下的莫林喊道。感受着两股兽群意志逐渐平息的战意,年轻人却丝毫没有安心下来。 “我又不是古龙种,哪里来的改变天候的能力?”前执事长在半空中游荡不停,像是享受着被全船的后辈注目的礼遇,“倒是你,现在还有多余的精力关注我吗?不想办法马上约束这些畜生的话,它们就要把整个雪山以北夷为平地了。” 怪物的反应速度比人类要快得多,一众年轻人们还在试着搞清楚眼前的情况,飞艇下的陆行种已经有了新的动向。相互离得近的领主们主动抱起了团,一边呼号着,逐渐分列成了几支稍小的队伍。队伍之间彼此泾渭分明,队首各自朝向不同的方位,像是要追逐着自己认定的风向四散奔逃。小猎团的注视下,空中的飞行种们没有经过多少犹豫,也放低了飞悬的高度,接二连三地加入到地面的群落之中。 各个兽群划分过阵营的同时,内部就先后挑起了小规模的战斗——领主们不是在内耗,而是在迅速地甄选领队。逃亡的方向和策略关系到每一头怪物的存亡,须得交给最强的个体把控。新的领路者不消片刻就会确定下来,族群效应在这种时候展示出了它得天独厚的优势。 “怪物如果在这里分道扬镳的话,我们先前的所有工作不是都白费了吗?”左晴打了个寒颤,扯了扯熊不二的衣角道,“前辈……快想想办法啊!” 长枪猎人无言地看着封尘的身影,同伴如今的状态已是糟糕透顶,更别提远处还有莫林在牵制着。龙语者的眉头紧锁,气色从刚刚起就苍白到了极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再给他施加压力了。长枪重盾在漫天遍地的怪物面前作用极为有限,如今的熊不二只恨自己没有同样的龙语能力,能亲自出手为队友化解眼前的难局。 “沙明海!愣着干什么?还不下令开炮!”甲板上片刻的沉默被申屠妙玲的声音打破,指挥舱中驾驶员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此刻被一语惊醒。死神之眸才是一切的暴风眼,只要了结了他,剩下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下一刻,远猎号船体一横,满载武器的侧舷对准莫林的方位,炮弹混杂着弩枪不计消耗地激射而出。 “狗急跳墙了吗?”莫林低哼一声,操纵着头顶的蛇龙又退出百余米。第一轮炮击在叛逃者面前失速坠落,软绵绵地掉进村子里。远猎号的火力难以形成具备威胁性的弹幕,在四周旋风的搅动之下,想要笔直地击中被人类操纵着的蛇龙,难度不亚于用弓箭射中几百米外飞行中的蚊蝇。 “是要追上我,还是留在原地想办法料理这些畜生?你最好选得快些。”执事长的声音仍然阴魂不散地在封尘的耳边悠转,“以你现在的状态,只是听见我的声音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吧?继续迟疑下去的话,小心什么都做不成。” 药剂的补充再如何高效,也不能代替人体的自然恢复。封尘担心的精神“透支”,早在数分钟之前就来到了。年轻人还有余力驱使着飞龙种群和莫林打上一场,根本与回光返照无异,全凭着一股战意在背后支撑。如今怪物们已经散去了战意,意味着龙语者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此刻封尘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想要得到哪怕是片刻的休息,猎人残存的意念却还在左右为难。 引导兽潮的主意出自封尘的口,他却从未想过,自以为聪明的战术如今成了自己最大的掣肘。蛇龙的速度当然比不上飞空艇,不过在灵活性上却更胜一筹。猎船加速需要时间,被小猎团追上之前,莫林还有数分钟的安全期。届时一人一船早已在十几公里之外了,兽群也将在整个猎场彻底散开。哪怕叛逃者最终不敌追捕,等到战舰调回头来也为时已晚。 看着封尘逐渐萎靡下去,药剂服下了几分钟仍然不见起色,熊不二也只能抓着他的肩膀,给他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长枪猎人回过身,朝着甲板上其它同伴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封尘变成这副样子,怕是不能再战斗下去了,接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申屠妙玲叹了一声,女猎人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渴望团长和两个教官陪伴在左右。她语气艰涩地说道:“封尘一刻不恢复,我们就对脚下的怪物毫无办法——晴儿,给团长的船队发信,说明这里的情况。就说需要他们安置好村民尽快赶过来,拿出全部能够抽调的战力,尽量……降低损失。” “前辈,你不会是要……” “虽然不愿这么说,但远猎号力量有限,放在阻止兽潮上只是杯水车薪。我们接下来能做的,也只有全力追拿莫林了。”女弓手恨恨地朝天边的叛逃者望去,莫林仍旧有恃无恐地吊在飞艇前,像是在等待着年轻猎人们做出决定。 “前辈,我们……不是该最优先保护平民吗?”乍一听到申屠妙玲的决定,小姑娘手足无措地问道。尽管是考虑到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如此决定也相当于一手断送了整个雪山以北的希望,将无数的聚落和住民亲手扔进了深渊之中。 “‘力量有限’是什么意思?”熊不二的眉毛一竖,用枪尖敲打着盾牌道,“让我下去!我的‘力量解放’还没有用过,有多少怪物,我一个人把它们挡下来给你看!” “不行……别!”声音却是从封尘的喉咙里传出来的,龙语者仰起脖子,眼神中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别把大雪山丢下……我还能战斗!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就好……” “沙明海!愣着干什么?还不下令开炮!”甲板上片刻的沉默被申屠妙玲的声音打破,指挥舱中驾驶员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此刻被一语惊醒。死神之眸才是一切的暴风眼,只要了结了他,剩下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下一刻,远猎号船体一横,满载武器的侧舷对准莫林的方位,炮弹混杂着弩枪不计消耗地激射而出。 “狗急跳墙了吗?”莫林低哼一声,操纵着头顶的蛇龙又退出百余米。第一轮炮击在叛逃者面前失速坠落,软绵绵地掉进村子里。远猎号的火力难以形成具备威胁性的弹幕,在四周旋风的搅动之下,想要笔直地击中被人类操纵着的蛇龙,难度不亚于用弓箭射中几百米外飞行中的蚊蝇。 “是要追上我,还是留在原地想办法料理这些畜生?你最好选得快些。”执事长的声音仍然阴魂不散地在封尘的耳边悠转,“以你现在的状态,只是听见我的声音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吧?继续迟疑下去的话,小心什么都做不成。” 药剂的补充再如何高效,也不能代替人体的自然恢复。封尘担心的精神“透支”,早在数分钟之前就来到了。年轻人还有余力驱使着飞龙种群和莫林打上一场,根本与回光返照无异,全凭着一股战意在背后支撑。如今怪物们已经散去了战意,意味着龙语者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此刻封尘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想要得到哪怕是片刻的休息,猎人残存的意念却还在左右为难。 引导兽潮的主意出自封尘的口,他却从未想过,自以为聪明的战术如今成了自己最大的掣肘。蛇龙的速度当然比不上飞空艇,不过在灵活性上却更胜一筹。猎船加速需要时间,被小猎团追上之前,莫林还有数分钟的安全期。届时一人一船早已在十几公里之外了,兽群也将在整个猎场彻底散开。哪怕叛逃者最终不敌追捕,等到战舰调回头来也为时已晚。 看着封尘逐渐萎靡下去,药剂服下了几分钟仍然不见起色,熊不二也只能抓着他的肩膀,给他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长枪猎人回过身,朝着甲板上其它同伴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封尘变成这副样子,怕是不能再战斗下去了,接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申屠妙玲叹了一声,女猎人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渴望团长和两个教官陪伴在左右。她语气艰涩地说道:“封尘一刻不恢复,我们就对脚下的怪物毫无办法——晴儿,给团长的船队发信,说明这里的情况。就说需要他们安置好村民尽快赶过来,拿出全部能够抽调的战力,尽量……降低损失。” “前辈,你不会是要……” “虽然不愿这么说,但远猎号力量有限,放在阻止兽潮上只是杯水车薪。我们接下来能做的,也只有全力追拿莫林了。”女弓手恨恨地朝天边的叛逃者望去,莫林仍旧有恃无恐地吊在飞艇前,像是在等待着年轻猎人们做出决定。 “前辈,我们……不是该最优先保护平民吗?”乍一听到申屠妙玲的决定,小姑娘手足无措地问道。尽管是考虑到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如此决定也相当于一手断送了整个雪山以北的希望,将无数的聚落和住民亲手扔进了深渊之中。 “‘力量有限’是什么意思?”熊不二的眉毛一竖,用枪尖敲打着盾牌道,“让我下去!我的‘力量解放’还没有用过,有多少怪物,我一个人把它们挡下来给你看!” “不行……别!”声音却是从封尘的喉咙里传出来的,龙语者仰起脖子,眼神中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别把大雪山丢下……我还能战斗!给我三分钟……不,一分钟就好……” 810章 变龙 多年以后,谈及当日猎船上的所见,申屠妙玲仍然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猎人先祖的英灵真的还存在于世的话,那是我离它们最为接近的一次”。晴儿则会经过一番激动后,在前辈的目光下祭出“无可奉告”的箴言,同时摆出一副万分委屈的表情。为了安置平民而错过的同伴们无一不捶胸顿足,像是与什么大陆级的奇观失之交臂,其中以雪林村出身的三人尤甚。只有熊不二总会摇摇头,口中反复念着“那不是真的”,仿佛只要提及那次委托,就会威胁到熊家继承人最根本的认知和信仰。 作为事实依据的委托报告,不出意料地没有被收录进猎人工会的备案之中,理由是彼时的猎团之中混入了非正规作战人员,不符合规程的委托一律无效。但有传言称,参与狩猎的众人,包括身负六星徽章的黑星双子在内,都曾数度游走在猎人律令边缘,甚至不止一次打破了原则性的工会条例。工会为了不给自己抹上一个新的污点,便选择由会长层亲自出面埋没了那份报告。 谣传林林总总,但没有一种比真相更加匪夷所思。正如此后西奇国的特使满面春风地受到斯卡莱特王室的接见,在掌声和赞誉中签署了数条关于加强通商和移民的条约,却没有人能看到,他第二天阴着脸从猎人工会的手上带走全份委托记录的模样——如果不是那份涉及到龙人族至秘的委托,恐怕王城里绝大多数居民此生都难以看到活生生的西奇国来客。 然而无论猎人工会怎样掩盖,无论被龙人族群如何讳及,年轻猎人们心中对那一幕的印象仍然无法改变,也毕生不可磨灭——麦格尼尼,百余年前踏足雪山之背的独行旅客,雪林村的当任村长,在小猎团三人以及望台上所有观察员的面前,化身成了一头巨龙。 今后阅读了无数怪物图鉴的左晴总有一天可以确认,那不是猎人世界记载过的历史中任何一种曾经存在过的怪物。 女孩眼前是一头标准的飞龙种,双足双翼、脖颈颀长、长尾垂在腹下,和火龙种颇有几分相似。但不同的是,巨龙的鳞甲不是独立的鳞片,更像是韧皮上生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条纹。乍看上去,它的鳞甲在日光下闪着苍蓝的光,但浑身的鳞色却没有彻底统一起来。背脊、翼爪、尾梢和头上,这些本该大面积生着攻击性棘甲的地方也空空如也,像是没有发育完全的火龙,更像是跨越了千万年而来的古代种,只是悬在那里,就凭空让人生出一种沧桑感。 小笛手一时失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确认了心中的异常感的来源。这条龙太大了——距离飞艇极近,有良好的参照物做对比,女猎人轻易就估算出了巨龙超过三十五米的体长。这已经比当世任何一种有翼怪物都要大得多了,甚至逼近了飞行种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极限。 怪物的体态稍显纤瘦,但体重绝对已经到达了十吨级,与之相称的则是堪比体长的宽大翼展。那双翅膀偶尔扇动起来,猎场上的日光就仿佛烛火般摇曳不定。翼尾带起的微弱风压将远猎号吹得船头一偏,巨大的气舱被推得向后飘出几十米远才算停下。 熊不二一手护住昏迷中的封尘,赶忙抓紧了身边的栏杆。他万分警惕地朝船头的巨龙打量过去,下意识地问道:“见鬼!麦格村长他……不会是被吃掉了吧?” “我在兽群里可没见到这一号猛兽。”申屠妙玲脸上也是疑虑重重,她有心上前探查,但经过了刚刚一瞬的动荡后,猎船已经开始自行向后退开了,“没有听见起飞的声音……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它就是麦格叔叔,”长枪猎人的怀里,封尘悠悠醒转,双眼微睁开一条缝,含混不清地说道,“同样的气息……不会有错的……” “什么?”熊不二的双手一抖,险些失手将同伴丢到甲板上。再转头望向那头苍蓝色的巨龙时,他的眼里便只剩下了满满的不可置信,“猎人荣耀在上……我不会是死掉了吧?” 蓝龙并没有因为年轻人的质疑而在空中多做停留,它的双翼一振,尾巴向后一卷,巨大的身躯携着风势朝地面俯冲过去。 雪林村的废墟中,数支兽群的首领选拔已经接近了尾声,一队取道向西的怪物刚刚将排头的位置让给了得胜的兽龙种。领主站上木石堆的顶端,正欲高嚎一声宣示自己的地位,却见一众族员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自己身上移开,齐齐仰头望向了空中。高悬的太阳下,一大片阴影呼啸着猛地朝自己笼罩而来,陆行种还没来得及躲避,背上就蓦地站上了一个十余吨重的身体。 领主如同被战锤重重敲在了后脑上,两只粗壮的大腿向来笑傲同辈,却一秒都没能抵挡住异兽的重压。怪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俯趴下去,脑袋砰然撞到地面,深深地陷进泥土之中,就在身后的族员惊恐的目光下,被一爪准确地踏在了脑壳上。蓝龙的趾爪微微内收,爪锋嵌进兽龙种的眼眶中去,猛地向上一掀,但听一声轻微的脆响,半颗头盖骨干脆利落地被完整剥开。 能被选为临时的首领,兽龙种的实力在整个猎场上都屈指可数。这样的强者却在蓝龙的一起一落之间被轻松压杀,连嚎叫都没有发出一声。领主身死的刹那,猎场上仿佛响起了一道无声的警笛,怪物们无论是还在为首领的位置厮杀的,还是已经整点停当,准备开始新一轮逃亡的,都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 蓝龙的方位上,无数双眼睛带着警惕和敌意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审视着这头猎场上的不速之客。巨兽也全不忌讳余下怪物们的目光,将背脊挺得笔直,脖颈也高高地扬起来。它的爪子一拨,把抓着的一片头盖骨扔到面前的兽群中,这个动作又惹得群兽各自仓皇地向后退了数步。 兽群各处几道光芒闪动,群落中的几头强者在同类的掩护之下,悄悄地酝酿好了攻击。混乱之间,各色的吐息呼啸着不分先后地激射出去。蓝龙心有所觉,它的两翼一蜷,微微护住了颈部和腹部,任由攻击落在闪亮的翼膜上,只听噗噗几声闷响,纤薄的翅膀竟是未损丝毫。 “猎人荣耀在上,这家伙至少有龙眷的实力,或许比那还要强得多……它不会真是麦格村长吧?”透过飞艇的船栅,熊不二依稀能看见蓝龙脚下的战利品,兽龙种没有彻底死去,浑身肌肉抽搐的幅度正在一点点变弱,却比立死更能让余下的怪物们忌惮。 身在小猎团中,长枪猎人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他可以接受古龙种能够言语的事实,也乐得看见同伴之中有能和怪物交流者。连大沙漠中龙人前辈凭一己之力停下一艘击龙船,他更多的都是崇拜和惋惜,而不是否定其存在。但这一次,他却再也无法轻易接纳眼前的现实了——如果人和怪物之间本无界限,猎人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荒谬一场,一旦细究下去,这一幕甚至能动摇一个猎人对荣耀的信仰根基。 “喂!清醒一点!”感觉到同伴眼神中片刻的迷茫,申屠妙玲立刻大声喝醒道,“看清楚,无论真假,它好像正在帮我们。” “那头龙在干什么?”熊不二晃晃脑袋,暂时把心中的杂念驱除干净。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地面上本已分散开的兽群重新缓缓聚集到一起,在蓝龙百米之外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半圆。群落内部一阵骚动,半晌却从中推举出一头位阶颇高的飞龙种。飞龙种迟疑着前行了十余米,说什么也再不肯迈步了。两头巨兽隔空对吼,蓝龙的声音显然更加雄浑,上位者的气势也浓厚得多。随着强者连声的啸叫,兽群不由自主地又向外散开十几米,让站在前面的飞龙种显得更加势单力孤。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不过麦格叔叔好像……要代替我的位置,把怪物驱赶到我们说过的那片猎场去。” 雪林村的废墟中,数支兽群的首领选拔已经接近了尾声,一队取道向西的怪物刚刚将排头的位置让给了得胜的兽龙种。领主站上木石堆的顶端,正欲高嚎一声宣示自己的地位,却见一众族员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自己身上移开,齐齐仰头望向了空中。高悬的太阳下,一大片阴影呼啸着猛地朝自己笼罩而来,陆行种还没来得及躲避,背上就蓦地站上了一个十余吨重的身体。 领主如同被战锤重重敲在了后脑上,两只粗壮的大腿向来笑傲同辈,却一秒都没能抵挡住异兽的重压。怪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俯趴下去,脑袋砰然撞到地面,深深地陷进泥土之中,就在身后的族员惊恐的目光下,被一爪准确地踏在了脑壳上。蓝龙的趾爪微微内收,爪锋嵌进兽龙种的眼眶中去,猛地向上一掀,但听一声轻微的脆响,半颗头盖骨干脆利落地被完整剥开。 能被选为临时的首领,兽龙种的实力在整个猎场上都屈指可数。这样的强者却在蓝龙的一起一落之间被轻松压杀,连嚎叫都没有发出一声。领主身死的刹那,猎场上仿佛响起了一道无声的警笛,怪物们无论是还在为首领的位置厮杀的,还是已经整点停当,准备开始新一轮逃亡的,都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 蓝龙的方位上,无数双眼睛带着警惕和敌意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审视着这头猎场上的不速之客。巨兽也全不忌讳余下怪物们的目光,将背脊挺得笔直,脖颈也高高地扬起来。它的爪子一拨,把抓着的一片头盖骨扔到面前的兽群中,这个动作又惹得群兽各自仓皇地向后退了数步。 兽群各处几道光芒闪动,群落中的几头强者在同类的掩护之下,悄悄地酝酿好了攻击。混乱之间,各色的吐息呼啸着不分先后地激射出去。蓝龙心有所觉,它的两翼一蜷,微微护住了颈部和腹部,任由攻击落在闪亮的翼膜上,只听噗噗几声闷响,纤薄的翅膀竟是未损丝毫。 “猎人荣耀在上,这家伙至少有龙眷的实力,或许比那还要强得多……它不会真是麦格村长吧?”透过飞艇的船栅,熊不二依稀能看见蓝龙脚下的战利品,兽龙种没有彻底死去,浑身肌肉抽搐的幅度正在一点点变弱,却比立死更能让余下的怪物们忌惮。 身在小猎团中,长枪猎人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他可以接受古龙种能够言语的事实,也乐得看见同伴之中有能和怪物交流者。连大沙漠中龙人前辈凭一己之力停下一艘击龙船,他更多的都是崇拜和惋惜,而不是否定其存在。但这一次,他却再也无法轻易接纳眼前的现实了——如果人和怪物之间本无界限,猎人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荒谬一场,一旦细究下去,这一幕甚至能动摇一个猎人对荣耀的信仰根基。 “喂!清醒一点!”感觉到同伴眼神中片刻的迷茫,申屠妙玲立刻大声喝醒道,“看清楚,无论真假,它好像正在帮我们。” “那头龙在干什么?”熊不二晃晃脑袋,暂时把心中的杂念驱除干净。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地面上本已分散开的兽群重新缓缓聚集到一起,在蓝龙百米之外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半圆。群落内部一阵骚动,半晌却从中推举出一头位阶颇高的飞龙种。飞龙种迟疑着前行了十余米,说什么也再不肯迈步了。两头巨兽隔空对吼,蓝龙的声音显然更加雄浑,上位者的气势也浓厚得多。随着强者连声的啸叫,兽群不由自主地又向外散开十几米,让站在前面的飞龙种显得更加势单力孤。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不过麦格叔叔好像……要代替我的位置,把怪物驱赶到我们说过的那片猎场去。” 811章 地理位置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生物的进化方向,这是书士之间流行的一个学说。考察怪物们的身体特征,甚至能够大致确认一片猎场地貌的变迁。正如雷鸣沙海中大量活跃着的鱼龙种,昭示着此地千万年前曾是大片水域,而斯卡莱特平原上生活着的无数陆行有翼种,也仿佛在述说这里的海拔曾一度比肩大雪山。 雪山上的怪物们擅长的自保和捕食方式是所有生态中最为多样的,利用生物电和寒气发动攻击的只能算是领主中的平庸之辈,山中甚至生活着以产下的卵为武器的奇葩,更不消说雪山号称是新大陆仅次于沼泽的第二大生物毒源地。先辈们曾对冰原生态做过一个有趣的假设,时至今日已经几近成了定论——怪物们身负五花八门的能力,却唯独抛弃了理论上最高效的火和爆炸,单纯地因为历史上这样做的怪物都灭绝在了一波接一波的雪崩中。 不仅如此,绝大多数陆行为主的掠食者脚下都进化出了厚重的肉垫,嗓音也变得低沉不可闻,尽一切努力防止自己行动中发出噪声,原因也大都若此。 声音是大雪山的敌人,而就在刚刚,这片雪域对几个不速之客展示出了它最凶厉的一面。 雪坡的坡度一般,雪崩的规模并不大,但即便如此,等到漫天白色的烟尘平静下来,也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灾难过后的山坡乍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地面变得更加平整,方才裸露在外的岩石大都被掩埋进了雪层之下。雪线向山下推进了几公里,吞噬了一部分苔原区,雪流经行的路径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伞状山丘,纯粹由积雪堆积而成。更高处的山脊上,还能清晰地看到数道裸露的青岩,正是积雪剥落后山坯本来的模样。 山岭间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猎神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生物猝不及防地卷进这场灾难之中,窒息冻亡在眼前洁白的雪层下。 柏邶费力地驱动着冻僵的双手,拂掉头顶和胸口附近厚厚的积雪,终于恢复了喘息的自由。白衣猎人的下半身还斜斜地埋在雪堆中,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了。他尝试着把自己刨出来,但奈何雪质异常松软,如流沙一般,不管推开多少,总有更多的雪块补充回来。柏邶歇了一口气,双肩撑地意图把自己抽出地面,但双手同样无处借力,一番折腾过后,才绝望地发现自己正陷得越来越深。 猎人下意识地朝背上的武器摸去,只摸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刀鞘。柏邶还记得,雪浪涌来的时候,自己正在奋力逃跑,却不想正巧被两块吨余重的滚石围在了中间。多亏了太刀的材质坚韧,将巨石拦住了一个瞬间,自己才顺利从死角中逃脱出来。只是战刀在那之后不知被弹飞到了什么地方,四周尽是茫茫的白雪,找到它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眼下武器却已经是最不要紧的问题了,柏邶伸手向腰间一抓,掏出一颗信号弹来。引线拉动,弹梢象征性地闪了两闪便没了动静,弹身分明早已被雪水浸透。他又不甘心地将所有的信号弹抽出来一一查看,不出意料地没有一个幸存。 “见鬼……”叛逃猎人暗骂了一句。埋在雪里的时间越长,体力就会下降得越快,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脱身的办法,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冻死在这片荒郊野地中了,“早晚都是死的话,死在那块石头下面反倒能痛快一些。” 柏邶诅咒着发动这场灾难的黑星双子,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抽出腰间的几瓶药剂,打开瓶塞,将药液尽数倒在了身旁的积雪上。药液把雪地染成了浅浅的绿色,不过多时,叛逃者的周遭就凝成了一层厚度不错的冰壳。 他又静待了一分钟,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冻得发痛了,才用双手试了试支撑物的强度,小心翼翼把身体的重量压上去。猎人的下肢一点点拔离出来,约莫刚过了三分之一,冰壳却喀嚓一声从支撑点处碎裂成几块。柏邶收力不及,“噗通”一声重新坠了下去。 这一次叛逃者连腹部都被掩埋在了雪层下,想要摸到道具囊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崩溃地用笼手狠狠砸了几下脑袋,发泄似地把满地的冰碴搅碎,失声骂道:“去——” 刚要喊出来,猎人却忌惮什么似的,把声音强行压抑回了喉咙里:“死吧……安菲尼斯和阿阳,你们都去死吧!真见鬼……” “这样真的好吗?”苍老的声音从落魄强者的身后传出来,“我们如果死掉的话,今天你也就活不成了。” 柏邶颈后的汗毛一栗,就要扭过头去,奈何身体被固定在雪层中,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到背后死角处的景象。他只好故作镇定地朗声道:“直到今天之前,我都以为龙魇里运气最好的人非我莫属——动手吧,总好过被做成一具冰雕。” “看来离开工会太久,你已经忘记猎人的作风了。”罗平阳转到曾经的同伴面前,手中握着的分明是自己遗失的太刀,“如果你从阿林口中听说过的话,六星徽章先斩后奏的权力,这些年来我和老师一次都没有动用过。” “变成这副样子,我可不想被谁可怜。”白衣猎人别过头去,却看见老艾露擎着巨大的回旋镖,锋锐正对着受困者的脖颈。 “我们不打算可怜你——副手武器、补给、猎用工具和你手腕上的那个小玩意,动作快一点,”传说艾露的目光在柏邶的身上游离着,“别想着用你的把戏骗过我们,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那手环的效力最多不会超过五秒。” “否则呢?反正你们对我也毫无办法吧?”柏邶的底气反倒足了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继续拖延下去的话,就算能顺利脱身,你也要体验一下截肢的感觉了。”老艾露补充道,旧大陆的雪山草也无法治愈彻底冻伤坏死的组织,对此刻的柏邶来说,区别只是几只脚趾还是两一条腿而已,“这些年来,你虽然变成了恶人,但我想至少还没变成蠢人。” 顺从地被钩索倒缚住了双手双脚,柏邶意外地没有耍什么小聪明,埋在雪堆里十余分钟,光是失温就耗去了他大量的体力,更别提之前不惜力量地狂奔逃跑了。就近的洞穴早已被积雪掩埋,三人也只能拾了些兽粪,随便寻了个背风处升起了篝火。在安菲尼斯全程的武器威胁下,罗平阳脱掉柏邶的腿甲,给后者涂上了缓解冻疮的药膏,又喂下了一瓶回复剂,才坐到一旁,用战锤敲打起有些变形的金属假肢来。 “你知道我最终还是会逃跑的吧?”柏邶舔了舔嘴唇,没有放过嘴角最后一滴药液,“我从骸龙的眼皮底下逃走过一次,就能在你们面前做到第二次。” “这里又没有其它人,想怎么说都随便你。”安菲尼斯迎着火光,把玩着手上原属于叛逃者的手环。制成手环的金属质感虽然和寻常的材质有微妙的差距,但也无甚特殊之处,上面镶嵌着的几颗饰品珠一样的晶石却引起了老艾露的兴趣。绝大部分晶石上的光泽都黯淡不堪,和寻常的鹅卵石无异,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有腕心处的几颗上光华流转,煞是好看。珠子上溢出的流光似乎有种勾人心魄的魅力,只是瞧了几眼,老艾露就有了种想要一直看下去的念头。 念头一升起来,安菲尼斯登时一个激灵,他晃晃脑袋,谨慎地把邪物收回背囊中。手环上没有可以驱动的机关,也没有龙人族特有的炼金术纹路,六星猎人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也只能暂时收起来,留待今后再做研究。 柏邶诅咒着发动这场灾难的黑星双子,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抽出腰间的几瓶药剂,打开瓶塞,将药液尽数倒在了身旁的积雪上。药液把雪地染成了浅浅的绿色,不过多时,叛逃者的周遭就凝成了一层厚度不错的冰壳。 他又静待了一分钟,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冻得发痛了,才用双手试了试支撑物的强度,小心翼翼把身体的重量压上去。猎人的下肢一点点拔离出来,约莫刚过了三分之一,冰壳却喀嚓一声从支撑点处碎裂成几块。柏邶收力不及,“噗通”一声重新坠了下去。 这一次叛逃者连腹部都被掩埋在了雪层下,想要摸到道具囊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崩溃地用笼手狠狠砸了几下脑袋,发泄似地把满地的冰碴搅碎,失声骂道:“去——” 刚要喊出来,猎人却忌惮什么似的,把声音强行压抑回了喉咙里:“死吧……安菲尼斯和阿阳,你们都去死吧!真见鬼……” “这样真的好吗?”苍老的声音从落魄强者的身后传出来,“我们如果死掉的话,今天你也就活不成了。” 柏邶颈后的汗毛一栗,就要扭过头去,奈何身体被固定在雪层中,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到背后死角处的景象。他只好故作镇定地朗声道:“直到今天之前,我都以为龙魇里运气最好的人非我莫属——动手吧,总好过被做成一具冰雕。” “看来离开工会太久,你已经忘记猎人的作风了。”罗平阳转到曾经的同伴面前,手中握着的分明是自己遗失的太刀,“如果你从阿林口中听说过的话,六星徽章先斩后奏的权力,这些年来我和老师一次都没有动用过。” “变成这副样子,我可不想被谁可怜。”白衣猎人别过头去,却看见老艾露擎着巨大的回旋镖,锋锐正对着受困者的脖颈。 “我们不打算可怜你——副手武器、补给、猎用工具和你手腕上的那个小玩意,动作快一点,”传说艾露的目光在柏邶的身上游离着,“别想着用你的把戏骗过我们,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那手环的效力最多不会超过五秒。” “否则呢?反正你们对我也毫无办法吧?”柏邶的底气反倒足了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继续拖延下去的话,就算能顺利脱身,你也要体验一下截肢的感觉了。”老艾露补充道,旧大陆的雪山草也无法治愈彻底冻伤坏死的组织,对此刻的柏邶来说,区别只是几只脚趾还是两一条腿而已,“这些年来,你虽然变成了恶人,但我想至少还没变成蠢人。” 顺从地被钩索倒缚住了双手双脚,柏邶意外地没有耍什么小聪明,埋在雪堆里十余分钟,光是失温就耗去了他大量的体力,更别提之前不惜力量地狂奔逃跑了。就近的洞穴早已被积雪掩埋,三人也只能拾了些兽粪,随便寻了个背风处升起了篝火。在安菲尼斯全程的武器威胁下,罗平阳脱掉柏邶的腿甲,给后者涂上了缓解冻疮的药膏,又喂下了一瓶回复剂,才坐到一旁,用战锤敲打起有些变形的金属假肢来。 “你知道我最终还是会逃跑的吧?”柏邶舔了舔嘴唇,没有放过嘴角最后一滴药液,“我从骸龙的眼皮底下逃走过一次,就能在你们面前做到第二次。” “这里又没有其它人,想怎么说都随便你。”安菲尼斯迎着火光,把玩着手上原属于叛逃者的手环。制成手环的金属质感虽然和寻常的材质有微妙的差距,但也无甚特殊之处,上面镶嵌着的几颗饰品珠一样的晶石却引起了老艾露的兴趣。绝大部分晶石上的光泽都黯淡不堪,和寻常的鹅卵石无异,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有腕心处的几颗上光华流转,煞是好看。珠子上溢出的流光似乎有种勾人心魄的魅力,只是瞧了几眼,老艾露就有了种想要一直看下去的念头。 念头一升起来,安菲尼斯登时一个激灵,他晃晃脑袋,谨慎地把邪物收回背囊中。手环上没有可以驱动的机关,也没有龙人族特有的炼金术纹路,六星猎人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也只能暂时收起来,留待今后再做研究。 812章 一段历史 “不要东张西望啦,你才刚刚说到关键的地方,”安菲尼斯站起来,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柏邶的视线,嘴角微微扬着,“你们在那片遗迹里发现了什么?我和小罗都还在兴头上呢。” 见到老艾露眼底的戏谑,柏邶瞬间明白了个大概,脸上的惊惧立时化成了愤怒。他剧烈地扭动着背脊,想要挣脱手脚上的缚绳,口中不停地嚷着:“你们早就知道了对吧?不……那些染色粉尘干脆就是你们洒下的!以为能误导我到什么时候?见鬼……那头蠢龙到底往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只比你提前醒来几分钟,猎场这么大,我怎么知道?”安菲尼斯无辜地摊开手。 “跟丢了这种级别的凶兽,你们不可能还像这样沉得住气!”白衣猎人咬着牙,捆在背后的手腕接连挣了几下。钩爪的绳索是特殊的怪物筋膜炮制后绞拧而成的,能承受两至三人重的拉力,柏邶脱困不成,双眼的眼白处逐渐有血丝爬上来。 “安菲……”看着昔日同伴的狼狈模样,罗平阳将假肢装回到关节处,朝老艾露使了个眼色,见后者不为所动,他唉叹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 老猎人被安菲尼斯挖出来的时候,恐暴龙已经离开多时了。两人想要找到在雪崩中落难的柏邶,却意外地发现了向西蔓延的血迹和染色粉末:“不久之前我们才在那座山峰上见过一面,那条道的前方有什么,你比我们更清楚才对。” 柏邶循着六星猎人的手指朝远处眺去,看清了视野尽头熟悉的山峰轮廓。那是古龙种降生之地,整个大雪山中最危险的一座山峰,也是这次行动中死神之眸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地方。叛逃者顿时如遭重击,无力地跌坐回雪地上:“不……不!你们都干了什么?” “和我们无关,纯粹是那家伙自己的决定。”安菲尼斯说道。战斗和逃离雪崩的时候消耗了龙眷太多体力,就算立即向北追逐兽群,大概也已经来不及补充了。相比于在猎食的路上力竭而亡,第二种选择则要实惠得多——在暴食种面前,初生的古龙是比任何猎物都要丰美的食材,“或早或晚,我和小罗都要重回那一带调查一番。有一头实力超绝的怪物替我们探路,我当然乐得任由它去了。如果发现了古龙种的话,委托报告上我一定会记它一功的。” “见鬼……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山里埋着的是什么存在!”柏邶失口叫道,“你们觉得恐暴龙能打赢吗?” “唔……怪不得先前的探索一无所获,原来是藏在雪层下面了啊……”罗平阳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 安菲尼斯哼了一声,无所谓地说道:“坦白地说,我不关心它们谁输谁赢。死掉的是伊比路玖,大雪山上就少了一个灭绝性的威胁,如果是那头神秘的天灾——新大陆上已经陨落了太多的古龙种,谁也不会在乎这一头了。不过对你们来说,被胃液消化过的素材,恐怕就不能用在那件诡异的兵器上了吧?” “剥取材料……哈!你以为死神之眸弄出这样的动静,就是为了区区一头幼龙的素材吗?没有那么简单!”柏邶伸长着脖子,颈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个不停,“小安菲……你们两个犯了个大错误!一旦被伊比路玖接近了那头古龙种,猎人世界最后的希望就毁在你们手上了!” 白衣猎人腿脚蠕动了一番,把后背靠在雪壁上,歪歪扭扭地站起来,面带焦急地说道:“听我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动身的话,还能在恐暴龙和古龙接触之前阻止它……” “叭!”一句话还没能说完,不远处的罗平阳就伸出腿,果断地绊在了受押者的面前。柏邶的膝盖一软,被六星猎人一把拽住了后襟,重新按倒在地上,“别做多余的动作,别忘了现在的你还在我们的看押中。” “那头恐暴龙,最初不是被你们驱赶到雪山来的吗?”安菲尼斯撇撇嘴,心中只把柏邶的话当成危言耸听,“这样的借口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想要我放你离开,你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我不是在开玩笑!”白衣猎人抵抗着罗平阳的双手,“不想变成猎人世界的罪人的话,就带我到那座山峰上去!” “除非你能分享些让我信服的情报,”老艾露叉起双臂,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却暗暗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否则我们哪也不去。” 柏邶用余光瞟了一眼罗平阳,曾经的队友纹丝不动,分明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他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认命似地用头盔猛撞了一下雪面,眼中的血丝悄悄收敛下去:“好吧……见鬼,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在遗迹里都找到了些什么吗?是一段历史,关于人龙战争的历史。” “第一次战争以来,猎人世界的历史就从未断绝过,哪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老艾露忍不住质疑道。 “除非它的书写者不是‘人类’。”柏邶接着道,“遗迹壁上的石刻是用古代龙人语写成的,花了我们几个月的时间才破译了个大概,全部整理出来已经是近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和那头古龙种又有什么关系?”罗平阳按住对方背脊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力道。 “你们听说过‘最古者’吗?”柏邶舔了舔被冻得干裂的嘴唇。 ………… 雪崩后的几十分钟之内,山坡上的雪层就快速地板结下来,再次上路的三人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三个猎人各有伤势,队伍的速度并不快,被倒剪着双手,腿部还有大片冻伤的柏邶尤甚,几乎是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息几分钟。好在这片雪域的怪物早已被封尘的猎船肃清了,一路上队伍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蹄印和粪便痕迹,但最新的兽痕也已经冻得发硬了,显然是几十分钟之前留下的。 “雪山肃清到这种地步,你们的学生……比我和阿林预料的还能干得多啊。”雪地上的粪块硬度和青石无异,被柏邶一脚踢开。 “恐暴龙比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出发,速度又远胜过我们,就算继续赶路下去,我们也不可能在它们碰面之前赶到了吧?”罗平阳走在白衣猎人的身后,一柄剥皮小刀隐隐指着对方的后心。 “不,你们感觉到了吗?”叛逃者的脚步一顿,铠甲和刀刃轻轻一碰,发出“锃”的一声,“山上的风……新生的古龙种会下意识地隐藏自己的位置,它也不例外。” 从刚刚开始山风就失去了定势,风向流转不定,风力也忽大忽小,好像在无形的手的指挥下凌乱地画着圈,雪地上能看见大片的弧状纹路。直到被柏邶点醒之前,安菲尼斯都以为这是大雪山上正常的天象。 “所以保持这个速度就好。恐暴龙至少还要搜寻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正确的山峰,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柏邶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迈动了步伐,只是脚步仍然一瘸一拐,药剂的止痛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目的地还早,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向我们说明了吧……关于‘最古者’的事。”安菲尼斯眯起眼睛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猎人世界的所有古龙种之中,最古老也最强大的一群。”柏邶解释说,“传说中的万兽之源——祖龙,就是它们中的一员,其它的成员也都有着了不得的来历。据说最古者在面对其它同类的时候,就像古龙对付寻常怪物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个称号,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提起它。”老艾露打断道,不依不饶地问,“这头幼龙就是其中之一吗?……是哪一个?” “不要打断我,小安菲——就算你们有超过五星猎人的资源,对古龙种的了解也未必有你们以为的那么清楚。”柏邶摇摇头。 “叭!”一句话还没能说完,不远处的罗平阳就伸出腿,果断地绊在了受押者的面前。柏邶的膝盖一软,被六星猎人一把拽住了后襟,重新按倒在地上,“别做多余的动作,别忘了现在的你还在我们的看押中。” “那头恐暴龙,最初不是被你们驱赶到雪山来的吗?”安菲尼斯撇撇嘴,心中只把柏邶的话当成危言耸听,“这样的借口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想要我放你离开,你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我不是在开玩笑!”白衣猎人抵抗着罗平阳的双手,“不想变成猎人世界的罪人的话,就带我到那座山峰上去!” “除非你能分享些让我信服的情报,”老艾露叉起双臂,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却暗暗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否则我们哪也不去。” 柏邶用余光瞟了一眼罗平阳,曾经的队友纹丝不动,分明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他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认命似地用头盔猛撞了一下雪面,眼中的血丝悄悄收敛下去:“好吧……见鬼,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在遗迹里都找到了些什么吗?是一段历史,关于人龙战争的历史。” “第一次战争以来,猎人世界的历史就从未断绝过,哪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老艾露忍不住质疑道。 “除非它的书写者不是‘人类’。”柏邶接着道,“遗迹壁上的石刻是用古代龙人语写成的,花了我们几个月的时间才破译了个大概,全部整理出来已经是近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和那头古龙种又有什么关系?”罗平阳按住对方背脊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力道。 “你们听说过‘最古者’吗?”柏邶舔了舔被冻得干裂的嘴唇。 ………… 雪崩后的几十分钟之内,山坡上的雪层就快速地板结下来,再次上路的三人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三个猎人各有伤势,队伍的速度并不快,被倒剪着双手,腿部还有大片冻伤的柏邶尤甚,几乎是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息几分钟。好在这片雪域的怪物早已被封尘的猎船肃清了,一路上队伍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蹄印和粪便痕迹,但最新的兽痕也已经冻得发硬了,显然是几十分钟之前留下的。 “雪山肃清到这种地步,你们的学生……比我和阿林预料的还能干得多啊。”雪地上的粪块硬度和青石无异,被柏邶一脚踢开。 “恐暴龙比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出发,速度又远胜过我们,就算继续赶路下去,我们也不可能在它们碰面之前赶到了吧?”罗平阳走在白衣猎人的身后,一柄剥皮小刀隐隐指着对方的后心。 “不,你们感觉到了吗?”叛逃者的脚步一顿,铠甲和刀刃轻轻一碰,发出“锃”的一声,“山上的风……新生的古龙种会下意识地隐藏自己的位置,它也不例外。” 从刚刚开始山风就失去了定势,风向流转不定,风力也忽大忽小,好像在无形的手的指挥下凌乱地画着圈,雪地上能看见大片的弧状纹路。直到被柏邶点醒之前,安菲尼斯都以为这是大雪山上正常的天象。 “所以保持这个速度就好。恐暴龙至少还要搜寻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正确的山峰,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柏邶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迈动了步伐,只是脚步仍然一瘸一拐,药剂的止痛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目的地还早,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向我们说明了吧……关于‘最古者’的事。”安菲尼斯眯起眼睛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猎人世界的所有古龙种之中,最古老也最强大的一群。”柏邶解释说,“传说中的万兽之源——祖龙,就是它们中的一员,其它的成员也都有着了不得的来历。据说最古者在面对其它同类的时候,就像古龙对付寻常怪物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个称号,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提起它。”老艾露打断道,不依不饶地问,“这头幼龙就是其中之一吗?……是哪一个?” “不要打断我,小安菲——就算你们有超过五星猎人的资源,对古龙种的了解也未必有你们以为的那么清楚。”柏邶摇摇头。 813章 一场失败 “物种大爆炸”描述的是近百年来两个大陆上生物的演化趋势。在书士们的统计中,新的物种正以远超旧时代的速度进入人类的视野,大量的亚种甚至全新的科属不断涌现,数量和范围都是有记载以来的最高水平。 怪物图鉴的修订愈发频繁,特异个体的诞生从没有像这个时代一般轻松过。几十年前偶尔出现在人类面前的独行种,一代人过后就摇身一变,成了拥有众多族员,统治一方猎场的王者;猎人们在一片战场上站住脚跟之前,往往要应付无穷无尽的能力未知的全新种族……诸如此类的案例数不胜数。 有学者称,第二次人龙战争使得生态变得不再稳定,是导致如今局面的主要原因。但在猎人眼中,结果显然比解释重要得多。众多新生的物种让“逆鳞”一类的新兴偷猎团有了容身之地,更多的则是让工会陷入了这样的窘境之中——无论如何努力地提升装备和救援水平,无论官方多么拼命地收集情报,猎人的死亡率在层出不穷的新的危险面前,都只能堪堪维持稳定,甚至还有缓步上升的趋势。 强如顶阶猎人,在委托空隙间偶尔停下脚步,踩在猎场的地面上,冥冥之中就能感觉到,这片大陆波澜不兴的表面下压抑着怎样的躁动。 “一起狩猎了那么久,我居然不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罗平阳推了一下柏邶的后背,催促着他继续前行,“没记错的话,你也还是人类。怎么,被那一次委托吓破了胆,对自己的种族失去信心了吗?” “我并不悲观,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白衣猎人面色悲戚道,“人类啊……其实是个很弱小的物种,在这样的世界里光是活下去就要拼尽全力了。” “没错,我们有了龙击枪,有了更新更好的飞空艇,但猎人的战斗方式从一百年前就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变化。”叛逃者侃侃而谈,“潜口龙在猎人迁入新大陆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它们的素材过了多少年才为人类所用?在这期间,又有多少比它们强得多的怪物被人类发现?” “怪物就像是这片大陆上的瘟疫,是它的寄生虫,我们刚刚研制出一批解药,就发现它们已经变异得比从前更强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这些长着尖牙利爪的家伙拖垮,唯一的出路就是孤注一掷,想办法在那一天来临之前重新夺回主动权。”柏邶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人类来说,任何时候开战都是最有利的时机。因为拖延下去,在不断进化的它们看来,我们每一秒都在变得越来越弱小。” “我开始觉得,骸龙是不是在你身上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老艾露不以为然地道。 “变强的不止有寻常的怪物,小安菲……古龙种也在演化的行列里。”白衣猎人的眼神一凛,“这十年以来,工会每一次目击到天灾的报告,我相信你们都一字不差地看过了,我也一样。它们之中,有哪些是长睡苏醒,又有哪些是新生的,你们分辨得出来吗?” 见到两人沉默不语,柏邶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峰,自说自话道:“我总会梦到这样的情景——某一天醒过来,举目四顾,却发现我们的城市和村庄已经被天灾重重围绕,人类只能生活在古龙种的鼻息之下。我看过那段历史……第一次战败后,人类四处流荡、苟延残喘的黑暗时代,如果有办法能摆脱那样的未来,你们愿意用什么来交换?” 白衣猎人没有等到回答,却被身后的罗平阳一把揪住了猎装的上襟,生生拖挈到了面前。老猎人面色阴沉,直勾勾地盯着叛逃者的眼睛:“所以,你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吧?把自己催眠成英雄、救世主、比肩猎人先祖们的伟人,带着想象中的光环,然后理所当然地犯下从前那些罪行?” “噢……阿阳,你们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谈论罪行。”柏邶古怪地笑着,他梗着脖子,鼻梁几乎要和六星猎人碰到一起,“打着英雄的旗号,做着令人不齿的事情,你们就是这样看待我和阿阳的吗?但是别忘了,这些可不是我的首创。同样的罪行你们有份,就连秦队长,他也一样有份——‘龙魇’曾经那些委托的真相,你们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吧?” 叛逃者的话音方落,领路的安菲尼斯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警惕地抬起头。雪山的穹顶上,一头鳞色碧蓝的飞龙种正巧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尽头。艾露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眯起眼睛,只眺见了个模糊的轮廓,不禁狐疑道:“奇怪……是被封尘他们漏掉的吗?” 飞行中的巨龙仿佛也感知到了远处的窥视,微微低下头来,瞥了一眼行路中的猎人们。山风吹过,老艾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六星猎人连它的面目都看不清,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目光中传来的阵阵压迫感。那威势一放即收,显然并非刻意,却让安菲尼斯愈发警觉了起来。 罗平阳正欲开口,却被眼前突发状况打断,只得牵着柏邶的衣襟伏身到雪坡上,小声答道:“谁知道,或许只是在这邪门的风里迷了路吧。它在往南飞,暂时应该还不会威胁到居民区。”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山中怪物被肃清的现在,遇到一头背离兽群的逃亡方向,孤身南向飞行的怪物绝不是偶然,安菲尼斯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你看它的轨迹,我倒是觉得那家伙好像在找些什么。阿邶——不要发呆了,古龙巢穴也在那个方向吧?加快速度,我们跟上去瞧瞧。” “哦。”白衣猎人应道,以两个看押者听不清的音量,他喃喃地对自己说,“只有阿林那边的工作……看起来还算顺利啊。” ………… 尽管已经醒来数分钟了,封尘仍是维持着斜坐的姿势,满眼呆滞地望着床榻前围着的同伴们。 透支精神力的后遗症再加上莫林临行前的那一击,让猎人沉沉地睡了一觉后,状态仍然没有好转起来。龙语者看得见贾晓不断开合的嘴唇,也看得见面前几只不停挥动的双手,然而这些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胡乱堆积起的拼图,一时间无法理清其中的意义。年轻人的耳中有如住着一个大号的蜂巢,嗡嗡的噪鸣声充塞了整个耳膜,盖过了同伴们关切的声音,也挤占了他仅剩不多的思考能力。 封尘讷然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水壶,却只是在手里紧紧地握着,被贾晓轻推了一下,才机械地举到唇边。满满地喝下一口,猎人惊觉壶中并不是水。药液的苦味甚重,其间还充盈着未熟的山果的涩味,猝不及防的年轻人喉咙一涌,顺着口鼻吐出了大半。 “见鬼……”重剑猎人赶忙接过药壶,擦干了同伴的被褥和衣甲,“都说过要小心一点了,你没事吧?喂……喂!听得见吗?” 封尘避开了贾晓摸向额头的手,懵懂中不自觉地把视线投向舱门处。舱门顿开,秦水谣的头盔和武器还没有解下,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女猎人把钻出头盔的发穗拨向一旁:“他怎么样了……” “团长——”晴儿在暗影猎人的眼前挥挥手,朝秦水谣担忧地撇了撇嘴,“从醒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说话也不会动。前辈他……不会是在战斗的时候把脑子用坏吧?” “晴儿,我没有变傻。”封尘张口打断道。开门的声音和秦水谣的话语,不知为何压下了暗影猎人耳中的噪鸣声。恢复知觉的封尘听到笛手如此猜测,不免苦笑一声:“只是有点恍惚,多亏了刚刚的药的味道,已经清醒多了。” “抱歉,”秦水谣举步向前,贾晓识趣地让出了距离病人最近的位置,其余同伴也皆是自觉地向外挪了一步,“他们告诉我你醒过来的时候,飞艇上还有事情要处理,一时脱不开身。” 封尘端详着眼前的女猎人,直到后者下意识地把视线别到一边,又转而看了看不远处的贾晓,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们……不是该在另一艘船上吗?见鬼,雪林村……怪物都怎么样了?” 仿佛触到了找回记忆的开关,每问出一句,龙语者的神色都变得愈加紧张,须臾间双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被褥。他挺身就要站起来,被团长单手按在胸口上,又跌回了原处:“猎人荣耀在上,你的计划奏效了,兽群被顺利地送进了那片猎场里。” “该死……没有龙腔压制,它们不会乖乖就范的!”年轻人猛地摇摇头,“如果有离群的怪物……” “已经在着手料理了。”女猎人抚着他的胸膛,一边安慰道,“虽然还是不敢相信会发生那样的事,但麦格前辈的力量的确帮上了大忙。前辈离开之后,怪物们自始至终没有偏离路线太远。偶尔有几只漏网之鱼,庄暮的队伍还应付得来。我们的队员也在帮忙,不会给附近的村庄造成多大损失的。” “伊比路玖……”封尘接连问道。 “庄暮的猎船在迁徙路线上巡逻,还没有发回观测到恐暴龙的讯息,不过也是迟早的事——就像你说的,所有的怪物都在那片密林里,它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不论是追上去还是退走,在新的援兵赶来之前,都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距离雪林村一战过去了数个小时,太阳早已跨过了一日中的最高点,远猎号目送着最后一只陆行种躲进密林后,马不停蹄地联系到了搭载着村民的另一支队伍。飞艇在距离迁徙路线二十公里之外的某个村子前扎下了营,警备暂时宣告解除,众人悬了半日的心也终于能够稍作休息了。 “莫林……莫林呢?”封尘突然激动起来,一想到执事长阴沉的声音,猎人的脑中登时泛起阵阵针扎般的隐痛。 “被他逃掉了。”团长撇撇嘴。会合后的第一时间,她就了解到了雪林村战况的始末。尽管船员大致掌握了叛逃者的逃亡路线,然而远猎号的几个核心船员在战时接连晕倒,正在接受小陆书士的治疗,眼下并不是起航的好时候:“不过好消息是,村子的大家都安然无恙,封叔叔也一样。叔叔正在外面帮着村民们搭设帐篷呢,要见见他吗?” 封尘的耳朵一动,才意识到舷窗外充斥着建筑的叮当声。年轻猎人朝脸上摸了摸,触碰到自己发涩的面皮和高高隆起的眼眶:“算了,我不想让他担心。” “那就好好休息吧,没有什么需要紧张的了……喂!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啦,莫林的算盘可是一个都没能得逞,我们不是赢了吗?”女孩细语道。 度过了醒来后最初的迷茫,理智一点点回归到封尘的身上,反而让他更加清楚地回忆起了雪林村上空的种种细节。想起莫林说过的话和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一股沮丧和无力感霎时间冲散了封尘刚刚聚积起来的安心感:“不……水谣,这次赢的依然不是我们。” “至今以来的兽潮、恐暴龙和死神之眸的行动,远不止是为了给大雪山的生态添乱。”暗影猎人紧锁着眉头。他仍能模糊地记起自己在龙腔视野中的所见——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麦格尼尼的精神力由人类的水平,一跃而升成让龙语者也觉得心悸的高度:“战场上莫林提到过,‘他想约战的对象另有其人’,现在看来,就是麦格叔叔无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在最后关头被麦格叔叔出手相救,绝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封尘沉声道,“那个时候我已经没办法顺利和他交流了,却还看得见他心中的死志。龙人族的力量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记得丰收祭时的隆姆前辈吗?” “啊……我已经能猜到这家伙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贾晓一拍额头,小声朝身畔的晴儿说道。 “没有时间休息了,”封尘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赶快找到麦格叔叔的话,他可能会死在猎场上的……” 814章 古族秘辛 庄暮的飞艇降落在暂留地的另一头。从刚刚安顿下来的村民之中穿过,聂小洋的头上肩上、猎装各个缝隙处都被插进了数朵雪山常见的野花。登上远猎号的瞬间,花香就在甲板上弥漫开来。见到赶来迎接的申屠妙玲和晴儿,双刀手挥了挥手中的花束,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女弓手的怀中。 “猎场上状况如何?”申屠妙玲一头雾水地接下来。 “还不错,只是有些过意不去。”聂小洋啧声道。和封尘一行人夫合流后,双刀手和几个同伴就被分派到庄家次子的飞艇上,协助处理迁徙中可能离群的怪物。众人陆陆续续地打了几场战斗,巡逻中索性没出什么差错,就此收队归来:“明明连大家的安身之所都毁掉了,却还被这样热情地对待。” 卢修和猎团其它成员鱼贯而上,女弓手才发现,参与巡逻的众人甲胄尽皆被热心的村民用山花粉饰过一遍,连熊不二盾牌上的骨孔都没有放过。狰狞的盾面变得花花绿绿的,样子颇为滑稽。长枪手前脚踏上甲板,双手就迫不及待地在浑身上摘个不停,感受到晴儿的目光,他面带怨念地说道:“看什么?团长吩咐过,要回到船上才能摘掉。” 小姑娘咯咯地笑着,上前帮着前辈整理猎装去了。聂小洋胡乱地掸掉了身上的花瓣,迫不及待地朝申屠妙玲道:“呐,有个问题我已经憋了很久……” “啊……诶?”女弓手一个激灵。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向旁侧一别,下意识地把花束藏到背后:“怎么了?” “麦格村长变成的那头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猎人们出发得匆忙,对雪林村上的战况只了解了个大概,小洋一路上都对同伴们口中的“变龙”一说念念不忘。好不容易遇到了亲历者,他总算有了问个明白的机会。 女弓手莫名其妙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双颊却有些恼怒地泛起了红晕,她目示着随后登上甲板的熊不二:“我当时忙着给封尘调制药水,什么都没有看见,你怎么不去问大块头?” “问过了,但他只会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双刀手撇撇嘴,小声回答道,“我觉得那家伙好像被吓坏了,巡逻的路上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我没有!只是在庄暮的船上有些不自在罢了。”长枪猎人强硬地反驳着,“再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变。不管是龙人还是别的什么种族,都不可能在几息之间变成那样的大家伙。” 提到飞艇上的所见,熊不二霎时间变得面红耳赤:“要问我村长他和那只蓝龙之间有没有联系——或许有,但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笑什么?这么说虽然不太合适,但一块不到一百公斤的血肉,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几秒钟之内,增殖成几十吨重吧?” “这个世界上有能呼风唤雨的强大怪物,还有能力不输给它的终极兵器……”聂小洋带头拉开舱门,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卢修,“你身边就站着一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家伙,说真的,你对‘不可能’的定义是不是有点太宽泛了?” “就算到了委托报告上,我也不会改动说辞的。”熊不二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到对方郑重其事的样子,双刀手决定不再挑逗他,转而朝留守的同伴道:“信报上说,我们接下来还要飞去雪山,什么时候动身?我已经等不及了。”兽潮中的离群者等阶普遍不高,几场战斗下来年轻人们仍显意犹未尽。 “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女弓手不露痕迹地把花束从鼻下挪开,收敛了上扬的嘴角,“远猎号出了点问题,恐怕要再迟些时候了。” 小船降落以后,船员们就一刻也没停下来过。巡逻者离去的数个小时之内,猎船的甲板被重新填整了一番,侧舷更换了部分防护板,气舱上也修补了不止一处。在封尘和莫林的驱使下,雪林村上空的飞龙种大战尽管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但调动的毕竟是数以百计的领主级怪物。哪怕偶有吐息飞落到船上,都能给船体带去相当麻烦的损伤。 飞艇的龙首处,沉重的撞角本该是整艘船上最坚固的材料所做,却从侧边被豁开了一条几米长的狰狞裂缝。厚厚的金属层凹陷下去,像是那头强得离谱的蓝龙所为。巨龙现身的一刻,船员们尽皆处在各自的慌乱和震惊中,居然没有人记得蓝龙的尾巴是何时扫在船头上的。眼下虽然船壁有隔绝声音的设施,舱内仍然能听到外面金属切割和打磨的刺耳声。 然而猎船最大的问题却不在满目疮痍的外壳上——战斗开始后,沙明海操纵着远猎号在兽群中左冲右突,不停地急转变向,大大超出了动力炉的负荷。粗暴的操作毫无意外地遭到了报应,接手的驾驶员在之后的航程中只能勉强维持半速。哪怕如此小心,落地后的动力炉仍红得像一座微型火山,四个副螺旋桨上也升起了阵阵浊烟。多亏了尽职的船工们顶着滚烫的蒸气,第一时间闯进炉室内手动调整了阀门,否则的话,远猎号就要迎接被拖到洛克拉克,回炉重造的命运了。 险情早在封尘醒来之前就已过去,但动力室里迟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飞艇想要恢复正常工作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做到的。小团长在指挥舱中来回踱步,刚刚恢复了些精力的龙语者也只得寻了个角落仰头坐倒,暂时闭目养神。得胜归来的猎人们推门进入指挥舱,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焦虑的景象。 “猎神在上,你们回来了!”见到门口的同伴,封尘的脸上总算多了些喜色。虽然只是离开了半日,但猎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龙语者在其中度秒如年,恍惚中如同分别了许久。 “你也醒过来了,看来大家都还算顺利。”聂小洋笑了笑。 龙语者的嘴角瞬息间耷拉下去,麦格村长生死未卜,莫林潜逃在外,猎场上还有大量的事情等着小猎团去收尾,年轻人们却只能在这里枯等。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顺利”的表现。 “嘿,船上的状况我都知道了。”看到同伴沮丧的模样,双刀手拍了拍封尘的肩膀,建议道,“既然我们回来了,大家就有庄暮的船可用了吧?远猎号可不是这里唯一的飞空艇。” “不行。”团长和封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秦水谣止住脚步:“两艘大船都不能离开这片暂留地太远,一旦有新的危险,还需要它们来保证这些村民的安全。” “可是……”小洋烦躁地抓抓头皮,“道理虽然没错,但麦格前辈也是‘平民’啊。你们没有看见,从暂留地中走过来的时候,不止一个村民朝我问他们村长的去向。我只能一一含糊过去。总不能对他们说,村长变成一头怪物飞走了吧?” 猜疑和不安是会传染的,在灾民之中这样的念头尤为危险,小猎团不止一次体会过它的恐怖之处。秦水谣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心中做着权衡。她还未及开口,甬道中脚步声趋近,指挥室的舱门被第二次打开。 “哟,大家都在啊。”沙明海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不过精神似乎已经恢复如常了。战局最关键的时候晕倒的经历,让年轻人在同伴们面前变得略显拘谨,“我本来还打算一个人偷偷地回来的。” “那怎么行?”双刀手的口气揶揄,言语中却带着艳羡之意。小洋虽然不在远猎号上,但也大体听过了情报,“战斗打响的时候,某些人操纵着飞空艇,从数以百计的领主面前都还能全身而退,这是只有驾驶员才能做到的事了吧。你小子在那边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终究还是帮了倒忙。”沙明海越过人群回到驾驶席处,靠坐在椅背上。在岗位上晕倒丢脸事小,一旦拖累了同伴,年轻人今后都要在自责中度过了:“先前的战场上,我们给同伴们添了那么多麻烦,也是时候拿出干劲做些补偿了。” “再晕一次可就不是什么补偿,而是添乱了。”指挥室外,陆盈盈嗔怒一声道。她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舱门,大踏步走进来:“你们几个,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 “我真是昏了头,才会让那些船员把你们看在休息室里——眼睛睁开。”众人的围观下,小书士一边呵斥着,一边旁若无人地检查起驾驶员的身体状况来。 给沙蝎几人用的特制药剂,理论上最高可以屏蔽掉龙眷级别的位阶压制。出现晕倒的事故,或许是当时那条蓝龙出现的位置距离飞艇太近了,或许是它本身就和伊比路玖一样,怀着龙眷之上的血脉,或许兼而有之。 “不论是哪一个,对你们的影响都绝不只有当下的症状这么简单。”陆盈盈一边教训着,翻开沙明海的眼皮对着灯光察看了一番,“感觉怎么样?” “丢人。”驾驶员眨眨眼睛。“我是说……只是普通的脱力而已。离开那片战场,稍微休息一会,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看上去已经没问题了,但我不是职业医师,不敢保证不会出现后遗症。”数月以来,小书士对沙蝎几人的研究已经颇具成果。但越是更多地了解到埃蒙禁药的神秘特性,在对待这些幸存者时候,陆盈盈就显得越是谨慎,“最好还是回休息舱里观察一段时间,不能掉以轻心,其它人也一样。” “我们可没有那种时间。”沙明海拍了拍面前的驾驶台,“听船员们说,这艘船接下来还要开去雪山。继续休息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他感激地对女书士笑道,“况且,为了诊断一路跟到指挥舱来,你已经比不少职业医师都做得好了。你如果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什么好担心的。” 作为书士,陆盈盈一眼就窥破了驾驶员言语中偷换的概念。不过她并不说穿,而是唉叹一声:“早该知道的……你们猎人的性子全都一模一样。” “剩下的几个前辈也醒过来了吗?”小晴儿赶忙问道。飞艇上小笛手负责照顾退下来的沙蝎众人,直到猎船降落,船医和陆盈盈接手的时候,晕厥中的船员们都还是牙关紧咬,冷汗直冒的模样,让小姑娘一直担心不已。 沙明海点点头:“醒来多时了,沙野最早,听到动力室炸炉的消息,那小子连衣装都来不及换,就跑去了船尾——休息室里没有传声筒,我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放心吧,有我们的第一机械师在,猎船很快就能动起来了。” 好消息接二连三地到来,让团长也暂时松了一口气。见陆盈盈做完了例行检测,收起了记录簿,就要转身去动力室里追讨另一个躲避医师的家伙,秦水谣抢先一步拉住书士的衣角:“等一下。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先前拜托你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陆盈盈回过身来正了正帽檐,带着学者特有的笃定的口吻道:“飞艇上的书目并不齐全,料理病患之余,我也只能做些粗略的查阅。但在我的印象中,并没有一份史料提及过龙人族具备那样的本事,连最隐晦的传说中也没有。” “也就是说,前辈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连你也猜不到吗?”小团长泄气地道,未知比噩耗更能让人心绪不宁。 “我们只提供事实,从来不做毫无前提的假设。”女书士做了个无能为力的手势,“这些日子以来,麦格前辈和我聊了不少话题,我也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我知道前辈不是某个普通的龙人,但发展成这个样子……说实话已经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了。” 陆盈盈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泽:“我唯一敢肯定的是,如果不是飞艇上的大家集体出现了幻觉,就是你们发现了一个古族埋藏至深的秘辛。我期待着你们把他找回来的一刻,不管是人类还是怪物,我都想和麦格村长再见上一面。” “团长?”驾驶席上,沙明海用手遮住传声筒内尖锐的声响,一边朗声道,“动力舱的故障已经排除了,五分钟之内就可以起飞,我们现在就要动身吗?” 815章 雪山秘战 “安全。”安菲尼斯从地下钻出来,朝坡底等候多时的罗平阳做了个解除警备的手势,朗声说道,“没有人员流动的痕迹,也感觉不到埋伏。附近有猎船降落的迹象,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他们来过这里,但不知为何却匆匆离开了。” 老猎人松了一口气,放开捂住柏邶嘴巴的手,后者活动着下巴,晃了晃僵劲的脖子:“我就说过,这里是古龙种降生地,没人会愿意在附近逗留的。” “我们要对付的可是把整个大陆搅得一团乱的组织,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老艾露抖掉身上的莹白,一对耳朵仍然警惕地竖着,“你不是说过要猎杀它吗?我还以为这里已经被死神之眸的人包围了呢。” “还不到时候,想要杀死一头古龙种远比你们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 “我倒是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安菲尼斯在自己的毛发上一捋,肉掌中登时多了几颗白莹莹亮晶晶的东西,“见鬼……即便是在古龙种里,这也是我见过的最古怪的能力了。” 远在十几公里之外,一行人就感觉到了空气中融融的暖意。 地面虽然还是一片雪白,但山体的裸岩上蒙着的早已不是什么冰雪了。颗粒状的水晶样物质铺满了整个山坡,在日光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泽。雪水在湿漉漉的碎晶层下涌动,逐渐汇合成股,顺着冰斗流淌而下,在更低处凝结成一条条半透明的镶着晶石的冰道。 逆着水流朝山上行走,猎人们脚下踩过雪层的绵软感逐渐消失,变成了沙地特有的滞涩感。两种生态的特性在这片小小的山坡上无声无息地冲撞着,越是靠近山顶,这种违和感就愈发变得显著——变化来自于地面以下,山体里像是突然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每秒钟都在向外释放着惊人的热量。整座山峰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熔炼成一副全新的模样,而只有天灾才有如此大动干戈地改变地貌的资格。 “阿邶,这头古龙种的资料你们了解多少?”老艾露的脚下不停,微微回过头问道。见后者只是埋头赶路,并不回应,他又加重了一番语气:“现在不说的话,等到危险来临的时候你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还是说你不明白‘全新的古龙’是什么意思吗?”柏邶苦笑一声道,“任何一份史料里都不会找得到关于它的情报,也没有任何人曾经目击过它。直到那家伙真正现世之前,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怀着怎样的天赋。” 白衣猎人背过身去,把反剪着的双手出示给两个押解者看:“被你们绑了这么久,我也希望自己能多掌握些活命的筹码,但只在这一点上,我和阿林的了解并不比你们两个多。” “别开玩笑了,情报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你们敢去招惹一头最古者的麻烦?”罗平阳深疑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用些抢来的素材搭建起的玩具,战力就能和天灾相媲美了吧?” 柏邶神情怪异地一笑,像是在无声地讽刺两人的孤陋寡闻,转瞬后却又平静下来,自叹一声:“队长不是常常说‘我们开启的战斗,就要我们来了结它’吗?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和阿林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 “‘别无选择’从来都是审判席上偷猎者的借口。猎人和你们的做派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总有的选。”安菲尼斯冷冰冰地反诘道。 “换个时机,我倒是愿意继续争辩下去。不过现在,还不如省些力气,好在这种诡异的猎场里活下来。”柏邶无奈地耸了耸肩,脚步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顿。 “怎么……腿又疼了吗?”罗平阳低声问道。 “不,看这些脚印。”白衣猎人俯下身,用脚尖轻点了点地上的爪痕。兽龙种只有前掌着地,勉强能辨认出趾长和掌宽,但它的脚步微微内收着,小趾的形状也有些不自然,和恐暴龙被对巨龙爆弹炸伤的那只脚趾如出一辙。柏邶又确认了一遍,面带欣喜地抬头道:“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我们追上它了。” 众人在雪崩处丢失了伊比路玖的踪迹,至今染色弹的效力早已消失,但好在沙地保留踪迹的效果并不比雪地差。爪痕每隔十五到二十米就会出现一道,即便恐暴龙在行进中不断地改换步幅和步频,让人稍不留神就会忽略掉,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资深猎人毒辣的眼睛。 “嘛,看看来你是真的不希望那家伙靠近这一带,至少这部分没有说谎。”安菲尼斯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老艾露探路在先,似乎早已发现了同样的迹象,却一直按在心中并不言明。 “说真的吗?直到现在你们还在考验我?”看到两人一副了然的表情,柏邶登时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他的面上似笑似恼,抬脚就要朝痕迹处踩去。还不等踩到沙地,叛逃者就被罗平阳一把拉住:“等一下。”老猎人的目光顺着脚印的方向朝远处投去,“恐暴龙往……诶?” 六星强者的手指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朝路径偏东方一指,眉头随即皱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头暴食种的猎食直觉在整个生物界都数一数二,没有经过太多的周折就锁定了天灾的位置。然而古龙近在咫尺,恐暴的踪迹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在三人的位置处来了个约莫九十度的转弯,笔直地朝稍远的另一个山峰去了。 异常升温加上地表晶化,哪怕是智力最低的普通野兽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息,想要以古龙为食的暴食种,不可能放过这么明显的信号而另投他处。 “伪装?”安菲尼斯第二个发现了问题。 “暴食种向来不以智力著称,况且饿了这么久,就算察觉到我们在身后,应该也已经没有那种体力了。”罗大师否定道,又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到了这里,觉得打不过山里那头神秘的家伙,自己先逃掉了吧?” “嘘!”安菲尼斯的食指触了触自己的嘴唇,一对耳朵倏地朝东方转去。老艾露屏息听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战斗的声音,阿邶,你确定古龙的巢穴是我们这座山峰吗?” “千真万确,我感觉得到,它还好好地待在里面。”受押者笃定地点点头。 “和伊比路玖打起来的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六星艾露身上的毛发徐徐贴伏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等人已经来晚了,“看来这片猎场上,不想让恐暴龙如愿以偿的不止我们几个。” ………… 三人循着安菲尼斯的脚步赶到声源地附近的时候,战斗已经早早地开始了。 古龙种的奇异力量已经蔓延到了这一带,山坡上的气温虽然远没有龙巢附近高,但比之大雪山中寻常的样子也暖和得多。地面上融化的雪水和细碎的晶石搅在一处,变得泥泞难以立足。恐暴龙的腿脚还没有彻底恢复,在这种地形上更是颓势尽显,还在几百米外,六星艾露就遥遥地看见兽龙种被一股巨力向后击飞,双脚滑稽地挣扎了一番,却仍然不受控制地失足滑倒。 “是那头蓝龙!”老艾露的惊叫声紧跟着巨龙摔倒的轰响声而来。神秘飞龙种还在为刚刚那沉重的一掷做着收势的动作,丝毫没有发现这场战斗已经悄无声地多了三个观众。 没有战力上绝对的优势,任何顶阶猎手都不会在局势明朗之前,轻易插手怪物之间的拼争,黑星双子也不例外。猎人们压低身形趋近到极限的安全距离,在一片背阴坡后停下,第一次看清了蓝龙的样貌。罗平阳在心中飞速地搜索起对方的种属来,却讶异地发现面前的巨兽并不属于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个飞龙种。怪物的体态和不少常规的飞龙都有相近之处,却往往在关键的特征上相距甚远,让六星猎人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安菲,你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路吗?”哪怕一门心思扑在战斗上,一个强者熬到五星顶阶的履历时,也早已历练成半个书士了,能让罗平阳露怯的物种在整个大陆上都并不多见。 “我也想这么问你呢。”老艾露虚着声音回答道,两人的履历大体相同,此刻也同样地束手无策。他正欲再度开口,声音却湮没在不远处战斗的响动里。翻身站起的恐暴龙和收势已了的蓝龙再次正面相撞,轰鸣声响起的瞬间,满地的雪水和石晶从暴食种脚下飞溅起来,将它的半个身子都遮在其中。 许是因为猎场上才发生一起雪崩不久的缘故,两头巨兽的动作都显得尤为克制,吼叫声和鳞甲碰撞的闷击声从未断绝,但在几百米外就变得细不可闻了,这也是艾露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端倪的原因。 神秘蓝龙悬在十余米高的低空,这个高度对于飞行类怪物来说和地面作战无异,但在恐暴龙面前仍有着巨大的优势。飞行种双爪精准地按上了伊比路玖的前额,瞬间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后者的脖子受力之下近乎膨胀了一倍,旧伤和裸露的血管递次鼓胀起来,却还是一点点地向下俯去,须臾间就承受不住对方浑身的重量,以头抢地,狼狈地再次摔倒。 “猎人荣耀在上,这家伙的力量完全不输给恐暴龙,难道也是龙眷之上吗?”罗平阳心中暗道。 两头怪物身上都没有明显外露的创伤,战斗似乎还没有进行多久。恐暴龙在正面作战中接连吃亏,战意却丝毫不见减损。兽龙种被压制着侧躺在地上,粗壮的尾巴朝地面狠狠一抽,水花高溅,它借着反震的力量竟是纵身跃起,巨大的嘴巴一口咬上了半空中张牙舞爪的蓝龙。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从战场中心响起,飞龙种那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蓝色鳞片却拥有着惊人的防御力。伊比路玖蓄势一击,傲人的龅牙寸功未竟,顺着鳞片的走向滑下来,只咬住了最容易施力的翼根处。它仍不甘心,两只粗壮的后肢胡乱地跨上了蓝龙的尾巴,整个身体就势盘了上去,俨然一副死缠烂打的攻击方式。 被固定住尾巴和一翼,飞龙也无法继续悬空了,它戾叫一声,两具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躯体同时坠回地面,顺着山坡轰隆隆地朝下滚去。猎人们连忙避开强者战斗的路径,只见它们翻滚中仍然没有停歇,锐牙利爪不住地向对方的躯体上招呼着。奈何暴食种无力应对来自零距离的啃咬和爪击,三两下就在身上开了数个幽深的血洞,蓝龙却仿佛浑身铜筋铁骨,在恐暴龙的撕咬下只是偶有鳞片崩落。 双方滚到坡底,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条如山石碾过的深深的凹痕,半途中就已有血水淌过,却多半是属于恐暴龙的。见一番厮打后,身下的陆行种气息委顿,连钳住自己翅膀的嘴巴都痛得早已松开,蓝龙就要乘胜追击,心底却没来由地鸣起了警钟。 “呼——!” 下一刻,属于龙眷之上的黑红两色吐息从恐暴龙口中猛溢出来。飞龙种连忙抽身疾退,却已经晚了,零距离之下,吐息的力量还是沾染了一部分到蓝龙的身上。怪物一双长翼扇动起来,尤自带着吐息燃烧时猎猎的响声,飞行之中燃着的部分鳞甲寸寸剥离,如落叶般掉落下来,露出里面灰白色的肉质,好悬没有伤及血肉。 “效果……只是这样而已吗?”罗平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吐息是恐暴龙身上最致命的武器,同样也伴随着巨大的消耗。见攻击过后的伊比路玖胸膛起伏的样子,它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次吐息可以发动了。从旁观者的角度,只要蓝龙不再愚蠢地被贴身纠缠,单靠飞行种的战力压制都能轻松获胜,“原来像伊比路玖这种等级的家伙,也是有自己的天敌的啊。” “或许是恐暴龙的迁徙惹怒了不该惹的强大怪物。”安菲尼斯眨巴着眼睛:“你看它的鳞片,见鬼……这个物种的血脉少说已经延续了万年之久,这样的怪物应该相当出名才是,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除非它根本不是怪物。”柏邶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插嘴道,“它的眼睛……不觉得比普通的野兽要有灵性得多吗?” 816章 暴君末路 “这是什么意思?”安菲尼斯的耳朵一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柏邶,“你都知道什么?” “还是安心收集情报吧。”白衣猎人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远处的战局,口中含糊着说道,“那头蓝龙除了肉搏之外,还没有展示过别的能力,恐暴龙说不定也有其它保命的招数。不管它们之中哪个打赢了,接下来生还者都极有可能变成我们的对手——我可不想把自己变成给胜者的奖赏。” “状况已经很明显了吧?哪怕我是伊比路玖,也已经找不到战胜的办法了。”罗平阳撇嘴道,“至多如果现在逃跑的话,还有留得性命的机会。” “恐暴龙可未必这么想。”叛逃猎人低哼一声,“你看,这家伙的战意明明还很旺盛。” 视野所及,暴食种的尾巴一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上挂着沾自地面的水珠,示威似地朝空中的蓝龙龇起了牙齿。伊比路玖的头顶上,飞行种身周的火光散尽,体表赫然多了大片大片的灰色,不时有星星点点的鳞片随着双翼的扇动掉落。先前的作战中,蓝龙虽然见机得快,早早地逃了去,攻击没有完全及身,但烈焰焚体的痛苦还是切切实实的。加之鳞甲剥落的部位防御力大大降低,神秘飞龙一时间竟是踌躇起来,在安全范围不断盘旋着,不愿主动发起还击。 地上的恐暴龙见状,愈发摆出了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不等喘息就展开了新的攻势。巨兽双膝深曲,几乎未曾助跑便原地跃起,深绿色的躯体如一团致死的毒风,呼啸着迎着蓝龙席卷而来。 “不愧是龙眷之上,打到现在居然还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吗?”这一跃堪堪跳起几十米,几乎要触及到飞龙的尾梢,让角落中的罗平阳也不禁为之动容。但见蓝龙从容地扇动了两下翅膀,顷刻间就悬浮到了恐暴龙难以企及的高度。暴食种腾跃的余势散尽,只能划过一道抛物线跌回地面。陆行种方才站稳,头顶的蓝龙却去而复返,再次降低了高度,像是在诱惑着气急败坏的恐暴龙一般。 失去了位阶的优势,恐暴龙哪怕战力再高,空战时和原生的飞行怪物相比始终欠缺了些灵活。伊比路玖在神秘飞龙的脚下疲于奔命,却暂时奈它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蓝龙戏耍似的在自己头顶上下翻飞,发出阵阵徒然的咆哮声。 双方兔起鹃落,眨眼之间就交换了数轮攻势。连番的跳跃和扑击将整个地面震得微微颤动,也将恐暴龙浑身的伤口逐一撕裂。巨龙深绿色的甲胄不多时就涂上了一层殷红色,从口鼻和裂伤处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热气。伊比路玖仿佛不在意如潮水般消耗的体力,不知过了多少次尝试,它再跳起来,口中已隐隐蓄满了一股吐息。 炽热的龙炎是恐暴龙具备的、唯一能伤到蓝龙的手段,飞行种一直在暗暗提防着。感觉到对方口中散溢出的灼热,蓝龙不假思索地扇动翅膀朝更远处规避。然而短暂的战斗已经让暴食种逐渐熟悉了对手的习惯,恐暴龙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尾巴在空中一甩,脖颈间不容发之际强行扭了半圈。怪物硕大狰狞的脑袋对准蓝龙躲避后的方向,眼珠随着飞行轨迹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 “呼——!” 耐着性子佯攻了半晌,酝酿已久的吐息终于如一道贯穿天际的虹桥,从伊比路玖口中激射出来。龙炎直指蓝龙的身躯,也覆盖了它每一条变向的路径。飞龙种只觉前后左右均已被吐息充填,视野中瞬间变得一片通红。危急时刻它戾鸣一声,双翼猛地缩回到体侧,身体登时失速,石头般地坠落下来,借着重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火焰的范围。 随着轰隆两声,空中的黑芒缓缓散去,两只巨兽先后落地。一击不中,伊比路玖懊恼地高啸一声,脚下一个趔趄,却没发现自己落地的方位好巧不巧正背对着蓝龙,整片背脊破绽赫然暴露在对方的面前。 “这样就结束了……”罗平阳喃喃说道。机会稍纵即逝,但对蓝龙来说已经足够了。一道闷响过后,飞行种踩过的地方骤然印出一道几十厘米深的爪痕,龙躯毫不犹豫地对准站立不稳的恐暴龙啃噬过去。听到愈加靠近的脚步声,伊比路玖却没有第一时间转身应对,而是古怪地低下了头,血盆大口对准湿漉漉的地面霍然张开。 “呼——嗤!” 红光在猎人们的眼前一闪而逝,随着水面翻腾的咕噜声,大量灼热的蒸汽从恐暴龙脚下升腾起来。暴食种所站的位置摇身变成了一眼热泉,水汽眨眼间就向四面八方弥漫开,猎场上仿佛被扔下了数颗烟雾弹,视野骤然变得模糊不堪。 “屏息……烟里有毒!”想到陆盈盈在报告上的描述,见滚滚的雾气朝着众人藏匿的方向袭来,罗平阳的心中一寒,不顾暴露地预警道。他反手用肘弯掩住口鼻,扭头朝上风处逃去,临行前不忘一把揪住柏邶的后襟:“还不快跑!” 龙炎激起的烟雾同样带着暴食种神秘的毒素,效果虽然打了折扣,但却变得更加无孔不入,危险程度不减反增。三人埋头疾奔,一鼓作气钻出了烟雾的范围才敢放开呼吸,好悬没有遭到池鱼之殃。罗平阳回过头去,目力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蓝龙和恐暴龙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烟雾里。 “不……不,恐暴龙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柏邶一边喘息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暴食种除了食量之外,更以战斗简单粗放、以力搏巧著称。这些家伙的肌肉向来冠绝同阶,但脑子里只能放得下“死战”和“逃跑”两个选项。只有在族群的支持下,它们才做得出诱敌、佯攻、示弱之类的伎俩,望着面前明显是有意为之的水雾,叛逃者心中立时升起了浓浓的忧虑。 飞行种显然没有猎人的运气,蓝龙的冲锋满怀着自信,却一头钻进了伊比路玖的障眼法中。它当即便丢失了恐暴龙的踪迹,下意识地左冲右突寻找起出路来。安菲尼斯竖起耳朵,混沌之中尚能听见几声低啸和巨龙沉重的脚步,竟是变得越来越小,随着飘散的水汽一道远去:“它要逃跑!” “是龙巢的方向!见鬼……它恐怕早就受到古龙种的影响了。”白衣猎人一跺脚,不由分说地将双手递到两个六星猎人面前,“快解开——喂!我不会做什么蠢事的,至少现在不会……恐暴龙绝不能接触到它,你们还需要我!” 老艾露对叛逃者的叫嚷充耳不闻,甚至都没有正色看他一眼,急急地朝罗平阳问道:“追得上吗?” “看好阿邶。”六星猎人话不多说,解下背后的重锤,须臾间只给安菲尼斯留下了一个疾速远去的背影。 恐暴龙的毒素对龙眷之上影响不大,但对人类来说却足以致命。况且哪怕没有雾区横亘在面前,单凭罗平阳的脚力也远远跟不上两头顶阶强者的生死时速。老猎人狂奔着追出几百米,心念一动,四下辨认了一番路径,调转方向在一条陡坡处停住脚步,不假思索地舍身滑了下去。 远处的蓝龙冲破雾障升入空中,双翼带起的风压将漫天的水汽挥散。飞行种在空中稍作停留,便轻易锁定了白地上唯一高速移动着的墨绿色身影。巨龙振翅疾飞,如同一柄冰蓝色的利箭射向逃亡中的恐暴龙,带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 障眼法给伊比路玖带来了十几秒的优势,却在接下来的十几秒内就消耗殆尽。双翼在双足面前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暴食种逃出短短几百米就被蓝龙死死咬在身后。耳听着背后愈加呼啸的风声,恐暴龙毫不犹豫地高声一吼,一道新的吐息猛地喷向地面,身周再次被浓浓的水雾所笼罩。 一路向坡底滑行着,罗平阳朝战场核心处投目望去。远处的山脊上水汽氤氲不散,那是恐暴龙再一次甩掉了蓝龙的证明。利用吐息虽然是行之有效的摆脱手段,但龙眷的体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事实上老猎人隐隐察觉到,伊比路玖的身体早已在透支的边缘了,现在驱使那家伙行动的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它自身,而是目的地处那道神秘而强大的意志。 骸龙是六星猎人职业生涯中印象最深的一头古龙。古代林中的那只巨型的软体生物以其它物种的“衰老”为食,只要领地中还有生命源源不断地死亡,骸龙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断绝,是以它才会拼命地将周遭的生物吸引去那片“墓地”中。而今这只新生儿恐怕也能从其它生物的某种特质中汲取力量。一旦被二者相互接近,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是罗大师愿意看到的。 传说猎人这样想着,一个失神,脚下收力不住,狠狠撞在了坡底一块棱角锋锐的青石上。头盔处传来“砰”的一声,让罗平阳一阵头晕眼花。来不及关注身上的疼痛,他就势一个翻滚,咬牙站起身来。面前不远处是一道直贯天穹、近乎九十度的陡崖,这是通往龙巢最近的道路,越过它就能直接看到峰顶。罗平阳低头瞧了一眼脚下被磨得发亮的金属腿,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稳了稳手中的战锤道:“猎人先祖保佑——” 重锤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轻巧地卡进了山壁的岩缝里。老猎人擎着锤柄上的铁链,几个起落就攀到了十几米高。望着头顶仿佛遥不可及的崖顶,大师手上的动作不停,口中却自嘲地叹道:“该死,如果能年轻个三五岁的话……” 恐暴龙当然听不到猎人的牢骚,为了避过陡崖,陆行种虽然绕行了近十公里,一路上还忍受着蓝龙不断的骚扰,却仍然比苦苦攀缘中的罗平阳要快得多。一步踏上峰顶,兽龙种仿佛发情一般兴奋起来。在安菲尼斯没能侦查到的高度上,铁铲、运送砂土的板车和盛具凌乱地散落在地,在此作业过的工人早已匆匆离开。山顶中心约莫数百米方圆的地面上,白色的碎晶颗粒被人清理干净,露出下层透明澄净的水晶层,水晶之下隐隐有光华绽放,似乎有什么神异的事物正在破土而出。 伊比路玖迈开大步,踏碎沿途散落的工具,轻车熟路地在山体中央站定。不远处的蓝龙正在和自己设下的水雾纠缠着,一时半刻难以脱身。暴食种索性卯足力气跳起来,而后重重地砸落到晶层上。 “轰!” 半只脚才登上崖顶,罗平阳就险些在山体的震动下失手坠落。老猎人连忙抓紧山壁,狼狈地翻身上来。视线之中恐暴龙早已遍体鳞伤,却仍然不依不饶地用沉重的身躯轰击着脚下的岩层。巨兽每一次跳跃,地上的碎晶都会跟着震颤起来,仿佛在举行着什么盛大的仪式。 “见鬼……”老猎人手脚并用地跑过最后一段距离,又一次出现在这只末路的暴君面前。伊比路玖轰击到第六记,水晶层上终于多出了几道细小的龟裂纹。裂缝从恐暴龙的脚下蔓延开,呼吸之间就遍及了小半个山顶,仿佛只要稍施力道就会彻底粉碎。 “怎么能让你如愿?”罗平阳暴喝一声,重锤咆哮着直奔兽龙种的后腿而去。六星猎人的全力一击打在恐暴龙本就受伤的腿上,让怪物一个趔趄,蓄到一半的力量就此散去。老猎人将锁链一拉,巨锤旋转着去而复返,在暴食种的大腿上盘旋了几圈,绞死在怪物的脚踝处。 一声清鸣由远及近,蓝龙适时摆脱了毒雾的干扰,自几百米的高空朝伊比路玖俯冲下来。飞行种的利爪闪着寒光,面对已经油尽灯枯、又被束住了一足的陆行种,再不掩饰自己浓烈的杀机。 在谁也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晶层的裂缝悄然扩大了几分。山体内部的空腔中,那道忽明忽灭的荧光自此平静下来。一阵咚咚的闷响声在晶石深处激荡开,声音虽然细弱,却如鼓点般深沉而稳定。 817章 新生古者 接连的作战过后,恐暴龙早已是强弩之末,再有顶级猎人和上位怪物不经意间完成的配合,暴食种能避开这绝杀之局的概率微乎其微。感受着头顶上袭来的愈发沉重的风压,六星猎人平生里第一次在心中为怪物助起了威。蓝龙的攻击无论是方式还是时机都绝妙得无可挑剔,凌厉的一爪带着志在必得的决意,让地面上好容易追上伊比路玖的罗平阳也暗暗放下心来。 然而这安心感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 一人两龙的注视中,裂痕斑驳的水晶层下方,山体极深处一点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一道璀璨的光芒。猎场上仿佛被掷下了一颗大威力的闪光弹,强光的力量穿透了地面还丝毫未减。有那么一刻,罗平阳以为自己的脚下升起了第二轮太阳,老猎人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仍无法避免被一片白芒瞬间填充了整个视界。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乱了神秘飞龙的攻势。视野是飞行种维持平衡的根本,强如蓝龙也不能抵抗这来自身体结构的缺陷。巨龙凄鸣一声,双翼一颤险些跌落下来,飞行轨迹不可避免地偏移了一个角度。龙爪从恐暴龙的背脊上方掠过,哧啦一声在地面上带出数道长长的爪痕,终究还是功亏一篑。蓝龙一击失手,只得奋力振翅抬升,在天上盘旋半周调整起了身位,打算另择良机。 诡异的强光徐徐散去,六星猎人忍着灼痛睁开眼睛,只见地上的爪痕处,冰色的水晶层上红晕荡开,上方的空气一阵扭曲,土石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加热起来。他心生警兆,扭头就欲逃离,才想起自己的武器还勾连在恐暴龙的脚踝上。暴食种在束缚中既不挣扎也不还击,只是呆呆地僵立在原地,埋头盯着脚下,像是要努力透过蛛网般的裂纹看到水晶另一边的事物。 老猎人顺着恐暴龙的视线投目过去,眼睛里蓦地映出两点蓝芒。下一刻,一道亮蓝色的光束从地下激射上来,蓝光约莫有水桶粗,带着令人生怖的热意,瞬息间就熔穿了厚厚的晶石层。光束直贯天际,威能更是经久不散,有灵性似地追向盘旋中的飞龙种。射线的轨迹在地上切出一条规整的弧线,热刀入油一般激起一阵嗤嗤的响声。 “见鬼……这也算是吐息吗?”晶岩被蛮不讲理地熔成大股的岩浆,向四面八方喷溅开。罗平阳只得尽量伏在角落,躲避着灼热的液滴,铁链仍紧紧攥在手中,“还没露面就摆出这样的阵仗,果然是古龙种的作风啊……” 哪怕再怎么愚钝,此刻的六星猎人也意识到,山中沉睡着的家伙已经被先前的战斗吵醒了。罗平阳直面古龙种的经历为数不少,但眼前的攻击也大大出乎了顶级猎人的意料。猎人的余光里,破开地面的光束不是某种燃烧着的物质涌流,更像是如金狮子一般纯粹的喷薄而出的能量。 这样的攻击威力虽高,却极难收束成线,更会随着距离的拉长而急剧衰减,饶是堪堪触摸到龙眷一族顶点的金狮子,吐息也不过拥有几十米到百米左右的有效范围而已。然而面前的蓝色光束在击穿了一层土石后,仍然一直延伸到几百米的高空才逐渐力竭。吐息的威力若此,让老猎人毫不怀疑,自己只消靠近到光芒周缘几米之内,就会顷刻间被炙烤成一具干尸。 感受到来自山体深处的危机,空中的蓝龙一个急转变向,轻巧地甩开了衔尾追击的光束。巨龙的双翼一沉改换了姿态,以为暂时无虞,固执地朝地上的兽龙种俯冲下来,不料第二道吐息却接踵而至,在它的眼前陡然放大。 毁灭性的光束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地冒出地面,山顶转瞬间就变成了危险遍布的幽暗竹林。数十道蓝光在空中相互交叉遮蔽,冥冥中围成了一只巨大的笼龛,将飞行种围困在内。 间不容发之际,蓝龙没有选择回身暂避锋芒,而是愈发急迫地朝地面俯冲下来。飞龙巨大的身躯在游走不定的光束之间连续闪躲,高速运动中眨眼间就完成了好几次变向,更是数度收缩双翼,从仅有身躯宽的窄小缝隙中勉强通过,情况一时间险象环生。 看到头顶的重重异象,罗平阳便意识到,这是古龙种的意志在阻止它靠近伊比路玖。老猎人顶着漫天的火星站起来,想要做些什么助它一臂之力。六星强者一步还没有迈开,一道新的吐息就从他的身前破土而出。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蓝色的光束刚巧出现在罗平阳和恐暴龙之间,将锤柄的索链当中熔断。热意顺着铁链一路延伸到大师的手心,让猎人赶忙丢掉了余下的半截。 “不好!”罗平阳暗道一声。地面传来阵阵颤动,愈发变得不再稳定。被恐暴龙破坏了一通,又在天灾的淫威下被洞穿成了蜂窝,水晶层早已是支离破碎,方才的一记吐息俨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感觉到落脚处变得摇摇欲坠,老猎人不得不放弃了先前的打算,转头朝山顶边缘逃去。 罗平阳的心念方起,山顶上纵横交错的裂纹就轰然绽开。整片水晶层如危楼将倾,从中央往四周疾速崩解陷落。随着山顶晶层的溃塌,整座山体终于显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赫然是一片四周高耸、中央下陷的碗状深谷。奔逃之中,传说猎人抽出腰间的软索奋力向远处掷去,钩爪赶在猎人失去最后一块落脚地之前,不差毫厘地嵌进了山壁的夹缝中。 老猎人在空中荡出一道惊险的弧线,合身撞在了山体的内壁上,好悬没有失手坠落。石壁远不如雪山常见的青石来得坚硬,与猎装相碰的位置砰地一声散裂出点点碎屑。罗平阳寄身之处,山壁棱角规整,不知本身如此还是倒映着天空的颜色,显出一片空灵的蔚蓝,赫然形成了一面完整的水晶墙。在日光的照耀下,从晶墙的表层能一直窥到极深处,诡异的晶化显然不止发生在山体的最外层,整个谷地仿佛人工开凿的大型奇观。 然而六星强者无暇探究这些异象的缘由,猎人的身后,山顶碎解而成的大块晶石尤自带着呼啸声朝下方坠去。山壁上原本横生着大量六方柱状的晶枝,被崩解的巨石一股脑地砸断,也一道直坠进幽谷的最深处。谷底碧蓝色的晶簇如花丛般遍地盛开,高大些的甚至有几十米,无一不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同样顷刻间被搅得一片狼藉。空气中漂浮着如雪片般的细小晶粒,每一片都忠实地反射着来自各处的光源,山谷上登时光影闪跃,轰响声不绝于耳。猎人匆匆向下一瞥,被炫目的强光迫得闭上了眼睛,他的心中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恐暴龙……” 直到山顶崩塌的前一刻,伊比路玖仍是一副魂游方外的状态。龙眷不觉脚下已然失去了支撑,伴着石块碰撞的轰响,任凭身体如败革般向下坠去。 借着漫天碎石的掩护,空中的蓝龙好不容易摆脱了无数射线的追击,一双锐爪趁着暴食种还未跌进山口,准确地钳住了它的后颈。飞龙种的身体一沉,双翼扇动的频率飙升到极限,才勉强让自己保持浮空,慢悠悠地将恐暴龙数吨重的身体朝远处拖去。 空中神秘巨龙的小动作就算隔着重重障壁,也逃不脱山谷深处强大意志的窥探。数道游移中的光束立时调转方向,往蓝龙所在之处围拢过去。拖着一个重以吨计的累赘,飞龙种再也无法做出先前一样惊艳绝伦的躲避动作,它试着强行改换飞行轨迹,却收效甚微,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一道炽热的光束的距离越来越近。 许是觉察到自己逃离无望,蓝龙清唳一声,竟是主动拖着身下重伤的恐暴龙,义无反顾地朝其中一道火光处撞去。电光石火之间,谷底的意志似乎没有料到它的反应,光束微微一避,却没有如愿躲掉。蓝色的光焰正投到恐暴龙微微隆起的肚皮上,如同一柄利箭从暴食种的下腹贯入,弹指之间便无声无息地从蓝龙的侧肋后击穿出来。 龙眷一族的防御力在天火面前形同虚设,蓝色的吐息尽管一闪即逝,还是在恐暴龙的肚皮上熔出一个巨大焦黑的空洞。两声惨叫不分先后地在战场上空荡开,剧痛之下,飞行种再也无力支撑伊比路玖沉重的身躯,双爪一松,放任它跌进属于古龙种的深渊里。 山崩过后的嘈杂逐渐散尽,罗平阳的视野也变得清晰起来。猎人的注视下,坠落中的恐暴龙四肢还在奋力蹬踏着,从腹下的空洞中却钻出数枚六方柱形的蔚蓝色水晶。如同得到了过量养分的寄生植物,晶体的数量和质量瞬间暴涨,不多时便将暴食种整个包裹在内。落地的瞬间,恐暴龙已然变成了一个兽形的巨大晶雕,轮廓动作和眉眼细节皆是栩栩如生。石雕在地上好一阵翻滚,撞在一片高大的晶簇上,锯齿嶙峋的尾巴砰然从中断成两截,远远地弹开混进了废墟之中。 “就这么……死掉了?”罗平阳攀在悬壁上,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百感交集中的六星猎人不知该感叹谷主人诡异而强大的能力,还是飞龙种不惜拼着自残,也要灭杀伊比路玖的决心,“这……那头蓝龙算是成功了吧?” 神秘飞龙种骤遭重创,早已跌跌撞撞地飞出了山口,飞离了罗平阳的视线不知所踪,却没来由地让罗平阳牵挂起来。明明只是一只强大些的怪物,但整场战斗之中,它的行为却屡次让老猎人心生疑顿——不带着任何敌意,甚至让猎人能安心与之并肩作战,这样的野兽不说是大陆之最,也足以让六星猎人印象深刻了。罗平阳暂时压下心中的忧虑,再度观察起了脚下的废墟。 凌乱的谷底唯有一处安然无恙,谷盆的核心处,一块巨大无比的不规则水晶被拱卫在众多的晶团中央。杂乱生长的晶柱隐隐围成巢状,将卵晶安置其上,方才无数道蓝色的光束尽皆是从晶石的缝隙中激发出来的。先前毁天灭地般的灼焰攻击此刻虽然已经偃旗息鼓,卵晶表面的裂隙却仍在缓缓扩大中,内部也明亮得异乎寻常。经过了之前的惊魂一幕,罗平阳愈发觉得那幽蓝色的光芒仿佛从冥界升起的灯火,尽管谷内的温度堪比盛夏,但猎人的骨髓中却凭空生出缕缕的寒意。 罗平阳失神了一瞬,思绪随即被一道细微的脆裂声拉回到现实。受到了恐暴龙尸骸的撞击,谷心的兽巢绽出一道新的裂纹,表层的晶簇递次剥落,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将重重保护中的卵晶暴露出来。水晶内似有一道半透明的阴影微微扭动了一下,紧接着两只尖锐的事物艰难而坚定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对兽角。 包裹着幼龙的并不是一层坚硬的晶壳,而是软糯如冰蓝色的蛛丝裹成的茧。稍显柔弱的兽角经过一番挣扎,还是顺利地拨开了拦在头顶的发光的茧丝。龙首仰面朝天,修长的脖颈缓缓舒展开,赫然是水晶一般的冰蓝色。 初生者奋力钻出卵壳,轰地一声跌落到地上,整个身体暴露在老猎人的面前。无名天灾浑身各处都散发着明亮的蓝色光芒,怪物胸前最亮处大概是龙玉或心脏的所在,光芒已经变成了更为显眼的橙红色。它的肤质几近透明,骨骼和跃动的血管在远处也一览无余。 “四足双翼,颈尾颀长,加上类似飞龙种的面首,最典型的古龙种体态了。”罗平阳自言自语道,“刚刚孵化就有这样的体型吗?最古者中果然没有易于之辈——诶?那是什么?” 巨龙的头顶处,一双修长的利角前方各自排列着三只灰色的玛瑙状物质,不是眼睛,而是别的什么器官。仿佛为了回应老猎人的疑问,龙崽扬起头,面朝着崖顶缝隙中躲藏着的罗平阳,头顶最上方的一对玛瑙像是被点亮的燃石灯,倏地化成了鲜艳的琥珀色。 818章 伴着数道信号弹的光芒,飞空艇的舷梯缓缓放下。气舱侧面镌着巨大而闪亮的莱恩也鲁王室徽记,让舷梯两侧行着军礼的猎人们一阵目眩。还不等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尤达便恍觉自己被丢进了一个炙热的炉鼎之中。滚滚的热意从地面升腾上来,仿佛一头舔舐鲜血的野兽,透过猎装肆意吮吸着小王子身上的水分。若非经过下属的提醒,年轻人在降落前特意换上了隔热的具足,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当即烫伤脚面,在一众军士面前出糗。 “殿下!”中年男人站在队首,辨认了一番踏出舱外的人影,才急匆匆地赶上前去。男人俯身恭敬地行了个礼,一身宽松的布衣被荫湿了大片,汗巾也是湿哒哒的,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辛苦了。”尤达欠了欠身,紧接着问,“这片营地的主事者——” “鄙人就是。”管事抬手朝起降坪外虚引,跟上小王子的步伐道。 “那正好,可儿还在船舱里,她有点不舒服,大概是中暑了。我们还要在猎场上停留几日,我不想让她一直待在闷热的飞艇里。” “公主也来了?”男人脸上的难色一闪即逝,“虽然不合规程……但公主身体欠佳的话,营地可以分派医师全天陪护。” “船上有王室的医师,你们只管提供些安静的营房,让她尽早安置下来就好。”尤达摆摆手,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他微微仰起头,望着管事苦笑一声道,“那孩子想去什么地方,就连我也拦不住,如果会影响到营地的工作进程,我就在这里提前告一声歉好了。” “殿下言重了——”管事深揖一记,朝身旁的随行者低声吩咐了几句。他遥遥地做了个手势,通往起降坪外的木栅吱呀一声拉开,左右守卫的猎人齐刷刷地行了个军礼:“房间早就准备妥当了,就在营区中心附近。接到信报后我们临时加派了防卫的人手,殿下无需担心安全问题。只是……如您所见,整片猎场都是这个样子,营地里也不会比船上凉快太多。” 高大的翡翠之塔耸立在地平线处,阴沉的天空下,古塔的轮廓在两人视野之中显得有些模糊,这里正是莱恩也鲁境内的遗迹猎场。年轻的王子顺着小径向远处眺去,半永久性的营区在眼前一览无余。营地依托从前的补给站扩建而成,超大型的运输艇被林立的营帐和活动板房拱卫着,好似一个拔地而起的战斗堡垒。堡垒上改装的痕迹明显,无数黝黑的炮口隐藏在泛光的塔板后,像是在严密戒备着什么。 “有多严重?”尤达的面色一肃,沉声问道。年轻王子的四周,猎场外围的丛林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明明是国境内植被最繁茂的地界之一,此刻却处处透着衰竭的气息。道旁的古树无一例外地显露出病态的蔫黄色,分明是蒸腾过量的表现,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火焰,时时刻刻燃烧着这片大地仅剩不多的生命力。 “发往王城的汇总报告增加到了两天交付一次,却还是赶不上恶化的速度。今早醒来的时候,如果不是还能看到翡翠之塔,我都会以为自己身在洛克拉克了——殿下跟我来。” 没有和营中驻扎着的猎人们多做寒暄,尤达在管事的指引下,径直来到了营地中心运输艇的船顶。密林中没有天然的制高点,猎人们只好在气舱顶上搭设了一个露天的瞭望台。站在遮阳棚下,年轻人的视野骤然变得宽广起来。他的眉头一蹙:“那些烟……” “就是野火,殿下。”在尤达看不到的地方,中年男人微微撇了撇嘴。目力所及,翡翠之塔如同一个工坊遍地的特大城镇,黑灰色的浓烟从遗迹各处弥漫开,将天空也染灰了一个色调。降落前尤达还以为是雨云作祟,没想到竟是遮天蔽日的火烬。 第一处起火点被观测到之前,猎场上反常的高温已经持续了超过一周。山火乘着南风从遗迹极深处蔓延开,发现的时候想要扑灭已是难上加难。之后的几天内,遗迹各处警报频出,多个互不相关的猎区先后出现火情,匆匆赶来的施救队伍总算意识到这并不是某种偶然事件。 “最初的几天内,营地的视界范围里火区就发现了十几处,飞空艇带回的目击情报比这更多,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新的险情出现……” “附近的村镇怎么样?营地的位置还安全吗?”小王子紧张地问道。 “暂时无恙。”管事忧心忡忡地回答说,“猎人先祖保佑,虽然我们对更深处的灾情毫无办法,但最近的几个起火点上的火势已经初步控制下来了。不过一旦南风再起,隔离带就要拓宽一倍才能稳定发挥作用。这还只是理想情况——高温若是持续下去,没人敢保证新的火情不会直接出现在隔离带以北。” “况且殿下,真正的危险不止有火焰本身。” 受到灾难的影响,猎场上再度形成了大范围的兽潮,队伍中超过一半的人手都在应付它们。最早的一批兽群被顺利引导去了就近的安置区,不过安置区的承载能力也有极限。猎人们不得不猎杀了部分威胁较大的领主,即便如此,还是在猎场深处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面前捉襟见肘。 “就算附近的猎场还宽裕,营地也需要更多新血来确保疏导工作顺利进行。逃亡中的怪物们攻击性之高,连我也是平生仅见。委托死亡率居高不下,战士们几乎是在拿性命去填一个无底洞。我的案头上已经堆了厚厚一摞阵亡报告,其中有不少还和殿下您的年纪相仿……” “我不是孩子了,不需要对我动用这样的感情牌。”尤达有些烦躁地打断了男人的叙述。不知是环境使然还是心理作用,年轻人的鼻腔中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挥之不去:“你是这次委托的领队不假,但阵亡的勇士们都是王室的属下,受灾难威胁的民众也是我的同胞。我被派来评估下一批后援的规模,还能在报告上偷工减料不成?” 见年轻的王子板起了脸,管事支吾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说道:“有边境镇的先例,我当然不会怀疑殿下对国民的热忱……只是信报上说王城要派人来实地探察,鄙人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您。” 体会到对方的弦外之音,尤达不禁又气又笑:“果然……有关皇室的谣言总是传得格外地广啊。” 小王子被雪藏的市井传闻由来已久,或许远在边境镇被毁的那夜就已经在酝酿之中了。最广泛的版本中,尤达为了运送灾民强行征调了大量的边防飞艇,直接导致偷猎者的船队长驱直入,在莱恩也鲁境内猖狂了数日之久。时隔多年,斯卡莱特的船徽再度飘荡在莱恩也鲁的领空中,天知道又对王国的领土动了什么手脚,追根溯源也是拜他所赐。经此一役,王室颜面大损,羞怒之下勾销了他在灾难中的功绩,取缔了他绝大部分特权。个中是非在旁人眼里尚无定论,但年轻人毕竟身份若此,只靠一腔热血造成的种种影响就足以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鄙人……不敢臆测。”中年男人口中这么说着,眼里分明流转着相反的意思。如今莱恩也鲁境内异象频出,有消息称灵峰上那位也有醒转的迹象,四境之内人手都在告急。尤达年岁尚浅,在王国和工会中并无实权,也没有建立自己的部队,只凭一纸公文很难从王室申请到像样的援助。事实上当小王子出现在起降坪上的一刻,自己就断定遗迹猎场又一次被王室选择性地放弃了。 望着领队脸上愈发浓重的悲壮之意,年轻人无奈地一笑:“信不信由你,我从王城出发的同时,援兵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当然收不到通报,情报按照国际规程,被王国的工会总部率先截留了,晚些时候才能传达下来。” 管事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殿下话中的意味,不敢相信地提高了声调:“您的意思是……这次的援兵是斯卡莱特派来的?” “那些谣传中只有一点是真的,想要联系到国外的帮手,王室之中没有谁比我更能胜任的了。” “可是……”乍一听到消息,短暂的喜悦过后,中年男人却立时陷入了更深的忧虑之中,“上次的偷猎者事件才过去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斯卡莱特两度登门,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尤达闻言老成地背过手,举目眺向浓烟滚滚的猎场深处:“坦白地说,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全貌,不过我们恐怕处在一个大陆级别的灾难中。现在的莱恩也鲁已经不是计较国别之争的时候了,王国的子民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才行。”他的话锋一转,“所以我这次来,还带着另外一个委托,为工会收集灾难相关的情报,了解这片猎场上真正发生了什么。除了委托中期报告上记叙的内容之外,你们对这场火灾还有多少了解?比如说它的原因——真正的原因。” 暂时打消了心中对增兵的疑虑,却从王室成员的口中听到了不得了的秘辛,让中年领队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竟在小王子的面前失神了半晌。听到尤达连声呼唤,他终于告了声歉:“猎人荣耀在上,报告里没有任何隐瞒。队伍刚刚驻扎时也想过要追溯灾难的源头,然而出动猎船巡行了多次,却仍是一无所获。” “我们的确有过一些猜测,真正的重灾区在更南端,猎场的核心附近,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那个原因,更深处的情报迟迟无从获得,猎船至今也只能覆盖营地以南几十公里的范围。” 塔顶事件的落幕恍如昨日,遗迹猎场还没来得及抚平古龙陨落带来的伤痕,就再次遭受了这样的劫难。麒麟的遗骸对翡翠之塔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哪怕莱恩也鲁有朝一日解除了古龙墓场的禁行令,短时间内也难有猎人愿意冒着天灾的诅咒踏足那片土地,情报收集工作进展缓慢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想说这场灾难……和那头陨落的古龙种有关吗?”小王子扭头问道。 “并不尽然,殿下。”管事摇头道,麒麟的殒命是被众多高阶猎人和两个国家的工会系统联名确认过的,死掉的怪物没办法兴风作浪,天灾也不例外,“况且这类的异象不是那家伙的风格,我们的实地书士都给出了同样的推断。” “我们的书士还有别的什么推断吗?可以一道说来听听。” 中年管事略显逾矩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后生的脸,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殿下,把这当成我的自言自语就好了。” “从离开训练营算起,我前后做了超过十年的猎人,伤退后又做了更久的集体委托的领队。在莱恩也鲁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经验丰富的猎手只凭嗅觉就能感知到猎场里藏着何种危险。要我说,麒麟可能不是翡翠之塔唯一一头古龙种,如今猎场深处沉睡着的不管是什么,都比那头雷兽活着的时候还要危险得多。殿下……殿下?你还好吧?”几句话说出口,领队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分明带着威吓的意味。见尤达不再作声,以为年轻人被自己的说辞吓着了,他连忙出声呼唤道。 “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那团烟雾从刚刚开始就变得越来越浓了?”小王子转过头来,脸色古怪地指向了视野深处某一缕黑烟。 年轻人手指的前方,一连串颜色各异的信号弹在浓烟附近点亮。看清了信号的排布,管事的脸色倏地阴下来:“殿下,抱歉要先失陪了。” “刚刚信号是什么意思?” “当地的火势失控了,我得马上回指挥室去调度人手。”领队攀在长梯的顶端,急急地回答道。 “那这些……也都是同样的意思吗?”尤达的视线从天边扫过,眼中的惊异瞬间化成了惶恐。 被连日的火烬遮蔽的天穹之下,各色的信号弹仿佛春日里竞放的花朵,不分先后地从烟尘中升起。繁花锦簇的背后,猎场的更深处,某个沉睡许久的意志慵懒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略显迷茫地朝北方投去。 819章 彼雷森特制式的手弩配给的望镜,在暗影猎人圈子中的稀缺程度闻名遐迩。王国拥有数个军工级的天然水晶产出地,打磨出的镜片支撑了全大陆六成以上的弩具需求,却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阿冬有幸在黑市上见过一次,便毫不犹豫地把它加入到了自己的愿望清单中,就排在“环游整个大陆”和“海边的小屋”之后。 如今这枚通体黝黑的辅具悬在自己的弩枪上,女孩恍然有种不真实感。猎场上晴空万里,远处的水面粼光闪烁,昂贵的镜片中却见不到半点恼人的眩光。几百米外的景象从未如此清晰地映照在眼中,视野也比阿冬从前用着的那枚扩大了一倍不止,让猎人在自己的身手之外,又平添了三分信心。见望镜的另一侧仍然没有动静,她忍不住从粗长的枪管背后探出头去,手指怜惜地从瞄具光滑的表面上拂过。数个小时的潜伏里,女孩就是靠着它才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无聊难耐。 风中咸腥的味道从远海处一直弥漫到阿冬身边,让猎人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女孩所在之处是附近林立的岩台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岩柱不足百米高,顶端宽可容人,难得的是有背后更高大的岩丘作为荫蔽,却不会挡住潜伏者太多的视野。 海岛不大,从几十米高的石灰岩上就能一览小半个岛屿的海岸线,然而剩下的另一半却隐藏在高耸入云的山峰和连绵的热带丛林背后。岛内唯一的河流从云端源起,穿越过整个林区,直到阿冬脚下的喇叭状河口处仍然保持着相当可观的流速。即便是第一次出海,凭着作为猎人的经验,女孩也判断得出如此地形下隐藏着何种凶险——小岛内生态复杂,五脏俱全,其中说不定生着位阶高得难以想象的物种。 然而海船在哪里落脚却不是她能决定的,眼下的年轻人也无暇担心小岛深处可能存在的危机。她屏息侧耳,确认了传入耳中的轻微响动不是浪潮的声音,眼睛倏地重新贴回到了瞄具之后,无声无息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几十秒过后,随着一声震天的爆鸣,一道强光出现在林地和灰色沙滩的交接线上。 气浪将周遭的树木震得摇晃不止,火光并未激起太多浓烟,镜片下阿冬能清晰地看到纷乱中从树丛后抛飞出来的两道人影。女孩心头一凛,枪体略微调整了一番,手指下意识地紧紧地扣住了扳机。 人影一大一小,倒飞的姿势皆颇显狼狈,在湿软的沙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重心。其中一人刚刚起身,便反手抄起了丢在身旁的大剑,另一只手朝空无一物处左右挥动起来,赫然是阿冬所在的方向。 “都平安无事啊……是没有被直接命中吗?太好了……”阿冬自言自语道。 沙滩上的枫忍着胸中的翻腾,和着血痰一起吐掉了口中的碎叶。此刻的他浑身甲胄斑驳,远不止“平安无事”那么简单。尽管有武器作为缓冲,先前爆炸的余波也被他一个人承担了大半,身后面带羞恼的阿夏则是被他先行推开的。老猎人并不是信不过女孩猎装上刻着的彼雷森特王徽,而是之后的战斗还需要她最大限度地保持战力。 感受到阿夏幽怨的眼神,枫朝着摇曳不已的树丛深处努了努嘴:“专心战斗,剩下的等回到船上再说,那家伙可不是我们能走神的对手。” 女孩这才妥协地点了点头,她一边抽身朝河滩的方向跑开,一边扔掉了右手上明显卷刃的骨刀,从背囊侧面横列的刀柄中随意抽出了一把。骨白色的刀刃上隐隐泛着金属的光泽,柄端赫然也带着王国制造的徽记。 “它来了!”年轻猎人还没有拉出足够的距离,远处便传来清脆的喀嚓一声,树干应声断裂。 庞大的兽躯从树影里现身出来的一刻,就被阿冬的望镜死死地锁定住。镜头另一端是一只通体深蓝的高大兽龙种,怪物鳞甲狰狞,尾端环绕着厚重的刃棘,重锤一般挺直在身后。和寻常的兽龙种不同的是,对方的前肢生得异常粗壮,更像是挂在胸前的一对稍小一号的后肢。受到前爪重量的影响,怪物的背脊格外地塌平,弯腰驼背,头颈古怪地向前平伸着。 刚一踏出林地,凶兽便迫不及待地朝着两个猎人追击过去。见阿夏和枫左右分开,怪物的双脚一沉,伴着燥怒的吼声纵身一跃,化作一道蓝色的狂风跳向稍近处的枫。暗影猎人拖着重剑在沙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仍难避免被眨眼间欺近身旁。巨兽在空中伸出一边的前肢,爪子合拢在臂下,前凸的手腕像是一枚硕大的拳套,重重地击在枫身前的沙地上。 “轰——!”纵使猎人极力闪躲,也只是险险地避开了拳爪的直接攻击。灰沙瞬间被卷起半尺之高,在原地留下一个更深的沙坑,冲击力将枫再次推出几米远,剑尖杵进地面才得以停下。 “呼……好险。”老猎人忌惮地望向怪物的落点处。暴烈的威能并不是来自于凶兽身体的力量,而是切切实实的爆炸所致。爆炸的源头正是那对畸形的长手——准确地说是手上涂抹着的一层绿色物质。 前后超过一日的战斗中,枫大体摸清了神秘绿色物质的特性。和传闻中一样,那是寄生在怪物体表的黏菌,靠着汲取少量的养分便可自然繁衍,在双爪和头顶棒状的撞角处都有分布。若是有大家伙的唾液激化,更是在几分钟之内就能疯狂增生。 黏菌本体的毒性可以忽略不计,却有着一个万分棘手的特性——一旦受到猛烈的撞击,就会一口气释放储存的热量,演变成让制式爆弹也拍马难及的强烈爆炸。怪物厚重的甲壳可以轻松抵挡自己制造的火浪,猎人却没有同样的本事,无论枫有多擅长近身作战,贸然接近都无异于自寻死路,战斗的时长因此才一拖再拖。 “要是被正面砸中,不管猎装有多结实,这个时候的我也已经变成一地的碎尸了吧。”老猎人提起一口气,在几米之外重整了临战姿势,心中暗道,“不愧叫‘碎龙’,出海后的第一个落脚处就遇到你,真不知道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一击不中的碎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讶异,像是在连日的作战中习惯了猎人的灵巧。它面朝着灰头土脸的枫,尾巴没来由地向上一翘,鞠躬似地把头低了下去,长角的尖端埋进沙土中。绿色的黏菌片片剥落,被埋入沙坑里,一人一兽之间的地面随即微微一亮,像是有什么事物正在破土而出。 暗影猎人瞳孔一缩,不由分说地委身往旁侧倒去。兽龙种猛蹬双腿,倏地后撤一步,把大角拔出地面。好似触动了地下埋着的陷阱机关,爆炸从兽角前的方寸之地上蔓延开。猛烈的火光如同一只蛰伏了许久的野兽,带着闪亮的利爪和獠牙直扑向枫所在的位置。 火光须臾在二者之间炸出了一条深深的凹坑。轰鸣过后,碎龙定睛望去,枫早已不在彼处,猎人先前站定的地方,一对脚印完好无损,俨然没有被爆炸波及到分毫。 “已经发现了吗?感觉自己变弱了吧?”枫提着重剑,沿着炸坑的边缘朝碎龙逼近过去。只要是爆炸,沉重而黏腻的沙子和内含的水分都是它的天敌,这就是三人不惜大费周章,也要将碎龙引来孤岛外滩的初衷。 消耗了大量的黏菌却战果寥寥,领主臂上和头顶的绿色变得浅淡下来。高速移动之中,枫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碎龙一个不起眼的抬手低头的动作。猎人心中暗喜,脚下再行提速,双手在移动中完成了蓄力,上扬的剑锋一声闷响,狠狠劈在了碎龙的手臂上。 重剑荡开怪物的前肢,间不容发之际阻止了它舔舐手臂的打算。兽龙种补充菌落不成,恼羞成怒之下双臂左右开弓,对准身前的猎人,人性化地做了个勾拳的动作。碎龙的拳爪势大力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猎人逼退。宽大的剑脊如一扇门板横亘在人兽之间,枫矮身屈膝,腰杆弯成弓形,砰砰两声将其挡住,脚下并未移动半步。 “不依靠那些讨厌的黏菌,你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嘛。”没有理会兽龙种诧异的眼神,猎人的重剑接连不断地挥出。断断续续地苦斗了一日,终于寻到了一个能够近身作战的大好机会,枫哪能轻易将其放过。二者之间一阵剑光闪动,枫的剑刃竟是如磁铁般牢牢地粘在了碎龙的前臂上。 趁着怪物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本已远远逃开的阿夏悄然去而复返。女猎人绕了个圈子,小心翼翼地在碎龙的视线死角处踏沙而行,脚底如艾露族一般静默无声。兽龙种凝神对付着眼前棘手的大剑,感知到背后的震动时阿夏已经近在咫尺。女孩娇喝一声,双刀准确地嵌进了蓝色鳞甲的缝隙处,她的双臂一曲,借着支点整个人飞也似地跃上了怪物的背后。 不顾碎龙背上狰狞的甲壳,阿夏合身跪在了凶兽颈下不足半米的位置。她的双刀反持着,牙龈一咬,刀锋狠狠送进了背脊中线上一个明显的凸起处。 骨刃的硬度明显不足,伴着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刀刃和碎龙的鳞甲几乎同时断裂开来。一段刀尖飞卷出去,在阿夏的头盔上擦出一个银亮的划痕。女孩面不改色地扔掉短刀,从背后重新抽出一把,刀锋顺着兽甲碎裂处干脆利落地透进血肉中。她又用左手上另一把刀狠狠砸了几下,直至短刀没柄,才满意地从痛嚎不止的大家伙身上翻跃下去。 “得手了!”远处的石台上阿冬的精神一振,就算没有阿妹在望镜另一头比出的胜利手势,她也能清楚地看见碎龙背上明晃晃的白色刀柄。女孩从没有一刻觉得彼雷森特的徽章如此可爱过,阿夏的舍身一击不止重创了怪物,也给远处的重弩手留下了一个显眼的标记。潜伏者屏息静气,枪膛内等待了数个小时的子弹和着火光和强烈的爆鸣声激射而出。 骤遭偷袭的碎龙本已失了方寸,在接连挨了枫的几记斩击后更是连连后退,垂着脑袋不住地喘息。老猎人的注视下,怪物的颈后蓦地飙起一朵血花,特制的子弹贯入鳞甲后又再度爆开,将留在体内的短刀崩成大大小小的碎片。碎裂的刀刃仿佛数十枚钢钉,在怪物身体里翻滚不已。许是一击洞穿了脊髓,碎龙的一对拳头状的前臂徒然地向前伸了伸,紧接着浑身一麻,失去了对大半身力量的控制,轰然软倒在大剑之下。 两个猎人擎着武器原地戒备了半分钟,暗处的阿冬也快速换上了另一颗子弹。直到确认过巨龙已经没了再站起来的力气,枫才将武器收归背后,朝远处高声喊道:“出来吧!危险已经解除了。” 猎人目示的方向并不是阿冬的所在,只听远处的石林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一个工匠打扮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从掩体后挪步出来:“猎……猎人大哥,它好像还没死透——” “不留它一命,你们找谁去榨取唾液?”老猎人上前两步敲了敲男孩光溜溜的脑壳,“如果不是为了保证菌群的活性,它早在一天之前就该死在我们手里了。放心吧,这家伙折断了脊柱,和一个会吃喝的尸体没什么区别——别摆着这副怂蛋的表情!”枫的双眼一瞪,嫌弃地撇了撇嘴,“见鬼,真搞不懂你们彼雷森特,带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工匠就想横跨整个大洋……” “所以我们才聘来了像你这样的强者不是吗?”小工匠揉着发痛的后脑,嘿嘿地笑了两声,“谢天谢地,我都以为船队要放弃这个岛了。” “丑话在前,我可不是你们的保姆,诺——”猎人踢了踢怪物的前爪。痛昏过去的碎龙肢体一阵痉挛,将年轻人吓得退后了数步:“按照契约,唾液都是我的,再拆出三套装备的素材,剩下的才能归你们。别想着用边角料糊弄我,你应该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的。” “三套……”男孩审视着碎龙的体型,在心中估量了一番,嘴角登时耷拉下去,“猎人大哥,做出三副全套的甲胄来,它身上就不剩什么零碎了,能不能……稍微宽限一点?” 年轻的工匠壮着胆子的还价只换来额头上一个响亮的暴栗。枫从腰间掏出一颗素材玉,远远地扔到旁侧一簇还没来得及爆炸的菌团上,绿色的黏菌受到触动,砰地炸成漫天的沙浪,让小光头被惊得一个哆嗦。暗影猎人拧过他的脖子:“你这小子,换成是你,敢把这种东西穿在身上吗?三套武器,阿冬的份额就折换成特制子弹好了。你们一个个自诩是大陆最好的工匠,海上的时间又这么充裕,找到一个能利用那些黏菌的办法应该是小菜一碟吧?去发信号,让你的同伴来把它搬走,打了那么久,我们也该找个荫凉处好好休息一番了——” 枫的话音未落,下意识地朝海面上眺去,一道帆影高悬在碧波上,正是众人来时的海船。老猎人的视野中,巨大的海船张满了风帆,船体不知为何像是跳舞般上下剧烈地震颤着。阿夏紧抿着嘴唇拽了拽枫的衣摆,女孩所指之处,面前的海潮正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向后退去,来不及撤离的鱼虾和贝类散落在沙地上,泛着连串的细碎的泡泡。 “叫上阿冬,快跑。”老猎人神情一变,声音还算镇静,却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 “跑到哪去?”年轻的匠人没头没尾地问道。 “岛内,越高越好。”枫不由分说地擒住了小光头的肩膀,将他朝密林深处拖去。 “是海啸!见鬼……船上的大家怎么办?”男孩回头瞥了一眼海面,见到地平线处一条明亮的白色水障,哪还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张脸瞬间化成了青紫色。 “船上只要有一个人不是笨蛋,这会都已经朝我们开过来了。”暗影猎人的脚步越跑越快,“比起关心他们,还是先考虑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碎龙的素材——” “闭嘴!”枫不耐烦地喝道,肘窝里的年轻人立时变得噤若寒蝉。老猎人恨恨地咬着牙,喃语从齿缝中挤出来,“已经逃了这么远,却还是逃不出那家伙所说的战争吗……该死,我们可是说好了要去新世界的,怎么能被拦在一个小小的孤岛上?” 820章 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这片大陆唤醒了。 甲板上的封尘面朝着舰首,恍惚中升起这样的念头。有那么一瞬间,年轻人甚至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虚空中一双徐徐睁开的眼睛。眼神中具体的意味复杂难明——混沌、恐惧、狂热,充满了无尽的欲念,却唯独不带着半点善意,让龙语者没来由地一阵不寒而栗。 直到被小团长的声音从思绪中拉回来,封尘才发现,自己方才盯着的只是一片形状略显奇特的云。今日的大雪山云淡天高,受猎场动荡的影响,连飞鸟也不见一只。视野之内没有太多参照物,飞空艇悬在在几千米的高空全速向北疾行,但若是忽视掉脚下疾速后退的群山,却和静止时一般无二。对于眼下心急如焚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最煎熬不过的事了。 “你不是……在指挥舱里吗?”看到身后几米处站着的倩影,暗影猎人下意识地问道。 “你也该在船舱休息才对。”见龙语者的眼神不再飘忽,小团长才清了清喉咙,语带关切地道,“刚刚喝过最后一剂药,按照村长前辈的说法,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床上昏睡,再怎么逞强也不该来甲板上吹风的。” 飞艇上杂项的事务被女猎人一股脑地推给了封漫云和卢修,并不是她突然想要偷懒。两个大雪山来的年轻人从一早就有些神经兮兮的,在封尘归来后更是把急躁和战意统统写在了脸上。有着雷鸣沙海上私自行动的先例,团长万万不敢在关键时刻让两人闲置下来,只得丢给他们些常规的船务,祈祷二人能本本分分地留在船上,不要做出什么令人担心的事情。 “或许麦格叔叔只是太过低估我的恢复能力了。”暗影猎人展开双臂在女孩面前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行动如常的身躯,“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糟糕。久伤成医,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治疗昏迷的行家了。” “只是因为村长前辈的药剂效果不错罢了。”女猎人埋怨地撇了撇嘴,在船首的栏杆处驻足。不知是谁下的命令,几个小时的整修后,龙首处的护栏在原本的高度上又加装了一截,顶端几乎要触及小团长的鼻尖了,“话说……就是这里吧?” 封尘停顿了一下,缓缓抚摸着船栏道:“嗯,当时麦格叔叔跳下去的地方。” “现在想来,或许早在远猎号起航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叔叔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船上,战斗开始后也坚持和我们待在一起,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该察觉到事有反常的。”年轻人眉毛微微蹙起来,“如果我能多关注一下的话……”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自怨自艾的习惯。”女猎人欺身上前,食指虚竖在封尘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秦水谣目示着猎船航向的前方:“放心吧,我有种感觉,村长前辈他一定还在雪山里的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寻找,两位教官也一样会平安归来的。” “况且,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悲剧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就算是大英雄,一口气也只能拯救一次世界不是吗?”女猎人话锋一转,“雪林村住民全员平安,这片猎场也没有乱成一锅粥,最重要的是小猎团的大家都安然无恙,这场战斗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能做成。”龙语者苦笑着摇摇头,“莫林好像把一切都算计在内了。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直言说要在战斗中留我一命,也说要让麦格叔叔加入战斗,那家伙不但全都做到了,还能在满船的人的关注下全身而退。我们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是挽回了些那家伙带来的附加伤害而已。” 封尘微微颔首,直视着女猎人的脸道:“最后那段时间,莫林一定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我当时的力量,不可能操纵那种规模的怪物,还能和数量相当的兽群保持势均力敌。” 前执事长行止的怪异之处不止于此。战局的最后关头,封尘的精神已是风中残烛,哪怕放置不管也会逐渐燃烧殆尽。莫林那一击让年轻人立时陷入了深度昏迷,阻止了状况继续恶化下去,反而间接保住了他的性命。 “有那样深不可测的龙腔,还有漫长的谋划和积累,莫林好像做什么都能游刃有余,而我们却只能跟在他的后面疲于奔命。” “你不会是昏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变糊涂了吧?”小团长一吐舌头,笑着用手指朝封尘的鼻尖点了一下,而后说道,“小猎团对莫林的了解,就算不是最深入的,也至少比绝大多数猎人都多了。” “借着执事长的职位之便,背地里经营着那么大的地下组织,操纵挑战祭,两次屠龙事件里都有他的影子,却直到几个月前都没有被发现马脚。”女孩在船头悠悠地迈开了方步,“那家伙虽然疯狂,但也比谁都谨慎,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亲自上阵的。” “雪林村的战斗报告我看了几遍,里面既没有出现恐暴龙,也没有出现古龙种。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逼得他不得不舍下更重要的事情赶来雪林村现身。”女猎人分析道,“我想在你们看到他的一刻,死神之眸的部署就已经被打乱了。虽然还不清楚差池出现在哪里,但这不也算是胜利的一种吗?” “好啦,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自己的话好像没有起到作用,秦水谣只好强行拽过暗影猎人的胳膊,“船上视野最广的地方可不在甲板,真的想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在观察室里给你找个空职。” “没关系,我在这里就看得清,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望台的。”龙语者朝船头随意一指,一条手臂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秦水谣顺着同伴的手指望向远处。 皑皑群山之间,一道亮蓝色的光束忽然出现在两人视野的尽头。光束如一柄直插天际的长枪,在虚空中久凝不散。两个年轻人对望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笃定。小团长声音一沉,语气里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让明海调转船向,开快一些。还有——轮班的驾驶员随时待命,告诉明海他们,如果身体不适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 好容易在柏邶的指引下赶到古龙巢穴,安菲尼斯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同样从山壁另一端爬上来的罗平阳。短短几十米高的崖壁像是耗尽了罗平阳最后一点体力,六星猎人刚刚登顶,就翻身躺在了铺满碎晶的地面上,面容扭曲地蜷缩着身体,胸膛如风箱般上下起伏着。 “喂,你怎么样了?”柏邶快行几步,在老猎人的面前跪下来,弯着腰探听了一番。旧日的同伴此刻脸色发白,浑身筛糠般颤抖着,不知是惊吓还是疲累过度后的表现。 无暇察看山顶上种种战后的痕迹,老艾露也赶忙凑上前来,在同伴身旁重重地嗅了两口。萦绕着猎人的血味带着浓重的腥气,明显大都是来自怪物的身上。 柏邶皱着眉头,只用肉眼看不到罗平阳身上明显的外伤,猎装也大致完好,但对方的脸上汗如雨下,神情满带着痛苦和无助,分明是遭到重创后的表现。叛逃者想要伸手进一步检视,腕上却忽觉一痛,他的双手还被紧紧缚着,一时间奈何不得,只得接连在其耳边问道:“我们在几公里外就看到了方才的光束,那些都是吐息吧?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六星猎人紧咬牙根,声音沙哑地回答道,心脏狂跳的声音甚至能清晰地传进安菲尼斯的耳朵里。 “伤到哪里了吗?”老艾露摇动着六星猎人的身体。 “腿……我的腿……好像断掉了。”罗平阳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双手胡乱朝着自己的小腿上摸过去。白衣猎人用牙齿咬着罗平阳的大氅将其掀开,布料之下哪里有半点伤痕,分明只是一截银亮的金属义肢。 耳听着深谷下隐约传出的属于古龙种的响动,柏邶和安菲尼斯对视了一眼,心下对罗平阳如今的状态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比起身体上的攻击,天灾带给猎人的恐怕是意志层面的伤害,虚无缥缈的伤势反而更加棘手。老兽人双手捧起罗平阳的脸颊,两只眼睛焦急地在同伴面前眨巴着:“小罗,听得见吗?” 六星猎人的眼皮被安菲尼斯猛地撑开,伤者的眼底一片混沌,已经有开始涣散的迹象了:“猎人荣耀在上,我不会是……已经死掉了吧?” 眼看着阿阳的气息一点点萎靡下去,柏邶再也不顾忌什么,腰身一挺,用肩膀强硬地将安菲尼斯远远推开。他挪蹭着膝盖转到老猎人的头顶处,深吸一口气,脑袋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坠,额头砰地一声狠狠撞在了罗平阳的脑壳上。 “喂!你要做——” 在六星艾露错愕的目光下,柏邶顶着红肿的脑门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这一撞用尽了全力,罗平阳吃痛地嚎叫一声,肩上的颤抖却随即奇异地缓和了不少,眼中也登时现出了一丝清明。 “你还活着,腿上的伤也早就愈合了。看看周围,这里不是古代林,骸龙那场战斗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白衣猎人环视了一番四周的景象,冷声说道,“不管洞里的家伙给你下了什么蛊,也该是清醒过来的时候了。” 猎人闻言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中,数息过后缓缓松开了自己的膝盖,拧身换成了仰躺的姿势,这个动作又让他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见鬼,这我当然清楚……但那家伙的眼睛——我都不知道那玩意算不算是‘眼睛’,感觉像是把那一幕又从头来过了一遍似的。” 许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被强行拉出了古龙种营造的噩梦中,罗平阳此刻显得心有余悸。他一把抹干脸上的汗水,整理了一番思绪,快速地交换情报道:“我追过来的时候,伊比路玖已经彻底疯了,不顾性命地想要接近山中的那家伙。我试着和那头蓝龙联手,阻止恐暴龙接近它,但大概最后还是失败了。” “天灾已经醒了,我亲眼看着它从一颗水晶样的龙卵里掉出来。那些吐息一样的蓝色光束就是从蛋壳的裂缝里透出来的。恐暴龙在乱战中被光束击中,掉到下面变成了一块水晶——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表情,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诡异的死法了。” “水晶……这就是它的天赋?”见同伴暂时无虞,安菲尼斯稍微松了一口气,伸头朝三人旁不远处的巨大深谷中望去,“这个天坑呢?也是那时候造成的吗?” “别看!它还在下面!”罗平阳挣扎着抬起小半个身子,卯足力气朝老艾露吼道,好悬在兽人的视线探进谷底之前将其呵止,“山顶是被那些光束击碎的,下面的空洞早已有之。这头最古者无论是什么来头,都已经在大雪山的地界上经营许久了。”六星强者恢复了些力气,狼狈地坐起来,“这家伙和我们之前对付过的天灾都不一样……咳……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蓝龙呢?那头蓝龙到哪去了?”柏邶沉声问道。 “也被光束击中了,伤得很重,不过应该还留着一口气,恐暴龙死后就自己逃掉了。” “逃到哪里去了?” “那时的我自身难保,只看到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一头怪物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老猎人朝天边某个方向一指,皱起眉头问道。 “那家伙死掉之前,我们得赶快找到他。”白衣猎人一边说着,挺身站起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尽管被对方撞到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见到叛逃者的反应,罗平阳仍然忌惮地眯起了眼睛。 “他好歹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我们也该表示一点感激才对,这不就是你们标榜的所谓猎人荣耀吗?”柏邶朝六星猎人亮出了被绑住的双手,故作轻松地说道,“还走得动吧?不过你得自己站起来了。” 821章 顺着山坡一路跑出几公里,三人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山体的晃动。视野所及之处的地表已经彻底晶化,半透明的水晶砂随着摇曳的地基跳跃不已,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声声闷响,猎人们脚下便随之一阵踉跄。轰响声如鼓点般频繁,却完全摸不出任何规律。地下仿佛关押着一个发了疯的囚徒,正在猛烈地撞击着牢笼一般。 “那家伙大概在尝试着飞起来,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消停下去了。”罗平阳扶着手边的一块巨石停下脚步,面色凝沉地回过头去。 婴幼期虽然是每个怪物个体最脆弱的时候,但同样是它们力量成长的高峰期之一,古龙种也不例外。意识从蛋壳中苏醒的一刻起,它就无时无刻不在了解和熟悉自己的身体,学着思考、猎食和操纵与生俱来的天赋。在无人指导的前提下,这些虽然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却也绝不会太久。如今的天灾尽管一副跌跌撞撞的样子,但每一秒在稳步地变强中。 爬出天坑之前,老猎人瞥到了一眼古龙幼崽的样貌。彼时的它翅膀还没能完全展开,翼展就已经轻轻松松地超过了二十米,那副半透明的奇异躯体中蕴藏着无限的成长空间,若是放任下去,不知会发展成怎样的庞然大物。 “你的太古兵器呢?阿林又在什么地方?”安菲尼斯头也不回地问柏邶道,“最古者已经醒过来了,死神之眸有什么把戏要展示给我们看的话,现在正是时候。”头顶一块青石被地震摇得松落下来,老艾露矮身躲过,口中还不忘讥讽着,“不会是你的同伴怕了眼下的阵仗,临阵脱逃,唯独把你一个人留在雪山里了吧?” “想怎么嘲笑都随你。”白衣猎人的神色紧张,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无暇应付来自兽人的唇枪舌剑,“我告诉过你们,想要猎杀一头古龙种,尤其是最古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现在的它并不是完全苏醒的状态,一个还没有彻底降生的天灾,当然也没办法被真正杀死。” 话音刚落,地面又剧烈地晃荡了一下。三人赶忙稳住脚步,老艾露哂笑道:“给它继续下去,整座山头就要被拆散了,你管这叫‘还没出生’?依我看你不光是变疯了,好像还傻掉了。” “发疯的不是我——和古龙种相关的事,又有多少能用常理解释的?”叛逃者反问道,“比起这些来,阿阳,你确定这条路没有错吧?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可是连那头蓝龙的影子都没摸到。” “我也只是大致记得方向而已。”罗平阳没好气地回答说,“以那家伙龙眷级别的体质,就算是重伤之余回光返照,一口气飞出上百公里都有可能。” “况且我们只是暂时撤退,可没说过一定要找到那头怪物,至多就是碰碰运气罢了——除非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安菲尼斯接着说道,“别忘了你还是我们的阶下之囚,就算方才帮了小罗一个忙,也还没到获得我们信任的程度。” “这不是开玩笑,小安菲!”叛逃者挺直身体,倏地贴近到兽人的身前,眼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回旋镖。见安菲尼斯的眼神阴寒,猎镖的锋刃杀机毕露地直指着自己的肋下,柏邶不得已接连后退了数步,咚地一声靠倒在了背后的巨石上。 老艾露见状收敛了杀意,回旋镖却仍然警惕地握在手中:“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就不止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还真是不近人情啊……”柏邶摇头苦笑道。叛逃者贴着巨石站起来,身体忽地向下一沉,脚下一个趔趄,不禁轻咦了一声。巨石四周几尺处的土地松软异常,猎人的足跟陷进碎砂中寸许深,仍然没有踩到实处的感觉:“阿阳,你看——” 老猎人伸腿在沙地上探了探,和安菲尼斯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沙土被翻起过,这些石块好像是新近才砸下来的。” 六星艾露已经率先爬上了最近的青岩顶端,将周遭的环境一览无余。从地面上看来毫无规律的冰斗乱石阵,换个视角却赫然呈现出异样的排布。一块块青石从落点处拖出一道道长长的沟壑,沟壑纷纷指向几百米外某个地点。青石尽管形状大小皆异,顶端却如开花般朝四面八方倾斜着,俨然是剧烈的爆炸或撞击过后留下的残景。 “看来,那头蓝龙大概是自己找上门了。”安菲尼斯喃喃地说道。 ………… “见鬼……怎么是个人类!” 半昏半醒之间,麦格尼尼隐约听到了一道略觉耳熟的惊呼声。随着压在身上的石块被一一搬开,龙人的身体一轻,先前呼吸困难的感觉随之消散。但这并没有让昏迷者的情况好转起来,除了基本的循环系统还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作之外,麦格尼尼身上哪怕最小的肌肉也陷入了僵滞之中。龙人喊不出声,连眼皮和手指也无法移动一下,只能任凭自己被两人合力搬起,横置在一块平整的方形石台上。 猎人们所在之处是一方深达数米的碗状凹陷。撞击发生前,此地本该是一片规模不小的石丘。岩石在剧烈的冲击力下崩毁,只剩下了乱石嶙峋的坑底,无数细小的石片呈放射状散落在碗壁四周。三人循着先前的踪迹找到这里,顺着深坑的边缘一路滑下,是安菲尼斯第一个发现了石缝中埋藏着的人影。 能够以一击之力给附近的地形带来如许的变化,落体的重量至少也要以吨计数。然而四下都找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一名同类浑身精赤、姿态扭曲地趴在坑底,让初见时的黑星双子也是面面相觑。 “小心……”罗平阳轻手轻脚地放下伤者的双臂,清理起对方的身上粘着的沙砾和大大小小的碎石来。柏邶被拴在一块石柱旁,此刻也尽量凑上前去,将背后的钩索拉的笔直,紧张兮兮地问道:“还活着吗?” “灌下了一剂秘药,勉强吊住性命而已。”罗平阳抬了抬眼,手上的动作不停,面容沉肃地说道。伤者的心跳和呼吸都很微弱,体温已经低到了极限。如果不是附近的气温受到了古龙种的影响而异常升高,给一个不着寸缕的人类丢在冰天雪地之中,就算没有其它伤势,也绝对撑不到猎人赶来的一刻。 “压断了几块骨头,谢天谢地,胸腔还算完好。头上……”安菲尼斯的肉掌在面前躯体上摸索了一番,昏迷者的小腿歪向一边,左臂也肿成了大萝卜,他一把抹掉蒙在伤者面部的沙土,一张熟悉的面孔登时出现在眼前。毫无准备的老艾露呼吸一滞:“等等……我认得他,这个人是雪林村的村长!” “该死……这个时候平民不都该在救援飞艇上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罗平阳解下颈上的围巾,将伤者口鼻处的泥沙清理干净。感觉到掌心传来滑腻的触感,传说猎人将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尖搓动了几下,登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这是……唾液吗?他不会是被怪物吞下,才一路带到了这里吧?” “就算你们一直问个不停,他也不会马上醒过来的。”白衣猎人目示着麦格尼尼略尖的耳廓,冷声提醒道,“动作快些,这种状态下,龙人的血脉也保不住他太久。” 黑星双子心念一动,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村长的腰间。昏迷者遍布全身的擦伤和断裂的骨头都并非致命,真正严重的伤势正是来自肋下寸许处。那里的血肉一片模糊,一颗拳头大小的冰蓝色水晶正嵌在当中。水晶的边缘和伤者的躯体紧紧粘连着,异物周围的皮肉鼓胀,早已充血化脓,几近溃烂。 “被那头幼龙的吐息波及到了吗?这就麻烦了……”罗平阳咽了一下口水,丢掉了湿哒哒的围巾。老猎人看见过那光束是怎么杀死恐暴龙的,这些水晶不是普通的异物,更像是寄生在伤者身上的活体,一旦发展壮大,不消多时就会侵占原本属于重要脏腑的空间,夺去龙人仅剩不多的生命力。 “切下来?”安菲尼斯试探着问道。 “不行,”老猎人否决道,他朝异物处指了指,半透明的水晶下血管和脏腑都隐约可见,“晶化的部分封住了动脉,已经和皮肉融为了一体。强行割掉的话,这家伙就要变成人形喷泉了,我们没可能在他失血过多之前缝好伤口的。” 横亘在侧腹的晶化伤口仿佛一颗定时爆桶,无论拆除与否,都必定会引来一场灾难。两个强者有心呼唤救援,但一则以麦格尼尼如今的状态,恐怕等不到庄暮的猎船上专业的艾露医师,二则即便龙人能撑到那时,救援艾露也不见得有更好的方法。左右为难之际,罗平阳只听一声清脆的崩响,不远处的柏邶居然自行挣脱了拴在石柱上的钩索:“该死……还在发什么呆?这家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当然知道!”安菲尼斯瞳孔一缩,强硬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除非有龙人族的新鲜血液拿来渡让,否则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把他逼上死路。深山老林里,我们怎么找得到那种东西?” “用我的。”叛逃猎人把胸膛一挺。 罗平阳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人命在前,老猎人甚至无心去处理脱困的柏邶:“就算你真的良心发现,人类的血液也不能用在这种场合上。” “我已经不是……”话才出口一半,白衣猎人就在沙地上恨恨地跺了一下脚。紧要关头,想要在三言两语间向两个如今的敌人解释“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并顺利得到信任,无异于天方夜谭。叛逃者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现在的我至少已经不全是人类了,我身上流着龙族的血。” “我不需要你们来相信,只要得到他的承认就够了……喂,那边的龙人!”无视了黑星双子霎时间投来的复杂的眼神,柏邶自顾自地提高了音量,却是朝着昏厥中的麦格尼尼喊道,“我知道你还醒着,也听得到我的话。你唯一的生还机会就在我身上,想要活命的话,就做点什么给这两个家伙看!” “别说笑了——”罗平阳跨步伸手,高大的身躯拦在柏邶与伤者之间。话音未落,麦格尼尼瘫软多时的身躯突然有了反应。龙人的喉结微微一颤,颈跟处随之现出几道青筋,在两个传说猎人的注视中,脑袋赫然上下移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好似在点头一般。 “骗……骗人的吧?”老艾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柏邶。后者仿佛早已料到了伤者的反应般,将手上的绳结朝两人面前一送,快速地说道:“切除和缝不可能一个人来完成,渡血只能由我自己操作。我的背包里备着救疗工具……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麦格尼尼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柏邶则是黑星双子手中唯一值得尝试的手段。留给安菲尼斯决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瞬息,老艾露心思流转,只得一咬牙,示意身旁的罗平阳解去被囚者的束缚:“你这家伙,不会从一开始就预见到这种事了吧?”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今天他若是死在这里,这条性命还不是要算在你们的头上?”柏邶活动了一番手腕,解开左臂上腕甲的束带,当啷一声扔在地上,露出一截略显干瘦的手臂。他伸手抹了一把方台的粘液,胡乱涂抹在腕间:“我们还算幸运,飞龙种的唾液只要本身不含有剧毒,就一定是强力的消毒之物——把刀给我。” 伸出去的手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白衣猎人抬起头,见安菲尼斯一只手擎着剥皮小刀,就悬在离自己不足半尺的位置。叛逃者哼了一声,劈手将其夺过:“见鬼……你们两个到底想不想让他活下来?” “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安菲尼斯将囊中的药物和道具一样样掏出来,陈列在方台上,“你最好祈祷我们能赶在你的血流干之前把他救活,毕竟只靠偿付一条性命,可远远抵不清你犯下的所有工会重罪。” 822章 当安菲尼斯的双手终于从面前的血泊中提起来的时候,石台另一侧的柏邶早已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了。叛逃者面色蜡白,倚坐在石壁边缘,有气无力地为自己的手腕止着血。见老艾露注意到自己,白衣猎人惨兮兮地一笑:“说实话,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想把我重新绑起来就趁现在吧,我不会反抗的。” “你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再持续阻塞手上的供血,那只手就别想保住了。”安菲尼斯用多余的绷带擦拭着手臂上和身上的血水,从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等一切结束之后,我还需要它在认罪状上签字,你休想这么轻松就糊弄过去。” “喂!那家伙能活下来好歹也是我们合力的结果。就算不放我离开,至少也不要摆出这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吧?”叛逃猎人肩膀一耸,无奈地说道。 石质的方台已经被清理干净,躺在上面的麦格尼尼穿着从罗平阳猎装上拆下的内衬,胸腹处袒露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仿佛太古干尸般的包扎。他的右肋处的纱布略微塌瘪下去,尽管气若游丝,伤情并未宣告脱离危险,却总算没有了继续恶化下去的迹象。 血水顺着细沙的缝隙渗进地下,将地面染成一片不规则的浅红色区域,当中赫然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灰白色水晶,正是从伤者的身上割下来的。最初的几秒钟之内,异物表面还粘连着大片属于龙人的血肉,但在几个呼吸间,水晶就像是惊觉失去了宿主,争先恐后地将仅剩的肉红色吞噬殆尽,连表面流淌的血珠都没有放过。 如今的水晶团莹光透亮,外表没有沾着半点血污,倒不如说粘在上面的事物早已按照原来的形状,尽皆同化成了性质不明的灰白色晶体。晶体上血肉的纹理、深埋在内的血管栩栩如生,连血液流过后余下的痕渍都清晰可见,乍看上去像是某种雕刻精细而意义隐晦的贵族工艺品。若是没有经历方才的救疗,任谁也无法想象,这颗精致的小玩意险些成为了夺去一条性命的罪魁祸首。 “还是不敢相信……”望着沉睡中的龙人村长,安菲尼斯心中不免升起一股荒诞之感。混血种的血脉中只要有超过十六分之一属于龙人族,血液就会和纯血人类拥有迥然不同的性质。普通人的鲜血引渡进去,一时三刻就会在霸道的龙血面前失去活力,变得既无助益也无毒性,随即被躯体自动排出。眼看着柏邶的鲜血汩汩地流进麦格尼尼的体内,老艾露并没有想到,如此乱来的抢救方式却真的起了作用:“还在龙魇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提过自己身上有龙人的血统。”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的确还没有。” “骸龙?”老艾露心思流转,想到一种可能。 “花了几年的时间,组织了大量的研究者,至今还是不了解那条大章鱼对我做过什么。”白衣猎人点点头,算作承认了。他用牙齿协助着给纱布打上最后一个结,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现在我身上血液的特性,有九成九都和龙人完全一致。私下里,我就当是骸龙为了差点杀掉我而做出的补偿了。” “这不可能……”六星艾露托起下巴,连连摇头道,“血脉是先天决定的,没人能在出生之后主动改变它。” “你确定吗?”柏邶活动了一番手腕,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兽人一眼,“你已经见过一次了吧?关于改变血脉的‘实验’。说起来,那场事件的幸存者还被你的学生好好地收留在猎团里了呢。” 安菲尼斯一愣,随即恍悟过来,他的瞳孔一缩,肉掌“砰”地一声重重拍在石壁上:“你管那叫实验?你知道有多少人在那场灾难里丧生吗?” 老艾露的眼神中杀意毕露,摘下背后的巨型回旋镖,大踏步地朝柏邶走过去。见自己仿佛触动了安菲尼斯的逆鳞,白衣猎人的心头猛颤,下意识地往旁侧纵身一跃,却忘了自己还在处渡血过后的虚弱中。 用力过度之下,叛逃者双耳猛地一阵嗡鸣,眼前登时现出了点点金光,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只得抬起一只手臂挡在身前,急促地喘息着道:“见鬼!安菲……那不是我!” 迟迟没有感觉到安菲尼斯的攻击落到身上,柏邶才睁开眼睛,他坐直身体,加快语速解释道:“埃蒙还在骑士团大牢里,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初死神之眸给埃蒙提供了材料和技术不假,但直到闹剧发生之前,我们对他会拿来支持那样的研究都毫不知情。”提及此事,柏邶也掩饰不住情绪的激愤,“阿阳看中了那个王立猎人的严谨和服从,却没想到他在人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大概是读过了我被改写过血脉的研究报告,便妄想着用太古的科技把它重现出来。但那些家伙们不明白,谁也没办法复制一个还不曾被理解的事物。王立猎团贪心不足,直到最后也只得到了一份残次品。药剂的副作用比预计的药效要严重得多,不但浪费了大量珍贵的材料,还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 六星艾露的脚步并未停下,回旋镖也还握在手中:“那也不能成为你置身事外的说辞。” “我没有这个意思,安菲。”柏邶仰面躺下,抵抗着贫血下昏昏沉沉的症状,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了隆姆前辈的遭遇。” “自龙魇的时代算起,前辈就是我所见过的最强大也最正直的猎人。他不该参与进那日的战斗中,也不该得到那样的结局。”白衣猎人沉默了数息,而后缓缓说,“如果可能的话,再见到他的时候,替我转达一句抱歉。” “需要说抱歉的对象不止有前辈一个。”安菲尼斯的脸出现在叛逃者的视野里,遮住了小半片晴空,柏邶的指尖一温,手心被老艾露塞进了一只水壶和别的什么东西,“前辈他还活着,这就是你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热饮,干粮,拿去暖暖身子,补充些体力。你要是也昏过去了,这里可没有第三个龙人。” “喂,我可是会逃掉的啊,这样真的好吗?” “不要以为这是给你的机会,我们不会蠢到放松警惕的。”声音从白衣猎人的另一边传来,是归来的罗平阳听见了柏邶的威胁。老猎人放下怀抱着的几方石板,拭干了额头上的汗,扭头朝安菲尼斯道:“我找了一路也没发现合适的木料,就敲了些石材回来,笨重了些,但大小还算合适——现在还不算晚吧?” 六星艾露回到方台旁,轻轻捏了捏昏迷者的手指,又在他的脸上拍了拍,才回答道:“曼陀罗的效力就要过去了,再迟些时候的话,这家伙就算还在昏迷中,身体可能也经受不住第二次痛苦了。” 龙人伤患和人类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医者不但要和伤病抗争,还要警惕古老兽人族本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哪怕是寻常的伤筋断骨,都需要在伤后数分钟之内尽快处理完成,否则就可能自行发展,演变成麻烦得多的伤势。 在黑星双子为吊住村长性命而努力的几十分钟里,麦格尼尼折断的一条腿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然而从断裂处新生的骨芽并没有把腿骨拼接回正确的位置,反而从血肉中凸出森白的一截,险些撑开皮肤,让好不容易被老艾露止住的血流又遭遇了一次崩发。两个六星猎人不得已动手割掉了部分骨质,才撑到罗平阳寻来充作固定夹板的材料。 “动作快些。”罗平阳匆匆道,老猎人对肢体的伤势从来都格外敏感,“我不想让他一觉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后半生只能装着义肢过活。” 前时如此奇异而棘手的伤势尚且难不倒六星猎人,寻常的骨折当然更不在话下。二人动起手来,麻利地摆正骨位,用甲板固定住。安菲尼斯手上不停,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道:“怎么拖了这么久?回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是打磨石材花了些时间。”六星猎人抿了抿嘴,“只是不知道在这个距离上,能不能顺利被小猎团和庄暮他们观察到。我们不能增加些发信的频率吗?” “别忘了阿林他们的船也还游荡在雪山上。”老艾露摇摇摇头。 众人所在之处是一片撞击后留下的巨大残迹,这在景色单调的雪线之上尤为明显。除非能悉知死神之眸猎船的调度,保证避开对方的视线,否则黑星双子每送出一发信号弹都要冒着招来敌人的风险。尽管出于谨慎,安菲尼斯已经嘱咐同伴将发信的位置转移到了几公里外,给自己等人留出了辨认敌友的空间,但在飞空艇上,这段距离也不过是望镜的角度一个小小的偏移罢了。哪怕四人藏在撞痕下的阴影里,只要是略微有心的观察员都能发现。 罗平阳瞥了一眼角落中咀嚼着干粮的柏邶:“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白脸和红脸都唱过了一遍,我开始觉得他真的不知道了。”安菲尼斯叹声道,“死神之眸的组织结构效仿猎人工会,不可能事事都由两人合议。人手和猎船的安排是阿林擅长的事——就是在从前,你什么时候见阿邶担心过飞艇的航向?” 感觉到手下的伤躯微微一颤,睡梦中的麦格尼尼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罗平阳赶紧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我们的药剂有限,至少不能把他留在雪山上过夜。如果下一次信号还是唤不来他们的回应,恐怕就得赌上一把了。” “或者也可以换个角度。”柏邶在远处招了招手,像是把两人的低喃一字不差地听了去,“我背包里的信号弹差不多也该风干了。用掉它的话,几十分钟之内就会有救援飞艇赶来。为了这次行动,阿林特意雇佣了一批专业的艾露医师,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进食和饮水当然没办法让贫血者如此迅速地恢复体力,柏邶更像是在听见了黑星双子的窘境后突然来了精神。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忙碌中的六星猎人:“你们放心,一旦回到了船上,我会不遗余力地保全那边的龙人的性命。至于你们两个——毕竟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戒备森严的猎船上逃生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安菲尼斯自动过滤掉白衣猎人的讽刺,将村长处理过后的伤腿安置回原位。他瞄了一眼柏邶手臂上缠得厚厚的纱布,神情复杂地疑问道:“从刚刚开始我就很好奇,你是第一次见到麦格村长,为什么会为了救下他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是良心发现,对他的安危的在意也未免太过头了吧?” “嘘——”叛逃者放下手中的热饮,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遥遥地朝三人来时的方向一指:“你们还听得到吗?” “什么?” “那头古龙弄出的声响,已经消失很久了。”一经柏邶的提醒,黑星双子才意识到周遭发生的变化。先前三人专注在手术中,竟是没有人注意到古龙巢穴处的震动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龙崽大概已经暂时耗尽了力气,我想这都是拜那边的龙人所赐。他帮了我们一个天大的忙,流些龙血作为回报又有何难?” 见两个传说猎人仍是一脸不解,叛逃者不禁哂笑道:“喔,原来过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有想通吗?”他目示着不远处陨坑的中心,“想想那家伙龙人的身份,想想我们是在哪里发现他的,还有他身上的致命伤,我猜已经没有其它解释的方法了。除非你们真的相信那家伙被怪物吞进腹中,还能奇迹般地活到现在。”柏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片猎场上出现的奇迹,有一个就够了。” “你是说……”罗平阳和老艾露面面相觑。自发现麦格尼尼时起,两个强者心中就各有猜度,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率先将如此魔幻的可能性公之于众,眼下却被柏邶一口道破。 “作为阿林计划的一部分,我早就知道龙人一定会以某种方式参与到战争里来,却没料到是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白衣猎人打量着被包成粽子的伤者,连连啧声道,“你说,他的翅膀和尾巴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823章 “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一次性说了太多话,柏邶停下来喘了好几口气,脸色才恢复如常。他撇了撇嘴,像是对两个同行者的反应不太满意:“不想感叹点什么吗?” “不,这也算是上了年纪的好处之一了。”安菲尼斯的眼神闪烁了一番,但也仅此而已。猎人世界奥秘万千,饶是顶阶的猎人和学者穷尽毕生之力,至多也只能了解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漫长的猎人之路上,老艾露早就学会了处变不惊。况且今日无论是遭遇古龙种,还是了解到人龙战争的秘辛,黑星双子受到的冲击已经太多了。哪怕再多一个同样重磅的情报,也无法在两人早已麻木的神经中激起更多的波澜,“比起这些,倒是有另一件事让我更加在意。” “你说早就知道龙人的参战。麦格村长会伤成这副样子,不会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吧?”安菲尼斯一边问着,脸色跟着阴沉下来。 “所以我就能用自残的方式博得你们的同情,然后趁机逃之夭夭吗?”白衣猎人一撇嘴,挥动了两下被纱布裹着的手,“得了吧,我既不是神明也不是猎人先祖,落进你们两个的手里可绝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叛逃者用牙齿咬开壶盖,仰头呷了一口辛辣的热饮,脸上随即泛起两片红晕:“坦诚地说,在在死神之眸的蓝图里,他是最大的变数之一。一个处理不当,这家伙就可能成为我们的无法绕开的障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兽人,“我说过猎杀一头最古者‘没那么简单’,其中的难题和麻烦,有一半都出自他的身上。哪怕山里的那头大家伙换一个降生之地,我们在行动时八成也会遇到一个和他差不多的龙人——只要是和古龙种相关的行动,远古兽人族或早或晚都会插手进来,知道为什么吗?” ………… “哧啦——”卢修的手腕没来由地一抖,手中的纸页被应声撕裂,在页根处留下参差不齐的锯齿。小龙人端着厚重的典籍,手足无措地悄悄瞥了一眼身旁忙碌中的陆盈盈,见女孩也朝自己看过来,他口中支吾着,更显窘迫地把撕下的一页尽量往背后藏去。 “没用的啦……”小书士轻轻一笑,目示着猎人背在身后的手,“我都看见了。” “那……我去拿浆糊。”特选猎人讪笑着把古书放到桌面上,将撕下的一页努力向断痕处拼合过去。奈何卢修的手指抖个不停,简单的动作尝试了数次也没能对齐。心急之下,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双眸中赤色隐现,书页瞬间被揉成团状,紧紧攥在年轻人的手心。 一句抱歉还没有说出口,一只微凉的小手就覆住了卢修颤抖不已的拳头。小书士的另一只手在龙人面前上下挥舞了一番,示意对方按着自己的节奏呼吸。长长地吐了几口气过后,龙人眼中的红芒总算淡化回常态,双手也跟着稳定下来。他讪讪地抽回自己的手:“我……” “我都感觉到了。”女孩的眉毛轻蹙起来,她朝自己的太阳穴上指了指,低声道“所以你才会来到我这里,不是吗?” 指挥舱里依着团长的吩咐,卢修替下了轮班的船员,在传声筒前做些简单的联络工作。然而自今晨以来,年轻人心中莫名的烦躁和焦虑挥之不去,猎船第二次起航后甚至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在连续朝传声筒的另一侧报错了几个参数之后,他终究还是被赶出了舰桥,“发配”到了陆盈盈的舱室。 特选猎人的反常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小书士当然心知肚明,她展开被龙人撕坏的典籍,抚摸着页眉处的小字:“《大书士斯特凡注西奇本末》……最讨厌他写的书了,比喻晦涩,措辞又拗口,如果不是我的借书份额还有余量,它又比别的地方详细一些,我都不会考虑带它来猎场上。别管它,回到洛克拉克之后让那些藏书馆员们去头疼好了。” “抱歉,不是什么危险情况,却还要你跟着我一起心神不宁。”卢修用力捏了捏眉心,尽量将烦躁感赶出脑袋,这才想起方才的情绪波动源自何处。他展开手中变得皱巴巴的纸页,放在灯光下一行行寻找着,粗壮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几行蝇头小字上:“我只能读懂个大概,不过这上面的注解好像和其它几本书里的说法都不太一样。” 《西奇本末》是关于两次人龙战争期间,龙人一族社会变迁的史料。特选猎人撕下的一页里,原史只有寥寥几行字,描述的是战后远古兽人走出天顶山,大规模向人类世界迁徙的事,编篡者却在此处留下了多得惊人的注解和勘误。小书士把脑袋凑上前去,眼珠快速地左右摆动了一番,随即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龙人游历”是相当著名的历史事件。两次迁徙分别出现在旧大陆邓德尔马工会复兴、新大陆各王国分治的初期,都是人类刚刚走出战争的阴影,百废待兴的时候,龙人也藉此格外轻易地融入进了人类社会里。考虑到远古兽人族有限的人口的基数,两次离开故土的族员加起来,在比例上甚至超过了开荒新大陆时期人类的迁徙规模。 关于它的原因,主流学界有两种解释——新生代龙人族的自发行为和族群中纯血种的清洗活动。尽管前者欠缺些说服力,而后者有明显的阴谋论的味道,但在更好的解释出现前,这便是绝大多数书士需要择一而持的结论了。 “然而斯特凡却两种都不支持啊。”陆盈盈将一页纸的正反面快速浏览了一遍,抬起头看着猎人的眼睛,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我读过这本书不止一次,却从没注意到这里的细节……说不定啊,你真的有做书士的潜质。” “是这样吗?”卢修挠挠头,“我只看出那上面提到了龙人族长,好像还和古龙种有关。”方才似乎正是和天灾相关的字眼刺激到了小龙人的神经,才让他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 “没错,‘迁徙是族长令动员的结果’这部分只是他的猜测,但剩下的就全都有据可查了。”小书士正色道,“按照书中的说法,前辈曾经召集门徒实地考察,走访了几十处游历龙人长期停留的聚居地。其中三成以上都曾在历史中有过至少一次观测到古龙种的记录,其中不少还是降生之地,甚至有活跃中的天灾存在。而在余下的村落周边,之后的几十年间也有不少陆续发现了天灾的影子。”陆盈盈的声音一滞,“就好像……” “他们知道天灾会在哪里落脚,而且在刻意地接近它们一样。”卢修接话道,“如果每个龙人身上都藏着不输给麦格村长的战力,按照这个斯特凡的论述,他们的大举迁徙,不会就是为了暗中保护人类吧?” ………… “那种天真的猜测……你是认真的吗?”柏邶晃荡着手中的热饮,面色在饮料的作用下变得赧红,“我当然希望天顶山有朝一日能向猎人世界开放自己的力量,不过龙人族以‘中立’为信条,理论上不会站在人类或怪物的任何一边,当然也永远不会为了保护人类而大动干戈的。隆姆兄弟是大陆顶尖的猎人,也同样让他们变成了龙人中的异类。在天顶山那些高高在上的纯血种眼里,我们和怪物向来没什么区别。” 白衣猎人再喝了一口饮料,口舌明显变得含糊起来:“他们的族员名为游历,实则从下山的第一天起就带上了‘监察者’和‘调停者’的使命,以当时‘族长令’的颁布者的设想,不管是兽潮临城还是自然灾害,那些在人类的地域生活的族员都不需要抬头看上一眼,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就好。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作为强大的第三方,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人龙战争统统扼杀在萌芽里。” “这也是你从遗迹的石板上了解到的吗?”罗平阳用水化了些干粮,小口小口地朝麦格尼尼喂着。 “都是历代书士的记录和研究成果,只要有心的话,执事级别以上的官员、高阶猎人和书士都能轻易得到这些。”白衣猎人耸耸肩,“最隐晦的秘密往往都埋藏在历史之中,你们只是从不关心它罢了。” ………… 陆盈盈在面前的架子上奋力翻找着,激动之下手肘碰倒了一排典籍。厚重的古书乒乓落地,小书士却浑然未觉,口中仍朝身后的卢修说着什么:“斯特凡的观点没能流传下来,多半是书中的内容太过晦涩的缘故。我曾经在一些野史中读到过类似的论述,不过一直都当成是传说故事一笑了之。” “我还记得一些他们的观点——龙人一族手中掌握着寻觅天灾的手段。他们的子民藉此在两个大陆上选址定居,就是为了凭借自己的力量在人龙之间加以制衡,防止战争再起……”女孩在书堆中翻倒了半晌,终于还是懊恼地转过身来,“见鬼,我把它们当成消遣读物,都留在洛克拉克了。” “我不明白,”卢修尽量抚平被自己揉皱的那页纸,费力地解读着字里行间的意义,“就算按照前辈在书中的猜测,天顶山果真是为了维持战后的平衡,游历的龙人如今散落在大陆各处,像麦格村长一样势单力孤,又能做到什么?” “如果大学士所言非虚,那些龙人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战争将起时出现在战场上就好了。”陆盈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女孩轻拍了拍卢修坚实的胸膛,“每个龙人都是强大的战士不假,但比那更让人忌惮的是他们龙人的身份。” ………… “无论古龙种和人类中哪一方率先挑起争端,都要考虑到龙人可能倒向另一方的后果,这是天顶山再简单不过,却行之有效的策略了。”柏邶的眼中泛起层层迷雾,“他叫麦格尼尼是吧?这个名字可是比那头蓝色的飞龙种还要强大得多武器。” “不,这根本说不通。”安菲尼斯眯着眼睛,仿佛这样盯着柏邶的脸就能读出对方是否在说谎一样,“龙魇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在整个新大陆战斗,挑衅过的古龙种早已超过了双手之数,但从来没见哪个龙人出面阻止过。以我们曾经的战绩,天顶山恐怕早就和人类势不两立了。” “噢……小安菲。”柏邶夸张地一笑,“我并不是要打击你,也没想过否定过往的累累战绩,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在驻扎新大陆的龙人族眼中,当年龙魇的实力连威胁到古龙种的资格都没有——我们从来都不是最强的猎人,只是每一次都能幸运地从天灾手上逃掉而已。” 在古龙种的操纵下,雪山上的天气温暖如春,安菲尼斯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现在,这份见鬼的契约就变成我和阿阳的麻烦了。我们可不想好不容易解决掉一个敌人,转眼间却招来了另一批更强的。” “工会记录在案的古龙种里,你们偏偏选中了麒麟和峯山龙,就是这个缘故吧。”罗平阳冷声道。 独角兽习惯于超长距离迁徙,死神之眸能够自主选择战机和战场,有充足的空间躲开龙人族的监视。至于峯山龙——丰收祭俨然变成了新大陆狩猎文化的一部分,在整个洛克拉克的关注下,没人会想到有一天人类真的会对那头巨鲸打出致命的龙击枪。然而如今莫林不得不在龙人看管的地盘上朝古龙种出手,叛逃者把“麻烦”挂在嘴边也就不足为奇了。 “作为西奇国留在此处的符号,他必须活着,又不能妨碍到我们所做的事,阿林为此可是头疼了好久……好在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两全的办法。”柏邶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倾倒下去,他嗅了嗅自己手上的热饮,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什么办法?”安菲尼斯赶忙高声问道,将叛逃者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述说中。 “回想一下先前的战斗,第一个朝那头最古者攻击的正是麦格尼尼吧?”白衣猎人收敛了疑色,略显得意地说道,“现在挑起这场战争的种族中,也有龙人一份了。” 824章 驱虎吞狼 “不能阻止他们参战,就抢先替他们选择了阵营吗……还真是只有阿林能想出来的手段啊。”望着昏睡中的麦格尼尼,罗平阳轻叹一声道。 想要一个盟友,给双方制造一个共同的敌人是最快的办法。在龙人、古龙种和人类三方的见证下,先前山顶的战斗已经变成了无可撤回的“事实”。就算龙人族不顾尊严矢口否认,而黑星双子也甘愿而放弃一个战争中的强大助力,但别忘了古龙种之间自有神秘的相互感应,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战斗的原因和结局都无关紧要,只要这场战斗的事实还横亘在远古兽人和天灾之间,龙人一贯秉持着的“中立”就不攻自破,西奇国也就再难倒戈向天灾一方。 龙人村长处在事件的核心,他能够活着讲出自己的所为,正是这套逻辑能够行得通的重要一环。但两个六星强者有猎人荣耀高悬在头顶,即便提前知晓了个中因由,知晓了这样做会顺遂死神之眸的心意,也万万无法对其弃之不顾。 见黑星双子眼中精光闪烁,二人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柏邶愈发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他的舌头打着结,迷迷懵懵地说道:“我想让他活着,你们也一样。不如帮我个忙,把你身上的背囊扔给我。只要一颗信号弹,那边的龙人就能被安全地接走。我保证,过些日子他就会被毫发无伤地送回来,你们不想要一次双赢吗?” “或者也可以换你来告诉我死神之眸的行船安排。只要避开你们手上偷猎船的窥探,剩下的事我们自己就做得到——这才是我想要的双赢。”安菲尼斯抱着双臂,口气强硬地回答。 “只可惜我不知道……但你们就是不肯相信对吧?”白衣猎人孩子气地蹬踏着双腿,在地上扬起片片晶沙,“见鬼……我的脑袋……这也是失血的后遗症吗?” 听到叛逃者的回答,老艾露和罗平阳交换了一番眼神,彼此都见到了对方脸上的失望之色。安菲尼斯深吸了几口气,收拾心情好言说道:“像是宿醉了一场吧,喝点热饮,再多休息一会,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了。” 白衣猎人听话地小啜了一口壶中之物,紧接着慵懒地瘫躺到沙地上,上下眼皮打起架来。见柏邶几欲昏睡过去,罗平阳清咳一声:“只是好奇,如果麦格尼尼没有率先出手呢?假如龙人比你们更能沉得住气,一直沉默到了最后,死神之眸可就要引火烧身了。” “不会的。”柏邶闭着眼睛,像是在呓语,“几年来,我和阿林或明或暗地走访过太多龙人定居的村庄。也见过不少在村子遭难时选择置身事外的‘监察者’,但大雪山里绝不会出现那样的人。” “至少在那项计划提出,龙人族大举迁徙之时,天顶山还不明白,一个人的信仰和行为从来不取决与他身上流着何种血液,而在于他和什么样的人共同生活……”叛逃者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也愈发地慢下去,数息过后便不再言语。柏邶所在之处响起了稳定而轻柔的呼吸声,胸腹有节律地一起一伏。 “噢,我还是喜欢这个样子的阿邶。”确认到昔日的同伴失去了意识,罗平阳撇撇嘴,小声问道,“热饮里加了什么?曼陀罗?” “睡眠草,在干粮里。”安菲尼斯略带惋惜地捡起倒在地上的空壶。麻醉类的药剂在致眠的同时,大都能迟滞人的思维,带有一定的吐真作用。壶里只是普通的热饮,但药饮加速血流的效果也能显著催发麻醉药的效力:“是我心急了,早知道发作得这么快,给他普通的水喝就好了。” “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出来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结果。”六星猎人望望四周,地面在撞击下凹陷变形,如牢笼般将四人围困在其中,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鬼地方,看来只能靠运气了。” 老艾露晃了晃水壶,挎回到自己腰间。他叉着双手,端详起面前熟睡中的白衣猎人,轻摇着头道:“我有种感觉,阿邶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或许是他有意隐瞒,或许只是我没有问对问题——关于龙人族和麦格尼尼的说辞,你觉得有多少可信?” “我不知道,”六星猎人反问道,“你下了多少药?” “我平常给自己用的分量,”安菲尼斯补充说,“艾露族对这类药剂的耐受性可比人类高出不少。” “那就……大部分都是真的吧。”罗平阳检视了一番伤者的体温和心跳,“这次的狩猎如果是死神之眸的一场赌博,那阿林的胜率其实相当可观。我和麦格尼尼的接触不多,但也足以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家伙,非要在合格的龙人和合格的村长之间做个选择的话,我并不意外他会选择后者。” “过奖了……不管是龙人还是村长……我都还远远算不上合格啊。” 说话声猝然从六星猎人的手下、方台上横躺着的龙人口中传出来,让黑星双子不约而同地一惊。老艾露迎上前去,正看到了麦格尼尼勉力睁开的一双眼睛,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声道:“猎人荣耀在上……龙人这见鬼的恢复能力……” 两人赶忙一前一后固定住伤者的四肢,罗平阳擎住龙人的脑袋,凑到一只尖耳近前急急地说道:“麦格村长……不要乱动,你的伤势才刚刚稳定下来,小心牵扯到腹部的缝合。” “已经醒了有一会了,只是花了些工夫才说出话来。”龙人的双眼微眯,嘴唇嗡动,声音虽然虚弱得厉害,但吐字还算清晰,“我感觉得到自己的伤势,多亏了你们,现在还不是我去见猎神的时候。这身衣服也一并谢谢了——临行之前我特意吞下了一套备用的冬装,没想到低估了那具身体的消化能力。” “前辈不要说话,留着体力恢复伤势就好,我们马上就会联系到救援飞艇,在此之前,请暂时忍耐一下。”安菲尼斯低声安抚道,“可以的话,请尽量多睡一会。” “不……现在我的伤势可能是这片雪山上最不紧急的事了。”麦格尼尼小心地将头转了一个角度,面朝着两个顶阶猎人:“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有些消息想要尽快分享给你们听。” ………… “我在山顶上看到了你们。”麦格尼尼缓缓说道。龙人的头颈被背囊稍稍垫高了一些,能更轻松地看到身畔的两个六星猎人:“抱歉战斗的时候没能顾及到你,返祖后的龙人虽然足够强大,但不是百分之百地受意志操控,我也是身不由己。” 能够从村长本人口中印证柏邶的推论,某种意义上让黑星双子安心了不少。罗平阳压下心中纷繁的念头,面色沉肃地点头道:“我们才是……那个时候没能帮上什么忙。” 山顶上的战斗层次之高,鲜有人类能参与其中,黑星双子此刻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已经是运气和战力的证明了。在麦格尼尼的耳中,比起实际意义,两个猎人的“没帮上忙”更像是礼节性的说辞。 龙人古怪地笑了一下,却又在满身的疼痛和疲惫下立时收敛了回去。他的眼神阴沉下来,双腮微微鼓着,从齿缝中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我失败了。” 作为远古兽人个体最大的秘辛,返祖却不是什么可以提前练习的技能。事实上在今天之前,麦格尼尼对这份能力也只是大致了解,能够顺利发动的程度而已。龙化后的村长将大量的时间都消耗在了掌控那具身体和赶路上,见到恐暴龙时早已不在最佳状态了。 “只要阻止天灾第一次进食,就能迫使它重新回到沉睡的状态,至少能给大雪山换来十年以上的平静,那是当时的我仅剩的念头。”麦格尼尼闭上眼睛,“但我拼尽全力,也只做到了你们看到的程度——那头恐暴龙虽然死掉了,可遗憾的是还不够快,被它得到了进食的机会。” “伊比路玖已经整个变成了水晶,那头古龙种还能吃什么?”罗平阳疑道。 “欲念,”龙人村长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食欲、情欲、求生欲都是它进食的对象。本能强烈、灵智低下怪物最容易成为它采食的选择。顶级暴食种的意志对它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食料了,就算只得到了其中一部分,也能维持它活动相当长的时间,足以撑到下一次进食。” “又是一个棘手的天赋啊……”想起了山顶上的一幕,罗平阳的背脊一寒。古龙种的食物同样也代表了它们的天赋,彼时的天灾大概是注意到了老猎人在山崩下迸发出的求生欲,随手采食了个干净,才让六星猎人短暂地沉浸进了毕生距离死亡最近的回忆里无法自拔。若不是罗平阳本身意志坚定,又有同伴刚好赶来施救,此刻的他已经和伊比路玖一样,变成满地莹亮的水晶了。 越是强大的天灾,用来定义其天赋的词汇就越是宽泛。后怕之余,安菲尼斯咂咂嘴:“最古者果然名不虚传,这类天赋若是运用得当,简直可以操纵猎场上所有的活物了。” “它还没有那么强。古龙种想要学会使用自己的能力,非得有年岁甚至代际的经验积累不可。现在的它连天象和地貌都没法轻易操纵,灵智也还只是略高于普通龙眷的水准,能够吸引来恐暴龙不过是本能作祟而已。”龙人村长这样说着,神情却并不像话语中那样轻松。两名强者屏息凝听,静静等着伤者调整呼吸,说出那个“但是”。 “但是论起危险程度,幼生期的古龙种却比成年后还要危险得多。就像是把一柄威力高绝的猎具塞进一个孩子的手里,你永远不知道他会用它做出什么。”麦格尼尼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的忠告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干掉,就不要随便激怒它。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发生连古龙种自己都没法逆转的灾难。” “话虽如此,但坦率地说,就算有了这些情报,我也不知道以人类的手段要怎样才能战胜那样的家伙,不过我能提供的只有这么多了。”麦格尼尼苦笑一声。 对于整个猎人世唯一一份关于新生古龙的情报,龙人村长的描述无疑太过简陋而零碎,但麦格尼尼从未受过专业的猎人训练,只凭一场短暂的战斗能够了解到的情报有限,能够收集到这些已经着实不易了。 说完这一切,龙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勉强打起的精神也瞬间萎靡下去。他的头颈一歪,险些滑落石台的边缘,好在被罗平阳双手托住:“安菲!” 老艾露伸手探进背囊中,寻找着救疗过后仅剩不多的曼陀罗,却被麦格尼尼用眼神止住了动作:“别白费工夫了,战斗之前,我就一口气吃光了自己备着的各类秘药,再多一两样也不会加速恢复了。况且你们渡到我身上的血,比我本身的血脉还要强大许多,有它们在我身体里流着,止痛药的效果至多只有人类水平的十分之一,哪怕掏空你的背囊,我也不会更轻松一点的——你们是从哪找到的那样纯净的血源?和你们同行的那个白衣猎人吗?” 随着麦格尼尼的发问,两个六星猎人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齐齐地转过头去,望向沙地上躺着的柏邶。 白衣猎人早就无声无息地醒了过来,感觉到黑星双子锐利的目光,他吹了一声口哨:“我还在想,你们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 “把手举到头顶,躺在那里不要动!”安菲尼斯冷声斥道。先前柏邶在睡眠草下的反应都是在演戏,甚至于更早之前的脚伤和失血后的症状,有多少真实的成分都几未可知。几乎就在老艾露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也明白了对方真正的企图——麦格尼尼的手中握着关于最古者独一无二的情报,死神之眸也同样急切地需要它,这才是他一意留在此地的原因。如今情报到手,柏邶就再也没了掩饰的必要。 “睡眠草哈?小安菲,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在关心我。”柏邶半是嘲讽,半是痛惜地说道。被回旋镖指着胸前要害,叛逃者从容不迫地将双手举起,绷带缠绕着的手腕上毫无征兆地光华大作。两个六星猎人下意识地把头别到一旁,可人类的反应如何快得过太古技术,熟悉的思维迟滞感过后,罗平阳的手心一空,本属于柏邶的那柄太刀已经回到了原主人的手里。 “我就说过总会逃掉的。”再回过神来时,白衣猎人赫然站在了几十米外,太刀的刀锋遥遥指向安菲尼斯和罗平阳的中间,石台上躺着的重伤者,“你们当然可以追过来,不过把这个龙人自己留在这种地方真的没关系吗?” 825章 “猜测……传闻……还是猜测……”卢修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龙人有强大的视力支持,在稍嫌昏暗的灯光下也读得极快,“除了斯特凡前辈,就没有一个学者得到过准确的资料吗?” “关于龙人的课题向来都是考古书士的难点。对这一族的成员来说,他们的历史是比炼金术还要珍贵得多的宝藏,不会轻易拿来示人的。”陆盈盈轻揉着眉心,化解着长久工作后的困乏,“过往的学者花费大量精力和资源,也不见得能换来满意的成果。相比之下,我们能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这些故纸堆中找到些眉目,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耐心点,就算是猎人,也不能每次都期待着猎物能自己撞上门来吧?” 与人类混居的龙人中,年长些的往往对本族的旧事语焉不详,年轻些的则对人类历史的了解还要高过本族;书士中罕有能登上天顶山者,即便有,也大都是空手而归。更何况这里是猎人世界,历史研究永远不可能有怪物研究来得急迫。毕竟一段史实对这个世界的助益寥寥,远不如一份怪物生态和素材特性的报告来得实在——当然,除非这段史料和同族的性命息息相关。 “现在的我,只期待从这书上的哪一行里突然看见‘麦格叔叔一定会平安归来’,哪怕只是安慰也好。”特选猎人苦笑一声。 麦格村长能化身为龙的传言,从卢修一代记事之前就在雪林村中流传着。年少时的卢修曾经为了证实它,和玩伴们一起做出过不少蠢事。然而时至今日,年轻猎人却无比希望那只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是村中哪个无聊的长辈随口杜撰出来的。小龙人这样想着,木然地重新埋头进先前看着的那本书中去。年轻人泡在书海里太久,思绪僵硬得厉害,早已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了。 “船上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期待的。”小书士抄起桌面正中央那本厚厚的《西奇本末》,快速向卷末翻去,“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安心收集情报了——哪怕能找到关于那化龙能力一星半点的资料,再见到麦格前辈时,大家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那卷《本末》我已经翻过了一遍,后面尽是些吃穿和节日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什么有用的资料。” “我要找的不是那些。”陆盈盈将古卷固定在封底的一页上,木质的封底上赫然贴附着一张列表,“藏书馆的调用名录,但凡是近期借阅或援引过书中内容的学者,在上面都会留下痕迹。如果有人同样对斯特凡大师的论述感兴趣,说不定会想要把他的研究继续下去。” “不过看起来大师的人气还真是堪忧啊。”卢修瞥了一眼清单。长长的表单上只有寥寥数条记录,均为借阅者手签,最顶端几个名字的墨迹褪色得厉害,连纸页都已经发黄了,显然是许久都没有更换过,“怎么样,有熟悉的前辈吗?” “没有……诶?”话一出口,女孩沮丧的眼神瞬间化成了疑惑,她指着表单上稍新的一条记录,“这一条是近几年留下的吧?‘墨玉’……这个名字我在其它的借阅清单上也见过几次。从借书的频率上来看应该是一个相当活跃的前辈,我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盈盈一边说着,又在心中搜罗了一遍记忆,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考古书士的圈子不大,年轻人大都耐不住研究路上的枯燥和成名前的寂寞,总会早早地转到更加务实的怪物研究中去,极少有人能坚持下来。陆家作为书士世家,对活跃在学问一线的同侪们就算不是每个都熟稔,也都多少听过名字。女孩抚摸着凹凸不平的纸面,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不成是哪个大书士的化名?” “他不是书士。”卢修的双眼睁大,仔细辨认着纸上的笔画,忽地将书卷拉到自己面前的灯下来,“这是个假名,登记的家伙是执事长府的管家,莫林的一个亲信。我认得这个人的笔迹——还在竞技场的那些日子,我的参战契约大部分都是他替我签下的。这些书的出借,说不定是莫林本人的授意。” 陆盈盈暗自皱起眉,得知莫林也染指过自己手中的书卷,让小书士心中登时升起一股厌恶感。她有意把古卷远远推开,却终究还是收拾精神,从满地的书山中又翻找出了几本,一股脑堆在了桌子上:“如此说来,这些都是可能莫林曾经看过的,或许还有更多,只要稍微整理一下的话——” 古龙种、龙机兵、龙人族……无论死神之眸想要从工会的书馆中挖掘出何种秘密,都极有可能反映在莫林的书单上。虽然只有其中零星的一部分,可一旦找到了接触它的办法,给陆盈盈拼凑出其中的关节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小书士激动起来,索性擎着燃石灯跪坐到了地上。她从书摞底端抽出一本,看也不看地举到小龙人的方向:“还有这本——帮我拿一下。” “卢修?”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女孩只得抬起头来,见特选猎人一脸严肃地望着舷窗之外,“怎么了?又是……心悸吗?” “不,飞艇加速了,封尘那边好像发现了什么。”小龙人听觉敏锐,第一时间感知到了甬道中加快的脚步声。舱室的传声筒中发出阵阵噪鸣,各条线路都在同一时刻忙碌了起来。 卢修浑身的血液一涌,就要夺门而去。一只脚抬到半空中,年轻人才想起舱室中也还有未竟的工作。亲眼看着小书士好不容易找到了情报的突破点,自己就这么撒手离开总归不太合适。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讪讪地一笑,规规矩矩地站回到原处。 见特选猎人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女孩不禁莞尔。她收回举在头顶的书卷,朝舱门处轻扬了扬下巴:“去吧,那边才是你的战场,别让大家等得太久。” “有什么进展的话,记得第一个告诉我——”仿佛得到了赦免一般,眨眼的工夫,卢修的背影便隐没在甬道尽头,小小的舱室里只剩下了龙人话语的尾音。 ………… 指挥舱中嘈杂一片,小龙人打开舱门的声音都被传声筒中的尖啸声掩盖了去。卢修让过几个匆匆离开舰桥的船员,挨到指挥台旁,轻拍了拍同样神情紧张的聂小洋:“什么情况?” “先前的异象你没看到吗?几百米高的蓝色光柱,前后超过二十道,比洛克拉克的烟花祭还显眼。”双刀手遥遥朝猎船的前窗外一指,急急地说道,“就在那边,十几公里之外,是封尘第一个发现的。” “古龙种有动静了?”卢修朝远处眺去,被窗框围住的天际空空如也,地平线附近连云丝都见不到一道,小龙人歪歪头,“什么时候的事?” “猎人荣耀在上,这么长时间,你和小陆书士都在船舱里做些什么?”小洋目光异样地瞥了大个子一眼。 “就……看书。”特选猎人讷讷地回答道。 双刀手意味不明地哂笑了一声,随即严肃下来:“异象出现在大概二十分钟之前,可能还要更久一点,封尘和团长怀疑是龙崽的吐息。” “过去了那么久,猎船怎么现在才开始反应?”卢修问道,声音中的急迫之意尽显。 好一阵操作过后,驾驶席上的沙明海转过身来。年轻人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腕,有些疲惫地回答道:“我也想早点把远猎号开过去,刚刚飞艇遇上了见鬼的风障,接连换了几个方向才算冲进来。” 猎船才被简单修整过,此刻状态仍然不佳。螺旋桨的马力有限,远猎号逆着呼啸的高空风流,仿佛泥潭行舟,能保证不被吹着倒退就谢天谢地了。年轻人们再如何心急如焚,也只能暂时按下性子,静静等着空况转好。 “不能把我们先放下去吗?”龙人脱口道。 “这么着急对谁都没有好处。”通往望台的传声筒里如是回答,沙如墨一直没有关掉和指挥舱的沟通,此刻忍不住出言道,“你还不知道,现在的地面上比气流里还危险得多。” 蓝光散去后不久,异象不远处就观测到了疑似战斗形成大规模撞痕。以此为导索,猎场上断断续续地观测到了小范围的地震。震击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就形成了规模,一时间雪面大小崩塌无算。此刻远猎号行经过的地方,大片的山顶已经被震得剥露出了下层狰狞的基岩。在余震的风险还没有完全解除之前,能被称做“山路”的地方每一步都有遭受雪患的风险。 小猎团哪怕提早换成步行,最好的结局也是走不出十公里就被拉回到飞艇上。在观察员更糟糕的预料里,过程中远猎号若是遇到了难以逾越的涡流,一个救援不及,猎人们就连被接回飞艇的选项都没有了。 “都是古龙种捣的鬼,一定是那头龙崽的把戏……”听着传声筒另一侧的汇报,卢修愈发地焦躁起来,猎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驾驶席的椅背,“还有多久能赶到?” “最快也要十五分钟,这艘船已经竭尽全力了。”沙明海拍打着驾驶台道。 “嘿!”聂小洋啧啧嘴,伸手按住同伴停不下来的手腕,没好气地说,“照照镜子,你现在的状态就像吃了一大把心跳蘑菇,就算到了目的地,也会被团长勒令留在船上的吧?我可不想战斗还没开始,背后就少了一个可靠的队友——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整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酸痛,卢修这才惊觉,先前自己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的躁动,在踏出书士舱后又有了故态复萌的迹象。他用掌根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眼底的红芒徐徐消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说的没错,我去清点一下猎具,很快就回来。” “等等……”传声筒中,沙明海赶忙呵止道,“船头偏西的方向,是信号弹!” 指挥舱中的众人耳朵一竖,几乎同时朝右舷窗外望去。奈何信号的发生点在肉眼的视界尽头,没有望镜的支持,船员们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天穹下两抹颜色极淡的光柱。沙明海把上身凑到传声筒前:“能判断出身份吗?信号是什么内容?” 观察员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数秒后才道:“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简单地通报了位置而已。落点在蓝光的几公里外,我只看到了两轮信号,轮次之间的间隔很短,好像……发得很匆忙的样子。” “一定是教官他们!”聂小洋也兴奋了起来,“这种时候猎场上不会有其它人了,要马上回应他们吗?” “暂时不要。”秦水谣从副席上站起来,用手势将两个激动的队员压下,“莫林还潜逃在外,这也有可能是死神之眸的圈套。对方的船可能还在附近,贸然回信的话,说不定会把两边都暴露出去。控制船速,让望台提高警惕,别忘了猎场上还有一个连飞空艇都不放在眼里的暴食种,我们每一步都要小心行事。” “恐暴龙的话……似乎已经不需要担心了。”远猎号里架设的传声筒中,也有从指挥舱直接勾连到甲板的线路,但封尘并没有使用它们的意思,声音粗暴而直接地从众人的脑海中响起,“从刚刚开始,我就感觉不到它了。” “诶?是离开这片猎场了?”小团长问道。雪山地带被清空以后,唯一的高等生物在龙腔的视野下就变得如灯塔一般亮眼。猎场范围广大,封尘虽然无法锚定伊比路玖的具体位置,但要做到确认兽龙种大致的行动方向也并不难,这也是龙语者在甲板上被交付的的任务之一。 “抱歉,先前被那些蓝光夺走了几秒钟的注意力,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它的气息就不见了。我试着找了几次……”封尘的情绪古怪,他顿了一下,“在我看来,那家伙更像是已经死掉了。” 826章 蛇龙特有的尖锐的凄鸣从几百米外一直迫近到望塔附近、尚小猫的面前。望镜之中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猎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对着脚下一众全神戒备的猎人做了个解除警报的手势:“是大人回来了!” 伴着一阵弩弹退膛的喀嚓声,战士们默契地朝四下退开,在营区前留出了一片宽阔的空地。数息过后,蛇龙的本体总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小型飞龙种才降到树梢的高度,莫林便迫不及待地解开了钩索,整个人直直地从半空中坠下,一骨碌停在十余名随行者的当中。 好不容易挣脱前执事长的绳索,蛇龙本欲调头离开,却发觉自己双翼瘫软,已经用光了浑身的力气。可怜的飞龙种以堪堪一星的血脉,被胁迫着穿越了小半个雪山猎场,全凭着身下这个强大的意志支撑,才没有倒在古龙种影响范围里。此刻骤然失去了依凭,小兽再也承受不住积累至今的压力,脆弱的灵智竟是霎时间陷入了崩溃。它绝望地叫了一声,紧随着莫林一道从天上掉了下来。 落地的飞龙种还不等挣扎着翻过身,旁侧的守卫就上前一步,轻车熟路地反持着长枪,自颌下洞穿了它的脑壳。执事长看也不看地上抽搐不已的龙尸,双脚从满地汩汩的鲜血中踏出。他的目光往营地深处的方向扫过一遍,匆匆对身后赶来的尚小猫问道:“阿邶呢?” “按照您的安排,柏大人午前就离开营地,去追赶伊比路玖了。” “我知道。”莫林的双腮明显地紧绷着,声音平静得可怕,“可他应该比我更早回来的……” “是猎场上……出什么问题了吗?”感觉到首领语气中蕴含的怒意,猎人小心地问道。 “我在雪林村等了好久,既没有见到阿邶,也没有见到恐暴龙。小猎团的一群小鬼能干得紧,为了不让那个龙人临阵改变主意,我只好亲自出手了。”执事长收拢起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挂回到腰间。他挥了挥手,围拢上前的猎人们依示回到各自的岗位上,身旁只留下了尚小猫一人,“好在那个老家伙还算配合,出手解围之后就乖乖地找古龙幼崽的麻烦去了——望塔和飞空艇上有什么发现吗?” “不止是‘发现’,大人。”尚小猫回答道,“地震,持续了十余分钟,不久前才停下来。万幸震动并不强烈,没有影响到匠师们的工作。” 莫林四下一望,果见营地周遭物资散乱,帐篷也被晃倒了几处,此刻仍有工人在收拾残局,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见鬼,阿邶偏偏在这种时候……” 为了方便藏匿,营地选址处附近的地形很差,就算勉强架设了瞭望台,以肉眼的观测距离加上辅具,也远不及龙腔的辐射范围来得广阔。听尚小猫汇报时的语气,营地中的众人显然还不清楚,先前的异状正是山里那头雏龙变得愈发活跃的表现。若是自己归来得稍晚,或是地震的烈度再强一些,整个营地连同龙机兵的原型机一起,都可能毫无意义地覆灭在这片无名山谷之中。想到这里,执事长的心中躁意上涌,他只觉额头微热,鼻腔中忽地一阵腥甜,脚步登时趔趄了几下。 “大人……您受伤了?”尚小猫赶忙搀住莫林。在团队的首领、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狸猫”已经不再是那个惯常对工人们颐指气使的监工了。见到执事长略显狼狈的衣装和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他蹙起眉头,关切地道:“提神药剂——” “已经用过了。”老猎人接过递来的纱布,单手掩住口鼻,含混不清地打断道。他本欲在归来的路上搜寻一番柏邶的下落,但奈何蛇龙不是不知疲倦的飞空艇,他的状态也并不好。雪林村和小猎团的一次接触,莫林远不像看上去那样轻松,如此胡来地操纵大量的飞龙种对垒,叛逃者的精力也终有耗尽的时候,执事长甚至不得不在中途歇息了几次才勉力赶回营地,更遑论留出余力来做些别的事情了:“一定是阿邶那边出了差池,没能约束好伊比路玖的行动。归来的路上我一直没能感觉到恐暴龙的气息,怕是已经死在猎场的某处了。” 察觉到首领眼中的急色,尚小猫像是做错了什么一般把头低下去,“对不起,没能为大人分忧……柏大人出行的时候,我本该多派些人手随侍的。” “这不是你的问题。”听到对方语气中浓浓的自责,莫林抹掉鼻下的血污,破天荒地笑了一下,脸上的肃杀登时消去了不少,“这次带来雪山的人手,每一个都是我和阿邶亲自筛选出来的最好的战士,我对大家的能耐再清楚不过。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轻易把你们暴露在恐暴龙的眼前。死神之眸的人手有限,我不想在见到古龙种、开始真正的战斗之前损失你们任何一个。” 执事长口中说着,脚下突然一顿。他蹲下身去,捧起地上的一层浮土,轻轻吹掉手中的灰尘,掌心顷刻间只剩下了几颗芝麻大小的透明晶粒。猎人忌惮地抬头眺向北方、古龙气息最浓郁的位置。龙巢和死神之眸的营地之间还有相当的距离,海拔也相差极大,然而就连这也无法抵挡住最古者影响力的蔓延和渗透。他拂掉手中的沙灰,眼神随即变得急迫起来:“‘零号’的准备如何?” “匠师们还在加装外层的护板,不过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尚小猫应道。 “最后再做一次调试,就通知飞艇准备出发吧。”莫林沉声命令说,“没有完成的工作全都停下,余下的防护板和武器暂时闲置也无妨,一个龙崽而已,不需要我们的最终兵器全副武装地去对付。” “诶?”叛逃猎人呼吸一炙,疾步拦到执事长的面前。尽管他比谁都希望战斗尽早开始,能一睹洞穴深处那花费了同伴们无数心血的武器的真容,但理智终究还是抢先了一步:“柏大人只身在外,您也需要休息,真的要勉强现在动身吗?猎场环境还不明朗,至少……让大家先行探索一番也好。” 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疑虑,执事长开口解释道:“先前定下的目标中,除了镇守雪林村的调停者一定要率先出手之外,余下的都只是锦上添花,无需太过苛求。更何况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古者随时可能发现这片营地的位置——再强的武器,在启动之前也打不倒任何人。” 执事长让过一波运送物资的推车,挺身走进山洞里。错身而过的工人们心有所觉,不约而同地侧目向两人瞧过来,眼神中分明带着惧怕和恨意。车队被粗重的铁链勾连着,工人的手脚也一并锁缚其上,一行人衣装的胸前是蓝色战刀的徽记,赫然是被俘的庄氏船员。 旗舰的驾驶长和战用飞艇的驾驶员还被严加看守在山洞的耳室中,其余的则都变成了死神之眸的临时壮丁。生力军的加入让巨大兵器的装配步调加快了近半,却也让营地的气氛紧张了不少。队末监视的猎人们见状赶紧喝骂几声,挥动着武器催促俘虏们离开。执事长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从旁袭来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如今龙人顺利现身,我们的动作当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叫匠师加紧调试,闲置中的队员先行登船,我们二十分钟后起航,快去安排吧。” “等一下!”话音未落,断喝声和着粗重的喘息从莫林身后响起。洞口处的人影伤疲交加,单手扶着洞壁,却不正是失联多时的柏邶。白衣猎人从营外一路小跑,竟是跑赢了赶来通报的猎人。被拦在身后的部下进退两难,只得垂手僵立在洞口处。 “阿邶?该死……你是和恐暴龙打了一架吗?”莫林一愣,迎着洞口处的逆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我倒希望对手是它,至少战斗还能早些结束。”柏邶吐出一口浊气,踉踉跄跄地走进来,被迎面赶上的莫林一把搀住,“是阿阳他们——营地里还有吃的吗?快多拿些给我。” “猎场上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执事长查探了一番同伴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尽管对方险些坏了死神之眸的全盘谋划,但见到同伴性命暂时无虞,老猎人满腔的怒意顷刻间便散去了大半。 “具体的情况之后再讲给你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情报。”柏邶被搀着坐到洞壁边缘,不等捋顺气息,便急忙说道,“是那头最古者的‘天赋’,这可是我用半身的龙血换来的……不要高兴得太早,不是什么好消息。” “龙雏的能力是‘欲念’,和骸龙的时候不同,这家伙的能力发动时没有前兆,也没有形质。我亲眼看见它让阿阳也险些着了道,或许只有我的血脉和你的龙语才能稍作抵挡。”白衣猎人的目光阴沉下来,“除了你和我,还有洞里那头铁家伙之外,余下的人都不能和它战斗,连靠近也不行。一个不慎,我们的战士就可能成为它口中的食料——这场狩猎,看来只能由你我亲自上阵了。” ………… 不知从何时起,山坡上的雪线就被宽达数公里的“晶沙线”所取代,以至于从猎船降下的瞬间,小猎团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望着四周看似与雪地并无分别的白色荒漠,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盛夏般的暖风,猎人们仿佛穿越到了异世界,一时间险些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远猎号悬停在雪线之下,年轻人们步行探索至半坡,才逐渐适应了天翻地覆的猎场环境。六棱柱形的水晶像是雨后疯长的蘑菇般遍地丛生,越是靠近龙巢的方向,晶簇的尺寸就越是硕大,入眼已经能看到膝盖高的巨大晶簇了。透明的水晶将日光折射成道道奇异的色斑,小晴儿忍不住弯腰探去,用笼手轻磕了几下水晶的表面,指尖登时响起清脆的“锃”声,光晕如水波般从晶石表面荡开。 “真是见鬼了……”聂小洋解下御寒用的围巾塞回到背囊中。天然水晶的形成条件相当苛刻,土质、温度和压力缺一不可,已经探明的矿脉无一不是上天的馈赠。但在众人面前,这些高品位的水晶仿佛山花野草一样唾手可得。双刀手瞥了一眼水晶中的自己,镜面中变形过后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朝本体对视过来。目光稍一接触,猎人便感觉到一阵体寒:“这些水晶像是被刻意栽种在山上似的,它们不会还在生长吧?” 熊不二遥遥护在队伍的左近,他一脚踏碎一株两寸余高的晶簇,闻言转过头来:“调查古龙治下的猎场生态是古龙观测局的事,再不济也是高阶猎人的工作,还轮不到我们来动脑筋。这次只要能顺利和两个教官会合,找到麦格前辈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说到底,不过是你怕了而已吧。”聂小洋哂笑一声,“哪次出猎你不是嚷嚷着跑在最前面,这次怎么突然本分起来了?” 被一句话戳破了心思,长枪手脸上却不见羞恼。面对着刚一降生就具备了如此改天换日威能的天灾强者,一行人中除了走在队首的三个怪物和不谙世事的左晴外,几乎没人还能维持常色。小团长清咳一声:“不二说的没错,这里是天灾的地盘,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接下来的路上大家记得避开水晶,天知道这些晶沙下面还藏着什么猫腻。” “主人!”猫猫在队伍的前端挥了挥手。此地正是望台上观测到的信号弹的来处,然而附近地势平坦,难以藏人,加之晶沙质地松散,大部分的人畜踪迹都在先前的地震中被抹消一空了。猎人们在附近探索了几遍,也没能找到有活物出没的踪迹,听到小艾露的示警,众人精神一振,齐齐地凑上前去。 “罗教官具足的样式,”猫猫伸手在鞋印上捻了几粒晶砂凑到鼻尖,“被凝胶一类的东西固化过,才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是教官留下的干扰。”小团长四下张望了一遭,她依稀记得两行鞋印所指的方向是一片陡崖,两个六星猎人再怎么紧急,也不会选择在那样的地形中暂时落脚。她思忖了一番,伸手指向鞋印相反的方向,“话说,那边又有什么?” “唔……”猫猫的眼珠一转,“主人还记得望台观测到过一片类似撞痕的坑地吗?” 827章 约十五个月之前。 南方雪北麓的野狐镇,在所有没有猎人工会驻扎的聚居区中,这是封尘能寻到的最近的一个。偷猎者频繁出没在镇子里不是什么秘闻,或许街角的杂货店碰巧歇业了两日,就是店主找到了比卖些零碎玩意更赚钱的活计。 这不是某种臆测,事实上镇子中心的酒馆正是这一带暗影猎人的集散地之一。弹丸之地里谋生的人们警惕性高得可怕,龙语者辗转了数日,花了好一番手脚才探听到这个消息,而真正融入进来已经是数周之后的事了。 地下工会自有一套运作方式,没有拗口繁复的密令,也无需难以复制的信物,这便意味着涉事者只有相互熟悉才能取得彼此真正的信任。因此,作为为数不多的“陌生人”之一,封尘每次进入酒馆时都能感觉到从四下投来的忌惮的目光——而今天却尤为严重。 年轻人背着一个半身高的沉重麻袋,袋中的事物还在微微扭动着,猎人每走一步,酒馆的地板都被压得咯吱作响。因为油水寡淡,镇上针对小体型的怪物和活物的委托大都无人问津,但当“小体型”和“活物”出现在同一张委托书上时,便会马上成为偷猎者们争抢的对象。此类委托大都是某个猎奇的高官大爵心血来潮所设,猎果向来会被重金求购,最终成为深阁之中的养宠。财主们往往不清楚地下世界的行情,却也同样不会吝惜手中的金币,一次委托的赚头说不得能抵冒险者们几次出生入死。 镇上和酒馆馆主交情深厚,且实力雄浑者大有人在。无论怎么看,都还轮不到小家伙从馆主手中抠到这样令人眼热的委托。酒馆四下的窃语声一时间嘈杂了起来,角落里不乏有身材高大的家伙,朝封尘毫不掩饰地摆弄着自己的武器。龙语者恍若未闻,他径直来到吧台处,推开台上凌乱的酒杯,将粗麻袋丢到店主面前。 吧台上的艾露正专注地擦着杯子,只觉脚下一震,险些被晃倒下去。兽人店主的身高还不及袋中的猎果,它挺着肚腩站起来,费力地仰头辨认了一番,才认清眼前这个面色灰白的年轻人。 “见鬼了……这才过去了几天?你不是从别家手里买来的吧?”地下世界没有正规的委托记录,一切的交易和委托全凭组织者的记忆力。想起这个面孔和他接下委托内容,店主的神情稍变,双颊的两绺胡须抖动不已,低声问道,“委托方可是特别说明过,二手货免谈。” 封尘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解开了麻袋的束口,示意对方亲自查验。一股淡淡的臭味飘散而出,两人却都没有在意,艾露探过头来,一只肉掌伸进袋中左右拨弄着。袋中的小兽身材丰匀,鳞甲完整,难得的是身上不见一点外伤。烈性麻醉弹的效力还未过去,怪物仍沉沉地睡着,呼吸舒缓而稳定,只有四肢偶尔活动几下,昭示着它小小的身躯中蕴藏着怎样的活力。 店主看了一遭,却找不到半点可以压价的地方,半晌才叹了一声:“看在雪山的份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龙语者将声音压得很低,他不耐烦地敲击着吧台:“我的报酬呢?” 尽管封尘的面容大半隐藏在了猎装之下,又用斗篷遮住了体型,但在接触了几次过后,老练的店主还是从声音和步态上窥出了来人大致的年纪。艾露的眼珠一转,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答案,他一边嘟囔着“幸运的小鬼”,一边从吧台下取出一叠银币,码放在桌面上:“诺,拿着——” 封尘瞥了一眼店主肉掌下的一片银白,眉头微微皱起,他正欲把手缩回到腰囊处,却被眼疾手快的艾露一把按住了手臂:“小家伙,在冲动之前,至少听人把话说完。” 胖老板在封尘的手背上拍了拍,目光扫过厅中每一个客座,远处适时传来数道危险的目光和细微的吞咽口水声:“没错,这和谈好的佣资不一样,少是少了点,不过走出这道门,你就会感谢我了。我认得这里的所有酒客,他们没有一个像我一样和善。我再多付出一个银币,今天的你就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知道,谢谢了。”封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看着店主宝贝地把麻袋收回到吧台之后,生怕人看不清似的将银币一字摊开。耳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变成了哂笑声,年轻人才收拢起报酬,数出三分之一推还回胖艾露的面前:“换成酒。” “喔,花得节制一点,这样的委托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老板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堆着笑将银币揽入了怀中,“住店费和补给品的费用吃紧的话,可以先来找我预支。看在小家伙这么大方的份上,第一次就不收你利息了。我还有些好货,想要尝尝吗?” “不要贵的。”提到买酒,封尘的声音才有了些波动。龙语者的双眼从头盔的阴影中露出来,浑浊得像是许久未睡一般:“越多越好。” 小半个钟头后,封尘身上挂着数枚溢满酒香的猎壶,顶着渐红的天色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后巷中。临行之前,艾露店主送了一条熏制的不知名的兽肉,此刻打开油纸,猎人登时闻到一股刺鼻的辛辣味,显然是香料放了太多的缘故。封尘不以为意,用牙齿撕咬下厚厚的一条,和着酒液囫囵地咽了下去。 “你的胡子该刮一刮了。”龙语者的对面,墙角处一阵光影流转,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的。无名掀开面罩,身形脱离墙壁的阴影,缓步走上前来:“你这个年纪,胡子的质地还是太软,刻意留下的话反而会被人注意到。” “我不是要变装,只是没有时间打理罢了。”年轻人反手抹掉粘在胡绒上的酒滴,把头别到一边。睡觉以外的时间里,封尘绝大多数时候都一直维持着龙腔,早在进入巷子之前,他就清楚地感知到了里面人类的气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原来你也清楚自己自己很难找到吗?”听闻此言,无名反而哼笑了一声,半边侧脸上的伤疤扭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骑士团的人出现时我说过什么?尽快逃脱,尽早联系到我,你不会是只听见了前半句吧?” “我听见了,只是从那以后一直没有找到联络的机会。”许是酒精入体的缘故,封尘的表情反而自然了不少,思维也清晰了起来。 无名低下头直视着年轻人的眼睛,恍惚中竟是辨不出对方话中的真假。他压下满腹的怒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还在洛克拉克时候我就给过你忠告,偷猎者的世界非比寻常,和他们接触之前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商量一下。而你都干了什么——落脚在这个镇子不会只是为了度假吧?” “我又没惹出什么麻烦……”龙语者一梗脖子,颈跟处的青筋在酒意的作用下突突直跳。 “这才不是什么‘没惹麻烦’!”无名强声斥道,他反手一指自己来时的方向,“酒馆里坐在吧台旁边的鸡冠头,那一桌围坐的四个人都是跟在你后面离开的。想知道是谁把他们拦下来的吗?” 年轻人心中一讶,眼神短暂地清明了一瞬,他有心道谢,却借着仰头灌酒的动作掩饰了过去:“就算没有你出手,我自己也能搞定……” “如果到时候你还没醉得烂倒的话——”无名一面说着,劈手夺过晚辈抱着的酒壶,遥遥地朝小巷深处扔去。酒壶在空中打着转,将一股股酒液挥洒出来。封尘也不觉心疼,像是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啃起了手中半凉的熏肉。 “见鬼……”隐身猎人见状重重地一跺脚。有资格披着一身古龙素材猎装的强者,又有哪一个是易于之辈?然而应付半大的孩子不比与高阶的野兽作战,五星强者也不会比普通人强出多少。无名接连吸了几口气,心绪才稍稍稳定下来:“逃离追捕之后,我就回到了先前约定好的联络处,在那里等了整整三日,却什么消息都没能等到……” 心急如焚之下,无名偶然在工会通报上见到了猎场火灾和兽潮的讯息。联想到彼时封尘逃亡的路线,猎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循着消息赶了过去。然而已经太晚了——金羽城骑士团特意为龙语者准备的战场在那时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原。附近的数个村庄被兽潮破坏一空,仍有几处野火未曾停下,数队工会猎人一刻不停地恢复着猎场的秩序。尽管有强大的猎装傍身,无名还是没能在危险区中多做停留。 “见鬼,那个时候我甚至以为你已经死掉了。”隐身猎人阴着脸说道,“如果不是两位大师在骑士团里还有朋友在,我们险些就要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小猎团的孩子们了。” “小猎团的大家……都知道了什么?”封尘的头皮一麻,浑身的肌肉紧张起来。 “亏你还挂念着他们——放心吧,那群孩子没人知道你差点死掉的事情。”无名冷声说,“又过去了几天,安菲大师设法拿到了骑士团的委托报告,他们在后续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处野营地。对比过当日骑士团的人手布置,我们才大致猜到你跑来南边了。” “我一路追着你的痕迹南下至此,你这小子……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一路留下了多少踪迹。亏得是当初骑士团断定,以你的伤势不可能撑到渡河,否则他们的人早在几天前就站到你的面前了。” “噢。”年轻猎人点点头,眼神空洞无物,脸上见不到一点紧张感,“说实话,我已经不打算努力逃下去了,工会骑士团、王立猎团……不管是谁都一样,如果真的能找来这里,索性就让他们把我带走好了。” “混账话!”无名放声道,声音从巷子深处回荡至耳边,“从你踏出洛克拉克的时候开始,你的安危早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知不知道两位大师和我为了护御你的安全,在背后做了多少努力?如今你动动嘴唇就要束手就擒,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吗?” 突如其来的喝骂让封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年轻人的印象中,无名从现身的第一刻起,一直都是以一副沉稳可靠的形象示人,从未如此失态过。龙语者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来,就听前辈紧接着开口道:“刚好……我今天带来了一个人。我倒是要看看,在他面前,你还能不能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谁?”心神动荡之下,年轻猎人忘记了维持龙腔,神秘视野再次开启时,巷口处却多出了一道气息。封尘的目光循踪望去,小镇的夕阳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正从巷口处投进来。影子的尖耳高高地耸在头颅两侧,一条大氅遮蔽了脖颈之下的大部分身体,赫然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导师。 “安菲……教官?”入夜的第一缕风拂过,吹散了龙语者身上仅剩的酒意,“您怎么来了?” “报告给工会的那份行程中,这个时候我还在研究院里做康复训练。”老艾露耸耸肩缓步走来,意念顺着龙腔传达进封尘的脑海中,“研究院里有我的熟人,阿阳也在那里。整个斯卡莱特都知道我们形影不离,这样应该就能瞒住一段时间了。” “可这里是……” “偷猎者的地盘,我也不是第一次踏足了,我的学生都能来得,我当然也能来得。”安菲尼斯微笑起来,“抱歉没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帮上你什么忙,作为补偿,这一次我是特意赶来看望你的。” 轻巧的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封尘的胸膛上。年轻猎人登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咚地一声跪坐下去,眼框倏地化成了两圈红色。龙语者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要把数十日以来的怨恨和自责一并呕出体外:“那些村子都毁掉了……教官……我亲眼看见的,那里的平民……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828章 相比于金羽城骑士团的另外三支队伍,雷文率领的一队行事向来都激进得多。在得到封尘行踪的第一时间,为了限制龙腔的威能,雷文便冒着毁坏猎场生态的风险驱逐了预定的战场上绝大多数怪物,为清剿叛逃者留出一片“干净”的战场。 这项决策最终不出意料地演变成了一场生态灾难。迁徙的兽群如同被推倒的骨牌,仅仅过了大半日,无情的兽潮就波及了附近的每一个村庄。追捕行动宣告失败后,骑士团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并没有第一时间组织救援,等到负责当地的应急猎人队伍赶到时,兽潮已经形成了规模,连专业的救援人员都回天乏术了。 从那以后过了近一周的时间,林地间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从骚乱中幸存下来的所有聚居区中,平民的平均生还率只有可怜的五成左右,更有四个村庄永远地在肆虐的吐息下化为了焦土。 “我想要帮忙,可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封尘红着眼睛,一股苦涩从喉腔内翻涌而出。彼时的叛逃猎人受伤颇重,靠着神秘龙人的搭救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当然无法悉知那场灾难中精确的损失情况。但在远遁前的最后一刻,他还是目睹了一个陷落在凶兽铁蹄下的村庄。 龙语者赶到的时候已是入夜,怪物已然离开了许久,只有熊熊的大火还在废墟上燃烧着。年轻人本就是伤疲交加,还要顾念着随时会被火光引来的骑士团,加之龙腔搜寻了几遍,视野中仍然见不到一个活人的气息,在村外徘徊了数分钟后,他也只能咬咬牙,无奈地转身远遁。 从那之后,封尘不止一次地质问过自己,当日的猎场上状况混乱,自己又精神萎靡,向来仰仗的龙腔视野或许也有遗漏的可能。哪怕火海中还有一个生还者,自己的离去也就是在断绝他最后的希望。尽管封尘心中知晓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臆测,也明白自己孤身一人,就算参与进救援中也无法扭转灾难,但自那时起,荒村顶上盘旋的滚滚浓烟就成为了他每晚梦境中必定会出现的场景。 “这都是我的错……”在安菲尼斯面前断断续续地说了数分钟,封尘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长久以来只身在外,满腹的疚怨无从叙说,年轻人早已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如今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猎人心底满盈的压力总算得到了些微的释放,“如果我的警觉性再高一点,早些发现骑士团的探子的话,这场兽潮本来不会发生……”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封尘像是被抽走了脊梁一般,踉跄着靠坐到了小巷的墙角边。他想着喝点什么润润嗓子,手伸进背囊里,才想起包里的几只壶中装着的全是新打来的劣酒。左右为难之际,一只沉甸甸的猎壶被适时递到了年轻人的面前。 “你要明白,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安菲尼斯背回双手,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 老艾露一直在安静地倾听着,无名几次想要插嘴,也被其用手势按捺下来。两个前辈从封尘的诉苦中努力分析着情报,期间交换了几次眼神,皆从彼此的神情中看到了几分愠怒。 骑士团毫不意外地在委托报告上隐去了兽潮的种种细节,但却无法瞒过六星猎人的眼睛。早在黑星双子拿到报告时,罗平阳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斯卡莱特所有的骑士团当中,金羽城的队伍是出了名的恶劣。有莫林的授意,队伍游走在王国律令和工会条例的边缘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黑星双子本以为文书中想要掩藏的无非又是一次“事故”或“行为失当”,但实情却让安菲尼斯在心中再次刷新了骑士团行事的底线。 封尘猛灌了几口壶中的清水,仿佛它们填进喉咙中就会变成解忧的烈酒一般。年轻人呼吸一促,被水液呛得狠狠地咳了几下。他随手抹了抹被打湿的胸甲,幽幽地望着安菲尼斯:“又有什么区别呢?灾难发生的时候我就在那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时至今日,封尘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了。无论他逃往何处,一桩桩灾难都像是阴魂一般紧随其后。龙语者每每和灾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每每只能坐视悲剧的发生,自己在其中难有作为。 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只消出现在事故当场,就足以让他背上一笔沉重的心债了。“无能为力”这个词仿佛变成了一种酷刑、一个悬在封尘头顶的诅咒,越是本性纯良,这样的经历越能带来更多的内疚感,变本加厉地拷问着年轻人的内心。封尘肩上的弩伤早已愈合,但精神上的打击却远比身体上的持续更久。他甚至几度想象过,自己若是死在过往的任何一场灾难中,至少还能藉此获得片刻的宁静。 感受到后辈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沮丧和悔意,无名和安菲尼斯对视了一眼,自觉地悄悄退开了几米。老艾露拾步上前,挨着晚辈坐下来,捋着胡须道:“卖一句老,我踏足猎场的年载比你的年纪还要大得多,见过的灾难更是数不胜数。相信我,不需要依靠龙腔,我也体会得到你现在的心情。” 见封尘有了反应,偏过头来望着自己,安菲尼斯轻咳一声,紧接着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灾难过后最难的部分并不是‘为什么是他们’,而是‘为什么不是我’。那种自责和内疚,任何一个有良知的猎人对它都不会陌生。” “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办法……能化解掉它吗?”年轻人面带哀色地问道。 “抱歉,我也希望自己能给你点有用的建议。”传说猎人拍了拍封尘的背,却是从晚辈的背囊中掏出了一壶酒,自顾自地拧开瓶盖,“猎人啊,这个职业天生就带着一种‘原罪’。更多的时候你甚至不需要亲眼看见有多少人丧生,只要读一读委托报告上的数字,就能感觉到那些亡魂将怨念统统压在了你的肩膀上。” “随着猎龄增加,这份担子只会变得越来越重。如果有谁足够幸运,直到拿不动狩猎武器或是看不见猎物之前,在猎场上都没有过一次失手,他或许有机会在退休之时偿清自己的‘罪孽’。但不幸的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我和阿阳还有无名都不在此列。” 看到龙语者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安菲尼斯解释道:“坦率地说,年轻时我们曾做过一些并不光彩的事,以至于直到今天都还在为此赎罪。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六星徽章虽然因为掩藏行迹的需要而摘了下来,但封尘却也知道老艾露口中所称之物,“就是一个枷锁,时刻提醒着我想要真正销账,也许真的要等到战死猎场的那一天了。在那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每一份负罪感都咽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六星艾露眯着眼睛小啜了一口劣酒,随即略显嫌弃地塞回到封尘手里:“至于眼下,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金羽城骑士团一队的队长雷文,前些日子被革去了队长的职务,想必他就是当初下达命令的家伙吧?骑士团并没有声张的意思,革职用的是其它的借口,但这样的惩处多少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那又如何?”封尘苦笑一声,戚然道,“事故里毁掉的村庄不会恢复原状,丧生的居民也不会平白地活过来。安菲教官……骑士团的所为早就超越什么见鬼的‘附带伤害’了,这明明就是谋杀!亲眼见过了那些场景,让我还如何不对猎人工会失去信心?” 被如此直白地当面质问,老艾露也只好自嘲地摇了摇头,心道当初在洛克拉克时对封尘提出那样的请求,显然是自己太过天真了。安菲尼斯喟然一叹:“说的没错,在这些污点面前还要维持毫不动摇,对你来说……对任何人来说都有些太过强求了。” 六星强者沉默了数秒,而后缓缓说:“上次的行动中金羽城骑士团伤了元气,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组织起大规模的专项清剿。我和小罗一致觉得,猎人工会对你的追查可能要告一段落了。我这次来,原本是为了接你回去,安排你在斯卡莱特北境甚至大雪山以北低调一段时间。只要换个身份补办一份猎籍,你就还有重新做回猎人的机会。现在看来……如果你不愿的话,我也不会多做勉强。” “我不会回去的。”乍听到这个消息,龙语者却像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他蓦地站起来:“对不起,安菲教官。这和先前的灾难无关……说实话,能回到小猎团,重新和大家一起狩猎,是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之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封尘的目光投向远处,天色已黯,夜色下偶能见到明目张胆地佩戴着狩猎武器,却没有猎人徽章的家伙从街口行过。年轻人放低了声音:“在野狐镇的这些日子,我打探到了一些事情……教官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毒蛇’的偷猎团?” “毒蛇”是南方雪山下驻扎的一伙强大的偷猎组织,几乎垄断了彼雷森特边境所有的地下委托渠道,包揽了半数以上的优质委托。然而近来他们却反常地放松了对常规黑市的关注。肥厚的汤水大量旁落,甚至连野狐镇这样不入流的松散偷猎驻地,都能偶尔得到“捕获幼兽”之类的肥差。 心知猎人工会对偷猎团一视同仁,即便对地下市场的变化有所察觉也不会多加留意,凭借长期逃亡培养出的敏锐,封尘便朝本地住民多问了两句。他整理了一番思绪:“我向镇上的中间人打探过,毒蛇前些日子似乎接到了一批体量颇大的订单,举全团之力才勉强消化掉,是以才无暇顾及其它的委托。” “你不会是想说……”安菲尼斯的心思一阵流转。大宗素材的交易正是自己追查的那伙神秘组织的特征之一。猎人工会循着埃蒙的线索调查了那么久,罗平阳和无名几乎把斯卡莱特翻了个遍,但对方却仿佛蒸发了一般再无声息。联想到洛克拉克灾后紧张的局势,神秘组织或许早已决定远遁千里,将活动的阵地改换在了彼雷森特境内。 “只有一条模糊的情报,我还什么都不敢肯定。”封尘的面色沉静,“不过作为‘线索’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你想从这里开始调查下去?”六星艾露的眼神意味难明。 “封尘,贸然和大型偷猎团接触太过危险,况且你才刚刚从危险中脱身,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还没有准备好。”一旁的无名忍不住开口,“接下来的工作不如由两位大师和我来完成吧。” “前辈……”龙语者恳求道,“这是我找到的线索,也是我留在野狐镇的原因。我想把它调查到最后——不是为了见鬼的猎人工会,也不是为了两个教官和小猎团的大家,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是为了赎罪才踏出雷鸣沙海的,错过这一次机会,今后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近一年来做过的努力和冒过的险,还有遭遇过的灾难和牺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变成毫无意义的经历。不论还能不能重新做回猎人,我都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到斯卡莱特。” 年轻人的倔气来得没有半点前兆,无名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求助地朝六星艾露投目过去:“安菲大师……” 安菲尼斯沉吟了半晌,还是无奈地摊开双手道:“我也希望自己的学生永远都不要冒险,可在这里把他拖上飞艇的话,这小子恐怕会记恨我一辈子吧?无名,小鬼的路只能由他自己来选择,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提供些建议和帮助了。” 老艾露站起身,拂了拂年轻人猎装上的灰尘:“不要勉强自己,不论你什么时候决定终止调查,方才回归的提议都随时都有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给无名听,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尽量满足你的。” “我需要一个身份。”封尘掂了掂腰间有些斑驳的铜质徽牌,那正是象征着暗影猎人身份的信物,“这个牌子是我从古代林逃脱之时顺手留下的,用着一个死人的徽牌,这里的家伙迟早会警觉。” “弄到地下世界的身份不比猎籍轻松,需要点时间才能安排停当。”无名仍是满口不情不愿的语气。 “前辈不必着急,在此之前,我想先去一趟东边。”年轻人遥遥指了一下大沼泽的方向,“逃了这么久,也到了再见见那家伙的时候了,有些事情我想亲口向它问个明白。” 829章 所谓代价 无需望镜的辅助,远猎号还在几百米开外,望台上的梅可就看到了地面众人的挥手示意。 在小团长的授意下,红亮的“紧急”信号中夹杂着“有伤员”的信号,接连不断地朝天空发送了三遍,简单的绳降显然已经无法满足救援的需求了。然而山坡被撞击破坏得一塌糊涂,地面坑坑洼洼的,同样不适合飞空艇降落。轮班的驾驶员有些慌张,他操纵着舵轮在同伴们头顶盘旋了半周寻找落点,最终也只得勉强停在一片坡度稍大的山间平地上。 地表不甚稳定,船身朝谷底的方向倾斜着,高大的气舱还在微微晃动,然而沙蝎众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舷梯刚刚放下,船员们就迫不及待的冲下了猎船,迎上了对面赶来的团长一行人。 “右肋下大面积开放性外伤,左腿胫骨骨折,失血严重……”卢修一边快速汇报着伤情,一边把身体横在担架前,替麦格尼尼抵挡着被螺旋桨吹起的风沙,“动作轻一点!” “猎人先祖保佑……”一众船员托着重伤者的背脊,小心地调整了一番位置,为首者探了探体温,将蒙在麦格尼尼身上的猎装内衬掀开一角。在场的沙蝎众尽皆承蒙龙人村长和整个雪林村照顾了数日,见到他满身绷带的模样,年轻人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昏迷多久了?” “二十分钟左右,早些时候醒转过一次,应该是体力不支了。”特选猎人补充道,“已经做过了紧急处理,不过雪山上条件有限……” “前辈已经很幸运了。”领头的搬运者挥着手,示意同伴们让出通往舱门的道路。这场天气异常来得正是时候,山坡上若是像往常一样寒冷,就可能成为压垮重伤者的最后一根稻草:“用药情况呢?” “不久前用过曼陀罗和常规的回复剂,药性应该还未消散。”贾晓面色严肃,凑到提问者的耳边,“还有,前辈自述曾服下过不止一种龙人族秘药,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具体的效用和剂量……” 龙人族的医学自成一派,不少药剂都和人类常用的种类药性相冲,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医师队伍的救疗难度。见带头的船员面露难色,重剑猎人眼珠一转,突然一拍脑袋:“地窖!村长前辈的药剂大都存放在地窖里,储藏清单就挂在药箱上。村子的地底如果被破坏得不太严重的话,应该还能从里面找到些资料。” “要绕路去雪林村吗?”沙蝎船员朝队后的秦水谣请示道。 “那附近已经没有怪物活动了,绳降下去搜寻一番,应该用不了多久。”小团长点点头,“在此之前,优先给麦格前辈安排舱室,尽快让救援艾露接手,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伤情稳定——封尘?” “已经转告指挥舱了!”龙语者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回应他的驾驶员是轮班者,沙如墨几人早在靠近山头之前就回舱休息了。山峰附近的古龙种气息太过浓重,沙蝎的核心成员不得不养精蓄锐,接下来猎船冲出风障时少不得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远猎号五分钟之内起航,大家动作快些!”小团长呼喊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被头顶轰鸣不已的螺旋桨盖住。她张开双臂,护送着担架登上摇摇晃晃的舷梯。 自打小猎团循着踪迹和黑星双子合流以后,卢修就再也没离开过麦格尼尼一步,此刻仍是不依不饶地跟在担架后,紧张兮兮地朝船员嘱咐着:“记得转告医师队伍,伤者是个龙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尝试激进的疗法……” “好了!卢修,再唠叨下去你就要帮倒忙了!”贾晓挺身拦住心急如焚的特选猎人,拉开他拽着船员衣襟的手,示意手足无措的沙蝎队员先行上船,“那些艾露族,他们比你更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就算我们不相信庄暮,也该相信医师的职业素养吧?” 特选猎人摘下头盔,焦躁地使劲抓了抓头发,他的额头上挂满了涔涔的汗珠,却不是疲累所致:“猎神在上,你也看到那块水晶了……” “的确吓了一跳。”重剑猎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点头道,“但谢天谢地,既然已经摘除了,就和普通的伤势没什么两样了吧?多亏了两个教官,麦格前辈已经暂时无虞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龙人的恢复能力。” 两个年轻人投目朝队尾的黑星双子望过去,正有两组船工围在顶级猎人身边。救援者们抬着两副担架,其中一副较小的明显是给艾露族准备的。如今两个强者还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等人面前,担架更像是一种冒犯了,船员们一时尴尬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们没事,快去忙吧。”罗平阳却不以为意。他轻摇摇头,正欲抬手将孩子们打发走,却又倏地改成了招手:“等等,船上还有备用的战锤吗?有空的话拿一柄来,之前的那柄丢在山顶上了——不用急着应付我们,把平民安顿好才是最要紧的。” “教官!”老猎人话音刚落,余光里便看见一柄斜抛而至的战锤。罗平阳伸手接住,却是从封尘的方向飞来的。龙语者抬步走近:“给你预备好了,抱歉只有一种制式,合不合用也只能先凑合一下了,要怪的话就怪宁远商会吧。还有这个——联络指挥舱的时候顺便让人找了找,没想到货仓里还有这样的库存。” 一截灰扑扑的义肢递到罗平阳面前,金属杆外勾连着各色减震用的机括,末端的万向节上套着一只明显宽大的脚掌,似乎是沙地一类松软地面专用的。六星猎人点点头让开人群,就地掀开裤脚更换起来,原先的辅具在战斗时磨损严重,脚板上的纹路早已是光溜溜的了,被罗平阳随意地丢在一边。 “教官们不和我们一起上船吗?”目示着麦格尼尼被船员们簇拥着隐没进舱道的深处,秦水谣扭头疑道。 “你们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和阿阳时刻照顾着。”安菲尼斯摆摆手,又不放心地道,“回程的路上注意警戒,死神之眸的猎船随时可能现身。” “那你们呢?”随着老艾露的手势,熊不二解下自己的背囊,将满包的补给品渡让给两个顶阶猎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雪山上有事情等着我们处理,看来在新的援助赶来之前,我们还要辛苦一段时间了。”安菲尼斯将药剂分门别类地塞进自己的腰带上,口中随意地应付道。他抬起头,却发现小猎团全员不知何时都围拢了过来。老艾露勉强一笑,松口道:“不要一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吧,非要帮忙的话,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远猎号可以在这里以北十五公里的范围内警戒。有需要我和小罗会发信号的,不过记得先把麦格村长安顿好,满意了吗?赶快上船吧,这一带可还不安全。” 同伴们这才一个个勉为其难地转身离开,只有封尘脚下还一动不动,龙语者端详着安菲尼斯的神情,数息后问道:“麦格叔叔被顺利收容回来,你们也在古龙种手下安然脱身,这已经是我们出发前预想过的最好的结果了,教官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呵……”安菲尼斯的目光一阵躲闪,半晌才低声说:“抱歉,我们犯了个错误,放跑了一个死神之眸的家伙……” “谁?莫林?”暗影猎人浑身的汗毛瞬间栗起,“你们遇见他了?” “不是他。”罗平阳将固定义肢的缚带系紧,“另外一个,委托报告上记录过的白色猎装、身负太刀的面具男。” 封漫云走在队伍末尾,闻言停下来,三两步凑回到黑星双子身边:“是在翡翠之塔扇动偷猎者暴乱的家伙吗?他就在雪山上?” “大概……是同一个人吧。”安菲尼斯模棱两可道,“我和小罗在追踪恐暴龙的时候遇见了他,那家伙对伊比路玖似乎也有兴趣。我们动了点手段才把他制伏,本打算一路押送回来,却没想到半途中遭遇了古龙种苏醒,还有麦格尼尼……” 远猎号降落之前,小猎团遭逢黑星双子已经过去了十余分钟,交换情报期间两个顶阶猎人却对此只字未提,至此才吞吞吐吐地讲出来。想到这里,龙语者不由得暗暗蹙起了眉头:“是怎么逃掉的?” “我一直以为那家伙的太刀里藏着什么机关,甚至或许是古龙材料打造的,没想到真正的猫腻藏在他的身上——龙人血脉,浓度还高得吓人,被摆了一道。”罗平阳懊恼道,“一时大意,再加上还有平民需要照顾,只能放任他离开了。” 雪林村和雪山上两线作战,分别见到了死神之眸的重要人物,却双双宣告作战失败,这种得而复失的挫败感比一无所获更让人抓狂。听闻此言,在两个导师的面前,封尘的一句“该死”终究还是硬生生憋回了腹中。 坏消息入耳,反倒让封漫云提起了精神。白衣猎人一个激灵,眼神随即亮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有远猎号在的话,说不定还追得回来。” “堪堪一个钟头了。”安菲尼斯瞪了后辈一眼,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龙人村长的伤势更加要紧”。 “没用的,逃走的是人类,不是怪物。”封尘叹息一声,“偷猎者遮掩踪迹的手段比怪物高明得多,从猎船上走马观花根本无济于事。” 罗平阳抄起重锤,放在手中掂了掂,撇撇嘴背回身上:“所以我和老师才打算步行去碰碰运气。那家伙在我们手上时透露过一些情报,我们对他的目的地略有眉目,幸运的话应该还能找到些踪迹……” “他透露过情报?”封尘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两位教官……看押了他多久?” 感觉到封尘语气的变化,安菲尼斯不舒服地捋了捋胡须:“你是在审问我们吗?” “不,只是……黑星双子在猎场上什么都可能做得到,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大意’。”封尘一边说着,脚下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望着导师的眼睛,试探着问道:“原因恐怕不止如此,教官……你们不会是认得他吧?”龙语者双眼微微一闭,再睁开时,声音已经在聆听者的颅腔中产生了细微的回响。年轻人加重了一遍语气,不过这一次已经不再是疑问的语调了:“你们认得他。” 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即便是六星猎人的心绪在龙腔面前也无所遁形。被学生突然窥破了心思,罗平阳的脸色瞬间涨红,他想要解释什么,却只听安菲尼斯率先开口道:“我从没想过刻意隐瞒大家——是过去的队友,在拿到这枚徽章之前,我们曾一起狩猎过很长一段时间。” “就像莫林一样吗?”封尘的呼吸粗重起来。舷梯顶端,秦水谣的催促一声急似一声,黑星双子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没错,同一个猎人小队。” “该死……”话音方落,封尘便用掌根狠狠锤了一下额头,眉心处登时留下大片深深的红晕。旁侧的封漫云双眼一眯,看着两位前辈的神情俨然也变得不同了。 “教官,你知道吗,只差一点……我就要死在雪林村的头顶上了。”龙语者接连深呼吸了几次,情绪却再难像方才一样稳定下去,“我们竭尽全力,却还是没能碰到莫林一根毫毛……小猎团不够强,哪怕算上所有人的力量也远远不够。这场委托里如果有谁能有所斩获的话,就只能是大名鼎鼎的黑星双子了。” “安菲教官,在野狐村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什么?‘赎罪’不是吗?为了除掉这个为乱大陆的祸患,你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封尘眼底的血丝蔓延上来,仿佛赤瞳发动的前兆。他的声音如同一只干渴的幼狮,眼中分不清是怒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这就是所谓的‘代价’?” 830章 纵观安菲尼斯的整个猎人生涯,他从未曾见过任何一个被后天转化成龙族血脉的人类。彼时的猎场上状况频发,麦格尼尼命悬一线,加之柏邶的有意掩饰和以假乱真的表演,直到叛逃猎人达成了目的、临逃前的最后一刻,黑星双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昔日的战友早已不再是二人熟悉的样子了——不止是外貌和心思,柏邶连同身体素质也提高到了堪比纯血龙人族的水准,原本万无一失的睡眠草藉此成了老艾露此行最大的疏忽。 这是事实,就算到了委托报告上,六星猎人也大可以这样去写。猎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没有哪一个强者能够永远明察秋毫,永远做出正确的决定,尤其是在刚刚听过关乎整个大陆的秘辛和从古龙手上逃脱之后。哪怕洛克拉克的高层亲手审查,也至多在这一节上道一声“可惜”,而不会真的将罪责安在两个强者的头上。 顶级强者是猎人工会的珍贵资产,单只从种种事端中成功活下来,黑星双子就已是有功无过了。更何况先前数个小时黑星双子与柏邶的同行,是工会猎人为数不多的和死神之眸正面接触的机会。传说猎人从中得到的种种情报和对这个神秘偷猎团的了解,甚至隐隐超过了数月甚至近十年来整个工会的努力。有这样的成果在前,七成以上的官员和绝大多数的猎人同僚都不会再生微词。 然而安菲尼斯却唯独无法说服自己。 扪心自问,若论自己在与柏邶接触的期间没有一点心软,尤其是见老战友冒着生命危险渡血救人之时,潜意识中没有生出任何恻隐之心,连老艾露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看押期间的漏洞有多少是纯粹的疏忽,又掺杂了多少有意为之的成分,传说猎人至今还在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是以封尘的一句话质问出口,安菲尼斯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做出半句解释。任凭晚辈在自己面前激动地说着些什么,老艾露的思绪却倏地飘散回不久之前,回忆起了双方接触期间的种种细节。直到一声爆鸣在耳边响起,安菲尼斯才发觉眼前空无一物。封尘在激动之余,已是转身离去,伴着一道扬尘消失在了山脊线的另一侧。 “教……教官?”连串的爆响声还未散尽,聂小洋便赶忙从舷梯上滑下来。他追到黑星双子的面前,望着同伴远去的方向:“什么情况?飞艇还等着起航呢,封尘他怎么突然就跑掉了?” 一旁的卢修和封漫云皆是脸色铁青。两人亲眼目睹了前一刻还行止如常的同伴,是如何在三言两语间忿然离去的。小龙人招了招手,在双刀手耳边低喃了几句,后者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他居然敢……我去追他!见到那家伙之后非揍他一顿不可!” “小洋。”罗平阳出声喝止道,“麦格前辈的伤势不能耽搁,远猎号必须马上出发,我和老师会亲自去处理封尘的事,你们该回到船上去了。” “教官!”秦水谣快步走下舷梯,心思急速运转了一番,“您不是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吗?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封尘是小猎团的人,他的问题理当由我们来解决——贾晓,发信号给指挥舱,起航准备不要停下,我们留些人手在这里。这片山区离龙巢太近,放他一个人在猎场上迟早会有危险。还有……” 小团长在两个强者面前站定,面带着歉意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猎人礼:“如果封尘方才冒犯了您,我代表小猎团在这里先赔个不是了。这场委托结束之后,我们一定敦促他亲自向您道歉。” “无妨——”安菲尼斯苦笑了一声,像是默许了小团长的安排。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别怪那孩子,这不是他的错。若论道歉的话,其实更该道歉的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才对。” ………… 回过神来的时候,封尘的四周只剩下了眩目而单调的白沙。 乘着“飞人”的力量一路狂奔,龙语者一口气爬到了山顶附近,把远猎号和同伴们遥遥的撇在了身后。新的“飞人”原型机上,几种关键材料的强度仍然有待测试,龙人大师在交付猎具时便强调过,不要让它们连续工作太久。因此即便脑海中一团乱麻,终于停下来的暗影猎人还是双手摸索着,下意识地逐一关掉了身上的大小机括。 年轻人寻了块平坦处坐下,喘息着拧开膝下猎具的阀门,手底却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嗤鸣。飞人部件上从前蓄积固体燃料的空腔,如今已经被压缩空气的机括所代替。还未排尽的废气化成一股灼热的白雾,猝不及防地对着猎具的主人喷来。封尘“啊”地一声把头别到远处,还是没能躲开滚烫的灼气,整个人失势仰倒下去,结结实实地跌了个跟头。 “该死!”龙语者恨骂一声,狼狈地从沙堆里坐起身。猎人的眼睛和鼻腔勉强被头盔护住,双颊却难逃一劫,被烫出了两片不正常的红晕。他揉了揉发痛的皮肤,又不由自主地骂道:“该死……” 高速奔行带来的刺激感逐渐散去,年轻人将气息喘匀,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封尘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跑出来的了,彼时的他心绪激荡之下,不知又对两位教官说了什么刺耳的话。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浑身的猎装已经轰鸣起来,随意寻了个方向,携裹着他一头扎进了雪山深处。 龙语者并不担心迷路,不远处的古龙气息就是整片猎场上最耀眼的灯塔,他停下来只是稍作歇息,顺便考虑一下接下去的安排。然而才将飞人的部件整饬过一遍,暗影猎人便警觉地抬起了头。封尘单手按上背后的短剑,龙腔视野顷刻间朝四周散开,一道气息正藏在陡坡之下,猎人视线的死角处。 空气凝固了一瞬,许是察觉到了龙语者的窥探,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自坡底响起:“喂!你这家伙……是想继续在那边看我的笑话,还是过来帮我一把?” 一分钟之后,满头大汗的贾晓总算磕磕绊绊地被封尘拽上了山顶。这一段路的坡度太陡,常时登顶就要依靠钩索一类的辅具,封尘行经时并没有注意,但在古龙种的影响下,山体进一步晶化板结,此刻光滑的峭壁宛若一条长长的滑梯,连钩索都无处固定了,也只有借助“飞人”才能顺利翻越。 贾晓坐在沙地上,不顾形象地敞开领口散起汗来。重剑猎人在背囊里摸了一通,能解渴的除了药剂之外也只有热饮了,他皱着眉头强饮了一口,望着远处银装素裹的山峦道:“你知道你或早或晚都还是要回去见大家,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山上吧?” “队伍还在先前降落的地方吗?远猎号没有开走?”龙语者避过同伴的眼睛,抓起一簇晶沙放在手中把玩着。 “怎么可能?飞艇早就起航了,这会大概已经冲出风障,回到雪林村了。”贾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麦格前辈的伤势要紧。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任性耽误了前辈的治疗。” 提到麦格尼尼,封尘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手上的沙子不由得哗啦啦地散落到地上:“抱歉,我不是有意给大家添麻烦的……” 龙语者这样解释着,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远猎号一去一回至少需要一个多钟头,在这期间逗留在古龙种的控制区,即便对龙腔的持有者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自己的任性可以由自己来埋单,连累同伴身陷危险就是另一回事了。临走之前,封尘的确传音过团长“我会照顾好自己”,叫大家不要在意他,一切以麦格叔叔和同伴们的安全优先。但那样的留言能起到多少作用,就连暗影猎人自己也心知肚明。 “你最不需要道歉的人就是我。”贾晓用手势止住封尘的话,随即一撇嘴,“飞人的噪声那么大,找到你还算轻松。虽然我可是在用两条腿追着你那全副武装的猎具跑,一路上累得要命——更何况你给大家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重剑猎人面色古怪地摊开手,拖长声音道:“卢修跟我讲过发生了什么。但凡还留着那么一点清醒,你都不会用那种口气和安菲教官说话。我出发之前,团长还在一个劲地给两位教官赔着不是。你该庆幸来的人是我——在所有嚷着要来寻你的家伙中,只有我还能忍住在见到你的时候不先揍你一顿。” 贾晓直直地盯着封尘,直到后者的耳根逐渐泛起红来:“你听听自己都说了什么?‘欺骗了我们’也就算了,‘辜负’是不是就有些过头了?这场委托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委托而已,再怎么重要,也不能用一次大意来否定两个教官的所有贡献吧?” 无论对两个教官的行事有多不满,指责一通后一个人怄气跑掉也是再孩子气不过的做法了。被同伴数落了一顿,自觉心亏之下,封尘也只得讪讪地赔起了笑:“对不起……” “告诉我,你真的是那么认为的吗?”贾晓的语气一变,神情严肃起来,“黑星双子顾念旧情,私自放走偷猎者,至少在教官们面前你是这么主张的。” 见面前的封尘凝眉不语,重剑猎人徐徐眯起了眼睛:“猎人荣耀在上,这可就是诛心之论了。你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清楚教官们的为人才对。那两位能毫不犹豫地为猎人荣耀去死,你这家伙居然觉得他们会和死神之眸的渣滓沆瀣一气?见鬼……” 贾晓伸出手指,狠狠地戳在封尘的太阳穴上,将头盔敲得咚咚作响:“你宁愿相信这玩意给你的直觉,也不相信两个工会认证的顶级强者,用半辈子的时间积累来的荣耀和信誉吗?依我看,你若不是在地下世界里变成了一个惹人讨厌的家伙,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我更希望是后一种情况。” 先前的对峙中,封尘正是靠着龙腔的力量感知到了安菲尼斯心中的犹豫和隐瞒。对暗影猎人来说,源自老艾露本人的情绪波动比任何事实都更加刺眼,这才是封尘心绪失控的根源所在。然而这样的猜度被贾晓三言两语放在了台面上,立时显出它的荒诞之处。暗影猎人的世界环境险恶,龙腔作为封尘自保和判断是非真伪的武器当然无可厚非。但回到了小猎团,再自作主张地用它来猜度同伴和恩师的心思,这就已经远超“谨慎”而显得有些神经质,甚至带着恶意了。 “我……没这么想过。”龙语者的声音渐弱下去,“可他们不是随便什么‘顶级猎人’,他们是最好的,这样的失误唯独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真的吗?”贾晓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如果教官们还是从前声名赫赫的黑星双子,现在的小猎团应该还在洛克拉克,你也没有机会发这样的牢骚了。” 自打教官们一反常态地把小猎团送到大雪山,迎向这个注定危险重重的委托时,一众年轻人们心中便已有了预感。两位传说猎人大概是心知已经不在巅峰状态,战争又迫在眉睫,大陆和工会正是急需新血的时候,才会如此仓促地为孩子们寻找历练的机会。今次黑星双子在猎场上的一番作为,说不定已是竭尽全力后的结果了,封尘又要拿什么来苛责两位强者呢?这样想着,龙语者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跟着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了浓浓的悔意:“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我回去,认真朝教官们和大家道个歉。你没有猎籍,就算有,团长也舍不得罚你的委托报酬的。”重剑猎人翻了个白眼,“这次就只能便宜你了。” “我……还不能回去。”封尘一个激灵,吞吞吐吐道,余光朝着古龙气息最浓的方向悄悄瞥了一眼。 贾晓瞧了瞧山势的尽头、龙巢的所在之处,又瞧了瞧同伴为难的面色,随即无奈地一叹,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见鬼……你不会在打那家伙的主意吧?” “这是个机会——”封尘咽了一口唾沫。古龙种有办法相互联系,如今这片大陆战争将起,每一头古龙种都对人类或多或少地带着敌意。龙语者心心念念的停止战争的手段,就连霞龙和麒麟都不愿告诉他完整的答案。 “我遇到过的每一只天灾,它们都管我叫‘屠龙者’,对我的态度又能好到哪里去?”封尘虚指着古龙降生之处,沉声说道,“它却不一样,这家伙刚刚出生,对人类或许没有那么深重的怨念,我寻找了这么久,说不定它才是唯一一个能带给我答案的古龙种。” 831章 “自说自话地跑出来,不顾性命地去找古龙种的麻烦,这些都快变成你的习惯了。”贾晓叹道,“猎人荣耀在上,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要看你说的‘一开始’是什么时候了。”封尘眨眨眼睛。得知远猎号已然离开后,年轻人便在心中盘算起来。既然自己已经和队伍脱节了,与其在风障的范围里白白等上一个钟头,不如干脆趁着这段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放心吧,真龙一族从不会轻易伤害一个懂得龙语的人,这身本事就是我的护身符。类似的事情两年间我做过不止一次,我不敢保证这一次绝对安全,但如果一人犯险,就有机会换来一个对整个大陆都有助益的情报,就是危险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见鬼……团长交给我的任务是把你安全带回船上,不是看着你去天灾脚下送死!”重剑猎人皱起眉头,“这里已经不是地下世界了,你是小猎团的一员,就算有什么行动,也总要和大家商量一下吧?” 听闻此言,封尘不再言语,颔首沉吟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剑猎人见劝谏奏效,眉毛方才舒展开,却不料被一道轻微的咔哒声传入耳中。 “喂!你……”在贾晓反应过来之前,封尘已经悄悄地打开了双腿上飞人的机关。龙语者在同伴的目瞪口呆中鱼跃而起,闪身消失在贾晓的视线里。重剑猎人慌忙起身追赶,但见同伴在崖壁上兔起鹃落,几个腾挪便跃下了山顶陡坡,甚至有暇回过头来挥手示意。 崖壁高耸光滑,登顶不易,原路降下势必也要花一番工夫。贾晓的脚尖在崖边停住,低头估算了一番高度,自己贸然降落即便不被摔伤,也会在那些不断生长的尖锐晶棱下吃些苦头,想要安然落地恐怕只有借助飞人才能做到了。贾晓前时追寻同伴心切,却没有料到对方会就势用地形困住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他只得在天堑的一端站定,摊开双手,朝崖底的身影大声嚷道:“见鬼……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商量’!” “你也清楚猎团的决定会是什么样子——”封尘无辜地吐了吐舌头,“更何况我已经没有等待大家的时间了。最迟明天一早,工会的队伍就会接管整片猎场,想要和那头雏龙接触,今晚日落之前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见同伴仍不为所动,他凑到坡底处,仰起头神情恳切地望着对方:“你方才说的不错,哪怕强如两个教官,也总有力有未逮的时候,我不能永远躲在黑星双子的背后。更何况这是麒麟陨落前特意托付给我的使命,或早或晚都要由我来完成——换成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我相信你也不会在这样的机会面前犹豫的,对吧?” 崖顶的猎人神情变幻,眼珠骨碌了一番,语气稍稍软化下来:“总不能次次都由你一个人随心所欲,留我们其它人在这荒山野岭里为难吧?你把我放下来,在回到飞艇之前我要一直跟着你,至少报告上也好向团长交待。” “没用的——”封尘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微撇着嘴,一步一步退向远处道,“偷猎者说谎的技术比你高得多,一样也逃不出这双眼睛。诺,山顶另一头有小道可以盘行到山下,不过你一路追到这里已经很累了,不如原地休息一会。”他朝远处一指,“龙巢就在那边的山顶上,飞人若是火力全开,来回最多只要二十分钟。一切顺利的话,在你注意到之前,我就能带着这场委托以来最好的消息归队了。” “开什么玩笑?”一计不成,贾晓的面色骤变,“和天灾有关的行动,什么时候真的‘一切顺利’过?喂!别走啊!团长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啊?” “就……想办法帮我解释一下!”封尘挥手告别道,声音在群山间徐徐荡开。他低头打开猎装余下的开关,还未来得及触发,便听背后一声清咳,赫然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艾露族的声音。 “你还是自己来解释一下吧,这么急着离开,是要到哪去?” 龙语者脖颈一凉,咧着嘴缓缓转过身来。渐斜的日光下,猫猫挺身直立,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猎人的眼神里带着三分不耐烦:“主人不愿这么说的话,我便代劳好了——在这里等着,接下来敢从我的视线里离开半步,你就别想回到远猎号上去,也别想再见到主人了。” ………… “我……你……大家……你们怎么……都来了?”封尘面色僵硬,他无意识地接连舔了十几下嘴唇,却仍觉得唇上干涩得几欲开裂。即便龙腔在近公里外就察觉到了赶来的众人,见到大家的瞬间,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 龙语者从没想过,有一天在猎场深处见到同伴们的面容,会变成堪比面对古龙种的棘手情景。视野中人头林立,小猎团的战斗成员已是集合了八成。秦水谣行在队首,面色沉静看不出半点怒容,可越是如此,封尘心中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被七八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哪怕是寻常人也会觉得遍体生寒,心中有疚者当然更不例外。在一众熟悉的面孔的威压下,封尘举着双手步步倒退,终于脚跟一痛,背靠在在崖壁上停了下来。年轻人偷偷地抬起头,瞥了一眼山顶上正做着鬼脸的贾晓:“我以为……只有他一个人。” “主人要安排远猎号撤离,还要交待飞艇上的事务,想要从猎船上抽身出来不知花了多少心思,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随心所欲吗?”猫猫哼了一声。小艾露的脚下是一方被挖开的地洞,洞口处堆着一簇晶沙,兽人正是行经地下,才躲过了龙腔的预警。构成地面的水晶材质似乎没有猎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硬,不过此刻却不是探查这些情报的时机。 “你这家伙!”短暂的沉默后,却是熊不二一脸凶相地抬步上前来。大个子活动着臂膀,拳脚不住地朝封尘的脸上比划着。暗影猎人双臂下意识地横在脸前,却只觉得被一只强有力的臂弯钳住了脖子:“还嫌给我们添的麻烦不够多吗?如果不是团长在这里的话,我就要给你来一下狠的了。” 龙语者被身形大自己一号的家伙擒抱住,喉咙被结结实实地锁在对方腋下,说不出话也不敢反抗,只得满脸憋红地弯腰看着自己的具足。直到封尘眼前一片昏黑,险些晕厥过去了,熊不二才稍稍放松了些力道。长枪手凑到同伴的耳边,放低声音道:“两个教官六星之身,谅也不会在意你说过的几句混账话。但‘小猎团不够强’这种话我可不能当做从没听到过。看着我——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猎团的吗?”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好容易从对方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封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讪讪地解释道。 “我明白,我明白——”熊不二夸张地点点头,“拯救了雪山的大英雄,被古龙种钦选的幸运儿,对小猎团的实力发几句牢骚当然无可厚非……” “但是你记住,这两年间小猎团狩猎过的怪物,参与过的救援委托,未必比你要少,却也没有有谁敢像你一样用那种口气和两个教官说话。”长枪手握着拳头,“当”地一声锤在封尘的头盔上,“作为冒险者,你的战力可能还马马虎虎,但作为猎人,你却不见得强过我们之中任何一个。” “对不起……” “你要说对不起的对象不是我们。”聂小洋抱着双臂,略显幸灾乐祸地说道。 一众猎人让开方位,才让封尘见到人群之中的黑星双子。龙语者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一句道歉还未出口,就被安菲尼斯的手势率先压回了喉咙中:“我在远处听见了你和贾晓说过的话,听到你要自作主张地和天灾接触,所以让他们加快了速度,好在还是赶上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说明。”罗平阳接着道,“你不是想要阻止战争的方式吗?你临走之前,老师正要告诉你,那头雏龙,它也许就是这场战争的原因所在。” ………… 高空中飘荡着无数细小的颗粒,不是雨雪,而是晶沙一类的物质。细碎的水晶打在外层的塔板上,让整个飞空艇都沙沙作响。甲板上的船工们系着纤绳,顶着桶盖和木盆,一刻不停地低头清理着,才勉强不让船上的沙子越积越多。空况恶劣至此,以至于从风障中突破出来的一刻,船舱中掌声和舒气的声音登时响作一团。 “大人!我们冲进来了!”中年驾驶员邀功似地朝身后望去,险些抑制不住脸上的欣喜,莫林却叉着双手默不作声。前执事长的瞳孔微缩,一边适应着指挥舱里骤然变亮的光线,一边默默思忖着什么。 在自己招募来的人手之中,亲眼见识过古龙种威能的人并不多,以至于连开战前这点小小的风浪都要大惊小怪一番。相较于成年古龙种动辄改天换日的“龙环”,猎船刚刚跨越的风障显得弱小而幼稚,但比之数个小时前毫无章法的高空乱流已经成长了太多,隐隐初具了天灾的雏形。 比起眼前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盘踞在龙巢核心的那头小家伙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这才是莫林真正担心的事情。感觉到驾驶员的视线,他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命令道:“减速,准备就近停靠。” 指令一出,传声筒内一时间忙碌起来。莫林无心参与具体的指挥工作,就此让到一旁,闭目凝眉,揉着胀痛不已的太阳穴。 “会不会太急了些?”柏邶目视着前窗中不断升高的地平线沉声问道。 “是你亲眼看着零号一步步从无到有地被建造出来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能耐。”莫林的语气缓慢而坚定。太古造物的结构虽然复杂精妙,却拥有连现世的顶级猎具都难以企及的容错率:“就算边边角角上有少量板甲和武器来不及搭载,也左右不了一场战斗的胜负——我们的零号不会因为断了几根管子就宕机停转的。” “我说的不是它。”白衣猎人放低音量,“还在头晕吗?” 莫林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额角挪开:“已经不碍事了,和它斗争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摸透了这力量的脾性。倒是你,带着满身的伤口,可别在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 柏邶只是耸耸肩,就算精神上的伤情能和寻常的皮肉伤相提并论,龙血带来的自愈能力也是人类的几十倍,只要有充足的补给,愈合便不成问题。乘着猎船的一路上,白衣猎人因失血变得苍白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但莫林的脸上还是登船时不正常的蜡黄色。 “降落后零号还需要做最后一遍检查,十分钟,趁这个机会我们还能再休息一会。”柏邶说道。驾驶员拉响了代表降落的警示铃音,船舱内一时间喧嚣不已,舱体一阵晃动,少顷便听见船底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又不是陶娃娃。”莫林拉开舱门,顺手抄起空降用的缆绳,猎船还悬在几十米的高空,方才落地似乎的是别的什么东西,“五分钟就够了,别把战斗拖到日落之后。夜间作战对零号来来说没什么区别,但你我就不同了。” 渐昏的日光里,一团巨大的事物矗立在悬停的飞艇下,二者用近百根粗壮的缆索相互勾连着。气舱投下梭形的阴影将太古造物笼罩其中,从远处只能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轮廓。几十名匠师和船工从飞艇上鱼贯而下,娴熟在零号的各个部位落定,迅速而无声地检修起来。莫林顺着缆绳落至地面,刚好在钢铁巨兽的一只脚边。柏邶紧随其后,连声招呼道:“喂,你不留在指挥舱里吗?” “零号是我们的战士,是死神之眸近十年来的最高杰作,近距离欣赏着它就是我最好的休息了。”前执事长伸出手,爱怜地拂过战争机器的表面,零号双腿上的防御板材质暗沉粗糙,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纹,似是炮制过的某种兽类的鳞甲。莫林的手心在冰凉的猎具上微顿,指尖左右摸索了一番,却是脸色一变,暗暗骂了一声“该死……” “怎么了?” “那头龙崽子比我想象中要精明得多。”莫林的手指在防御板上滑过,那里有着一道细不可察的划痕,明显是在猎船穿越风障的时候造成的,“沙雨里掺了些硬度极高的晶粒,先前的风障不是为了阻止我们,而是用来预警的。” 特制材料的防御版不会被区区沙子破坏,但外层用以隐匿气息的临时涂料就没那么幸运了。零号本体应用了大量的古龙素材,在天灾眼中就像灯塔一样耀眼。材料的气息只消泄露出一星半点,就有被对方察觉的可能,更别提那些晶粒中可能还隐藏着其它的探寻手段了。 “叫匠师结束检查,你我现在就出发。再拖下去的话,我们就要有麻烦了。”莫林一边说着,抬步登上零号的腿弯。 832章 北境秋日,黄昏来得极早,雪山的天色却早在那之前就阴沉了下去。仅剩的日光穿不透古龙种围成的风幕,只在视界尽头才勉强露出一点橙红色。大雪山动乱的中心,那座不甚起眼的山峰此刻已然变成了水晶的乐园。不规则的六棱柱形晶凌从山体各处冒出来,放眼望去不乏有数米甚至数十米高的晶簇,让整座山峰看上去都变大了一号,仿佛一幢潦草建成的宏伟的水晶宫殿。 初生的古龙种掏空了整个山腹作为寄身之所,洞穴的入口就开设在山巅处。随着最后一道日光徐徐从山顶移开,洞口反而泛起丝丝缕缕的蓝芒。俯窥下去,巢窟内并非一片昏寂,而像是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半透明灯纱,幼生体正盘踞在洞底,如燃烧着的灯芯般向四壁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在山腹内漾起水样层叠的波纹。 大概是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古龙种比之数个小时前安静了许多。龙躯动作极少,宛若一尊发光的雕塑,只有龙首处一对忽明忽灭的橙红色眼眸还昭示着它并非死物。即使沉寂如此,新生者仍然无意识地给周遭的环境施加着影响。水晶在洞壁上肆意疯长着,斜生的晶枝不堪重负,悉悉索索地从主干上剥落而下,晶石压裂、倾倒、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巨大的不规则晶团从高处坠落,在天灾的身旁砸碎成诸多更小的碎块。水晶块相互撞击着,将一片形状古怪的水晶推到了龙崽的眼前。恐暴龙仅剩的小半颗头颅上布满了蛛网似的细纹,唯有一只眼睛完好无损。晶莹的龙眼努力向外凸着,上位怪物陨落前的怒意和惧意纤毫不差地展露其上。新生古龙和那只眼睛对视了数秒,抬起一只前爪,百无聊赖地将它远远拨飞。水晶兽首打着旋撞在就近的洞壁上,和着一声脆响化成了一片晶亮的碎屑。 天灾把头转向声响处的洞壁,双眼凝望着壁上深深的凹陷。它的呼吸声渐弱,脖颈却警觉地抬了起来,一双巨大无比的翅膀徐徐贴回背后,爪锋随即不声不响地根根伸出。 短暂的沉寂过后,洞壁上突兀地现出一道树枝状的细小裂痕。伴着极远处鼓点般的震动,裂纹急速绽开,呼吸之间就爬满了小半面墙。感受到震动愈发靠近,龙崽猛地站起来,朝洞穴另一侧疾退了数步,将周身的晶块乒乒乓乓地搅散。 还不等幼龙摆出像样的临战姿势,洞壁上须臾间炸开了一道黑魆魆的豁口。下一刻,一只巨角伴着漫天的水晶碎渣,就从那里破壁而出。 炸响声从没来得及在山洞内荡开——在那之前,原本空旷的洞府就已经被整个填满了。古龙种戾鸣一声,四壁上杂生的晶柱仿佛得到了号令,一根根拔立起来,转眼间便增生至了原本的几十上百倍大。无数的六棱柱好似出膛的机弩,携着破风声攒射到破损的洞壁前。纵横交错的晶柱拉成了一张半透明的大网,将雏龙和巨角的主人严严实实地分隔开。晶簇尤自不满足地生长着,片刻便将大网中剩余的缝隙挤压殆尽。 幼龙弓起腰身凝神戒备着,耳听山体猛地震了一下,像是不速之客一头撞在了自己造就的防线上。晶网对面的虚影仰面摔退,却又立时调整好了身姿,沉默而固执地撞了回来。洞壁接连几次颤抖,在袭击者的蛮力下,百余米宽、十余米厚的水晶巨网堪堪挺住了几个呼吸,就在二者的注视下寸寸崩解。 巨影无声无息地从散落的石块中冲出来,眨眼间便合身欺近了古龙幼崽的身前。幼龙眼前一花,只觉得仿佛被一座倾覆的山峰迎面砸在了脸上。天灾仰起头,匆忙架住了对方气势汹汹的独角,它浑身的蓝芒陡然一亮,映得昏暗的洞穴一时间宛若白昼。 尽管已经做了准备,但偷袭者的力量还是大大出乎了古龙种的意料。龙崽的尾巴绷得笔直,两只后脚深深地嵌进地面,修长的脖子几乎弯成弓形,却还是阻止不了对方摧枯拉朽的力量。天灾超过三十米长的龙躯被推着向后疾退,三两步便退到了山洞的另一个角落。偷袭者却还未满意似的,将天灾一力往水晶洞壁中按进去。 古龙幼崽率先吃不住力,随着一道沉闷的“咚”声,后脑深深镶进了冰冷的水晶壁中。这一击让它从被袭的懵懂中暂时醒转,瞳仁中对方的面目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生物——四足双翼,长尾利角,赫然是真龙一族特有的形象。偷袭者披着一身灰扑扑的铁色鳞甲,却像是同样还未成年一般,甲胄并未能覆尽全身各处。它的关节、翼下和肋侧皆有大片的血肉外露着,只用余光便能看见其中紧绷的筋膜和跳动不已的血管。与之相反的是,巨兽的头脸却被整片的鳞板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怪物的脸上不见鼻嘴,仿佛生来便无需进食和呼吸一样,眼睛则被一排排容许光线进入的小孔所取代。 古龙幼崽双眼一亮,试着从那些小孔中窥探进去,一股股意念传达向眼前沉默的袭击着。奈何僵持了半晌,对方仍是毫无反应。巨兽不合常理的头颅紧挨在雏龙面前,明明迸发着异常强大的力量,却浑似一具尸体般不见半点生机。 龙崽的身体还贴在壁上,被一只颀长的巨角抵在额头,无暇顾及心中的疑虑,只得沉下心来应付眼前的局面。它的脑袋偏出一个角度,让开对方几近刺进头骨的巨角,梗起脖子重重地撞在了袭击者的侧脸上。 这一撞卯足了幼龙浑身的力气,让铁色巨兽也不自觉地趔趄了两步。天灾抽身出来,嘶吼一声将对手朝侧方推开,蓄势已久的长尾含愤甩出。 “彭!” 音爆声在整个巢穴中回荡开,袭击者被一击鞭飞出几十米远。沉重的兽躯沿途碾过,在晶簇遍地的洞底犁出一道平整的通路。龙崽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几乎在袭击者倒飞出去的瞬间,幼年天灾也腾空跃起,不依不饶地紧追着扑了上去。 落地后的铁色巨兽还未及起身,就被一只宽大的前爪不由分说地踩在了脸上。两只强者体型相近,体重也相差甚微,袭击者勉力挣扎着,仍是被幼龙按住了一只前爪和两只后足。铁色巨兽挥舞着仅剩的一只前爪,试图够到雏龙的颈跟要害,却被战意正兴的天灾抢先一步咬住了爪腕。 幼龙喷出一道灼热的鼻息,脖颈猛地涨大了一圈,只听一道黏腻如裂帛般的“哧啦”声,那只兽臂从肘部关节处生生扯断。 身下的巨兽没有想象中的血沫四溅,也没有骤遭剧痛过后的种种反应,断掉的前肢像是无关紧要的部件,被古龙幼崽远远丢开。天灾咂了咂嘴,喉中登时泛起一股难闻的铁腥味,它定睛望向对方余下的半只兽肢,断裂处本应生着骨茬的地方,一截光滑规整的金属圆管赫然在目。 幼龙的注视下,一抹光亮伴着熊熊的热意从管芯深处溢散开来,粗大的铁管上挂着点点碎肉,瞬息间就被炙烤得汽化飘散。龙雏出生至此不足半日,但天灾的血脉还是让它模糊地感觉到了那是什么,古龙种厉嚎一声向远处退去,不料还未起身,就被仰躺着的铁色巨兽将脚踝死死扣住。 “轰!” 没有任何缓冲,古龙级别的吐息结结实实地在龙崽的胸前炸开。冲击力和气浪震碎了洞穴中大半的晶簇,也将天灾数十吨重的龙躯抛飞出去,破风筝一般仰面摔进满地的碎晶堆中。铁色巨龙无声地站起,半只前臂吊在身前,炮管处尤自冒着袅袅轻烟,第二抹光亮已然准备停当。 “轰——轰——!” 一道道吐息仿佛无需蓄势一般,接连从那根炮管中喷吐而出,首尾相衔地朝着幼龙的落点处飞去。巢穴中炮鸣声一连响了七八回,直到炮管红得发亮了,巨兽才就此作罢。袭击者侧目向爆炸的中心望去,漫天晶尘的作用下,洞穴里一时间光影斑驳,还未找到龙崽的确切位置,一道亮蓝色的光柱却从阴影中迸射出来。 越过了小半个洞穴,蓝色的射线仍是转瞬即至。间不容发之际,铁色巨兽还是堪堪做出了反应。它一边的翅膀耷拉下来,护住了身侧的要害,金属的塔板正面迎上了古龙级别的吐息。如一滴颜料在水中晕开,方一接触,防御板表面就急速地晶化变质,呼吸之间已是整个沦陷。袭击者赶忙跃出吐息的范围,但只是迟了一秒,自矜无锐不挡的板甲便化成了一块烧热的劣质水晶,随着巨兽的动作脆裂剥落,露出了里面鲜红的筋肉。 骇人的吐息仍未停止,尽管铁色巨兽极力腾跃闪避,但蓝色的光束却始终如跗骨之蛆一般追在身后。光束里似乎蕴含着超高的热量,吐息扫过的轨迹上,洞壁和地面的水晶成片成片地化为了灼红色。不过几个来回,原本阴暗的洞窟已然变成了如火山口一般的景象,地面红得发亮,穹顶的空气也扭曲得厉害,洞壁上甚至隐隐有岩浆滚落。 随着蓝色光柱的力道散尽,角落里龙雏的身影也清晰起来。一击过后,古龙种的消耗显然不轻,它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身上的蓝芒更盛了几分,映得它半透明的身体上骨骼和内脏都隐约可见。天灾的周遭俨然化成了一片熔岩池,滚烫的岩浆冒着泡,将龙崽脚下的方寸之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危机已然解除,铁色巨兽仍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同样是经历了剧烈的消耗,它的身上却不见半点疲倦之意。巨兽扭转身形,固执地朝古龙幼崽冲将过去,一路踩过大片的岩浆。脚下灼得嗤嗤作响,袭击者却恍然未觉,三五步欺至天灾的面前,长角明晃晃地瞄准了龙崽的咽喉。 ………… “从这种地方攻进去,有点过头了吧?”莫林趴在晶沙铺就的坡地上,一边估量着面前坑洞的尺寸,一边啧声道,“是你下的命令吗?” “当然不是。”柏邶的眼中精光流转,“零号的战斗本能是继承自峯山龙的,就算我们给了它一双翅膀,那家伙最喜欢的还是地行作战。太古时期的制造者,他们或许连龙机兵的战斗方式都能干预,但我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看看它的破坏力,碑文上记载的也不过如此吧?” 两人身前的不远处赫然是一方直径几十米的巨大的地洞,此刻正散发着微微的蓝光,和山顶的光芒遥相呼应。巨洞是数分钟前才挖凿出来的,正是“零号”的杰作。洞口坐落在山腰上,另一边连通着古龙巢穴的山腹,无需侧耳,便能听到断续的战斗声从山体另一端传来。两人有心了解战况,却默契地谁也没有靠近洞口一步,对于哪怕是身负异能的冒险者来说,这里也已经是极限的观测距离了。 “刚刚的冲击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的动静了,是战斗结束了吗?”又静听了半晌,柏邶有些焦躁地问道。 “我倒希望会这么轻松,”莫林翻身坐起,闭目感知了一番巢穴中的情况,“龙崽子还活蹦乱跳的,说不定还要僵持一会……隐蔽!” 前执事长虚着嗓子喊道,身体同时跟着趴伏下去,脑袋却仰头望向空中。昏暗的天色下,两个巨大的阴影交叠着从山顶处腾跃而起。零号的爪子死死钳着古龙幼崽的背脊,幼龙的脖颈和尾巴也分毫不让地盘卷在战争兵器的身上,二者相互扭打着,竟是一跃飞至了近百米的空中。 新生天灾的胸口处,原本的蓝色光芒不知何时转变成了鲜艳夺目的橙红色,整个龙躯远远看去宛若一盏被战欲点燃的明灯。光芒和着顶阶掠食种的威压,毫无保留地散向四方,将整座山峰照耀得有如白昼。 833章 沿着山脊线一路狂奔,一口气翻越过整个山头,聂小洋才勉强找机会停下来舒了一口气。队伍在安菲教官和猫猫的指引下,接连避过了数道滑坡和山体塌陷,却仍没给双刀手带来半点安全感。脚下的震动感愈发强烈,远处的轰响一声急似一声,古龙巢穴附近的态势每一秒钟都在急速地恶化。被四下里滚石和地裂的隆隆声环绕着,年轻猎人不由得心中升起阵阵恶寒。 “猎人荣耀在上,刚刚发光的不会就是……” “那头天灾发怒了。”封漫云脚下施力,跟上同伴的步伐。白衣猎人的心绪和古龙种的意志遥相呼应,让他的身体从刚刚开始就激动得战栗不已:“和它对阵的家伙很强,连古龙种也不得不认真应付。” “这种程度的战力,是莫林口中的战争兵器无疑了。”安菲尼斯埋头奔跑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方才半空中乍起的橙色光芒堪比舰载闪光弹,此刻虽然已经徐徐消湮,但在山顶附近却仍有明显的光晕萦绕不已:“工会的支援就在路上,死神之眸当然会沉不住气。” “没有其它掠食种的可能吗?那头龙眷呢?”双刀手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抱着些许侥幸的心理朝大师们的背影问道。 “刚刚教官说话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恐暴龙已经死掉了。”熊不二喘着粗气从聂小洋的身边掠过,手掌“砰”地一声拍在了后者的背上,“就算它还活着,那种等级的家伙在古龙种面前,也不过是一发吐息就能了结的杂鱼而已——别停下,战场还有几公里远,磨磨蹭蹭的话,不等我们赶到,那两个家伙就要分出胜负了。” 坡顶不时有青石和大块的水晶滚落。还在半山腰上,猎人们便已然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炽烈的压迫力。被掏空的山体俨然天然的共鸣腔,使得顶阶强者们战斗的声音如擂鼓般在猎场上久久回荡着。 越是接近战场中心,年轻人们越是刻意将脚步和言语声压低下去。封尘紧抿着嘴唇,奔行中更是不敢稍借“飞人”的力量,生怕爆炸声引来山顶上新生天灾的窥探。注意到龙语者步伐稍缓,面色有异,贾晓凑到他身边,低问一声道:“怎么了?” “是另一个家伙……它身上有峯山龙的味道。”言语之间,封尘有些自欺欺人地避开了“龙机兵”之类的字眼。 山顶上战斗正酣,太古兵器外壳上用以隐匿气息的涂层早已消磨殆尽,此刻的龙机兵正散发着庞大而强烈的古龙气息。暗影猎人保管着上一任莫岚的牙齿整整两年,对它的味道当然再熟悉不过了。在他的感知中,死神之眸恐怕是将绝大多数的古龙素材都堆砌在了上面。 莫林一行人能顺利回收沙海古龙的尸首,封尘第一个难辞其咎。是以龙语者拳头紧握,虽未说明,心思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嘿!现在可不是给你自怨自艾的时候。”重剑猎人正色道,“工会的猎船至少要天亮后才能赶到,在那之前,这片猎场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了。有心思自责,还不如花点工夫想一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封尘闻言点点头,暂时放下种种复杂的心绪,打起精神仰头观望起来。他估量了一番距离,随即出声示警道:“安菲教官……大家等一下!” 猎人们让过一股滑落的碎石流,一行人躲到一片高大的晶簇背后。这里是千里眼能覆盖的极限距离,夜色渐浓,山顶上尘土飞扬,用肉眼只能看到战场上跃动不已的光影。封尘把头伸出晶簇的缝隙,伸长脖子努力窥视着,一边低声解释道:“不能再靠近了,它正在战斗状态,被发现的话会马上像恐暴龙一样,被当成捕食的对象的。这家伙不是普通的古龙种,得把它当成成年的个体来对待。” “猫猫,能看到什么吗?”小团长拍了拍肩头的艾露问道。 女兽人定了定神,双瞳微微放大:“战场很乱,它们的动作都太快了——见鬼……这又是什么东西?” 随着猫猫的讶异声而来的,是数道调试望镜的咔嚓声,紧接着便是连番音调不同的惊呼。一轮交手过后,古龙幼崽和神秘兵器分立在战场两端,以山顶那方巨大的坑洞为界遥遥对峙着。水晶巨龙体型庞大,身材修长,周身萦绕的蓝色光芒随着呼吸明暗变化,单从气势上就要盖住对手三分。然而小猎团众人的视线却无一个停留在它的身上,猎人们只是扫过了一眼,注意力便尽数被山顶另一侧那个铁灰色的身影吸引了去。 第一次见识到太古时期的最高成就,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尽管千百米外看不清龙机兵的细节,但那身上覆盖着的重重叠叠的塔板却做不得假。短暂的对峙期,它已经接连改换了几次姿态,脚下也时时小幅度地移动着,分明是在有意识地防备着对手的进攻。不过数秒间,那座巨大的钢铁龙像展示出的战斗本能已经和高阶怪物一般无二了。 “难以置信……阿林他们还真是造出了个不得了的怪物啊。”即便早已从小陆书士的口中听过了不少关于最终兵器的情报,安菲尼斯仍然不禁为之动容。钢铁巨兽行止之间动作略显僵硬,掩饰不住身上工业造物的气息,却只会让观察者们更清楚地意识到太古科技的强大之处。哪怕只是千百年后再造的复制品,也足以让人赞叹不绝了。 卢修暗自叹了一声。特选猎人一并跟来猎场,除了担心封尘之外,还存着不愿留在病房里给医师们添乱的心思,本以为一行人会很快折返,没想到中途却目睹了这样的景象。如今死神之眸仰仗的决战兵器近在眼前,莫林说不得也在附近。龙人的思绪至此,只觉得胸口处好容易平复下去的躁动又凭空涌了上来。 “它们动了!”猫猫脆声叫道,将卢修的心思暂时拉回到了现实。龙人的目力催动到极致,只晚了一秒钟,视线捕捉到战局时,两个庞然大物早已缠斗在了一处。 毫无花巧的一记碰撞,让本已斑驳不堪的地面又下陷了数寸。周遭的晶簇被震得崩裂开来,哗啦啦地朝山下散落而去。蓝色幼龙吃不住力,噔噔地向后退了几步,龙机兵却岿然未动,一双肉翼大张开来,迎着站立不稳的龙崽低空掠去。 古龙种见势不妙,倒退中也跟着扇动了几下翅膀。只是初生的天灾不擅飞行,不但没能跃起,反而失去重心踉跄了两步。再回过神时,幼龙的背脊薄弱处已然明晃晃地袒露在了铁色巨龙的脚下。 猎人们矮身避过一阵水晶雨,未及抬头,耳畔便响起了古龙一道凄厉的痛鸣声。天灾蓝色的身躯被压在战争兵器的脚下,尾巴正没命地抽打着龙机兵的钢筋铁骨。奈何钢铁巨龙不会疼痛也不知疲倦,十余记尾鞭扫过,外层的几块板甲严重变形,巨兽却恍若未闻,仅剩半截炮管的前肢稳稳地顶在了幼龙的额头上。 “轰——!” 爆鸣声响起,火光却是在几十米外绽开的。吐息喷发前的最后一刻,龙崽还是拼命荡开了对方的炮孔,好悬没有被一击炸碎头颅,只在山体另一侧留下了一方直径数米的巨大坑洞。一击失手的龙机兵不见愠怒,另外一臂僵硬地高高扬起,四爪上寒光一闪,爪锋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天灾翼下侧肋处。古龙种通体幽蓝,血液竟也是碧蓝色的,血沫成片地溅在古代兵器的胸前,尤自闪着好看的蓝光。 “吐息……这不会是铳枪技术的改良版本吧?”罗平阳拖着下巴沉吟道。越是观察得久,这尊猎具就越是出乎传说猎人的意料。铳枪的灭龙炮作为单兵猎具的增益,是新大陆工匠几十年来最为骄傲的研发成果之一。然而直至今日,还没有谁能将灭龙炮的威力提升至此。超越了整个大陆至少五年的技术,在这件龙机兵上也不过是寻常的部件,那具壮实得甚至有些臃肿的身体中不知还藏着多少秘密。 “真是见鬼了,占上风的居然是那头畸形的铁疙瘩。”聂小洋啧声道,“教官,你们说,那家伙真的有干掉古龙种的机会吗?” “你最该问的问题是,现在我们该帮哪一边?”贾晓摇着头苦笑了一声。 两个六星猎人与柏邶同行期间的见闻,在战斗开始的前一刻,安菲尼斯就简要地说与了一众年轻人听,有关黑龙和人龙战争的传说也不例外。彼时山体震动,猎人们急于追踪异变的源头,没有来得及多想。及至此刻,一行人见到了两头顶级强者的真容,才算逐渐回过神来。 “说……说的也是啊。”双刀手使劲抓了抓头发,望镜下的一双眼睛在两头巨兽的身上游移不定,“教官,我们该怎么办?” 龙机兵是死神之眸的造物,帮助它就等于顺遂了莫林的心愿,更何况一旦事成,小猎团相当于拱手将一副完整的古龙尸骸摆在了死神之眸的面前;而关于那头龙崽的一切都还是个谜,猎人们若是出手助其脱困,一旦柏邶所言非虚,这场关乎大陆生死的战局就会被引向对人类最不利的局面,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众人愿意看到的。 “那个白色猎装的家伙,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封漫云蹙眉问道,“不除掉这头幼龙,真的会引来更强的天灾参战吗?” 黑星双子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没能得出个结果。罗平阳一摊手,实言道:“在没有佐证之前,我们也不敢妄下结论。说实话,那样的言论我也是第一次听见,但哪怕只有最微小的可能,也不能由我们来替整个大陆做决定。” “况且现在也不是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安菲尼斯接着说。 老艾露环顾了一番猎场四周。初生的天灾无法精确地控制自己的力量,战斗的余波早已影响到几座山峰之外的猎场了。晶化后的山体格外脆弱,山坡上四处可见数十米宽的狰狞裂痕。方圆数十公里之内的山地哪怕不会就此崩解塌陷,地表留下一层厚厚的水晶也绝对无法再容寻常生物栖息了。 “这场战斗继续下去,不等大陆陷入战火,雪山就要先自变成一片死地了——我们谁也不帮,先想办法阻止它们,让这两个家伙暂时停下来。” “没可能的吧?这么冲上去,光是战斗的余波就够我们灰飞烟灭,更别提一次性对付两头了。”熊不二失声叫道。战斗的双方一个是古龙种里的佼佼者,恐暴龙在它的手里撑不过一个回合,另一个是顶级的人造兵器,能和前者斗得旗鼓相当,哪怕冲动如长枪手,也知道此行绝没有半点胜算。 “大熊,谁也没说过要和那两个大家伙正面硬撼。”封尘的眼中精芒闪动,“那头铁家伙身上没有活物的气息,不论用什么方法,总要有人在背后操纵才行——莫林就在猎场上,或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近。” “古龙种的天赋无视战力,或许只有身怀龙腔的人才能稍作抵挡,那家伙不会带着偷猎队伍大张旗鼓地露面的。”暗影猎人补充道,又歉然摇了摇头,“对不起,龙腔一旦开动,势必会引来那两只凶兽的注意,想找到他们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老艾露点了点头,最后瞥了一眼山顶战场。幼龙以身上的数道伤口为代价,终于艰难地摆脱了龙机兵的束缚,扇动着翅膀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两只天灾级凶兽在半空中盘旋不已,结束战斗似乎还遥遥无期:“你们就躲在这里,哪都不要去。那头幼龙还撑得住,希望我们回来之前,战局不要发生什么变化才好。” 834章 “教官,我们也能……” 熊不二的“帮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黑星双子的身影就隐没进了丛生的晶簇之后,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年轻人。长枪猎人撇了撇嘴,脸上分明写满了“每次都是这样”的抱怨之色,却见贾晓摊手道:“别想了,两个六星强者,其中还有一个资深艾露,寻踪的本事不知比你我高出多少,我们跟上去只会画蛇添足而已。” “我当然明白。”熊不二不甘心地嘟囔道。偌大的猎场,小猎团分散开便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聚在一起又要教官们费神保护,年轻人们自出现在猎场上的一刻,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成为强者们的负担:“如果妙玲和晴儿也在就好了,至少还能帮教官们打打下手。” 麦格尼尼伤情严重,猎船尽早回到雪林村,为龙人村长寻找愈疗的线索同样重要。分配人手时,秦水谣只是想着女孩子在搜查和清点时会细心一些,却没料到阴差阳错地让两个同伴避过了眼前的一幕。 “开玩笑,她们留在船上才是最好的选择吧。”聂小洋咧了咧嘴,从藏身之处探出头去,“这见鬼的战斗,不如少插手些的好……” 远处铁色的龙机兵在低空闪躲腾挪,行止之间似乎还颇有余力,战斗的风格一如猎人们初见时冰冷而机械,不带一丝情绪,但作为对手的天灾却已然打出了真火。 古龙幼崽还没有完全习惯自己的身体,动作稚嫩笨拙,加之屡屡受伤的缘故,在空中摇摇晃晃宛若喝醉了一般。然而那具超过三十米的庞大龙躯随意一个加速或转向,都能掀起一股威力可观的风压。双龙每每在半空中相撞,暮色下便会现出一道明显的气浪。不过多时,山顶上已经看不见一簇完整的水晶簇了。 大量的晶块散落于地,随着战斗的余波被搅成更细的微粒漫天飞扬。晶粒反射着各色的荧光,如漫天星辰般笼罩着整片猎场,山顶附近一时间光影摇曳。若非有两只动辄移山填湖的顶阶凶兽穿梭其间,就算称其为新大陆难得一见的盛景也不足为过。视线被满山的异景充填,小团长的神情只是恍惚了一瞬,便觉被猫猫的一双肉掌抵在头顶,强硬地按着躬下了身去。 “趴下!” 下一秒,一块车轮大小的青石呼啸着,从战场中心处急速飞射而来。青石不知是被哪一方的吐息击中过,表面裹着一层炙热的熔岩,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亮红色轨迹。女猎人心中一惊,神思倏地醒转过来。她下意识地低头蹲身,巨石不偏不倚地从小猎团藏身的晶壁上方低低地掠了过去。被风压震碎的晶片噼里啪啦地掉落到年轻人们的身上,小团长暗道一声好险,起身清了清头盔上的碎屑,心有余悸地说:“再退出些距离吧,安菲教官留我们在这里监测战况,不是为了让他们担心的。” 战斗的声势越来越大,余威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猎人们不得不一退再退。直到两个强者一轮鏖战结束,山顶上暂时归复了平静,众人终于寻了片视野尚可的坡地停下来。封尘眯着眼睛,好生估量了一番安全距离,半晌才收回千里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到这里就暂时没问题了,抱歉……是我任性,把大家卷进这种状况里来。” 封漫云抱着双臂,不以为然道:“别把我算进去——就算没有你,我也打定了主意,要往雪山上走一遭。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还在猎场上,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有事情想要向他问个清楚。”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贾晓反手一指,面带忧色地望着众人来时的方向。大剑猎人视界的尽头正是原住民的居留地,大量的村庄散落在山北平原上,距离幼龙和太古兵器的战场不过区区数十公里。两个天灾级的战力只要心意一动,轻易就能将战火燃烧到雪山以北的任何一个角落:“小猎团费尽辛苦,好不容易把北境从兽潮的威胁下保住,一旦那两尊瘟神转移战场,就算猎人先祖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奇迹可不会连续两次降临到我们身上。” “不会的。”封尘笃定地说道,“古龙种也要遵循生态规律,那家伙才出生不久,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太远;死神之眸要回收素材,更不可能放任自家的猎具远战千里。我更担心的是,这场战斗会比教官们预料的更早结束,不知道他们还来不来得及阻止。” 几个年轻猎人的战斗力高低暂且不论,但至少数年来的猎人生涯中,众人见识过的顶阶强者的交锋远超同龄者,眼光自是不会太差。一边是有备而来、不会伤痛、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另一边则是初试战斗、饥困交加的新生儿,无论怎么看,古龙一方都是劣势占尽。眼下山顶的双方看似势均力敌,但只要稍作留意,便能发现幼龙躲避的动作要远远多过主动进攻,不过短短数分钟的工夫,它身上萦绕着的蓝色光晕就较之先前黯淡了近半,分明已是颓势尽显,还在苦苦支撑而已。 上位掠食种间的生死相斗,局势最是瞬息万变。任由发展下去,一点点劣势都可能成为一方败亡的原因。山顶上的激战声不绝于耳,猎人们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一个个神情变幻,在心中暗暗做着计较。熊不二把手搭在后腰,手心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却听聂小洋笑叹一声:“猎人荣耀在上,从我记事起,就被教育说古龙种是两个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居然轮到我们去担心一头天灾的死活。” “要输的也不见得是那头雏龙。”从刚刚开始,猫猫的双眼就没有移开过望镜一秒,此刻陡然出声道,“你们看——” 艾露的话音方起,古龙种浑身骤然迸射出一股耀眼的白芒,映得整个山顶为之一亮。龙崽像是找到了操纵自身发光的方式,强光一放即收,仿佛凌空释放的闪光弹,瞬间遮蔽了方圆上百米的视野。透过望镜,猎人们隐隐看到两团黑影在疾速相互靠近。强光乍起的瞬间,幼龙似乎在空中打了个趔趄,双翼轻飘飘地扇了两下,险险地错开了龙机兵的冲锋轨迹,贴着钢铁巨龙的头顶低掠而过。 双龙交错的瞬间,幼龙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两只前爪于间不容发之际朝身下踏去,狠狠地踩在了龙机兵的背上。古龙的爪锋伴着一道牙酸声,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金属板,嵌进了战争兵器背后的筋肉之中。两头巨龙就势从半空跌落,直到烟尘彻底遮住了观察者们的视界,一声轰响才跟着姗姗来迟。 “这是……”聂小洋心下一惊,紧接着却咧嘴笑起来。双刀手记得清楚,这记背后擒抓的手段正是出自钢铁巨兽的手。几分钟之前,龙机兵还曾用这一招让天灾吃了不少苦头,此刻不但被还治其身,给古龙现学现卖地用在了难度更高的空战上,还在它的手上举一反三地增加了干扰手段。如果龙机兵也有情绪的话,眼下怕是已经气得口鼻生烟了。 “它在成长——”贾晓目光炯炯,“不愧是最强的物种,有这样的学习和领悟能力,说不定可以多支撑些时候,恐怕连挽回败势也大有希望。” “也不尽然……”卢修苦笑一声,“想要翻盘的话,它还要进化得再快些才行。”特选猎人的感知下,古龙的气息只是增强了短短的一瞬,便再度削弱下去。比起绝地反击,这更像是某种回光返照的表现。龙人集中目力窥向烟雾内部,只见两团黑影在山坡上翻滚扭打着,占据上风的竟不是偷袭得手的天灾。龙机兵在落地前的短短瞬间就摆脱了幼龙的擒抓,三两番腾挪过后,居然反过来控制住了对方泛着蓝光的四足。 “嘁,多好的机会啊……”聂小洋摇头惋惜道。 钢铁巨兽当然不会因为不远之外的嘘声而停下动作。它用双翼撑稳身体,一条前臂高举起来。贾晓瞪大眼睛,望镜中依稀能看见一根浑源规整的炮管:“说起来,那家伙已经好久都没用过吐息了,八成是燃料消耗完了吧?没有其它战斗手段,只靠爪子和一身的铁甲,打赢倒还说得过去,想要干掉一头天灾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仿佛为了回应猎人的言论,龙机兵抬起的前臂猛地一颤,炮管从关节处应声甩脱下来,连带着数组笨重的机括和一方哑黑色的储料箱,也一并从侧肋处脱落丢弃。大坨的血肉剥落而下,整只前臂须臾间只剩下了原本的三分之一长。 猫猫轻咦一声,只觉得那只手臂上似乎有什么事物正从血肉里钻出来。她将瞳孔扩大到极致,看清那支幽黑色的事物的瞬间,一声惊呼便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呀!”女艾露倏地在秦水谣的肩头站起来,周身毛发倒栗,背脊绷得笔直,一双肉掌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了?”熊不二木然地左右看了看,才发觉身周的同伴皆是一脸惊色。队员们向来分工不同,长枪手从没有在猎装上佩戴望镜的习惯,此刻苦于分享不到同伴们的视野,只得云里雾里地问道。 “那是……” “龙击枪!” 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显然无需多言,熊不二当即打了个寒颤,也不开口相问,自顾自地抢过了聂小洋手上的千里眼:“给我看看——” 望镜刚刚锁定两头凶兽的位置,龙机兵臂上的终极弩具已然完成了它短暂的蓄力。不等熊不二看清弩具的形制,箭矢便化成一道黑光笔直地朝着幼龙的额头钻去。与先前的危机感不同,箭锋展露出来的一刹那,幼年古龙第一次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死亡的味道。雏龙的浑身光芒大作,只来得及用尽全力狼狈地一挣,小半个头颅如触了电一般当即失去了知觉。 “砰——!” 剧烈的音爆声在山谷间回荡开,双龙之间骤然飙起一道亮蓝色的血花。弩矢擦着古龙的眼眶从侧边掠过,倒钩和锋利的气刃毫不客气地带走了幼龙脸上一大片鳞甲。数米长的弩杆一端还连在铁色巨龙的关节处,另一端则尽数没入地面,一击落定,整座山峰似乎都随之晃动不已。 弩箭的落点差之毫厘,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心思就被更强烈的惊异所吞没。暴烈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古龙幼崽的余光里,箭锋只是刚刚停下,就在那手臂里机括的驱动下倒转起来,伴着刺耳的啸叫声缩回到了关节处,第二记重击俨然准备停当。 “不可能……”秦水谣失声道。眼见若此,连团长也无法再度保持冷静了。龙击枪作为大陆最强武器,唯一为人诟病的便是其超长的冷却时间,如今年轻人们亲眼得见这个问题解决,竟是在死神之眸建造的凶器上。 古龙幼崽甩不脱龙机兵沉重的身体,情急之下一双翅膀蜷曲起来,胡乱地护住了头胸要害。天灾双翼间水波荡漾,转眼间便覆上了一层硬质的透明晶层。水晶层刚刚合拢,第二记枪击便已激射而出,携着劲风撞在了雏龙的翼膜上。但听一声轰响,箭尖被远远荡开,转瞬间却带着同样的声势又落在了同一个位置。气爆声连缀不断,龙击枪如打桩机一般,一下接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翼壳上。不过多时,水晶表面便现出一片狰狞的蛛网状裂痕,幼龙的翅膀在雨点似的震击下更是摇摇欲坠。 小团长一边观察着,右手暗暗地向腰间的信号弹摸去。教官们临行前嘱咐过她,若战局有任何变化,小猎团的第一要务就是通知两位强者。然而黑星双子才行不久,此刻召回他们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耽误教官们的搜寻工作。左右为难之际,秦水谣只觉身后的封漫云凑上近前。西戍猎人的呼吸声粗重,像是在征求团长的建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我们不能再旁观下去了。” “它会死掉的……”说话的是卢修,龙人满面焦色,双目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血丝。 835章 “别想着做什么傻事啊。”从封漫云和卢修的眼神中,秦水谣莫名地看出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当即沉声道,“别忘了那两个家伙都是见鬼的天灾级,就算把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搭上,也不会对战局有什么影响的。” 龙击枪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仍在继续,古龙幼崽只能惨然瑟缩在水晶双翼下哀鸣不已。道道流光从龙躯各处涌现出来,一刻不停地奔往翼膜各处,力图修复上面丛生的裂痕。然而幼龙对操纵水晶一道还生疏得很,修补的速度较之破坏显然慢了不止一筹。加之死亡的威胁下,古龙的气力流失得愈发迅速,勉力支撑了十几击就变得难以为继。 “可是……”卢修缩了缩肩膀,面现挣扎之色,余光却迟迟不肯从战局上移开。龙人的一双赤瞳维持在发动的边缘,丝毫没有平静下去的意思。 “有什么好可是的?”熊不二从初见龙击枪的惊异中回过神,左右瞧了瞧两个神色有异的雪林村人,一把将特选猎人的脑袋拖到了望镜前来。古龙种、类龙兵器、龙击枪,猎人世界上最令人胆寒的事物齐聚于镜片的另一端,眼下的山顶俨然成了整片大陆上最危险的地方:“想要往那里走一遭,不要说是你我了,就是小猎团全队胸章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你,怕是都还嫌不够格吧!” 山顶上的音爆声摄得人耳膜生疼,酷烈的气流携裹着无数晶粒,即便经过了几百米的缓冲,吹在脸上仍如刀割般灼痛。聂小洋在劲风下只坚持了半分钟,便从观察位上退了下来,罕见地大声应和着长枪猎人道:“大熊说的没错,况且龙击枪不比其它兵器,有它在的地方就连靠近都成问题——” 终极弩击在命中目标前,枪尖的速度能轻松超过每秒四百米,命中时的气浪和音障能让百米之内都变成人类的禁区。猎人若是冒冒失失地冲上去,要么被气浪掀飞,要么被直接震聋。就算龙人有远超寻常猎人的体质,应付那种恶劣的环境之余,也断然无法留下余力直面两头顶级强者。 “看见那些气旋了吗?不想被卷进去的话,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好了——” 双刀手的话音未落,随着一串急促的连爆声散尽,山谷间的轰响声竟是戛然而止,肆虐多时的弩枪连击就此停了下来。聂小洋的一只食指还悬在半空,指尖遥遥朝着战场的方向,但听猫猫一记重重的“嘘”声,旋即缩身隐蔽,同行者也一个个贴在石壁后噤声不语。 “分……分出胜负了吗?”熊不二晃晃脑袋,甩掉耳畔回荡着的嗡鸣声。他躬着腰凑到猫猫的身边,放缓呼吸观察起来。镜片里两头巨龙的身影彼此交缠着,龙躯之间依稀能看见一道笔直的烙红色光芒,正是箭杆已变得通体赤红的龙击枪。 “还没有,猎神保佑,是龙击枪过热了。”封尘头也不回地说道,一边在猎装上抹掉了渗出手心的汗。 巨大的枪身向四周散发着匪夷所思的热量,炙得铁甲巨龙身上裸露的皮肤也发出滋滋的声响。先前战争兵器的最后一击,尽管在封尘的数度祈祷下,龙击枪还是毫不意外地击破了古龙幼崽仅剩的一层防线。硬质的水晶翼壳冰解溃散,雏龙的血肉之躯当然抵不住终极兵器的一击,枪尖赫然穿透了一只幽蓝的翅膀,插进山体中数尺深。奈何机括的力道用尽,过热的枪身已然处在崩溃的边缘,强行再度启动只会先一步损坏猎具。是以即便龙机兵万般不愿,也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了下来。 两头巨龙首尾相合,四肢分别抵在对方的身上。幼龙的胸膛如风箱般剧烈起伏着,面前的战争机器仿佛雕塑般纹丝不动。先前的一轮死斗对双方的消耗皆是不轻,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休息整备。两头天灾一个不愿轻易放弃手中的优势,另一个则无力打破眼前的僵局,是以维持着各自的姿势,谁也没有妄动。古龙尝试着活动了一下翅膀,但翼肉和枪身上的倒刺还紧紧地绞和着,登时传来一阵彻骨的疼痛,让它只得就此作罢。 听同伴们解释清战场的情势,聂小洋讪讪地一笑道:“我就说嘛,古龙种的命都硬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这种威力的武器拿来当做压制的手段,不知道那块铁疙瘩是奢侈还是愚蠢。”贾晓啧啧嘴,小声评点道。龙击枪向来是高端战场上的定海神针,是给上位怪物致命一击的不二之选,如今却被龙机兵提前祭出,拿在手里用作常规猎具,战术意义自然大大降低。猎人们在惊叹之余未免有些嗤鼻,眼下的尴尬局面有七成都是战争兵器自作自受的结果。 “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吗?”双刀手如释重负地说,“散热向来是龙击枪最大的短板,想要解除过热状态至少还要十到二十分钟。如果那家伙接下来拿不出威力更大的猎具,战局就不会有新的变化了。多亏了这架蠢机器,两个教官又能争取到些时间。” “这可不像是需要二十分钟的样子……”望镜下的封尘沉声说道。 猎人们视野的尽头,龙机兵手臂上的机关再动,钢铁巨兽的肩窝和手肘处骤然打开了数个隐蔽的气阀。随着一道刺耳的啸叫声,大量的蒸汽从阀门处喷涌出来,水汽如烟雾弹般在两头巨兽的身边弥散开。蒸腾的冷却液带走了枪杆上的热量,氤氲的水雾之中,龙击枪上的烙红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淡下去。 “猎人荣耀在上,”局势被自己两度言中,聂小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我……” “闭嘴!”双刀手不等再行开口,就被熊不二和猫猫各赏了一记白眼,想说的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长枪猎人双手不断地调整着望镜的倍率,口中兀自骂道:“见鬼,死神之眸从太古遗迹里得了多少好处?连这样的改良也做得出来……” “那些家伙能造出一个会自己打架的怪物,这种程度的改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贾晓神色凛然,在心里暗暗计算着,“两分钟,或许还要更短,那架机弩就能重新投入使用了,以幼龙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接得住下一轮攻击的——我们怎么办?” 龙击枪在莫林手中性能大进,装载在战争兵器上一举打破了均势,成了压垮古龙的最后一根稻草。猎人们甚至隐隐觉得,眼下之景才是属于“龙击枪”的本来面目。众人各自的心思急速流转,一时间竟集体失语。封尘的千里眼一遍遍扫过僵持着的两头巨兽,天灾的气息萎靡,被弩枪刺穿的翅膀还汩汩地向外涌着血。暗影猎人眯起眼睛,恍惚中他只觉得幼龙似乎偏过了头来,一双琥珀色的龙眼光泽黯淡,正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等人的方向。 “怎么……”封尘摘下望镜,循着古龙的视线往身后瞧去,目光终于锁定在两个同乡的身上。 “对不起,团长,封尘……” “我们也不想这么做的……”封漫云和卢修对视了一眼,就此确定了彼此的意志。不等一众同伴反应过来,二人便一左一右从封尘的身边越过。两个年轻人纵身一跃,从藏身的晶岩丛中现身出来,脚下仍自不停,笔直地朝着战场中心处疾奔而去。 “快回来!”两个同伴的反常举动来得太过突然,秦水谣一时间连藏身也顾不得了,赶忙大声喝止道。 封尘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好悬捞到了封漫云猎装的衣摆,却也只一秒就被白衣猎人甩脱开,其余众人更是来不及稍作阻拦。同乡正在以身赴险,龙语者也来不及细想,他恨恨地跺了下脚,胡乱摘下望镜扔到秦水谣的手里,也跟着毫不犹豫地第三个跳出了藏身之所。 “连你也……”小团长失声道。 “那两个家伙不太对劲,”龙语者摇摇头,忌惮地瞥了一眼远处的两头天灾,还是谨慎地没有开动飞人的机关,“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没有了音爆声的干扰,以顶阶强者的感知能力,战场上一纤一毫的响动都逃不出两头天灾的耳目。龙机兵沉默地转过头,一双细小的眼孔四下扫视着,寻找起猎场杂音的源头。战争兵器的注意力才转移了一秒,余光里原本力竭瘫软的古龙幼崽却突然暴起,一抹蓝光从巨龙口中悄然迸发。 蓝色幼龙早已是强弩之末,匆匆凝聚的吐息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不及前时的十一。龙机兵缩颈扭头,光束贴着侧脸斜斜地飞了出去,只将左颊的部分面罩化成了灼红的水晶,从脸上剥落下来。 吐息的余威贯入山体,瞬间在山顶附近熔出了一片直径十余米的熔岩池。滚烫的岩浆从池心井喷而出,沿着山坡挥洒下来,三个雪林村人的前路顷刻间便被火雨覆盖。秦水谣轻咬银牙,终于还是顾不得许多了,带着怒腔急急地命令道:“猫猫带路,不二掩护,把那几个家伙抓回来,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 “我就知道,最后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聂小洋喟然叹道。猎人的双臂一抖,双刀轻巧地落进手里。 担心飞人的爆炸声会惹来天灾额外的关注,封尘一路上只用双腿在山坡上穿梭着。单手圆盾的防御面积有限,暗影猎人的身上不消多时便落上了数颗灼热的石头。以耐热著称的潜口龙皮,在古龙吐息的产物下仍显得捉襟见肘,封尘不得不愈加忧心前方同乡的安危来。 人类的身体素质不及龙人,封漫云落后了特选猎人十余米,被封尘脚下施力率先追上。暗影猎人横盾格开迎面而来的灼红色石块,贴在封漫云的耳边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西戍猎人对前方危险仿佛视而不见,他讷然转过头来,幽幽地回问向封尘道:“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什么?” 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身畔的封漫云就骤然加速,须臾间就将封尘遥遥地甩在了身后。望着同伴一身素白的背影,龙语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临行前二人的脸上并没有“决定做些什么”的表情,那神色更像是一种挣扎或迷茫。 “是古龙!见鬼……是那头幼龙搞的鬼!”想通关节的瞬间,寒意便如冰水迎头泼下,封尘双手拂过猎装的机关,飞人即刻启动,猎人再不打算藏匿,身体如离弦的箭追向前方的同伴。 卢修具龙人之身,全力冲锋的速度堪比改良过的“飞人”,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战场已是近在咫尺。特选猎人的一柄变形斧早早地擎在了手中,斧刃连挥几下,破开双龙扭打时的风压,在奔行中已然变换成了重剑的形态。他的双目赤红,自近七八米远处便一跃而起,龙人强悍的身躯划过一个抛物线,落点直指雏龙被弩枪钉住的翅膀。剑刃下的机括转动,剑锋还在空中就化成了一道耀眼的亮红色光芒,抵着天灾的弩伤处狠狠地刺了进去。 “不……!”十余米之外,封尘自知追及无望,只得声嘶力竭地喊道。 “轰——”卢修一出手,发动的便是隐藏在斩斧机括中的最强一击。爆炸自剑尖处迸发,满瓶的冷却液顷刻见底,幼龙伤处堆积的血肉绽裂开来,龙人则被气浪推着倒飞出数米远,和迎头赶上的封漫云错身而过。 白衣猎人甚至没有多看倒地的同伴一眼,一角龙素材所制的巨大镰刀握在手中,纵身一步登上了天灾的翅膀。封漫云沿着巨龙的翅膀疾奔几步,镰刀高举过顶,刀刃的尖端泛起一抹寒光,往龙击枪没体处猛凿下去。 太刀的刀尖和龙击枪的枪杆相撞,登时迸出数道细碎的裂纹,却还是顺利地楔进了幼龙两度受伤的血洞之中。白衣猎人毫不迟疑,刀刃顺着筋膜向下一扯,裂帛声伴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嚎,在雏龙的翅膀上开出一道两三米长的巨大豁口。 半个呼吸过后,那恐怖的伤口处有如决堤的江河,莹亮的龙血抑止不住地喷溅而出,将封漫云整个人连同猎装一起染成了好看的蓝色。 836章 冰蓝色的血浆如瀑布般落下,让封尘的心彻底凉了下去,也让倒飞中的卢修瞬间清醒了过来。龙人反手握着已化为斧形态的斩斧,重刃在地面上犁出一条长长的壕沟。稳住身形的瞬间,卢修便左手握拳,重重地锤在了自己的心脏上。特选猎人的双眼才刚刚恢复清明,就毫不迟疑地重新化为了血红色,以比后退时更快的速度朝古龙幼崽脚下复冲了回去。 满身的龙血顷刻间抽走了封漫云浑身的力气,西戍猎人双手一软,从刀柄上松开,自龙翼处滚落而下。疾行中的卢修调整了一番步伐,奋力迎向龙翼,想要接住昏迷中的同伴,却听一道警告声在脑海中忽然响起:“别碰他!” 再望向西戍猎人通体诡谲的蓝色,热血上头的卢修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放慢了步速,眼睁睁地看着晕厥中的封漫云怦然落地,余势不减地朝着山下一路滚去。 “见鬼……”龙人只得暗骂一声,三两步追上翻滚中的蓝色身影。卢修将斩斧倒竖在身前,斧背勉力抵在同乡的身上,二人双双倒退出近十米才算抵消冲势。斧身接触龙血的地方,不过一两秒便泛起阵阵轻烟,飞溅的血滴落在特选猎人的身上,一身重甲猎装被硬生生地熔出一颗颗浑圆的小洞。 “飞人”连串的爆炸声紧随着封尘的警告声响起。和天灾的距离若此,再怎么想着隐蔽也是徒劳了,封尘大步腾跃至卢修身边,用剑鞘帮着放平伤者的身体,他一边拆解着自己的腰囊,一边大声呼唤起封漫云的名字来。 有古龙种的翅膀作为缓冲,白衣猎人摔落时好悬没有坠伤,但这已经是当下最不要紧的事情了。封漫云的猎装虽然属于近战制式,但太刀向来要求灵便,是以在设计时便没有选择全覆盖的甲胄。此刻龙血透过猎装的缝隙,恐怕早已渗进了猎人的内甲中,头盔下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更是完全被蓝色覆盖,只能勉强辨认出五官轮廓。 “对不起……”卢修扔掉龙血浸蚀的武器,呼吸声急促而粗重,仿佛要喷出火来。 “水、热饮、回复药……只要是汤剂,有什么都好,全都拿出来。”不止一次亲身体会过龙血的滋味,封尘当然知道这种至毒的威力,却也明白这并不等于给同伴宣判了死刑。两年间的逃亡经历让年轻人迅速冷静了下来,低声指挥道:“快!脸上、四肢、裸露的皮肤和猎装关节都冲洗干净,小心别伤到自己,……喂!不要发呆了!这不是你的错,要怪的话,就去怪那个家伙吧。” 封漫云和卢修与古龙种之间有着某种独特的联系,一直以来这都被小猎团当做优势,用来获取情报和规避危险。但封尘却从不知道,这种联系比他料想中的要紧密得多,或许和身负龙腔的自己不相上下。 不经计划,不顾沿途中的危险,从猎团的藏身之所莽撞地纵穿至战场中心,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合格的猎人该有的举动。然而直到三人奔行至半路,封尘数度以龙腔呼唤未果,甚至连声音也传递不到同伴的耳中,加之封漫云怪异的言行,他才笃定是天灾出手控制了二人,手段和往日里峯山龙驭使龙语者时如出一辙。 意识到此的封尘却为时已晚。他早在几百米外就开启了飞人,奈何龙人的速度和飞人加成后的封尘不相上下,任凭暗影猎人如何没命地追赶,还是没来得及阻止那震山撼地的一记斧击,还有封漫云随之而来的舍身一刀。眼下同伴血毒加身,再如何懊恼也无济于事了,处理伤势才更加要紧,封尘拧开壶盖,用臂弯护住头脸,将大股大股的清水朝白衣猎人身上倒去。 “这……普通的回复剂真的有用吗?” “洗掉血毒,至少能阻止伤情继续恶化——漫云,如果听得到的话,记得一定不要睁眼!”封尘在伤者的耳边不住地呼唤道。 体质特殊的缘故,重伤下的封漫云八成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被龙血侵蚀的皮肤和流失的体力却都是切切实实的。即便猎人们身处的环境危险重重,清理血污也是当下的第一要务。百忙之中,封尘朝不远之外的两头巨兽瞥了一眼。古龙幼崽仍在与战争兵器的角力之中,三个雪林村人加之更远处的小猎团众恐怕早已暴露,只是天灾强者此刻自顾不暇,还没有余力应付这些弱小的人类。 雏龙被数度重伤的翅膀眼下已经不成形状了,爆炸的斧刃让创面扩大了数倍,锋利的一角龙太刀更是将伤口粗暴地延伸到了翼膜的末端,险些将整个龙翼一分为二。筋肉耷拉下来,血水淅淅沥沥地淌落,看上去甚是凄惨。 不过托了猎人们的福,古龙的翅膀终于得以从龙击枪横生的倒刺中解脱出来。封尘的心中还在暗疑着,幼龙为什么要特意驱使两个猎人来攻击自己,下一秒便有了答案。天灾痛吼一声,龙翼顺着张裂的伤口从枪杆上硬生生地扯下,就此不再受到龙机兵的束缚。钢铁巨龙似乎从未想过眼前的对手会如此决绝,它还未及反应,就被翻身而起的古龙幼崽按倒在地,双龙转瞬间主客易位。龙崽不顾自己血淋淋的翅膀,提起一只前爪扣住战争兵器的后脑,将袭击者钢铁包裹的头颅狠狠地掼进了地面中。 两头天灾级的争斗就发生在数十米外,猎人们才真正感受到二者举手投足间到底蕴含着多大的威力。强烈的轰响和地震险些让封尘将水壶甩脱出去,年轻人赶忙单手撑住地面。山顶的地表早已板结成厚达数米的水晶层,如今吃不住天灾攻击的余威,道道闪电状的裂纹从远处蔓延到三人的脚下,给本就危如累卵的山体又加上了一层砝码。 古龙幼崽却仿佛看不到山峰崩塌的前兆。它再度拎起龙机兵的头,鼓槌似的一下一下擂向地面,仿佛要把先前加诸己身的种种攻击全数报复回去。只几个起落,钢铁巨兽的脑袋便已是斑驳不堪,脸上蒙着的防护板严重变形,头顶的长角更是明显绽裂开。大量的水晶石从撞坑处迸飞起来,朝山坡上雨落下去。三个雪林村人的所在不偏不倚,正被数颗落石笼罩其中。 对封漫云的清洗还没有结束,伤者无处转移,封尘只得咬牙提起圆盾,挺身迎上落石。猎人还未摆好防御姿势,只觉得眼前一暗,一面巨大的塔盾就此遮住了视线。 “砰——!”长枪银光闪动,将几颗半身大小的水晶石凌空捣碎。盾牌噼里啪啦地接住了余下的石屑,将三人严严实实地护在塔盾下面。熊不二的叫骂声随即响起:“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该死!” 好容易跟上先行三人的脚步,长枪猎人看到封漫云浑身的幽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那是什么,脸上的怒色霎时间化作了惊色。卢修忙着打开一瓶瓶药剂,用水液冲洗昏迷者的皮肤,一时间无暇解释,只得摆摆手,头也不抬地说道:“就快好了!” “奇怪……”耗去了数瓶药剂,终于洗去同伴脸上粘稠的血浆,龙语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封漫云的面颊,白衣猎人的脸上湿漉漉的,皮肤苍白粗糙,隔着笼手还能感受到体表的温度,唯独没有半点被血毒侵蚀过的痕迹。封尘狐疑地伸手探了探地上被药水稀释过的龙血,只是稍一接触,笼手上的鞣革就响起了嘶嘶的融化声,被猎人毫不犹豫地脱下,远远地扔了出去。 “怎么了?”卢修嘶吼着问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嘈杂的战斗声。 逃过龙击枪一劫的古龙幼崽仿佛有了猎神暗助,一时竟将战争兵器压制得无力还手。天灾叼起钢铁巨兽的背脊,修长的脖颈夸张地甩动开,将数吨重的龙躯原地荡了几圈,远远地扔飞出去。龙机兵颓然跌落进碎石堆里,封尘也跟着肩膀一缩,挨过金石相撞的刺耳炸鸣:“先离开这里再说!” “用这个!”熊不二将塔盾反置在地上,几人的钩索挽成扣,将盾牌改制成了简易的担架。 “不……”卢修将封漫云推上担架,忽地心有所感,扭头朝战场中央望去。山顶之上,扔飞出去的龙机兵像是跌损了身上的某个部件,躺在石堆中挣扎不已,迟迟不见起身。终于空出了手的古龙幼崽却没有选择追击,而是幽幽地转过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锁定了四人的位置,瞳孔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它在看我们!它在看我们!”特选猎人登时亡魂皆冒。两个年轻人搬起重盾,不由分说地沿着山坡向下疾奔,天灾却也适时调整好了面向,迎着几只爬虫迈步过来。古龙幼崽的左翼还软软地垂在身侧,只能以四足跌跌撞撞地前行。但巨兽的身长超过三十米,每踏出一步都是将近二十米的跨度,只迈出两步,双方间的距离便赫然缩短了一大截。 :“见鬼……那家伙怎么突然对我们有兴趣了?”龙人的脚力和飞人的力量相加持,在入夜的雪山上跑出一道残影,重盾上的封漫云摇摇晃晃几欲坠落,但二人也顾不得许多了。龙腔视野下,突然变卦的蓝色巨龙身上并没有战意或怒意,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猎人们身上仿佛有某种至宝,对古龙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别回头!它大概是把我们当成食物了!” 古龙幼崽刚刚起步,更远处的龙机兵也跟着理顺了身上的故障。钢铁巨兽甩开尾巴,三两下扫清了身边的乱石,循着前者的身影不依不饶地起身欲追。顷刻之间,逃亡中的封尘三人隐隐化身成了战场上的台风眼,将两个强者的目光尽皆牵引了过来。 战争兵器才站稳身体,不等迈开步子,便觉得身后似乎有异。还未及察探,它的脚下便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金铁交击声。先前的伤势短暂地混淆了钢铁巨兽的感知能力,以至于被人类欺近了身边才察觉到。短短几秒已经足够聂小洋斩出十余刀了,龙机兵跟腱处的防护板并不完善,被双刀手窥准薄弱处,拼着开裂的虎口,撕开了一条尺余长的口子,露出了板甲下灰白的血肉。 “怎么可能让你追上啊……”早已准备好的爆弹被捆扎成束,强行塞进了狭长的伤口中。聂小洋瞳孔微缩,连忙从钢铁怪物身上跃下,几个闪身远远遁开。闷爆声响起,龙机兵的身体向后猛地一倾,趔趄了几步才稳定下来。巨龙的脚后,板甲已被掀离体表,几根断裂焦黑的管线从血肉中暴凸出来,淅淅沥沥地流着不明的紫色液体。 “见鬼……你们都在干什么?”龙腔视野下,封尘将双刀手的所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不由得失声叫道。 “不用担心——”熊不二朗声道,“你们两个把这家伙抬下山去,我们随后会跟上来的!” 蓝色古龙拖着一只伤翼,还是几个起落便逼近了封尘三人的安全距离。无需回头,龙语者便知晓,小猎团余下的成员早已在他的身后严阵以待。秦水谣的发梢凌乱,贾晓还在平复长程冲刺后的气息,熊不二出让了塔盾,只得将长枪横亘在胸前,凝神注视着愈趋愈近的顶阶掠食种。 “拜托,至少也要挡住一击啊……” 像是洞悉了猎人们的意志,奔跑中的古龙幼崽戾叫一声,还在小猎团近十米之外便脚下一顿。巨龙沉重的身躯轰然跃起,双翼下的风压瞬间将众人压得弯下腰来,这一跳直接跃出了几十米,戏谑似地从猎人们头顶上高高地掠过,完美地绕开了年轻人们孱弱的防线,连正眼都没给众人留下一个。 卢修背上的汗毛一栗,巨龙落地的轰鸣声近在耳畔,龙人甚至能感觉到天灾身上散发的融融热意。飓风在猎人身周毫无征兆地哮起,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特选猎人只觉身体一轻,自己连两个同伴一起,竟是被揽入了龙崽泛着蓝光的胸口之中,携裹着返身朝山顶奔去。 837章 聂小洋脚下失衡,狼狈地从龙机兵的阴影下滚了出去。爆弹组在钢铁巨兽的体内炸开的一刻,灼浪如同一只大手狠狠地推了双刀手一把,猎人扑腾了几下才稳住身体,当下心有余悸地回头瞥了一眼战果。 “该说是幸不辱命吧——”年轻猎人剧烈地喘息着,咧着嘴自言自语道。 和战争兵器的接触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但聂小洋却觉得像在地狱中熬过了一个轮回般漫长。即便是巨龙护甲的薄弱处,寻常的手持猎具也绝非可以轻松攻破。双刀手仗着军方的战技加身,数秒间连续打出了十几记重斩,不自觉间甚至超越了自身往日的极限,这才勉强博得了一线战机。 回过神时猎人的手臂仍软软地垂在身侧,握刀的双手颤抖不已,早就脱力麻痹。短刀的刃口翻卷起来,更是连刀鞘都插不回去了。如此代价,换来的是战争兵器脚踝处一个巨大的空腔,缆线和机括大片地裸露在外,作为填充物的血肉已经熔化成了一滩滩烂泥。沥黑色的油脂从创面处不断沁出来,巨兽还能勉强站稳,但一时半刻之内显然是动弹不得了。 “说什么太古兵器,依我看也不过如此……”聂小洋满意地点点头。阻拦工作完成,年轻人不再停留,拖着两条绵软的臂膀往约定的撤离点退去。 扭头的瞬间,双刀手面前的天幕便被整个染成了湛蓝色。 古龙幼崽巨大的身体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胸前的光芒宛若夜灯。判断出天灾的落点正是同伴们的位置,聂小洋的笑意当下凝固在了脸上。 “嘁……大熊那家伙,还说‘包在他身上’?”古龙种闹出了如此动静,另一支队伍的阻截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双刀手这样想道。奈何自己和其他人分开太远,他紧忙跑出几步,却仍然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兽一个纵身,而后轻巧地坠落在山坡某处。 落地的雏龙显然是扑中了什么,坠地声响起的瞬间,“飞人”那特有的连缀不断的爆炸声便戛然而止,团长的凄叫声却穿透大片溅起的晶尘传入耳际。聂小洋看不清具体战况,只见伤痕累累的龙躯借着惯性,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卷起的风压让他不自觉地别过了脸。待到气浪散尽,猎人放眼眺去,捕猎得手的古龙种正迈开大步返身朝山上攀来,目的地赫然是自己,或者说自己背后、峰顶上那直入山腹的巨大天坑。 “小洋!”一道尖利的警告声将险些怔住的聂小洋喝醒。猫猫四足攒动,迎着双刀手一边疾奔,一边大声呼喊道:“封尘他们都在上面!” “上面?”猎人拉下望镜匆匆窥向幼龙。巨龙的胸口处,几簇泛着橙红色光芒的鳞片分明向外鼓起。外翻的鳞甲如襁褓一般,将雪林村的三个年轻人包裹其中。聂小洋眯起眼睛,依稀见到封尘的脑袋露在外面,随着天灾的动作摇摇晃晃,显然是昏死过去了,他暗骂一声:“那几个家伙……是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的?” “拦住它!快拦住它!”女艾露声嘶力竭地叫着。 “说得倒是轻松。”聂小洋嘟囔道。赶来驰援的同伴们还在更远处,面前的猫猫受种族血脉所限,满脸尽是惊惶失措的模样,还能停留在战场上已是竭尽全力了。须臾之间挡住一头身长三十余米的巨型野兽,就算并非天灾,也绝不是常力所及。更何况聂小洋方才经历了一战,眼下气力本就不济,心急之下,更是觉得阵阵虚弱感涌上头来。他强压倦意左右观望,周遭除了一条平整的缓坡,就是满地细碎的水晶,全无可以借力之处。自己身上仅剩的大威力猎具贡献给了身后的龙机兵,就算还有第二组爆弹,以双刀手当下的体力也再难发挥它的作用了。 猎人的心思急速流转,但远比不上天灾逼近的速度。巨龙的脚步益近,聂小洋只得暂且避开正面,让过对方横冲直撞时卷起的沙石。一人一龙交错而过,双刀手仰起头,低吼一声,听天由命般接连将两柄短刀飞甩出去:“给我中啊……” 短刀一柄冲向幼龙的眼睛,天灾的眼睑还没有发育完全,但要害处被本能牢牢地庇护着,刀刃还未及身就被气流吹偏了轨迹;另一柄刀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钻进了怪物胸口亮着的几片龙鳞中。刀锋打着旋撞在封尘的头盔上,龙语者的脑袋晃了晃,并不见半点醒转的迹象,聂小洋遥遥地看着,提起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泄了下去。 “见鬼……”双刀手奋力地呼唤了几回封尘的名字,声音却湮没在一阵急促的机括声中。雪上加霜的是,猎人的背后,龙机兵的小腿上,用来填充躯干的血肉仿佛有了生命,自发地增殖起来。战争兵器伤口四下的筋肉蠕动着,将断裂的管线封合回肉里,数个呼吸间已是行动如初。 许是感知到了古龙幼崽的接近,钢铁巨兽急切地动了起来,它双翼一振,衔着天灾的尾巴紧追了上去。铁龙臂上的龙击枪堪堪冷却完成,枪尖带起一道乌光直奔最古者的背脊。最古者却恍若未觉,琥珀色的眼眸里只剩下了返回自己巢穴的入口。枪尖及身之前,雏龙已抢先一步跳了下去,尾梢堪堪隐没进坑口之中。 龙机兵蓄势至半,小半个身子探进洞口,威力冠绝的一枪终究还是没能刺下去。古龙归巢的瞬间,洞口附近的水晶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悄无声息地碎裂开。战争兵器脚下蓦地失去支撑,无力地仰倒下去。 毫无先兆地,密密麻麻的裂纹在半透明的山坡各处浮现出来。偌大的山体向下一沉,仿佛垒起的积木被抽走了最关键的一块,在猎人们眼前轰然崩塌。 ………… 直到数分钟前,战场的南坡还是风平浪静。莫林不敢以龙语察探战况,只得和柏邶二人侧着耳朵,靠山峰另一端不时传来的动静推测进展。山上每每安静下几秒,白衣猎人就会紧张起来,屏着呼吸,伸长脖子朝头顶望去,直到新的战斗声响起为止。如此反复了数回,身畔的执事长终于忍不住轻笑道:“放轻松,战斗没那么快结束的。” “天就要黑了,我担心……” “到现在为止,零号的表现比我们预料的要优秀得多。只要不用上那样武器,剩下的燃料就充足得很。”莫林安言道。吐息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两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执事长提高音量:“你听!眼下零号正是战意高昂的时候,现在的你我,最该担心的就只有怎么回收素材了!” 柏邶点点头,才算安心了些,龙人的听觉却忽地捕捉到一阵细不可察的金铁声。叛逃猎人心中警铃大作,正欲出声警示,但觉颌后一凉,竟是被一柄白刃当先抵住了要害。 山顶连缀的爆炸声徐徐散尽,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才清晰起来。莫林发觉之前,黑暗中抛飞出的重锤就已经在其身周盘旋了几圈,锤柄勾连着铁链在执事长身上蓦地收紧,须臾间便将他的双臂紧紧捆在体侧。 “你们两个,这种时候最该担心的居然不是自己吗?”安菲尼斯幽幽地附在柏邶的耳畔,略显恶趣味地说道。 老艾露整个身体亲昵地攀附在白衣猎人的背后,双脚怪异地扣住了对方的关节,回旋镖的刃口顺着猎装的缝隙探至皮肉。柏邶的右手离背后的刀柄只剩下数寸的距离,但在传说猎人的威胁下再不能寸进,只得缓缓放了下去。白衣猎人难能扭头,只好转动双眼,余光里依稀见到被链锤捆住上身、同样狼狈的莫林。 “猎人荣耀在上,我还以为会更困难一些的……”铁链的另一端,罗平阳从黑暗中踱步出来,行走间还不忘收紧手上的链条,让小指粗的铁链死死咬合在执事长的猎装上。六星猎人在莫林的数米外站定,不无惋惜地轻叹一声,“阿林,坐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你的警惕性原来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不久前安菲尼斯追踪到两个叛逃者的血味,莫林和柏邶赫然都是有伤之身,二人的行踪却并没有过多遮掩,老艾露便提前做好了遇伏的准备。黑星双子本以为接触之后,等待着自己二人的会是一场苦战,是以出手时均没有保留半分实力,却没想到以远处的爆炸声做为掩饰,一个照面便将叛逃者双双擒获。 “我当然知道你们的能耐。”莫林全然没有被俘者的自觉,他面色不变地朝山顶努了努嘴,“我们躲在这里,防备的是那家伙,又不是你们。” “倒是被你小瞧了——”老艾露空出一只手,忙不迭地抽出钩索反剪住柏邶的双腕。白衣猎人腕上还缠着放血时的绷带,也一并被绳索粗暴地勒住,痛得他一阵龇牙咧嘴:“好了,寒暄就到此为止,该是聊正事的时候了。所有能关停那该死的猎具的手段,统统都交出来。” “你们两个,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执事长在罗平阳的推搡下顺从地背过身去,身体伏在水晶沙地上,还不忘哂笑道。 一束粗大的蓝光从山顶升起,古龙幼崽的吐息声势浩大,被击碎的山石簌簌地滚落下来,依稀泛着炙热的红芒。不消探查,罗大师便能猜到,山体另一端的状况比这边要糟糕得多,或许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担心小猎团的年轻人,他三两下解开莫林的重剑扔到远处,烦躁地喝道:“安菲的耐心可比我差得多,不想场面变得更难看的话,就照他的话做。” “只有一个问题,”柏邶梗起脖子,吐掉钻进嘴里的晶沙,语气变得古怪起来,“我们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关停龙机兵的手段什么的,在研制的时候我们就没考虑过。” “拖延时间的话还是换个场合再说吧——”远处巨龙鏖战的声音接连不断,地面的震感一次强似一次,老艾露许是动了真火,肉掌上又施了三分力,镖刃的尖端没入柏邶的皮肤,血珠顺着刀锋滚落下去。 “你还能怎么样?杀了我们不成?”听着昔日同伴的厉喝声,感受到颈间的痛楚,柏邶反倒变得愈发有恃无恐起来,“小安菲,想必你也见过了‘零号’战斗时的样子,不会还觉得它是什么齿轮机括铆成的寻常猎具吧?在那边和最古者对抗的不是钢铁造物,而是一个生命,一个能自主战斗的意志。” 白衣猎人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别那么瞪着我……我当然知道,就连太古科技也没办法凭空制造出一个灵魂,眼下存在那台猎具里的,是峯山龙意志的残留。现在的零号,直到将对手格杀,或者机体彻底损坏之前,它都不会停下来的。” “我没有心情陪你们玩这种游戏……”老艾露凶声道。他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个六星猎人默契地探手向叛逃者的腰间,在腰囊中翻找起来。 “算了吧,阿阳。”莫林被按倒在地上,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腰身,“你比谁都熟悉我们说谎时的样子,应该明白你们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罗平阳手中的动作一顿,沉声回应道:“你和阿邶?抱歉,我已经不清楚你们两个说过的话里,还有哪句是真的了。” 嘴上这么说着,老猎人在执事长的腰囊中却是一无所获。大概是补给猎船就在不远处的缘故,莫林连常规的药剂道具都携带无几,半数衣囊更是空空如也。罗平阳拔出剥皮小刀,逐一挑破衣囊,试图找到隐藏的口袋,不多时就将莫林的腰带划得破破烂烂的了。 “嘿,阿阳,你知道猎人工会的规矩,发现新物种的家伙享有给它命名的权力。”柏邶也不加抵抗,任由安菲尼斯在自己身上施为,“最古者孵化的时候只有你在场,怎么样,有没有想好它叫什么?就算那家伙马上要死了,至少也要在委托报告上落个拉风的名字吧?” “闭嘴。”六星猎人咬着牙,摘下莫林的头盔晃了晃,又拎起对方的小腿,将鞋底的硬革生生剌开两道豁口。直到执事长身上再无可以藏物之处,罗平阳才不甘心地收回小刀。他望向安菲尼斯,却在兽人的眼中看到了同样一无所获的结果:“现在怎么办?” “一定还有办法的。”老艾露徐徐吐出一口气,思索半晌道,“飞空艇……是了,机关不在他们手里,说不定还在猎船上——信号弹。” 见安菲尼斯从柏邶腰间抽走了几颗死神之眸的特制信号弹,莫林的瞳孔蓦地缩了一下,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喂,小安菲,你也听到麦格村长的话了,只要还有最古者的天赋在,把我们的船叫到这里来,不光是船里的人,就连你我都要交待在这雪山上……安菲!” “不用担心,在那之前,我和阿阳就能把你们的玩具关掉了。”兽人掂了掂信号弹,举手朝天便欲拉响。 老艾露的行动不似威胁,而是真的如此打算。柏邶见状也收回了玩笑的表情,奋力地挣扎着,连声嘶叫道:“安菲尼斯!你这家伙看不到最古者战斗的样子吗?你告诉我,等到它真正成长起来,大陆上还有谁有资格做它的对手?我和阿林在想办法拯救这片大陆,你又在干什么?” “你不是什么英雄……”安菲尼斯低头索向白衣猎人的眼睛,怒声道,“想要拯救世界的话,去和洛克拉克还有莱恩也鲁的灾魂们说吧!” 兽人抬起脚,肉掌解恨似地重重踏在柏邶的背上。柏邶痛呼一声,尾音却硬生生地卡回了喉咙里,在他的眼前,山体似乎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一般,微微摇晃起来。二人脚下的水晶如初冬江面的浮冰,“叭”地一声脆裂塌陷,裂纹随即蔓延开。 838章 失重感来得毫无预兆,地面如拼图板在罗平阳脚下片片剥落,六星猎人惊呼一声,只来得及抓住手边最近的事物。待到发现自己攥紧的只是锤柄上的铁链时,他的脚下已经不剩半片完整的支撑物了。 悬空的同时,多年猎人生活练就的本能便接管了身体。罗平阳勉强蜷起身子,把头深埋进臂弯里,和着崩解的水晶层一道坠落,听天由命般闭目静待落底的瞬间。谁料坠落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猎人手中的铁链却忽地绷紧,链齿生涩地摩擦几下,于间不容发之际堪堪将自己吊在了半空中。 “上来!” 罗平阳仰起头,只依稀辨认出莫林骂了句什么。执事长面容扭曲,声音隐没在隆隆的裂石声中,数秒前还缚在身上的链锤,不知何时被对方抓在了手里。昔日的战友伏身在一块巨大的岩板上,手脚并用地抠住岩缝,右手还不忘死死抓着锤柄,将罗平阳吊在脚下几米处。 “你……” “想死吗?还不上来?”叛逃猎人将铁链挽成结缠在手腕上,又加重了一遍语气,恶声催促道。 众人所在的山体是中空的,意味着在眼前的塌陷停止之前,没有一处地面能给猎人们做避难之用。莫林足够幸运,身下的山岩板块足有数百米方圆,倾覆的速度明显慢上不少,但距彻底陷落也只有数秒之遥。被老友连声厉喝,罗平阳这才如梦初醒,暂且打消了脑子里纷繁的念头,循着铁链卯足力气向上攀去。 六星猎人才抓稳岩壁,莫林便不由分说地将战锤塞进了对方怀中,将酸软脱力的手臂解放出来。罗平阳喘息之余放眼眺去,浪潮般的烟尘从雪山各处升腾起来,视野中塌陷的范围竟是覆盖了大半座山峰。两人的四周,大如天碑的水晶岩壁一边凹折进山体内部,一边在相互碰撞中碎裂成更小的板块,雪山从顶部向四周层层塌缩,由是隐隐现出火山口般的环状凹陷。海量的山石争先恐后地充填进火山口之中,恍若一池散发着荧光的滚滚岩浆。 “猎人荣耀在上……”罗平阳所悬的孤岩正在“火山口”的内壁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坠进去。六星猎人和莫林对视一眼,不分先后地低喝一声,没命地往更高处爬升。 “阿林!”钩索自罗平阳的斜下方飞来,“叮”地一声卡在了猎人脚下不远处,柏邶接连踩落几块石板,终于在安全的落脚点用尽之前赶上了同伴。白衣猎人双脚在空中虚踏一步,身体如蝙蝠般向上滑翔了数米,堪堪落在六星猎人身侧:“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与天搏命之际,罗平阳根本无力开口,只在见到柏邶肩头略显萎靡的安菲尼斯时,脸上的狰狞才稍稍缓和了些。山崩方起的时候,柏邶和莫林便被地裂隔开,纵使拥有龙人的体魄和反应能力,逆着滚滚的石潮而上显然也不是毫发未损。叛逃者猎装上的晶沙和血晕混成一片,不知伤到了何处,又有多少包扎不久的创口崩裂开来。 “这块石头撑不了多久!”莫林一缩脖子,避开一颗水桶大小的流石,眼神求助地朝老艾露投去,“安菲——!”众人所在的地板骤遭碰撞,登时绽开数条狰狞的裂痕,下坠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嘁……”安菲尼斯恨恨地咬了咬牙,双眼却早已在漫天的飞石中寻找起来,“三点钟方向!” 猎人们循声望去,右手边正是一片青黑色的岩台,不知为何没有被天灾的能力同化为脆质的水晶。岩台接连受了几记流石的撞击,不知还能稳定多久,但眼下四人却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行……”罗平阳匆匆瞥了一眼不断升高的岩台,“我们跳不到那么远的!” “有我在就可以——”柏邶往山岩的方向挪动了一大步,一边估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一边舔了舔嘴唇笃定地道,“数到三!” 跳起的瞬间,罗平阳便觉猎装的后襟被一只大手强硬地拽住了。柏邶的力量大得出奇,生生将传说猎人的跃势提升了一倍有余。漫天纷乱的飞石仿佛杀机重重的迷宫,四人在空中化成了一道首尾相衔的弧线,竟是险之又险地接连避过了几轮石雨,直奔终点而去。 白衣猎人率先重重地砸落在岩台上。龙人将肩头的安菲尼斯甩脱出几米,自己更是冲势不减,在岩台上滚了几圈,直撞到岩壁才算停下。落地的莫林试图翻滚卸力,却还是在巨大的惯性下失衡仰面摔倒。执事长来不及调整气息,就见一方晶亮的巨石在自己眼前猛然放大。他心下一寒,拼尽全身的力气侧身滚开,合抱粗的六棱柱从上方坠落,在莫林耳边砰然崩裂,好悬没有将叛逃猎人的头颅一击杵碎。 罗平阳失了一条腿,平衡能力本就不济,在半空中就已是摇摇欲坠,好容易半个身子勉强搭上石台,却适逢巨型水晶砸落,石台猛地一震,眼看着便要从边缘滑落下去。老猎人挣扎着险些呼号出来,只见莫林的脸蓦地出现在头顶。执事长的脸上尽是被碎石划伤的血痕,伸出手不假思索地扣住了六星猎人的手腕。 柏邶被山壁撞得七荤八素,也只是较莫林稍晚了一步,两个叛逃者一左一右地吊住罗平阳的手臂,将老猎人合力拽上台去。四人肩并着肩,紧紧靠到崖壁边上,一口气才算真正松下来。 “丢人……”莫林的喘息声几乎要盖过漫天的滚石声了,却还是嘴角微扬,半是揶揄地瞥了一眼罗平阳道。 六星猎人粗喘着张了张嘴,道谢的话就此卡回了喉咙里。确认过安菲尼斯无恙,他双目游移起来,警惕着周遭每一块可能靠近的飞石:“接下来怎么办?” 老艾露没有言语,而是仰起头,一双绿眸朝昏暗的石壁顶端投去。 几分钟后,三具钩索不分先后地搭上了山壁顶端。安菲尼斯率先攀上崖顶,皱着眉头狠狠揉了揉嗡鸣不已的耳朵。兽人出众的听力此刻反而成了累赘,山崩只持续了数十秒,老艾露却像是站在全速运转的螺旋桨下数个小时般煎熬难耐。罗平阳紧随在安菲尼斯的身后,借着绳索歪歪斜斜地滚上了山顶,仰躺着歇息了几秒,才爬起来喘息道:“你还好吗?” “挨过这种阵仗,大概只要还喘着气,都能算做‘好’吧。”天色渐晚,安菲尼斯的目力反倒更加清晰起来。整座山体在崩塌的洗礼下凭空矮了近三分之一,黑星双子和柏邶一行接触的位置本是山腰附近,眼下却赫然变成了山顶,地形改变若此,让方才脱险的两个顶级猎人恍若置身梦中。 莫林身材矮小,全力之下也最后一个才爬上缆索的尽头,不料迎接自己的却是一柄粗重的战锤。重锤“咚”地一声倒竖在山崖上,锤锋正对着执事长的眉心,叛逃者顺着锤柄向上望去,罗平阳的脸色铁青,汗水和沙石混成一片:“这一出也是死神之眸的手笔?” “非要把我吊在这种地方问吗?”莫林晃了晃手中的钩索、见对方无动于衷,他又长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胳膊脱力了,会掉下去的。” 被六星猎人拽至平地上,两个叛逃者又在黑星双子圆瞪的眼神下解开钩索,逐一丢到远处,罗平阳握紧战锤的手才缓缓松开。劫后余生的四人谁也没有再起战斗的心思,莫林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揉弄着自己几无知觉的臂膀:“就算我们搞得出这种程度的动静,也不会蠢到把自己牵连进去的——是古龙,我也没料到那家伙事到如今,居然还保留着这么强的力量。” “驱使你那台铁疙瘩挑衅天灾的时候,你们就该料到的。”罗平阳声音冰冷,不掩心中的急意和怒意。雪山崩解,自保之余,老猎人更担心的是留在山上的孩子们的安危。灾难来得急猛,六星猎人并没有看到小猎团的求援信号,此刻的他只能向猎人先祖祈祷年轻人们运气不错,没有尽数覆灭在乱石堆之下了。 “不用费神去找了——”罗平阳眼神游转,面色焦躁,像是在寻觅着什么,执事长却是会错了意:“零号不会被这种攻击轻易破坏的,龙机兵的强大之处,可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么多。” “反倒是那头雏龙,连寄身的巢穴都不惜破坏,看来就算没有彻底失去战力,恐怕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战斗大概很快就要结束了。”柏邶带着满身的伤口,倚靠在执事长身边坐下来。 叛逃者二人的补给早在灾难开始前就被收缴,罗平阳尽管不愿,念在白衣猎人两度救过自己性命,此刻又凄惨异常的份上,还是丢给了对方些恢复用的什物。柏邶虚做了个干杯的动作,将回复剂一饮而尽,随即拆解替换起身上被血水洇透的绷带来:“阿阳,安菲,看过这场战斗后,我相信你们差不多也该明白要站在哪边了。” “猎人世界从来只有一边可站,死神之眸才是选错了队伍的家伙。”安菲尼斯低哼道。 老艾露登临山崖,俯身朝天坑的内部望去。山峰并没有被彻底化为废墟,崩塌的山岩在天灾的意志下隐隐聚合成拱形,比起毫无章法地破坏环境,初生古龙更像是在将山石凝结成坚固的罩,保护着更下方的事物。 雏龙或许只是暂避其间稍作喘息而已,并非如柏邶所言全无一战之力。但对于最古者来说,这也已经是明显的示弱表现了,纵观安菲尼斯所有目睹过的战斗,还没有哪个猎人队伍能将天灾强者逼迫至此。 “我有个主意。”莫林清咳一声,不避老艾露手中兵刃的寒光,径直靠到山崖边来。 “怎么,这场灾难结束,就随我回洛克拉克领罪吗?” “当然不是——” 漫山碎裂的水晶有如无数只活跃的雷光虫,各自散发着莹亮的光斑,将整座山体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晕,仿佛群山之间藏匿着的通向黄泉的灯塔。莫林伸出手,似乎要将眼前的光斑攥进手心:“‘冥灯龙’——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 封尘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却被入眼斑斓的眩光逼得重新闭上。猎人的额角痛得厉害,想是坠落时撞到了什么钝物。他痛吟一声摸向额头处,在头盔的外甲上触到了一块浅浅的凹痕,万幸没有挫伤,但耳畔随之而来的嗡鸣声却惹得年轻人一阵恶心。龙语者挣扎着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光滑的地面上,望着水晶层中自己狼狈的剪影接连干呕起来。 震荡过后的症状逐渐缓解,封尘吐掉口中的酸苦,喘息着收敛起心神。记忆中彼时在山坡上,一行三人被古龙及身的瞬间,自己就被强烈的风压震得晕了过去。半昏半醒之间,猎人还能依稀感觉到天灾驮负着自己向山顶移动。他印象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正是幼龙纵身跃进山顶的洞口之中。 “猎神在上……”心绪至此,封尘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仰头望去,不由得失声唤道。猎人自忖跌落进了雪山洞窟之中,但头顶本该有的巨大天坑此刻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方水晶质的蛋壳状巨大拱顶。海量的水晶封死了猎人的来路,漫天的蓝色眩光也正源自于此。视野被仿佛星辰宇宙般的斑驳晶光所充斥,龙语者顿时怔在原地,半晌竟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才没死……” 双眼逐渐适应了洞窟的光线,封尘环顾四周,视线之内并不见一个出口,蓝色荧光笼罩的范围外还似有更宽广的空间,这座洞窟想必是靠古龙种的能力生造出来的。年轻人还能留得一命,恐怕并非是运气使然,而是新生天灾刻意为之的结果。 “卢修?漫云?”龙语者试探着呼唤,却只得到一阵空洞的回响。封漫云先前被龙血所伤,此刻伤势更不知恶化到什么地步,一刻都耽搁不得。来不及探查自己身上的伤势,猎人忍着遍身的酸痛站起身,打算先行探索一番。他下意识地朝后腰摸去,剑鞘内空空如也,单手剑在昏迷期间不知遗失到了何处。尽管周遭并无动静,但想到有古龙环伺左右,洞窟内危机四伏,龙语者还是紧紧抓住了手边仅剩的圆盾。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封尘的脚便不得不停在了原地。 龙语者的猎装上,各关节处原本装载着“飞人”部件的地方,一簇簇拇指粗细的水晶从猎具的缝隙处生长出来。硬质水晶将“飞人”壳体内的机括齿轮霸道地搅碎,须臾之间就变成了几十块废铜烂铁掉落下来。水晶有灵性似地沿着甲胄攀登而上,将猎人的腰囊和背包层层叠叠地包裹住,皮质束带不堪重负,叭地一声崩裂开,整包早已化作半透明的补给物砰然坠地,在封尘的脚下碎裂成晶莹的细屑。 “该死……”封尘恨恨地咬了一下牙关,双手尽量缓慢地抬至头顶。身上的异象毫无疑问是古龙种所为,自己大概从苏醒之前就一直没有离开古龙的视线。一念及此,他不再掩饰龙腔,心绪如潮水般向洞穴各个角落散开:“你这家伙是可以说话的吧!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泽诺·吉瓦,”洞内的辉光为之一暗,少顷,伴着略显生疏的龙语,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穿越洞窟深处的阴影,徐徐出现在封尘的面前,“我记得你。” 839章 无暇问及古龙幼崽为何认得自己,也不曾察觉天灾的话语已经悄然换成了大陆通用语,封尘甚至连对方留下自己性命的缘由都来不及思考。当最古者的第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便排山倒海般吞噬了封尘的身体。 巨龙琥珀色的双眸在猎人的眼前倏地放大,仿佛一处旋涡,将年轻人的精神牵引进去。疑惑、恐惧、焦虑……种种感情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被天灾之力从封尘的脑海中粗暴地抹除。龙语者就像被莫名地丢进了冰冷黑暗的深海中,无从呼喊,更无处脱逃,只得朝着更深处缓缓坠落下去。 封尘下意识地朝面前伟岸的龙躯伸出手,才发觉自己竭尽全力,也只是让手指微微地颤了一下。他还欲做些什么,奈何脸颊憋红起来,竟然连呼吸和心跳的欲望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年轻人眼前一黑,就这么干脆利落地俯身倒下,咕咚一声滚落到古龙幼崽的脚下,后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至此才乏味地喷了声鼻,扭转过身体,懒洋洋地往洞穴深处的黑暗中隐去。 “等……等一下……”方才迈出两步,天灾却再次停了下来。声音并不来自龙腔,而是人类细若蚊蝇的呼喊。不消回头,泽诺·吉瓦便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类已经从短暂的晕厥中醒转过来,正勉强抬起头仰视自己。封尘嘴唇打着颤,艰难地说道:“我的同伴,卢修和漫云……一起落到这里的另外两个猎人,他们在哪里?” 又过了数个呼吸,巨龙才转回身来,颀长的龙尾在地面上划出哗啦啦的碎石声。它眯起眼睛,似乎惊讶于封尘受过了龙威的洗礼,却还保留着如此强烈的欲念。少顷,一道神思传入龙语者的脑海中,封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神思中并没有带着古龙的天赋之威。天灾只是为他指了个方位,那是山洞的某个角落,俨然正是卢修和漫云的所在。 碧蓝巨龙的回答让封尘的眼神为之一清,身体凭空生出了三分力气,他挣扎着站起来,沿着指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行去。天灾既不相助也不阻止,它玩味地对着年轻人的背影观察了片刻,抬起脚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三个猎人同时跌下洞底,落点也分散得并不算远。饶是如此,带着被古龙天赋波及的虚弱感,赶到对方所指之处时,封尘也早已是汗流浃背了。猎人三两步凑近过去,眼前是两个一人大小的半透明茧状物。巨茧歪歪斜斜地卧在满地的水晶碎块中,一如洞穴的四壁散发着莹莹的蓝色幽光,将猎人的脸映得愈加苍白。茧壳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细密纹路,萤光下依稀能辨认出其中蜷缩着两道人影。 “猎神在上……”封尘当即闭目探查进去,龙腔视野毫无反应,里面的二人即便还活着,也已经处在深度昏迷之中了。猎人心中一凉,背脊上冷汗丛生。他低骂一声,顾不得茧壳是否安全,便伸手按了上去:“你把他们怎么了?” “一种保护……”幼龙徐徐靠近,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你们的躯体太过弱小,我不想看到他们落下来时轻易坏掉。” 封尘的笼手早被天灾晶化破坏,裸露的手指碰到茧壳的瞬间,猎人也随之轻咦了一声。手上的触感不似寻常水晶冰冷坚硬的质地,而是柔软细腻,带着鞣革般的韧性。巨茧表面凹凸不平,赫然是一条条手指粗细的丝线包裹而成,茧壳上的细纹正是无数水晶线缠绕勾连的痕迹。 龙语者的指尖猛一施力,茧壳随即凹陷下去。颗颗蓝色的液珠从丝线的缝隙中渗漏出来,一股浓烈的锈臭味当即喷涌而出,直刺封尘的鼻腔。猎人如遭烫伤一般猛地收回手去:“见鬼……是龙血!” “不用担心,你的同类还好好的。”古龙调整了一番姿态,就在封尘不远处踞坐下,颀长的脖颈耷至近地,尾巴盘在身侧,“我的血液唯独伤不到他们……” 仿佛为了印证天灾的话,两颗巨茧上的光芒渐弱下来,包裹在外的水晶线剥落了少许,刚好露出了两张昏睡中的人脸。碧蓝的液体顺着茧壳的破裂处缓缓流出,巨茧之中正是满腔的血水,卢修和封漫云如胎儿般浮在血池里:“我暂时拿走了两个小家伙‘醒过来’的欲望。被他们在这里恢复意识,一旦做出些傻事,恐怕会伤到自己——喂,真龙的血对其他生物还是致命的,想活着的话,就不要再靠上去了。” 封尘被喝停了动作,强自按捺下将同伴从茧中拖出来的心思。他小心地避开四溅的血沫,伸手朝封漫云的鼻下虚探了探,西戍猎人的呼吸平稳悠长,眉毛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血珠,却果真不见被毒血侵蚀的迹象。龙语不会说谎,加之猎人亲眼证实,尽管封尘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半分减少,也只得暂且接受了古龙的说法。 “‘泽诺·吉瓦’……对吧?”龙语者回过身来,心中的警惕反而更盛了些。山顶鏖战之时,天灾不惜耗费精力驱使卢修和漫云靠近战场,远不止是助其脱困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二人此刻或许会躺在这雪山上的任何角落重伤垂死,却唯独不是古龙精心炮制过的容器里。心思至此,尽管明知毫无助益,反而可能会激怒天灾,猎人还是倒退半步,更加严实地将同伴护在身后:“所以,你要做什么?” “人类这种生物,好奇心总是这么重吗?”符龙飞反问道。吉瓦的龙首歪向一边,似乎在判断要不要顺手带走面前这个小家伙的求知欲,好让他不再聒噪。不知出于何故,巨龙终究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它的喉中鸣起如角笛般的低呜声,少顷目示着封尘的背后,沉声语道:“唔……他们的身上有属于我的东西,是时候将它还给我了。” 巨龙说得轻描淡写,面前封尘的脸色却是瞬息数变,他维持着保护的姿势,直到手脚都有些发僵了,才得到来自顶阶强者的下文:“我知道你在怕些什么。他们会活下来——哪怕我真的快要死了,也不会需要人类这点可怜的生命力。” ………… 聂小洋伸出手,任凭自己被一只健壮的臂膀擎着,从一片晶莹的浮沙中拖拽而出。猎人仰面躺在地上,过了数秒才将视野中的两张脸和他们的名字对应起来。双刀手使劲晃晃脑袋,嘴巴咧得老大:“猎人荣耀在上,大熊……这身打扮怕是要破纪录了。” “先管好你自己吧。”熊不二粗喘着,将腋下碎成布条的猎装随手搭在肩上。猎人的左臂胡乱缠着绷带,笼手的五指尽皆破损,隐约可见内里磨烂的手指,不知是为了营救同伴还是更早之前受的伤,“骨头?” 贾晓蹲下身来,在双刀手胸前摸索了一遍,又小心地托起伤者的上身观察半晌,脸上的忧虑方才淡了少许。重剑猎人放平同伴,在后者的胸腔上敲了敲:“运气不错,有什么地方疼吗?” “这里——”双刀手伸出二指,往胃部点了点,“我饿了。” 聂小洋话音方落,嘴巴就被冰凉的药瓶堵住。熊不二扔掉瓶塞,大手按在伤者抗议的表情上,将对方按躺回地面去:“别动,你的腿还要先处理一下。” “腿?见鬼,我还以为只是擦破了皮呢……”双刀手的脸黑下来,齿缝里嘶嘶地吸着凉气,乖乖被贾晓脱下一只鞋子。他的眼珠悠转,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身下可能的惨状,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来。 暮光之下,雪山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四周的山壁高耸,此地至少陷落了百余米深。尽管地震发生之际,猎人靠着猫猫的指引躲开了震感最强的地带,但他毫不怀疑,自己还能活着见证这一切,除了幸运几乎没有别的因素。 “已经过去了多久?”聂小洋几口喝光瓶中的药液。 “二十分钟,大概。”一道裂帛声在伤者的视线死角处响起,“那个时候大熊是唯一没有昏过去的家伙,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别乱动,我的手艺可没有妙玲姐那么好,长成罗圈腿的话概不负责。” “其他人呢?” “我们和团长被山壁隔开了。”熊不二解释道。山崩过后,贾晓和长枪手的状态并不好,面对高耸的水晶壁无从下手。二人很是抓耳挠腮了一番,终于等到闻讯赶来的女艾露:“猫猫打通了一条甬道,我们通过了信号,团长暂时无恙。不过这一带的地形破坏严重,想要找到通路和对面合流还需要时间。” “在此之前,团长的消息说,她们会先尝试着联系到两个教官。”贾晓手上的动作不停,沉吟一番说。教官们至今还没有回应小猎团的信号,四下又满是那两个大家伙战斗过的味道,一旦拖得久了,六星猎人们的气息被混淆,就连猫猫也无从追踪了,“我相信这样的场面还难不倒黑星双子,只是以防万一……” “封尘……他们呢?”即便膝下仍不时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听着同伴交换来的情报,聂小洋觉得自己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地震之前,我好像看见他们被那头蓝龙带走了,我没能拦下那家伙……” “就在你下面。”熊不二目视着聂小洋,脸上现出一个对方从未见过的难看的表情,“地震之前,那三个小子就被古龙带进这片龟壳里去了。” ………… 封尘维持着防备的姿势,悄悄地朝头顶瞥了一眼。幽深的洞穴之中,天灾本身就是最强的光源。猎人借着巨龙胸前的光芒迅速目测了一番,顶棚的硬质水晶层足有数十米厚,上方恐怕还有更深的岩层,这个深度,就连艾露一族的天赋也要望洋兴叹。泽诺·吉瓦在改造时就没有留下任何出口,想要离开恐怕唯有让初生的古龙大发慈悲一途。 “你说的‘种子’是什么意思?”龙语者也只得尽量平静下来,顺着古龙的话追问下去,“那种东西是怎么跑到我的同伴身上去的?” “那就是我的……能力,和指挥这些水晶,和飞行没有什么区别。”雏龙显然无法好好地表达“天赋”一词,尝试了几句便放弃了解释,取而代之的则是将一道更粗暴也更原始的神思送进封尘的脑中,“就像这样。” 年轻人再醒过来时,已经如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浑身的内衬被汗水浸透了。不等巨龙开口,封尘便抢先大声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猎神在上……见鬼,我见过你的同类,我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吉瓦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双眼中琥珀色的光芒更盛了些。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再次杀掉了这个脆弱的生灵,自顾自地缓缓道:“总而言之,我是在这里被孕育出来的……” “我成长得很快,几乎每个寒暑都要花一番工夫扩大这间巢穴,但比那成长的更快的是这份能力——我的身体还不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它就已经变得非常强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那样继续下去的话会很……危险。所以那时的我决定隐藏起来,把这份能力,那些多余的‘欲望’分散出去。” “我管它们叫‘种子’,那是我的造物,也是我的一部分。我把它们播种到接近我的各种生灵身上,将我的欲念寄托给它们。那些生命无论离开多久多远,总会想要回到我的身边,将我的‘种子’培养得更加强大,也带来更多愿意接种的生灵。” “我回收了那些种子中的绝大部分。但想要完整地‘诞生’,就不能漏下其中任何一个。”泽诺·吉瓦说得很慢,它的眼神不住地望向水晶茧中的二人,声音也逐渐飘忽起来,仿佛母亲的呢喃,“我知道他们总会回来的,我的第一份和最后一份‘种子’。” 840章 “听我说,贾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当务之急是卢修他们的安危,带着我只会耽误搜寻的进程,把我留在这就好,稍后会慢慢赶上去的……该死——”聂小洋痛叫一声,不知是牵动了伤势还是心急之故。双刀手一只胳膊搭在贾晓的肩头,被后者搀着一瘸一拐地向前挪蹭,至此才终于停下来。 贾晓将伤重的同伴靠放在一块斜插着的晶柱上,撑着双膝喘息道:“除非你把这些话……编进猎人手册里,否则我是不会照做的。你这副样子,一个人连五米都走不出去……拿什么照顾自己?” “你这家伙的固执程度,有些时候……真的和大熊不相上下。”聂小洋白了同伴一眼,又感觉到什么似的朝远处望去,“嘁,他回来得好快,那家伙真的有好好搜索吗?” “喂!有什么发现?”贾晓闻言眯起眼睛,看清了迎面归来的熊不二脸上的丧气,猎人自己双颊上的血色也登时少了三分,“见鬼……” “能找的都找过了,白费工夫。”熊不二眉间疲态尽显,把望镜扔还给贾晓。天光已尽,即便地面上的水晶还散发着奇异的微光,山上的能见范围还是有限得紧。长枪手凭着记忆将崩塌前本是山口的区域又搜索了一遭,不出意料地一无所获。古龙可以操纵山上的每一块石头,藏身之时根本无需留下任何入口,就算真的留下了,也多半被藏得严严实实,不是猎人们随便就能找到的:“现在怎么办?” “真不错……”聂小洋捏了两片曼陀罗放在口中嚼起来,一边如是讽刺道。药汁入腹,暖烘烘的感觉暂时盖过了遍体的疼痛,“再晚些时候,我们或许只能找到三尊碎掉的水晶雕像了,幸运的话,说不定还拼得起来。” 即便思维没有被药剂所影响,聂小洋除了一逞口舌之利,也暂且想不出眼下的自己和同伴们还有什么行动的余地了。猎人们除了性命无碍之外,战力实已损去了七八成,三人丢盔弃甲,猎具补给也用掉了大半,而支援的远猎号还在赶来的路上;团长和猫猫被困在裂谷的另一端,那里的山势更低,大量的石块和水晶在倾覆时堆积过去,此刻地形复杂宛若迷宫,想要汇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内无战力,外无支援,脚下是无从打破的天灾级防御手段,在那之下更还有无法对抗的自然力量。然而三名同伴伤情未知,被丢进地底百米深,算起来跟一头重伤被困的古龙接触了超过二十分钟,生还的几率每一秒都在大幅降低。双刀手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等人只能尽足人事,将剩下的发展拱手交给天命的事实。 “依我看,倒是没必要太过担心。”贾晓喘匀了气,接着沉声道,“我们和封尘重逢就是在古龙和龙眷的战场上。他在这两年间度过的每一次危机,恐怕都要严重过眼下的这次。那小子可是被猎神和不止一头古龙选中的家伙,只要有他在,那三个倒霉鬼就不会轻易死在这种地方。” “封尘那家伙,虽然回到猎团来之后就一直让人不爽,但他好歹也算是应付天灾的专家了。”熊不二这样说着,语气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更何况,如果古龙想要他们死的话,明明只要吹口气就够了。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地把他们带进巢穴,情况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聂小洋瞪大眼睛瞥了一眼大块头,似乎惊异于从对方的口中居然能听到还算合理的推断,但猎人的眼神片刻后就重新黯淡下去。水晶层下至今还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在亲眼目睹下面的情况之前,众人的任何推想和猜测都毫无意义。 沉默方才持续了数秒,一道沉闷的裂石声便让三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哗啦声响自猎人们的视野尽头,贾晓下意识地架起望镜,只见镜片中碧蓝的晶石寸寸崩裂,似有什么庞大的阴影正从土石之下钻出来。 “呃……从刚刚开始我就想说,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聂小洋的舌头被曼陀罗草刺激得有些发直,此刻不禁一个激灵,“这山上的威胁好像不止古龙一个……” 不等年轻人们藏身妥当,巨大的战争兵器就已彻底从埋藏中脱身出来。相隔数百米远,龙机兵身上看不出明显的缺损,但行止之间却传出了前时不曾有过的刺耳的机括声。终极兵器被埋在石堆之下,这么久才得以重新启动,似乎经过了山崩的洗礼,就连它也不是全然无恙。双刀手紧贴在同伴旁,拼命把身体往掩体后缩进去,一边虚着嗓子道:“大熊……位置让一让!我之前炸坏了那家伙一只脚,被它认出来的话,我们三个都要完蛋了!” “急什么?它才不会在乎我们。”贾晓的望镜牢牢锁住战争兵器,注视着它四下探索了一番,最终躬身颔首,眼孔凑近地面细细地打量起来,“说到底也只是一架猎具罢了,被设定了杀死古龙的使命,在坏掉之前,大概都要以那个目标为原则活动。唔……它动了。” 不消借助望镜,熊不二也依稀看得见,铁甲巨龙抬起一只机械爪,重重朝着地面砸去。裂地声迟了一秒才传进耳中,随即在群山间回响起。连续几番捶打,地面上被生垦出一个几米深的坑洞,龙机兵似乎还嫌进展缓慢,短暂的蓄力过后,左臂上的弩箭嗡地一声旋转开来,借着龙击枪的力量,整只龙臂随即深深地贯进地下。 “暴殄天物……”熊不二啧声道。 “这种时候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贾晓讪讪地收回望镜。龙击枪的凿洞效率令人咋舌,连蓝龙布下的水晶壁障也只能稍作抵挡,两头天灾战火重燃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了:“我们得找个机会脱身,这山要是再塌上一遍,远猎号就只能来给我们收尸了。” “先等等。”聂小洋朝着恣肆攻击的巨型猎具努了努嘴,“不久之前,我们还在头疼要怎么到下面去呢……” “不行!”余下的两人齐声道。贾晓敲了敲太阳穴:“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就当是曼陀罗让你脑子坏掉了。” 聂小洋用力地咂咂嘴,小声解释道:“我没有要做什么蠢事,只是在这里多观察一会而已。就像你说的,只要古龙还藏在地下,那家伙就不会注意到这边的。” “有什么计划吗?” “有那种东西的话,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会卷进这场灾难里来了。”双刀手重重地叹了一声。 …………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选择了他们?”封尘贴在巨茧旁,看着自己的影子映在半透明的茧壳上,里面的卢修依旧静静沉睡着,对眼前的境况全然不知。 “是个巧合。”稍显漫长的停顿过后,吉瓦如是回答道。巨龙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卢修沉睡着的血茧,碧蓝色的龙血在天灾的注视下涌动起来,在龙人的身周盘旋成一股股神秘的涡流:“那时的我还很笨拙,没办法隐藏自己的气息。有位阶法则的约束,被我看中的怪物们要么逃得远远的,要么就会抵抗到底,不愿接受我的赠与;成年人类的欲念大都太过驳杂,我不喜欢。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雪山上偶然发现了他——一个人类的幼崽,对那时的我来说,他就是最完美的载体。” 回味着吉瓦话中的意思,似乎连古龙也并不了解卢修的来历,封尘在惊讶之余又稍觉遗憾。他赶忙晃晃脑袋,强自摒弃杂念凝神聆听。大概是从未与人交流过的缘故,巨龙的耐心程度让猎人也感到惊喜。这是好兆头,封尘巴不得对方继续下去,只要它还愿意开口说些什么,就代表着自己和背后的二人暂时还没有危险。 “至于他——”最古者的眼珠微转,封漫云所在的巨茧呼应般地亮了起来,“当这份能力变得得心应手的时候,我对‘种子’的选择也变得有些挑剔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寻常生命的欲念提不起兴趣,他却不同。” “这孩子的欲念坚韧而纯粹,潜力要胜过我见过的每一种生命。就算没有我的帮助,它也会变得格外强大,我当然不能对这样有趣的家伙视而不见。”巨龙的腹中发出一阵满意的咕噜声,“他没有让我失望,这两个人类都没有让我失望。” “不止是因为他们将我的欲念培养得格外强大……被我馈赠过的生灵们,从来和我有着天然的联系。他们作为我的眼睛和耳朵,让我在这幽深的洞穴里也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如果不是关乎到我的性命,我甚至乐意他们将我的馈赠多保留些时候。” 乍一听闻关乎两个同伴的秘辛,联想到卢修凭空得来的龙人身份和封漫云独特的体质,封尘一时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最古者的三言两语却猛然触及了他某个久远的记忆。猎人身子一仰:“等一下,南方沼泽……狩猎祭……奥奥那兹其……那次的事件,原来是你吗?” “唔……”吉瓦依旧懒洋洋地说道,“我记得那片沼泽,也记得那名同类,那时的我还不够强,能做的也只有留给它一份‘活下去’的欲望。不过每个真龙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实力,那种程度的麻烦,只要它不愿放弃的话,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你救了霞龙……”年轻猎人的表情一阵变幻,像是在竭力回忆当初的场景,又像是在努力消化眼下的各种事实。 “我看得到你在想些什么。”最古者哂笑一声,“吉恩·莫岚、麒麟,它们死去的瞬间,我一样也看得见。我比它们更加高贵,也强大得多,如果我不希望的话,那些同族本不必死去,你是在因此而怨恨我什么吗?” “我……”封尘一时语塞。年轻猎人脑海中最先划过的正是两例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此时的他既没有资格,也不是时候做这样的质问。不过龙腔不会说谎,须臾间的情绪波动仍然被古龙准确地捕捉到了。想到眼前的巨龙连呼吸都带着能毁灭自己的力量,猎人的背后登时又是一阵透骨的冰冷。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吉瓦莫名地说道,不知在反诘封尘心中的哪个问题,“小家伙,你并不了解‘真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绝大多数时候,我们所盘算的都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而已。不巧的是,那两个同族如今哪怕有一个还活在世上,我的天命或许就只能到今天为止了。” 如预言应验一般,下一刻,接连不断的凿击声从头顶传来,骇得封尘险些切断龙腔的连接。年轻人侧过耳,神色顿时阴沉下去——没有哪个猎人能发出如此强烈的动静,上方之物的身份呼之欲出,山崩显然只是拖慢了龙机兵的脚步,没有将那尊巨大的猎具彻底毁掉。 “差不多是时候了……”碧蓝巨龙并不见意外,它的脖颈一扬,在封尘面前站起来,宽大的翅膀悠然展至背后。猎人注意到,最古者被龙击枪刺穿的恐怖撕裂伤早已覆盖上了一片新鲜血肉,鏖战时留下的大小伤口尽已止住血,附近的肌肉正蠕动着,一片片新嫩的鳞甲从其中钻出。吉瓦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懒洋洋的,原来并非个性使然,而是在全力恢复伤势的表现。 “那之后呢,他们会怎么样?”眼看着天灾一步步逼近身后的同伴,封尘不由得放声道。 “醒过来,就像每一个得到过我馈赠的怪物们一样。”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封尘一挺身,肃颜道,“我又如何?”他伸手进领口,下定决心般将那枚龙鳞展示出来,“沟通怪物,学习龙语的能力,还有这个,把它给我又有什么意义?我也是你的‘种子’之一吗?” “不,当然不是。”天灾干脆地否认道,见猎人仍是满脸困惑的表情,它喷出一道鼻息,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戏谑之意,“有趣,居然还没有想起来吗?” “我什么都没有给过你,那枚龙鳞不过是你从我身上夺走的。按照人类的说法……对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就是所谓的‘小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