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第1章 捐个月老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章 捐个月老 明钦是一只小狐狸。
虽然狐狸的名声在人类中并不太好,幸好他的养母兼师傅和三个姐姐都是狐狸精,于是便心安理得了。
他的家在黎山,传说中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地方,也许沾了女娲娘娘的灵气,黎山狐繁衍生息的很不错,也算是狐狸中的名族。
三界曾经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羽中凤凰,毛中狐狸。”天上的凤凰和地上的狐狸曾经是同样高贵,无分轩轾的,美丽的狐狸是万族显贵争相求娶的对象,有那么一串长长的名字闪耀在史册上:妹喜、妲己、褒姒、骊姬……
这是一段很不幸的史实,曾经和人类一同肇祖开基,患难扶持的狐族因为难以分辩的理由的被无情的抛弃了,当凤冠霞帔成了尊贵女性象征的时候,狐狸则成了被唾弃的对象。
离弃了狐族的人类依然有昏政和暴乱,离不开人类的狐狸依然有美丽和痴情。
当然,现在的明钦还很年轻,年轻的人往往痴在此处,情在别处,痴是痴,情是情,也许还不够痴情,但他足够美丽。
美丽的让他和姐姐荆眉妩在一起,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姐妹。
姐弟两人现今都在府学读书。好事者评论学院中四大美人,姐弟两个都是榜上有名。
荆眉妩身姿窈窕,眉目如画。真是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同学曾见她在竹林中轻歌漫舞,竹风飒飒,飞鸟翔止,顿时惊为绝妙。因此擅舞之名不胫而走,人送雅号“妙舞貂蝉”。
而明钦步履间有鸣鹤之姿,英姿娴雅,容貌貂秀,眉分八彩,目若星子,若是换身女子装束,定可生出许多婀娜风姿来。也许是物以稀为贵罢,明钦在四美中便被推上鳌头,同学戏呼为明妃,又叫作第一美人。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府学休暇,姐弟两个乘着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走在林荫小道上。
“钦之,你要再不走快点,咱们晚上就得饿肚子了。”荆眉妩抱膝坐在车辕上,无精打采的说道。
明钦撇撇嘴朝车里瞅了一眼,里面正趴着一个半大小子,呼噜呼噜睡得很是香甜。也是他府学同窗唤作郑元的。
明钦扭扭身子凑到荆眉妩身边,小声笑道:“这小子要不吵着搭顺风车,咱们何至于跟这头老牛叫劲。若不是师傅不许在凡人跟前显示法术,我分分钟就飞回家了。”
“胡吹什么大气,你有几斤几两我又不是不知道。”荆眉妩抿嘴笑道:“你还当自己是齐天大圣呀,打个滚就能飞回去。”
明钦轻叹口气,埋怨道:“都怪师傅偏心。不然怎么大姐二姐早就修炼成仙了,咱们还只能炼一些小小道术。”
“怎么,有我陪着还不够呀,修行之道就应该循序渐进,你要是净想着两个姐姐,以后别来踩我了。”荆眉妩说着板起俏脸,佯怒的别过脸去。
“哎哟,我就随口一说,你看你,大姐二姐那么没良心,十几年都不回来看我们,我会想她们?”明钦打个哈哈,笑嘻嘻的去搂荆眉妩的柔腰。
“也不是了。”荆眉妩沉思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人的寿命虽然比凡人长得多,但是想要跳出轮回,还要付出更大的辛劳,不比我们这么自由自在的。”
明钦笑兮兮地道:“不然回头跟师傅商量一下,让她先把私房钱拿出来给我捐个官,听说天界里面好修行,不管是服食、炼养、符箓、功德、气运各门的道术法意都比凡间完善的多。”
“师傅让我们入世修行启发灵慧,你倒是沾染上什么恶习,捐官这种事也好意思拿来说。古往今来哪个捐官的不是想着赶快回本,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平民百姓。你要是整那些个歪门邪道的,看我不大耳刮子打你。”荆眉妩伸出纤纤玉指在明钦腰间掐了一记,满面嗔怪的样子。
“我想的跟你可不一样。”明钦叫屈道:“要回本的话祸害几个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不是比小老百姓油水足多了,还能顺便积点功德。”
“那你想弄个什么官呢?”荆眉妩好奇地问。
“太贵了咱也捐不起,就整个普通点的吧,月老怎么样?听说各地的月老祠香火挺不错的,而且执掌婚姻呀,嘿嘿……”明钦想到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向我老人家倾诉衷肠的样子,脸上不由乐开了花。
“不错,”荆眉妩认真的点点头,纤纤玉指又悄无声息的探了过来,这一下狠掐还真让明钦倒抽口凉气,她咯咯笑道:“但是你现在还不够老,等到八十岁再说吧。”
…………
走完这段小路,眼前出现了一片阔大的庄园,高高的围墙里面一座座楼房鳞比栉次,绿荫张天,流泉盈耳,确实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好去处。
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青年站在门外,身边跟了几个健壮汉子,面容沉毅,步履稳健,太阳穴高高凸起,看起来都是些武道高手。
“荆师妹,钦之——”
为首的青年望见缓缓行来的牛车,眼目一亮,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姐弟两人交换一个眼色,明钦促狭的眨眨眼,一勒缰绳老牛四平八稳的站住了。
原本睡的酣甜的郑元也一个轱辘跳了起来,欢喜的叫道:“沈师兄,这便是府上吗?”
“不错,”沈师兄轻咳一声,拱手道:“荆师妹,两位师弟,这里是我沈家别院,三位一路劳顿便到庄上略作休整如何?”
这位沈怀璧也是三人的府学同窗,穿一身锦缎袍服,玉带缠腰,相貌英俊,手上一把描金玉骨褶扇,不时轻摇两下,颇有几分文采风/流的味道。
他父亲沈修能,主管江淮盐政,可是陵州有名的一位大金主,生平也喜欢求仙访道,结交异人。
数年前,有一个湖海散人叫作商道清的,自称是龙湖派炼气士,道号鱼龙仙。对于仙车制造的法门很有研究。他又有一个妹妹,芳名妙妍,端丽殊胜,慧质绝俗,沈修能一见魂消,便纳作第六房妾室。又倾其才力,资助商道清打造他的绝世仙车鱼龙舞。
近日这仙车造成,沈修能便想在中秋月圆之夜举家飞升。沈怀璧和明钦姐弟同窗数月,对荆眉妩的绝美姿容倾心已久,若是从此天人相隔,岂不是抱私恨永怀于无穷。是以也是想方设法将两人诳骗进庄,到时劫上仙车,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乖乖顺从。
明钦姐弟哪里知道这些曲折,虽然感觉有几分蹊跷,毕竟有同窗之谊,也没有深想,在沈怀璧的强烈邀请下便进了庄中去也。
第2章 同学少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章 同学少年 沈家花园的一座凉亭中,几个少年男女徘徊在桂树之下,恣意欣赏园中美景,不时传出笑闹之声。亭心的石桌上摆着几样果肴甜酒,芬芳之气中人欲醉,也不知是花香还是酒香。
“沈师兄,你这沈家庄园果然气派非凡,放眼陵州可算是首屈一指了。想那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郑元口嚼着甜点,一边含糊不清的出言赞叹。
他约摸十**岁,脸膛微黑,身姿短小,一双瞳仁黢黑发亮,颇有几分灵动之意。陵州作为东南都会,繁华盛地,正是寸土寸金,别说是私家花园,便是前庭后院,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想望,他的话虽不免有些恭维之意,却也是少年率性,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怀璧哈哈一笑,正要谦逊两句。耳听的一声嗤笑,一个颇为高颀的锦衣少年出口奚落道,“郑元,就你这种乡野村夫的识见也敢说什么放眼陵州,你又见过几家园林,竟敢拿皇宫大内作比,若是旧家年月,你这大不敬的话可是要被抓去杀头的。”
“高观博,你别小瞧人。”郑元面皮涨红,不由朝沈怀璧身旁的妙龄少女瞟了一眼。这少女面如新月,眉色如黛,杏眼桃腮,肤比白雪。穿一身翠绿色的襦裙,恰似风荷初露,亭亭静植。却是沈怀璧的妹子,闺名唤作荷裳。
高观博将郑元的神态看在眼里,心头更是不悦,他对沈荷裳倾慕已久,又是官家子弟,和沈家素有来往,自以为近水楼台,早将她视作禁脔,不容他人染指。况且郑元姿貌庸陋,出身低微,可谓是般般不如,见他心存非望,不由又恼又恨。
“怎么?莫非我说的有何不对?”他睨了郑元一眼,微微冷笑。
“九夏光复两百多年,权威时代早已是过眼烟云,没想到高公子尚且对皇宫大内如此避讳。竟然要一语断人生死,想想也让人心寒。”
坐在一旁的荆眉妩代为不平,满头乌发像绸缎一般堪堪垂到腰肢,眉目清冷,仿佛峰峦间的岚烟,带着几分超逸和朦胧,让人不敢逼视。
“观博只是开个玩笑,荆师妹不必多心。”沈怀璧精神一振,连忙收起褶扇,欠着身笑了笑。又淡眼瞅了高观博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
坐在另一边的少女见沈怀璧神情陡变,前倨后恭,不由蛾眉微蹙,轻哼了一声,神色大是不悦。
这少女名叫文竹,和沈家也是通家之好,肤色白净,容貌清丽,虽不及沈、荆两女的绝美风姿,也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高观博对沈荷裳垂涎三尺,自不肯将沈怀璧这个未来大舅哥得罪了,当下打个哈哈,朝荆眉妩拱了拱手,嘿然道:“高某玩笑之语,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荆师妹不要见怪。”言语中却早将郑元撂在一旁,视若无物。荆眉妩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她既不喜高观博的为人,便不愿在言语多所纠缠。
“高兄,你的玩笑不好笑也就罢了,何至于要吓死人呢?听你方才所言,我还以为是谁家祖坟中的老骨董,死而不僵,扒开坟土出来哓哓不休呢。”
坐在亭栏上的明钦哈哈笑着一跃而下,一边环住荆眉妩柔滑绵软的腰肢,探手在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只桃子咯嚓咬了一口,冲着文竹挤眉弄眼的道:“文师姐,你以为然否?”
文竹和荆眉妩比肩而坐,明钦挤在两人中间,文竹几乎可以感到他说话的气息,隐隐有种甜香的味道,也不知是桃子的味道,还是从他口中传来。她虽然和沈怀璧订有婚约,毕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这时被明钦目光的的的打量,不由心头一慌,垂着头啮了啮红唇,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
沈怀璧干咳一声,大感不是滋味,他对荆眉妩虽有得陇望蜀的念头,文竹却是他的未婚妻,一样不容染指。若是换作别人敢在他沈家庄园内跟她的未婚妻眉来眼去,定要收拾的他生不如死,偏生这明钦是荆眉妩的亲弟弟,沈怀璧虽不知他们为何姐弟异姓,想来也是世间常有的事,不足深究。
“文竹平日里也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何今天如此失态?”沈怀璧暗生闷气,瞟了明钦隽秀绝伦的面孔一眼,心道:古人说,姐儿爱俏,果然诚不我欺。他自问也是个俊朗男子,跟明钦一比,也不免生出几分嫉妒之心。
“小猴子,不许你胡乱勾搭人。”荆眉妩伸出手指在明钦的腰肢上拧了一记,吹气如兰的在他耳畔小声说道。
明钦闻言噎了一下,连忙在胸前顺了两把,轻咳道:“那你不准叫我小猴子。”
荆眉妩抿嘴笑道:“你这么毛手毛脚的抓桃子吃,不是猴子是什么?”
“明钦,你们姐弟俩感情可真好,都老大不小了,还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说悄悄话,也不怕同学们笑话。”高观博面带讥嘲的笑了两声,却见大伙儿无人附和,不免有些悻悻。他被明钦骂作冢中枯骨,心头还在愤恨难平,便借机反唇相讥。
明钦脸色微沉,手腕一抖,掌中吃剩的桃核倏的一声射了出去,划出一条弯曲的弧线无巧不巧地向高观博脸上砸去。
“你要是眼热,回家抱你妈去。”
众人都未料到明钦性子如此剽疾,前一刻还笑吟吟的柔弱如处子,眨眼便抬手打人。高观博也是有些武艺的人,这一下竟尔躲闪不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桃核结结实实打在颧骨上,就见他‘哎呀’一声,捂着面皮吐出一口血沫,瞪着明钦如欲喷火。
“明……,你……”他脸上吃痛,嘴上也不利索起来。
沈怀璧收了褶扇,皱眉道:“明师弟,观博虽然心直口快,却并无恶意。你怎好动手打人呢?”
“什么?动手打人?”明钦打个哈哈,摇头道:“沈兄你可不要信口诬蔑,我只是随手扔个桃核,怎么就成了动手打人了呢?说起来倒是沈兄你的不是了,这果盘糕点准备的倒还凑合,却连个扔果皮的竹篓都没有一个。大户人家果然是金玉其外,这清洁之法一点都不讲究。我本想将桃核扔到那花园的果树下面,来年秋天说不定便又能结出桃子来,谁知高观博非要挡在前面,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第3章 一首小词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章 一首小词 “你……”沈怀璧听的目瞪口呆,他本想让明钦道个歉,顺便让高观博消消气。哪知听他的话头,莫说是服软赔礼,两人似乎还得向他赔个不是。
“谁说我家没有清洁的器具,这么大的瓷瓶你看不见么?”沈荷裳原本静静坐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明钦嘲笑她家中不讲卫生,却有些不可忍耐。抬腿将石桌下面的白瓷瓶踢到明钦身边,气鼓鼓的盯着他。这瓶子做工考究,纹理细腻,摆在正堂上插花也都够了。
“哈,这瓶子还挺干净的,恕我眼拙,倒是没有看出来的。”明钦笑道:“不知者不罪,沈师姐原谅则个。”
沈荷裳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荆眉妩在明钦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起身道:“今日多谢沈小姐和沈师兄的款待,明日仲秋佳节,我和钦之还要早点回家,便不多叨扰了。咱们就此别过。”
沈怀璧见荆眉妩这便要走,也顾不得高观博心怀怨怼,忙道:“今天大伙儿坐了半日陆车,路途劳累,此间去往云台县还有不少路程,晚间行车不便,何不在庄上休息一晚,明早我让御者驾车送你们。”
荆眉妩摇头道:“自古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和钦之归心似箭,若非贤兄妹盛情难却,我俩不好过门不入,这会儿只怕已经离家不远了。”
荆眉妩去意坚决,说话的功夫已移步走出凉亭,明钦摆手笑道:“大家不必送了,我们识得路。”
“荆师妹,请留步。”沈怀璧双手连搓,绕过桌案疾步赶上。
荆眉妩诧异地看他一眼,凝眉道:“沈兄还有何指教?”
沈怀璧沉思着道:“实不相瞒,家父延揽道法高人,花费重金,打造了一乘寰宇仙车,正巧今晚要摆宴试御,这实在是难得的仙缘,荆师妹……还有钦之,既然躬逢盛会,若不能共襄盛举,岂不可惜?”
荆眉妩面露了然之色,浅笑道:“沈师兄有心了。”步下却是丝毫未停,她的回答已不需道明。
沈怀璧见她不为所动,不由大为失望,急道:“难道荆师妹就不想飞升天界,成就仙人之力吗?”
荆眉妩轻轻摇首,也不知是说不想,还是别有缘由,不方便说出。
明钦微哂道:“难道坐上你家的仙车,便能成就仙人之力吗?”
“那是自然。”沈怀璧见明钦似乎有些兴趣,心头唤起希望,解释道:“钦之怕是不知这仙车的来历。你不是仙道中人,这也不足为奇。但这寰宇仙车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家父素来喜欢结交道法高人,这监造仙车的商真人,唤作鱼龙仙,乃是龙湖派的一位仙师,也是我家姨娘的兄长。”其实那仙车的妙用他又哪里知道许多,只好将商道清捧到十分。
明钦拍手笑道:“那这仙车我们可更不敢坐了,敢情你家沈大人任人惟亲,这么要紧的事也拿给大舅子来做,谁知这里面有没有偷工省料的事,若是飞到半空掉下来摔个肉饼,那可凄惨的紧。”
“呸,呸,明钦,同窗这么久,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嘴巴这么刁。”
沈荷裳几人这会儿也跟了上来,文竹听明钦说的怪碜人的,顿时不满的叫了起来。她早知道仙车的事,本还兴致勃勃的想坐上去玩一玩,被他一番话说的心惊肉跳,脸蛋都白了几分。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文师姐何必见怪。”
明钦哈哈一笑,拽了拽荆眉妩的衣袖,“我忽然想起一首小词,不知阿姐可有听过?”
“哦,什么词,念来听听。”荆眉妩见他目光转动,心知必有蹊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如火。……”
“胡说什么呢?”明钦刚念了一句,荆眉妩不由面颊粉红,羞恼在他胳膊上捏了一记。
“慢来,疼,重点在后面呢。”明钦倒抽口冷气,心知她误会了,这却是始料未及,连忙解释道:“这首《我侬词》是管道升写给他丈夫赵孟頫的,阿姐饱读诗书,巾帼女杰,定然是知道的。”
“鬼才知道。”荆眉妩也知自己想岔了,这时更不会承认。
几人中本有听过的,被荆眉妩这话一堵,都不好意思明言。明钦扫了几人一眼,笑道:“郑师兄深情忧郁,有诗人气质,这首小词你定是听过的。”
郑元终于找到点存在感,被他夸的老脸一红,精神一震,讷讷道:“我也记不全了,好像有句,‘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什么的。”
“不错。”明钦拊掌道:“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明师弟你念的真好。”郑元适时赞了一声,也算是礼尚往来。
文竹嘴唇微动,却没有出言反驳。她虽觉得明钦有时候伶牙利齿,有些讨厌。但对郑元的赞赏之语也觉得心有戚戚焉。明钦口齿清晰,谈笑风生,念起小词来,也不如何抑扬顿挫,却自有一段深情,宛如词中人物脉脉倾诉,让人不觉受其感染。
“一往而情深,至于如此。赵孟頫想要纳妾,阅此词而幡然醒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哩。”沈荷裳眉尖轻挑,奇道:“为何忽然想起这首词来,可是有什么深意么?”
“深意么倒是没有。”明钦嘿然道:“今日域中格物之术日精一日,而建筑反不能历时经久,都是因为官家层层折耗,克扣成风的缘故,我想那鱼龙仙即便真有通天手段,他造的仙车却未必能尽如人意。若是不幸言中,有些同命鸳鸯岂不是要落个‘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么。”
“明钦,你好可恶。”文竹气得咬牙切齿,方才升起的一点好感,立时便烟消云散。她和沈怀璧可不正是一对同命鸳鸯么?
明钦见她眼圈微红,心中微感歉然,轻咳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更加不像话。”文竹撇嘴道。
沈家兄妹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几分犹豫,因着沈修能的信任他们原本都对商道清有着十足的信心,思前想后,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花……花,妈妈把花弄坏了,我要爸爸……”
一阵娇稚的女孩儿哭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的花树后面站着一个美貌少妇,她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头梳着羊角辫子,分外精灵可爱。
第4章 借一口气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章 借一口气 “月儿,大姐,你们怎么来了?”
沈荷裳看清来人满脸惊喜地迎了上去,伸展双臂将小女孩搂在怀中,柔声哄着,“月儿不哭,小姨抱抱。告诉小姨,谁欺负你了。”说着还在月儿光洁的脸蛋上香了一口。
“妈妈不带我找爸爸,”月儿撅起小嘴儿,指着少妇一脸不满。
“哎哟你个小没良心的,刚到姥爷这里几刻钟便想起爸爸来了。”
沈荷裳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却见月儿忽尔面露惊惶之色,咿呀的叫道:“手……血……,妈妈……”
沈荷裳诧异的望了过去,只见少妇手里握着一团挼碎的红花,枝上的小刺划破葱玉般的手指,登时沁出些鲜血出来。
“姐,你的手划破了。”
“不碍事。”
沈怀馨似乎刚刚感到些疼痛,连忙将残花弃了,从袖中挑出一条绢帕,将手掌裹住。她是沈修能的长女,沈怀璧的嫡亲姐姐,和沈荷裳虽是同父异母,但她母亲弃世已久,出嫁的妆奁都是沈荷裳的母亲置办的,是以两姐妹感情很好。
“大姐,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姐夫呢?”沈怀璧见月儿一直叫爸爸,沈怀馨的夫婿又不在身边,不由皱了皱眉。
“他……公务缠身,怕是……怕是来不了了。”沈怀馨脸蛋苍白了一下,故作平淡的说道。
“呜呜,爸爸不要月儿了。不要……妈妈了。”月儿隐约懂些世情,听大人提起父亲,又扭着身子哭了起来。
“徐忠义——安敢如此。”沈怀璧怒骂道:“我沈家大树还没倒呢,这帮忘恩负义的混帐东西竟敢落井下石。”
“怀璧,别说了。”沈怀馨出声呵止,目光中大有恼怒之色。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新皇登基未久,朝廷革故布新,大力整顿吏治。百姓虽然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涉事大臣却都是心如明镜。沈修能去信招女儿女婿回家省亲,自是想趁着仙车铸成,一体飞升。谁知徐家非但不领情,反而一纸休书将沈怀馨扫地出门,急着跟沈家撇清关系。沈怀馨受此境遇,当真是难堪已极,女儿年龄尚稚,本不被徐家看重,这次竟然被一同赶了出来,置骨肉亲情于不顾,其中辛酸真不足跟外人道。
偏生月儿啼哭不止,沈怀馨见过父亲,道明原委,便来到花园借着花花草草哄哄女儿,方才明钦说什么“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又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着实是句句诛心。她情怀触动,不觉手中一紧便将花朵扯破,引的月儿大声啼哭,众人循声而来。
这段家中丑事被沈怀璧当中宣扬出来,虽是一些少年男女,未必懂得什么,也让她情怀激荡,自惭形秽。
沈怀璧醒悟过来,干咳道:“大姐,文竹你是认识的。这几位也都是我同学好友。这两日府学放假,我便引他们来庄上玩赏。”
“嗯。”沈怀馨轻轻点头,目光流转见明家姊弟人物齐整,郑元也甚是朴诚,紊乱的心绪不觉稍稍平定了些。
她和沈怀璧同胞姊弟,幼年母亲亡故,长姐如母,对沈怀璧结交的朋友平日便留心一些,若是换作往常,多半要叙些寒温,询问一下沈怀璧在学堂里的作为。只是今日事状实在不堪为人身教,在几个同学面前也端不起长姐的架子。
“荆师妹,这是我大姐沈怀馨。她是……”
沈怀璧正要介绍一下她是某某官员的夫人,陡然想起沈怀馨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已经算不得徐忠义的妻子了,不由愣了半晌,一脸尴尬。
“沈小姐你好。”荆眉妩颔首笑道:“这是我弟弟明钦,这是郑元,我们都是沈师兄和荷裳的同学,今天劳烦沈兄热情款待,真是不胜感激。”
“哪里,哪里。”沈怀璧听她出口道谢,顿时心花怒放,连忙抢着接话。
沈怀馨瞅了瞅浑若无事的文竹,她知道沈、文两家已有婚约,再看沈怀璧对荆眉妩似是格外殷勤,眉心微微一紧,不动声色地道:“荆姑娘客气了。你弟弟可真秀气。”
明钦面孔一黑,总觉得被夸作秀气不是什么光彩。轻咳一声,走到月儿面前,微笑道:“小妹妹,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月儿脸蛋上啼痕未干,歪着头想了想,娇声道:“你是姐姐还是哥哥?”
“我是叔叔。”明钦老脸一红,盯了一眼旁边忍笑的沈荷裳,平展手掌在月儿眼前晃了晃,故作神秘地道:“看好了。”
沈怀璧笑道:“钦之,想不到你还会变戏法呀。”
“坏了,”明钦摊手道:“我忘了提醒你们我发功的时候不能跟我说话。我这一口先天气,再要聚起来可就难了。”
“故弄玄虚,小孩子都骗不到。”文竹一脸不屑。
“我还以为你能使出什么高明的幻术,原来又是委过于人的把戏。”高观博不时何时也跟了上来,他拿茶水嗽了几次,又让家丁送来冰块敷上,总算没那么疼了,不过脸上还有些青紫,他对明钦记恨在心,虽然在庄上不便动手,冷嘲热讽总是免不了的。
明钦也不辩驳,笑吟吟地道:“哪位美女能借我一口气?”
“借口气?”几女被他目光扫过,有人面颊微红,有人目光低垂,有人掩口轻啐,有人含笑不语,使人如坐香国之中,陶然欲醉,却是无人肯自告奋勇。
“呸,无耻之徒。”高观博昂然大骂,心道你竟敢当众轻薄,这是你自寻死路,可不是我落井下石。
沈怀馨俏脸微沉,也觉得明钦此举有些不妥。暗道:此子容貌神秀,风仪出尘,想不到竟如此浮薄,果然人不可貌相。
明钦将众人神态瞧在眼中,唇角微哂,心头也不甚在意。他将手掌伸到月儿跟前,笑道:“还是小美女来吧,在我手掌上吹口气。”
月儿瞪大了眼睛,对高观博的喝骂不甚了然,只觉得有些可怕,又见明钦满面笑意,心中微微一宽,依言在他手心吹了一下。
高观博老脸涨红,明钦虽然没有只言片语,这番示范便像一记耳光甩在脸上,让他的伤处更痛了几分。他原以为那气岂是好借的,此言定是借故猥亵,却未料到有此一招。心头暗恨,也仰长了脖子看他有何玄虚。
明钦若不经意地瞥了高观博一眼,徐徐道:“气为天地之本,万物之根。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文文山接着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是以天地万物莫不有气。养佳气,便结善缘。出恶气,便食恶果。你们看——”就见他手指轻勾,不片刻便有几只美丽彩蝶从花丛中翩跹而来,落到他衣影发鬓上。
明钦曲起指尖将一只彩蝶送到月儿眼前,笑兮兮的道,“小妹妹,这是你的善缘。”
月儿轻灵一笑,伸出手指去接,却见那彩蝶扑扇飞起落到她发辫上。
“这——你怎么做到的。”沈荷裳大为惊讶,明媚的眼眸中露出迷思。
“人都有自己的体气,有的人临风起舞还能使飞鸟翔止呢,月儿引来几只蝴蝶又何足为奇。”
沈荷裳见他不肯说破,轻哼一声,便不再问。月儿玩心大起,探起身躯挣扎着想要下来。沈荷裳暗自摇头,只好将她放下,叮嘱道:“别乱跑,小心摔着。”
此时,一个清悦的声音慢慢说道,“此间好热闹呢。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也不到我那里坐坐。”
第5章 狐狸精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章 狐狸精 众人回头看时,一个曳地长裙的美妙女子款款而来,此女容貌极美,明眸皓齿,肤色胜雪,一席淡紫罗裙娜娜袅袅,好似一片微云,身周的花团锦簇顿时隐约了起来,她手中持着一把合/欢团扇,顾盼之间,仪态万方。
“原来是六夫人。”沈怀馨含笑相迎,缓缓道:“我也是刚刚回来。方才月儿一直啼闹,我便带她来花园散散心,是以未及拜访。”
此女便是鱼龙仙商道清的妹子商妙妍,她嫁于沈修能时日未久,一直也没有生育,只是甚得宠爱,兄长又监造‘鱼龙舞’仙车,兄妹相倚,在沈家可谓是炙手可热。
沈怀馨是出阁女子,生母早丧,沈怀璧虽是长子,却未能成立。是以她跟几位夫人都是笑脸相迎,谁也不敢得罪。沈荷裳是二夫人所出,她母亲主持中馈多年,自是对这个新贵夫人不甚感冒。
“多时不见,月儿这小丫头倒是长高不少。这一路是不是赶的急了,小孩子不耐疲困也是有的。”
商妙妍嘴上这么说,见月儿一跳一跳的够着明钦衣摆上的彩蝶,哪有半点劳困的样子,脸庞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小孩子喜欢闹点脾气。”沈怀馨知她心有疑问,却不方便将离婚的事说出来,赶忙道:“幸好怀璧的同窗,这位荆公子变了个戏法,便把月儿哄住了。这会儿倒高兴的什么似的。”她只听说明钦是荆眉妩的兄弟,还以为他也姓荆。
“哦,”商妙妍快步走了过去,弯下娇躯笑问,“小月儿,还记得我是谁吗?”
月儿揪着明钦的衣襟,回过头来望了望,挠着小脑袋叫道:“我认得你,你是……狐狸精。”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愕然。
沈怀馨脸颊红透,快步上前将月儿揽在怀里,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斥喝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月儿还不知惹了祸端,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推搡着直叫:“妈妈坏……坏坏……”
沈荷裳本有些忍俊不禁,见沈怀馨真的责打起月儿来,也赶忙上前相劝。她知沈怀馨素来持重,断然不会在月儿面前叫商妙妍狐狸精,倒是她和二夫人背地里说过几次,商妙妍艳冠群芳,擅宠内院,几位夫人难免都有微词,她是少女心性,心里向着母亲却不及妨被小丫头听了去。眼见月儿哭的梨花带雨,不由大感心疼。
“姐,月儿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听了谁的疯言疯语,你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沈怀馨也不是真要将女儿打个好歹,只是含冤莫辩,生怕商妙妍记恨他们姐弟,转而对沈怀璧不利。既然妹子上来相劝,便顺水推舟让她把月儿抢了去。
“六……姨娘,小孩子胡言乱语,你可别放在心上。”
“童言无忌。”商妙妍淡淡笑道:“这沈家庄园里面嚼我舌头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哪能都放在心上呢。月儿若是叫我姨姥姥,我还真怕被叫老了呢?狐狸精么,美人之尤,有何不可。”
“六夫人生得国色天香,又有一位神仙哥哥,还怕不能容颜永驻吗?”沈荷裳见她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忍不住出言讥讽。
商妙妍摇了摇团扇,笑吟吟的道:“‘最是人间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想这些作甚么,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此次仙车试御,天遥路远,大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两个,怀璧已经和文小姐订下婚约,也算了了大人一桩心愿。荷裳你也已是娉婷成立,若是有中意的男子,不论贫富贵贱,姨娘都可以为你做主。”
“你……”沈荷裳心中气恼,仔细一想飞天之举还要仰仗鱼龙仙,这时若和商妙妍结下仇怨,她在沈修能耳边吹吹枕风,将她强配什么人家,那可大大划不来。这般一想,气势便弱了几分,拂袖道:“不劳你操心。”
商妙妍眼眸流转,打量着明钦笑道:“这位公子便是懂得戏法那位么,果然秀美无俦,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又有什么亲人呢?”
“这个疯女人。”沈荷裳心头暗骂,轻喝道:“明钦你不是要回家吗,我送你。”
“且慢,今日家中正有喜事,荷裳急着将客人送走,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沈家不懂待客之道。”
商妙妍娇躯一扭挡住去路,妙目在两人身上一扫,倩然笑道:“今天已经晚了,外间未必能赶上陆车,你们少年男女游荡在外不太/安全,况且这位公子会变戏法,月儿挺喜欢他的,何不在庄上留宿一晚,岂不是两得其便?”
“六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荆眉妩歉然道:“只是回得迟了,恐怕家中悬盼。”
“若是放你们中夜行路,不单你们家人悬心,我们心中也不踏实。虽则我兄长造了一驾仙车,你们还怕被送上天去不成。”
“是啊,荆师妹,六夫人说的正是道理。”
沈怀璧原本对商妙妍无甚好感,不料她竟然极力挽留荆眉妩,可谓正中下怀,赶忙在一旁帮腔。
荆眉妩沉默不语,商妙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长辈,人家曲意留客,若是峻拒未免不近人情。沈家底子如何本不与他们相干,也不想有甚牵扯。心下暗叹,浅笑道:“钦之,你意下如何?”
“我自是惟阿姐马首是瞻。”不同于荆眉妩诸多顾虑,明钦倒有点想观瞻一下那乘沈家视若无上瑰宝的寰宇仙车了。
商妙妍笑吟吟的执住荆眉妩的纤手,娓娓言道:“我家怀璧性随大人,也爱结交朋友,庄园内三教九流我也见过不少。却还从未见过荆小姐和令弟这般齐整的人物,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夫人谬赞了。”荆眉妩满头雾水,且不管她真心假意,先自逊谢一番。
“六夫人既然如此喜爱他们姊弟,何不将明钦认作乾儿子,你膝下无有子息,岂不很是寂寞?”
沈荷裳以为商妙妍一门心思要给她拉郎配,心道你要将明钦收为义子,两人便是姊弟之亲,断无相互匹配的道理,看你还能施展什么手段。
商妙妍微微一怔,目光中神采流转,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不可。”明钦吓了一跳,头手齐摇,避之惟恐不及。他做梦也没想到,随便窜窜门都能多出个乾娘出来,实在让人接受不能。他和沈家兄妹并不亲近,也不想结成戚好。
商妙妍失笑道:“怎么小哥儿你还嫌弃我哩?”
“不是,不是。”这女子美则美矣,怎么看都是带刺的玫瑰,还是不沾为好。明钦强笑道:“夫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怎能给人当娘呢?”
“可是乾娘喜欢上你了呀。”商妙妍瞧着有趣,不由掩口而笑。
沈荷裳见明钦受窘,心头大乐,拊掌笑道:“这有什么呀,古来乾儿子比义父母年纪大得多的也不希奇。像后晋的儿皇帝石敬瑭便大过他乾爹辽帝耶律德光,唐朝的安禄山不是也认了小他许多的杨贵妃当妈吗?”
“去,你比得都是什么人呀。石敬瑭、安禄山都是历史上着名的无耻之徒,多少好人不学偏要学他们。”
“呸,你又是什么好人了。”沈荷裳心中轻啐,抱起月儿笑嘻嘻的指着明钦,“月儿乖,来叫他声舅舅,以后让他天天给你捉蝴蝶。”
一听有蝴蝶捉,月儿眸光一亮,怯怯的叫了声,“舅、舅……”
明钦瞪了沈荷裳一眼,也无法跟月儿较什么真儿。
荆眉妩开口笑道:“六夫人一片好意,我和钦之都感到荣幸万分。不过我俩父母健在,这么大的事怎么敢自己做主,便是夫人真要将钦之认作义子,也须我们禀过父母才好。”
第6章 抱小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章 抱小姐 “荆小姐真是知书达理。”商妙妍慨然道:“既是如此,你们回家后便把我的意思呈告给尊父母吧。礼不可无凭,我这里有块玉璧送给钦之,便算作见面礼吧。”说着撩开秀发,在粉玉般的脖颈后面捻动片刻,一个连着红线的香囊便从胸前解了下来。
“给,送你了。”商妙妍将香囊一送,面上似笑非笑,秀颊微微泛红。
明钦出奇的露出腼腆之色,搔了搔脑袋,有些尴尬的望向荆眉妩。商妙妍竟然把贴身之物拿了出来,显然真把他当作亲近之人,绝非戏谑之语,看得几个男人暗自吞咽口水,艳羡不已。
“净看你姊姊做甚么。”商妙妍抿嘴轻笑,上前挽住明钦胳膊,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便是你不肯认我这个乾娘,我可是把你当成儿子看待了。”说着便把香囊塞到他手中。
“这……”
明钦自问也不是个拘谨的人,商妙妍也算不得烟视媚行,举止妖冶,但她轻颦浅笑间自有段动人情态,迥非荆眉妩、沈荷裳这种明艳少女可比。
香囊入手,便是一丝轻柔,一丝温暖,红线上缠绕着一缕发丝,隐约的香泽若有若无,心口的砰动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今晚大人在武库设筵,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这便过去如何?”
仙车试御都是众人心头的大事,商妙妍此议一出,自然无人反对。一行人便穿花拂柳,随着沈家姐姊向着后园迤逦走去。
沈怀馨见商妙妍一直挽着明钦不放,估摸着两人还有话要谈,便陪着荆眉妩走在前面。
沈家花园占地极广,其中的亭榭楼台,假山池塘似乎都是经过仙道中人布置的,若是不认识路的,只怕转上几天都走不出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池水不波,四处悄寂,惟有风送花香,清爽宜人。
走了数十步,众人便离开石板路,向着一旁的茂草丛中走去,商妙妍提着裙摆,俏脸微垂,不同于先时的巧笑盈盈,此时的她有种邻家姐姐般的静美。
“明知道这边路不好走,你还穿这么长的裙子,若是让荆棘挂上几次,不就成乞丐装了吗?”明钦见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道旁的棘刺,不由暗自腹诽。好在她的裙子质地甚好,商妙妍将裙摆收束成鱼尾似的,更显得身段曼妙,摇曳生姿。可是这样一来就别想迈出步子了。
商妙妍似乎体质很弱,走不数步便娇喘微微,扶着腰肢,额上沁出香汗。
“乖儿子,你不是会戏法吗,快把这些杂草变没了,这么走着真是累人的紧。”
明钦微微一怔,苦笑道:“戏法又不是搬运术,哪有这种能耐。若是弄把镰刀我倒是可以办到。”
“若是把我的裙子划破了我可没脸见人了。你这当儿子的也没什么光彩,还不快点想个法子出来。这荆棘丛生的可怎么走呀。”商妙妍凝着蛾眉轻声抱怨。
“这草是长了一些。”明钦四下里瞅了瞅,打趣道:“我听说有一位达官贵人花了千金买下一位美人,这位美人金莲不及三寸,竟至于不能下地走路,出入都需要专人抱持,因此得名‘抱小姐’。莫非你也是裹了小脚?”
“才不是呢。”商妙妍轻哼道:“脚小到不能走路,那还有什么趣味,这样的女人即便再美,还值得千金么?我只是幼时多病,身子弱一点罢了。不过这倒是个法子,我今天便做一回抱小姐吧。”
明钦微微一愕,他只是当做趣事来说,倒没成想弄假成真。
“那我背你吧。”
“若我伏在你背上,裙子挂破了都不知道。”商妙妍眨眨眼眸,轻声道:“人家把最珍贵的东西都交给你了,难道让你抱一抱你都不愿意?”
明钦听的冷汗直冒,虽然知道她说的珍贵东西是指的那个香囊玉璧,心中也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好,好,抱就抱吧,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对不对?”明钦实在有点受不到她那种含娇带怯的样子,虽知有几分故作姿态,骨子里那种柔弱娇楚着实能打动人心。难怪老聃会说,柔弱胜刚强,真是诚不我欺。
“什么话。”商妙妍娇啐一声,在他胸口打了一下,舒展柔软的双臂就势环住他的脖颈。明钦呼吸微微一窒,连忙抄起她的腿弯一本正经的捧在身前。好在商妙妍身姿轻盈,柔如绵玉,抱在怀中也不如何沉重。
“乖儿子,别抱的太紧,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商妙妍话没说完,便趴在他肩头咯咯笑了起来。
“看来你也歇息的差不多了,不如下来自己走吧。”
“是不太累了,但是我困了。”商妙妍眯着眼睛轻呓,慵懒在他胸口拱了拱,好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明钦看她两只脚尖一点一点的甚是惬意,哪有半点困倦的样子,倒像把他怀里当摇篮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嗯,轻浮?”商妙妍仰起脸蛋小声问道。
“可能你真的想要个孩子。”
“也许吧。”商妙妍怔了一下,轻叹道:“其实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总以为和你相识很久了。”
“哦?”明钦心里隐隐有点失望,不管是谁,被人当成一种缅怀的投影总不是件特别开心的事。
“他是一位神仙。”商妙妍想了想,接道:“昊天帝都奈何不了的神仙。”
“你还认识神仙?”明钦讶然。
“当然。”商妙妍抿嘴笑道:“其实我也是神仙,只不过被贬谪凡尘罢了。你相不相信?”
“那我恭喜你今晚就可以重返天宫了。”明钦也笑。
“不错,”商妙妍轻柔一叹,“这些年来,我时刻都等着这一天了。”
“跟你那位神仙故人团聚么?”明钦忍不住道。
“呦,乖儿子,你不会吃醋了吧。”商妙妍笑嘻嘻的捧着他面颊,红唇微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乾娘也舍不得你呢。”
“你这人……”明钦满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跟那人不过是数面之缘罢了。你大可不必介怀。”想起往事,商妙妍唏嘘不已。
“原来是单相思呀。”明钦嘿然笑道。
“那人是三界第一美人,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明钦疑惑道:“第一美人不是嫦娥吗?”世间的美女有很多,天上的嫦娥便如同她居住的月宫一样使众星失色。
商妙妍微哂道:“嫦娥只不过是为人熟知罢了。女子之美,不过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工、琴书歌舞,雕虫小技。男子之美,须得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是以色事人,取媚求容,像弥子暇、董贤之流,皮囊再好,也称不得美人。”
明钦动容道:“仙人之道,果然不凡。”
“那是自然。”商妙妍笑道:“你看古来仙子求偶,牛郎牛耕种田,董永卖身葬父,白素贞虽是妖蛇,所求不过一医士,蒲留仙书中无数花妖狐怪也只为知己而生。可见仙人所求原不在皮相之上。不比凡间女子,一要高栋广厦,二要香车宝马,三要权势彪炳,仆从如云。正所谓‘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是其写照。”
“话也不能这么说。”明钦哑然失笑,“富贵繁华本来就是凡人孜孜以求的东西,神人妖仙唾手可得,自然不觉得可贵。其中也无甚是非可论。世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好女子也到处都是,‘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不也正是据此而言吗?”
“这话也有些道理。”商妙妍微微点头,“若是安贫乐道,少嗜寡欲,自可不为富贵所动,我在世间多年,也深感做事之难,若非倚仗沈家,寰宇仙车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造成?到时我只怕已经是一堆枯骨了。牛郎织女毕竟是很久远的事了。”
第7章 陵川八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章 陵川八友 “是这里么?”
小路尽头是一面破败的围墙,一扇木门无精打采的虚掩着,明钦微觉疑惑,两人虽离前面的人稍远,但道路中并无岔口,料想不至于跟错了,只不知武库又在何处?
“嗯,放我下来吧。”
商妙妍整了整衣裙,引着明钦转到围墙后面,这里看起来也是一所园林,只是废弃已久,池水干涸,道上生满杂草,一座小亭甚是破旧。中央的石桌上刻着一张棋盘,上面布着一局残棋,明钦留心看去,那棋子也不是被何种力量粘附在棋盘上面,分毫拿不起来。
商妙妍淡淡一笑,推动棋子在格线上移动一番,布成一个星宿模样。过了片刻,便听的‘喀嚓’声响,石桌下面机锁牵动,缓缓移到一旁,石基上露出一个数尺见方的入口。
“走吧。”
两人拾级而下,耳听的一阵锁链牵动,石桌又自慢慢阖上。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只有从洞口传来隐约的光亮,商妙妍伸手在墙壁的暗格中一阵摸索,拿出火种正要点亮,却见一团白光蓦的从明钦腰间亮了起来。
“我倒忘了此物,”商妙妍嫣然一笑,摇头道:“你这小子不识得此物的神异,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搁在身上,若是遗失了,我可不饶你。”
原来白光正来自她送给明钦的那块璧玉。明钦面色微窘,将香囊从衣带里拿了出来。却见那团白光温润柔和,里面竟然伏卧着一头银白色的麒麟,毛发耸峙,神威奕奕。香囊虚若无物,根本不须拿出来观看。
若只是明光照夜,不过是碧玉明珠之类,也算不得甚么,这麒麟宛如活物,须眉分明,便不是寻常珠玉了。
“这玉麒麟如此珍奇,我可不敢收了。若是有个差池,只怕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这是什么话。”商妙妍俏脸一板,“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么。不管它价值几何,在我看来,它只是咱们母子名分的见证。送还的话怎是轻易说出口的?”
明钦一直觉得回家禀明父母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打心眼儿里也没打算认商妙妍做乾娘,商妙妍虽然义子乾儿叫的轻快,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予争辩。原以为这玉麒麟不过是寻常佩饰,即便质美一些,总还是有价之物。如今看来,只怕是仙家器用,这便宜可就太大了。
明钦见她一阵疾言厉色,心头暗自苦笑,这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个不小心,天上就砸下个美丽乾娘来,而且还砸实了你了。
“好了,此事便到此为止。”商妙妍敛起怒容,拿过香囊系到他脖颈上,又帮他收进夹衣里,轻哼道:“日后若是再和我说些生分的话,便再也不理你了。”
明钦咋舌道:“你可比我娘亲厉害多了,我娘都没有这样嚷过我呢。”
商妙妍‘卟哧’一笑,好奇道:“你娘有我好看吗?”
“和你一样呀。”
“又不是孪生姐妹,怎么可能一样?”商妙妍意示不信。
“都是狐狸精。”
“哎呀,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你敢在她面前这么叫吗,不怕你娘大耳刮子打你。”商妙妍脸颊微红,握起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娘可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你么,只是个赛狐精。”明钦谑笑道:“不过她更喜欢人家叫她狐仙。”
“原来你是只小狐狸,怪不得懂得幻术。”商妙妍恍然道。
“算你聪明。”明钦也不隐瞒。
“那你父亲呢,是不是一个老狐狸?”
明钦摇头道:“我和阿姐都是从小被娘收养的,只知道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她们已经修成仙道许久了。也许小时候见过面,可惜已经记不得了。”
“哦?那你姐还说父母健在,要回头禀明,敢情都是诳我的。”商妙妍着恼地踢了他一脚,轻哼道:“你这个小骗子好生可恶。亏我还对你一片真心。”
“你可是仙女临凡,老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斤斤计较甚么?”
明钦小声嘟囔,这一路行来两人说了不少话,明钦觉得她也不是很难相处,抗拒之意便减了几分。
走完石阶,视线便开阔起来,一条甬道平展开去,两边开辟了不少石室,锻造冶炼之声从中传出,钉锤铛鎯,不绝于耳,墙壁上隔不数步,便有灯盘承着脂烛,照得地下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原来商道清不仅全力督造仙车鱼龙舞’,闲暇还和沈修能经常分析研讨天宫形势,沈修能生怕自己到天上不好生活,除了将自己聚敛的财宝带走之外,还准备了大量的枪支弹药,以备不时之需。
“六夫人,你可来了。大人和商仙师都在大厅等着呢?”一个身形高瘦的黑衣汉子候在道旁,瞧见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这是赤烈风,沈大人麾下大名鼎鼎的‘八骏’之一。”
商妙妍随口提了一句,便引着明钦向主室走去,也没有介绍两人认识,大概觉得无此必要。
沈修能将武库建在地下固然是为了隐蔽的需要,石室建置只求稳固,不讲美观。这主室作为休憩商谈之地,装璜还是颇为考究的,床榻案几一应俱全,通风设计也很是巧妙,一点也不觉得气闷。
“钦之,”荆眉妩俏立在门口,望见明钦绷紧的脸蛋才绽出笑容,上前牵住他的手,冲着商妙妍轻轻点头。
“荆小姐还怕我把他吃了不成,就这么一会儿就望眼欲穿的。”商妙妍笑吟吟地打趣道。
“是啊,这是我管家婆,一刻也不离了的。”明钦环住荆眉妩的腰肢紧了紧,惹得她一顿白眼,虽是双颊滚烫,却没有支声。
这时,主室中已经聚满了人,沈修能和商道清坐在主位,身边站着几个剽悍大汉,神情严毅,想来都是‘八骏’中人。
几个形貌特异的男女聚在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僧有俗,奇的是每人手中都持着一件乐器,也不知是什么路数。沈怀璧几个来的晚了,反而被挡在门口。
“怎么这么多器乐大师,沈大人这是要摆台大戏,庆贺飞升吗?”明钦笑道:“听说成仙原是要有祥云缭绕,仙乐齐鸣,倒不知这些东西也要自己准备好了。”
“咣——”一声铙钵撞击突兀响起,直震得众人气血浮动,双耳嗡鸣。一个矮胖和尚沙着嗓子嚷道,“我等听闻商仙师铸成寰宇仙车,沈大人即将携家飞升,特地赶来祝贺。”
“事不宜迟,我来瞧瞧这仙车到底是模样。”
一个神情冷漠的老者解下背上的褡裢,露出一张气韵非凡的古琴来,老者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好像生出一种磁力,古琴打个旋转平躺在身前,就见他双目微阖,一手支颐,一只手看似随意在弦上勾抹数下,几缕罡气崩射而出,呼啸着向沈修能飞去。
“大人小心。”沈修能身边两个汉子慌忙抢上,一个对准罡气连轰数拳,气浪掀动也颇不弱。一个乘势将沈修能连人带椅拽向一旁。
老者轻哼一声,眼皮也没抬一下,五指倏张,琴弦起伏不定好像飞涨的潮水,一波未平,万波相随,波浪相击,势比汪洋,那汉子双目猛睁,再也抵敌不住,身上衣裳被罡气绞成碎片,蝴蝶般片片飘落,肌肤上却一点刮痕也无。
罡气好像风卷残云,意不在落叶飘尘,势如尖锥一般打在对面的墙壁上,只听的啪啪连响,一面结实的石壁已是千疮百孔,石屑纷飞,破开半人多高一个大洞。
“好,大哥这手‘游龙箭弦’果然出神入化,让人惊佩呀。”
“沈家八骏也是陵州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看来这人一旦当了鹰犬,饱食终日,为人豢养,便不足观也。”
说话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手持玉箫,有几分书卷气,女的怀抱琵琶,素衣缟袂,也颇动人。
“我道何人这般气势汹汹,原来是‘陵川八友’到了。这位弹琴的老先生想必就是‘高山流水’古公亶吧。”商道清施施然站了起来,他在江湖流迹多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沈修能打造仙车的事本来就逃不过有心人的耳目,只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手握重权,一般的江湖人物,仙道修士也不敢上门挑衅。倒是‘陵川八友’,都是出身名门,更因臭味相投,结成一党,倒是些棘手的人物。
第8章 铁珊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章 铁珊瑚 “好说,好说。”古公亶收起古琴,一脚轻抬迈出半步,便有一把高椅迅快的移到他身后,他这才睁开眼睛,坐了下来,挥挥衣袖道:“这是我二弟,笑我和尚。”
“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和尚有礼了。”那使铙钵的和尚笑着拱拱手,这些人本来就透着古怪,也没人管他僧礼俗礼。
“在下龙幽子,兄妹中痴长数岁,忝在第三。”龙幽子是个不第秀才,相貌清癯,他捋了捋胡须,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兄妹学道多年,无有所成。听说沈大人和商仙师不辞劳费,打造了一乘绝世仙车,我兄弟几个不揣鄙陋,敢请沈大人搭载一程,沈大人该不会吝惜咫尺之地,使我们不得同上青云,抱恨终生吧。”
“沈大人素有好客之名,我兄妹不请自来,大人不会见责吧。”
说话的是个披发头陀,腰插两把镔铁尖刀,摄口能啸,善于驱使猛兽。名叫步天林,排在第四。
“老五云中隐,老六柳残晖见过沈大人。”
这云中隐身高丈二,面孔狭长,据说他天生异禀,肚皮能作鼓声,敲击起来震天撼地,有如雷鸣电闪。柳残晖身披兽皮,颈系骨珠,腰间悬一支牙角笙,此人善驭毒虫,最是不可测度。
排在最末的便是那对年轻夫妇,男的叫花子峰,女的叫铁绣玉,绰号铁珊瑚。也都是世家名门,虽比不了沈家富贵,也不是泛泛之辈。
“老爷,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石壁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将候在那边的沈氏家眷骇的不轻,一个风韵不减的中年妇人向这边探了探,见了这么多神色不善的江湖异人,不由地心中忐忑。
“不碍事。”沈修能面色沉冷,多年来他养尊处优,几时这般狼狈过,心知方才是‘陵川八友’的一个下马威,若是不答允的他们的要求,今天的局面只怕不好收场。
“怀璧、荷裳,过去照顾你们母亲。”沈修能整了整衣裳,轻咳一声。
“是。”沈家兄妹早将一颗心悬在半空,沈荷裳瞧见母亲先已躲在密室,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想要过去奈何这几个人亘在场中没有一点让道的意思。
“这位想必就是六夫人了,久闻六夫人天姿国色,独宠椒房,乃是商仙师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龙幽子向几个兄弟暗使眼色,此人颇有智计,‘陵川八友’中有智囊之称。为防沈修能狗急跳墙,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的儿女劫作人质,商妙妍宠冠内院,当然也是极好的人选。
陵川八友共事多年,自然心领神会。铁绣玉越众而出,笑说:“我这几个兄长平时喜爱鼓弄乐器,附庸风雅,倒让六夫人笑话了。你我同是女子,不妨亲近亲近。”
“那敢情好啊。”商妙妍眼眸转动,黠笑道:“小娘子生的这般标致,不如给我乖儿子做个暖床丫头如何?”
铁绣玉微微一怔,雪玉的脸蛋上掠过一阵煞气,笑容不改,“承蒙夫人厚爱,可是奴家手脚粗笨,脾性也不太好,怕是侍候不好令公子呢?”说着手臂一长便向商妙妍脉门扣去。
商妙妍早有妨备,自不会让她一击得逞。她曾是天界真仙,因为偶有过犯,触怒了一位显赫尊神,被封印仙力,贬下凡尘,灾劫未满,不但回不了天界,便是仙力也使不出半分,体质比起寻常女子还要弱一些。尚幸她得道已久,颇有几件法宝护身,对付一般的凡间武者也尽可全身而退。
铁绣玉在‘陵川八友’位在最末,修为却在上游,比之夫婿花子峰还要强上半筹。她见商妙妍言语轻薄,心中恚怒暗生,指上的真气又强了两分,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拿却似苍鹰搏兔一般,又快又准。她可不信沈修能这位看来娇滴滴的如夫人能够躲的过。
“乖儿子,这位小娘子给你做媳妇儿你可愿意?”
商妙妍嘻嘻一笑,游鱼般的向后一缩,半个身子藏在明钦背后,双手自然的在他腰间扶了一下,便收在衣袖里。
明钦嘿笑道:“这位姐姐好像脾气不太好,我倒是没所谓,她若是不肯孝顺你可如何是好?”
“她敢不孝顺我,你不会打她屁股么,难道有了媳妇就不要老娘了。”
“这……倒是个办法。”
铁绣玉做梦也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一拿竟然落空了,又见她两个一唱一喝,说的她好像成了囊中之物,怒极反笑,俏脸一沉,衣袖无风自动,瞬间侵到近处,玉掌穿花拂柳一般拍向明钦胸口,冷笑道:“这小子瘦骨伶仃的比个大姑娘还娇嫩几分,弱不禁风的男人我铁珊瑚可不喜欢。”
“钦之——”荆眉妩花容失色,他们虽是得到亦师亦母的狐仙传授过一点道法,又怎么及得铁绣玉这等成名已久的人物。
明钦眼见铁绣玉来势汹汹下意识便要闪身而退,耳听的荆眉妩一声急呼,陡然醒悟身边都是些柔弱女子,这么收身一退必然会殃及池鱼。一闪念间,铁绣玉的纤纤玉指已经按到胸口,狭路相逢勇者胜,明钦低喝一声,使了一式‘黑虎掏心’,不守反攻,拳出如龙,竟也带起一阵罡风。
传说狐狸声称是天帝的使者,便让百兽之王的猛虎俯首帖耳,森林毛族尽在其统驭之下。世人都说是狐假虎威,却不知猛虎本是贪残之辈、桀骜不驯,这虎威岂是容易借的。“羽中凤凰,毛中狐狸。”狐狸之美虽是毁誉参半,狐狸的智行修为却不是湿生卵化之流比的了的。
明钦的养母乃是千年狐仙,两个女儿都是真仙修为,漫山的飞禽走兽莫不退避三舍,敬而远之,年年纳贡,岁岁称臣,是以这妖怪的本领明钦也学过不少。
“哟,看不出你还学过两下。”
铁绣玉看他拳劲不弱,也并不放在心上。她炼气多年,虽还达不到古公亶那样气御万物的地步,一身筋骨也早已脱离了血肉之躯的范筹,寻常真劲至多让她皮肉受伤,却不会动及根本。
“你给我躺下吧。”铁绣玉唇角含笑,真劲吞吐正要给明钦点苦头尝尝。不料触处好像抚在寒潭之上,真劲尽皆被吸纳进去,禁不住打个寒颤,身体顿如抽空了一般。
明钦却似毫无所觉,只见他一脸持重,拳头结结实实砸在铁绣玉心口,手上一轻,罡气交撞的压力感也烟消云烟。铁绣玉连退数步,几乎站立不住,轻咳两声,脸颊一片雪白。
“八妹——”陵川八友齐齐惊呼,他们知道铁绣玉的修为,满以为收拾商妙妍不在话下。明钦的拳劲看似不弱,却伤不得他们这等炼气有成的修士。本在老神在在的观战,哪知铁绣玉竟然莫名其妙的受伤落败。
“绣玉,你没事吧。”花子峰吃惊更甚,跳起来叱喝道:“小子,你方才使了什么鬼蜮伎俩,还不从实招来?”
明钦心念转动,暗忖定是胸前那块玉麒麟起了作用,玉本是通灵之物,能够吸人精气,况且那麒麟兽活灵活现,并非凡品。再看商妙妍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丝毫也不惊怪,心中更加笃定。
只是这其中曲折可不能让陵川八友知道,嘿笑道:“我只不过懂些粗浅拳术,便是三五个绑在一起,也不是铁姐姐的对手呀,我想定是她对我心存好感,是以手下留情罢了。”
“一派胡言。”花子峰怒叱一声,怀疑的看了铁绣玉一眼,面色更阴沉了几分。铁绣玉人如其名,真可谓是如花似玉,花子峰风/流自赏,修为比之还稍逊半筹,自惭之情都化作戒心,铁绣玉便是和男子说两句话,他都会妒火中烧,‘陵川八友’中的兄弟也难以幸免。时日一久反而成了魔障,更加阻碍他的修行。
明钦看出他有些不对,故意装作可怜巴巴地道:“不然你能想出别的解释吗?”
第9章 鱼龙舞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章 鱼龙舞 狐狸以美色毁誉参半,凡人都以为狐狸善于迷惑人,对那些擅宠专爱的女子都冠以狐狸精的称号。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世间惑人者,无过于情态二字。无情无态则佳丽减色,含情生态则嫫母生妍,惑人之术无非在此。
明钦拳术不精,旁门左道却懂得不少。狐仙以‘明’为姓,便是阴阳合德之意,中庸至道,无往而不利。
铁绣玉修为精湛,心性坚韧,这惑人之术便难以奏效,花子峰早有心障,明钦略一挑拨,他便方寸大乱,先自疑神疑鬼起来。
“不可能,铁绣玉,你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你。”花子峰目光一片狂乱,舞起玉箫向柳残晖劈去。招式虽是散乱,真气倒比平日强了几分。
几个兄弟正在查看铁绣玉的伤势,不虞花子峰突然发起疯来,柳残晖躲闪不及,被他一箫砸在肩膀上,立时骨痛欲折。挥起蒲扇的大手将他打的一个盘旋,怒骂道:“花子峰,你作什么怪,你敢打老子,信不信我把你喂毒虫。”
“六弟不要鲁莽。”笑我和尚皱眉道:“我看他是着了谁的道了。”
“不要离开我。”花子峰拍拍手跳了起来,抱着笑我和尚在他光头上亲了一口,兴奋的叫道:“你是我的。”
“滚开。”笑我和尚倍感恶心,飞起一脚将他揣到一旁。
花子峰浑若无事的站了起来,抓着云中隐的衣襟又哭又叫,目光中含娇带媚,神情忸怩,意识里似乎把自己当成一个娇滴滴的小妇人。
“峰哥——,”铁绣玉又是错愕又是心惊,想要上前却被花子峰玉箫乱挥挡了开去。
“叮——”铮鏦的琴声响起,古公亶神情专注,手挥五弦,恰似急云流水,琴声悠扬清澈让人俗虑尽消。
花子峰浑身一震,面上露出茫然之色,等到琴音消歇,他也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我这是怎么了?”
“陵川八友学艺不精,倒让诸位笑话了。”古公亶面色凝重,打量着明钦问,“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来历,竟然懂得慑魂之法?”
铁绣玉心思缜密,有大将之风,花子峰的修为虽略有不逮,在八友中也稳居中流。两人莫名其妙的接连落败,古公亶人老成精,他本是有所为而来,也不愿轻折锐气,于事无补。
“仙人之力,变化莫测,岂能轻易泄露给凡人知道?古先生这一问,未免过于愚直。”
商妙妍嫣然一笑,她是仙人谪世,对仙人所为可说是驾轻就熟。神仙对凡人向来是若即若离,不可让凡人太熟稔,太熟悉凡人就会不恭敬,也不可以太隔绝,太隔绝凡人就会肆无忌惮。
古公亶听她隐约透露出明钦是仙家弟子,不由将信将疑,小心问道:“敢问公子在哪处洞天修行?”
“黎山。”明钦淡然说道。
古公亶微微皱眉,黎山相传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地方,历来就是猛兽盘旋,妖怪出没,奇才异能的修士也不知有多少。仅凭这一个黎山,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师承来历。
“古先生不过是想搭乘仙车到天界观赏一番,这又有何难呢?”商妙妍浅笑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古来轩辕黄帝君臣同体,汉淮南王鸡犬升天,陵川八友都是陵州的高士名流,和我家大人怎么说都有些乡土之缘,到了仙界也好相互照应,这本是一件美事,依我看来也并无不妥。”
陵川八友面面相觑,凡间为了争夺功名富贵引发的战争也不知有多少,何况神仙之道,长生之术呢?八人从没指望沈修能能欣然同意他们同载上天,这事被商妙妍说的如此容易,反而让他们疑虑丛生,暗生戒备。
古公亶轻咳一声,拱手道:“六夫人如此通情达理,着实让我们兄妹好生钦佩。”
“哪里。”商妙妍淡淡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仙界广大,本就对世间生灵无所轩轾。不过仙路幽渺,道途艰险,我还有个小小要求希望古先生能够答应。”
“有什么要求,夫人但讲无妨。”古公亶心中释然,若是她毫无要求反而让人心中不安。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商妙妍款款一笑:“这寰宇仙车是由我兄长鱼龙仙一力监造,对此车的了解相信没有人能及得上他的。为了万全起见,我希望八位坐上仙车之后,一切行止要听从我兄长的安排。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故,茫茫太空之中,后果可不堪设想。”
“这是应该的,我等并无异议。”古公亶爽快应承,陵川八友各有异能,可惜对驾驭仙车却没什么研究。仙车想要平安飞到天宫,还得仰仗鱼龙仙的操控。
“如此甚好。”商妙妍轻轻点头,“大人,兄长,陵川八友对我们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妨碍,大伙儿是否可以上车了?”
“嗯。”沈修能沉着面孔点了点头,走到石壁跟前,左边的烛台中间也暗设了机关,他伸手进暗格里摸索片刻,被砸出一个大洞的石壁蓦然晃动起来,向着一旁缓缓移开。
陵川八友总算被暂时安抚下来,沈怀馨姐妹也终于可以和里面的家眷团聚,沈修能一共聚了六房夫人,除了大夫人去世之外,三、四两位夫人也都无有所出,五夫人育了一子,取名怀德,才十一二岁,最得沈修能喜爱。
沈家女眷都是凡人体质,惊魂甫定,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
石室中间被层层的布幔罩着一个庞然大物,商道清轻捋短须,双眼射出惊人的亮光,手中拂尘随意摆了两摆,上面的布幔好像腐化的纸屑一样四散飘飞,入目一片金光闪耀,珠光宝气,映照的烛光都黯然失色。
突如而来的灿然光亮让眼珠有片刻不适,随之便是一片惊叹。
这寰宇仙车宛如一个巨大的向日葵,长宽各数十丈,有数层楼房那么高,底部是一个锃亮的金钹,放在一个巨石打磨的石龟背上。葵盘上镶满了各种玉石玛瑙,既不同于多轮的陆车,也不同于平底的舰船,这车名叫“鱼龙舞”,顾名思义,便如旋风一样打着盘转上升的。
众人原本都有几分疑虑,见了这等绝世制作,立时信心大增。若鱼龙舞都不能渡越太空,寻常仙车更微末不足道。
“仙车便在此了,众位随我来吧。”
商道清自信满满的笑了笑。石龟的四条腿都被刻成一级一级的石阶,众人便沿着石阶通往仙车当中。
第10章 女捕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章 女捕头 “荆师妹,飞升仙界几千年来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值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你何不同我们一道上天呢?”
‘鱼龙舞’舱门大开,沈家内眷纷纷登车,沈怀璧心有未甘,他对荆眉妩倾慕已久,所谓,‘人死留名,雁过留声’。一个人如果明知死期将至,想想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胆子往往会大很多,所以说千古艰难惟一死。看破生死关,便是大休歇。
佛说涅磬,道说飞升,人说死亡,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段生命的结束。坐着仙车上天宫,愿望是美好的,心中未始没有一种生死未卜的忐忑。
沈怀璧借着休假返乡、同道而行的机会将荆眉妩姊弟邀来沈庄,本来就是想将她劫上仙车,以慰渴慕之情。谁知世事多歧,平空里跳出一个‘陵川八友’,修为似乎比自家的八骏还要高出一筹,明钦不动声色便击退其二。
沈怀璧虽是纨绔子弟,可惜生母早丧,也没得多少溺爱,因之智商也没有很受损害,加上商妙妍对明钦另眼相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导一番。
“沈师兄的好意,眉妩心领了。”荆眉妩浅浅笑道:“只是‘父母在,不远游’。我可没有沈师兄举家飞升的福气,只有祝愿师兄早成仙道,位居神灵了。”
“如此师妹和钦之多多保重吧。”沈怀璧苦笑摇头,拱拱手转身而去。
“妈妈,舅舅不和我们一起上天吗?”月儿躲在沈怀馨怀里娇痴地问。小女孩情绪大起大落,不久便困的睡了过去。倒是没有看到古公亶琴音穿壁的一幕,不然非吓哭不可。这时,她已经从妈妈口中知道一家人就要上天游玩,兴奋之余倒是没忘记明钦会变蝴蝶的本事,漆黑的眼眸中便有不舍之意。
沈怀馨尴尬的看了明钦一眼,轻应道:“舅舅还有他的事情,月儿和舅舅说再见。”
“舅舅再见。”月儿伸出小手儿摇了摇。
“嗯,再见。”
“沈……沈师姐,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郑元涨红了脸,一脸希冀的望着仙车,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这上面不但有他暗恋的美丽师姐,还有飞天成仙改变命运的梦想。
“你不挂念家里人吗?”沈荷裳问。
“我……我想做神仙,我要接他们上天享福。”郑元一脸憧憬,说话也笃定了许多。
“好吧,那你上去吧。”沈荷裳蛾眉微蹙,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好嘞,谢谢……谢谢师姐。”郑元满怀欢喜的跑了过去。
“钦钦,你呢,想不想跟乾娘一起上天?”商妙妍拉起明钦的手掌,眼眸中满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亲亲?”明钦微微一怔,便反应过来,这样叫法真是很容易让人误解呢。他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还要跟阿姐回家过团圆节呢。”
“你们倒是团圆了,你就忍心让乾娘孤伶伶一个人?”商妙妍满脸哀怨的望着他,唇角露出一丝促狭之色。
明钦轻咳道:“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不是有一大家子么,还有你的那位神仙偶像。”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商妙妍轻啮红唇,带起一阵香风扑到他怀里,樱口微启咬在他脖颈后面软肉上。
“你这女妖精,还真要吃人肉呀。”明钦吃痛,抬手在她饱满圆润的翘臀上打了两下。
商妙妍轻吟一声,俏脸娇艳欲滴,明眸隐含泪光,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狠狠的瞪了明钦一眼,猛的扭过身去。
……
“沈大人,你往哪里去?”
一声叱喝声传来,两道人影飞一般的掠进石室。一个便是守在外面的赤烈风,另一个是个英姿飒爽的黑衣女子,约摸二十来岁年纪,瓜子脸,柳叶眉,唇红齿白,脸庞似玉,身穿玄武服,罩一件黑缎披风,头戴薄纱帽,更显的修长挺拔,锐气逼人。
“在下刑部督捕司捕头燕秋晴,我这里有件案子跟大人有些关连,还请沈大人下来一叙。”燕秋晴亮出一面铜制腰牌,威严的虎纹间镌着‘刑部’两个字。
沈修能已经坐上仙车,当然不会乖乖下来,刑部督捕司找他谈什么事情,便是傻子也能猜到几分。仙车上镶嵌的宝石正是一个个房间的借光处,沈修能站在房间里,便可以透过宝石将外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他几乎将半个家业赌在这座仙车上,别说一个燕秋晴,只要闭上舱门,便是一支军队也休想攻得进去。
沈修能坐在光点后面,嘿嘿笑道:“燕大人请了。老夫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你若有什么案子,还是等我从天界回来,再慢慢商谈不迟。”心道到时候老夫天界为官,还怕你们这些小小的凡间皂吏,便是当今官家也得毕恭毕敬,让个三分五分。
“沈大人,原来你真的造下仙车,想要飞逃太空?”燕秋晴吃惊不小,若说以前只是道听途说,半信半疑,眼前铁证如山,那是分毫不会有假。
“呵哈……”沈修能沙哑着嗓子笑道:“小恶下地狱,大恶上天堂,巨恶飞太空。时局如此,老夫也不能免俗。燕捕头,你还是回去告诉刑部正堂大人,让他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休要多管闲事。须知道老夫的今天便是他的明天。”
“好你个沈修能,死到临头,还不认罪伏法。锦衣卫早将这里团团包围,你便是坐上仙车,他们也能用轰天神雷给你打下来。”燕晴秋一阵疾言厉色,口气微缓,接道:“你若是向刑路坦白罪行,还有一二分活路。若是落到锦衣卫手里,他们自设诏狱,惯于严刑逼供,你以为还能囫囵出来么?”
“大人,燕捕头说的不错。刑部是三司所辖,朝廷正法,你跟正堂大人又是故交,只要好好配合调查,未必有不赦之罪。”赤烈风从旁鼓动。
“闭嘴。吃里扒外的东西。”沈修能怒喝一声,冷笑道:“燕捕头,你也太天真。老夫这架‘鱼龙舞’,当世无二,岂是寻常仙车可比。什么轰天神雷,岂能奈何得了我。你那些话,吓唬吓唬愚民百姓还可以。老夫为官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任你巧舌如簧如何诳的了我?今日言尽于此,告辞了。”
一语未了,商道清已在驾驭室驱动法阵,仙车上镶嵌的玉石立时光芒大亮,有赤如火,绿如碧,白如雪,光芒交映,形成一个巨大光晕,将仙车罩在其中。
只听的一声嗡鸣,仙车飞快旋转起来,底下的石龟承受不住,被打磨的石屑乱飞,石室中狂风如旋,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沉沉睡醒,尺厚的石壁便像纸糊的一般被搅的千疮百孔,到处翻飞。
“指挥使大人有令,捉拿朝廷要犯沈修能。”大喝声中,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了进来,眼见一个巨大的向日葵盘似的金灿灿的怪物羊角旋风一般盘旋不休,不一刻便将底下的巨大石龟磨成粉屑,尽皆矫舌不下,目瞪口呆。
“燕……燕捕头,这是怎么回事?沈修能呢?”为首的锦衣千户汪远认出燕秋晴,连忙开口询问。他们也早在沈家埋伏眼线,是以沈修能一有异动,便集合队伍冲了进来。
燕秋晴未及答话,只听的耳畔轰隆大震,大有地动山摇之势,‘鱼龙舞’磨平了石龟,旋转的圈子越来越大,这纯金浇铸的坚甲远非岩石可比,当真是挂着倒,擦着翻,地下的石壁便将豆腐块一样撞的东倒西歪,一片狼籍。
“武库要塌下来了,快走。”燕秋晴断喝一声,瞅见明钦姊弟两个还站在一旁,柳眉一轩,疑道:“你俩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奇怪他们要是沈家的人怎么没有坐上仙车一起离开。
“燕捕头,他俩是沈家兄妹的同窗。”赤烈风解释道。
“小孩子不知道个轻重。今天若不是遇上我,你们的小命只怕就玩完了。”燕秋晴一手拉起一个,飞快向外面退去。荆、明两人四目相对,不由暗自好笑,这燕捕头年纪比两人也大不了多少,偏生老气横秋的,很是有趣。
明钦轻咳道:“燕捕头,外面甬道狭窄,都被锦衣卫占满了,恐怕很难出得去。”
“出不去?我当然知道出不去。”
三人冲出石室便看到严阵以待的锦衣卫都伏在甬道里等候。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甬道宽不过数尺,若是仅此一条路,锦衣卫把着确实让人插翅难飞,问题人家躲到仙车里,转到哪里都是狂飚怒卷,势如洪水猛兽。守在甬道里除了自相践踏,当真一点用处也没有。
第11章 绝户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章 绝户计 “混帐,快给我退出去呀?”
‘鱼龙舞’狂肆的在地宫中打转,锦衣卫根本无法靠近,想抓沈修能是不可能了,若是几面石壁一倒截断退路,到时候地宫坍塌,这数百锦衣卫非被困死在里面不可。
想到这里,汪远额上见汗,他这个千户可是捐了不少银子谋下来的,本以为抓个沈修能定然手到擒来,谁知遇到这场变故,若是上峰怪罪下来,可就折了老本了。
“啊——”一声突兀的惨叫声从石室中传来,接着便是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几个满身血污的锦衣卫从甬道旁边的石室中退了出来,口中大声斥喝,甚是焦躁不安。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变故?”汪远大声喝问。
“不好了,大人,石室里的铁匠造反了。”一个力士惊惶的跑来回报。
“大胆,谁敢反抗,给我格杀勿论。”
“遵命。”
原来汪远带人冲进石室的时候便分派人手将各个石室里面的铁匠控制起来了,谁知‘鱼龙舞’起飞动静太大,一面石壁刮倒压死了一个铁匠,死亡威胁面前登时有铁匠不管不顾的向外冲去,看管的锦衣校尉随手砍杀了几个,铁匠们恐极而怒,怒极而奋,便捞起铁锤、铜棍和锦衣卫火拼起来。这些人原本就孔武有力,一旦拼死反抗倒把疏于训练的锦衣卫打的节节败退。
“汪千户,铁匠都是沈修能出钱雇来的,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还请千户收回成命,不要乱杀无辜。”燕秋晴急忙劝阻。
“铁匠为沈家私造军火,协同作恶。还敢攻击朝廷命官,这都不杀,何以立威。”汪远冷哼道:“我们若被困在此处,定然死伤惨重,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燕秋晴怒道:“锦衣卫的命是命,难道那些铁匠的命便不是命,你这样草菅人命和强盗土匪有什么分别?”
“我锦衣卫做事还轮不到你刑部的人来教训。”汪远一脸不屑,“燕捕头若对汪某的行事作风有什么不满尽可以找主事官员告我的黑状。”
“你……”燕秋晴还要再说,耳听的一声轰隆剧震,‘鱼龙舞’盘旋着飞起将地面撞破一个大洞,乱石雨点般砸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燕秋晴再也无暇争辨,一左一右将荆、明两人挟住,踩着坍圮的残垒急箭一般向破开的空洞中疾掠而去。
汪远愣了一愣,他既没有这等高明的轻身术,也没有穿越乱石的胆气,眼见石屑噼里啪啦没头没脑的打落下来,连忙缩起身子往甬道里面躲避。
“燕捕头,你可真是个好人呢。”
荆眉妩轻柔一叹,以燕秋晴的身手要从地宫里面安然无恙的逃出来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带着一个人也有很大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带着两个人就未免有些托大了。若有巨石当面砸来,根本就无法闪避。
“少废话。”燕秋晴轻喝道:“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本捕头岂能见死不救。”
尚幸那‘鱼龙舞’体积庞大,疾冲而出早将地面撞的四分五裂,燕秋晴见机的快,立时便变幻身法追了上去,仙车倒像一面巨大的盾牌将空中乱石尽皆挡开了。
……
“燕捕头,祝你好运。”
坐在车中的沈修能瞧见燕秋晴竟然从地宫里面跳了出来,也是微微惊讶。游目望着他经营多年的庄园,心中百味杂陈,轻嘘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摩挲着手上一个精巧装置。
轰轰隆隆的爆炸声从地面传来,霎时间,烟尘滚滚直冲天际,好像天崩地裂了一般。这是沈修能准备的绝户计,他早在庄园下面埋藏了千斤炸药,如果东窗事发,而仙车起飞失败,他便引燃炸药让整个庄园给自己陪葬,即便成功逃脱,这大好园林他也不想留给别人。
“不好,这姓沈的好毒啊。”
浓烟滚滚中,三人面面相觑,做梦都没想到沈修能准备了这条毒计,炸药引燃,方圆十里尽皆笼罩其中,除非背生双翼,血肉之躯只有死路一条。
“钦之——,”荆眉妩瑶鼻一酸,扑到明钦怀中,痴痴道:“我们真的要死了么?”
明钦轻嗅她的发香,抚着她纤瘦的脊背,涩然道:“对不起,阿姐——”
荆眉妩掩住他的唇,摇头道:“我就是怕变丑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不会,”明钦说了两个字便哽咽住了,只是用力的抱紧她。
“真受不了你们小孩儿,死到临头还有心思谈情说爱。有那力气不如想想怎么逃命。”燕秋晴撇撇嘴,一脸不屑。
“这所废园除了杂草还是杂草,水池都干了多少年了,还能往哪里躲藏?”明钦舔舔嘴唇,眼睛中隐然有火苗跳动,“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等鬼卒收我们的时候抓起来胖揍一顿,然后想办法逃出去。当然如果你的魂魄被炸的烟消云散那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荆眉妩握了握他的手掌,嫣然笑道:“所以我们要用爱意凝聚自己的魂魄,即便肉身损坏了,依然可以保有我们的灵魂。只要灵魂还在,便是孤魂野鬼又有什么打紧。”
燕秋晴听的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才道:“看来你俩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倒是我看走眼了。”
说话间,‘鱼龙舞’一声震鸣,拔地而起,底部的金钹也镶满了五彩石,舱内的法阵转动,五彩石也随之变的光芒璀璨,种种奇异的能量向外喷发,掀起滚滚气浪,四周的杂草立时便熊熊燃烧起来。火炙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气闷胸窒,难以喘息。
“或许我们应该坐上仙车,不管上不上得了天宫,至少不会被炸的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了。”
荆眉妩被浓烟呛的轻咳一声,转见‘鱼龙舞’钻到云彩眼里,顿时有片刻失神。她知道明钦对她事事依从,若不是自己一力坚持,以他的少年心性,多半还是愿意到天上看一看,玩一玩的。
“你这小姑娘泄什么气,只要本捕头有三寸气在,还能让你们没有活路不成。你道那偷渡天界是好玩的,若是在太空里出了什么事故,管保你魂飞魄散,更别说什么尸骨了。”
燕秋晴提起两人躲到一处爆炸过的深坑里,尚幸沈家庄园占地甚巨,倒不至于一下炸为平地,不过他们不知道沈修能到底埋下多少炸药,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踩到雷点上,那可就神仙难救了。
废园经过一轮爆炸,早已经面目全非,地宫的入口早不知埋在何处,锦衣卫和地宫的铁匠们生死相搏,说不定倒落个死同衾穴,天意难测,让人凛然生惧。
第12章 危而不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章 危而不危 “你们快看,仙车又飞回来了。”
明钦三个正躲在爆炸过的深坑里一筹莫展,只见原本已经直冲天际的‘鱼龙舞’在半空里巨鸟一般绕了一圈又打着盘旋落将下来。
“哈……”燕秋晴露头看了一眼,喜道:“一定是这仙车有甚么毛病,这下沈修能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说不定还要掉下来摔个稀巴烂。”
“呃……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吧。”明钦注视着空中盘旋的仙车,摇头道:“你看这‘鱼龙舞’飞的四平八稳,没有一点失控的迹像,也许只是沈修能想回来看看这里炸的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活口留下。”
果然“鱼龙舞”离地数丈便不再落下,嗡鸣着在庄园的废墟上四处逡巡,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老贼,”燕秋晴啐了一口,咬牙道:“我要有轰天神雷非把他打下来不可。”
明钦失笑道:“敢情你那神雷还真是吓唬人的。光打雷不下雨。”
“哎呀,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荆眉妩拽着明钦的衣袖一紧,眼眸中露出沉思之色。燕、明两人闻声望去,正见‘鱼龙舞’在半空中拐了个弯,朝着他们藏身之处飞来。
“沈老贼也忒看得起我燕秋晴了,这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吗?”燕秋晴微微一愕,反倒整了整衣着站了起来。不管沈修能有何图谋,她这刑部督捕司的大捕头总不能束手待毙。
正在猜疑不定的当儿,鱼龙舞的舱门拉开一线,一条布索从夹缝中缓缓垂了下来。
“看来沈家的公子小姐还有几分情意,这是要救你们上去呢?”燕秋晴想起两人是沈家兄妹的同学,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明钦姊弟对视一眼,暗忖: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即便沈怀璧兄妹有心搭救,也未见得能说动沈修能。只有商妙妍顾惜她的乾儿子,才有可能指使‘鱼龙舞’飞返回来救人。
“想不到要活命还得托你俩的福。”燕秋晴扯住布索在手上挽了两挽,讶然道:“原来是丹飘锦,这可结实的很。”
鱼龙仙商道清打造这架“鱼龙舞”不但用了许多黄金、赤金、精铁、白铁;珍珠、玛瑙、猫眼、翡翠,还准备了上千匹的绫罗绸缎,有雪染绫、飞霜罗、火浣绸、斑痕缎,这些并非是寻常的丝织品,而是通过特殊的仙家手法加工,以期得到不腐不坏的目的。
譬如火浣绸,这种布料脏了经火一烧便干干净净,相传原是西域的秘法,现在有很多灭火器具都使用这种布料,不过当然及不上商道清携带的上乘精美。
这丹飘锦也是其中一种,锦面艳红如火,印花鲜艳夺目,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据说仙女们非常喜欢用来制作庆典礼服。
“你们行吗?”
‘鱼龙舞’盘旋的速度慢了下来,停在半空离地数丈,攀索而升对于燕秋晴这等身手不俗的武人来说自不是什么难事,明钦姊弟虽然点头表示没有问题,她却有些不太放心。不过若是上面有什么危险,让两人先上反而是送羊入虎口。
燕秋晴艺高胆大,她又是个极负责任感的人,当即说道:“我先上去看看,如果没有危险,再招呼你们上去。”言毕便抓着布索迅快向上面攀去,她懂得轻身之术,手脚协调性极好,攀升起来颇为得心应手。
“这位燕捕头真是要强的很。”明钦摇头叹道。
荆眉妩在他胸口打了一下,撇嘴道:“谁让你这个男子汉不自告奋勇冲在前面,她总觉得咱们娇弱的很,想要施以保护罢了。”
“阿姐教训的是,我这便冲在前面。”明钦拿起布索,觑见燕秋晴已经爬到中腰,回头笑道:“我来背你吧。”
“你真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呀,别忘了你的提纵术还是我教的呢。”荆眉妩娇媚横生的白了他一眼,轻掠发丝道:“快走吧。”
明钦感叹的笑了笑,两人便一前一后向上攀去。他们从小生活在山中,这攀藤爬树的技艺本是小时候玩熟了的,这些年年纪渐长才慢慢生疏了起来。两人攀的也不甚快,倒像在籍此回忆起一些少年心事。
两人刚刚爬到中腰,眼见燕秋晴一手已抓住舱门,正要缩身进去,也不知起了什么变故,她猛的将身一仰倒撞下来,百忙中脚尖一勾缠到布索上,在半空摇摆不定。
一个面孔瘦削的汉子抢到舱边,探头觑见燕秋晴并未摔下去,握紧手中长刀朝她脚踝疾削。
燕秋晴本不相信沈修能会好心搭救,早就暗自堤防,果不其然这舱中暗藏杀机。她刚刚扣住舱门便有一道凌厉劲气当头罩下,势沉力猛,分明要将她立毙掌下。她方且险之又险避过一击,长刀又追砍而至,她这个捕头倒底不是徒有虚名,千钧一发之际,一手搭在布索上身躯一拧,双脚破空而至‘啪’的一声将刀背夹个正着,扣紧布索整个身体向下猛滑半尺。
那汉子大吃一惊,他刀势已经用老,被这下坠之力一拽登时下盘不稳差点栽了出去,无奈之下只得松手弃刀。
这时,舱里响起商妙妍的惊怒之声,“雷开,你好大胆,还不给我住手。”
“六夫人,姓燕的是刑部的人,和我家大人势同水火,大人答应了小公子和荆小姐可以上来,这姓燕的可不行。”
另一个精干汉子飞身抢了上去,和雷开一起守住舱门。他手上提了一条二尺长的铜棍,名唤刘进,浑号“捅破天”,和“一声雷”雷开都是“八骏”中的人物。
“混账,我不管什么姓燕的,你敢暴起杀人,若是我儿子有个闪失,我要你们的命。”商妙妍面沉如水,雪挺的胸口不住起伏,显然怒火不小。
舱中还有一个中年文士和一个冷面头陀,却是“陵川八友”的老三龙幽子和老四步天林。八友表面上和沈家达成了和解,暗地里也相互顾忌,在商道清兄妹和沈修能夫妻等重要人物身边都有专人陪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双方可谓是心照不宣。
商妙妍银牙暗咬,她在商道清和沈修能面前向来游刃有余,但仙力被封印,真要动起手来尚敌不过八骏这等粗蛮汉子,他们若要坚持击杀燕秋晴,龙幽子和步天林事不关己,躲在一旁看戏,她也半点办法都没有。所幸她垂下去的是丹飘锦,坚韧异常刀剑难伤,否则若被雷开一刀斩破,上面挂着的三人可就要遭殃了。
“燕捕头,你没事吧?”
明、荆两人瞧见燕秋晴在半空中兔起鹘落惊险万分的一幕都暗地里为她捏了把汗。
“你俩不错呀,竟然没有吓的掉下去。”
燕秋晴打量着夺来的长刀随手挽了个刀花,眼中露出得意之色。轻哼一声道:“放心吧,我早料到沈修能没安什么好心。本捕头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有抢上仙车才是一条活路。”
第13章 一声雷和捅破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章 一声雷和捅破天 “捅破天”和“一声雷”一左一右守着舱门,盯着布索上的燕秋晴虎视眈眈,沈家“八骏”虽然算不上绝顶好手,却都身怀左道之术,远非一般打熬筋骨的家丁护院可比。
燕秋晴挂在布索上先失了地利优势,嘴上虽说的洒脱,心里也知道强攻上去并不容易,她又不是智计百出的人,一时间真是进退两难。望了望地上浓烟滚滚的火海和四处崩飞的建筑,抿抿嘴唇便欲握紧长刀再次强攻。
“燕大捕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明钦轻笑一声,整个人蓦的缩成一团白影以肉眼难视的速度向上面疾窜。
燕秋晴方觉得肩头被拍了一下,眨眼间便失了明钦踪迹,双目一亮,顾不得多想,连忙双手齐施飞掠直上。
明钦距离舱门本不过丈余,这一番幻化着实让刘、雷两人措手不及。微微一怔,便见一团白光包裹着一只皎白的小兽从两人肩头疾越而过,藏在绒毛中的勾抓在雷开脖颈上飞快的挠了一下。
“哎哟,你这小畜生。”雷开抚着脖子叫骂,掌中鲜血淋漓露出三条深深爪痕。
“哪来的孽畜。”刘进提着铜棍大步赶上,势挟风雷向小兽后脑猛砸,这人浑名“捅破天”,便是指他下手狠辣,恼起来一副不管不顾的凶恶模样。
小兽咯吱一笑,漆黑的瞳仁在舱中扫过,小巧的身子在半空中机灵一扭,斜刺里跳了起来,扑到俏立一旁的商妙妍怀中。
“夫人——,闪开。”
刘进举着铜棍大喝一声,飞步赶至正要再施辣手。谁知商妙妍不闪不避,反而轻舒双臂将小兽收进怀里,抚摸着他柔软的毛发,妙目中露出疑惑之色,“这莫非是太阴炼形术?”
“狗贼,本捕头来也,看你还敢躲在暗处偷袭姑奶奶。”
燕秋晴一声娇叱,抖开布索跃进舱门,她生怕明钦在里面遇到危险,是以人未到声先至,哪知“一声雷”伤了脖颈疼痛难忍,“捅破开”面对商妙妍的回护无计可施,她稳稳当当的落到舱中,也没遇到什么阻力,心中略感意外。
雷开瞧见燕秋晴跳了上来,吃了一惊,顾不得颈上疼痛,闷哼一声,将舌尖咬破,一张面孔顿如灌了十斤美酒,涨得通红,两只眼珠怒凸欲出,大喝一声:“破——”
燕秋晴大为愕然,脑中好像响起了一声炸雷,双耳嗡鸣作响,眼前红光乱闪,整个人如痴如醉,更不知身外之事。
雷开也是大汗涔涔,见燕秋晴呆若木鸡,心知异术奏效,脸上露出狞笑,抬起蒜钵大的拳头向她面门打去。她身后便是舱门,这一拳下去怕不要葬身火海。
“住手。”
正在生死关头,燕秋晴身后传出一声娇喝,现出一个明艳娇美的女孩,正是荆妩眉到了。
手上“丹飘锦”匹练一般抖了开来,好像迎风狂舞的长蛇,昂首吐信,将“一声雷”粗壮的身体当作了枯藤花树,粘着便紧缠密收。荆眉妩甚是欣赏燕秋晴的为人,见她危在旦夕,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控制着“丹飘锦”往来穿梭,奇锋迭出,不一刻便将雷开缠的粽子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妖术?”
雷开大惊失色,他自忖力大无穷,这织锦即便经过道术秘炼,也未必锁得他住。哪知织锦缠身,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身上劲气尽皆被抽了去,脚下一软,接连倒退数步。
“朝廷命官你也敢谋害,果然是穷凶极恶,不可救药,今日留你不得。”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面头陀抢上一步,一把按住雷开的脑袋,反手抽出腰间的镔铁尖刀搁到他颈上发力一抹。
“你……你敢趁……人之危……”雷开圆瞪双眼,做梦都没想到“陵川八友”的步天林这个时候横插一脚。脖颈上血流如注,喉中艰难的发出呜呃之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
步天林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他踢的倒惯出舱门,投入茫茫火海当中。尖刀在衣摆上抹了两抹,擦干上面的血迹,和龙幽子交换了一个眼色,八骏都是沈修能的得力干将,弄死一个沈家便少了一分倚仗,陵川八友不想撄其锋锐,可不代表不想他们死。
“步天林,你竟敢杀我沈家的人?你们忘了对我家大人的承诺了吗?”
刘进暴怒如雷,双眼通红的转过身来,浑身骨骼一阵噼啪作响,竟然平空高了数尺,胸膛好像充了气似的鼓将起来,衣裳刺刺啦啦裂成碎片,一张面孔浮肿起来,额头明晃晃的隐约生出一个鼓起的肉瘤,他嘣嘣走了几步,宛如一头猛恶的巨熊,震的舱板轰隆作响,幸好这舱室都是金铁打制,否则定要被他踩出几个透明窟窿。
“雕虫小技,也敢在你家万兽大王跟前撒野。”
步天林神情睥睨,不屑地看着喉咙里嗷嗷低吼,迈着沉重的步子,小山般压来的刘进。他自幼入山修行,得高人传授一口长啸,作声起来能够慑伏猛兽,得个绰号叫“万兽大王”。“捅破天”这一番变化看似骇人,落到他眼中却无甚出奇,他这半生也不知遇过多少猛禽恶兽,丝毫不惧这人形怪物。
“四弟,切莫大意。”
龙幽子在陵川八友中技艺并非绝高,却以智计著称。这“捅破天”蓄势待发,迥非雷开那样的强弩之末可以出其不意轻松收拾掉。
话音刚落,刘进低吼一声合身扑了过来,他身躯长大,这一变化胳膊足有水桶粗细,大手一张向步天林头顶按下。
“来得好。”
步天林低喝一声,脚下步法变换,中宫直进,闪到刘进胸前,蓄满劲气的双掌连环交击,尽数打在他心口。
数声‘砰訇’震响接连而起,刘进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后退半步,摸着心口揉了一下,呲着雪白的牙齿笑了笑,张开双臂一个熊抱将步天林扼在胸前,口中喷出一阵腥臊的浊气,呛得他直欲作呕。
步天林头皮发麻,双掌交击如中败革他便暗叫不好,他这双肉掌蓄满劲气便是老虎也能打的皮开肉绽,想不到刘进变化之后肉身如此强横连吃数掌都浑若无事,这一抱如同泰山压顶又迅又猛哪有半点笨拙痴重的样子,如此看来,先前的迟缓劲儿分明是故意示弱,引他上勾的。
步天林向来以骨重筋强自诩,谁想被“捅破开”这么一箍登时骨痛欲折,连忙憋了一口真气,拼力反挣,额头上冷汗直冒,重衣早已湿透。
“四弟——”龙幽子眉目轩动,急形于色,没想到小心在意还是中了“捅破天”的诡计。他的修为比步天林还要逊色半分,匆忙之中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吼——”刘进低嘶一声,双臂肌肉贲起,扼得步天林双脚离地,卡在半空微微抽搐。
第14章 狂化身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章 狂化身 “钦之,快来看看燕捕头伤的怎样了?”荆眉妩扶着燕秋晴,焦急的招着手。
小兽叽叽叫了一声,从商妙妍怀中跃了下来,白光落地消散,明钦拍拍衣衫现了真身,瞟了一眼商妙妍,却见她抱臂而立,眸中带着盈盈浅笑。
咫尺相望,明钦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片刻,讪讪笑道:“多谢你了。”
“明公子不必客气,谁让人家心里放不下你呢?”商妙妍绞着衣角,若无其事的道。
明钦微微一怔,暗忖:这是生气了么?
荆眉妩轻咳一声,虽然对商妙妍勒返鱼龙舞回来救人打心眼儿里感激,但对她在明钦面前不时流露若有若无的情意,着实有几分不快。况且燕秋晴伤势不明,急需救治,容不得明钦分神他顾。
“哦,……燕捕头,她伤的重么?”明钦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去。只见燕秋晴脸颊火烫,柳眉凝起,眼眸紧闭,已是昏迷了过去,口中轻吟出声,似是忍受着痛楚。
“这‘一声雷’的异术好像有些门道。看来我只好使出绝招了。”明钦轻轻一笑,屈起食指放在口中咬了一下,指尖破开,流出艳红的血来。
商妙妍唬了一跳,轻嗔道:“你这是什么绝招了,让你冶伤救人,你怎么还自伤起身体来了。”
“阿姐帮我撬开她的嘴巴。”明钦招呼一声,把咬破的指尖放到燕秋晴口中,回头笑道:“我这可是唐僧肉,十世难觅的宝贝,怎么样,想不想再咬一口?”
“哎呀,你还记恨我哩。”商妙妍警惕的望了望那边生死相搏的“捅破天”和步天林兄弟,凑到明钦耳畔小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瞎嚷嚷什么?”
明钦闻言一愣,心头升起一缕感动,嗅着那近在咫尺的体香,两人目光纠缠,不觉有些痴了。
燕秋晴舒适的轻嘤一声,好像襁褓中的婴儿轻啜她的手指,过了片刻,面上的红润果然渐渐消褪下来,纤纤的柳眉挑了挑,咂咂嘴醒转过来,茫然道:“你们给我喝了什么,咸咸的,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荆眉妩轻吁口气,“你总算没事了。”
“伤我那家伙呢?”燕秋晴想起旧怨,立时跳了起来,游目在舱中打量着,咬牙道:“这个狗贼竟敢使妖术暗算我,姑奶奶非把他剥皮拆骨不可。”
“他已经被步天林杀死,推到火海中去了。这会儿只怕已经烧成焦炭了。”明钦摇头道:“人死如灯灭,这剥皮拆骨还是算了吧。”
“死了?”燕秋晴悻悻道:“便宜他了。”
商妙妍嗤笑道:“若不是我家钦钦救你,燕捕头只怕已经气绝多时了,这醒转过来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净胡吹什么大气。”
“你是沈修能的姨太太吧?”燕秋睛冷静下来,轻哼道:“自古道,大恩不言谢。他们姊弟俩救了我,我自是记在心里。我燕秋晴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睚眦之怨也不能或忘。”
“好,燕大捕头豪气干云,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让妙妍好生佩服。”商妙妍拊掌称赞,眼眸流转,黠笑道:“不过,你的仇敌‘一声雷’虽已毙命,他的同伴‘捅破天’还在负隅顽抗,他俩一同要致你死命,罪恶相等,不知燕捕头是否要仗剑而出,手刃此獠呢?”
“燕姊姊,你旧伤新愈,气力未复,不可上前交战。”荆眉妩执着燕秋晴的衣袂,缓缓摇头。
…………
左道之术被正道不容甚至唾弃的根源就在于正道以“顺”为本,而左道往往“逆”道而动,功利心极强,为达到目的视一切天道人伦如敝屣,不惜损害任何人甚至伤残自身为代价。
雷开的“惊雷破”和刘进的“狂化身”,不过是其中的微末之技,然而施展起来一个将内外兼修的燕秋晴打的游丝仅存,一个将声名显赫的龙幽子、步天林兄弟逼的左支右绌,难以招架。气焰如此,难怪有人趋之若鹜。
“惊雷破”以精血为引、对人的神识造成瞬间破坏,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撒手锏,可惜使用之后功力不及平时三成,被荆眉妩轻而易举的生擒活捉,又让步天林趁虚而入一刀毙命,落得个尸骨无存,害人害己,自食恶果。
“狂化身”使用之后战力立时提升数倍,将陵川八友中的勇力最著的步天林几乎活活扼死,其奈陵川八友终究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本身也亦正亦邪,对旁门左道也并不陌生。那边步天林鼓起余勇和“捅破天”死命相抗,龙幽子不敢怠慢也使开浑身解术从旁猛攻。
炼气士高蹈出尘,向来觉得炼养之道是仙家正法,对筋骨淬炼并不怎么看重,但是世间藏龙伏虎之士甚多,一力降十会的豪杰往往而有。陵川八友皆精通乐理,致力于气御周天之道,可惜资质有差,根骨也异,其中也只有“高山流水”古公亶略窥气御外物的境界,其余诸人不过能在对阵中通过器乐干扰对方的神识罢了。
可是“捅破天”变化之后,气力猛增,筋骨之强无与伦与,神识却渐渐陷入混沌状态,对于龙幽子仗以成名的“水流磬”几乎毫无感知,自家的长处无可施展,战力便大打折扣。
况且使用独门绝技必然引起舱中其他人的注意,若是八骏纷纷赶来,势必要激起一场火并,他们本想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刘、雷两个,却不愿因此和沈家撕破脸。
“捅破天”将步天林扼在胸前,狂呼怪叫。龙幽子展开一双肉掌,绕着他四处游斗,上窜下跳好像猿猱一般,只斗得发冒轻烟,汗如雨下,浑厚的掌力打到刘进身上,却如挠痒痒似的。
这也是刘进诱擒步天林之后‘狂化身’的后遗症渐渐突显,脑袋越发不灵光起来,否则以步天林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只要放弃扼死他的打算,在他身上随便拍上几掌,步天林早就不死也残了。
燕秋晴柳眉微紧,雷开那招“惊雷破”尽管凶险异常,也不知明家姊弟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不但未留下什么暗伤,反而觉得精力充沛,真气似乎还强了几分。她并非不想将刘进力斩刀下,只是他化作庞然大物,龙、步两人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全都无计可施,便加上她一个,也未必拾掇的下。
明钦看出她心中踌蹰,沉吟着道:“旁门左道都有他的命门所在,只要拿住命门,妖术便可不攻自破,燕捕头你可看出这‘狂化身’的命门吗?”
燕秋晴撇嘴道:“你要是知道就直管说出来,本捕头这厢感激的很。”
“我看他脑上鼓起的肉瘤很是奇特,头顶是百会之穴,神识之主,……”
明钦话音未落,燕秋晴眼睛一亮,衣袂微动,一振手中长刀大鸟般扑入场中,脚尖在刘进胸口轻盈一点,刀峰朝向头顶猛然斩落。
刘进虽在神志混沌之中,仍是浑身一震,命门是他神力所在,丝毫差池不得。他低吼一声,弃了步天林,踉跄退了半步,刀峰堪堪从头顶掠过带起一片血雾。
刘进怪叫一声,五指如勾如爪扣住长刀,拱起脑袋疾冲而上向着燕秋晴身上猛撞。
“好急的性子呀。”明钦感慨道:“我话都没说完呢,命门既是关要所在,人家必然严防死守,轻易不得靠近。”
燕秋晴飞身径斩刘进命门要穴,分明让他感到恐惧和威胁,也激发了他的凶性,小山般的身躯横冲直撞,肥厚的手掌狂风暴雨般砸下,衔着燕秋晴紧追不舍。
龙幽子脱身出来,抹了把汗浆,将步天林拖到一旁,只见他面如淡金,牙关紧咬已晕厥过去。他本想轻松击杀刘、雷,未成想刘进反噬之力如此惊人,千虑一失几乎断送兄弟性命,盯着场中面上阴睛不定。
燕秋晴倒是硬气的很,虽是被逼的脚步虚浮,狼狈不堪,却硬撑着往舱角退去,并未将“捅破天“引到明钦他们身边来寻求帮助。
“钦之……”
荆眉妩抓着明钦的手臂微微一紧,四目相投,皆是心领神会。
明钦走到龙幽子身边,从步天林腰间抽了一把镔铁尖刀在手上掂了掂,淡笑道:“借用一下,稍时奉还。”
龙幽子怔了一怔,见这少年如此气定神闲,比之自己的狼狈万状分明云泥之别,心中升起一丝莫测高深的感觉,默然的点点头。
“燕捕头,这边来。”
明钦朝燕秋晴招了招手,反而足上发力向“捅破天”奔去。
“你……”
燕秋晴惊疑不定,以她的奇才自负都对付不了“捅破天”,这少年能是敌手么?
第15章 武道无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章 武道无二 明钦奔不数步,蓦的化作一团白光,便如离弦之箭窜在半空,白团中光华流转好像一只巨大鸟蛋,伸展出羽翅利爪在“捅破天”头顶打个盘旋,一道利芒照他头脸疾射而下,正是步天林那把镔铁尖刀。
“捅破天”舞动双臂,荡的身周劲气飞窜,状若疯魔,便是燕秋晴那等修为也难以靠近半分。不虞尖刀迎而刺来,捷如流星,他只呆了一呆,尖刀插入头顶的肉瘤中,脓血沿着头顶流下,面孔阵红阵白,狰狞异常。
“吼——伤我者死。”
“捅破天”怒叫一声,劈手两掌打出蓬勃劲气轰到头顶的白光上。
“咳,咳,傻大个,来追我呀。”
化身白鹞一个翻身落回地上,明钦现身出来,轻咳一声,面孔掠过一阵潮红,招着手笑道。
相传东汉神医华佗发明一种五禽戏,观摩熊、鹤、虎、鹿、猿五种动物的优长来锻炼筋骨,延年益寿。在中夏通行千年,流传甚广。其实便是一种粗浅的变化之术。
世俗讲武,山人学道,人们宥于习俗,限于见闻,以为武和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岂其然耶?
八方武学源自中州,而传下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达摩祖师便是一位超凡入圣的人物。而内家拳之一的太极拳本就是武当道人张三丰所创。
可见武、道本无二。世间的道士往往练习拳术,而武功练到至高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比之道家的符箓也毫不逊色。古代的剑仙能乘风御剑,千里杀人,已分不出是武术还是道术。
武者,止戈也。若说武学是人类所独有,那么道法便是万类通行了。可惜习武之人在尘世劳形瘁心,往往难以达到内外兼修,超凡入圣的地步,即便有五禽戏这样的变化之术,也难以炼成变化的大神通。
明钦修习的‘太阴炼形术’,乃是道家的变化之术。心法其实和五禽戏并没有大的区别,只不过要复杂博大的多,五禽戏充其量算一个简本。“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凡人血肉之躯,根骨滞重,即便有仙家法术,若不经伐毛洗髓也修不出仙人之力,凡人贪异好奇,总以为仙人有什么不传之秘,也是不尽然的。
变化之术看似神奇,在仙家道法中却算不得上乘。因为修习有成的道士多少都懂些变化,凡人视为新奇,道士反而觉得平常。再者,变化之术只能收奇兵之效,不能尽克敌之功,比如你变作猛虎、毒蛇、飞鸟、熊罴,实力并没有根本变化,战力甚至远逊于真正的禽/兽,这也是鼓上蚤时迁妙手无双却只能垫底的道理,生死相搏的话纤巧之技往往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不过对付刘进的‘狂化身’,‘太阴炼形术’显然要比步天林、燕秋晴这等武道高手有用的多。以至巧搏至大,苍蝇可以敌大象,天地之道往往如此。
…………
“捅破天”额前肉瘤被挑破,脓血如注,疼痛难忍,凶恶的面孔上布满青气,整个人也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浑身卟卟乱响,肌肤上流出腥臭的浓水,情状十分可怖。
几个人看的目瞪口呆,全都愣在一旁。刘进看来命不久矣,但他样貌太过骇人,也不知有无反噬之力,谁也不愿上前补刀。
“小子坏我大事,去死吧。”
刘进命门被破,渐渐缩回正常人的大小,他摇摇脑袋,阴鸷的目光在舱中一扫,怒吼一声、双臂箕张朝明钦和身扑去。
“钦之,小心。”
荆眉妩早就暗自戒备,立时抖开‘丹飘锦’刷刷缠住刘进脖颈。谁知他死命一搏,力道大的出奇,前扑之势不但没有停顿,反而拽的荆眉妩一个趑趄,划出数步。
“阿姐不必担心,我看这将死之物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明钦脚步移动,唇角带着一抹讥嘲的笑意。
“哇——”
刘进暴喝一声,鱼跃而起,挥起蒜钵大的拳头宛如狮子搏兔一般,狠厉异常。明钦哈哈一笑,将身一扭,化作一团白光倏忽便隐了踪迹。
刘进连明钦一角衣袂也没够着,一愣神间,才发现舱门离他不过三步,一股丰沛的劲力从后背传来,助长的他的前扑之势又快又猛,八头牛也拉拽不住,刘进只觉得两耳生风,吭都没吭一声,便向下面的火海栽去。
“阿姐,”明钦将荆眉妩拦腰抱住,这一番变化来得太快,他是心有定计,生怕荆眉妩不及松开布索,有甚闪失。
“总算安全了。”荆眉妩松了口气,为他整了整衣衫,欲言又止。
“六夫人,‘一声雷’和‘捅破天’不听指令,擅自行事,就这么死了,沈大人不会怪罪吧。”
龙幽子见燕秋晴三人安然无恙,刘、雷两个一命归西,事情了结,便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不过刘、雷之死还需有个说辞,免得给陵川八友惹上麻烦。
步天林只是被扼晕过去,有龙幽子在一旁照料,这会儿已经醒转过来,看样子有些憔悴,性命倒是保住了。
“两位道友放心吧,此事我自会处理。沈大人一心飞升,无意于俗事,更不想在仙车上有甚事端。”
商妙妍心知沈修能表面镇定,其实早已是惊弓之鸟,在‘这鱼龙舞’中,没有了世俗权力的约束,他可说是毫无倚仗,八骏眼下或许会宥于习惯听从他的命令,时日一长便难保不生异心。
刘、雷两人的死,沈修能或许会愤怒异常,但他不会也没有资本和陵川八友或者商道清兄妹为敌。
龙幽子绝顶聪明,稍一沉吟便测知其中关窍,点点头道:“今日多亏这位小兄弟出手相救,否则我四弟只怕凶多吉少,大家既是同道中人,日后不妨相互切磋一二。”
商妙妍抿嘴笑道:“这个提议虽好,但若你们那个七弟花子峰真的发起疯来怎么是好?”
“咳,”龙、步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尴尬的神色,拱手道:“夫人见笑了。我二人先行告辞。”
“两位道友请便。”商妙妍微微欠身。
“六夫人,你家兄长可不可以找片空旷的地方放我们下去,本捕头还有案子要办,可比不了你们富贵人家,日子清闲,上天入地,无处不游。”
燕秋晴跑到舱门边向下探看,只见下界云雾缭绕,世间万类好像烟尘一般,飘渺而模糊,任她轻身术不俗,也未有到过这么高的境地,不由暗自咋舌,双腿都有些酸软。
“对不住了,燕捕头。”商妙妍瞄了明家姊弟一眼,轻柔一叹,这话又像是对他们说的。“‘鱼龙舞’设的这个阵法乃是直冲天际而去的,不能在半空中四处盘桓,鱼龙仙虽然研究仙车多年,但他修为不逮,也控制不了极为高明的阵法,此车只求实用,未免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燕秋晴愕然道:“这么说来,就算侥幸飞上天界,也休想飞的回来了?”
“刑部和锦衣卫都要抓他,他还能乖乖回来吗?”商妙妍淡淡道:“若是得成仙果,自是要衣锦还乡的,如若不能,‘是处青山可埋人’,何分他乡与故乡?”
第16章 是何宝贝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章 是何宝贝 ‘鱼龙舞’的制造商妙清可谓是煞费苦心,舱**分三层,暗合三才天、地、人之数,中心有一根铜柱通贯上下,唤作通天柱。金甲上镶嵌的宝石也无不按照诸天星宿排布,阴阳之会,五德之运,运用的一丝不苟。
地舱里面屯满了沈家金银细软,应用之需。天舱则是鱼龙仙摆布阵法,操纵仙车的所在。车上所有的人都被安置在中层的人舱当中。
燕秋晴得知鱼龙舞没法回转,也没可奈何的听之由之。三人便被商妙妍安置在人舱的一个房间里面。
鱼龙仙对阴阳之道研究的透辙,居住的条件却有些不如人意了。房间里只是简单的铺设了两张床榻。这半日折腾的甚是疲困,大伙儿粘床便睡着了,倒也相安无事。
谁知到了第二日,鱼龙舞飞的渐高,高空中气候多变,车上的人开始各种不适应。燕秋晴看似修为不弱,抵抗力也不比普通人强几分。过了一天便开始头晕目眩,趴在床上干呕个不停。明家姊弟自小在山中长大,倒不觉得如何,反倒优哉悠哉的透着墙上的宝石观赏空中的景色。
再过两日,鱼龙舞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境地,这天气越发怪异起来,白天酷热异常,好像日头吊在头顶一般,到了晚间,又冰冷刻骨,房间里所有的被褥都缠在身上也无计于事。
刘、雷两个的死跟三人难脱干系,为防备八骏中人伺机报复,他们依从商妙妍的叮嘱几乎是足不出户,不过这样过了三五日,哪怕是武道高手都有些支撑不住,沈家的女眷更有几个病倒了的,倒是始料未及。
“热死,热死,热死……这什么破仙车,连个祛暑的法阵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姑奶奶都被烤熟了,这是给神仙送点心去的吗?”
燕秋晴甩着衣袖飞快的扇着,嘴里不停的埋怨,在房中走来走去。
“这四壁都是金属做的,保温的能力当然比土坯差了很多,热的快冷的也快,不过你这样走来走去只会更热呢。”
荆眉妩拿着一面团扇轻轻摇着,这还是几日前她对敌使用的一截‘丹飘锦’,她随便留下了,想不到还有些用处,倒裁了好几把团扇出来,扇起风来有种隐约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我也知道走动着会热,可是坐下来跟坐在火盆上差不多,我真气都差点运岔了。这该死的沈修能,真是害人害己。”
燕秋晴一脸懊恼,随手便解开了几粒纽扣,忽然想起什么,顿时动作一僵,瞟了一眼背对着两人躺在榻上的明钦,秀颊一红,小声道:“你弟弟睡着了吗?”
“嗯。”荆眉妩应了一声,脸蛋也是一烫,“你不会是想……”
“哪有。”燕秋晴连忙否认。
房间里高温炎热,三人已经把能脱的都脱了,两女只穿着亵/衣亵裤,姣好的身段纤毫毕呈,明钦则穿了一重单衣,本来光着膀子也没什么,不过毕竟还有外人不是,无论男女还是矜持一点儿比较好。
燕秋晴将脖颈的纽扣解脱两粒,衣襟半掩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丝绸抹胸,她虽是江湖人物,刑部督捕司的大捕头,素常有些英风侠气,毕竟是云英未嫁的黄花女郎,哪好意思只穿一件抹胸出现在成年男子面前。
“燕姊姊,你要是实在热的紧,可以把那件拿下来呀。”荆眉妩指了指她胸口,嘻嘻笑道。
燕秋晴知她说的是里面那件,抚了抚脸颊,啮着娇唇道:“拿便拿,本捕头还怕你弟那小孩儿不成。反正又看不见。”她转过身去将衣襟解开,伸手在背脊上一阵摸索,解下抹胸握在手里揉作一团,又迅速的扣好衣襟,踌蹰片刻,飞快把抹胸塞到枕头下面。
荆眉妩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卟哧笑道:“反正也看不见,姊姊倒是慌甚么?”
燕秋晴轻哼一声在床缘坐下,随手拿起一把团扇摇了摇,没那东西勒着果然心情舒畅了许多,将一缕发丝掠到耳后,轻笑道:“我真服了你弟了,这屋里热的跟蒸笼似的,他倒能睡得酣甜。”
荆眉妩浅浅一笑,心道:男女同住一室,本来就多有不便,况且屋中气温特异,衣着不整的难免有些尴尬,明钦白天睡着,几乎和燕秋晴不怎么照面,两人都可得些便利。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燕秋晴哀叹一声,仰躺到床上,喃喃道:“天界,天界,人不疯不成活,看来要上天真的得疯了才行。”
“仙车是鱼龙仙制造的,即便之前没有预料到日夜温差如此之大,这几天过去也该有了应对的法子,总不成让沈大人的家眷都死在半道上,姊姊何不再忍耐一时,他们的苦况比我们厉害的多呢。”
荆眉妩小声开解着,眉宇间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燕秋晴苦笑道:“我自幼习武,后来当了刑部捕头,自问也吃过不少苦头,从天山到瀚海,温差也大不到这种地步,我看你的修为也未必强的过我,难道你不觉得热的难受吗?”
“我……当然也热。”荆眉妩神色有些不自然。
“咦,难道你的床榻和我的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你的衣服上没多少汗渍?”
这么热的气温亵/衣都湿了数件,还好沈家女眷众多,干净衣物自不缺乏。商妙妍为她俩准备了不少替换的衣物,都是雪染绫、飞霜罗之类的布料,轻软吸汗。
燕秋晴这几天难受的头脑发涨,仔细一想,才发觉荆眉妩换下的衣服远不如她来的频繁。
“哎?好像是没那么热了?”燕秋晴凑到荆眉妩身边,只觉得哪里好像放了一堆冰块,比自己那边强了不只一点半点。
“姊姊找什么呢,都是一样的。”荆眉妩笑着站了起来。
“不一样。大不一样。”燕秋晴撇嘴道:“荆家妹子你可不怎么厚道呢,这床上藏了什么宝贝,都舍不得让姊姊见识见识。我燕秋晴还会讹你的不成?”
“实是没有什么的。”荆眉妩有口难言。
“怪不得这小子睡的这么舒服。”燕秋晴看着床上熟睡的明钦,心中大感不忿,拍着他肩膀叫道:“小子醒醒了,你乾娘叫你吃饭了。”
“吃什么饭,困着呢。”明钦嘟嚷两声,翻个身继续睡觉。
“嗨,这俩小没良心的,一肚子坏水。亏姊姊我好心把你们从地宫里救出来。有什么宝贝,看看都不行。”
燕秋晴在明钦胯上拍了一下,一眼瞄见他脖颈上露出一丝红线,喜道:“是这个吗?”她兴奋的凑上前去,手指伸到明钦脖颈上勾着红绳向外一挑,一个金丝香囊便从他胸前跳了出来。
荆眉妩探头瞅了一眼,暗暗摇头。
“哟,一个大男孩还带这玩意儿。”燕秋晴拿着香囊来回打量,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柳眉缓缓凝紧,露出失望之色。
“干嘛呀。”燕秋晴并未将香囊从明钦脖颈上摘下来,这么拽着翻来看去,自是勤得他一阵难受。迷迷糊糊中便不耐烦的推了一掌,入手觉得绵软异常,暗道:“这是什么果子?石榴?太大。雪梨?太软。香瓜?……”
“明钦,……你……你……小流/氓。”燕秋晴做梦都没想到他推的这么准,那难以言传的感觉让她呆愣了片刻,才红着脸打掉胸口不规矩的手掌。
“钦之,你惹姊姊生气了。”荆眉妩生怕燕秋晴恼羞成怒,连忙上前将明钦拍醒。
“啊,我怎么了?”明钦茫然的看着两人,挠挠头道:“阿姊,你生气了?”
“不是我,是燕姊姊。”荆眉妩薄晕上面,摇了摇头。
“哦,……燕姊姊,莫非……”
燕秋晴平常一身公门装束,只觉得英姿飒爽,谁不称一声巾帼豪侠。这时她发丝凌乱,亵/衣轻薄,身段丰腴窈窕,惹人垂涎,胸前的雪挺隐约可见,着实丰硕可人。
“香瓜?……”明钦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喉头微动咽了口唾沫。
“臭小子,作死么?”燕秋晴瞪了他一眼,双臂环抱护在胸前,只是她胸口湿嗒嗒的很不舒服,四处瞟了一下,拿起床上的团扇在身前遮了遮。
“嘿,屋里实在是太热了。阿姊,还有水吗,刚睡醒,口渴。”明钦呵呵干笑道。
第17章 夜半私语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章 夜半私语 “你床上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还不从实招来?”
燕秋晴蛾眉微蹙,一脸的不甘心。明钦胸前的香囊她已经检查过了,看不出什么异样。注意力便又转回到床榻上来。
“哪有什么宝贝,这床又不是我家的。”明钦伸了个懒腰,黠笑道:“姐姐要觉得这张床好,大不了我跟你换换便是。也许这边挨着借光孔,是要凉快一点点。”
“我不信,这床定然有些蹊跷。”燕秋晴爬到床上仔细摸索一番,完了又打量起铜壁上的宝石,一不留神,便被烫了一下,疼的眼眸含泪,却是无处发泄。
“好,这床便让给你了。我和阿姐去那边睡。”明钦笑着摇摇头,拽着荆眉妩走向对面床榻。
“去吧,去吧。”燕秋晴摆摆手无暇理他。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日色西移,房间里也渐渐凉快起来,这几天忽冷忽热,精神很是疲困,得这片刻喘息,她心头一松便扒在床上乐滋滋的睡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燕秋晴打个喷嚏醒转过来,迷蒙中觉得胸口凉飕飕的,禁不住打个寒颤。低头一看,胸前的衣扣也不知什么时候解了开来,露出半边雪腻的胸肉和大片光洁的肌肤。
白天热的够呛,床榻上只铺了一张竹簟,到了中夜,寒意逼人,便得起来加些褥子,燕秋晴也不是第一次被冻醒,只是白天解了抹胸,睡梦中衣服压的皱巴巴的,也不知有没做出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她坐起身来掩起中衣,从床尾拽过一条被褥裹在身上。
铜壁上的宝石都是夜明之珠,到了夜间熠熠生光,燕秋晴扭头张望,只见明钦姊弟挤在她对面的床上,荆眉妩背身而卧,伏在明钦胸口,乌亮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锦被搭在肩头,睡的正熟。
“这俩儿小孩倒会享福,也不知道给姐姐盖床被子,看我日后还疼你们不疼?”
燕秋晴暗自腹诽,想起抹胸还藏在对面床榻的枕头下面,心头一慌,紧了紧被子蹑手蹑脚地向对面走去。
“妩儿妹子?”燕秋晴在荆眉妩耳畔吹了口气,促狭的笑了笑。
似是感到有些痒痒,荆眉妩缩了缩脖颈,轻哼道:“别闹……”
燕秋晴连忙伸到枕头下面,将抹胸扯了出来,叠了数叠,得意的一笑,返过身往回走了两步,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怔了怔,心头陡然一霍,她方才披了条棉被还是冷的发抖,走到荆眉妩床畔却有丝暖融融的感觉,好像近处生了一只火炉一般。心头暗忖:“果然有蹊跷呀。不但白天比我凉快,晚上还比我暖和。看来床榻是没什么问题了,症结还在这俩小孩身上。”
燕秋晴又是不平又是好奇,裹紧棉被又退了回来。站在床前观察了两人一会儿,隐隐觉得那股暖融之意正是从明钦身上传来,咬了咬娇唇,探进棉被里轻轻摸抚他的胸口。
“你做什么?”明钦倒抽口冷气,霍的睁开眼睛,捉住燕秋晴的小手拿到外面,压低了声音问。
燕秋晴娇哼一声跳到床上,在明钦另一边躺了下来,两只手都伸到他棉被下面,“摸你两下怎么了,难道只许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
“燕捕头,你可是刑部的大人物,怎么能知法犯法?”明钦握住她冰凉的十指,他虽然体质异于常人,感知却并无两样。这寒风料峭的夜晚,温暖的被窝里伸进两只冰冷的玉掌,任谁都受不了。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奇特的功法?”燕秋晴察知明钦的体温并无异常,不过贴近了确实有一种暖融之意,让人非常舒服。
“算是吧。”明钦老实点头。其实人都能在一定限度上调节自身的体温,只是温差超出承受能力的话,中暑或者冻毙也并不稀罕。
修士修炼到气御周天的地步的确可以控制外界的温度,但却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施展一种功法都需要真气支撑,而人力有时而穷,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明钦的这种能力还是源于他的体质较常人有些特殊。世间生灵如恒河沙数,不必说万族生成各有优劣,便是人类中的奇才异士,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少不了。
“你俩真小气的可以呀。姐姐我这些天难受的要死,就差病倒床上不能动弹了,你们竟然都无动于衷。”燕秋晴冷笑道:“这可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亏我还把你们当作患难之交,百般维护。”
“姐姐你误会了。”荆眉妩轻咳一声,仰起俏脸。燕秋晴跳上床的时候她便醒了过来,只是没好意思支声,这时听她越说越生气,哪还敢趴着不动。
“并非有意要欺瞒姐姐,只是钦之这并非什么奇功秘法,而是体质有些特殊,我们不是不愿意为姐姐缓解疲困,实在是男女有别,彼此都不太方便。”
“大家清清白白的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你们亲姐弟那样就方便了?”
燕秋晴梗着脖颈强辩。若是前几日荆眉妩跟她挑明了说,让她衣衫不整的日夜挨着一个年青男子,恐怕她也会觉得不方便。这会儿她只感到受了欺骗,对于荆眉妩的一切解释都觉得充满恶意。
“我……”荆眉妩怔了一怔,脸蛋臊的绯红,她和明钦青梅竹马,感情亲厚到无以复加。有时一些亲腻的言行也隐隐觉得超出姊弟的界限,只不过多年来离世索居,并不以俗世礼法为念。
燕秋晴见她沉默不语,微哂道:“妩儿妹子,明钦毕竟是你弟弟,又不是你男人,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难道你还能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不让别的女子靠近他?”
“我……我并没有欺瞒姐姐的意思。”荆眉妩浅浅一叹,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到棉被上,“钦之他体质特异本不可让些不相干的人知道,以免招来横祸。但他已经用鲜血救过你,我还怕对你坦白吗?此事总是我思虑不周,姐姐若要见怪,眉妩也无话可说。”
“阿姐你怎么了?”明钦听荆眉妩话音有些哽咽,吓了一跳,小心揩拭她面上的泪珠,低声哄道:“姐你哭什么呢,人心隔肚皮,这事咱们问心无悔,哪能管得着别人怎么想。她喜欢猜度别人让她猜去,咱一点都不伤心。”
“好了,我只是有些不忿,又不是真的怪你。”燕秋晴一脸尴尬,摆着手道:“我错怪你了好不好,真受不了小女孩哭哭啼啼的。”
“我……不是怨你。”荆眉妩抽噎着道:“只是有些伤心。”
“好端端的伤什么心呢?”燕秋晴轻轻嘀咕,拍了拍额头,试探道:“可是姐姐说错什么话了?”
荆眉妩哭声微顿,玉颊升起一抹娇艳,迟疑着摇摇头。
第18章 银河难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章 银河难渡 “那我也没说什么呀。”燕秋晴是个有口无心的人,方才嘴上说的严厉,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依依不舍的直起身子,踌蹰着道:“既然你觉得不方便,我还是回到对面去吧。”
“别……”荆眉妩慌忙拦住她,轻叹道:“姐姐说的也是,我总不能……不能陪着钦之一辈子。”说着哽咽了一下,收起的泪珠又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哎呀,我乱说的。妩儿妹妹,你可别往心里去。”燕秋晴才醒悟到荆眉妩纠结着此事,心中大感愧疚。
“她说的是什么是,完全是胡说八道,半点信不得的。”
明钦抚着荆眉妩的香肩低声哄着。燕秋晴在一旁听的凝眉瞪眼,偏生反驳不得。偷偷伸出手指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两下。
“什么一辈子半辈子,只要阿姐愿意,咱们十辈八辈都在一起也没谁管得着。我听说仙家法术众多,咱们也学个长生之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永远都自由自在的岂不甚好?”明钦疼的暗自咬牙,面上却笑嘻嘻的生怕惹得荆眉妩不快。
“是啊,姐姐就先祝你们姊弟两个千秋万代,都做一对好……姊弟。”燕秋晴阴阳怪气地道。
“好了,我没事了。”荆眉妩强笑道:“只是想到将来你不在我身边,我不在你身边,会不习惯。……很晚了,咱们休息吧。”
三人并肩躺在床上,外面是静悄悄的夜,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亮,照得房间里异常的静谧。
荆眉妩小心的转了个身,明钦握着她的手掌一紧,轻声道:“姐,你没睡着吗?”
“嗯。”
“你就是耳根子太软。别人的鬼话何必放在心上。”
“长这么大,好像刚刚才发觉人间有生离死别。”荆眉妩轻吁口气,伏在明钦胸口、仰起俏脸痴痴地望着他。
红润的娇唇,挺直的瑶鼻,黛绿的蛾眉,柔媚的面颊,明媚的眸子是星辰没有的璀璨,这张脸蛋在朦胧的夜色中是如此的纯净。
“我也一样。”明钦翻个身将荆眉妩压在身下,抚着她柔软的乌发,肢体的碰触让荆眉妩娇吟出声,忍不住黛眉轻颦。
燕秋晴也紧张的竖直了耳朵,长这么大头一次和男子同榻而眠,尽管旁边还有一个荆眉妩也让她心潮起伏也以入眠。谁知事态发展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听到两人在身旁轻轻喘息,一颗心也是砰砰直跳。
“钦之,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荆眉妩抚着明钦后背,轻啮娇唇问道。
“什么话?”明钦眨着眼睛笑道。
“不知道就算了。”荆眉妩扭开粉项,娇哼一声。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怎么知道你问的哪儿句?”明钦促狭地道。
“每一句都是真的?”荆眉妩眼眸凝定。
“千真万确。”
“那我问你,我这里……是不是没有燕姐姐的大?”
“……”燕秋睛圆睁双眼,面红耳赤。
“这个……”
“嗯?”
“……”
…………
鱼龙舞上的日子实在是极度无聊乏善可陈,车上尽管有不少人,但大家好像生活在隔绝的空间里,除了沈家的一个丫环隔三岔五送点必需品之外,三人几乎和外界不通闻问。车上只有商妙妍是仙子谪凡,老马识途,所以她也几乎完全呆在通天柱里指点道路,否则鱼龙仙也不敢驾驭着仙车在茫不可测的太空中随处乱窜。
如是过了两日,鱼龙舞便不在上升,气候也稍稍稳定,不在那么大起大落了。商妙妍抽空过来看望了三人一次,据她说鱼龙舞已经飞出阎浮世,商道清开启了无极法阵,金壁上的宝石通过法阵可以吞吐七曜的元力,从而在太空自由飞旋。这其中阴阳幻化正是鱼龙舞的精奥所在,商道清对此充满信心。神秘莫测的飞天之旅也才刚刚开始。
“钦之,你说我们是否算作初生牛犊不畏虎呢,以前在黎山有师傅庇护从不觉得修行的要紧,想不到头一次出远门就来到万万里外的天界,我真得有些担心呢?”
荆眉妩漫不经心的摇着团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明钦枕着她修长紧致的大腿,望着通光孔外玄虚莫测的太空,微微出神。
“毕竟是昊天上帝的治下,凡人向往了千万年的所在,即便不是琉璃世界,一片光明,还能险恶过人世间不成?”
荆眉妩摇头道:“仙界的口碑向来都是极好的,不过听说银河弱水鹅毛不浮,只有神鹊搭桥才能渡过,实是天人隔绝的宇宙天堑,鱼龙舞这等粗糙之物也不知济不济事,海神之威不论在天上地下都是极凶险难测的,不管是仙界天帝,还是海里龙王,都对他忌惮几分。我不怕仙界谲诈,就怕我们渡不过银河呢。”
“既来之,则安之。妩儿妹妹,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燕秋晴在荆眉妩香肩上轻轻拍了拍,意示安慰。她出入公门多年,修为虽非绝高,仗着家里的人脉也没遇上什么了不得的难事,这种生死未卜的境遇也是生平仅见。
驾驭仙车飞行在太空当中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几乎没什么分别,海上有风浪,太空有气漩,凶险也正相仿佛。只不过如果在海上遇到事故,还可以弃船呼救,总有一丝生还希望。在太空中若是离了仙车,凡人立刻便是灰飞烟灭的结局,神仙难救。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过了两日,鱼龙舞终于飞越到银河之畔。
传说天帝的孙女织女思凡下界,和牛郎匹配婚姻,生下一双儿女乐不思返。西王母凤颜大怒,派遣天兵天将把织女拿回天庭,牛郎思妇心切,挑着儿女赶上天来。西王母自以为天威难犯,拔下头上的金钗在虚空中这么一划,顿时一片汪洋大海隔在了夫妻两个之间,从此后,每年七月初七,天河神鹊搭起桥架让他们夫妻两个团聚一次。
值得一提的是传说中那头神秘的老牛,不但能指点牛郎娶到仙女为妻,最后关头牛郎披上他留下的牛皮竟然能够追到天上来,可惜被银河阻住去路,无计可施,只能望河兴叹。
牛郎披着牛皮可以追到天上,却不能渡过银河,这便说明银河不可涉渡,又没有船只,牛郎便毫无办法。而事实上银河一片弱水,鹅毛不浮,即便有船只,也无处借力。
商道清制造鱼龙舞最大的难处便是利用法阵借取七曜的元力,从而飞越银河,直达彼岸。
众人躲在各自的房间里,此刻却无一例外的注视着通光孔外的银河,‘鱼龙舞’上镶嵌的宝石光华流动,凝聚成一个巨大光圈,盘旋着向银河飞去,明钦三个也不再搭话,纷纷直起身子凝神观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19章 渺无所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章 渺无所止 古往今来,凡人对银河产生过许许多多的奇妙想像,有说“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的。有说“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的。因为天遥地远,两相隔绝,银河看起来是那样的可望不可及,以至于人们不能理解,它为何难以渡越。因而发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疑问。
事实上不仅凡人绝少有游览银河的,便是仙人也不常到银河边上来,因为这里是天界门户,四方都是天兵天将把守,并不是自由涉足的地方。
在人们的观察中,银河就是一条银白色的玉带河,虽说是片羽不浮,既然仙鹊可以在上面搭桥,总是可以飞跃的。商道清凭着这种认知,以为运用道家阵法可以摄取太空中的七曜元力,从而驱使鱼龙舞凭河而过。
可是当鱼龙舞真正靠近银河边,车上的人可以透过借光孔真真切切的观察到银河时,心头顿时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为什么牛郎可以披着牛皮飞到天上,却难以渡过银河,一切的缘由原来都在这里。
李太白有一首《望庐山瀑布》写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真是知者之言。传说太白母亲梦见长庚星入腹诞下了他,所以人们都说他是太白金星转世,呼为谪仙人。李白平生酷爱游历名山大川,亲见过名闻三界的九天银河倒也并不出奇。
将瀑布比作银河,凡人只道是想像超奇。哪里想道九天银河不比凡间河流,徜徉于高山涯谷之间,可以行渡船,可以架虹桥,可以涉而游,可以飞而跃。
太空之中渺渺茫茫,元气淋漓,自古道,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可见九天银河本不是先天而生,而是西王母驭使法器施展绝对零度,使太空云气凝结成水,从而化出这一片汪洋海。不但充塞十方,阻断天人两界,而且羽毛难浮,一旦闯入其中,根本就难以自主。
况且商道清所谓摄取七曜元力原本也是夸大之词,七曜在太空中相隔亿万里之遥,元质也各不相同,凭商道清的修为也设不出极高明的法阵,更别说摄取亿万里外的木曜、土曜元力,他所谓的七曜元力说白了还是太阳光能。
太阳是七曜之主,照彻寰宇,他本以为摄取光力是绝无问题的,哪里想到银河根本不是凡人所想的一衣带水,而是充塞十方,鱼龙舞以极快的速度盘旋飞舞,眨眼便沉没到银河之中,通天柱里的法阵摄不到光力,鱼龙舞便成了一具破铜烂铁,顺着银河水流茫无依归。
…………
通天柱内。
商道清坐在法阵中间,呆愣的望着面前的云图,鱼龙舞一头栽进银河,隔绝了日曜的光力,舱中法阵全都失去效用,四方上下到处都是茫茫弱水,以至于半点方向都找不到。他再也没有平时的从容淡然,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嘎声道:“商仙子,银河水势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如今鱼龙舞无处借力,动力全失,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商道清是龙湖派修士不假,但他既不姓商,鱼龙舞的图样也不是得自龙湖派秘授,而是商妙妍赠与的。
此人学道多年,可惜派中长老都是些贪婪之辈,全无向道之心,对于飞升之事根本难以梦见。他限于资质,也难有成就。于是另辟蹊径,致力于钻研仙车制作。
商妙妍则是被贬下凡间,形如流放,赐环无期,打听到商道清于此道小有名气,两人筹谋计议,一拍即和。商道清叹服她的来历和识见,为了行事方便,便改名易姓,对外以兄妹相称。
“道长勿须担忧。既然能飞上银河,还怕到不了仙界。”商妙妍淡淡笑道:“只是天界逻卒众多,我们须得想一番说辞,免得被遣返凡间,便徒劳无功了。”
“仙子放心,车上财宝无数,便是石人也能让他动心。只要我等获救,打点的事便包在贫道身上。”见商妙妍面容镇静,无一毫颓丧,商道清整了整道袍,稍稍放下心来。
舱外响起一阵惊乱,众人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大伙不知底细,眼见鱼龙舞在银河里随波逐流,不知所止,只道是大难临头,不由心生惧意。
“商仙师,鱼龙舞法阵失效,这是要飘向何处啊?”
“是啊,这银河漫无边际,我们可怎么出去呢?”
“道长快出来给个解释呀?”
众人聚在通天柱四周议论纷纷,连多时未露面的沈修能都守在门口,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大概是适应不了太空中诡异的气候,身体有些抱恙。
“妩儿妹妹,这下还真被你说着了。这鱼龙舞果然沉潜到银河里了。”燕秋晴摇头叹息道:“这姓沈的飞天也不会选日子,七夕节刚过不久,等咱们被仙鹊发现岂不是得等到明年了,到时候还不知有无命在。”
“燕姐姐你少说两句吧。那几个人神色不太对劲呢?”荆眉妩扯着燕秋晴衣袖小声说道,眼晴向站在远处的沈修能那边瞄了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舱里可说是人心惶惶,沈家的女眷也出来了不少。不过守着沈修能身边的却是几个样貌各异的冷峻汉子,眼神不时从燕秋晴身边扫过,神情不善。
“几只小鱼小虾而已,本捕头还会怕了他们不成。”燕秋晴轻哼一声,知道那几个都是八骏中人,想必是忌恨“一声雷”和“捅破天”的死和她有关,不肯善罢干休。
明钦嘿然一笑,揶揄道:“嘴上说不怕,你倒是能打几个呀?”
燕秋晴闻言气结,瞪着眼睛道:“本捕头这叫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是力有未逮,也不能坐视无耻小人猖狂。”
“好,精神可嘉。”明钦拊掌道:“那就祝燕大捕头旗开得胜,我会在一旁为你呐喊助威的。”
燕秋晴握起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眼睛一转,笑道:“便是我修为有限,不是还有妩儿妹妹吗?她心地那么善良,定然不会坐视我独木难支的,对不对。至于你便做你的缩头乌龟去吧,胆小鬼。”
“你喜欢伸张正义那是你的事,不准拖我阿姐下水呀。”明钦暗翻白眼,荆眉妩若是搅和进去,他还能坐视不理么?
“老娘都被你睡了,一点情面都不讲?你还有没有良心?”
燕秋晴仰起俏脸凑到明钦耳畔咬牙切齿的说道,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记。
明钦轻咳两声,揉着手臂一脸无辜的表情,“睡是睡了,可我也没干别的。”
“去死吧。”燕秋晴低骂一声,挥臂向他胸口撞去。
明钦眼疾手快,笑呵呵的往旁边一跳。耳边的一声‘哎哟’轻叫,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明钦扭头看时,一个白衣如雪的女郎俏生生的站在身边,怀中还抱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
“舅舅——”小女孩怯生生的望了明钦一眼。
“是你们啊。……月儿,好久不见。”明钦笑着招了招手。
第20章 异心暗生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章 异心暗生 “你们三个都挺精神的嘛,前几天气温变化无常,我家里很多人都病倒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吃些苦头呢?”秀目在明钦三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沈荷裳讶然说道。
“师姐也是娇艳如昔呀。”明钦逗着月儿笑说。
“我也没那么娇贵了。”沈荷裳略感羞涩。富贵人家的生活自有讲究,热的时候有冰块袪暑,冷的时候有各种毛裘御寒,她身旁又有丫鬟服侍,远非江湖中人可比。
“月儿这丫头记性还真好,大老远便看到你了吵着要过来,这会儿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小小年纪都懂得害羞呢。”
明钦哈哈一笑,打趣道:“月儿可是名门淑媛,矜贵得很呢。”
这时,通天柱的舱门打开,商道清摆弄着拂尘走了出来,轻咳道:“各位稍安毋躁。鱼龙舞虽是出了一些状况,尚幸我们并无危险。贫道正在设法认明方向,渡越银河便是欲界之天,希望大家克制一些,不要自乱阵脚。”
“咣——”铙钹声突兀响起,唬的众人微微一愕,四壁都是金属打制,回响声在耳畔回环往复,震的人两耳生疼,几个女眷都惊地叫出声来,月儿嘴巴一撅,泪珠净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疯和尚。”沈荷裳嫌恶的紧了紧秀眉,伸手帮月儿掩起耳朵。
笑我和尚性情急躁,若是心有疑难,便会忍不住将手中的铙钹拍上两声,也算是先声夺人。见众人纷纷侧目,他腼着肚皮叫道:“事到如今,咱们也不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商道长你就实说了吧,鱼龙舞还有没有可能起飞?”
商道摇了摇拂尘,冷哼道:“仙人得道,哪个不是历经千辛万苦,眼下小小挫折,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贫道所为殚精竭虑,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大和尚若想一蹴而就,还是另请高明吧。”
“仙师切勿多心。”古公亶拱手笑道:“陵川八友既然上得鱼龙舞来,便是以生死相托,岂有信不过仙师的道理。只是事出仓猝,我等皆临事而惧,我二弟出语莽撞,还望仙师海涵。”
“好说。”商道清还了一礼,慨然道:“天路凶险比凡间何只百倍。以贫道的微末道行实在难保万全,只是贫道学道半生,甘愿以身试道,即便身为土灰,也绝不后悔。此番心志好叫众位知晓,如今我们同舟共济,若是相互猜忌,无异于自取灭亡。古兄以为然否?”
“道兄所言甚是。古某钦佩。”古公亶轻轻点头,沉思着道:“以古某的微末之学,原本不敢为道兄建言献策。只是眼下情势危急,关系到各人生死,古某不得不妄言之。”
“古兄但讲无妨。”商道清微微一笑,陵川八友这时提些要求也是意料当中的事。
“九天银河素有天垫之名,我在凡间时,也听说此河鹅毛不浮,寸草不生,乃是极为凶险的所在。”古公亶目光闪烁,叹口气道:“我们留滞在这片未知的绝域当中,不能不有所防备。以古某之见,从此刻起,舱中所有的武人都轮留把守舱门要道,道兄坐镇通天室,此事便由古某从中调度如何?”
“古兄此议绝非过虑。”商道清肯定的道:“我等虽炼气多年,却未能突破生死玄关,置身茫茫太空中,实是柔脆之极,全赖鱼龙舞庇护才得以周全。现下我们困守绝地须得力保仙车无故,才能无性命之忧呀。”
“就是这话。”古公亶拊掌赞同。
陵川八友在陵州声名赫赫,绝非任人操纵之辈。只是没人懂得驾驭仙车之法,不得不冷眼旁观。这一路行来也还平顺,除了刘、雷两人的死双方有些龃龉外,和沈家倒也算宾至如归,这回鱼龙舞出了事故,几个可就有些不甘寂寞了。
这派人分守舱门,陵川八友兄妹八人,修为都在伯仲之间,沈家能拿的出手的八骏却只剩下五个,沈修能的作用又远不及商道清,这样一来,便有些主客易势的味道了。
沈修能在官场混迹多年,倒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当即便把麾下五骏交给古公亶调派,倒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样子。
古公亶也大手一挥,派了两个上天舱把守,两个到地舱巡弋,陵川兄妹则两人一组,分别守卫人舱的四个舱门,接着又邀请燕秋晴和明钦姊弟往来巡视,以备不时之需。如此分派停当,众人才各怀鬼胎,四散离去。
…………
“本指望跟随沈大人飞升天界,谁知这鱼龙舞连银河都渡不过去,看来此番沈大人是气数已尽了。”
“这鱼龙仙花费了数年时间,无数金银,打造出来的绝世仙车,我只道是什么宇宙奇宝,原来也不如此。”
地舱中,两个精悍汉子绕着通天柱边走边聊,正是被古公亶分派来把守地舱的八骏中人。
一个秃头无须,身躯雄壮,扛一把鬼头刀,唤作“万人敌”廉彪,一个面孔狭长,短小精悍,腰间插一支判官笔,人称“草上飞”陆践。两人本来负责保护沈修能,也算尽心尽力,莫名其妙的被派到地舱防守,难免心生怨言。
“娘的,这姓古的倒会消遣老子,地舱里都是大人的家私,这铜墙铁壁的连只老鼠都钻不进来,却叫老子防守个屁。”廉彪啐了一口,心头直窝火。
“大人现在也是仰人鼻息,比不了人间富贵时了。”陆践摇着头感叹。
“我看也是。”廉彪沉着脸道:“雷开和刘进死的时候,大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我看他是怕了陵川八友这几个崽崽了。”
“老彪,你说这鱼龙舞还能飞得起来吗?”陆践舔了舔嘴唇问。
“我看难。”廉彪嘿然道:“咱虽然不懂得仙车,也知道这银河的厉害。鹅毛不浮,寸草不生,难道是唬人的?这么漂下去,任你黄金赤金早晚被银河水给揉碎咯。可惜老子这一身气力居然落个活活淹死,你说冤不冤?”
陆践嗤笑道:“要说冤,雷开、刘进也算是响当当的两条汉子,死的才叫一个窝囊。”
“你俩乱嚼什么舌头呢?”旁边一扇房门突然打了开来,文竹扶着纤细的腰肢盈盈而立,脸蛋冷的好像结了层冰。
“文小姐——。”两人唬了一跳,料不到文竹躲在房间里,方才的对话也不知她听到多少,心头大感忐忑,连忙躬身行礼。
“你们都是沈家的老人了,大人待你们何等恩厚,如今沈家有难,你们不但不思量着尽忠报恩,反而暗地里编排主人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
文竹气鼓鼓的娇声叱责,这数日颠簸,沈家有不少女眷都染病在身,沈怀馨被丈夫休弃,本就心有郁结,再经这一番折腾也奄然不起,沈家人手不够,文竹便从旁照顾一些,谁让她是沈怀璧的未婚妻呢,这照看大姑姐也算份内之事。她本来到地舱取一些衣食之用,未成想刚好听到廉、陆两人背后议论,惊觉沈家上下已经离心离德到了这种地步。
陆践干笑道:“我俩也是关心大人的安危,有些口不择言,纯属无心之举,还望文小姐莫要见怪。”
文竹冷冷的看着两人,她若是个聪明的女子便知道好生安抚一番,两人纵然不会感恩戴德,说不定还能生出几分愧疚之意。不过文竹显然过于单纯了些,包好东西一甩衣袖昂然走出门去,嘴上还说道:“看我不把这事儿告诉怀璧,有你俩的好果子吃。”
第21章 恶奴欺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章 恶奴欺主 文竹愤愤不平往外走去,陡觉得一阵疾风从身畔掠过,眼前一花,一条黑影挡在跟前。却是那“草上飞”陆践。
文竹骇了一跳,禁不住后退两步,秀眉紧蹙:“你挡着我做什么?”
陆践呲牙一笑,飞起一指戳在她‘肩井’穴上,文竹闷哼一声,往地上跌去。
“陆爷,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沈少爷的未婚妻?”见陆践满脸的不怀好意,廉彪出言提醒道。
“咱们为了沈家出生入死,也算是劳苦功高。这小娘们还没当上沈家少奶奶呢,便把咱们看的猪狗不如,也不看看如今的形势,还摆什么官家小姐的臭架子。”
陆践讥嘲的笑了笑,摸着下巴道:“爷们自打上了这鱼龙舞,嘴里都能淡出鸟来。敢好这小娘们自个送上门来,今儿咱兄弟就乐呵乐呵。”
“这事要被老大知道了。你我的性命可要难保?”廉彪知道陆践性好渔色,到手的娇娘绝没有轻轻放过的道理,只是八骏之首的“霹雳手”冷鸿着实让两人忌惮几分。
“你傻呀,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沈家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空管她的死活。”陆践冷笑道:“咱们就在地舱里找个地方玩她几天,等玩腻了往银河里一抛,管保神不知鬼不觉,冷鸿能耐再太,他没有真凭实据,也怀疑不到咱们身上。”
“这个……”廉彪迟疑道:“沈大人平日待咱们也不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屁的不薄,”陆践干瘦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向来都是他吃肉,咱们喝汤,这回老子就吃回肉怎么了。反正困在这里,左右都是个死,老子死也要做个风/流鬼。”说着将文竹扛在肩上,提脚踹开旁边房间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陈列了几口红木箱子,陆践眼珠一转,将箱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又把文竹放了上去,伸手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摸了一把,色眯眯地道:“沈怀璧那小子还没骑过你吧,呆会儿让陆爷好好教教你。”
文竹又惊又怒,一张俏脸憋的通红,她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被陆践的经脉截穴手制住半点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大祸临头,娇美的**微微发抖。
“老彪你来不来。”陆践抓着房门就要掩上,“你要是不来就给陆爷在门外守着,等我弄完了你再上。”
“格老子,你真是色鬼投胎。”廉彪骂了一句,笑道:“我要不给你守着,若是呆会儿有人再从上面下来,你不得吓痿了。”
“也是。”陆践正要关门,想起一事,“上次给你那药还有没?”
“你娘还用药,这可是个雏儿,你别一发弄残了。”廉彪眉头大皱。
陆践嘿笑道:“正因为是雏儿,才得用点儿,不然直挺挺的有什么意思。”
“只有这么多了。”廉彪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药粉。
“用这么快?”陆践摇头道:“你这床上的把式可配不上你的绰号呀。”
“滚你的吧。”廉彪老脸一黑,他自幼修炼童子功,力大无穷,得个绰号“万人敌”。可是床上的本事的远不及花丛老手陆践,因此向人要了几回催情药,一直是他的心病。
“文小姐,这‘合/欢散’可是男欢女爱的绝佳宝贝,吃一点儿,保你呆会儿欲仙欲死。”陆践贼兮兮的笑笑,捏开文竹的牙关将药末一股脑倒了进去。
文竹被呛的轻咳两声,瞪着陆践怒目而视。
“文小姐,你生的可真美。”陆践双手连搓,一张老脸油光发亮,两撇鼠须兴奋了抖了数抖。
“廉彪,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陆践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燕秋晴巡视到此。
“陆爷……他肚子痛,方便去了。”廉彪目光闪烁了一下,冷冷道:“这地舱有我们两个把守,便不劳烦燕捕头往来巡察了。”
“是嘛?”燕秋晴皮笑肉不笑的道:“八骏的名号我是听闻已久了,至于是不是名符其实我可不敢肯定。如果都是‘一声雷’和‘捅破天’那样的货色,本捕头还真是不放心的很。”
“你找死。”廉彪提起鬼头刀,大步冲上,喝道:“臭娘们,让你尝尝我‘万人敌’的厉害。”
这柄鬼头刀长五尺六寸,刀背开阔如铡,双手握持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再加上廉彪身躯雄壮,刀法精悍,确实有几分辟易千军的味道。
燕秋晴倒掠数步,从腰间抽出一双铁尺,叮铛声中兵刃连环交击,两人飞快的递了数招,鬼头刀大开大阖,气势凌迫,刀刀相逼大有一向无往之势。
燕秋晴铁尺飞点,招式飘灵超逸好像穿花蝴蝶一般,在鬼头刀狂风骤雨般的猛锐攻击下旁敲侧击,游刃有余。
铁尺是公门的制式武器,比起鞭锏更为小巧精悍,善于锁拿武器,可刚可柔,颇不好对付。
只是这鬼头刀也不同于一般的刀剑,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廉彪的武艺走的又是刚猛一路。燕秋晴在兵刃上便占不到什么便宜。
倒是地舱因为房间众多,中间又有一条通天柱,过道显的有些狭窄,打斗间廉彪的鬼头刀数度刮碰到金壁上,劲力不得不收敛几分,避免损毁兵刃,再斗数合,越发有些缚手缚脚起来。
两人绕着通天柱缠身交斗,不知不觉离陆践藏身的房间便远了起来。
…………
合/欢散是陆践自制的催情药粉,男女皆宜。陆践给文竹喂了一小包,想到她呆会儿药性发作的娇媚模样,骨头都轻了几两。捏住文竹胸前的衣带轻轻一扯,轻软的襦衣散开两旁,扣碗似的椒乳在中衣下微微起伏,看的他食指大动,馋涎欲滴。
门外传来燕秋晴清冷的话声,陆践微微一怔,暗道:你早不来晚不来,陆爷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却来搅我的好事。
倏时,燕秋晴和廉彪一言不和大打出手,陆践几个八骏余将本就对燕秋晴暗怀敌意,他摸了摸腰间的判官笔就想跳出去助战,过了片刻,两人越斗越远,兵器交击声渐渐稀落起来。文竹双颊红艳,明亮的眼眸如同蒙了一层水雾,娇唇中轻吟出声。
陆践一看文竹药性发作,登时浑身酥麻,哪还有心情和人打斗,他手忙脚乱的解着衣衫,嘿嘿淫笑道:“小美人,陆爷这就来疼你。”
一阵嗡鸣声在耳畔响起,却是一只蚊子围着他的脑袋打转,陆践大感扫兴,皱着眉头在脸上啪的打了一掌,愣了愣神,只听那蚊子又不慌不忙的嗡嗡叫了起来。
“晦气,这哪来的蚊子?”
陆践欲待不理,那蚊子不依不挠的趴到他脖颈上咬得肌肤生疼,追着连掴数记,只打的手掌发麻,却连它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陆践动了真怒,瞪起眼珠竖直了耳朵仔细倾听蚊子的动静。
“好热,……好难受……”文竹绞紧了双腿轻轻厮磨,樱唇轻启,娇咛声如泣如诉让人浮想连翩。
陆践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正要扑将上去。那蚊子好像专门跟他作对似的,嗡叫着在他面前来回打转,陆践暗骂一声,抬手欲打。面前景象突破,一团白光暴射开来,细小的蚊子猛然抖动双翼,大了百倍不只,变成一只凶猛的白鹞,爪子狠厉插入他脖颈,尖喙一抬在他眼眶中啄了一下。
“啊……”陆践发出一声凄惶惨叫,一颗眼珠已被生生啄去,眼眶中血肉模糊,脖颈上现出几个鲜红爪痕,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第22章 一击毙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章 一击毙敌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暗算我?”
陆践狂叫着连挥数掌,将头顶的白鹞惊退,抽出‘判官笔’横在胸前,半边脸颊鲜血殷湿,头发披散,凄厉如恶鬼一般。
“哈哈……”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白鹞落地即隐,明钦现了真身出来,拍拍手道:“当然是要你命的人。”
燕秋晴被分派来巡视地舱,她和沈家水火不容,若是和守在地舱的廉彪、陆践起了冲突,怕是双拳难敌四手,荆眉妩放心不下,便鼓动明钦跟来看看。
也是文竹福缘深厚,命不该绝,她被陆践擒住的时候两人刚好走到近处,便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燕秋晴将“万人敌”廉彪引开,明钦则潜入房中伺机救人。
陆践认出明钦更不答话,脚下一滑飞身向门口窜去。此人绰号“草上飞”,武艺在八骏中虽非绝高,轻身术绝对是首屈一指,他一时色迷心窍,被明钦用“太阴炼形术”奇兵克捷,打成重伤,不敢过多纠缠,展开身法扭身便逃。
明钦冷笑一声,身形微动猛的腾跃而起,发出一声低啸,倏时化作一头吊睛白额猛虎,拿住陆践肩膀扑倒在地。
“公子,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陆践骇然欲死,他要是拼死相搏,未必就如此不济,只是废了一目,心志被夺,又见了这种骇异情形,立时斗志全无,被老虎的毛爪按住脑袋心胆俱裂。
“饶你?你恃强害人的时候何曾想过饶恕别人?”
明钦冷笑一声,锋利如刀的虎爪在他心口一抓,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落到手中,卟的一声,爆作一团血雾。
陆践圆睁着双目倒在地上,做梦都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之快。
“你没事吧?”
明钦看着躺在箱子上的文竹,只见她头发鬅松,衣裳凌乱,秀颊艳红如染,杏眼如痴如醉,平展着**含羞带怯好像一汪春水,不可盈掬。
“我好像能动了,可是没有力气。”
陆践的‘经脉截穴手’可以点断人的经脉使人气机不畅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连开口说话也不能够。而他的‘合/欢散’又能够刺激气血运行,使人血脉贲张,不知不觉间便解了‘经脉截穴手’的效力,但是‘合/欢散’的效力发作起来,仍然是体软如绵,两者配合使用,正好方便他干些蜂舞蝶狂的事,也可说是独具匠心,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我帮你找人过来。”明钦微微皱眉,八骏又死了一个,若是没有文竹说明原委,只怕还是件麻烦事。
“别……你别走。”文竹急的吓点哭出来,“我一个人害怕。”
明钦想想也是,她一个千金小姐,长这么大怕是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挫折,让她跟陆践那个死鬼同处一室,是挺为难她的。
金铁交鸣声从门外传来,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劲气打的四分五裂,燕秋晴娇躯一扭,跃进房间。廉彪提着鬼头刀紧追不舍,看到陆践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面色陡变,凶厉的气势也不由弱了几分。
“死了?”燕秋晴看了陆践一眼,目露讶色。
“你怎么样?”明钦询问道。
“我杀不了他。”
“你能自保我就知足了。”
“你……敢小瞧我?”燕秋气鼓鼓的拽起拳头。
“你没事我才好跟阿姐交待呀。”明钦笑道:“至于‘万人敌’是死是活,这是人家沈大人的家事,咱们就不必越俎代庖了。”陆、廉两人的阴谋告破,浓修能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老彪,你一个人站在门外做什么,有看到文竹吗?”
沈怀璧和沈荷裳并肩从楼上走了下来,文竹下来取东西许久也没回去,便有人报告给沈怀璧知道,文竹是他未婚妻,沈怀璧也不能漠不关心,两兄妹便一起下来查看。
“看到……没……没有……”廉彪脸色阵红阵白,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到底有还是没有,为什么吞吞吐吐的?”沈怀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眉头也皱了起来。
“沈兄,文小姐在房间里,不过身体有些不舒服。”明钦出来打了个招呼。
“钦之也在。”沈怀璧脸色微沉,怀疑道:“文竹到底怎么了,我姐还等她拿东西呢,这么久都不回去,怎么身体反而不舒服起来了?”
“怀璧——”文竹一眼望见沈怀璧,万种委屈涌上心头,眼眸中刷的流出泪来。
“陆践?他怎么也死了?是谁杀了他?”沈怀璧心神大震,沈家正处在多事之秋,八骏各顶个的都是宝贝,前几天才死了‘一声雷’和‘捅破天’,在沈修能的示意下,沈家暂时没有追究。谁知道过没几天,便又损兵折将。
“他……他……”文竹泪珠零落,语不成声。遭遇此事本是极难启齿的,房间里又围了这么多人,她怎么说的出口。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沈怀璧目光扫了一圈,厉声道:“老彪,你来说。”
“嘿,这事关系到文小姐的名节,小人怎么敢妄言呢?”廉彪搓着双手,闪烁其辞的道。
“名节?”沈怀璧怔了一怔,问道:“文竹,老彪说的可是真的?”
文竹又羞又气,偏生动弹不得,轻轻嗯了一声。
沈怀璧走到陆践身边仔细一看,变色道:“陆践终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要招此毒手。不但被挖去眼珠,心脏也破了个大洞。燕捕头,我九夏的刑法里面,还有挖心这一条吗?”车上只有燕秋晴和沈家是立场鲜明的冤家对头,他只道陆践的死定是燕秋晴干的。
燕秋晴暗翻白眼,心道:这淫贼要强暴你老婆,你倒替他抱起不平来了。活该你被绿帽子压死。
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无关自身利害,人们都习惯用道德来衡量是非黑白。古往今来,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圣贤闻人,无不受到过道德上的质疑。也是文明社会的必然现象。
杀人的凶残与否,并不在于施展的手段如何,而在于施加的对象。战场上决死,只求致人于死命,绝脰抽肠,伤残肢体都是无可避免的,也并非不道德的。相反对于无辜平民施加的任何迫害骨子里都是非常凶残的。
前时,‘一声雷’和‘捅破天’修为也并不在燕秋晴、步天林等人之上,一旦施展起左道之术,三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陆践和两人齐名并称,修为只高不低,明钦力求毙敌救人,还能顾及看客的议论吗?
廉彪感慨道:“陆爷也不知怎么得罪了明公子,竟落得这般下场。”
“什么?”沈怀璧眼含怒意,沉声道:“陆践是钦之杀的?是不是你跟文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陆践撞破了?你才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明钦几个知道内情的齐齐愕然。文竹满面羞红,恼道:“你胡乱说什么?我和明钦清清白白的,你怎可凭白诬赖人?”
第23章 以恶制恶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章 以恶制恶 “是啊,这事关系到文小姐的清誉,公子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
廉彪忙在一旁推波助澜。他外表粗犷,原本极易给人朴实可靠的感觉,事实上却颇有心机。方才言语中点到即止,文竹情绪复杂,无暇细想,便被他轻轻含糊过去了。不料沈怀璧早有成见,竟然阴差阳错怀疑到明钦头上。
也是当日在沈园中,明钦不该图一时好玩暗使‘摄魂之术’调笑文竹,文竹虽有几分娇蛮小姐的脾气,倒底涉事未深,意乱心慌又不知遮掩,便在沈怀璧心头种下疑虑。
“哈,沈公子你可真会多想,陆践是个什么样的人品莫非你真的不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采/花淫贼,若不是被你家沈大人藏匿了起来,本捕头早把他抓进刑部大牢里去了。”
燕秋晴满脸不屑地轻哼一声,挽起明钦手臂道:“况且,钦之一直和我在一起,难道我燕秋晴的容貌姿色及不上你家文小姐,便是你信不过自己的未婚妻,本捕头的眼睛里可揉不进半粒沙子,还能容他得隙勾/引我家钦之不成?”
“你们?”沈怀璧大感愕然,燕秋晴和明钦认识不过数日光景,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双宿双飞起来。燕秋晴巾帼奇女,磊落英多,却原来喜欢这种带着几分书卷气息的文弱男子,着实让人纳罕。不过她言之凿凿也由不得人不信。
“钦之少年隽才,英姿焕发,想不到也如此多情。”
明钦神色不动,淡淡道:“陆践恶贯满盈,既然撞在我的手里,自是要为民除害。沈兄家大业大,须知家贼难防。另外,文小姐中了‘合/欢散’,还是早些救治为好。若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到舱中找我。明钦随时恭候。”
“合/欢散?”沈怀璧也是纨绔子弟,哪会不知道‘合/欢散’是何物。当即面孔一沉,冷声道:“老彪,我记得陆践有独门秘制的‘合/欢散’,是也不是?”
廉彪暗叫不妙,别的事尽可以推说明钦他们串通一气,文竹身上的‘合/欢散’却是不好解释。他暗自踌蹰,硬着头皮强辩道:“合/欢散不过是江湖上的寻常药物,和蒙汗药、迷迭香之类相似,陆爷平时喜欢吹嘘,什么独门秘制都是当不得真的。”
“即便是常见的东西,那文竹是怎么被人下了合/欢散的?”沈怀璧语声转厉,怒斥道:“你还不从实招来?”
廉彪脸色数变,眼见明、燕两人已经走远,顿时恶向胆边生,飞身抢到沈荷裳跟前,张开蒲扇似的手掌向她肩头抓去。
“啊……”沈荷裳惊叫一声,慌忙向后退去,脚底下一个不慎被绊了一下,仰天便倒。
“廉彪,你想造反吗?”沈怀璧又惊又怒,他也未经过什么风浪,虽然懂得一点粗浅的功夫,又怎么敢在‘万人敌’跟前动手。眼见廉彪模样狞恶,拳脚凶猛,整个身体簌簌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廉彪五指箕张,正要将沈荷裳制住,不料她自己先跌倒了,手指堪堪挨到她肩头,只听的‘刺拉’一声,半只衣袖被扯落下来,沈荷裳一屁股坐倒在地,顾不得摔的疼痛,娇躯一扭狼狈万状的向门口跑去。
“荷裳小姐,在我‘万人敌’的眼皮底下,你能逃到哪里去?”
廉彪轻蔑的露齿一笑,大步流星地赶了上去,后发先至捏向沈荷裳秀美的粉颈,嘴上笑道:“小姐这么娇滴滴的美人,若是少只胳膊断条腿那可就遗憾的紧,老彪还真是舍不得下手呀。”
“怀璧你快上呀,快点缠住廉彪,让荷裳跑出去报信。”
文竹着急的催促道,明钦的‘摄魂术’虽然迷惑人,被施术之后却能使人意志坚定,对此类功法产生抵抗力,是以她虽被‘合/欢散’折磨情火炽盛,神志反而一片清明。只是苦于浑身乏力,难以行走。
“我……可我不是他的对手。”沈怀璧咽了口唾沫,咬着牙道。
“我自然知道你敌不过廉彪,可是你冲上去总能拖延一时呀。”文竹恨恨地道。
“廉彪,你不要乱来。”沈怀璧正要鼓起勇气,被廉彪回过头冷冷的盯了一眼,立时背脊发冷,声音也小了许多。
沈荷裳夺路而逃,一颗心砰砰乱响好像随时能从胸膛里跳出来,廉彪好整以暇的说话让她如同惊弓之鸟,心中一阵绝望。
“恶贼,原形毕露了么?”
正在危急关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挡在廉彪身前。就见他诡秘一笑,呼了口气,房中陡然刮起一阵旋风,吹的廉彪眼睛一眯。
明钦将身一摇,颀长的身形迎风而长,化作一头黑黢黢的巨熊,身高一丈,腰如合抱树木,抬起步子震天动地,宛如一座小山。廉彪已经是身躯粗壮了,跟这头巨熊一比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巨熊怪叫一声,双臂一拦将廉彪压在身下。攥紧拳头在他面目上连击数拳。
“打的好。”廉彪憋了一口气叫道,他有一身横练功夫,虽然离金钢不坏还有些距离,却也称得上是铜皮铁骨。这几拳下来眼耳口算都流出鲜血,骨头倒还挺结实。
明钦冷笑一声,拉起他一只手腕拧了个圈,只听的一阵咯吱脆响,肩骨齐肩而断,胳膊连着一些皮肉软垂下来。
剧痛袭来,廉彪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遍体生寒。
“打得好么?”明钦拽起他另一条胳膊如法施为。
廉彪痛叫一声,艰难地道:“明公子,我和你无怨无仇,也无意冒犯于你。你何必替沈家出头,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
“好,我便饶你一条性命。”明钦微微点头。
“你想把我交给沈家处置?”廉彪冷汗直冒,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落到沈家人手里也是死路一条。
“不必了。”巨熊拽着廉彪脖颈提了起来,打开房中一口铁箱,把他扔了进去合起箱子,扯过一匹锦缎在箱上缠了数缠,扛到肩上掂了掂。
“明钦,你这是干嘛?”燕秋晴忍不住问了一声,明钦化身的巨熊太过骇人,沈家兄妹惊魂甫定,躲在一旁也不敢吱声。
“放生。”明钦冷漠的说了一句,迈步向门外走去。廉彪虽然作恶多端,他有句话倒没说错,沈修能为官多年,只看他聚敛起来的财富,残害良善的事情也没少做。廉彪、陆践要害沈家的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以恶制恶。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沈家如是,廉彪、陆践又何尝不是如此。
通天阵底部有一个阵法是释放宝石燃尽而产生的渣滓的,明钦走进通天柱将箱子抛到阵法中,这些渣滓积累到一定程度会尾閭大开自行排出舱外,至于廉彪是死是活便看他的造化了。
第24章 爱意迷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章 爱意迷离 “文竹,我错怪你了。”沈怀璧面带羞愧,伸手要扶文竹起来。
“你别碰我。”文竹激烈的大叫。
“我知道你被陆践那狗贼下了‘合/欢散’,我这就来救你。”
沈怀璧郑重其事的道:“荷裳,你和燕捕头先出去一下,文竹体内的媚/毒若不早点排出来,我怕她会凶多吉少。”
“不要,”文竹尖叫道:“你这个胆小鬼,我死都不要你来救。”
沈怀璧柔声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爆体而亡呢?”
“你给我出去。”燕秋晴赶上前来,提起沈怀璧的衣领向门外拖去。
“燕捕头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文竹的未婚夫,只有我才能救他。”沈怀璧愤愤不平的嚷道。
“你救她?你怎么救她?”燕秋晴笑吟吟地问。
“她中了‘合/欢散’,当然只有通过男女合体才能将药力散去,若不及时泄去媚/毒,轻则损伤经脉,重则爆体而亡,燕捕头,你也是久经江湖的人,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沈怀璧絮絮说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服用过‘合/欢散’的人需索极强,若是与她合体的人体力不行,不但难以解去药力,两个人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燕秋晴讥嘲的瞄了沈怀璧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有把握经得起文小姐的需索,直到她化去药力吗?”
沈怀璧脸色微变,中气不足地道:“我……可是这里也没有别的男人。难道……你想让明钦来……我绝不答应。”
燕秋晴看着沈怀璧气急败坏的样子,咯咯笑个不停,直笑得他脸上阵红阵白,才扶着腰肢,喘口气道:“这等江湖流传的龌龊言语,沈公子倒还信以为真了。笑死姑奶奶了。你方才若是挺一挺腰杆,看在你们未婚夫妻的份上,只要文小姐点头答应,本捕头也管你们不着。沈公子年纪轻轻的,以后还是多注意身体,否则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岂不是要独守空床了。”
“你……你难道还有别的方法?”沈怀璧嗑嗑巴巴地问。
燕秋晴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摆手道:“你去准备一个澡盆,最好放满水。”
“嗨——”沈怀璧伸长了脖颈往门里望了一眼,迟疑着叫道:“那我打水去了,文竹,你忍着点儿。”
“沈小姐,你去找些冰块来。”
“好的,”沈荷裳身上还有些疼,便赶到‘人舱’叫了几个丫鬟仆妇依着燕秋晴的吩咐将澡桶冰块置办起来。
“文小姐,觉得怎么样了?”燕秋睛看着人都走光了,回到文竹身边和声问道。
“还……还好。”文竹黛眉微蹙,轻声道:“燕捕头,谢谢你。”
“女人的第一次嘛,总要尽可能的留些美好的回忆。这样的状况,即便面对自己心爱的男子,怕是也难以激起爱意来。”
燕秋晴轻声一叹,摇头道:“对付媚/毒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文竹嗯了一声,啮了啮香唇问:“燕姐姐,你跟钦之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燕秋晴秀颊微红,闷热的白天偎着他吹凉,寒冷的夜晚贴着他取暖,两人的距离应该是极亲近的了,当时虽说是为了帮明钦证明清白,也未始没有一丝弄假成真的意味。
“有……有数日了。”
“今天的事情真是多亏钦之了。”文竹怔怔地说了一句,倚作终生的人危难关头不能挺身而出,本不相干的人却数度出手搭救,怎能不让人心中百味杂陈,失神了片刻,醒悟道:“还有燕姐姐你,以往文竹少更不事,有些得罪的地方,还请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我这条命是姐姐救的,以后姐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文竹一定不敢推辞。”
“好了,你就别跟我客套个没完了。”燕秋晴摆手笑道:“姐姐是刑部的大捕头,除暴安良原本就是份内的事。好了,我去看看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嗯。”
听着燕秋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文竹轻轻吐了口气,默然地看着上方。今天的事情真的好像一场梦境,曲折离奇而又动人心魄。倍受倚重的两骏突然发难,文弱清秀的明钦化身妖异,出手狠辣,托负终生的沈怀璧畏葸不前,多疑善变。
身子里一阵情潮涌动,文竹忍不住娇媚的**一声,甜腻的声线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笔直的双腿无意识的摩擦了两下,某处隐隐有一丝湿热想要喷涌而出,大腿间已是湿滑一片。
文竹舔了舔娇唇,温暖的柔荑轻轻放在胸口上,俏脸上露出烦恼已极的神色。
“怀璧……嗯,……钦……钦之……”
文竹轻轻闭上美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幻想着未婚夫来消解她的苦楚,脑中掠过沈怀璧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黛眉紧凝,心头大感厌恶,脑中景象变幻,却是明钦大展神威将陆践揍的七荦八素的样子,当然那些血腥的场面都被她自动过滤掉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沈家的花园里,明钦坐在对面,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两人有说有笑,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想到这里,她轻轻侧了侧身子,娇躯微微蜷缩起来,唇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人呢?都走光了?”
明钦将廉彪从通天柱下面的阵法攒了出去。料想应该没什么变故了,才不慌不忙的踱了回来。
地舱里面静悄悄的,向来只有沈家的女眷偶尔下来取点东西,陆践和廉彪一死一残,这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明钦只道几人都应该回‘人舱’去了,路过先前房间的时候,随意的往里面撇了一眼,见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呆了一呆,面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文竹蜷着身子躺在一口箱子上,乌发如云,裙衫凌乱,映着红扑扑的脸蛋分外诱人,她眼眸紧闭,红唇微启,一手抚在尖尖的胸脯上,一手夹在两腿中间,口中发出如泣如诉的呢喃,不时轻呼着一个人的名字。
明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女人在神志迷乱的时候做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正想静悄悄地退走。不料文竹浓密的睫毛扑扇两下,竟尔睁开了明媚的杏眼。
“钦之……啊……呜……”
眸光中惊、恼、羞、愤瞬间变幻,不一而足,明钦还没遇到过一个眼神中包含这么多复杂难明的含义,四目相投,文竹紧啮粉唇,娇躯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起来,嘴巴里咿呜作声,也不知是恼恨还是喜悦。
过了片刻,文竹喘息着趴到箱子上,扭过脸蛋轻轻抽泣起来。
一阵谈话声由远而近,燕秋晴引着一群丫鬟仆妇向这边走来,轻声笑道:“这沈公子也真是的,文小姐早晚是他锅里的肉,何须急在一时呢,况且他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文小姐正生气着呢?”
“我哥他也是担心文姐。”沈荷裳虽然也对沈怀璧有些失望,不过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她平素矜高自傲,方才穿的芙蓉绮襦被廉彪扯破,落在下人眼中不太好看,得隙换了身香兰花绣的对襟禙子,只是行色匆忙,面容还有些憔悴。
第25章 瓜田李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章 瓜田李下 抬手将一缕秀发别到耳后,沈荷裳犹疑着道:“燕捕头,这些东西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吧。”燕秋晴模棱两可的说。
“你……你……你还不躲起来?”见明钦傻愣愣站在门口,文竹羞急的叫道。
“躲起来?”明钦好笑地问:“为什么要躲起来?”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避嫌你懂不懂?”文竹没好气地道。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来就容易惹人闲话,况且她还中了该死的媚/药,燕、沈两女领着一大群丫鬟仆妇,若是看到未来的沈家少奶奶衣衫凌乱的和一个年青男子呆在一起,那流言蜚语该把她说成什么样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不可不畏呀。
“可是我能躲哪去呢?”明钦挠头苦笑,这个时候若是匆忙离开,岂不更是欲盖弥彰。
文竹轻哼道:“你不是会变化之术吗,随便变个苍蝇蚊子的谁能发觉的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今天为了对付陆、廉两个,我已经变化数四,真气损耗极重,气都没喘匀呢,现在别说是易形换体,我连提纵术都别想使出来。”
明钦游目四顾,房间里除了几口箱子也没有别的东西,便故伎重施打开一口箱子跳了进去。
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昔日夸父逐日,道渴而死,共工争帝,撞山而亡,两人都是上古大神,通天彻地的神通,只因没有修成道体,虽强横一时,终究自取灭亡。以日曜之光芒普照,至刚至阳,尚且有起落生息,何况三界生灵仰其鼻息而活的呢?
‘太阴炼阴术’看似奇诡莫测,和佛国的法相神通、道门的极数变化互有优长,可惜不过是个地仙之能,离大道还差得很远。
明钦枕着手臂躺在箱子里,虽然略微有些气闷,他倒也泰然处之,合上盖子闭目养神起来。
这边刚刚藏好,门口便响起燕秋晴的声音,指挥着众人道:“你们把木桶放那边。水也蓄好。”
两个仆妇应了一声将一个半身高的浴桶放到房间的空地上,沈荷裳身边的小鬟抱着一个光泽细润的花瓶,趋到木桶前往里面缓缓注起水来。
这瓶子看似寻常,远及不上沈家器用的华美,事实上却是道家秘制,价值连城。
仙车要飞升天界,一路上风雨波折,沈修能携家带口的、别的东西还可以将就,没有水可是寸步难行,是以他花费千金从道门高士手上买了这么一个净瓶,外表上看起来小巧别致,内里却空间极大,沈修能命下人足足蓄了七天七夜的水,都不见满溢,连呼这钱花得值。
却不知这瓶子貌似有些奇妙,其实也无甚用处,惟有道士长时间闭关的时候偶尔一用,所以连个讨巧的名字也没起。
那道士也没想到这瓶子也有奇货可居的时候,一拍脑袋道:“贫道这玉瓶包藏天下源泉,雅号‘黄河源’,诗云:‘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可见黄河之水哺育华族,原是天仙圣水,大人饮我瓶中之水,飞升天界,求仙访道,不是很相宜的吗?”
道士这一席话果然能化腐朽为神奇,将一个内置‘涵水符’的普通瓶子,二两银子都值不了的玩意硬是卖到了千金,这也算劫富济贫了吧。
“钦之呢,他没有回来吗?”燕秋晴不见明钦,随口问道。
“啊……没……我没见他。”文竹扭着衣角,有些心虚的美目微垂,不敢和燕秋晴目光碰触。
“哦,那可能回上面去了吧。这小子一刻都忘不了他的宝贝姐姐。”燕秋晴悄然一叹,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烦躁,摆手道:“你们把文竹扶进去吧,让她稍稍适应一下水温,再慢慢放上冰块。”
沈荷裳蹙起黛眉,询问道:“文姐,你需要脱掉外面的衣服吗?”
“不要,”文竹慌忙摇头,央告道:“荷裳你帮我准备件干净衣裳吧。”
“好,你放心解毒吧,我呆会儿就帮你拿去。”
沈荷裳笑着应了,两个仆妇上前抬起文竹浸到浴桶里面,文竹娇吟一声,激灵灵打个寒颤,裙裳瞬时湿得通透。
“你这样多不舒服呀,洗澡么哪有穿着衣服的道理。”燕秋晴笑着从身旁的仆妇手上接着一桶冰块,哗哗啦啦全都倒到浴涌中。
文竹交环双臂捂在胸前,被冰水激的尖叫起来,偏生身子里一团火热,难受的直欲抽搐。
“这样行么?文姐身子单薄我怕她抵受不住。”沈荷裳忧心忡忡地道。
“你们准备点干净被褥,呆会儿让她捂捂。”燕秋晴努努嘴道:“咱们还是去外面等着吧,不然文小姐害羞的衣服都不肯脱,可怎么解毒呢。”
沈荷裳微一点头,吩咐丫鬟仆妇放下东西一个个出去了,不放心的叮嘱道:“文姐,我们就在门外守着,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记得大声叫人。”
文竹紧抱着胳膊坐在浴桶中,脸蛋上满是水花,也不知是冰水还是泪水。直到众人带上房门退了出去,她才捂着粉颊嘤嘤啜泣起来。
明钦在箱壁上轻轻敲了敲,将箱盖移开一线,探起半个脑袋,尴尬笑道:“你还是敢紧解毒吧,不然她们堵着房门不肯离开,我都快闷死了。”
“混蛋,闷死你才好。”
文竹撩起冰水往明钦身上溅去,不满地叫道:“大混蛋,臭混蛋,恨死你,恨死你……”
明钦脑袋一缩,将箱盖掩上,听得外面动静小了,才小心翼翼的伸头探看,见文竹坐在桶里生着闷气,压低声音道:“别忘了是你把我藏起来的,你要作闹那也由你,若是把外面的人召来了,你可别怪人家说你不守妇道。”
文竹冷的打了个激灵,神思恍惚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你们要如此害我?”
“现在没人害你,害你的人已经死了。你只要解了毒就没事了。”明钦飞快的说道。不光文竹坐在木桶中冷热交织,他缩在箱子里也憋闷的难受,暗暗祈祷你快点化解掉媚/毒,也解脱了我吧。
“解毒?”文竹轻啮柔唇,摇摇头道:“可是我不会。”
“就像你刚才那样多释放几回就没事了。”
“方才……哪样呢?”文竹怔怔的笑了笑,脚下一软淹没到木桶里。
“喂,你没事吧。”明钦吃了一惊,连忙掀开箱子扑到桶边,顾不得细看,伸到水里抓着文竹的臂膀提了起来。
文竹浑身湿漉漉的,乌发披散贴在胸前,脸蛋粉红娇艳,纤细的眉毛微微凝紧,脑袋软绵绵的耷拉着。
“文小姐,”明钦叹口气揽着文竹纤瘦的肩头,在她脸蛋上轻轻拍了两下,正要掐她人中。不及防文竹忽然‘卟哧’一笑,口里噙着的水尽数喷到他脸上,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第26章 天河将种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6章 天河将种 “你……”明钦狼狈的在脸上擦了两把,怒气涌动,方要斥责两句,但见文竹韵致楚楚,身姿娇怜,不由心头一软,拂袖道:“罢了,你今天心情不佳,我也不和你计较。”
“可是,我要和你计较。”文竹倩然一笑,猛的扑进明钦怀里,纤滑的手臂如同坚韧的春藤紧紧缠在他腰上。
“你疯了?”明钦按着文竹香肩推了两推,谁知不但没有推开,反而被她丰挺的椒乳紧紧贴在胸口,透过单薄的衣衫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是,你就当我疯了吧。”文竹咬着嘴唇道:“我才不要用那种生不如死的方式,我要你。”
“你还是应该冷静一点。”明钦苦笑道。
“我不要。”文竹倔强的摇头,垫起脚尖狠狠啃在明钦嘴巴上,柔软的香舌慌乱的探到他口中。
明钦面孔微红,两人都是一般的未经男女之事,可是娇蛮小姐脾气发作的文竹远比带着几分青涩的山野少年主动霸道的多。从最初的牙齿磕碰到渐渐的**涌动,两人竟也无师自通,吻的难解难分起来。
唇分的时候,文竹轻轻喘息着抓起明钦的大手按在她绵软火热的胸脯上,决然道:“现在是我要你,你不能说不。”
“那……你会后悔吗?”明钦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文竹娇躯轻颤的呻/吟两声,也不知是痛楚还是快乐。
“不会。”文竹轻摇螓首,泪流满面。
“你后悔也晚了。”
明钦抚摸着她柔滑的脸蛋,在微微颤动的娇唇上重重吻了下去,激烈的纠缠中,两人扑倒在浴涌里,溅起一地水花。
…………
飘渺的银河中,一艘银鲨巨舰缓缓而行。
不同于凡间的船只,这艘巨舰根本就是一条凶恶的巨鲨被掏空了内脏,只留存一副森然的骨架,然后再钉上一层层坚韧的兽皮。仅从外观上看,就有种凶神恶煞的味道,让霄小之辈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况且,巨舰在鹅毛不浮的银河中毫不费力的游弋,若不是真仙的手笔试问三界谁还有如此神通。
巨舰的正厅中琉璃金灯高照,一片富丽堂皇。灯下几个青年男女环桌而坐,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一个身姿笔挺的青年啜了一口杯中美酒,感叹道:“许多时没有来银河中狩猎,筋骨都疏赖了许多。怪不得季汉昭烈帝心伤髀肉复生,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咱们天河将种若是平生不打一仗,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晋少何时也变的多愁善感起来,动兵不动兵都有天王老子管着,咱们不过是人家手中的刀枪,得旨办事便是,操哪门子穷心。”
坐在中间的胖子嘿笑着从盘里中夹了一块肥肉,搂着身畔女郎的小蛮腰紧了紧,狎笑道:“小宝贝,来张口,哥哥喂你。”
女郎笑眯眯衔到口中嚼了嚼,香舌在红唇上一溜,甜腻的笑道:“华少的肉吃起来就是香呢。”
另一旁的女郎摇着胖子华少不依道:“华少偏心,人家也要嘛。”
“都有,都有。”华少给她也夹了一片,轻轻打发了,摸出一方丝帕擦着手笑道:“哥哥我最是公平不过了,哪一次不是让你们雨露均沾,何曾亏待过谁。”
女郎掩面娇啐一口,旋即吃吃笑了起来。
隔座的女子蛾眉微蹙,啪的一声,将筷子按到桌子上,轻哼道:“萧端华,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副恶心人的样子,这两个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花妖狐怪,扭捏作态,让人作呕。”
这女子柳眉凤眼,如诗如画,风姿绰约堪称尘世难觅,偏生披了一身黄金重甲,乌云般的秀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确有几分巾帼女英的气派。
“呵,梨落妹子,咱们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呢。”萧端华腼着脸笑道:“哥哥我就好这口,你就多担待着点。赫连,是不是你惹梨落妹子生气了,倒让我受了池鱼之殃。”
叫赫连的是一个身穿‘天孙锦’的俊美青年,他坐在主位上,隐然是这群人的中心,闻言轻轻摇头道:“梨落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大家难得出来玩一次,都开开心心的,谁也别呕气了。”
坐中还有一个病恹恹的青年,他轻咳两声,举起杯子笑道:“梨落,恭喜你从天志武院学成归来,借着这个机会,我敬你一杯。”
“谢谢你成阳,这杯酒我干了。”苏梨落脸色稍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是嘛,大家难得团聚一次,梨落,方才就算是我不对,哥哥这厢给你赔礼了,我先干为敬。”萧端华笑嘻嘻的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杯中的仙酿刚刚凑到唇边。
苏梨落冷哼一声,怫然道:“我吃饱了,你们自便。”说完也不理萧端华不尴不尬的愣在当场,迈开步子向厅外走去。
“这都是怎么了?……去。”萧端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摸着油光发亮的脑壳一脸不快。
花成阳提起筷子在盘中啖了一口,轻笑道:“如今这天河界内可真是水深王八多,莫说是生猛海鲜,便是小鱼小虾巡行一圈也捞不到几条,咱们这次请出了镇远舰,捕得的东西只怕还补不上烧掉的灵炁。”
“哈哈……”萧端华大笑道:“生猛海鲜也是有的,不过那得到‘沧溟眼’去,你们可敢走一遭?”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沉默不语。
崔晋冷哼道:“你敢去,我就去。”
萧端华缩了缩脖子,嘿然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沧溟眼固然是溟种天国,奇禽异兽数不胜数,可是别说玄明天宫中的女战神,便是她座下的一百单八颗魔星,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否则昊天帝怎么能容忍这位前朝的大长公主雄踞一方,自成一国。晋少平日里自诩天河将种,怕是连她外孙杨二郎都斗不过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杨二郎固然是英武天挺,战功煊赫,但他毕竟成名已久,暮气渐生,假以时日,我看赫连便不输于他。”
崔晋话音微顿,摇头叹道,“况且,杨二郎虽然出身高贵,毕竟是前朝王孙,本事越大越是遭人嫌忌,在天界孤立无援。他的兄长青华帝君也是疏于政务,力避嫌疑。道祖已经下旨将六御削成四御,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照应道经四辅的法意,将昊天帝和青华帝君一同摘了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昊天帝从六御之一变成了天界独尊,而青天帝君则投闲置散,虽有太乙救苦天尊的美誉却有位无权,反而居于四御之下。”
“反观赫连,出身我天河帅府,英姿杰出,多艺多能,道术法意皆是一时翘楚,只要不行差踏错,将来代昊天帝正位三界,执宰山河的人必定非他莫属。”
第27章 皇储之议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章 皇储之议 “说起赫连,那我也没话说了。他自小就是咱们学习的榜样,我现在就指望着他早晚做了天帝,我便可以攀龙附凤,弄个大将军,大丞相什么的当当。岂不美哉?”
萧端华一左一右抱着两个美人,涎着脸笑的好像要开出花来。
崔晋嘴角紧抿,花成阳掩口轻咳,脸上虽然都挂着笑意,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意味。
“昊天大帝春秋正盛,你倒是说的什么疯话。”赫连佩玉轻斥一声,肃然道:“须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番话千万不要再提,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诋毁我西河帅府有不臣之心?另外,那些玉帝家事,事涉传闻的也不要捕风捉影,信口胡说。”
“都是自家兄弟,赫连你也未免也过小心了。”萧端华不以为然地道:“三界位次之争,哪个天道大神不是心如明镜,至于昊天帝那些宫帏丑事,连下界的凡夫俗子都耳熟能详,津津乐道,又能瞒得了谁?”
“你也知道赫连是有机会问鼎天帝的人物,怎么能像你这种浪荡子弟口无遮拦。”
花成阳无奈的摇摇头,淡淡笑道:“昊天帝虽然早已经德威扫地,在三界失尽人望,但他背后有三尊大圣扶持,放眼诸天,又有何人能摇撼的动?”
“便如西方世界未来佛,佛陀的储君,若论神通也是诸天中屈指可数的尊者,可是只要佛陀一日不退位,他便难以登临绝顶。自古道,‘伴君如伴虎’,储君离皇位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是最难自处的位置。”
“况且,昊天帝虽在混沌之境中历尽亿万劫数,总领三界也不过数千年而已。至今都没有提及立储之事,心思倒底如何,即便是那三尊大圣,也未必能够猜透。”
“成阳真是心思剔透,冷眼旁观便将至尊之争分析的滴水不露。”赫连佩玉赞赏的笑了笑,微微唏嘘道:“可惜你生具九阴绝脉,难以贯通阴阳,成大神通。否则二十诸天必有你一席之位。”
花成阳轻轻摇头道:“你也知道我最佩服便是逍遥无凭借的南华庄子,宁为老龟曳尾于泥中,不愿尸居高位为人赞拜。”
“实不相瞒,家父想要我拜到一位圣者门下为弟子,以成阳之见,应该选哪位圣者比较好呢?”
赫连佩玉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们这样的名门之后,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关系到三界格局,正如高手弈棋,一则要通览全局,一则要落子无悔,心算腹计,半点马虎不得。
“赫连才智绝人,可是有口皆碑的事。此事想必已经思量再三,哪里还需要我来饶舌。”花成阳无谓的笑了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赫连佩玉诚挚的道:“咱们是至交好友,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成阳博观书史,听你谈论便好像共饮醇酒一般,使人陶醉。何不陈说一二,让我们也增些见闻。”崔晋向来少言寡语,颇有兵家风范,但是每有言论,也颇能让人信服。
“也好,”花成阳轻咳一声,不再推辞,沉吟着道:“寰宇之中有五仙,天、地、神、人、鬼,又有五虫,蠃、鳞、毛、羽、昆,方今人族称雄,妖邪避位,这圣者当然应该从人道大圣中挑选。”
自从盘古神王开天辟地以来,羽、毛、鳞、介四族都出现过不少神通大圣,在天地间称王称霸。直到燧人氏取天火,伏羲氏制人文、神农氏尝百草,人族可谓是圣人辈出。
轩辕黄帝大败九黎蚩尤,将妖魔凶兽驱逐到四夷,儿子金天氏,孙子颛顼都是英才杰出,能够继承父业。
到了帝挚时,四族以妖族六君、十二孽龙为首合纵缔盟,纵洪水为害,纠合人族的不肖子孙四凶反攻倒算,大举进犯九夏之地。帝挚不能抵挡,仓皇传位给兄弟帝尧。
帝尧派遣大羿格杀妖族六君,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任命大舜流放人族叛逆四凶,三苗、驩兜、鲧、共工;任命大禹治理洪水,季女瑶姬尽屠十二孽龙,震动天庭。
天皇帝俊偏袒妖族,派遣十大金乌皇子晒死瑶姬,又烧焦禾稼,尽焚九土,人族被迫与天庭开战,大羿射落九日,帝俊被迫退位,不知所踪,从此后四族皆衰,独有人族兴旺发达,三清四御以下诸天神不论是何种族,皆以人形示天下,妖魔鬼怪也无不以修炼成人为荣。
花成阳又道:“人道大圣自然以三清六御最为尊贵,现今三界内炙手可热的无不是他们的弟子、再传弟子,甚或徒子徒孙。虽然世间讲三教九流,九流百家中也有很多大贤大圣,但除非天地改易,怕是无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
“而三清中自然以太清老子最能得道祖信任,六御中则惟有昊天帝至高无上。而能直接对昊天帝施加的影响的便数太清老子、瑶池金母和西天佛祖。太清老子不必说了,金母和佛陀对三界的掌控力更远在四御之上,但佛陀毕竟不是我道中人,可以不作考虑。瑶池金母喜怒难测,信用的都是些私昵之人。未必会对我们另眼相看。”
“只有太清老子和人族渊源最深,相传他化身千万,上古帝王无不得他点化,尊为帝师,亲传弟子虽不如玉清元始天尊和上清通天教主来得多,却全都声名赫赫,位跻圣人。譬如至圣文宣王和青华帝君。”
“而最得太清老子信任的便数殿前四大天师,他们都有自己的道场,开坛布道。以我之见,赫连若要拜师,便在这四位天师当中选择一位。再加上我们西河帅府的实力,日后竟争储君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四位天师究竟要拜哪一位,便只能有赫连自己来抉择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赫连佩玉轻嘘口气,点头道:“四大天师都是昊天帝和太清老子跟前极亲近的人,未来的皇储也必须得他们点头同意才行。”
“是啊,不论是哪位天师,这拜师之礼可丝毫马虎不得。”崔晋紧接了一句,遗憾地道:“可惜这次出海没有寻到什么希罕的物事,否则倒可以借花献佛,省去一番手脚。”
“这又有何难呢?”萧端华拊掌笑道:“你们忘了这天河界里还有一个富的流油的所在,奇禽异兽可能比不了沧溟眼,奇珍异宝却未见得差了。”
“着啊。”崔晋一拍大腿,恍然笑道:“你说的可是万寿山阎太岁,他爷爷阎九一自号天罗王,当年啸聚烈浪礁,倒也是个人物。可惜两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天生痴傻,阎九一一死,烈浪礁便不复旧日威名。”
“这天河界龙蛇混杂,不管是仙界贬谪人,还是人间逋逃客都喜欢藏匿在此,这阎太岁处在众强环伺之中,谁也不敢得罪,免不了被人上门打秋风。阎太岁也是位狠人,在外面是四处讨好,关起门来却俨然帝王一般,说起这擅作威福的本领,三界中怕是没人比得了他。”
“不过说起他爷爷阎九一还真让我佩服。据说他少年时苦不得志,后来盘踞岛礁,来了个黄袍加身,便学做起帝王来,他只听说古来的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便一股脑纳了许多良家女子作妾,也不管那许多名目,便以一、二、三、四依次封号,因此得了个九一的大号,真名反而没怎么流传。”
萧端华摸着下巴艳羡万分的说着,嘴里的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
第28章 一网成擒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章 一网成擒 苏梨落站在银鲨巨舰的主战舱里,乌发披垂,身姿笔挺,环抱双臂望着渺茫河水若有所思。
主战舱设在银鲨的眼眶里,眼骨上嵌了一面瞐莹剔透的琉璃镜,使得视线十分开阔,河中的林林总总都可籍此得以观览。
“启禀参戎大人,河中发现不明事物,好像是人类的仙车。”一个盔甲鲜明的天兵进来汇报道。
“知道了。”苏梨落淡然的挥挥手。她也是仙境高手,修为深湛,聚起目力可以观察到百丈以外,比及负责瞭望的天兵,她早已看到河水中一个金光闪闪的亮点。随着巨舰的稳步前进,那团亮点渐渐清晰起来。苏梨落心头微讶,好看的黛眉也微微颦蹙起来。
自从轩辕黄帝的孙儿颛顼帝派遣重、黎二神断绝了天地间的通道,如果没有仙人指路,凡人是很难飞上天界的,加之瑶池金母恼恨织女牛郎私自匹配婚姻,用金钗划下银河,四方都有天河水师把守,想要悄无声息的偷上天界可就更难了。
苏梨落拜在天志武院门下,这武院乃是墨家大宗师墨翟钜子飞升仙界后创立,墨学早在先秦时便和儒学并称显学,有“非儒即墨”的称誉,除了法意颇有可采之外,武道和机关学更是诸子中佼佼,连畴师鼻祖公输班都逊之一筹。
苏梨落在天志武院修行多年,机关一道也算是行家里手,一眼便看出这金灿灿的物事是一辆上天入地的仙车,虽然被困在天河界里,进退两难,不过能飞越云海直上天河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看到这里,苏梨落兴致大起更想看看这仙车中有些什么人物了,摆摆手吩咐部下天兵道:“这仙车看起来是被困在天河里了,放出天罗网,拉它上来吧。”
“诺。”
…………
鱼龙舞里,通天柱中。
“道长快看,好大的一头鲨鱼?”
花子峰望到一头巨鲨缓缓游弋而来,吃惊的大叫起来。这鲨鱼比鱼龙舞大了十倍有余,牙尖半露,如同椎凿一般,若是食指大动,将仙车一口吞了,众人飘泊万里只作了鲨鱼腹中一顿美餐,岂不是冤枉的很。
“这是鲨鱼吗,好像样子有些古怪。”
陵川八友也都目力非常,远远望见这头奇怪的巨鲨,都跑到通天柱里面探问底细。
“道长,这可如何是好呀?”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他们被困在鱼龙舞里空有一身本领,却半点施展不开。眼见大祸临头,心中如何不急?
“这……容我想想。”商道清捏了把汗,他的见识也不比八人强上多少,眼睁睁的看着巨鲨缓缓逼来,却是一筹莫展。
“大伙不必惊慌。”商妙妍撩了撩发丝,浅浅笑道:“若是我料的不错,这应该是天河帅府的巡弋舰,我们只要谨慎应对,说不定便可以逃出生天了。”
“但愿如此吧。”众人稍稍镇定,不免又提起另一段心思,若是落到天河帅府手里,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怀揣着心事,等待着噩运降临,外间却也热闹开了,巨鲨慢慢行进,沈家的人也从借光孔里望到,顿时惊起一片恐慌,纷纷奔出房门寻求救护。
正在忙乱不堪的当儿,巨鲨大嘴一张,喷出一面金丝罗网罩在鱼龙舞上施力拽动。鱼龙舞立时倾侧起来,车里的人一片人仰马翻,哭喊声交织一片。
“出了什么事了?”
沈荷裳领着两个小丫鬟兀自守在门外,这一阵剧烈摇晃让人猝不及防,三人登时栽倒在地,抱作一团。房中也是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文竹‘啊’的叫了一声,大概是摔的不轻。
尚幸这一阵摇晃后仙车稳当下来,沈荷裳抚着额头推了推身上的丫鬟,吩咐道:“鸦黄,你去看看上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小姐。”两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扶持着站起,稍小些的那个应了声,扭身向楼上跑去。
“文姐,你没事吧?”沈荷裳在门上敲了两记,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我……啊……嗯……”文竹咿唔不清的道。
“那我进来了。”沈何裳让另一个丫鬟黛翠抱起准备好的衣裳推门进去。
浴桶被方才的摇晃打翻在地,里面的水洒了一地,文竹蜷着身子坐在地上,拿了一件湿漉漉的衣裳捂住胸口,两条修长白晰的美腿裸露着,一张俏脸光滑粉嫩,明媚的眸子好像要滴出水来。
“文姐,你好了吗?”沈荷裳看文竹神情有些异样,关切地问道。
“嗯……”文竹啮了啮娇唇,轻声道:“多谢你了。黛翠,把衣服拿过来吧。”
黛翠应了一声,沈荷裳倒也仔细,准备的衣裳从抹胸、亵/衣到绮裙、罗襦可说是一件不少。
文竹羞涩的把**换上,方要站起来套上纨裤,不及防脚下一软,痛哼一声,蛾眉紧紧蹙起,俏面上阵红阵白,满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是不是方才摔痛了,我来扶你吧。”沈荷裳招呼黛翠扶文竹坐到箱子上。
“不碍事。”文竹慢慢整理着衣裳,眸中却簌簌掉下泪来。
沈荷裳心头纳罕,她虽然冰雪聪明,却也猜不透文竹此刻的柔肠百转。三人躲在这僻静的房间里,浑不知外面早炸开了锅。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金丝罗网罩住鱼龙舞往大张的鲨鱼吻中拖拽而去,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稍时,鲨鱼唇吻闭合起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好在金壁上镶满夜光明珠,散发的幽幽光亮也足以照彻黑夜了。
巨舰中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鱼龙舞四周的河水渐渐被抽了去,内舱的门缓缓开启,鱼龙舞便被送往鲨鱼腹中。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些凡人还真舍得下本钱,这金浇银铸镶满宝玉的仙车我长这么大可还是头一回见到,诸天神尊的坐驾怕是也没有这样的,只不知比起昊天大帝的金罗乘来如何?”
赫连佩玉几个听到外间的动静,也好奇的赶了出来探看究竟。萧端华一见鱼龙舞顿时心花怒放,围着仙车啧啧个不停。
苏梨落不悦的凝紧秀眉,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示意身边的天兵上前问话。
“呔,此乃昊天上帝麾下西河帅府镇远舰赫连统领,苏参戎,尔等是何来历,竟敢私犯我天河界?”天兵大声喝问。
第29章 是和是战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章 是和是战 “果真是天兵天将,西河帅府,那是多大的官呀?”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这几个青年全都衣饰华贵,气度雍容,那女将更是国色天香,无双无对。身周警戒的天兵一身金甲银枪,耀人眼目,所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见了这般阵仗,众人对他们的身份哪还有半点怀疑。
商道清轻咳一声,理了理思绪,仰长了脖颈叫道:“我们都是下界南瞻部洲炼气士,本为求仙访道而来,并非有意冒犯,还望诸位天将大人恕罪则个。”
天兵一磕银枪,冷声喝道:“天兵天将面前,你们还不赶快下车受缚,若再抗命不听,便是不赦之罪。”
“这该怎么办,若是不下车,他们会不会强攻进来?”
众人心怀忐忑,车上的强者像‘高山流水’古公亶、‘鱼龙仙’商道仙、八骏之首的‘霹雳手’冷鸿也都是没有踏入仙境的修士,其他人还要差一二筹,更不用说。此刻当真是进退两难,下车受缚固然是万般不愿,负隅顽抗似乎也是死路一条。
“商仙子,你有什么主意?”
事到临头,商道清也顾不得遮掩身份,他对商妙妍的才智识见都是钦佩万分,这事还得她指点出路。
“这样吧,我们先出去两个人和天将统领商谈一下,打听打听他们如何处置此事,争取得到他们的谅解。若是双方谈不拢,是降是战,众位再作决定不迟。”
商妙妍娓娓而谈,众人也知道没有更好的法子,纷纷表示同意。
“只是有一个难处,妙妍手无缚鸡之力,我前去谈判不难,还需得一位武道高手从旁保护,不知哪位肯自告奋勇呢?”商妙妍目光游走,似笑非笑的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要谈拢了还好说,若是谈崩了,怕是立刻便有性命之忧,神仙视凡人便如同蝼蚁一般,也不知会不会遵守“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信条。
古公亶、冷鸿都是很有机会突破天人境,踏入仙道的,对自身修为倍加爱惜,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商道清捋着胡须尴尬一笑,正要硬着头破答应。
商妙妍眼眸流转,霍的明亮了几分,唇角噙着笑道:“既然大家都有所顾忌,妙妍这里倒有一个人选,呶,就他了。”说着向人群后面一指。
明钦蹑手蹑脚的从底舱跑出来,见众人又围着通天柱交口议论,他也不明所以,正要想方设法打探一下,不防商妙妍指着他说了句什么,引的众人目光纷纷望来。
“钦之,你跑哪儿去了?我和燕姐姐正担心你呢?”
荆眉妩快步迎了上来,见明钦平安无恙,才轻轻舒了口气。
“我……在下面溜达了一圈,大家都谈论什么呢?哎哟,这外面都是什么人呀,锃刀亮剑的,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明钦刚刚发现鱼龙舞外面围满了兵卒,不禁吓了一跳。
“是啊,我们被天兵天将包围了,六夫人让你跟她一道出去谈判,你可不能答应啊。”荆眉妩握着明钦的胳膊紧了紧,眉宇间隐露几分忧色。
“文竹说你早就上来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到底藏哪去了?”燕秋晴圆瞪着美目,煞也不煞的打量着他,希望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想知道?”明钦笑着眨了眨眼。
“嗯。”燕秋晴抿着嘴应了一声。
“偏不告诉你。”明钦哈哈笑着,搂住荆眉妩的纤腰安慰道:“放心吧阿姐,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商仙子想让明公子陪你去?”商道清忧疑不定地问。
“是啊,”商妙妍轻笑道:“我乖儿子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
…………
“这些凡人真是冥顽不灵,若是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还以为咱们西河帅府都是纸老虎呢?”
萧端华焦躁的搓着手掌,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向来都是颐指气使,哪里试过傻呆呆的站在一旁等候什么人。
他身畔的女郎姹紫咯咯娇笑道:“凡人的禀性便是这样了,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另一个女郎嫣红搭住萧端华的肩膀撇嘴道:“这些凡人真是不开眼,今儿惹恼了咱们华少,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上去看看,把车门给我砸开。”萧端华懒洋洋的挥挥手。
几个凶神恶煞的天兵恭身听命,如狼似虎的扑将上来,攥紧枪柄在车上轰砸起来。倒是商道清制造鱼龙舞着实下了番功夫,这是他自家的性命所系,也没敢怎么偷工省料,车甲可谓是十足真金,寻常制式枪矛真难砸出凹痕。
“你有把握吗?”明钦凑到商妙妍跟前低声问道。
“可以一试。”商妙妍眨眨眼眸,唇角挂着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明钦轻声一叹,眼看天兵们都动起家伙来了,也由不得他们再迟疑徘徊,若是惹得那几个仙境高手亲自上阵,必然招致灭顶之灾。
“钦之。我也去。”荆眉妩拽着明钦的衣袖不肯松开。
“还有我。”燕秋晴道。
荆眉妩诧异的瞄了这个姿容俱佳的姐姐一眼,此刻也无暇多想,央告道:“钦之,阿姐不能让你独自去冒险。”
燕秋晴笑道:“我是朝廷的大捕头,怎么说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我就不信天将敢拿我怎么样。”
“还有谁要去的吗?”商妙妍掩口笑道:“方才我登高一呼,连半个吱声的没有,钦之你一声不吭,倒有两位美娇娘不依不舍的要跟你共同赴险,这是否‘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呢?真让乾娘嫉妒的紧呢。”
荆眉妩柔声道:“钦之是我弟弟,不管走到哪,我都要管着他,照顾他。”
“好了,咱们这是去谈和,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别说的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明钦抚着荆眉妩柔滑的香肩,轻笑道:“六夫人可是仙人谪凡,没把握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商妙妍向明钦递了一个‘你倒了解我’的眼神,含笑不语。
…………
燕秋晴打开舱门上的机括,挥舞着铁尺跳了出来,嘴上喝道:“我乃南瞻部洲中夏王朝刑部督捕司大捕头,腰牌在此,尔等休得放肆。”
“呵,居然还有一个下界土官,还是个漂亮的女土官,哥哥我管你什么捕头不捕头,先给我绑起来。”
萧端华淫猥的目光尽在燕秋晴身上扫视,浑身痒痒地好像有把爪子在挠。
燕秋晴冷哼一声,鄙夷地道:“久闻天界乃是圣人之域,想不到尽出些猥鄙之徒,连待使以礼的道理都不懂,也敢自称天兵天将?依我看不过是些盗匪罢了。”
“哟,好一张伶牙俐齿。”萧端华大笑道:“待我看看车上都有些什么干货,呆会儿有的是时间跟你促膝谈心。”
第30章 寻寻觅觅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章 寻寻觅觅 “你给我闭嘴。”苏梨落冷着俏脸喝了一声,摆手道:“来人,请萧参戎到舱中好生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他出来。”
“诺。”
两个天兵将萧端华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往舱中抬去。窘得他一张肥脸挤作一团,苦着脸道:“梨落,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呀。”
“丢人现眼。”苏梨落不屑的撇撇嘴。
“这位女将军倒是爱憎分明,让人好生佩服。”燕秋晴眯着眼睛笑道。
“你也不用恭维我。”苏梨落轻哼道:“擅闯天河界乃是重罪,念在你是下界土官,我可以向贡馆发下文书,若是十五日以内下界使臣不来收你们,就别怪本参戎不客气了。”
“哦,那要怎么一个不客气法?”燕秋晴好奇的问。
花成阳有趣的笑道:“若是无人认领,那便是无主之物,西河帅府当然可以随意处置,若是哪位天官相中了你们,没准倒是件好事呢?”
“什么?”燕秋晴柳眉倒竖,忿然道:“你们想把我给卖了?”
“惯例如此。”花成阳认真的点点头,笑的急了不由咳了两声。
“一别多年,想不到你已经是参戎了,苏参戎,还记得我这个故人吗?”
商妙妍扶着明钦的肩膀,小心翼翼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有意听一听外面这几个年青天将的意向,燕秋晴又语锋不弱,她便没有急着现身。
“你?……”苏梨落打量着商妙妍,却似吃了一惊,“是你?你还敢回来?”
商妙妍嫣然笑道:“为什么不回来,这里始终有我眷恋的东西。”
“你恐怕要失望了。”苏梨落微微沉默。
“失望?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失望着吗?”商妙妍若有所失的笑笑。
“这次不一样了。”苏梨落轻轻阖上明净的眸子,平静了下思绪,咬咬牙道:“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不在了?”商妙妍不肯相信,“他早已成就道体,寿元比之三清六御也不惶多让,怎么会不在了?”
“是啊,他也许只是不在这里罢了。”苏梨落情绪低落的道。
“他在哪?地府吗?”说起这个地方,商妙妍有些不自然。
“他历劫了。”苏梨落坦然相告。
商妙妍呆愣半晌,眼眸不觉湿润了,深吸口气道:“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到天地大劫的时候,以他的修为,为何还要历劫呢?”
…………
三界之中,仙人历劫虽然也不是什么希罕事,但是情况也是多种多样的。有的应运而生,有的渡劫而生,有的因故贬谪,有的下界镀金。
应运而生多在天地正气上升的时候,帝王如汉文帝、唐太宗之类,大臣像包孝肃,狄青据传是文曲星、武曲星降世。
渡劫而生往往是世道败坏已极,人道敝坏,也需要一些神仙来振领生气,让生民心生希望,比如文天祥,岳鹏举之类。
也有些神仙因为过犯被贬下界重修的,像唐玄奘,原是佛陀二弟子金蝉子,济公,原是降龙罗汉。
再有,三界格局需要一些调整,或者年轻的神仙需要攒一些资历,也会转生下界镀金,比如六御中的紫微大帝、长生大帝、勾陈大帝都是三清家人弟子,传说他们曾降生一国,如何勤政爱民,修成神圣,但都是修饰之语,说不出什么真正的事迹。
这几种情况有时也会同时出现在一个神仙身上的,比如唐僧,看似犯错被谪,其实却是背负重大使命,又是应运而生,也是下界镀金。
商妙妍也曾经出入天宫,这些情况都是耳熟而详,但她思前想后,哪种情况都跟她心目中那人照应不上。
那人几乎和三清六御比肩,应运渡劫虽有可能,但除非天地大劫也用不着派这么高级别的神仙。
犯错被谪,那人心思缜密,向来谨言慎行,即便犯点错,他自己要不愿意,也没人能谪得了他。你像太古大神,什么名誉地位都是与实力相伴生的,实力在一切都在,名誉多如浮云,贬谪只能贬其名位,贬不掉实力,别说谪不动,聪明的帝尊也不会贬谪这样的仙人。
至于镀金就更不靠谱了,战魔白起还知道立再多功劳爵位也超不过应侯范雎而放弃攻城呢,那人要镀金也只有六御虚位相待了,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仙人转世是有很大风险的,成仙成圣并不容易,往往要历经许多劫难,所以仙人更加爱惜羽毛,更懂得珍惜拥有的名位、修为。上述四种情况除了单纯被贬谪的,一般都有仙人暗中保护,适时的点化你,让你神格觉醒,从而来降低风险。
…………
“为什么?”苏梨落自嘲的笑笑,“他要做的事,我哪里有资格知道呢?这话你应该到地府找他的老相好问一问,或许能得到点有用的答案。”
“这话倒是在理。”商妙妍郑重地点点头,踌蹰道:“苏参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这是我义子明钦,他要到天界去,我想请你送他一程。”
“你呢?莫非真的要到地府去?”苏梨落瞧出商妙妍有些托付后事的意思,迟疑着问。
“既然他不在了,天界已经不是我的去处。”商妙妍握着明钦的手,微笑道:“本想到了天界再和你分手,可是伤心人别有怀抱,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乖儿子,祝你好运。”
苏梨落疑惑道:“我看你修为并未恢复,便是要到地府走一遭,也不必急于一时。”
“何只是修为未复?”商妙妍苦笑摇头,若是她能够通过修行突破天人境,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制造出一架仙车。“别的地方我可能去不了,至于地府么,凡人都可以去,何况我呢?”
“你要做什么?”苏梨落眉尖轻挑,人人都可去的地府,可只有死路一条。
“苏参戎,咱们后会有期。”商妙妍淡淡笑着,一团幽幽紫焰从胸口扩散开来,不一会儿,便将她包裹在熊熊烈焰当中,奇异的是,被火焰烧灼的身躯化作了缕缕轻烟,香气阵阵,让人心魂俱醉。
“香神?”花成阳若有所悟,“莫非是八部天龙中的乾达婆?”
苏梨落情绪低迷,默然不语。
明钦望着慢慢消散的轻烟,默祷道:“也祝你好运。”
第31章 悬空岛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章 悬空岛 在浩瀚的太空中有着不可计数的星辰,其中最为璀璨的称作星曜。故老相传,世上的人和天上的星辰是一一对应的,占星者可以通过星相的变化才推测人世的变迁。
瑶池金母曾经使用金钗在天人之间划出一条不可逾越的银河,那些原本飘泊在太空中的星辰也被银河吞没,成为一个个悬空的岛礁。这些岛礁隐没在银河当中,数量众多,且又易守难攻,三界六道中许多亡命之徒便藏身于此,天庭虽然有四支水师也难以尽数剿平。
烈浪礁的阎太岁便是这么一支豪强武装。他爷爷阎九一曾经也是三界中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的治下曾经建立起庞大仙国。仙民都自发捣毁神像,不烧香,不磕头,不给天庭/上祭品。
举凡儒、释、道一切先贤大圣的伪善面孔都被砸的粉碎。然后欢天喜地将的阎九一的神像挂在正堂,佩戴在胸前,晨起祷告,睡前跪拜,白天祈福,梦中呼唤。
这一切曾经极大地威胁到天庭的统治,可惜昊天帝色厉内荏,西天佛祖也非常羞惭,他们传经布道数千年,都及不上阎九一天生伟力,登高一呼,三教秩序霎时灰飞烟灭。幸好阎九一毕竟是血肉之躯,他死了。
商妙妍的突然逝去让苏梨落显得有些沉默,萧端华被苏梨落关了起来,赫连佩玉几个倒对鱼龙舞没有太大的兴趣,银鲨巨舰换个方向,朝着悬空岛烈浪礁驶去。苏梨落则回到了主战舱中,这一车人还没有着落,明钦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苏参戎——”明钦站在门外摇手招呼。
“让他进来吧。”苏梨落淡淡瞧了明钦一眼,示意挡驾的天兵放行,她静静的站在琉璃镜前,柔和的侧脸有些惊人的美丽。
“参戎大人请了。”明钦轻咳道:“敢问大人何时放我们去天界呢?”
“我有答应过让你们去天界吗?”苏梨落轻哼道:“你们私闯天河界已经是触犯了天规,我只能将文书下到贡馆,若是期限以内无人认领,你们便自求多福吧。”
“你……”明钦怔了片刻,怫然道:“既然苏参戎毫不顾念故人情分,那我就告辞了。”
“慢着。”苏梨落娇喝道:“你不能走。”
“参戎还有何见教?”
“不错。”苏梨落扬扬蛾眉,浅笑道:“受人之托须当忠人之事,既然商妙妍将你托负给我,我总要将你照看好了,免得故人将来不好见面。”
“可是她委托你将我们送往天界。”
“不是你们,是你。”苏梨落认真地纠正道。
“商妙妍当时情绪激动,未免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天界强手如云,以你的微末修为,若是得罪了什么人,说不定便死得个不明不白。送你到天界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你得将修为提升到天人境才行。本参戎好人做到底,可以收你做个徒弟,你觉得怎么样?”
“天人境?”明钦暗暗叫苦,这天人境又叫仙境,便是仙和人之间的界限,有的人炼气一生也难以跨入仙道。譬如陵川八友、沈家八骏那些在凡间叫得上字号的也不过是个武人境。
明钦自谓在修行一道上绝没有这些人的勤苦,苏梨落虽然有收他为徒的话,也未必会悉心传授,况且她自己不过是个天人境,仙境的师傅想要教出仙境的徒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毕竟仙境之上还是圣人境,道体境,提升空间还很大,仙境强者往往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帮徒弟提升。
“我苏梨落向来说一不二,难道你信不过我?”苏梨落看出明钦眼中有怀疑之色,不由俏脸泛红,恼怒地问。
“信得过,……信得过。”明钦揖了一揖,嘿然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拜师就跟年龄没什么关系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别看人家苏梨落年轻,那也是如假包换的仙人境强者。
凡人对仙界往往缺少真正的了解,总以为住在天上的都是神仙,事实却并非如此,开府建衙的神仙还是有限的,大多则是侍候神仙的人,像什么金童玉女了,每座仙府里都有很多。凡间的官员还要丫鬟仆妇家丁护院呢,何况神仙呢?所以仙人境绝不是大路货,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苏梨落脸色稍和,摆手道:“罢了,拜师之礼等回去再办不迟。”
明钦见她眼眸中隐约露出兴奋之色,心头暗自打鼓,在人屋檐下,也只能这样了。
苏梨落拍拍他肩头,笑道:“放心吧,以后师傅会好好栽培你的,别看为师我只有天人四重,但咱们天志武院以兼爱、非攻为法意,武道正是根本,武者,止戈,便是非攻的意思。”
“咱们的祖师墨翟钜子便深知以武止戈的要义,当年楚王进攻宋国,公输般制造了许多攻城器械志在必得,若不是墨翟祖师的守城之法远胜于他,岂能让强霸的楚王偃旗息鼓。春秋五霸为各国之间调解纷难,共尊王室,也都是建立在强大武力的基础之上。是以论起武道,诸子百家没有能超过我们墨者的。你只要跟着为师好生修行,不愁达不到天人境界。”
“徒儿一定好好修行,不辜负师傅的期望。”听苏梨落说的信心满满,明钦也敢忙表态。看她心情还算不错,小心试探道:“我那些朋友该怎么办?”
“不是为师的不放他们。他们这种修为不高而又野心不小的人很容易误入歧途,若是日后在天界闯出祸事来,追根究底,岂不是要连累了你我。”
苏梨落也不忍心过于打击他,毕竟刚收的徒弟,心里还是挺宝贝的,扭身在一张貂绒交椅上坐下,叹口气道:“这样吧,你先跟我说说车上都有些什么人,来历如何,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
银鲨巨舰刚刚进入悬空岛的水域,岛上便有四艘铁甲舰迎了出来,隐隐成合围之势绕着巨舰往来查探。
赫连佩玉等人安坐在主战舱中丝毫不见惊乱,悬空岛的战舰虽有四艘之多,每艘的载重都不及镇远号的八分之一,好比河鱼想要猎巨鲨,又有什么好怕的。
“来舰请速速止泊,否则我们就要开火了?”铁甲舰的管带通过‘狮吼筒’大声喊道。
赫连佩玉几人相视一笑,崔晋缓步走到琉璃镜前挥手道:“冲过去。”
一声苍凉的牙角声穿越茫茫江水寒意顿生让人心潮涌动,银鲨巨舰驶速一疾驾起长风掀开层层波浪,笔直的向着悬空岛冲撞而去,对这迎面拦截的四艘铁甲舰视若未见。
“别过来,再敢向前一步,我们就要动手了。”铁甲舰上不依不饶的叫道。
“呼——”银鲨巨舰大嘴一张,森然的牙齿间喷出数个巨大的火球,卟卟声响中,将两艘铁甲舰砸个正着,爆炸声随即响起,铁甲舰动都没动,便被炸的皮开肉绽,铁甲翻飞,软瘫在河水当中。
“砰——砰——”另外两艘损伤不大的连忙架起炮管给与还击,可是镇远号的裹甲也不知是什么神兽的皮革,虽然中了几炮坚甲上也没看出什么伤痕。
“轰——”银鲨巨舰急速的碾压过去,一艘铁甲舰被鲨头压的稀巴烂,另一艘被挑在尖牙上,巨鲨的嘴吻动了两动,嚼成一团渣滓。
第32章 星流云散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2章 星流云散 “方才只是牛刀小试,快让你们头领给我滚出来回话,若是迟疑得片刻,待我的镇远舰冲撞过去,定要踏平烈浪礁,活捉你家阎太岁。”
萧端华趴在银鲨巨舰的主战舱里,拿着‘狮吼筒’意气风发的叫着。赫连佩玉几个在一旁忍俊不禁,听他这样大言不惭,不由暗自脸红。
踏平烈浪礁什么的当然只是虚张声势,这岛上有兵马数十万,战将数千员,武道好手不计其数,便是四府水师倾巢出动也不一定能够拿得下,况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双方也都愿意相安无事。
镇远号虽然是西河帅府一艘主力舰,上面也不过有二千余员天兵,很难对烈浪礁造成重创。不过方才瞬息击毁四艘铁甲舰也可谓是先声夺人,天罗水寨中战备大开,寨门开处,一艘形似蛟龙的战舰四平八稳的游戈出来。
“本官乃是悬空岛天罗八寨水师提督印苍虎,对面可是西河帅府的赫连统领?”一个声音从狮吼筒里面传出。
“正是。”赫连佩玉笑道:“本统领路过宝方,正想到岛上拜访一下阎太岁,印提督为何调遣战舰攻击远客,不怕影响你我两家的交谊吗?”
“哦,印某督下不严,若有冒犯,还望赫连统领恕罪。”印苍虎也不纠缠,径自将此事轻轻揭过。
几人互视一眼,他们本是有意挑衅,不料印苍虎八风不动,好像一击重拳打到空处。
赫连佩玉轻哼道:“无妨,几个不开眼的游卒,本统领已经代你惩戒过了。你家阎太岁一向可还康健,劳烦印提督前面引路,我好去拜访一番。”
“赫连统领一番美意,我家大王正是求之不得。”印苍虎笑道:“只不过统领的坐驾和兵将众多,进我内岛多有不便。只好屈尊统领上我的坐船如何?”
“客随主便。赫连敢不依从?”
两人貌合神离的笑笑,印苍虎镇守八寨,根本不可能让载满兵卒的镇远号驶进内岛,赫连佩玉同样不敢如此轻率,万一有什么突然变故,被人家来个瓮中捉鳖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他们本就是来悬空岛打打秋风,诳些补给,如今印苍虎大开寨门相迎,几人都是满心欢喜,不过镇远号不能无人镇守,花成阳身体较弱,也不怎么喜欢热闹,便留在船上。赫连佩玉、崔晋、萧端华带着三五十个天兵乘上印苍虎的坐驾,兴致满怀的进了悬空岛。
…………
“沈大人,商道长,苏参戎的意思便是请你们留在悬空岛。这边城郭完备,人口密盛,也是个不错的地方。鱼龙舞摄不到光力,眼下是难以飞往天界了,大家只能先安居下来,日后再另想办法。”
明钦回到鱼龙舞中将众人召集起来,传达苏梨落的安排。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默然。鱼龙舞已不堪使用,除非背生双翅,天界肯定是去不了了。搁苏梨落的意思还是要发文书到贡馆,将他们遣返下界。现在能同意他们留在悬空岛,可说是格外开恩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沈修能沉重的点点头,大力咳嗽起来。一路来崎岖波折,他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两日便生起病来,一直也不见好转。
不管别人做何想法,沈修能现在可是锦衣卫通缉的要犯,庄园也被一顿炸药炸没了,早就打定了一去不回的念头,能留在悬空岛安个家已经是不错了。
听说阎九一当年也是下界的逋逃之人,还不是打下了悬空岛偌大一片家业。沈家底子尚在,如何不能东山再起?
“不过,苏参戎说鱼龙舞属于赃物,车里的东西你们可以拿走,但仙车得留下来。”明钦尴尬笑道。
“什么?”沈修能一口气没顶上来,登时两眼翻白,急火攻心,瘫在坐位上呼哧呼哧喘气。这鱼龙舞倾尽他小半家业,又是心血凝聚,这东西被扣下来,跟要了他命差不多。
“爹——大人——”
站在旁边的沈怀馨姐弟还有几位夫人连忙上前查看,忙作一团。
明钦微微苦笑,先前大家同舟共济,不能说毫无感情,但是沈修能心思歹毒,为官多年不清不正,两人非亲非故几乎没有瓜葛,他也犯不着为沈家大力周旋。
“明公子,我和你乾娘虽不是亲生兄妹,但多年来相互扶持,我对她的智计见识都是非常佩服的,她这一走,贫道心里可真是不好受呀。”商道清拽着明钦絮絮说道,他行事算不得极端正,倒也没什么恶迹。
明钦微微沉默,自忖我也是一穷二白,实在许不了你什么。
“明公子,请留步。”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跟了上来,沈荷裳眼眶微红地搀着她,不用说这是她母亲了。
“二夫人有何见教?”
“不敢。”二夫人叶芸湘原本对商妙妍很是不满,不过现在事过境迁,她在沈家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撼动,那些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明公子,我想和苏参戎见上一面,不知你能否代为禀告?”
“可以。”明钦点头道。
叶芸湘暗舒口气,她也担心明钦心中有什么芥蒂,未料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正要开口称谢。
明钦摆手道:“为夫人带个口信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我得提醒下夫人,据我的观察,苏参戎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你最好还是早作准备,在悬空岛上择处宅子,仙车上的东西你可以尽量的拿。”
“多谢公子良言相告,我记下了。”叶芸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轻推了推沈荷裳,说道:“荷裳,你去送送公子。”
“我?……好吧。”沈荷裳嘟起娇唇,心不在焉的走在前面。
“钦之——”
荆眉妩和燕秋晴都站在门外等候,沈荷裳松了口气,和两女打个招呼,便转身离去。明钦先已跟她们说过苏梨落的安排,两女便没有跟进去凑热闹。
“秋晴姐,苏参戎说她可以跟贡馆联系一下,送你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燕秋晴悄然不乐,反问道:“那么你们呢?”
明钦叹口气道:“我已经拜了苏参戎为师,答应跟她学习道法,一时半会儿怕是哪儿也去不了。况且,既然已经上了银河,若不到天界看一看,不是很遗憾吗?我从小就知道有两位姐姐在天界为官,直是羡慕的很,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还是应该把握一下,说不定我家就出了第四个、第五个天人境人物了呢?”
“那你们若是都在天界作了神仙,我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么?”燕秋晴柔柔的笑说。“我跟妩儿刚做了姐妹,还真是舍不得呢?”
“我也是整天姐姐的叫着,你便舍得我?”明钦腼着脸问。
“谁稀罕了。”燕秋晴轻啐一声,脸蛋露出一丝羞涩。
“好了,你们一情(晴)姐姐,一个亲(钦)弟弟,我倒像个外人似的了。”荆眉妩一左一右挽住两人,促狭的笑道。
第33章 神秘女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3章 神秘女子 银鲨巨舰在悬空岛外的水面上一泊就是好几天。赫连佩玉一行被阎太岁安置在驿馆里,虽然没有亲自接见,每日倒也是娇娥服侍、歌舞作伴,水陆宴席招待的很是周到,一行人流连忘返便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明钦如约将叶芸湘的请求转达给苏梨落,苏梨落虽然事务繁忙,倒也很给面子的见了她一次,只是结果跟预想的差不多,仙车上的东西可以随便拿,但鱼龙舞必须留下。
叶芸湘也是个聪明人,沈家现在是危难关头,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凡事都需要从头经营,苏梨落总算是头一个沾亲带故的人,怎么也能巴结着一些,便能得她提点两句也是极好的。
叶芸湘再次见到明钦,倒颇有另眼相看的意思,毕竟他如果真按着商妙妍的干儿子算起来,也算是半个沈家人。据说沈修能的病情又重了一些,也不知挨不挨得过去,百般无奈之下,这个沈家的女主人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苏梨落和叶芸湘谈完已经是暮色沉沉了,明钦送走了她望着琉璃镜外的脉脉江水发了会儿呆,一阵凉风袭来,浑身蓦地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霍然一惊,低喝道:“谁?”
话音未落,只听得耳畔一声冷笑,一把的寒光闪闪的短匕神出鬼没得架到他脖颈上。
“不许声张,否则……哼哼……”后面的话虽没说完,胁迫的意思已经表露无疑了。
明钦听那声音清冷中带点软糯的味道,心中霎时掠过无数念头,干笑道:“我好像不认识你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少废话,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是有半句虚言,我便在你脸上划一刀,直到你说了真话为止。”她说着刀子又朝明钦的脖颈逼近了一些,冷漠的话声让人丝毫不用怀疑她会心慈手软。
“那我要说了真话呢?”
那人似乎怔了一怔,轻斥道:“若是真话便暂且免你一死。”
“好吧,不过我也不是船上的人,知道的很有限,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那人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来问你,你跟苏梨落是什么关系?”
明钦心念电转,这人伏在船上也不知多少时候,怕是见过他出入苏梨落的舱室,若是硬说没关系,估计是抵赖不过的。可也不能吐出实情,万一是找苏梨落寻仇来的,他这个刚刚拜入门墙的徒弟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你打什么鬼主意,信不信我先在你脸上来一刀。”那人不耐烦的道。
“不用。我跟她只是拐弯抹脚的关系,我得理一理。”明钦忙分辩道:“她是我乾娘的一个旧相识。”
“你乾娘又是谁?”
“商妙妍。”
那人沉默了一下,估计是没听过这号人物,所以也没有追问下去。改口道:“那你在船上做什么?”
“我乾娘拜托苏参戎送我上天界,我在船上等着她履行诺言咯。”
明钦用眼角的余光往下瞄了瞄,只见那短匕镂金错彩,十分华美,攥刀的手戴着一只黑丝手套,细针密缕,颇有几分诡秘色彩。干笑道:“姑娘,你这把刀可真好看。”
“好看什么?刀本是用来杀人的。”那女子轻哼道。
“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也都告诉你了,何必说的这么杀气腾腾的,我看姑娘你也不像是个乱杀无辜的人吧。”明钦心虚地道。
女人冷漠的嗯了一声,又道:“那西河帅府为何要将主战舰开到悬空岛来,是不是对摩崖石刻有所企图?”
“摩崖石刻?什么摩崖石刻?”明钦大感愕然,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你敢诳我,当我手中的‘金错刀’是摆设吗?”女子勃然大怒,刀锋紧紧一逼,刺骨的寒意透体而来,让人心头一寒。
“慢来,我哪里骗你了。便是要动手,也让我做个明白鬼。”明钦忙叫道。
“你若是编些谎话,我说不定还能相信几分。”女子微微哂笑,冷声道:“摩崖石刻这么大的事情,西河帅府难道会得不到半点风声?你竟然推说毫不知情,便是傻子也不能相信。”
“你比起傻子又强胜多少?”明钦暗自腹诽,为免遭受池鱼之灾,只得辩解道:“他们知不知道关我什么事,都说了我又不是西河帅府的人。呆在这里只是适有凑巧罢了。”
女子暗暗蹙眉,她见到明钦出入苏梨落的舱室,又不是天兵打扮,只道是个有份量的人物,哪知道一番审问,却是半点有价值的信息都得不到,偏生这小子说的还情真意切,好像处处为她设想的样子,倒也挑不出什么明显破绽。
正在犹豫不定的当儿,苏梨落披挂仗剑从主战舱抢了出来,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银鲨大舰?”
“闯了又如何?”女子眼见苏梨落现身出来,反而收起‘金错刀’将明钦推到一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这女子一身黑色织锦束身衣,一头乌发清瀑似的流泻到腰肢,束了一条锦丝发带,手戴丝套,面罩轻纱,只露出黛翠的蛾眉和一双清冷的眼眸,虽不识庐山真面,也一样是绰约多姿。
“那你便留下吧。”苏梨落在腰间一按,一把凛冽长剑‘呛啷’出鞘,隐约有风雷之声。这把剑长六尺有余,比起普通剑长一些,剑柄温润如白玉,唤作‘照胆’,着实不是凡品。
两女都是极高傲自负的人,有心要较量一番,便用不着闲言碎语,当即刀来剑往,斗在一处,苏梨落披着一身黄金甲胄,足有七八十斤上下,这剑器舞动起来却没有半点凝滞,剑锋大开大阖,寒光闪闪,照胆剑又是神兵利器,别说削在身上,便是轻轻擦着都得身上飘红。
明钦看的暗暗心惊,差点就鼓掌叫起好来,这天人境的武者动起手来果然不是庄稼把式贴身肉搏可比,两人鸟翔鱼跃,往往招式等不到使老便连换数式。
明钦本以为苏梨落的修为剑法都是上乘打那黑衣女子应该胜券在握才是,谁料十余合以后,黑衣女子身法更趋灵幻,便如织女投梭一般,绕着苏梨落贴身游斗。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苏梨落被她欺到近处,照胆剑反而施展不开,而且她的剑式缺少变化,一路使完黑衣女子似乎已经了然于胸,进退之间更是游刃有余,苏梨落反倒有些运转不灵,剑式慢慢滞重了起来。
“苏梨落已是天人境四重的修为竟然被这黑衣女子逼的缚手缚脚,莫非这女子的修为还在她之上?”
明钦暗暗纳罕,自忖在苏梨落的手下只怕挨不了十剑,不光是境界的关系,苏梨落在剑法上确实下了番功夫,黑衣女子若不是仗着身法奇诡,恐怕也难以将她逼到这种境地。
第34章 诛天铠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4章 诛天铠 苏梨落将一路‘分金剑法’使完,虽然舞的剑风霍霍,寒光照胆,却连黑衣女子一角衣袂都没有碰到,不由暗自咬牙。她也是初为人师,正想在明钦面前施展些手段,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谁料事与愿违,黑衣女子的修为比她只高不低,一把‘金错刀’上下翻飞,将她半个身子都罩在刀影当中,明明只有那么一把,舞动起来倒好像有千刀万影一般,逼的她有力难施,恚怒异常。
“看来技止此尔,撒剑。”黑衣女轻喝一声,身躯奇异的一扭,欺到苏梨落刀锋难及的死角,五指好像抚琴似的往她手臂上拂去。
苏梨落微吃一惊,黑衣女的指尖蓄满劲气,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拂,便让她手臂酸痛,手中长剑几乎拿捏不住。
黑衣女趁机在她手腕上一抹,将照胆剑夺了过去,脚下却像飞燕凌空荡在一旁。
“哪里走。”苏梨落轻斥一声,黄金铠甲上蓦的爆起一团金光,隐隐浮现出一头须发昂然的神兽,如狮如虎,凶猛异常,铜铃大的眼睛宛如烧灼着一团火焰,再奇妙的身法在这双火眼照射之下都无所遁形。
苏梨落顿时像被神兽附体一般,先前的疲态一扫而空,数丈距离摇身即至,身法何只快了数倍。攥起双拳对着黑衣女身前疾轰而去,便如苍鹰搏兔一般凶悍已极。
黑衣女夺剑在手直道苏梨落已是失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虑,哪里想到她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战力陡增数倍,追杀而至,任她身法奇诡被那金光闪耀的神兽牢牢锁定再也难以变化,生死俄顷的关头,只好紧咬银牙,反手拍出一掌。
砰!轰!
拳掌交撞两人齐齐闷哼一声,气漩扩散开来好像平地刮起了一阵旋风,若不是银鲨巨舰的兽甲非同寻常怕是甲板立刻便要寸寸断裂,黑衣女似乎抵敌不住,整个身躯倒掠到半空,照胆剑‘啪’的一声摔到甲板上。
苏梨落也是娇躯微晃,一阵气血翻涌。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女又是奇异的一扭,便消失在黑暗中。
苏梨落轻哼一声,面上掠过一阵潮红,将照胆剑拣了回来,眼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参戎大人,可要全舰搜查刺客的踪迹?”
这一阵打斗早将舰内的天兵惊动,不过以他们的修为也难以对黑衣女构成什么危胁。
“不必了,加强巡逻便是。”苏梨落摆摆手命令道。她的天人境四重近期便可有所突破,若是到了第五重便是小成的境界了,黑衣女的修为至少高她二筹,若是单以修为互搏,苏梨落是必败无疑。
不过她身上的狻猊铠并非凡物,借助铠甲的威力可以将战力瞬间提至天人八重的境界,对付真人境以下的修为基本立于不败之地,黑衣女不防有此便吃了点小亏。
“师傅,你没事吧。”明钦略觉尴尬,方才苏梨落险象环生,他却在一旁袖手旁观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没事。”苏梨落淡笑道:“我修为虽然不如她,但我有诛天铠加持,想要伤我也没那么容易。”
“原来你这件铠甲叫做诛天铠?”明钦恍然道。
“诛天铠是前古之时祖龙大帝为了征伐天界扑杀太古神兽炼制的铠甲,铠甲中都封印着神兽的神魂,带甲者只要心法得当,便可以炼成神兽的本领,我这件藏的是火眼狻猊的神魂,能够看破一切神怪变化。可惜我的修为还不够,无法将神兽的神魂炼化。”
苏梨落轻柔一叹,你让一个女孩子整天披着几十斤的重甲也挺难为她的,苏梨落也不是有着装癖,她也想快点炼化兽魂,诛天铠便可以在身上随意变化,战斗的时候再加持在身上。
不过祖龙大帝仙逝已久,他当初炼制的诛天铠虽然都是仙人求之不得的宝甲,在三界流传的并不多,苏梨落的父亲伏波天将苏湛威立有战功无数,受到昊天帝隆遇,才赐下这么一件。
苏湛威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苏梨落自幼也喜欢兵书战策,道法武艺,不愧是将门虎女。没奈何苏湛威也只能听之任之,并把诛天铠传给了爱女。
自古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世间有灵性的事物往往都能择主。诛天铠也是一样,一旦认主之后,除非主人消亡,神物才会重新认主,所以苏湛威虽然武艺精熟,对于炼化诛天铠的神魂也帮不上什么忙。
偏生心法传承又很奇缺,苏梨落揣磨多年也不过能将铠甲中的神兽临时召唤出来提升战力而已。
明钦心中一动,商妙妍送他那块玉麒麟好像也大有灵性,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封印了神兽,上回铁绣玉对他展开攻击,玉佩也施展异能保护了他,有机会倒要好好研究一番。
“那女子行踪诡秘,这次被师傅打伤了,也不知道还敢不敢再来?”
“任她怎么藏头露尾,我也能猜出几分。”苏梨落冷哼一声,挽住明钦的胳膊低声道:“送我回去。”
明钦微微一怔,见苏梨落面颊苍白唇色发青,怕是方才祭起神兽作战损耗过大,连忙扶着她的腰肢返回舱室。
主战舱的旁边有一个小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简易地铺了一张床,苏梨落白天多呆在主战舱里,晚间也不愿到中舱的房间里休息,只要上了战舰,她的作息跟普通的天兵没什么两样,可以说是标准的军人作派。
“祭起神兽可以将我的修为提升三四重,可是代价也很大,我恐怕这两天都没办法和人动手了。”
苏梨落微微喘息着坐在木床边上,这身重甲平时还不觉得如何沉重,现在真气损耗严重,几十步的距离便让她香额沁汗,脸蛋更是苍白如纸。
“那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呀,好像连西河帅府也不怎么顾忌?”明钦从桌上的暖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苏梨落,小心翼翼地问道。
“草野之人仗着有几分神通便自大狂妄的很。有朝一日,非踏平她老巢不可。”苏梨落呷了口热水紧捏着拳头道。
“天河界水域辽阔,地形复杂,有些龙蛇混杂也是免不了的。天庭鞭长莫及,西河帅府也不能尽数剿平。”
“除了阎太岁的悬空岛,沧溟眼的玄明天宫,还有几个宗派也不可小觑。譬如迢递崖的天女门、星云渡的鹊仙宗,老君峡的金牛派,光明海的神光教,几个宗派势力错综复杂,天女门、鹊仙宗、金牛派颇有渊源,是以连成一气,悬空岛、神光教、和玄明天宫互相勾结,表面上也结为一党。”
“那黑衣女身法奇诡,又是为了摩崖石刻而来的,若我料的不错,多半是天女门的人。她见镇远舰泊在悬空岛外数日不去,恐怕误了她们抢夺月绝书的好事,反倒送上门来刺探底细,也真是胆大妄为的很。”
“摩崖石刻到底是什么?月绝书又是怎么回事?”明钦听苏梨落也提起摩崖石刻,忍不住好奇地问。
第35章 月宫天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5章 月宫天子 “来,帮我先卸下甲胄。”
苏梨落转过身去,向明钦招了招手。她这身狻猊甲重逾八十斤,穿卸起来当然多有不便,不过她这几年一直在天志学院修行,身边的卫队都放到水师中锻炼去了。这次出海很是匆忙她粗枝大叶惯了,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直到方才和黑衣女赌斗一场消耗严重,才发现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明钦应了一声帮她把身后的绳结解开,这狻猊甲非金非革,偏是光华流转,熠熠夺目,显然使用了特别的泡制手段,每片衣甲上都有绳结连缀,十分精细工整。
苏梨落将甲胄挂到衣架上,轻轻舒了口气,她里面穿的是粗布麻衣,甚是宽大,手脚都缠着护甲,很有几分墨者的气息。她将护腕解了下来,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光滑细润的小臂,看起来动人极了。
“师傅你刚才真气损耗不小,还是好生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怎么?不是要问我摩崖石刻的事情吗,过了今天,我可不一定还有解说的兴致了。”
苏梨落盘膝坐在木床上,拿出一把篦子仔细的梳着头发。瞄了明钦一眼,眸子里露出一丝狡黠的味道,摆手道:“找个地方坐吧,以后我这个师傅要对你负起督导之责,好让你早日突破天人境界。你也别太生分了,咱们虽然是师徒,我又没跟你讲什么师道尊严。”
“是。”明钦搬把椅子在苏梨落对面坐了下来,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和这么年轻美妙的女孩子同处一室,难免会心生遐思。
“这摩崖石刻是天界人人都想观摩一番的宝物,你虽然修为尚低,未必有机会见到这件东西,总是应该了解一些。”
“那这摩崖石刻是在悬空岛吗?”
“不错。”苏梨落轻轻点头,“悬空岛上有一座万寿山,本是一座奄息的火山,阎九一在上面大肆营建,修筑他的宫室,传闻摩崖石刻便在万寿山的后山上。”
“那月绝书呢?”
“月绝书和摩崖石刻也可以说是一回事。十多年前月宫天子转世历劫,月绝书便是他的毕生绝学,听说他历劫之前曾经来过悬空岛一遭,并在万寿山的万丈绝壁上留在遗刻,被人称作摩崖石刻,所有人都认为这石刻揭示了月绝书的所在,其中至关重要的便是有‘天机地策’之称的‘婚姻簿’。”
苏梨落娓娓道来,神情中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婚姻簿?”明钦奇道:“这不是传说中被月老所掌管的吗?月宫天子跟月老莫非有什么关系?”
“不错,月老其实便是二十诸天之一的月宫天子。”苏梨落浅浅一叹,“月老掌管三界婚姻,很少显迹于人间。凡人不知就里,往往将他和山神、土地、灶王、门神之类的下界小神同等看待,真是错的厉害。”
“山神、土地之流都是天庭地府委派的仙吏,大到一城一邦,小到一村一寨,到处都有。而月老却是三界六道独一无二的,地位尊祟,执掌关要,只要他赤绳系足,凡人便可以缘定三生,只要他说一声婚姻簿上写定,便是昊天上帝、瑶池金母也莫可奈何。”
“我乾娘上天入地要寻找的人就是他么?”明钦微微恍然。
“不错。”苏梨落轻吁口气,“《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阴阳之变,便是万物之统。天地万族自来讲求门当户对,门阀兴衰全在他的执掌之中。”
“自从瑶池金母扶持昊天帝坐上三界至尊的位置,无一刻不想着母仪天下,可是月老就是不肯玉成其事,以至于天师们也不敢乱讲,下界流转甚至有说王母和玉帝是一对母子的,怎不让两人恨的牙痒痒。”
苏梨落说着卟哧一笑,眸中露出缅怀的神色,唏嘘道:“商妙妍也是代人受过,她原本是八部八龙中的香神乾达婆,昊天帝的乐师,月老善能和谐阴阳,精通音律,让她倾慕不已,竟敢在王母的宴会上拂错琴弦,以此来吸引月老顾盼。此事被传的沸沸扬扬,三界尽知。王母和玉帝正愁动不了月老难以立威,因此便将她贬下凡间。”
“可是月老不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吗?”明钦不解地问。
“求仙访道本来就是冀求长生不死,得道之人哪个不能驻颜有术。”苏梨落抿嘴笑道:“‘老’这个字在天界可不是随便叫的,历来只有五方五老、太清老子少数几个人才敢称一个老字,凡人喜欢以貌取人,骊山老母便因为秦始皇行止轻侮,从而化身为老妪。许多神仙为了彰显道法有成,也常常化作老人,向凡人展示德行而有意忽略皮相。”
“便是凡人中也有兰陵王、狄青那样美貌男子因嫌貌相没有慑人的气魄,上阵杀敌时便戴着一张丑恶面具。月宫天子温文尔雅,素有三界第一美人的称誉,他执掌婚姻,经常和青年男女打交道,为了符合凡人的心思,易形化身又有什么稀奇。”
“原来如此。”明钦怔了半晌,这些话苏梨落说的入情入理,让人生不起丝毫怀疑之心,却都是凡人懵懂无所知的地方,怎不让人诧异万分。“那月老怎么又是月宫天子了?”
“这些事说来话长。月宫天子是佛教二十诸天之一,推算起来,还得从三代之戈之说起。”
苏梨落苦笑摇头,昊天帝向来宣称他是万世一系,对天庭往事讳莫如深,苏梨落若不是天河将种,世家渊源,这些三界秘辛也无从得知。
三代之戈便是指尧、舜、禹三位人族帝王和妖族以及天庭的战争。当时人族经过三皇五帝几代圣君的发展蒸蒸日上,妖族六君和海神麾下的十二孽龙互相勾结,伙同人族的不肖子孙四凶挑起空前战火,誓要将人族一举荡平。
人族在三代圣王的带领下,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将六君、十二孽龙、四凶或杀死,或流放,最终逼的天皇帝俊退位隐遁。
尧帝曾经分封大羿为东君、大舜为湘君、舜妃娥皇、女英为湘水水神,大禹为河伯,瑶姬为巫山神女,皋陶为大司命,伯益为少司命,嫦娥为云中君,统领三界,但是不久西王母指使大羿的弟子逢蒙害死大羿,将嫦娥幽禁在月宫,人族盛世便宣告结束。
这一战,人族虽然赢得胜利,但是也元气大伤,天庭则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使得妖族七圣先后崛起。
凡人习武,仙人学道,凡人修炼成仙便需要跨越武人、天人、真人、圣人这几种境界,赫赫有名的二郎神的才是个小圣,也就是圣人五重,即便有谦虚的成分相差也不会太远,妖族出现了七个大圣,着实让三界侧目,人人自危。
事实证明,七大圣的实力的确非同小可,最末的美猴王孙悟空和二郎神可谓是棋逢对手,其他几个也弱不到哪里去。况且这七妖各霸一方,妖族繁衍生殖的能力甚至远远超过神仙和人族。
天庭迫胁于妖族的强大和西方佛陀数次携手,此前的封神之战,当时还是西方教的接引、准提两教主便趁机收容了许多玄门修士,发展壮大。
天庭为了援佛平妖,允许神仙自由加入佛教,阐教十二金仙以下,像慈航道人,普贤真人,文殊广法天尊,以及他们的弟子金吒、木吒、韦护都投入佛教门下。
佛陀又援引佛经旧例将天庭许多神尊封为护法天神,便是后来的二十四诸天,月宫天子便在其中。
第36章 神光使者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6章 神光使者 “自从盘古神王开天辟地创此阎浮世界,天壤间的纷争就没有停息过,至尊易主虽然没有凡间改朝换代那么频繁,其间的故事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
苏梨落伸了个懒腰,娇美的身段便是荆钗布裙也掩之不住,她动手将乌发挽了个髻,浅浅一叹,“有些事情时间久了你自然便会知道,我也不在这里饶舌了。明天阎太岁在内庭宴请我们,说不定便能观摩一下摩崖石刻,怎么样?有没有兴致随我走一遭。”
“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求之不得。”听苏梨落将摩崖石刻说的那么神妙莫测,明钦当然也想见识一下,反正和西河帅府的人一道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那好,明天早上走的时候我叫你。”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明钦便告辞离开。
银鲨巨舰上房间很多,苏梨落将鱼龙舞截留下来,倒也很大方的划出一片房舍先让车上的人住着,只是这样一来,明钦倒不好意思跟荆、燕两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了。
回去的时候舱室里一片悄寂,明钦见对面荆眉妩住的房间黑漆漆的,料想她们都睡下了,便没有前去打扰,推开分配好的客房,摸黑爬到木床上,翻了个身,胡乱琢磨了一会儿,睡意袭来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没大亮,门外便传来一阵‘毕剥’的敲门声。明钦迷迷糊糊的挠挠头,打个哈欠道:“进来吧,门没锁。”
木门咿呀一声推开半扇,甲胄齐整的苏梨落探进半个身子望了望,笑道:“没打扰到你休息吧,可是时间确实不早了。”
“哦,马上来。”明钦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快速打了点凉水洗漱了一下,边问道:“你好些了吗?”
“还行,恢复了两成功力。”苏梨落轻轻笑道:“赫连他们都在,若是真要动手的话,先让他们顶着好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出去的时候,明钦望了望荆眉妩那间紧闭的房门,犹豫着敲了两下,听到荆眉妩在里面问是谁,才暗暗松了口气,便坦言要跟苏梨落出去一趟,让她不必担心。荆眉妩又叮嘱了两声,苏梨落正等在一旁,两人也不好意思说个没完,只能各怀心思暂时别过。
悬空岛经过阎太岁三世经营,兵马关隘都布置的似模似样,万寿山宫殿更是建造的富丽堂皇,复道行空、楼阁连霄,依山傍水,占尽地势之利。
悬空岛沉浮在银河当中,真可谓四面环水,便如海龙王的水晶宫一般,不过岛上民众毕竟比不了海中鱼虾,是以隔绝海水的法阵还是非常讲究的,万寿山宫更是以琉璃罩顶,八门都设有辟水法阵,河水被拘在法阵中回旋喷泄,蔚为奇观。
苏梨落捎上明钦带着几个天兵坐上悬空岛迎宾的‘蹈空飞艇’,在万寿山宫外面停了下来。
早有一位穿着补服的学部大臣在一队銮仪卫的簇拥下迎了上来,拱手笑道:“苏参戎,小可温体仁恭候多时了。赫连统领他们正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苏梨落微一点头,也不多言。
正厅里面,赫连佩玉三人神情古怪的坐在位子上,珍馐美味已经摆满了桌子,真是个“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温体仁将苏梨落让进座位,小心陪在一旁,和声笑道:“赫连统领来我岛上已有数日,不知住得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直言无妨,小可一定着下人好生改进,不敢怠慢了贵客。”
赫连统领微笑点头,正要逊谢两句。
萧端华咂砸嘴道:“这吃住么倒还凑和,只是岛上湿气太重,我们又不是海里的游鱼,每日罩在琉琉壁下,难得见到阳光,着实有几分凄惨,哥哥我都觉得这几天瘦了许多。”
“是啊,华少最近都没精神了呢?”姹紫吃吃笑道。
温体仁歉然笑道:“敝处陆小水浅,自然是比不了天界的炁清神朗,还请几位多多包涵。”
“此次上岛原是有些事情和阎太岁商谈,怎么你家大王如此繁劳,都抽不出一刻功夫见我们一见么?”
苏梨落单刀直入的问道,她知道阎太岁深居简出,不会轻易会见外宾,是以也没有急着登岛,果然赫连佩玉三个被安排在驿馆住了几日,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才又向岛上提出约见阎太岁的要求。
这桌上的菜肴虽然丰盛,但几人都是西河帅府的上阶天将,谁也不差这两口,任凭温体仁在一旁殷勤相劝,几人也都无动于衷。倒是明钦本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这些日子在仙车上一路颠簸劳顿,眼见佳肴在前,不由食指大动,当真是劝餐必举,酒到杯干,瞧得温体仁一阵错愕。
“几位不必着急。我家大王今日定会专门腾出空闲和诸位杯酒言欢的。”
“如此最好。”赫连佩玉声色不动地道。
“姓温的狗腿子在哪里,让他给我滚出来。”一阵嘈杂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一片低声劝阻,可是那个强霸的声音并不买账,只听砰砰响动不断,大概是一间一间推开房门找了起来。
“姓温的快给我滚出来。不然老子掀了你的万寿宫。”
温体仁眉头微皱,脸色阵红阵白,坐在位子上默不作声。
砰的一声震响,大门被撞了开来,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站在门口,几乎将门道给掩住了。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这人虬须碧眼,生得十分怪异。他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也都装束奇特,男的赤发蓬松,眼目深陷,女的一头海藻似的蓝发,身材娇小,皮肤白晰。两人一左一右将几个劝阻的护卫挡在身后,盯着温体仁面带冷笑。
“不知三位圣使急匆匆的找温某有何贵干,可是下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温体仁轻咳一声,笑脸相迎。
“温大人,我们这次来是找你家阎太岁有重要的事情商议,不是来你这里白吃白住的。若是你再百般阻挠,耽搁了教皇大人的大事,不怕我教神光的责罚吗?”
粗壮汉子咄咄逼人的说道,他们三个都是光明海神光教的使者,这人叫力士,女的叫长逝,赤发的叫诸炽。三人也都有天人境的修为,联手合击的话还要更强一些。
“三位的事情我已经向大王禀告过了,只是大王最近身体染有微恙,许多政务都不得不延宕一些,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三位多多包涵。”温体仁慢条丝理的解释道。
阎九一未得势时在天河界飘泊,也曾经托庇在光明海教皇的麾下,后来在悬空岛开基创业,也是打的神光教的旗号,因此两家渊源颇深,不过后来阎九一独霸一方,对于神光教使者的指手画脚当然不能没有芥蒂,可是为了对抗天女门、鹊仙宗也不能和光明海撕破脸皮,这中间的分寸拿捏起来可不太容易。
第37章 以武入仙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7章 以武入仙 “温大人,我要求你现在就带我们去看摩崖石刻,你要知道,本圣使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力士大步走上前去,瞪起碧油油的眼珠在温体仁胸口点了点,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梨落几个不由留上了心,月宫天子历劫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虽然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说白了也就是阎浮世和天界分别处于不同的星曜,各大星曜围绕太阳转动的速率并不一致,以至于三界的阴晴变化、昼夜长短都出现很大的差异。
不过仙界自天皇帝俊以来一直使用太阳历,历法计算和阎浮世大同小异,所以很多说法也都是参照阎浮世得出的。
仙人的寿命远较凡夫俗子为长,在苏梨落的印象中月老的逝去也许就是十几天那么长,而事实上以凡人的寿命推算,确实已经有十几年了。
摩崖石刻和月绝书的传言从月老历劫之时便已经存在,当初也曾经是沸沸扬扬,人人都怀有觊觎之心,天河界的几大宗派倒是破天荒的携起手来,歃血订盟,共同抵御旁人染指。久而久之,也没有找出月绝书的下落,自然让人大失所望。
苏梨落几人这次挥舰出海,本来没有特别留意摩崖石刻,不料先有天女门传人偷上巨舰刺探情报,光明海三个圣使也是一副专为摩崖石刻而来的样子,这就不能不让人揣想一二了。
“三位圣使暂请稍安勿躁。我家大王既然答应了你们参观石刻,便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不过当年六大宗派为了保护石刻曾经立下盟议,必须有至少四家同时在场,才能进入后山观摩石刻。当时六大宗派都留有仙道高手看守石刻,若是达不成这个条件,即便我家大王有成人之美,只怕三位圣使也难以接近石刻十丈之内。”
温体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一席话可谓是绵里藏针,任凭力士暴跳如雷,也莫可奈何。
“那依温大人的意思,这石刻还真是看不得了?”诸炽不耐烦的问。
“六大宗派有言在先,若是月绝书即将出世,看守石刻的高手自会向派中传达讯息。既然三位圣使能闻讯而来,其他几派定然也不肯落后,现今岛上至少已经有你我两家,只要再来个二三家,当年之约也不难兑现。”
温体仁侃侃而谈,越发的笑容可掬,“如若三位圣使实在等之不及,温某也不敢阻拦,只要你们能够打败后山看守的六大高手,石刻便任凭你们处置。”
“这话可是你说的。”力士虎着眼冷笑道:“既然如此某家倒要会会这几个高手。你们性子这么好,便在这里慢慢等着吧。”
神光三使向来形影不离,都是高傲自负的主儿,神光教在天河界信徒众多,三人在教内地位尊祟,所到之处一呼百应,也是飞扬跋扈惯了,还没有怕过谁来,当下也不把温体仁的话放在心上,摔上门气势汹汹的去了。
温体仁施施然坐了回去,不以为然的笑道:“几位将军想必也是为了摩崖石刻而来的吧,并非小可故意阻挠,确实六大宗派有约在先,石刻虽然在万寿山后崖,却并非我家大王一人可以作主。不过如我所料不差,六大宗派的高手近日都会到岛上来,到时候只要几个宗派一道上去,相信那几位高手也不会阻拦。”
苏梨落奇道:“听温大人的意思似乎对那六大高手甚是忌惮,不知这六人都是什么来历,依你看来,神光三使能否敌得过呢?”
“当年六大宗派为了抵御外人对摩崖石刻的觊觎,每派都请出一位绝顶高手留在万寿山看守石刻,一面参详其中的武道秘要,这六人当然都是一时之选。明玄天宫指派的是一百单八颗魔星中未尝一败的天雄星,金牛派的是云崖道人轩辕弥明,光明海和敝岛留下的乃是赫赫有名的琴箫双仙,至于天女门和鹊仙宗也是两位祖师级的人物。”
温体仁信心满满的说着,摇头感叹道:“小可武艺低微本不敢品评仙道人物,神光三使虽然很强,但似乎未能突破真人境界,比起六大高手怕是还要差着数筹。”
赫连佩玉几人顾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几分疑虑之色。神光三使的天人境应该已有小成,若是合三人之力都拾掇不下一个守崖高手,那六大高手真可说是天河界的英华所聚,以他们几个的修为除非把银鲨巨舰开进内岛,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
“我听说由武入仙自降一重,也不知道这话对也不对?”明钦的心情倒是放松很多,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句话也是修行之士的老生常谈,从习武开始,突破天人境才算是迈入仙道,其后又有真人境、圣人境、道体的划分。
由武入仙在技艺上未必有十足的提高,关键是境界的提升几可谓是脱胎换骨。所以一些凡间的绝顶高手一旦突破天人境,修行起来也是驾轻就熟,直接冲到真人境都是大有可能。
譬如赫赫有名的武圣关帝,凡间之时便有万人敌的盛誉,经过赤松子道经和春秋笔意的淬炼区区千余年便封帝称圣,品阶和愿力甚至超过了天庭第一战将二郎神。
明玄天宫的一百单八颗魔星也都曾经转世重修,其中的佼佼者五虎八骠十大将也都是武人七八重的境界,归位之后迈入仙道,战力只比同等境界的低了一二重而已。
“别的人不好评判,但天雄星曾经是下界一员猛将,生平斩将无数,几乎百战百胜。归位之后修行速度也十分惊人,战力比起圣人境高手只怕也不遑多让,不过,可惜受天条所限,不能大放光彩,封圣恐怕是遥遥无期了。”温体仁摇摇头,一脸惋惜。
“我中夏以武立国,以文治天下,文武之道,不可偏坠。数千年来凡间的猛将英豪数不数胜,仅有关帝等少数人能够封帝称圣,可不仅仅是膂力过人,匹夫之勇那么简单。”
苏梨落眉尖轻挑,出口点拨道:“关圣熟读春秋,一生行事以义气当先,大是大非不谬于圣人,几千年来一直得人景仰,武圣九重可说是名符其实。单以战力而论,三界中未必就没人能够胜过,譬如阿修罗界称王的吕温侯和方才说的天雄星,但他们在道心上所得太浅,愿力也有所不够,不能封圣也是毫不奇怪的。”
“是啊,”明钦点头认同道:“至圣孔夫子一生周游列国,襟抱难以施展,最终讲学著书,老死牖下。虽然他多能鄙事,不像后世儒生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但和盖代猛将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升天后修成文圣十二重,比他的老师周公还要耀眼几分,看来这成仙得道的秘诀也不单在一个武字上。”
第38章 新仇旧怨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8章 新仇旧怨 明钦从小在黎山长大,那里可是十万妖魔的巢穴,有着许许多多的奇禀异能之士,他虽然没有学到很高的本领,三界的佚事传闻倒听过不少,对仙界一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也耳熟能详。
“孺子可教。”苏梨落轻抿嘴唇,见明钦一点就透,心中甚是喜慰。
诸人还要再打听一些六大高手的底细,一个卫卒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叫了一声,“温大人——”瞄着在坐的西河天将,似是有所顾忌。
温体仁轻咳一声,皱眉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是……,是天女门的谭仙子带了一干武道修士赶往后山去了,小人抵挡不住,特来请温大人示下。”
“后山有六大高手守把,六人联手放眼天河界可堪匹敌的人凤毛麟角,除非各派宗主亲自前来,一个谭凝紫不足为虑。”温体仁老神在在的道。
“可是,她还约了明玄天宫的庞韶公子和鹊仙宗的秦暮雪姑娘。”
“什么?”温体仁变色道:“何不早报?”这其中至少有三派齐聚,再加上神光教的三大圣使,按照六大宗派的盟议,四派齐至,便是六大高手也不可阻拦。
“速速带路。”
温体仁顾不得和诸人周旋,火急火燎的往后山赶去。摩崖石刻是三界一等一的圣物,悬空岛看守多年,虽有近水楼台的便利也没能摘下明月,现今月绝书出世在即,四大宗派远在万里之外都齐齐赶至,温体仁怎么会情愿将这种好事拱手让人。
西河诸将个个都是乖觉之人,即便没有得到温体仁的招呼,几人也都默不作声的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步履匆匆,连万寿宫的园林富丽无边景致都无心观赏了。
万寿山原本是一座奄息的火山,山上风景秀美,奇花异树数不胜数,当年阎九一相中了此地,便在这里摆开阵马,数世经营建造的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温体仁一行匆匆忙忙赶到后山,却见崖下的空地上聚满了人,道旁有一个体积巨大的岩石,平整光滑,上面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背对着众人支颐而卧,身上袍服无风自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阿姐,晴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明钦老远便看到这人群里有不少熟识的面孔,像陵川八友,商道清、霹雳手冷鸿,荆眉妩和燕秋晴也站在其中,不由得诧异莫名。
“钦之——”荆眉妩转过身来,又惊又喜。她身畔一个黑衣蒙面的女郎扭头看了一眼,冷淡的轻哼一声。明钦认得她便是昨晚在舰上和苏梨落打斗的女子,回想苏梨落的推测和温体仁的说话,不难猜出这便是天女门的谭凝紫了。
“这——怎么回事呀?”明钦一脸不解,正要拉住荆眉妩说些悄悄话。不妨谭凝紫出手出电,手上刀鞘啪的打在他小臂上,冷哼道:“你给我规矩一点。”
明钦怔了一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拉我姐关你什么事,怎么就不规矩了,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这手下败将,还敢出来现眼?”
“就凭你?”谭凝紫心中愠怒,满是不屑地道。
“凭我怎么了?”明钦嘻笑道:“还有我师傅呢,我们师徒联手祭起诛天铠,把你烤熟咯。”
谭凝紫握刀的手一紧,修长的娇躯微微颤抖,清澈的眸子越发冷了。
身边传来一声‘卟哧’轻笑,一个白衣女郎掩口道:“谭师姐,小妹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把你烤熟咯,这位小兄弟的品味也真独特。不过,依我看来,谭师姐这样的玉骨冰姿烤熟便太煞风景了,若是能捂热几分,必然是倾国倾城了,庞师哥,你看我说的可对?”
这女郎一身云裳罗带,也是绮颜花貌,婵媛淑美。她身旁还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公子,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一身宽袍博带,衣襟当风,竹骨折扇轻摇,果然是翰墨风/流,风度绝佳。
庞韶含笑不语,秦暮雪这话问的可真是刁钻极了,不管答是与不是,都势必将谭凝紫得罪了,天女门的大师姐那也是招惹不起的。
谭凝紫修行到天人境七八重,到底也不是全然不懂世故,扬了扬眉梢,淡淡道:“妩儿已经拜入我天女门门下,日后要专心修行,便是你们姊弟,也不能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
明钦鄙夷道:“什么天女门,一个三流的小门派,还想拐骗少女怎么的?我姐要拜师学艺,我都还没同意呢?你一厢情愿有什么用。”
秦暮雪咯咯笑道:“谭师姐,原来荆小姐是你诱拐来的,人家家里人压根都不同意,这事要是传出去,不但三界正法司要向你问个皂白,于你们天女门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呢?”
她见谭凝紫出去一趟便引回这么许多帮手,自己登时显得势单力孤,天女门和鹊仙派向来貌合神离,当然恨不得谭凝紫多招些麻烦才好。
谭凝紫气的浑身发抖,可是眼下正事要紧,她也不想中了秦暮雪的激将之计,冷哼道:“妩儿,你跟你家兄弟说清楚,可是我逼你拜入我天女门的?”
她昨晚和苏梨落一场冲突受了点内伤,一直潜伏在巨舰上,后来无巧不巧进了荆、燕两女的房间躲藏了起来,两女开始震慑于她的修为也不敢声张,交谈中双方道出来历,谭凝紫发现她们也不是西河帅府的人,没什么利害关系,便放松了警惕。
荆眉妩跟明钦共处有时会有些痴缠,却也是个千灵百巧的人物,有意讨好之下,倒让谭凝紫好感大生,把底细都透露了出来,她见荆眉妩资质甚美,便露出邀她加入天女门的意思,两人当时蜜里调油,荆眉妩自也满口答应。
天女门在天河界名头响亮,厕身六大宗派之一,可绝不是明钦讥嘲的三流小门派,实力虽比不了明玄天宫,徒众不及光明海,门中顶尖高手也丝毫不弱。
荆眉妩深知要去往天界,眼下的修为远远不够,明钦既然拜了苏梨落为师,她也不想落下太多,天女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事不及和明钦商量,如今倒弄出岔子来。
“钦之,这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荆眉妩微微苦笑。
“姐,你为何要拜入这个老姑婆的门派,难道你想当姑子吗?”
明钦暗自皱眉,他对谭凝紫可是半点好感也欠奉,昨晚被她一阵要胁,明知修为不敌,让着三分也就算了,今天竟敢离间我们姐弟的关系,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兄弟,这你可就错了,天女门弟子可是仙界里王公贵胄争相慕求的对象,没哪个愿意守身终老的。”秦暮雪抿嘴笑道:“你是不是看谭师姐蒙着面纱怀疑她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其实师姐人可美了,远远没到老姑婆的年纪。”
“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谭凝紫恼羞成怒,被人叫成老姑婆无疑是奇耻大辱,什么门派大计都抛在脑后了。
“来呀,来呀,不敢来的是我孙女儿。”明钦拍手笑道。
第39章 云崖道长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9章 云崖道长 “大师姐,且请息怒。我弟弟年少顽劣,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荆眉妩赶忙拽住谭凝紫的衣袖,俏美的脸蛋上满是急切的神色。明钦的修为深浅她是一清二楚,和天人境七八重的谭凝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两人真要动起手来,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明钦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你来得正好,我还正愁没地方找你呢,咱们新愁旧怨一起算,师傅,你可千万别帮忙,这个釜底游魂,我一个人就能拾掇的下。”
苏梨落面容微僵,轻咳一声,沉声道:“你放心吧,有为师在,这妖女休想伤得到你。”
他两人故意装作有恃无恐,反倒让谭凝紫疑神疑鬼起来,昨晚苏梨落突然祭起诛天铠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最多发挥出五六成的战力,她虽然没将明钦放在眼里,可是苏梨落那边几个西河天将都不是弱手。
反观自己临时拉上的陵川八友等人都是昨晚听到两人打斗提及摩崖石刻动了攘夺心思的,谭凝紫知道他们境界不高,不足为患,便顺水推舟招揽过来打发悬空岛那些虾兵蟹将,真要和西河帅府的人较量起来,那是半点也指望不上。
至于庞韶和秦暮雪都是有所为而来,根本无心插手她的私人恩怨,秦暮雪更是巴不得她能出点丑。
这么一算计,火气便消了几分,哪里想到苏梨落真气消耗比她严重的多,两人压根便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们这边方自举棋不定,那边神光三使被白发老者挡住去路,渐渐不耐烦起来。
“敢问前辈可是青牛派的云崖道长?”神光三使相互交换个眼色,力士上前两步试探着问道。
老者高卧石上,纹丝不动。
“走——”
力士低喝一声,当先往崖上飞窜。长逝和诸炽一左一右守在两侧,一面暗中留意老者的一举一动,一面施展身法飞速赶上。
“哎哟,不好。爷爷,他们要上来了呢。”一棵歪脖树后现跳出一个娇小玲珑的小道姑,嗓音甜脆的大声叫道。
老者轻哼一声,看也不看三人,向远处屈指连弹,只听的卟卟数响,一颗颗松子大小的石子飞打三人脚踝,势疾力猛,快如急箭。
三人不妨有此,石子又打的是下盘,身在半空如何闪避的开,各自闷哼一声,脚上早着,翻滚着身子撤了下来。
老者又是屈指一弹,只听一阵鸣镝般的破风之声,石子卟的打在对面的松干上,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拦腰截断,压到山道上。
众人看的暗自咋舌,这一手弹石打穴天人境的高手勉力也能办到,但这老者卧在岩石上,也不看敌人踪迹,信手连弹便将神光三使逼退,分明已经达到了内视通明的境界,方才若是多用两分劲气,只怕神光三使的腿脚便像那松树一般了。
“好你个老家伙,竟敢暗箭伤人。”
诸炽勃然大怒,就见他深吸一口气,肚腹慢慢鼓涨起来,一张面皮变的通红,呼的一声,喷出一团熊熊烈焰,向着老者嘶吼而去。
“哎呀,爷爷,红胡子放火烧你哩。”小道姑又仰起脑袋叫道。
“呵呵,这小娃娃火气倒大。”
老者轻轻一笑,随手拂了两拂将火焰挡开。盘腿坐起扭过身来,但见他面貌苍古,额头丰隆,胸前一部须髯,纯白如雪。眼皮翻动之间,偶尔闪现出湛然精光,分明已到了英华内敛的境界。
火焰飞窜而来,石间的草茎立时燃烧起来,老者坐在火丛中浑若无事,连一根头发都没燎着。诸炽又惊又怒,肚腹一吸一鼓好像一头巨蛙,火焰四处飞窜连着山上的草木也熊熊燃烧起来。
小道姑呆了半晌,眼见火苗突突窜将上来,被浓烟呛了两口,惊的跳了起来。叽喳埋怨道:“爷爷,你要是再不出手,尘心就被这坏家伙烤焦了。”
老者哈哈一笑,慢条丝理的抬起手掌,明光变幻,现出一只紫金葫芦。他端起葫芦摇了两摇,口中念念有词,拔开葫塞,对着翻腾的火焰,喝声:“收——”嘶狂的烈焰好似被收束住了,左冲右突难以挣脱,慢慢团成一片火云被葫芦吸了进去。
诸炽目瞪口呆,愕然道:“这是什么手段?”
“来——”老者笑吟吟将葫嘴对着诸炽抬了抬。
诸炽大叫一声,双目怒凸,面色大变,情不自禁的张开大嘴,肚腹中的余焰好像一条金蛇被一抽而尽,末了一团鸡子大小的赤色丹丸也被吸了出来,收进葫芦当中。
“我的火灵丹……”诸炽目眦尽裂,喷出一口浓血,仰天便倒。
力士、长逝噤若寒蝉,气焰一落千丈,一声不响的扶起诸炽,脸色难看已极。他们对看守石刻的六大高手已经提了几分小心,满自为合三人之力对付一个还是绰绰有余,想不到老者连卧处都没有离开,便毁了诸炽一身修为,三人功力本在伯仲之间,同伴大败亏输,两人哪还敢贸然挑战。
“两位圣使,诸圣使看起来伤的可不轻呀,可要小可安排一间干净的客房供他调养?”温体仁探过头瞄了面色灰败的诸炽一眼,殷勤地笑道,闪烁的目光隐约露出一丝兴灾乐祸的味道。
“不必了。”力士、长逝面色铁青,月绝书出世在即,他们哪里肯就此退走,误了大事。
温体轻哦一声,趋到老者跟前一揖到地,笑容可掬地道:“在下悬空岛天罗王驾下学部大臣温体仁见过云崖仙师。”
“不知温大人到此有何贵干?”老者正是老君峡青牛派云崖道长轩辕弥明,他翻翻眼皮,故作不知地问。
“仙师莫非忘了,多年前六大宗派曾经有过约定,若是六派中有四派传人齐至,便可以上得接天崖观看摩崖石刻。”
“听温大人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轩辕弥明拍拍后脑,摇头道:“年纪大了,脑瓜不顶用了,怎么,眼前这些人难道都是六大宗派的?”
温体仁笑道:“这里有明玄天宫的庞韶公子,天女门的谭凝紫仙子,鹊仙宗的秦暮雪小姐,以及神光教三位圣使,还有敝人可代表悬空岛。仙师你看,这可不是六大宗派都到齐了吗?”
“怎么不见我青牛派的?”轩辕弥明抖着眉毛问道。
“这……”温体仁一时语塞。
“爷爷,我就是青牛派的。”小道姑蹦蹦跳跳的跑下山坡。
“去,小丫头片子,这里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轩辕弥明没好气地道。
“你……,不许看不起我。小心我……”小道姑嘟着小嘴,杏眼圆瞪。做了个抓挠的动作,盯着轩辕弥明的大胡子,一脸地不怀好意。
第40章 太岁驾到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0章 太岁驾到 “怕了你了。”轩辕弥明心头微突,不再跟尘心纠缠,这小道姑在她眼里远比那神光三使难对付多了。
温体仁呵呵笑道:“既然仙师也承认当初的约定,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轩辕弥明微微哂笑,感叹道:“我老道是个心慈的人,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近日摩崖石刻确实有些异状,大家都以为那是月绝书行将出世的征兆。”
“但那月绝书问世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以老道我看来,倒是大大的灾祸,你们这些小辈年轻还轻,修为尚浅,不如回头闭关再修炼几年,何必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月绝书妄自送掉性命。岂不闻‘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修行之道,原本就是与天争命,不先学固本培元,却要来侥天之幸,这不是很危险吗?”
“这……”温体仁哑口无言,轩辕弥明既然承认了六派之约,偏还不肯让道放人,这可没什么道理好讲了。
“轩辕前辈,”秦暮雪笑吟吟的道:“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为了月绝书而来的,前辈方才也说月绝即将出世,若不看个究竟,谁能甘心退走,况且入宝山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还望前辈遵守前约放我们过去。”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轩辕弥明嘿然道:“病人么,再怎么难以下咽的药剂,不吃不能痊可。医者父母心,老道如此苦口婆心,诸位为何不能体谅呢?”
力士冷哼道:“云崖道长,你可不要太目中无人,若不遵从六派之约,便是六大宗派的叛逆,大伙儿可以群起而攻之,你莫非有三头六臂,想要螳臂当车?”
“绿眼珠的真是坏透了,自己打不过,想拖上大伙一起围殴爷爷你呢?羞羞。”尘心刮着小脸,嘻嘻笑道。
轩辕弥明斜乜力士一眼,微哂道:“老道我谁都可放过去,偏不放你这坏种?”
“你……”力士大为窘迫,本想裹胁众人让轩辕弥明知难而退,想不到弄巧成拙,众人一听上接天崖也不是没有可能,谁还愿意跟他携手被轩辕弥明针对。
庞韶轻咳一声,拱手笑道:“敢问轩辕前辈,要怎么样才肯放行呢?”
“这也不难。”轩辕弥明背着手踱了两步,缓缓道:“不管是谁,只要能胜得老道一招半式,我觉着放你上去不至于送了性命便可。”
“这么说来前辈还是为了大伙的性命着想了?”庞韶长眉微轩,暗思有没有在招式上胜过他的可能。
“那是当然。”轩辕弥明肃然道:“学道之人,理当以慈悲为怀,眼见你们要跳入火坑,哪能不加以阻止。”
“想不到前辈还兼通佛理,后生小子真是望尘莫及。”秦暮雪语带讥讽。
“什么佛理道理,都是诸天之理,人心之理,小姑娘你何必着相呢。”轩辕弥明呵呵一笑,也不生气。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开来,这轩辕弥明不但修为极高,道心法意似乎也不弱,他话里处处为众人着想,大家虽然嗤之以鼻,却也无计可施。至于群起而攻之或许能以人多取胜,不过抢先出头的结局可不会太妙。力士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
“天罗王驾到!”
正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几十个銮仪卫抬着一乘雕饰华美的辇轿赶了过来,玉辇上躺着一个锦衣绣袍的胖子,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美人,一路上欢声笑语,很是惬意。
“这肥猪可比哥哥我会享受多了。”萧端华仰起脖子望了望,暗自腹诽。他在西河将校中已经算体态痴肥了,这阎太岁比他还要胖两圈,脸上的肥肉都挤成褶子了,身畔的女郎不时拿着水果喂到他嘴里,完了还拿着手绢帮他擦擦嘴。
温体仁早带着手下兵卫迎将上去,老远便恭立道旁,高声道:“小臣温体仁见过大王。”
“爱卿平身。”阎太岁在两个美人的扶持下仰起上身,欣然道:“寡人听说这月绝书就要出世了,特地过来看看。怎么样?东西拿到了没有呀。”
“回禀大王。青牛派的云崖道长挡在山道上,我等一直上不去呀。”温体仁苦着脸道。
“哦?这又是为什么?不是说六大派有过约定吗?莫非他青牛派想独吞?”
“这……微臣不知。”
阎太岁气急败坏的说道:“这个云崖道人真是幼稚,以为挡住山道,那月绝书就能归他所有了?这悬空岛的一草一木都是我阎太岁的,寡人早就命令十大陆帅,八大水师封锁全岛,没有寡人的准许,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是,是,是。”温体仁一本正经地道:“大王英明。福祚绵长,山河永固。”
“大王消消气。您才是真命天子,宇宙无敌的大元帅,跟这些凡人置什么气呢,那月绝书是个什么玩意,哪能及得上皇爷爷的‘九一语要’半分。”身边的美人笑着宽慰道。
“你知道个屁。”阎太岁恶狠狠地道:“婚姻簿你懂不懂?有了那玩意这三界六道哪个仙女得不到?只要多和几个有声望的大家族结成姻亲,玉皇大帝的位子早晚就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悬空岛怎么能乘得下本大王,到时候我看你们谁还敢反我?”
“是,是,妾身糊涂,请大王恕罪。”那美人噤若寒蝉,慌忙跪到坐前微微发抖。
“笑姬鼠目寸光,哪里知道大王您的宏图伟略呢?”另一个美人不冷不热的道。
“还是丹丹深通寡人的心思。”阎太岁淫猥的笑着,摸到她肉臀上捏了一把,摆手道:“你也起来吧。”
“谢大王。”笑姬暗咬银牙,连忙换上笑脸偎了上去,倒也算名符其实。
明钦手搭凉蓬望了望迤逦而来的銮仪卫,摇头笑道:“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萧参戎不论块头还是排场都比这阎太岁差了不止一筹,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了。”
“怎么瞧着眼红呀,看你那出息。”燕秋晴悄没声息的来到身边,不屑地道。
“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及得上晴姐的万分之一,要眼红也是旁人眼红我才对。”明钦嘻笑着搂着荆眉妩的腰肢,另一手作势揽抱燕秋晴。
“作死么?”燕秋晴佯怒的拍了明钦一下,明眸一转,黠笑道:“妩儿如今可是天女门的弟子了,你还敢对她搂搂抱抱的,不怕那位谭仙子找你麻烦?”
“我姐就算成了天仙,也不能不给抱。”明钦笑着闪到荆眉妩身后,双臂环住她柔软的细腰,贴着她的香肩,轻声问:“是不是?”
荆眉妩面颊微烫,抓着他的胳膊,轻嗯了一声。
燕秋晴嗤笑摇头,把荆眉妩从明钦怀中拽了出来,无奈道:“妩儿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便宜都被他占光了。”
荆眉妩大羞,推着燕秋晴往明钦身上一送,娇声道:“你要是眼热,让钦之抱你吧。”
燕秋晴猝不及妨,一个踉跄向后面倒去。明钦嘿然一笑,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燕秋晴身姿高颀,骨肉丰盈,较之纤柔的荆眉妩又别是一番滋味。
半个身子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燕秋晴玉颊绯红,眼眸闪烁,瞅见明钦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不由娇啐一声,偏是腿脚发软,体软如绵,一时竟难以直起身子。
“晴姐,你好重呀。”明钦眨着眼笑道。
第41章 天雄星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1章 天雄星 “轩辕老儿,寡人这便要上那接天崖等着月绝书现世,你还不与我让开了。”
銮仪卫分开众人簇拥到山道下面,阎太岁戟指着轩辕弥明,气势汹汹地喝道。
“方才老道也已经说了,只要谁能够胜得我一招半式,我便放他过去,否则也不必上赶着到接天崖送死。”轩辕弥明斜睨了阎太岁一眼,仰天打个哈哈。
“嘿,你这老头,如此不知死活。”阎太岁叉着丰腰腼起肚皮,忿忿然叫道:“马如龙,给我上,拿下这老头,寡人重重有赏。”
“诺。”
一个身形高瘦的汉子站了出来,拱手道:“轩辕道长,得罪了。”
这马如龙面色黧黑,双目迥迥,据说能徒手接住迎面射来的疾箭,堪称悬空岛第一高手,现在是銮仪卫的统领,阎太岁的贴身护卫。
轩辕弥明面色凝重,毕竟人的名,树的影,他虽然没把一干后辈放在眼里,真正动起手来也不敢掉以轻心,以免阴沟里翻船,名声受损是小,搞不好还要送了老命。
马如龙大喝一声,快步冲上,双手如开似闭,抬手疾劈,掌风霍霍,气势颇为惊人。
轩辕弥明瞳仁猛缩,忙撤了半步,一手划了半个圆弧斜刺里探将出去,好似灵蛇吐信奇准无比地扣住马如龙手腕顺势一带,脚下中宫突进猛的一扫。
马如龙愕了一愕,整个身子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四肢朝地扑到一棵松树上,脑袋砰的一声撞的树干簌簌作响。马如龙羞愧满面,两眼一翻便假装晕了过去。
众人怔愣片刻,齐齐看呆了眼,两人过招一沾即收,便胜负已分。谁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是马如龙太过脓包,还是轩辕弥明神通莫测。
阎太岁诧异道:“马如龙的‘七十二路无敌八卦散手’不是号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吗,怎么还没施展就蔫儿了。难道轩辕老儿使用了什么妖法?”
“我看也像,这轩辕老……道的古怪法术多着呢,马统领虽然神勇无敌,却敌不过他青牛派的旁门左道之术。”温体仁连忙随声附和。
阎太岁点点头,深以为然,“这话不错。我看那封神榜的戏文,大周将帅虽然是天命所归,武艺高超,遇到申公豹请来的三山五岳的截道同门也都束手无策,连武成王黄飞虎这样勇冠三军的大将也几次死里逃生,可惜寡人身边没有姜子牙、杨戬那样的玄门高士辅佐,不然岂能让轩辕老儿在这里耀武扬威。”
…………
“轩辕道兄,我奉玄女娘娘敕令迎接庞韶公子上接天崖,还请道兄行个方便。”
一道人影大鸟般从崖壁上飞扑而下,随手抓起搭在树梢的马如龙在半空一个翻身跃将下来。
这人身高八尺有余,头戴毡帽,低压到眉际,穿一件破旧的玄色毛氅,拄一条单锋点钢蛇矛,枪头挑着一只葫芦随风摇晃。
将马如龙扔在地上,这人侧过身子招呼道:“庞公子,请随我来。”
“阁下可是旧日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先生?”庞韶笑着问道。
“有劳公子动问。”那人立住身形,默然道:“小可是明玄天宫玄女娘娘座下天雄星。至于俗世姓名,小可虽然没有喝过醧忘台上水,也早已记不得了。公子要看摩崖石刻,便请速行。”
庞韶讨了个没趣,抿了抿嘴,施施然跟上。
“庞师哥——”秦慕雪急唤一声,可怜兮兮
地道:“还是你明玄天宫的面子大,能不能向天雄星前辈通融一下,将小妹也带上。”
庞韶轻咳一声,尴尬道:“秦师妹是鹊仙宗的好朋友,前辈你看……”
天雄星微一颔首,也不多言。
“庞韶,还有我呢?”见秦慕雪这么轻易便被准许登崖,谭凝紫也不甘人后,这一声情急意切,感到四面投来无数目光,不由的双颊火烫,好在她有轻纱蒙面,否则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这位谭仙子,也是天女门的故交……”庞韶暗暗头疼,但两女都跟他关系匪浅,也不能有所偏颇。
天雄星仍是漠然的点点头,许是得到玄女娘娘的敕令,对庞韶有求必应。
“这可不行,你带明玄天宫的人上去也便是了,何必多管闲事。”
轩辕弥明大为不满,他费了偌大力气将众人堵在崖下,天雄星要一气带走的三人,可是三大宗派的代表,剩下的则是一些虾兵蟹将,形如鸡肋,三人这么一走,他岂不是枉作了恶人?
一条银枪倏然刺到面前,快如毒龙,森然的冷意砭人肌肤。天雄星淡淡道:“要胜你一招半式么,倒也容易。”
“你……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斗不过你?”轩辕弥明吹胡子瞪眼,一脸忿然。
“哼哼……”天雄星冷冷一笑,收起蛇矛扛在肩头,头也不回地道:“走吧。”当先大步向接天崖行去。
明玄天宫一百单八颗魔星都是天地溢炁化身魔胎,一身杀孽极重,即便境界不是绝高,战力却堪比阿修罗王,真要动起手来,远非一般炼气修士可比。天雄星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单以战力而论,可进三甲之列,六大高手之中,轩辕弥明惟一没有跟他切磋过,却也是最为忌惮的人。
天雄星带了三人上去,万一月绝书出世,势必要被他们捷足先登,轩辕弥明哪还有心思把守山道,当下也收拾起紫金葫芦紧跟在后。天雄星虚幌一枪无形中倒化解了一场拼斗,众人暗舒口气,各自放开脚力,直奔接天崖而去。
万寿山曾经是一座火山,不过上一次爆发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山道上野花遍地,坡峰也不甚陡峭,众人都是些会家子,若非顾忌轩辕弥明,只能远远吊在后面,奔到接天崖也不过是数息功夫。
即便如此,悬空岛的銮仪卫也半点轻松不起来,扛着几百斤的辇轿爬在山道上,阎太岁搂着两个姬妾还不停地催促:“给本大王快点,你们这群废物,若是让婚姻簿落到别人手里,我非杀你们全家不可。”
小道姑尘心站到一面大石上往后面瞅了瞅,但见一众銮仪卫爬的歪歪斜斜,狼狈不堪,阎大岁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顿时咯咯轻笑,拍手叫道:“大肥猪,白又白,两只耳朵耷下来。……不吃萝卜不吃菜,养得肥时一刀宰。”
“这歌儿有点耳熟呢?”
众人听的一阵发怔,见尘心笑的开心,也不由相顾莞尔。
“臭丫头,你竟敢骂我,去,把她给我抓过来。”阎太岁气的哇哇大叫,手无舞蹈的大声喝骂。他这一跳脚不要紧,众兵卫本就是强弩之末,登时有人踩到路坑中,辇轿猛一倾斜,阎太岁站立不稳压到笑、丹二姬身上,三人轱轱辘辘滚作一团,慌的温体仁连忙带着卫卒上前护驾。
“哈哈……大肥猪,活该。”尘心叉着腰肢笑的花枝乱颤。她年纪不大,胸脯却很是饱满,这一阵娇笑,圆润的雪团微微抖颤,宽大的道袍都遮掩不住。
明钦刚好从她身边走过,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小色胚。这么小的女孩你也不放过?”燕秋晴发现明钦的异样,娇啐一口,拽住他的耳朵低声骂道。
“哎哟,你干嘛?”明钦忙叫道:“晴姐,你可不能蛮不讲理呀。”
“谁让你眼睛直勾勾的乱瞄人。”燕秋晴轻哼道。
“冤枉啊,我哪有。阿姐可以作证。我是在看接天崖到了没有。”
“呵呵,我什么也不知道。”荆眉妩掩口娇笑道:“钦之,晴姐正恼你呢,谁让你口没遮拦说她身子沉,如今就自求多福吧。”
“女人真是记仇呀。”明钦白眼连翻,腹诽不已。
“喂,三位姐姐,你们鬼鬼祟祟的说我什么呢?”尘心从大石上跳了下来,好奇地问。
“哪来那么多姐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可是男的。”明钦指着自个儿,一脸不满的叫道。
第42章 群英会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2章 群英会聚 尘心小口微张,灵动的眸子满是惊讶的神色,忸怩的道:“原来你是哥哥呀。”
燕秋晴抿嘴笑道:“小师傅你可别信他,其实这位姐姐是女扮男装,你可真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
尘心疑惑的瞧瞧两人,晕红着俏脸道:“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哟。”
“哪能呢?”燕秋晴忍着笑道:“这位姐姐被人唤作明妃,在我们老家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一朵花。”
“那你刚才为什么被他抱着呢?”尘心狡黠地问,“难道姐姐你喜欢女人吗?”
“我……你都看见了?”燕秋晴微微一怔,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荆眉妩见燕秋晴受窘,扶着明钦的肩膀笑的弯下了腰。
尘心撅着嘴轻哼道:“其实我可聪明了。”
“梨落妹子,你这个徒弟还真是个风/流俊爽的人物,怎么也不跟咱们西河子弟多亲近亲近。”
几个西河天将从后跟上,萧端华瞧见明钦几个谈笑甚欢,荆眉妩明眸善睐,燕秋晴婀娜秀美,尘心也是纤巧娇俏,明钦如处众芳丛中,让人艳羡不已。反观身边的姹紫、嫣红,举止妖冶轻肆,倒有些俗不可耐。忍不住酸溜溜地道。
他这话意在言外,也不单是跟苏梨落说的,燕秋晴几人有所警觉,尽都收了笑声。明钦淡眼瞟了瞟萧端华,若无其事的道:“走吧。”
苏梨落俏脸微沉,嗤笑道:“萧端华,我看你的心思也不在摩崖石刻上,不如先回舰上去吧,免得呆会儿争斗起来误伤了你,我们也不好跟萧监军交待。”
萧监军便是萧端华的父亲萧安国,西河帅府地位仅次于天藩元帅的人物。
“这话怎么说呢?”萧端华老脸一红,嘿然道:“梨落妹子一番好意,哥哥我是心领了。自古都说‘天下宝物,惟有德者居之’。哥哥再不济,也不见得比阎太岁差了,好不容易走到这种地步,怎么能半途回转呢。”
苏梨落听他大言不惭,心头鄙夷,也懒得揭破,轻哼道:“既然想上去,便闭上嘴用心赶路,免得呆会上去了下不来,可没人驮的动你。”
“是,是,是。”萧端华不迭道:“我理会得。”
…………
万寿山并不高峻,接天崖却是云遮雾绕,气象玄奇。
明钦他们赶到崖前的时候,轩辕弥明、天雄星几人都站在壁前,望着崖角的云雾若有所思。
“钦之,”苏梨落俏生生的走到明钦身边,低声道:“呆会儿若是六大高手驱散云雾,摩崖石刻显露出来,你可以用心观看,但是千万不要觊觎非望,此处高手众多即便拿到了月绝书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明钦点头称是,关心道:“师傅你气力未复,最好也不要跟人赌斗。”
苏梨落心中一暖,眼眸隐隐有些湿润,方才萧端华那些话也颇有些说到她心里去,明钦一见他的姐姐朋友便把这个师傅抛在脑后,着实让她有几分气恼和失落,只是她并不是气量褊狭的人,不好因此责备他,倒把一腔怨气迁怒到萧端华身上。
“怎么了?”瞧出苏梨落神情有些异样,明钦不解地问。
“没……我知道了。”苏梨落粉颊微热,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唉,妈的,这什么破路,本大王早晚得给他铲平了。”
阎太岁趴在马如龙的背上骂骂咧咧的赶了过来,温体仁、笑丹二姬和一众銮仪卫都弃了仪仗众星拱月般将他护在核心。
温体仁一边小心附和,“小臣回去马上办,调两千御林军将这山路修到大王您满意为止。”
马如龙仰头望见众人,心知接天崖已到,长长吁口了气,正要鼓起余勇,紧走两步将这重担早些放下。
蓦然一声轰隆剧震,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大地起了一阵剧烈摇晃,滚滚山石尽皆抖落下来,銮仪卫发一声喊,立时作鸟兽般奔散,马如龙连忙扔下阎太岁,躲避迎面撞来的大石。
“哎呀,妈呀——护驾,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来护驾。”阎太岁声嘶力喝的喊道,无奈他身躯笨重,跑是跑不掉的,他倒也机灵,连忙抱住脑袋拱到地上,撅起屁股对着滚落的大石,寄望于皇祖显灵,将山石一屁股顶飞。
明钦等人站在崖上,这一阵天摇地动虽也有几分惊乱,好在崖壁平滑,倒没有什么山石当头砸下,不然任凭众人都是武道好手,怕是也要受些损伤。
一阵鹤唳鸾鸣从崖上传来,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一黑一白两个中年修士骑鸾跨鹤飞身而至,那跨鹤的黑衫男道者五绺修髯,眉长目细,怀中抱着一张瑶琴,神情索漠。
女道士身披霞裳,发髻高挽,年过三十,风韵不减,手上拈一只洞箫,骑在鸾鸟背上,衣袂飘飘,大有仙家风范。
阎太岁缩在山道上鬼哭狼嚎,女道士一眼望见,洞箫随手一指,也不知施了什么术法,滚落的山石顿时斜飞出去砸到崖下去了。
“琴箫双仙?”温体仁认出女道士是‘琴箫双仙’的中的连憬玉,暗松口气,小跑过去拍打着阎太岁身上的草叶灰尘,宽慰道:“大王没事了,幸好大王洪福齐天,连仙子及时赶到,护得您龙体周全。”
“没事了?”阎太岁一屁股坐在地上,牙关的的打颤,脏兮兮的脸上似哭似笑,下体传出一阵臊秽之气。
温体仁面露异色,转过身瞅着四处窜伏的銮仪卫喝骂道:“你们还不给我滚过来,快扶大王起来。”
…………
“蔺道兄,不知方才这一阵地震是怎么一回事?”轩辕弥明眉头紧皱,惊疑不定的问道。
琴箫双仙都是光明海的得力干将,和阎九一也交情不俗,两人学识渊博,道行高深,又是一对伉俪,在六大高手中代表光明海和悬空岛,携起手来可稳居不败之地。
蔺相和漠然摇头道:“这恐怕得问织云仙子和翠翘仙子了。她二人对摩崖石刻究心已久,若说对接天崖的熟悉没人能及得上她们。”
六大高手奉命看守摩崖石刻,起初都想尽快找出月绝书的所在,立功建勋。可惜苦无创获,时日一久不免渐渐懈怠起来,只有天女门的织云仙子韧性极强,每日坚持上崖观摩石刻,风雨不辍,着实让人纳罕。
鹊仙宗的翠翘仙子虽不及她的勤苦,倒也经常陪伴左右,因为宗派立场不同,两人颇有几分亦敌亦友的意思。
“快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众人疑惑的循声望去,只见云雾濛濛的崖壁上不知何时慢慢生起了一团红光,浓湿的雾气便有些消薄的势头。
两条人影连袂从崖上飞身而下,一个如履天阶,风姿萧散,一个乘风御影,衣影翩飞。
“云师叔——”
“翠翘祖师——”
谭凝紫和秦慕雪心知是门中前辈,连忙越众而出,毕恭毕敬的肃立等候。
织云仙子云轻素一身月白绡衣,背倚长剑,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大有几分风清云淡的味道。
翠翘仙子身躯娇小,容貌甜美,手中持一柄碧玉拂尘,脸上笑吟吟的,看起来倒跟尘心的年纪差不多。
“你是掌门师姐的弟子?”云轻素淡淡问道。
“是,掌门大弟子谭凝紫见过师叔。”谭凝紫也一扫冷若冰霜的傲慢样子,恭敬行礼。
云轻素微一点头,便不再接话。不知道天女门教出来的弟子是不是都是这种寡言少语的样子。
“秦慕雪向祖师问好。”
偷眼瞟了瞟翠翘仙子,秦慕雪脸蛋微红,她虽然性子慧黠,不拘小节,也没料到这位祖师看起来这么稚弱。翠翘仙子算起来还是鹊仙宗现任宗主的师傅,不过当年她自作主张要来看守摩崖石刻,将宗主的位置传给了徒弟,后辈弟子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秦慕雪?你是哪家的孩子?”翠翘仙子拿麈柄敲敲脑瓜,眸子里露出沉思的样子。
“慕雪是什刹海秦家的,蒙师傅不弃,收为弟子。”秦慕雪说着娇躯微颤,似是有些紧张。
“两位仙子,不知道崖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方才突然山体摇动,如今又有红光闪现,是不是月绝书就要出世了?”
轩辕弥明问出了众人所想,对于摩崖石刻的好奇远远盖过一切俗事。
“这我也说不好,摩崖石刻上到底有些什么字,这么多年来,云姐姐每天都飞到崖上揣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翠翘仙子支着下巴轻轻叹口气,笑道:“不过,近一段日子每到午时,崖壁上都会透出一些红光,这片红光最近是越来越强了,我们猜想这红光跟月绝书定是大有关系。至于究竟如何,那可不好说了。”
庞韶怀疑道:“敢问翠翘仙子,这崖壁上为何终年笼罩着一重烟雾,莫非以你们的修为都难以透过雾气,觑看崖壁上的字吗?”
“要说这云雾么,倒要问问这悬空岛的主人了。”翠翘仙子眨眨眼眸,突然抓着庞韶的手掌笑道:“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也不知家山何处,你想打听这崖上云雾的事,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第43章 月老送我青领书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3章 月老送我青领书 庞韶面孔微红,忙不迭抽出手掌,干咳道:“还是不必了。”
秦慕雪柳眉大皱,不动声色地道:“回禀祖师,这位庞韶公子乃是明玄天宫玄女娘娘的侄孙。”
“哦,如此说来,咱们倒也是同宗一脉呢?”翠翘仙子掩着嘴巴吃吃笑道。
上古时,盘古神王开天辟地,化生皇天神王和后土神后统御天地,道祖化生玉清元始天尊和上清通天教主创立阐截两教分管阴阳。
两人又援引两仪之气,化生出四象:太阳之火帝俊,太阴之水老子,少阳之木东王公,少阴之金西王母。分别统帅羽、毛、鳞、介四族。
后来,皇天神王失爱于道祖,终至被废黜。帝俊于是和羽族深相结纳,和羽族女战神九天玄女结为兄妹,力压万族取得道祖法旨将神庭从昆仑山迁到羽族势力核心天界。
虽然后来帝俊和人族交战失利,被迫退位,但九天玄女倚仗羽族之强,坐镇沧溟眼,依然是兵强马壮,和西王母、女娲、后土祇一直都是三界最为煊赫的女圣人。
而鹊仙宗弟子本是织女的使女,织女又名天孙,是皇天神王的孙女,因为心灵手巧,皇天指派她主持织云,仙界的羽族少女无不得她传授。
翠翘仙子也是天河仙鹊,和九天玄女同属羽族,所以才有同宗一脉的说法。
云轻素浅浅一叹,凝眉道:“当年阎九一霸占悬空岛,自称天罗王,大肆招兵买马颇有和玉帝分庭抗礼的势头,三界有不少厌倦三清六御万世一系家天下的有志之士都来投奔于他,实指望生民从此扬眉吐眉,三界格局为之一改。”
“不料天下群雄入其彀中之后,阎九一便收起仁善面孔,严酷暴虐胜过玉帝百倍不止,他命令网罗下的修士交出毕生所学,不管是百代雄文,还是先贤教训,一发投入万寿山火山坑中,至于金玉宝器都被他和身边佞幸私自匿留。”
“其中有不少修为有成的真人境甚至圣人境修士,都被削去三花、罚没金丹,百年修为一朝尽毁。从那时起,这接天崖便被愁云惨雾笼罩,不见天日,即便内视通明都难以看透崖上石刻。”
众人听闻一时俊杰遭遇之惨,都是唏嘘不已,阎九一全盛之时,麾下有希望超凡入圣的大有人在,如果他有岛人吹嘘的万分之一的雄才伟略,悬空岛绝不至于困顿至此。
云轻素又道:“这些年我使足了盲人摸象的功夫,虽然大致推测出石刻的一点内容,对于月绝书的藏处仍是茫无头绪。”
众人心神一震,正要问一问云轻素到底发现了什么。山体蓦地又簌簌抖动起来,万丈霞光也不知从何处射出,映的崖壁宛如透明,冲淡的氤氲袅袅飘散,几个石刻大字缓缓闪现出来。
“天——行——有——常——”
“天——意——昭——昭——”
众人心头升起一片大喜悦,想不到数十年驱之不散的浓雾居然自行飘散,十几载参之不透的摩崖石刻竟尔一朝现示。
这几个字堪称铁勾银划,笔力遒劲,也不知是用什么物事勾勒出来的。那红光闪耀,十分诡异,众人也不敢侵到崖上,只这区区八个字也看不出用意何在。
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是皱眉沉思,谁都想抢先推敲出石刻含义,找出月绝书的所在。
“这月宫天子开什么玩笑,不知道我和尚识不得几个字么?”
笑我和尚挠挠光头,性子一起手中铙钹咣的撞在一起,猝然的震响骇了众人一跳。
“这个疯和尚……”
人群中便有人骂骂咧咧要和笑我和尚理论,不料山体忽然起了一片龟裂,扑簌的石屑纷纷坠落,众人心头也是砰砰乱跳,瞪直了双眼观察崖壁有何异状。
“莫非是月绝书要出来了?”
一片石屑剥落下来,又是一个鸟篆显露出来,众人连忙睁眼看去,“坑?——”
“什么坑?坑什么?”字是让人一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字又比先前的不同,勾划如一泓澄碧,上面流动着红艳的光彩。
“灰——”“易——”“冷——”
崖壁上每剥落一个字,人群中都有博闻强识的硕学之士念将出来,也不须旁人胡乱猜测。
“真——金——难——”
“——灭,”最后一个字闪现出来,众人还没得来及分析其中含义,油油碧字蓦的碎成千万光屑,山体上爆发出一阵天摇地动,光屑散作不计其数细如牛毛的金针喷射出来。
众人首当其冲,便是六大高手这样的真人境强者都难以闪避的开,一愣神间,金针便透体而过,各人心头都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感受,或灼痛、或苦涩、或悲伤、或喜悦,种种心情,不一而足。
“我有了……”一个人满面狂喜的叫出声来。
“我也有了……”
“你有什么?”
“你也有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相互顾忌,他们闭上眼睛,便发现奇妙的感受之后体内多了一本书,自然便以为这书关系到月绝书的奥妙,谁也不肯开口告诉别人。
“阿姐,我脑子里好像多了本书?”明钦暗暗称奇。
“什么书?”荆眉妩笑道:“我也有呢。”
“什么书,我看看。”明钦闭上眼睛观想着念道:“是太、平、清、领、书。”
“哦,我的是《南华真经》。”荆眉妩奇道:“难不成各人得的书都是不一样的么?晴姐你是什么书?”
“我是《舆地纪胜》。”燕秋晴思忖道:“姑奶奶从小就不爱读书,给我这个可半点用处都没有。”
明钦笑道:“看来月宫天子知道晴姐是刑部大捕头,送你一本地理志,倒也大有情致。”
燕秋晴打趣道:“那送妩儿妹妹一部《南华经》,是要她当姑子吗?”
“这你可就会错意了。”明钦怕她说者无心,荆眉妩听者有意,忙道:“送我姐一本真经,当然是说她至少可以修成真人境界。”
“那我就只能落个俗人境界了,四处奔波的命。”燕秋晴酸溜溜地道。
荆眉妩眨眨美眸,凑到燕秋晴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引得她面颊微红,大发娇嗔。
众人渐渐发现各人所得的书不尽相同,却是人人有份,没有什么可以居为奇货的地方,况且这书藏在各人体内,即便真人境强者也难以攘夺,便慢慢将自己的书披露出来,也都是些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的先贤典籍,至于话本、杂剧、小说、戏曲也不一而足。
“怪不得说‘坑灰易冷、真金难灭’。敢情都是阎九一焚毁的往古典籍,月宫天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炼成亿万光针,能够射入人类魂魄,任他暴虐君王,寸磔其躯容易,想要收剿这些书册可就难了。”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崖壁上亿万毫芒铺天盖地喷射,简直像飞雪漫天,清辉洒地,留在众人体内的实在是九牛一毛,这会儿怕是早飞进了千家万户,不但悬空岛的仙民人手一册,若是流溢四方,三界中人能够一睹为快的料想也不在少数。
自古得书不易,若能因此普惠众生,使生民因以求进,百数十之间定然能有圣贤再现。
阎太岁坐在地上,面如土色,銮仪卫中还有些人得了什么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之类,他竟然得了一本‘九一语要’,这月宫天子简直是开玩笑。
“爱卿,你可有良策?”阎太岁向温体仁招招手,以前玉帝也经常写些谕旨,让天兵天将溜到悬空岛外围散发,妄想摇撼阎氏基业,温体仁曾经总结阎九一的经验,发明了坑、蒙、拐、骗四大妙招,对付这些雕虫小伎可谓是手到擒来。
“大王不必担忧,我已经让铁匠局在每把菜刀上都刻了标记,五家共用一把,都用铁链拴到井沿上,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几本破书怕什么?”
第44章 惊煞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4章 惊煞人 接天崖上的石刻化作难以计数的毫光射向十方世界。
崖前一众玄门修士又惊又喜,喜的是摩崖石刻果然潜藏玄机,传说是月宫天子成化之处,八成不会有假。惊的是区区几个壁字鸟篆便有如许神力,月宫天子衣钵所寄的月绝书还不知如何玄奇奥衍,以众人的修为怕是谁也难以驾驭的了。
稍时,崖壁的湛然毫光宣泄殆尽,露出两面门户似的空洞,里面黢黑一片,透着一股诡秘莫测的味道。
“看来……月绝书便在这里了。”
谜底可说是不言而喻,众人修行多年尝尽其中甘苦,眼见这么一个天大机缘摆在面前,谁不想得之而后快?
只听的一声鸾鸣,连憬玉驾起鸾鸟疾冲进崖腹中去。她看守石刻多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石破洞开,哪里还按捺的住。
“憬玉——”蔺相和浓眉紧皱,若有所思。不料跨下白鹤和鸾鸟熟稔已久,向来伴飞同止,一振羽翮便跟了上去。
“丫头,老道要进山腹中看看,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走失了。”轩辕弥明匆忙叮嘱尘心一声,也不待她答应,便驾起云雾腾身而起。
“那你早点回来。”尘心话没说完,轩辕弥明早一溜烟似的去远了,她气恼的跺了跺脚,撅着小嘴生起闷气。
“走——”
古公亶等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施展身法向崖上掠去,不过他们既没有蔺相和夫妇的禽鸟代步,也没有轩辕弥明的乘雾之术,想要一气攀上滑不溜手的峭壁绝岩可大不容易。
“这几个下界武夫也真是不自量力,前面已经有了琴箫双仙和云崖道长,便是崖上真有月绝书,也不比虎口夺食来得容易。”
萧端华一脸不屑,陵川八友若是遇上一个天人境的好手,倚多欺少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是六大高手都是天河界一时之选,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他们对付的了的。
“那华少你有什么主意?”崔晋皱着眉头问。
如今的天界可说是佛道两家分而治之,二十诸天大多出身道门,又被佛陀引重,月绝书作为月宫天子的衣钵传承,着实是一个不小的筹码,百年学道不就是为了一朝登临绝顶么,拿到月绝书这一切便唾手可得,谁还能心如止水。
萧端华嘿然一笑,“旁人都想着捷足先登,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赫连以为呢?”
“六大高手守卫月绝书多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悬空岛危机四伏,便是拿到了东西,也未必有命受用。”
赫连佩玉轻叹口气,“想不到六大宗派如此棘手,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到舰上去,‘千金之子,不坐垂檐之下’,若是把你们伤了,我回去可不好跟几位叔伯交待。”
“赫连的主意自是稳妥,不过……”萧端华朝着尘心努努嘴,笑道:“咱们最好带上一件东西,拿这月绝书便先有了三分胜算。”
“你想将这小道姑劫作人质?”赫、崔二人心领神会,尘心既然是轩辕弥明的孙女,至少也可让他存些顾忌。
“你们瞧我的。”
萧端华自得一笑,搂着姹紫、嫣红向尘心走去,隔远便笑容可掬地道:“小仙姑,哥哥请你上我家做客怎么样?我家里有的是奇珍异宝、绫罗锦绣,包你享用不尽。”
尘心正垫起脚尖向崖上张望,闻言瞄了萧端华一眼,不悦的摆摆手,“你走开。”
“哥哥我一片好意,小仙姑如何不领情呢?”萧端华笑眯眯的朝尘心手腕扣去,他也是将门之后,虽然禀性疏懒,没什么真才实料,整天跟赫连佩玉等人混迹在一起,倒也有些武学根基。
尘心纤长的蛾眉轻挑,唇角浮现一抹笑意,脚下奇异的一闪,萧端华只觉的眼前一花,两耳生风,卟通一声扑倒在地。
尘心扶着腰肢咯咯笑道:“哎哟,看你呆头呆脑的,这一跪倒也伶俐,不过大家素不相识,何苦行此大礼呢?”
萧端华膝盖生疼,觑见尘心穿着布鞋俏立跟前,不由暗自咬牙,两腿一蹬朝她脚下扑去。
尘心嘻嘻一笑,不慌不忙的扭开身子,脚尖一勾踢的萧端华翻了个身躺在地上,直落得个面目青肿,鼻血长流。
“这小道姑使的莫非是沾衣十八跌?”
明钦几个见萧端华言辞闪烁,行为蹊跷,原本还替尘心担忧,及见她身法高明,武艺远在萧端华之上,不由暗暗喝彩。燕秋晴见多识广,看出她所使路数极似传闻中的‘沾衣十八跌’,看来青牛派底蕴也非同一般。
“萧端华,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孩,还要不要脸?”
燕秋晴出声喝止,尘心现在孤立无援,若是旁人都跟萧端华一样的心思,即便她有些高明武艺,怕是也难以脱身。
“嘿,哥哥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捕头来教训。”萧端华挣扎着站起,抹了一把鼻血,阴沉着脸道:“晋少,赫连,你们还不快来帮我。现在可不是你们装君子摆风度的时候。”
“可是……”赫连佩玉和崔晋脸色古怪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崖上一条人影飞驰而来,可惜萧端华情绪激动,没能看见。
“可是什么,不抓了小道姑,怎么要胁老道士为我们办事,别告诉我你们不想拿到月绝书。”
萧端华摔的有些浑浑噩噩,气极而怒,顾不得掩人耳目,振振有辞的大声说道。
“小兔崽子,你还想要胁我?”
轩辕弥明气势汹汹的飞扑下来,一听萧端华扬言要捉拿尘心当人质,如何不怒,随手在他胸口一拂,萧端华百数十斤的身躯断线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赫连佩玉两人暗自庆幸,没想到轩辕弥明返回的这么快,还好他们有所顾忌,因此逃过一劫。
“爷爷——”尘心眸子一亮,脸蛋上满是喜慰之色。
“丫头,快跟我走。”轩辕弥明拽着她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向山下奔去。
“怎么了,东西拿到了吗?”尘心疑惑地问。
“轩辕道兄请留步,在下有一事不明。”
“要走也行,先把月绝书留下。”
众人见轩辕弥明神情有异,都以为他是得了月绝书要高飞远遁,立时展动身法将他围在核心。
“嘿,哪有什么月绝书。”轩辕弥明目光一扫,飞快地道:“眼下还是性命要紧,诸位同道若是肯听我一言,还是快快逃命去吧。”
“道兄不要危言耸听,我翠翘可不吃这一套。”翠翘仙子冷笑道:“识相的还是将月绝书交出来,道兄你自恃神通广大,也要为你的小孙女着想一二。若是动起手来,小妹可没个轻重,莫要坏了你家血脉骨肉。”
轩辕弥明苦笑道:“丫头你少不更事,非要闯入这是非之地。如今身处绝境,连老道也护你不住。你看,这位姑姑不肯放过你呢?”
“爷爷只管放心离开。心儿才不怕她呢?”尘心从轩辕弥明手上挣脱出来,眼眸中一片坚毅。
“道兄,可是崖洞中出现了什么变故?”云轻素疑惑的问。
“一念为祟,几乎修为尽毁。”轩辕弥明摇头慨叹。
一语未已,久违的山体摇撼再次袭来,崖壁上寸寸龟裂,陵川八友惊呼着从崖洞中翻滚出来,霎时间,接天崖上到处是轰隆剧震,灼热的岩浆冲天而起,烧红了整个夜空,滚滚热浪从崖洞中冲泻出来,如同千万头狂舞的火兽,惊的众人魂不附体。
第45章 自投罗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5章 自投罗网 火山爆发,岩浆倒泻,赤焰好似洋洋江水吞噬如狂,整个万寿山霎时陷入一片火海。
崖上众人虽然修为高低不一,却没有哪个达到金钢不坏的地步,面对天地之威再也无暇顾及其它,各自使出看家的本领惊慌逃窜。
明钦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雪羽大雕抓住荆眉妩和燕秋晴撑开翅膀掠到半空。
岩浆冲决是何等惊人,不一刻脚下便被滚滚火流吞没,惊乱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四望尽是茫茫火海,真像是一场噩梦。
悬空岛上也是山势连绵,虽然诸峰不甚高峻,倒颇有些奇丽之处。明钦翻过一个峰头,估摸岩浆冲不到这里,才俯身落到山坡上。三人相顾无言,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些兔死狐悲的戚然。
“糟了,我把师傅忘下了。”明钦一拍额头,心中大感愧疚。他和苏梨落虽然认识时间不长,相处的倒也融洽,危急关头撇下她独自逃生,可有些不像大丈夫的作为。
荆眉妩握着他手,轻声安慰道:“苏小姐是天河将门之女,武艺不凡,又有诛天铠这样的宝甲护体,料想她定然能逃出险境的。”
“是啊,当时变起仓促,大家都只顾自己逃命,难免顾此失彼,钦之,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燕秋晴也劝道:“他们西河帅府的人目空一切,不可一视,难道还没有一二宝物傍身不成。”
“师傅待我不薄,丢下她总是心中不安。”明钦叹道:“姐,你和晴姐在这里躲避片刻,我回去看个究竟,稍时便和你们会合。”
荆眉妩微微沉默,强笑道:“那你多加小心,凡事莫要逞强。”
“放心吧。”明钦心意已定,顾不得再和两女依依惜别,连忙又使出‘太阴炼形术’,变了个鹰隼之类,破空而去。
燕秋晴闷闷不乐地道:“妩儿,你为何不出言阻止呢,钦之平日里对你千依百顺,你若是坚持不让他去,他**不会违拗。”
万寿山不但有火山岩浆的天地之威,六大宗派的几个真人境高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三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自然不愿让明钦再涉险境。
荆眉妩反问道:“若是换作你我被困在接天崖上,姐姐你是想让他救,还是不让他救?”
燕秋晴怔了一怔,苦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倒应该鼓励他去才是。”
“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子,我的钦之吉人天相,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惧。他说让我等着他,我便要等到他回来。”
荆眉妩走到高埠之地,望着万寿山漫山遍野的火光,眼眸中满是异样的神采。
…………
明钦赶回万寿山的时候大半山坡都成了焦土,山上的宫殿楼阁一连十,十连百,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房屋的骨架不时吱吖砸落下来,焦臭余味呛的人鼻酸眼涩,难以靠近。
更让明钦吃惊的是山下阵列着许多披甲武士,他们并不上山救火,反而驾驭着成千上万的霹雳战车将整个万寿山层层封锁,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明钦凭着记忆直冲到接天崖上,这里已经是炎流滚滚,山河变色,山崖被岩浆冲肆的不成样子,让人纳罕的是一条银白色的匹练平铺在炎流上,明光闪烁,灵气流溢,端的不是凡物,匹练的一端射进崖壁中,使的它没有被冲流而去。
几个神情肃穆的男女躲在上面,明钦认得居中端坐的是织云仙子云轻素,谭凝紫、秦慕雪站在两旁,隔远处又坐了几个江湖豪士,陵川八友都在其中。
“几位请了,不知你们可有见到我师傅苏梨落?”明钦落到匹练上现出真身。
“是你?你还敢回来?”谭凝紫柳眉轻挑,握着金错刀微微冷笑。
明钦不愿和她纠缠,目光一扫,拱手道:“古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过苏参戎?”
古公亶轻咳一声,他们兄妹八人从崖洞里死里逃生,多少都受了些外伤,雄心壮志消减不少,微喟道:“此番多亏了云仙子出手搭救,这一阵火山爆发岩溶冲泻来得太过突然,我们也不知道苏参戎下落如何。”
云轻素出身天女门,这条匹练也是三界闻名的天孙锦,相传乃是天孙织女所织,不惧水火,大难来时云轻素祭起此物,在危急关头把众人救了下来。
“多谢古先生直言相告,我再到别处寻寻看。”明钦暗自一叹,苏梨落和谭凝紫素不相能,不像陵川八友他们多少也算天女门拉来助拳的,云轻素出手搭救也在情理之中。
赫连佩玉等西河天将怕是没那么好运了,只盼他们天河将门有些法宝傍身,兴许能逃过此劫,否则落入这茫茫炎流,定然是凶多吉少。
“喂,姓明的小子,你把我眉妩师妹带到哪里去了?”谭凝紫闪身一拦,不依不饶的问道。
“当然是安全的所在。”明钦轻嗤道:“顺便告诉你,不要再一厢情愿,我姐是不会拜入你天女门门下的。”
“你……小子可恶。”谭凝紫闻言气结,‘金错刀’呛啷出鞘,随手挽了个刀花,轻灵如流星掠空,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刀气所及‘丝沙’一声斩断一截衣袂。
明钦吃了一惊,心知她这个天人境七重果然非同小可,拳脚硬撼绝然不是对手,脚步一错掠到半空,嘿笑道:“谭仙子真是好刀法,等你逃出生天咱们再好生比试一番,你且好好歇着,在下可不奉陪了。”
“有胆你别跑?”谭凝紫勃然大怒,可惜她还没修到乘风御影的境界,这茫茫火海中离了这片天孙锦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有胆来追呀。”明钦哈哈笑着反唇相讥。
“公子且慢行。”
原本盘膝而坐双眸轻闭的云轻素蓦的睁眼发声,她随手一招若有一股无形大力将明钦包缠其中,浑身好像被蛛网缚住一般,明钦大惊失色,急忙催动灵力挣拒,谁知那无形的大网好似附骨之蛆,灵力传到上面便如泥牛如海,端的是怪异无比。
明钦身法不灵,‘卟通’一声摔到天孙锦上。
“任你奸滑似鬼,还是要落入本仙子的手中。”
谭凝紫大喜过望,一个急跃抢到跟前,抓住明钦的衣领提溜起来。
第46章 剑仙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6章 剑仙 明钦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既然挣之不脱,反倒坦然起来,冷笑道:“想不到在下有这么大的面子,还要劳烦云前辈亲自动手。”
“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谭凝紫微微哂道。
“不错,自古都说‘千古艰难惟一死’。但凡人怕死,怕的是魂归寂灭。自从佛教东传,六道轮回秩序大佳,只要私德无亏,便可以往生善道。是以只有恶人才怕死,身是好人,不知道死有什么可惧?”
明钦说的振振有辞,一点也没有被人所执的觉悟。
“这里可是片羽不浮的天河界,死在这里的人没多时便魂飞烟灭,还谈什么往生。”谭凝紫讥讽道:“你便是想要投胎,只怕没有鬼卒能来接你。”
“哈哈,这你可又错了。”明钦不以为然地道:“岂不闻自致神灵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至上者立德,譬如百代圣王,周公孔子之伦;其次立功,世人行事有可表彰的都属于此类;其下立言,不但劝善戒恶,便是琴棋书画、农耕陶艺,技臻于高妙的也未尝不可以成神作圣。”
“是以平生行事但叫不似庸人之碌碌,一言可表,便可以精魂不死。说什么魂飞烟散,这可是仙佛诸天都作不了主的事。”
“你……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谭凝紫气极而笑,她素来冷若冰霜,雅不擅口舌之辩,虽则将明钦擒捉到手,才发现有些无可措置,天女门毕竟是名门大派,也不好无缘无故戕害人命。
“谭仙子,你仗着天女门势大徒众在外面胡作非为,你家师傅知道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谭凝紫面寒如水,娇挺的胸脯急剧起伏,大概气得不轻。
“谭师侄,我有几句话要跟这位公子说,你不要难为他。”
云轻素大感有趣,这明钦明明身陷危难,偏是唇枪舌箭将谭凝紫攻击的没有反击之力,虽然说天女门正道人望,不该凭好恶喜怒断人生死。但是天道威严,正道凛肃,若要处置一些对门派言辞不逊的宵小之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是。”谭凝紫余怒未消的瞪了明钦一眼,不情不愿的退到一旁。
“我听谭师侄说过,你们一行都是驭使仙车从凡间飞上天来的,既然是为求取仙道而来,我天女门又名声不恶,你为何不愿让令姐拜入我天女门下呢?”
云轻素这一问,也正是谭凝紫心头所想,她以为明钦定是因为在舰上有段过结,所以才百般阻挠。
“山野之人只喜欢逍遥自在,受不得条规约束。天女门的好意,只能敬谢不敏了。”明钦冷淡地道。
云轻素微微笑道:“公子既然精通义理,便该知道三界六道中根本没什么大逍遥的所在,况且仙界乃三界至高名利场,公子此行不是缘木求鱼吗?”
“多谢云仙子指点。”明钦也笑道:“在下行事,向来是临事而惧,遇事则退,平生错愧可载一车,缘木而求鱼,即不得鱼,也没有什么妨害。”
“临事而惧,遇事则退。”云轻素细味这八个字,解颐道:“你小小年纪,倒是老气横秋的很。”
“仙子也说我精通义理,多知义理又岂能不暮意早生?”
“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虽则难能,不胜心向往之。”云轻素轻声唏嘘,“听谭师侄说令姐资质极美,若是任其抛置,着实可惜。可否请公子替我传一语,织云想将她列入门墙。当然,你二人可以妥为商议,若是遇到胜过织云的,自是再好不过。”
明钦面皮一红,默然道:“仙子一番美意,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云轻素轻拂衣袖,却从明钦身上飞起一条云气结成的细绳,夭矫如蛇,肉眼难见,她号称织云仙子,缚云拿人的本领果然非同小可。
“公子性情鸷猛,方才想要留你叙谈,不得不施些手段,还请见谅。”
明钦活动活动筋骨,也知道云轻素手段厉害,神通心机胜过谭凝紫十倍不止,人家既肯好言好语,他也犯不着挑人怒火。老实道:“不敢。”
“方才听公子问及西河帅府的苏参戎,我和她官民不相交,本不想因此分神。不过她既是公子的老师,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云轻素淡然一笑,眼眸微阖,引臂戟指,背上‘云水剑’叮的一声,激越而出,清辉夺目,好像一道闪电,翻飞于四方上下,霎时便不见踪影。
众人目眩神摇,御剑之术是武人境十二重剑仙修为才有的神通,但武人境和天人境不光是境界的差异,也有地势的差别,往往难以准确展示一个修士的战力。
九为数之极,当今天宫虽已厘定九重为各境最高修为,实际各境都有超出常规的存在,譬如武人十重的摘叶飞花,武人十二重的剑仙。后者已经以仙为称,修为和地仙相差不大。
地仙就是未能飞升的仙人,天仙则包括天人境、真人境、圣人境、道体境,可说是生活在天界的仙人。修成之道,仙佛两家都是法门众多,像服食、炼养可说是内圣之道,符箓、拳剑可说是外王之道。
唐时裴斐号称剑圣,和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并称三绝,长剑脱飞数十丈能还入鞘中,观者惊骇莫名,不知道这就是剑仙手段。
又有公孙大娘剑舞精绝,诗圣杜甫称她“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还说草圣张旭看了她的剑舞,草书长进。可见张旭的草书和公孙大娘的剑意一脉相承,只是不知什么缘故没有封圣罢了。
封圣最初确实是很神圣的事,史家班固在《古今人表》中自伏羲至孔子,所封圣人数千年才十几个人。封神演义中谈三教圣人也是屈指可数,及后来说李靖、杨戬七人肉身成圣,但杨戬才是个圣人五重的小圣,也算实至名归。
西游记中美猴王和六妖义结金兰,同称大圣,虽也掺了些水分,但几千年来妖族七圣到底是领袖群伦,兵者诡道,素来喜欢虚张声势,也说得过去。
后世圣人难逢,有很多以一艺名圣的,诗圣杜甫、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等等,一技独臻,也可谓独辟蹊径。
近世有很多获封大师的,貌似比大圣、大贤差着两筹,属于高不成低不就,是龙是虫还有待大浪淘沙,倒也并非妄称。
第47章 山雨欲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7章 山雨欲来 飞剑真是一门神奇的技艺。
如果说攻城夺池威力可能及不上凡间的火炮,运用的奥妙则远非火炮可望其项背。
武人常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暗器刺杀可谓让人又恨又怕,蜀中唐门单凭这一技之长便屹立西南上千年绝非幸致。
何况飞剑之技纵横云霄间,千里取人头,如同探囊取物。
高明的剑术家可以得到人剑相御的地步,剑既是杀人利器,又是最忠实的仆从。古人说不为真仙,便为剑仙,一语道尽其中隐微。
真仙出入仙界,执掌天道,长生久视,盛气无与伦比。剑仙仗剑行道,纵横三界,斩妖除魔,所向披靡,虽有显隐之分,皆属生人之极乐大快。
云轻素默坐在天孙锦上,容颜恬静,云水剑出入云端,势挟风雷,须臾之间已度越千里万里,四方上下。
众人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脖颈上生起微栗,好像那飞剑会突然斩落下来,大好头颅就此离分。如此神出鬼没的技艺,若是交起手来如何抵挡得了。怪不得人说,剑仙十二重,真人不敢敌。
稍时,天边一声吟鸣自远而近,云水剑好似一道流星划破天际,云轻素衣袖轻拂,掀起一阵气漩,众人止不住后退数步,谁也不敢越雷池半分。云水剑这才飞还入鞘,风雷止息,云轻素睁开眼目,蛾眉微凝,似乎有什么难以索解的事情。
“怎么样?”明钦忍不住开口询问。
“万寿山以内伤亡惨重,东南八百五十步有一些道行之士,但是苏参戎好像并不在其中,另外我绕山而行,发现山下集结了许多天罗武士,还有霹雳战车封锁全山,这阵势只怕万寿宫都能铲平了。”
云轻素微微苦笑,想不到摩崖石刻如此诡异,一举激起火山喷发,万寿宫建筑尽毁,阎太岁也生死不明。
自从阎九一去世之后,悬空岛内部倾轧愈烈,天罗大帅印德龙又是水师提督印苍虎的兄长,两人早有将阎太岁取而代之的打算,这一番震荡倒是给他们不少便利,这个时候封锁全山,万寿宫的宫人侍从谁也别想逃生出去。众人牵涉到这段秘闻当中,要想全身而退可是不太容易。
明钦眉头大皱,云轻素御剑行天,精魂所系,便如她亲眼看到的一般,所得的结果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若果如她所言,方圆数里已经没有道行之士的讯息,苏梨落等人除非有什么秘宝,活命的希望可就太渺茫了。
“既然仙子说东南尚有人迹,不管我老师在与不在,我都该去看个究竟。或许能得些线索也未可知。”
“也好。”云轻素点头一笑。
众人心忧处境危殆,并不关心他的去向。明钦别过众人,便幻出鹰隼依着云轻素的指点,飞往东南而去。
…………
这一阵烈焰张天,空气里都充满了混浊的味道,明钦不虞有此变故,一时飞的疾了便有几分头昏脑涨。好在云轻素指明的地方离不太远,明钦翻下云丛,老远便看到一只巨大的葫芦浮在火海中。
轩辕弥明老神在在的箕踞而坐,这一葫芦倒是搭载了不少人,除了商道清、冷鸿几个熟识的面孔外,倒有不少是万寿宫的宫人,阎太岁、温体仁赫然便在其中。
尘心站在葫芦嘴儿上,小脸上满是忧虑,“爷爷,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呀?”
轩辕弥明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小丫头不在家好好安生,跑出来厮混什么。没听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今天要不是我老道在,哪还有你活蹦乱跳的时候。”
尘心撇嘴道:“那还不是你有本领不肯教我,若是我和爷爷一般的本事,天下还有哪里去不得。”
“修道之人也不能不为道书奇功所累,老道枯守数年,到头来连月绝书的影儿都没见着,只得月宫天子惠赠了一卷《黄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轩辕弥明长叹一声,颇有后悔的意思。
“云崖仙师,不知道咱们可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呀。”眼下有求于人,温体仁的态度又毕恭毕敬起来。
“是啊,牛……道长你还不快点想个法子出来。只要本大王能逃出生天,定然会重重赏你。”阎太岁喘着粗气说道。
这一番折腾可比不得酣睡龙床舒服,一来二去几乎丢了半条命去,不由暗恨为了月绝书鬼迷心窍,大好宫室毁于一旦,要说损失惨重可没人比得上他了。
“这一下经营数世的华丽宫室和积聚多年的财富全完了,这得加多少税,想多少搜刮民脂民膏的点子才能补偿回来呀。”他这里甫脱险境,便计划着怎么把损失弥补回来。好在阎氏积威已久,岛民惯于俯首帖耳,久处于鲍鱼之肆,已不知其臭。
“不知道阎岛主打算怎么赏我老道,黄白之物对我没有丝毫用处,况且,你搜刮的不义之财老道怎么敢用,本来这些年我的修为都止步不前,若是招来雷劫可大大不妙。”
轩辕弥明一脸的严肃认真,丝毫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阎太岁面皮紫涨,暗自恚怒,可是他命悬人手,还真不敢得罪他。以往在岛上呼风唤雨,纵/情尽意,不料最近遇到的几个道行之士,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阎太岁早就想用霹雳战车将他们碾个粉身碎骨,可惜他一直出不去,霹雳车也开不进来。
明钦在人群中看不到西河帅府的人,顿时大为失望,想来大难来时,众人都顾着自己逃命,像轩辕弥明、云轻素这等神通有成的也都顺手救下就近的人,颇有几分度施有缘的味道。
云轻素御剑飞天都寻不到苏梨落半点影迹,轩辕弥明这些人大概也什么有用的线索,明钦本抱着万一希望而来,这时不禁灰心意冷,心中一片茫然。
忽然想起月宫天子在接天崖上留字,道是“天行有常,天意昭昭。”其实也颇耐人寻味。
古人书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一句说无为,一句说有为,本非出自一人之口,所持的又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态度。也不知他为何要牵连在一起。
若是天意昭昭,阎太岁这种脑满肠肥、人头畜鸣的反倒安然无事,苏梨落天下奇女子竟尔下落不明。
持正语?愤激语?通通已不得而知。
第48章 暗渡陈仓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8章 暗渡陈仓 炎流飞窜,烧的大地像要沸腾一般,即便是天人之力也惟有避其锋芒,苟全性命而已。
岛上的震荡也时复有之,暂得不死的人群恰如惊弓之鸟,在漫无边际的火海中挣扎。
这注定是一个漫漫长夜,也许悬空岛便要在这样一个烈焰张天的黑夜里永远消逝在银河之中了。
一阵斥喝声传来,天空中激起一层层猛恶的气漩,余风所及扫的山石崩塌,火焰迎风猛涨,骇的葫芦上人群大声惊呼。
“天雄星,识相的快给我闪开了。”
翠翘仙子乘风而立,执着一柄翠羽扇,俏目含煞。她本是天河仙鹊,乘云驾雾可是看家本领,无须像轩辕弥明等人一样借助法宝。
“你莫非以为一己之力可以阻挡我们三人?”
“今日看在玄女娘娘面上,权且放你一马。”
琴箫双仙也骑青鸾、跨白鹤盯着天雄星虎视眈眈,先时他们抢入崖洞之中,还未寻得月绝书消息,倒被火山喷流冲决的狼狈不堪,不过两人毕竟是真人境好手,应变之力还是有的。
“忠义当先,有进无退。”
天雄星冷冷一笑,摘下毡帽随手一掷,恰似半空响起一声炸雷,蔺相和首当其冲,跨下白鹤长唳一声,双翅大开倒掠数丈。
天雄星露出庐山真面,果然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寒枪如水,气韵沉雄。只髭须微微泛白,似已不复壮勇。
“你自寻死,须怪不得我。”
翠翘仙子不再搭话,手中羽扇疾挥数下,一道道烈焰好似火龙夭矫,飞扑而上。几人寻觅月绝书多年,心中早和遍山的岩浆一般渲滚如沸,便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他们直闯崖洞的劲头。
天雄星木然而立,火焰打在身上立时像被冰冻住一般,就见他随意一挥,烈焰应手而落,化作丝丝雾气。
“怎么可能?莫非此人穿了什么宝衣?”翠翘仙子揉揉双眼,脸蛋上满是诧异之色。
“此人是罡煞之体,寻常五行之法恐怕伤他不得。”蔺相和连忙从旁提醒。
天罡地煞都是天地间溢气,未能得星辰之正位,勇猛善斗,太古时被九天玄女收入麾下,经天人大战被人族天师镇伏在龙虎山镇魔碣下,后来洪太尉误走妖魔,才得以转生。
此后在凡间建功立世,虽然没有封侯拜相,也足以振领生气。归位后,非复血肉之躯,战法尚有太古余韵,不似后世修士只懂得炼养服食、法宝御敌。
翠翘仙子这把翠羽扇虽然不是什么极了得的法宝,但扇动起来能引起天火,真仙之体也没有不害怕的。像天雄星这样视若无睹的可让她有些莫可奈何。一击不中,当即惊愕万分。
天雄星飞身抢至,矛锋所向碜人肌骨,翠翘仙子花容失色,堪堪避开心口要害,却被一矛扎进腰胁,登时血透重衫,惊骇欲死。
“看我的神雷闪。”
蔺相和皱眉轩动,袍袖迎风鼓荡,手指勾挑抹动,只听的喀嚓数声,一道道银白的电光好像斩刀劈截下来。
连憬玉也连忙竖起箫管,呜聿作声,空中立时烟昏瞑合,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乍隐乍现的雷光电火绕着天雄星厮斗不休。
…………
明钦见天雄星守着崖洞和三人大打出手,心知必有蹊跷,趁着几人斗的昏天暗地,化作一只雀鸟飞了进去。
崖洞中烈焰灼人,翻滚的岩浆好似煮沸的汤水,却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天人境修为也不敢轻易靠近。好在明钦天生体质如金玉,高温岩溶也履之如平地。
崖洞中流火乱窜,凶险无比,倒没有什么可观采的地方,明钦渐飞渐下,崖底却是一个渲沸的火池,一个颀长的身影绕着火池似是在查看着什么。
明钦微吃一惊,认得那人正是明玄天宫的庞韶,怪不得天雄星阻挡三大高手不使靠近,原来早有同伴潜入进来。
不过这崖底已是极难堪的境地,便是放他们进来,以三人的修为也未必能深入到此。庞韶修为远不及三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明钦暗自寻思,却见庞韶喃喃自语,唇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光辉灿烂的火鸟,羽翼招展投入火池中去了。
“这是……莫非是凤凰?”明钦啧啧称奇。
凤凰是羽族之长,四灵之一,上古时和毛族貔貅,介族玄龟,鳞族麒麟雄霸天地,人族承统后也一直被视为祥瑞,只是凤凰性情孤高,传说他“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甘泉不饮”,数千年来很少显迹于人间,以至于人们以为怪诞,连其是有是无都怀疑起来。
明钦修习‘太阴炼形术’多年,深知道化鬼容易化人难的道理,一些平平无奇的物事变化起来无伤大雅,本身就不引人注目,当然也不会有像不像的问题。
若是变化天地神灵,不但甚招鬼神忌讳,也很难成功。比如凤凰、麒麟这等灵种,根本就难以相肖,古来不少官员揣摩圣意,诈为祥瑞,不久就被戳破,可见以假乱真多么不易。
况且变化之术是天地间机巧最深的,易学难成,鼎鼎大名的齐天大圣修成地煞变化七十二种已经足以大闹天宫,让真仙难辨真伪。
凤凰是火中不死鸟,这可不是变化之术能够办到的。
明钦心头一动,想起月绝书的种种神异,也随后跃入火池中。
相传刀山火海是地狱中的两种酷刑,凡人谈之色变,明钦落到池中,方想起他体质虽然有些奇异,可这火池炽灼胜过凡火万倍,也不知能否抵受住。若是被炼化了,岂不冤哉枉也。
火池里一片辣红,也难以分辨道路,明钦有心回头,也不知哪里一脚踩脱了,一股酸辣直冲进眼耳口鼻中来。
“这是哪里?”明钦愕然睁开眼来,又觉得脸目一片清凉,方才的火池霎时不翼而飞,面前却是一个清凉水池。
一个宽袍博带的老者坐在玉床上,双目闭阖,神情恬淡,长发披垂,丝丝如银。
“莫非这便是月宫天子?”
庞韶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盯着白发老者清亮的眼眸中满是欣喜的神色。
这个问题明钦也无法回答,床上的老者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第49章 神游镜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49章 神游镜 庞韶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围着老者打量了一圈,想了想,伸出手指凑近他鼻际,果然触摸不到气息,释然道:“真的死了?”
“你说谁死了?”老者蓦地睁开双眼,仰起头笑眯眯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躲在这里装神弄鬼?”
庞韶一惊之后,不禁勃然大怒,抬手劈出一道掌风向他胸口打去。他也有天人境五重的修为,这一掌势可开碑裂石。
老者似乎愣住了,竟然不及闪躲,掌力击到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低头瞅了瞅胸口,古怪一笑,身子突的像琉璃般炸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你不是来找月绝书的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若那人真是月宫天子,你这一掌不把他得罪很了?”
明钦暗暗咋舌,这位庞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想不到性子也这般易怒。
“若是连我一掌都接不住,怎么可能是二十诸天之一的月宫天子?”庞韶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在玉床上仔细查看起来。
“况且月宫天子历劫已久,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此间只该有月绝书,不会再有别个月宫天子,否则不是疑幻之阵,便是什么精怪幻化了骗人的。”
明钦心头微讶,想不到庞韶思虑如此周密,怪不得出手果敢,无所顾忌,原来先已有了这一番定见。那老者一击即隐,也果然如他所料非幻即怪。
“你要找什么东西何不向我来取,只管自己胡乱翻腾什么?”
老者身上奇光变幻也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摇着头一脸不悦的道。
“故弄玄虚。”
庞韶冷笑一声,扭身现出火凤真身凌空搏击,气势猛厉,老者又如先前一般碎成光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件物事‘当啷’一声落到地上,明钦拣起来看时,却是一面雕饰华美的铜镜,镜沿上镌了许多妖艳绽放的花卉。
“什么东西,拿来我看?”庞韶现身出来,疑惑的伸手要取。
“是面镜子。”
明钦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庞韶的手指刚触及铜镜,眼前蓦地明光大亮,铜镜上光彩流离,好像一轮满月,清光泠泠,让人心头一寒。
明钦打个冷颤,急忙撒手时,谁知镜面好像粘到手指上一般,再看庞韶也是脸蛋煞白,和他一般苦况。
身上传来一阵魂不附体的感觉,迷迷糊糊中明钦看见两人都被镜上的明光罩住,神魂渐渐被抽离了肉身,心头一虚,就此不省人事。
…………
“小子,醒醒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听的一声笑呵呵的叫唤,明钦茫然的醒转过来。迎面的还是那位白发老者,现在离的近了,明钦发现他面容清癯,脸色红润,乍一看像老人,仔细看来却没有丝毫老态。
“你一定是月宫天子了?”
“逝者如斯,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老者洒然一笑。
“这是在哪里?”
明钦坐将起来,打量一下身周,才发现四面空空漠漠,似无一物,委实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你在我的梦境里。”老者答道。
“你的梦境?我怎么会闯进了你的梦境呢,你又在哪里?难道是那面镜子的缘故?”
明钦脑子渐渐活络,想起那面铜镜的异常来,在身上摸了摸也没有发现铜镜的踪迹。
“孺子可教,你被‘神游镜’照过,自可进入我的梦境。”老者微笑着嘉许。
“原来那面铜镜叫作‘神游镜’,真是好奇怪的东西。”明钦只觉得这个老者和他的一切都充满神秘。
“不错,那是梦神送给我的宝物。还有一卷《神游经》,可惜我一直无暇修炼,梦神将它说的神乎其技,我也只道是变幻之术,不足深究,想不到临到了时还有这般用处。”
老者摇头叹道:“既然你我有缘,我便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你吧。”
“《神游经》?有什么用?难道炼了可以梦中杀人吗?”明钦啼笑皆非,世人都知道梦中杀人只是曹孟德的诈谋之术,难道还能实有其术吗?梦神也不知是何人物,倒没听说过梦也有主宰的神灵。
“呵呵,梦寐之事,玄虚莫测,我没有深究,也不敢妄言。”老者轻声一叹,郑重其事地道:“不过梦神是太古十二天神中雷神和泽神的女儿,神通广大,连我都要让她三分。她的道经定然非同小可。能够学得几分便看你的造化了。”
明钦听老者将《神游经》说的神乎其技,也有几分意动,不过这经卷到底连他都没有修习过,内容又是十分诡秘难测,想要不炼出岔子只怕都难。
“那月绝书呢?你老人家要不要一并送给我?”
明钦想起大家求之若渴的是月宫天子留下的月绝书,而不是什么《神游经》,既然这老者跟月宫天子关系匪浅,岂能当面错过?
“《越绝书》?那是本越国史书呀,外间应该不难觅到,老夫身上却是没有。”老者闻言一脸诧异,答的也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越绝书,是月绝书,月亮的月,外间都把月宫天子历劫时留下衣钵传承唤作月绝书,比如说婚姻簿什么的。”明钦摇头失笑,这也难怪月宫天子已经历劫,哪里知道身后发生的事,连忙耐心的为他解释清楚。
“原来如此。月绝书?这名字倒也有趣。”月老恍然而悟,轻叹道:“原来你寻的是婚姻簿,但你要知道,婚姻簿本是月宫天子掌管,世间既然没有了月宫天子,又怎么还会有婚姻簿?”
“婚姻簿不是号称‘天机地策’、永生不灭的吗?难道月宫天子一历劫,婚姻簿便不存在了?”明钦闻言一阵错愕,惊讶万分地问。外间为了婚姻簿纷扰了十几年,都以为一册在手,可以影响三界格局,若是听到老者这话,还不知该怎样痛心疾首。
“是,是,是。”老者笑眯眯的指着心口,“天机便在这里?”
“难道婚姻簿是月宫天子自己订的?可是月宫天子不在了,婚姻之权又该掌在谁人之手?”明钦心上掠过无数念头,正要开口相问。
老者又道:“婚姻簿是没有,不过软红丝倒有一些,便一发送与你吧。”说着解下腰间的鱼袋递了过去。
“软红丝?可是系取姻缘的赤绳?”
据说月老将赤绳系在一双男女的脚踝上,两人便有婚姻之分。
明钦心生欢喜,暗道此行还是有些收获的,打开鱼袋看了看,里面却是一只玉环,更没有别的东西,更不知道软红丝又在哪里。
第50章 易魂换魄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0章 易魂换魄 这玉环质地温润、晶莹剔透,雕的是一对比目鱼,鳞须毕具,十分精细。旁衬着云纹水气,很有几分相濡以沫的意思。
明钦心知不是凡物,又见老者虽有几分谲怪,倒也不是个喜欢诞言妄语的人,只是那软红丝跟这玉环到底有何关联却煞费寻思。
“敢问老先生……”
明钦待要问个仔细,谁知老者两眼一闭,微喟道:“世间繁会,因缘而聚,缘尽而散,你去吧。”说着漫挥衣袖,明钦顿觉心神一震,灵台里一片通明。
再次醒转的时候却是在崖底的火池边上,明钦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这半日际遇实在是生平未有之奇,想起老者赠与的《神游镜》和比目环,下意识往身上摸去。
所幸两件东西都揣在怀中,明钦喜滋滋的拿出来观看,看到铜镜里照出来的人,不由吓了一跳,那人眉飞入鬓,面如美玉,脸容之美并不减他半分,可是镜中影子分明是庞韶无疑。
明钦四周看了看,确信再没有旁人,这铜镜照着的只能是自己了,可是自己怎么变成了庞韶可就说不清楚了。
明钦慌忙检看起身体,纤长的手指,光洁的小臂,确实是一具完全陌生的肉身。呆了片刻,蓦的觉出身上好像少了件重要东西,顿时脑袋一炸,惊出一身冷汗,即便身边是渲沸的火池都止不住浑身的冷意。
“莫非这个庞公子是个天阉?……还好不是,原来是个西贝货。”
结果似乎也并不比预想的好多少,生男生女这种事本来没什么要紧,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可是半路出家的话未免有很多不便。
明钦心乱如麻,也不知道为何出现这种奇事,也许是两人的魂魄被吸进神游镜中,然后出来的时候附错了肉身吧。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衣冠楚楚的庞公子竟然是易钗而弁,他还没有修行到阳魂圣境,可以视肉身为遗蜕的地步,想来想去,这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庞韶想办法把肉身换回来。
可是问题来了,火池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玄妙,他也不知道庞韶现在人在何处。
明钦试了试‘太阴炼形术’的法门,身上奇气流溢,凭空生一双金光灿烂的肉翅,面目身躯却是没法变化了。
“我这不成了妖怪了?”
明钦微微苦笑,双翼展开掠上百丈高崖,速度比起鹰隼之属犹有过之。
…………
“庞韶,把月绝书交出来饶你不死。”
明钦刚刚落足崖上,几条人影如飞掠近将他围在核心。却是神光教三圣使诸炽、力士、长逝。
诸炽使用明火焚烧轩辕弥明不成,反被他夺去宝物‘火灵丹’,元气大伤,幸好身上带着教皇赐下的‘哺元丹’,他一连喂下几粒,强行压下伤势,月绝书还没到手,三人自然不肯离开。
翠翘仙子等人围攻天雄星,三人则吊着庞韶来到崖洞外面,他们没有广大神通,不敢深入崖底,受烈火焚锻之苦,却守着洞口想要给她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呸,魔教贼子也敢妄想染指月绝书,还不与我闪开了。”
明钦遭遇变故,正是郁气在胸,无处发泄,哪有心思听三人聒噪。金色的羽翼一摇,带起一阵飓风,乘风而起遁往空中。他修习‘太阴炼形术’多年,对飞禽之类甚是熟稔,双翅虽是新生,却没有丝毫生疏之感,摇扇之间势挟风雷比之变化出的禽鸟也不知凌厉了多少倍。
“不留下月绝书休想离开。”
长逝斥喝一声,一头海藻似的蓝发随风舒卷,双手结着怪异的手印,一道水流从指尖汩汩涌起,盘旋成一条广长大蛇嘶卷而至。
明钦低骂一声,半空中一个急旋,将长逝幻化水蛇抛在身后,却来个声东击西,张翼搏下好似重云压顶凌空飞拿诸炽顶门。
轩辕弥明的一击使他伤损不小,虽是吃下‘哺元丹’缓得一二分气力,无疑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
明钦知道三人觊觎月绝书,绝不会轻易罢手,假意飞遁不过是虚幌一招,早就存了斗他一斗的心思。若是在往时,这三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要强过他许多,不过现在凭空多出一双肉翅,真可谓猛虎生翼,先占了天时地利,只要战略得当,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长逝的‘御水术’原本也是极强,可是不巧接天崖被火焰吞噬殆近,‘御水术’的威力尚使不出平时三成。明钦鼓动双翼,捷如星火,也让三人顾此失彼,难以形成合围之势。
诸炽料不到明钦来势如此之疾,下意识便大口一张,想再施展‘泼火术’,即至想起火灵丹被轩辕弥明收走,术法不灵时,明钦早羽翼一遮将他收进明光里,拳头猛击他面门。
这双羽翼可不是得自世间凡鸟,而是四灵之一的凤凰,天界羽族之王。诸炽平时里自诩神光圣使,俨然是光明化身,被这羽翼一遮,满眼都是金光灿烂立时便晕头转向。他被轩辕弥明轻而易举的击败,胆气已破,这时更是心头惶惧,手掌胡乱拍击毫无章法可言。
长逝、力士斥喝着赶来相救,但他们的轻身术远远不能和挟翅神飞相比,力士所长在神力无穷,身法尤其差之太远。
明钦冷笑一声,几击重拳都拍在诸炽脸上,打的他神魂欲醉,挟起来飞到崖洞顶上掷将下去。
“你敢害我同伴?可知我神光教圣罚的厉害?”长逝两个惊怒交迸,眼目中如欲喷出火来。
“一群装神弄鬼的东西,哪日小爷有暇便到光明海去一趟剥了你们教皇的鬼皮。”
明钦看两人心浮气躁,反而笑的开心,言语更是夸大其辞,惟恐两人不暴跳如雷。
魔教门徒往往对领袖具有极高的信仰,便是稍有言语干犯比杀他爹娘更加诛心,教皇培殖门徒最不希望其有自己的思想,理智更是罪大恶极的东西。
两人不管私心如何,被人当着面骂他的领袖都不能无动于衷,否则若被揭发到教中将被视为信教不笃罪加一等。
果然力士怒吼一声,浑身肌肉贲起,望空一招便有一面千斤巨石被他吸到掌心,掂了掂向明钦当头砸下。
第51章 请君入梦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1章 请君入梦 这片大石重逾千斤倘若被砸个正着立刻便要骨肉为泥,明钦哈哈一笑仗着背生双翅飞身闪到一旁。大石轰的一声将一棵大树拦腰撞成数段。
力士若是技止此矣,也做不得神光教百万徒众的圣使。就见他面沉如水,骨节粗壮的肉掌若有吸力,照着阴森森的崖壁不时牵引,崖上的土石霍然飞起,乱霰一般砸落下来。
明钦微吃一惊,这路移山借石的技艺可是凶险异常,一个不慎便要被活埋在乱石堆中,比之枪林箭雨也不遑多让。
乱石雨点般没头没脑的砸下,起初还能避他一避,力士似有无穷精力,落石坠如星雨,着实难以抵挡。
明钦猛一咬牙,展动双翅顺势疾扫,好在这凤凰金翅果然不同凡响,打到崖石上砰訇有声,竟比精铁还要硬三分,崖石却如朽木碎泥一般一扫而尽,四下攒飞出去反将力士打的手忙脚乱。
“我道神光教圣使有什么非凡技艺,原来是些搬石砸脚的把戏,月绝书是三界奇宝,惟有德者居之,岂是你们这些心术不正的妖人所能染指的。便是给你们看看,怕你也无福消受。”
明钦心念转动,想起神秘老者将‘神游镜’说的神奇无比,也不知道有没有克敌制胜的妙用,眼下惟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悄然从怀中掏出神游镜在身前晃了晃,招呼道:“这便是月绝书了,有本领就来拿呀。”
“月绝书?”力士两人齐齐睁大眼睛,他们找寻了多日,连那月绝书是圆是方都不知道,自是想一窥究竟。
力士瞧见明钦迎面摇晃着一面铜镜,愕了一愕,才醒悟上当,大怒道:“好小子,你敢诈我?”双臂在头顶一举,移来一面巨石便要故伎重施。
铜镜上清光莹莹,赫然现出另一个力士举着一堵巨石向他砸来。力士本道是镜中幻影不以为意,谁知巨石砸出,眼前顿时风声呼啸,一堵千斤巨石不偏不倚的砸落下来,势沉力猛,并不输他半分。
力士一惊非小,却也不敢怠慢,连忙使开浑身力气矮身撑住,巨石砸下似乎比预想还要重上几分,力士仓皇出手忍不住喷了一口浓血,面色灰败被巨石渐渐压弯了身躯。
“力士,你怎么了?”
长逝瞪圆双目,心头泛起一丝冷意。她只见明钦拿出面铜镜晃了晃,力士便摆出一个手托重物的姿势,脸上时而惊怒,时而大骇,如痴如醉,好像中了邪魔一般。上前又摇又喊,力士也是浑然不觉。
明钦心头大喜,想不到‘神游镜’果然神乎其技,轻而易举便将一个天人境好手慑住,此刻力士想必也进入了他的梦境,至于怎么唤醒他,可就不得而知了。
“你……你这是什么手段?”长逝惊惧地问。
“什么手段,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明钦拿着铜镜作势在她眼前晃动。
“不要。”长逝心知难敌,撇下力士飞身逃窜而去。
明钦瞄了一眼姿势古怪的力士,冷哼道:“今日权且给你一个教训,下次若是再撞到我手里,可别怨我心狠手辣。”
方才将诸炽掷入崖洞,一是为有效打消敌方实力,二来也是震慑两人,这力士如中邪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反正他现在是明玄天宫庞韶,背后好大一座靠山,也不怕光明海轻举妄动,况且走了长逝,多杀一个力士也无补于事。
他原本想搭救苏梨落脱险,谁知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反而横生出许多变故,看来只能先和荆、燕两女会合,再另想办法了。只是他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该跟两人如何解释。
明钦展开金色羽翅,心事重重的往山外飞去。约摸有数息功夫,便到了万寿山外围。只见山前阵列着无数天罗武士,张网以待。
明钦暗自纳罕,不妨两颗霹雳弹砰砰射了过来,声势悍绝,万幸他也是道行之士,遇有危险心有警兆,凤凰金翅又是飞行神助,双翅一荡横掠数十丈,霹雳弹在空中炸开,宛如一声响雷,激起滚滚浓烟,怕是千斤巨石都能炸得粉碎。
明钦又惊又怒,这分明是要致他于死地,他现在难以化成禽鸟,想从空中安然飞过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能化身异类,谁知守山的武士会不会丧心病狂到鸡犬不留,禽鸟遭殃的地步。没奈何只得翻下云丛看个究竟。
…………
山上流火燃烧了大半夜,烧得万寿山宫房倒屋塌,一片凄惨,这会儿漫山虽还是焰火通红,猛恶的势头倒是减了几分。
轩辕弥明驱使着紫金葫芦在火海中游走,恰如一叶扁舟,于路救下了不少逃命的宫人,可是这毕竟是他的腰舟,地方并不大,面对数量庞大的宫人也莫可奈何。
“大王,救救我们……”
许多宫人围在道前,又是哀号,又是啼哭,声泪俱下,凄惨之情实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现今大火烧山,你们不往外面逃命,只管挡着寡人的坐船做什么?”阎太岁强忍着怒气问道。
“回禀大王,印大元帅带领天罗武士封住下山的道路,说是不见大王之面,任何人不得离开万寿山半步。”
“印大元帅不肯派兵救火,反而将我们一阵毒打,说要我们给大王您陪葬哩。”
一众宫人七嘴八舌的说道,少不了向阎太岁哭诉印德龙的诸般不是。
“混账,本大王还没死呢,要你们陪什么葬。真是岂有此理。”阎太岁火冒三丈,挥手道:“印德龙在何处,让他前来见我。”
温体仁连忙干咳一声,小心道:“印大元帅执掌兵机,大变突至,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阎太岁黑着脸道:“本大王被困在山中,他印德龙手握重兵,竟敢不入山搜救,回头本大王再跟他算账。”
温体仁眉头大皱,他也知道印德龙做法欠妥,可是现在形势逼人,万万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倘若印德龙狗急跳墙,便是难测的祸患。
“大王,我是小延,放我过去。”一个细皮白肉的宫人挤开众人走上前去,尖着嗓子叫道:“我是大王的人,快救我上去。”
第52章 故人相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2章 故人相逢 笑、丹两姬都是一脸不悦,对于阎太岁的特殊癖好她们也只能装聋作哑,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便有些难堪了。
“小延,……温爱卿,快拉他上来。”
阎太岁压抑不住劫后相逢的喜悦,急不可耐的指使温体仁救人。
“慢来,禀气不纯的人不可玷污老道的葫芦。”
轩辕弥明慌忙念个法诀,葫芦舟急速缩小,云气飘散,被他收回腰间。
众人不虞有此,卟卟通通从半空中下饺子似的摔了下来,压作一团,好在距离并不太高,还不至于伤残肢体。
“爷爷你干嘛,要收葫芦也不试先打个招呼。”尘心嘟着小嘴不满的叫道,她原本在葫芦嘴上站着,趁机一跃而下,才没有跟众人一般狼狈。
轩辕弥明拍了拍葫芦,哈哈一笑,“修道之人最沾不得浊秽,否则术法便不灵了。老道也是及时醒悟,对不住各位了。”
众人多是承蒙轩辕弥明出手搭救,又慑于他的高深修为便是悬空岛之主的阎太岁也只能咬牙忍让,谁会跟他过不去,当即会意一笑,也便罢了。
阎太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揉着肥腰衔恨的盯了轩辕弥明一眼,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
“大王——”小延冲上前去,拍着胸口扑到阎太岁怀中,抽抽嗒嗒地道:“人家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你知道么,印大帅实在是太可恶了,我让他进山救你,他竟然丝毫不顾及大王的死活,还对我百般羞辱,他还要我睁大眼睛看看这岛上是谁家的天下。”
“他真是这么说的?”阎太岁黑着脸问。
“我是大王最贴心的人,怎么敢在您面前搬弄是非,信口胡说呢?”
小延可劲儿的扮娇弄痴,哄的阎太岁六神无主,对印德龙的恼恨又深了几分。
这时,云轻素等人乘在天孙锦上从后面赶了过来,招呼道:“轩辕道兄这是要收手回山吗?”
轩辕弥明微喟道:“万寿山横被大火,已然不是居处。老道得月宫天子赠与一卷《黄庭》,正好回去参详一番。月绝书贵为三界奇宝,恐怕是和我老道无缘了。”
“道兄进退分明,让轻素好生佩服。我也得了一部《冲虚真经》,大约也足以回派中复命了。”
云轻素言语谦和,两人略叙了几句,两拨人便凑成一拨,一起向山外走去。她早前用飞剑探明四围都有天罗武士布防,霹雳战车又是天人都忌讳三分的杀器,云轻素虽然不惧,救下的这些人却很难逃出生天,她也不能置之不理使前功尽弃。
明钦从半空飞下便看到这支长长的队伍正往山外行去,当即收起金翅混到人群当中。
庞韶长身玉立,容貌都丽,顾盼之间气韵闲雅,不像众人甫遭大难跟惊弓之鸟似的,走在人群中也颇引人注目。
“庞师哥,你怎么独自在这里,看到小妹也不吭一声。”
秦慕雪偶一回头,几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喜滋滋的迎了上来,言语中颇有埋怨的意思。
明钦微微颔笑,也不知该怎么应对。两人一个出身鹊仙宗,一个是明玄天宫的人,却不知为何师兄妹相称。
“庞韶,你去哪了?”
谭凝紫闻言也瞄了过来,清冷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明钦暗自纳罕,他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两位敌友难分的天河界名门高弟都对这个西贝货庞公子有那么些意思。
女扮男装的事虽然古有流传却总带着那么点戏剧性,一来要很高的扮演技巧,二来性别特征不能特别明显,庞韶身姿修长倒不是太大问题,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哪点像男人了。
想到这里,明钦倒有点怀疑这两女有没有人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实。
“我问你话呢,净发什么呆?”谭凝紫蹙起黛眉,轻嗔薄怒的样子竟也颇为动人。
“没什么,你们没事吧?”明钦支吾地道。
“幸好织云仙子出手相救,否则我怕是在劫难逃。想不到接天崖的火山洞会突然爆发,真是太过骇人了。”秦慕雪俏脸发白,说起此事还心有余悸,镇定了一下,又问:“你家天雄星前辈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当时大变突至,我和他走散了。”天雄星和翠翘仙子、琴箫双仙一场大战,也不知结果如何,明钦又不是真的庞韶,对于和她有关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此时更推了个一干二净。
秦慕雪倒没有追问下去,反而岔开了话题,“大家为了月绝书你争我抢,想不到最后倒是这么一个结局,人人有份,不偏不颇,这月老可真有趣。我还没问过你呢,你得的是什么书?”
明钦微微一怔,庞韶得的书他可不知道,他得的书也不能说,便胡诌道:“庄生的《化蝶录》,你呢?”
秦慕雪好奇地道:“庄生梦蝶的故事我是听过的,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化蝶录,不知里面讲的是什么?”
“哦,讲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明钦心头暗笑,月老若真送庞韶一本梁祝倒也应景。
秦慕雪脸蛋一红,期期艾艾的道:“师哥,你该不会是蒙我的吧?”
“这都被你猜到了。”明钦哪肯承认,板起面孔道:“当然不是。”
“那你改天把这书给我抄出来吧,我要看一看。”
明钦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不应道:“一本几十万字的书你让我给你抄出来,有那个必要吗?”
“有,若你这书是海内孤本,不誊写出来让世人看看岂不辜负了月老的一番美意。”秦慕雪抓着他手臂央告道:“你就帮我抄出来嘛,大不了我帮你磨墨。”
胳膊上传来一片绵软的感觉,明钦露出怪异的神色,就好像面前摆了一桌美食,却没有准备筷子,不着痕迹的抽出手臂,嘿然道:“那你得的什么书,你要能抄出来,我就给你抄。”
秦慕雪咯咯一笑,爽快道:“一言为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哥你可不能反悔哦?”
明钦心头一虚,暗道反正我现在还做不了大丈夫,改口道:“你先说得的是什么书,我看看值不值,若是我读过的,你写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那可不成。”秦慕雪黠笑道:“我得的是《西厢记》,这书坊间多的是,你要多少我都可以买给你,保证是刻版最精的,比我手抄的可强许多倍。”
第53章 霹雳战车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3章 霹雳战车 明钦哑然失笑,不再跟秦慕雪纠缠,岔口道:“谭……师姐,你得的是什么书?”
谭凝紫怔了一怔,脸蛋上微微发烫,眼眸中露出慌乱的神色,忸怩道:“我……我……”
秦慕雪卟哧一笑,打趣道:“谭师姐也不知得了什么盖世奇书,这么讳莫如深的,说出来也让小妹长长见识嘛?”
“一本秽书,不说也罢。”谭凝紫到底不善说谎,虽是避而不谈,倒也透出些讯息来。
“谭师姐冰清玉洁,平日里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不愧是天女门的掌门大弟子。只怕我这本《西厢记》,在你眼里也算是秽书吧。”
秦慕雪这次被织云仙子所救,对天女门的敌意倒淡了许多,不过她对谭凝紫的崖岸自高素来嗤之以鼻,冷嘲热讽两句是免不了的。
“不是,”谭凝紫知道口舌上不是秦慕雪的敌手,也不多说,瞄了明钦一眼,轻啮娇唇道:“庞韶,我也要看《化蝶录》。”
明钦轻咳一声,暗暗钦佩庞韶手段厉害,连冷若冰霜的谭凝紫都撩拨的春情荡漾,着实让世间男儿愧煞。
“庞师哥,出去之后你回广鸣学宫吗?”秦慕雪低声询问。
“广鸣学宫?”明钦初涉天界,对所谓九重三十六天的了解少的可怜,哪里知道什么广鸣学宫,含糊道:“先出去再说吧。”
谭凝紫出人意料的握住他的手掌,凝眸道:“不回广鸣学宫,咱们先去水月庵。”
明钦一个头两个大,想不到易魂之后麻烦来的如此之快,打定主意出去之后先甩开这俩姑奶奶再说。
不过如此一来,明钦倒也感觉出三人之间些许微妙,庞韶似乎和谭凝紫关系更近一些,至于秦慕雪倒像是一个追慕者。
有美携行果然不觉路途之遥远,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万寿山脚下,三人止住话声,仰头只见一片片甲胄齐整的天罗武士阵列在前,张网以待。夜幕笼罩下黑压压一片,好像择人而噬的猛兽,让人止不住心头打鼓,萌生退意。
“天罗王大驾在此,让你们校尉出来回话。”一个宫人壮着胆子大声喝道。
一位将官从阵列中按剑走出,施了一礼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敢问印信何在?”
阎太岁将印信交与身边宫人,忍气问道:“你是哪个队伍的?”
“末将印大帅麾下折冲校尉陈天武,请大王稍待,我这就回禀大帅。”陈天武接了印信,步履匆匆的去了。
阎太岁松了口气,卡着肥腰道:“温爱卿看来你是多虑了,量他印德龙也不敢把本大王怎么样?”
温体仁低声而笑,小心擦着面上虚汗。
稍时,天罗军伍里传来一阵密集的队列变换,阎太岁哈哈一笑,腼着肚子道:“看吧,印德龙这是排开阵势迎接本大王来了,呆会儿让他把这干欺侮寡人的道派术士都给我先行监下,等寡人休息一晚,再慢慢找他们问话。”
温体仁眉头大皱,盯着一众天罗武士脸色阴晴不定。
蓦地,数道白炽明光照射下来,山下顿时光华耀目如同白昼,几辆霹雳战车冲到阵前,轰轰数响霹雳火弹齐发,打到人群中立时炸的血肉横飞,天摇地动。
“不好,此间有诈。”
一些反应快的武道高手尚有机会亡命逃窜,那些不懂术法的宫人徒然仰天哀叫,在霹雳弹的打击下半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混账,我是天罗王,你们竟敢对我开炮?”阎太岁声嘶力竭的叫骂,“印德龙,你还不滚出来见我。”
“大王,印德龙居心叵测,只怕要杀我们灭口,眼下还是逃命要紧。”温体仁飞快说完,撒开双腿大叫道:“轩辕道长,请你救我一救。”
霹雳弹一阵狂轰滥炸,十数辆霹雳战车一字排开朝着人群轱轱辘辘碾压过来。阎太岁惊的魂不附体,一看身边方才还众星拱月般围着他的人早跑的一个不剩。
“大王,救我——”小延倒在血泊里凄厉的尖叫着,身上血染一片。
阎太岁摇摇欲坠,曾经倚为恃靠的霹雳战车让天庭都不敢撄其锋芒,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要从他身上压过去呢。
…………
“大伙退到山上去。”
云轻素急喝一声,背上‘云水剑’激跃而出,在半空一阵飞旋,斩落无数乱石断树填到道上。
山下一马平川,十几辆霹雳战车一字排开,稳步推进,单凭她一个真人境修为万万不是对手,只有退到山上占据地势之利或许还有几分能为。
这霹雳战车个个都是庞然大物,重逾万斤,前帘披着锥甲,车后拽着锥石,车头架着炮管,可以施放霹雳火弹,行动起来可说是无坚不摧。
山下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无数宫人被战车平推而过,压作肉泥。奔逃的也是心惊胆颤,都说万寿山宫是银河天堂,谁料转眼之间便成了修罗地狱。
这些宫人平日里餍甘饫肥,满以为奉承着阎太岁便万事大吉,这样一来可全都还清了。
“吼——”
正在狼狈万分的当儿,平地响起一声闷吼,恰似虎啸深山,林风飒然,让人心头一紧。却是陵川八友中的‘万兽王’步天林长啸施为。
霹雳战车固然是杀伤利器,驾车的倒底还是寻常凡人,他们虽然自恃战车猛利,便是遇见猛兽也并不畏惧,毕竟还是心生顾忌,战车的推进也缓了一缓。
“和尚在此,恶贼休得猖狂。”
笑我和尚从一截断树上跃下扑到车顶,金钢铙钹砰砰砸到车盖上,登时掀了开来,哈哈笑着跃了进去。
车内传来两声惨叫,驾车的天罗武士被他应手格毙,掷出车外。
陵川八友都是有独门奇艺的人,虽然比不了六大宗派的绝顶高手,对付这些天罗武士倒是绰绰有余。
笑我和尚一击得手,众人都是精神一震,霎时间钟鼓齐鸣、琴箫合奏,扣人心弦的乐声听的人如痴如醉,驾驭战车的天罗武士好像喝醉酒一般开着战车直打摆子。
云轻素想不到八人有此奇效,她的‘云水剑’远胜笑我和尚的铙钹,飞剑神技施展开来削的车盖不翼而飞,众多武道高手趁机突入车内,将驾车的天罗武士尽数格杀。
众目睽睽之下明钦也不敢露出金翅免得惊世骇俗,凭着一些轻身术突入战车也不是难事,况且还有谭凝紫和秦慕雪从旁相助,三下五除二便毙掉车中的天罗武士。
明钦摸着霹雳车的仪盘欣喜地道:“有了这玩意,冲出天罗武士的包围不要太容易。”
“庞师哥,你会开霹雳车吗?”秦慕雪疑惑地问。
“试试看吧。”明钦挠挠头仔细观察车内的装置。
器物之学要算道家的符箓阵法和墨家的机关算学最为精擅,前时商道清设计鱼龙舞便使用了道家诸多法阵,而霹雳车则是从古代战争器械演进而来,较近于墨家机关学,制作起来虽引用了不少高深义理,使用却比道家阵法容易的多。
明钦暗自一叹,若是苏梨落这个墨学高弟和那几个天河将种在这里,开动起来就容易多了。
众人也是一样的心思,都钻到霹雳车里摸索起开动的法门,那边天罗战群发现出了变故,又有一批天罗武士完成集结弯弓带戈杀奔过来。
“早知道刚才就留个活口。”
三人面面相觑,不由心生懊悔,可是方才兵凶战危,稍有松懈便可能酿成大祸。这些天罗武士都经过严格训练,跟死士相若,若是胡乱操控起来反而弄巧成拙。
明钦在车中一阵摸索,耳边的一阵咯嚓震荡,霹雳车翁隆一声竟尔开动起来。
“庞师哥,你好厉害。”秦慕雪欣然叫道,脸蛋洋溢着动人的光彩。
“你动一下那个划杆,看看火炮能不能用?”
明钦专注的看着前方,指使着谭凝紫试用车上的炮管。
谭凝紫轻嗯了一声,秦慕雪也是跃跃欲试,两个人合力将一颗霹雳弹装到弹膛里,明钦调试一下方向,咬牙打了出去,只听轰的一声流火飞击,迎面冲来的天罗武士立时炸开了花。
明钦咋舌道:“这霹雳弹果然凶,怕是真仙也难以抵挡。”
天罗武士吃了一炮,登时阵形大乱,惊觉霹雳车落入敌方手中,更是惊骇欲死。明钦驾着霹雳车缓缓开了过去,不时打他两炮,天罗武士望风而逃,再也无人敢挡前送死。
八友中花子峰倒读过几年书,方才开动了一下,一时高兴把握不好方向撞到另一辆战车上,双方差点都车毁人亡,那辆车中坐的正是笑我和尚,他性情火爆,差点撂开架子开打。
是以众人开动不了霹雳车也不再勉强,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打一些散兵游勇还是绰有余裕。
第54章 恶道三凶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4章 恶道三凶 霹雳车像一把尖刀插入天罗战群,将印德龙布下的天罗地网撕开一个缺口。明钦指使谭、秦两女不时施放霹雳火弹,打乱天罗武士的战略防御,不然若等他们重整旗鼓,即便众人都是武道好手,面对数十百倍于己的敌人也极容易陷入苦战。
幸好天罗大将都是些大言吁天,自欺欺人之辈,形势大优的时候还能似模似样的变换阵法,一旦局势吃紧,都只顾自己抱头鼠窜,使得不少武士都死于自相践踏。至于天罗大帅印德龙更是连面也没敢露。
冲出万寿山外围的伏阵众人好似鱼跃入渊,归鸟投林,神情气爽了不少。
商道清‘哎哟’一声,惊悟道:“怎么不见西河帅府的几位天将,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却平安无事的逃了出来,回到银鲨舰上可说不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筹莫展,尤其一些和舰上尚有牵绊不好一走了之的,更是吁嗟不已,死里逃生的兴奋劲也消弭了许多。
“这几个西河天将都不是庸手,没道理咱们都安然无恙,他们却无一活口吧。”铁绣玉自我宽解道:“说不定他们早就逃出生天回到舰上去了呢?”
古公亶微喟道:“咱们能大难不死是多亏了织云仙子出手相救,并非咱们兄妹有什么过人的技艺,赫连统领他们若是没有什么保命的诀窍,是死是活还真是难说。”
龙幽子踌躇着道:“万寿山现在凶险万分,咱们是万万不能自投罗网了,不如先派两个人回舰上打探一番,若是那几个西河天将逃了回去自然是好,万一他们尚且下落不明,咱们也不能贸然回去担上干系,大哥你以为如何?”
古公亶捋着白须轻轻点头,几个兄妹中向来要推龙幽子智计出众,他这番打算可说是谋定而动,思虑周详。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众人便凑到一处商议回去的人选。
“师叔,月绝书的事情发展成这样,真让人始料不及,不知你有何打算?”谭凝紫走到云轻素身边,低声询问道。
“我不是刚刚收了一个弟子吗,如今她还下落不明,我总得先把她找着。你若有事情待办,就不必跟着我了。”云轻素风清云淡的说,她身上有一种极洒脱的韵致,好像天崩下来都不会变色的样子。
“师叔说的可是荆师妹?”谭凝紫蹙起黛眉,不能释怀地道:“她那兄弟十分奸滑,也不知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若是那小子从中阻挠,岂不是徒增烦扰。”
“只要荆眉妩真是璞玉浑金,又有什么烦扰不烦扰的。”云轻素淡淡一笑,浅叹道:“谭师侄,你天资颖异、修行也很努力,看得出是日益精进,掌门师姐向来很器重你,不过人说‘信使可覆,器欲难量’,修行之道也不全在道术功法上。”
“是。”谭凝紫面颊微烫,不情不愿的应承着。
明钦听她们师叔侄谈论到自己,谭凝紫对他成见已深,当然没什么好话,明钦啼笑皆非,若是让她知道这位芳心暗许的庞公子早就掉了包,也不知作何感想。偏生两人还有几分冤家对头的意思,若是真让她得知真相,以谭凝紫的性情,不和他动刀子才怪。
这一场波折总算有惊无险,明钦记挂荆、燕两女的安危,趁着众人无暇他顾,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庞师哥,你往哪里去?”就中倒有将满腹心思放到他身上的,自然非秦慕雪莫属。
“我……方便一下。难道你也要跟来吗?”明钦眨着眼睛笑道。
秦慕雪脸如丹染,竟然轻嗯了一声,小声道:“呆会儿你帮我看着点啊。”
“这……”万没料到尿遁都甩之不脱,明钦心中哀叹也无可如何了。
“师叔,水月庵的镜容师太约我前往一晤,荆师妹的事就拜托你了。”
谭凝紫瞄见明钦和秦慕雪鬼鬼祟祟的往密林中行去,心思一乱,急忙道明行程,便有求去之意。
“好,咱们就此别过。”
云轻素欲言又止,见谭凝紫一颗心早已飞往别处,终于什么都没说。
…………
“庞韶,你和秦慕雪这是要上哪呢?”谭凝紫喊了一声,一阵风似的追了上来。
明钦正想着趁秦慕雪方便的时候悄悄溜走是不是不太好,眼见谭凝紫也追了上来,只好打消了念头。
“人有三急呀,难道谭师姐你也内急?”明钦笑问。
“我……”谭凝紫得知原委暗松口气,经他一提倒还真有些感觉。这半日大伙儿一直都精神紧张,直到这会儿才放松下来,免不了有些个人私事要处理。
“庞师哥,你在这里帮我看着点人啊。”秦慕雪又叮嘱了一声,才快步走进黑漆漆的树丛里。
“放心去吧,这里别说人了,鬼都没有一只。”明钦摆摆手,心里却寻思着早日解开‘神游镜’的奥秘,好将肉身换回来。
“庞韶,你也帮我看一下。”谭凝紫啮了啮粉唇,随后跟了过去。
明钦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暗忖谁让你说我坏话,我虽然不能坦明了身份,倒可以对她冷淡一些,不了了之,让她伤心一场就当报仇了。
这谭凝紫整日带着面纱,也不知是丑是妍,性子又冷漠高傲,不可接近,远没有秦慕雪温柔可亲。按说庞韶又不是真的男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冰雪女神范,真是不可理解。
秦慕雪找个偏僻之处蹲下身子,四下黑黢黢的,颇有种阴森森的味道,她虽然颇通术法,道心也不见得比寻常女子强胜许多,沙沙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闻,秦慕雪秀颊通红,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阵呼呼噜噜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还伴着一些呓语,秦慕雪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提上纨裤,心头嗒嗒直跳,轻喝道:“什么人?”
一个庞然大物霍然坐将起来,摇头道:“什么味道,下雨了?”
敢情不远处有个深坑,一个坦胸露腹的黑肥汉子正躺在里面睡觉,秦慕雪释放的水都顺着草叶流到下面去了。
“庞师哥,那里面有人。”秦慕雪顾不得看个仔细,衣衫散乱的奔了出来,扑到明钦怀中,娇躯微微发抖。
“怎么了?”谭凝紫也吃了一惊,飞身从树丛中掠了出来,怎么都料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还有人。
“阿弥陀佛,贫僧路过宝方,日暮途远,权且歇息,我三弟性情粗蠢,倒让女施主受惊了。”一人喧声佛号,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们倒底是什么人,竟敢躲在这里装神弄鬼?”谭凝紫冷哼一声,盯着黑黢黢的林子面色惊疑不定。
一个阴恻恻地声音道:“这位娘子你倒是说对了,咱们三个不是人,正是地狱冥府逃出来的恶鬼。”
先前那声音驳斥道:“老二休得胡言乱语。只你自己是恶鬼罢了,贫僧可是地狱修行的出家人,我佛慈悲,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狱僧,薛恶鬼,你们两个净叽叽歪歪什么,老子又饿了,有吃的没?”
黑肥的身影站将起来,阴森的树影下好像一头野猪,鼻息咻咻的粗喘着。
“你这头畜生,不要在老子面前谈吃的。小心我一把业火烧死你。”薛恶鬼恶狠狠的骂道。
“你也知道我是畜生,畜生除了吃和睡还能干什么?不给我吃不是要了我半条命吗?”褚千斤不满的嘟囔着。
明钦三人听着他们的说话不由暗暗咋舌,敢情他们一个恶鬼,一个畜生,还有一个是来自地狱的和尚,六道轮回中的三恶道倒是占全了。
第55章 地狱僧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5章 地狱僧 “敢问三位施主可是从万寿山而来?”
一个穿着百衲衣的和尚从林子里走出来,生得身躯高大,面目方正,双手合什,倒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明钦他们若非听三人说起过来历,定然以为他是位有道高僧。
“是又怎么样?”谭凝紫无所畏惧的道。
明钦不及拦阻,不由地微微皱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听三人的言谈明显不是善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撞上了,也只能由她去了。
“哦,”地狱僧来了兴趣,“听说万寿山上有一处摩崖石刻,乃是我佛敕封二十诸天之一的月宫天子转世遗刻,关系到他的道法集成——月绝书,不知道三位有没有见过?”
谭凝紫讥嘲道:“你们既然是为了月绝书而来,干嘛不到万寿山接天崖去,却躲在这里装神弄鬼。”
“女施主说笑了。”地狱僧也不生气,“听说那摩崖石刻早被天河界六大宗派严加看守起来,以贫僧三人的微末道行,怎么敢上接天崖强捋虎须呢?”
秦慕雪嗤笑道:“难不成你们在这里守株待兔,那月绝书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不瞒三位施主,像月绝书那样的三界异宝贫僧躲它还来不及,哪里敢上前抢夺呢?”
地狱诡秘一笑,接道:“我只是听到月绝书行将出世的消息在外间传的沸沸扬扬,料想会有不少道行好手要到悬空岛来一窥究竟,怀奇功,携秘宝的定然不在少数,这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得他们布施一些,不知胜过贫僧勤学苦练多少年。”
三人对视一眼,脸上微微变色,哪个道行之人肯将奇功秘宝布施给人,这和尚说的冠冕堂皇,敢情还是一个劫盗。
明钦嘿笑道:“可惜我们三个身无长物,不但布施不了你们什么,说不定还得搅扰大师你接济一番。”
地狱僧面色一沉,皮笑肉不笑的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是一场缘分,施主又何必悭吝,我看三位施主细皮白肉的,我三弟正忍受饥苦,不如布施给他一顿美餐吧。”
“一派胡言。”谭凝紫怒极而笑,玉手握住金错刀便欲动手。
明钦伸手一拦,冷笑道:“大师好大的胃口,也好,小爷今天就舍身饲虎了,只不知你要怎么一个吃法,是生撕呢,还是烧烤呀。”
“我老褚吃货一个,哪来那么多讲究,难得小哥你愿意布施,老褚就给你来个囫囵吞枣,免得你支零受苦。”
褚千斤拍着肚皮走上前来,只见他面如黑炭,腰如合抱,偏生头上抓了两个髻,瞧来甚是古怪。
似乎头回遇到甘愿布施的,褚千斤满脸欢喜,大手在后脑一拍,闷哼一声,从鼻际喷出一阵黄烟,腥秽难当。
生人以地生五谷为食,虽经新陈代谢,体内往往遗存许多浊气,难以长生久视,袪病延年。这段浊气虽然对自身没什么用处,却能反哺土地,生出许多口给食粮。
褚千斤好吃成癖,却将那股浊气炼成一种左道之术,施展起来可断人五感,每每可收奇兵之效。
明钦被黄烟罩住,立时变的浑浑噩噩,褚千斤大口一张,脑袋像一只风口袋般涨大起来,呼吸之间吹的平地顿起风云,满地落叶旋走,迷人眼目。明钦身躯摇了两摇,便被他吞进腹中。
“庞韶——,恶贼,纳命来。”谭凝紫又惊又怒,金错刀划如电闪,向着褚千斤追砍而至。
“小娘子莫恼,我来陪你玩玩。”一个脸色泛青的高瘦汉子挡在面前,抱着臂膀微微冷笑,便是那薛恶鬼了。
“老二,千万别乱使你的业火,这种细皮嫩肉要生吃才有味道。”褚千斤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叫道。
“谁耐烦你。”薛恶鬼轻嗤一声,脑袋上青烟直冒,蓦地化作一个碧火幽幽的骷髅头,眼眶中转着两团幽冷碧焰,卟卟两声朝着两女打去,势疾力猛好像两支折羽的箭镞。
两女一个是天女门俊秀,身法有织女投梭之巧,一个是鹊仙宗高足,遁术得仙鹊飞渡之捷,当下各施巧妙,险之又险的闪避开去。
碧焰打在林木上也不烧不灼,高大的树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枯萎起来,不一刻就剩下一层树皮。
“好毒的鬼火。”两女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阵后怕。这鬼火如此恶毒,若是打在身上那还得了。
薛恶鬼得意地笑道:“这‘刹那余焰’可是我在醧忘台为孟婆大仙看守彼岸花的时候偷偷从花种里提炼出来的,虽然比不了‘天地五火’中的地火‘黄泉碧焰’,却能够吸食精气,沾着一点保管你元气大伤。”
“恶贼,你将我庞师哥怎么样了?”秦慕雪柔肠寸断,忿忿然问道。
“你这小娘子好不晓事,他早成了我腹中之物,只管问个什么。”褚千斤摸着肚皮心满意足地道。
“你们天界修士整日里研究什么真圣四境,自欺欺人,我看你俩也是真人境在望的人,哪知却这么不堪一击,可惜我老薛埋没在冥府鬼城,不见天日,否则早该来天界弄个真人当当。老大,你说我这话对也不对?”
薛恶鬼满以为胜券在握,反倒不慌不忙的谈论起心中不平来。
地狱僧轻哼道:“这两个可是天河界六大宗派的人,盛名之下无虚士,你也不要太过掉以轻心了。”
谭凝紫蛾眉紧凝,脸色阴晴不定,这三人来路成谜,法术也异于常人,透着一股邪曲的味道,修为虽然未必强过她俩,这左道之术却颇难应付,况且以二敌三便先输了一筹。
“可惜老子被贬入饿鬼道吃尽苦头,连男女乐事都享受不了半分,这两个小娘们身段玲珑,硬是要得。老大,你又不是真的和尚,难道不想开开荦?”薛恶鬼目光邪猥的瞄着两女,舔着嘴唇嘿嘿而笑。
三人各因际遇被打入恶道,又因灵识未泯私相缔交千方百计逃出冥府,褚千斤被打入畜生道灵智最低,薛恶鬼被打入饿鬼道时常受业火煎熬。
地狱僧虽入地狱道但他机缘很好,成为地藏王菩萨的信徒,才得以乘便逃脱。虽说整个地狱都是地藏王的道场,寻常的信徒可能连地藏王一面都见不到。但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多少人为了得种便利争的头破血流。
第56章 断杼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6章 断杼掌 谭凝紫俏脸结霜,厉叱一声,施展开灵妙身法,刀光变幻,挺身和薛恶鬼斗在一起。
相传织女被天兵天将解回仙界,牛郎携儿带女奋起直追,西王母从中作梗,祭起金凰钗划出银河绝堑,牛郎无计得渡,望洋而叹,一家三口却也在天河界定居下来,天女门据说便是牛郎之女所创。
是以天女门的‘十大神通’也无不和织女大有关系,从‘天梭玉步’到‘锦绣八针’,几乎将凡间女子乞巧的义蕴尽皆包藏其中。
谭凝紫作为天女门掌门大弟子,素来得门主青睐,十大神通也不过学了两种有半,除了‘天梭玉步’小有所成之外,‘金错斩缘刀法’只算得上登堂而未入室,十大神通中颇负盛名的‘断杼掌’只是初窥门径,否则以她天人境大七重的修为,也不见得拾掇不下一个薛恶鬼。
断杼掌的法意是亚圣孟轲的母亲感化孟轲引刀断杼一事而来。孟母是历史上一位了不起的女性,从孟轲小时就非常注重对他的教育。为了孟轲不至于近墨者黑曾多次迁居,后来见孟轲荒废学业,便引刀断杼使他知道万事难成易毁,非大执着不能有所成就。
天女门的弟子心灵手巧是三界闻名,但能在‘断杼掌’上有所成就的可说是千不得一,盖因女子以柔道处世,能够体会到刚烈之义的本就不多。不见神州万里丈夫而巾帼者触目皆是,女子而有丈夫气的往往史书艳称,可知是物以稀为贵。
而鹊仙宗创自天河仙鹊,从古便是织女的使女,十分亲厚,不过资质所限,传承比之天女门略有不及。秦慕雪修为比谭凝紫逊着二筹,门中地位也及不上她,恶道三凶看起来哪个也斗不过。
衡量一个修士实力如何,除了功法修为以外,法宝利器也是很值得说道的。修士的法宝灵诀就好比凡人的吃穿用度,其在门中的地位身价便可从此一窥消息。
谭凝紫得门主赐下金错刀,传授斩缘刀法,可见是当成衣钵传人来栽培了。除了前次和苏梨落交手被诛天铠出其不意的打伤之外,谭凝紫倒也是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
诛天铠是地皇祖龙大帝为了征伐天界朝山海万族征役五金奇兽铸炼而成,千万年过去仍然是价值连城的瑰宝,伤在诛天铠之下也可说是非战之罪。
不过谭凝紫究竟受了些内伤,‘斩缘刀法’也难以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她识得薛恶鬼‘刹那余火’厉害,一阵猛攻恰似疾风暴雨,‘天梭玉步’观之在前,忽焉在后,如鬼如魅,配合着金错斩缘刀法简直是如虎添翼。
再斗数合,谭凝紫冷哼一声,金错刀脱手飞出,旋了数旋将薛恶鬼一只胳膊齐肩砍断,一股腥臭的绿液喷射出来。
“贱婢找死。”薛恶鬼怪叫一声,面皮青紫一片狰狞,脑袋迅速干瘪起来,现出骷髅头骨,眼眶里碧火乱窜,卟卟两声‘刹那余火’再次疾打而出。
两人欺身缠斗原来就相隔不远,余火捷如流星,更加难以躲避,谭凝紫不退反进,娇躯略一倾侧,一团碧焰打到香肩上,薛恶鬼还不及高兴,就见她欺身而至,弃刀换掌,掌法朴实无华却带着一股绝决的味道,竟让人无从闪避。
“断杼掌——”
薛恶鬼惊觉眼前不是一只纤纤玉手,而一座难以抵挡的峰岳,顿时魂不附体,惶叫道:“大哥救我——”
“姑娘手下留情……”
地狱僧一语未了,掌劲砰的击在薛恶鬼的头颅上,骷髅头骨炸为末屑,只余下一具无头尸骨仰天而倒,颈腔里流出浓稠的绿液,腥臭难当,让人掩鼻。
谭凝紫微呆的看着玉掌,‘断杼掌’的霸道远出她意料之外,想不到危急关头她竟然体会到了这路掌法的法意,百折不回,一举毙敌。
“谭……师姐,你的头发?”秦慕雪指着她的头发,眼眸中满是惊色。
这片刻功夫,谭凝紫的头发已经变的银白如雪,柔嫩的肌肤也起了皴皮,滑润的眼角生出皱纹。
“我……”繁花湮逝,红颜老去,世上没有比这更伤感的事了。彻悟断杼掌的喜悦瞬间被身体的异常变化所取代,谭凝紫抱紧双臂,默然无语。
“谭……师姐,她怎么了?秦师妹,你们没事吧?”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细听来却是明钦在说话。
“庞师哥,是你吗?谭师姐被薛恶鬼的毒火伤了,她快要死了。”秦慕雪又喜又忧,喜的是明钦无恙,忧的是谭凝紫危在旦夕,这一番共同进退,倒让她心中再无芥蒂。
“我没事,我在这畜生的肚子里,这货的腔子真是臭得很。”
褚千斤以浊气迷晕明钦,自以为得计,哪里知道他怀携‘神游镜’和‘比目环’两件异宝,世间的迷幻没有及得上梦境的,这神游镜是梦神的宝贝,离幻莫测,能使觉者迷,也能使迷者觉,古人有黄粱一梦,尘念尽消的话,可不正是最好的例证么。
况且‘比目环’是月宫天子所赠,神异之处犹有过之。玉本有五德,仁、义、智、勇、洁,上品美玉更可通灵,明钦还有商妙妍赠的麒麟佩,都是世间罕觅的宝物,区区浊气稍一侵扰便烟消云散。
明钦正想趁机结果了褚千斤,听到秦慕雪声音惊惶,忍不住出言询问。
“小子,你竟然还没死?”褚千斤又惊又讶,脊梁骨冒出一丝冷意。
明钦呸了一声,骂道:“你这头畜生还知道苟且偷生,小爷若是死了,谁来剿灭你们这群祸害。待我在你肚子上钻个洞,到外面再和你慢慢说道。”
“别,老褚一时糊涂冲撞了您,您神通广大千万别和我这畜生一般见识。”褚千斤戚戚哀哀地求饶道:“我上有老,下有小,大仙你慈悲心肠,就饶我这一回吧。”
“放屁,你不是地府偷跑出来的畜生吗,哪来的一家老小?”
褚千斤苦着脸道:“不瞒大仙,其实老褚我早在天界安家落户,这次若不是我大哥为了祭炼‘锻魂塔’非要拉我出来,小人碍不过故人情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些糊涂事来。大仙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就你这样的还能在天界安家,天界是这么好进的?”明钦大是不信。
“此事千真万确。”褚千斤一五一十地道:“小人现在七曜摩夷天净街司副司长,我们司长大人也是一个下界有名的人物,唤作泼皮牛二的,当年在开封市上想要强抢青面兽杨志的宝刀,谁知被他恼起来一刀砍了罚在地狱道中,后来灾消难满,摩夷天主听说他大小也是个名人,有心提拔,便把来做了净街司的司长,此人和我臭味相投,一见如故,我在他手下甚是得力,现在也是七曜摩夷天的好人呀。”
明钦听的大为稀罕,奇道:“这牛二我也听说过,一个泼皮无赖,你们这样的人也能被天界收容,七曜摩夷天又是什么所在?”
“大仙莫非不知,七曜摩夷天是欲界六天之一。”
生死关头,褚千斤头脑倒也颇为灵便,小心地道:“仙界共有九重三十六天,欲界才是第一重,六道中改过向善的人都可以进入仙界,但因为六道因果不同,六天也可说是壁垒分明,我和薛恶鬼都因老大的缘故投往七曜摩夷天,其实摩夷天是地狱道的天下。”
第57章 宝塔锻魂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7章 宝塔锻魂 褚千斤不过是个小角色,所说的也是仙界人所共知的事情,明钦醒起目前还是庞韶的身份,实在没必要跟他打听这些细事,落入谭、秦两女的耳中,反而容易启人疑窦。
“如此说来,你倒是仙界一员干吏,也罢,你且张开嘴来,待我使个变化的法术便从你食道里出去吧。”
褚千斤闻言大喜,千恩万谢地道:“多谢大仙饶命。”说着大张着嘴巴,两只眼珠子乱转,心头暗暗发狠等你到我嘴里,看我不一口咬死你。
“不可,庞师哥,这人作恶多端,你何不就此结果了他,还留着他害人作甚?”秦慕雪对三凶咬牙切齿,谭凝紫又被‘刹那余焰’所伤,朝不保夕。听明钦有宽释之意,心头一阵气苦。
“大仙,我是真心悔过,再也不敢害人了。”褚千斤不迭道。
“很好,小爷要出来了。”
明钦叫了一声,褚千斤只觉腹中一阵翻涌,一团物事落入口中,他也不及细想,一口下去咬个稀烂。
“啊呀——”一股血腥气冲入脑门,褚千斤痛呼一声,吐出一团零碎的肝肺。敢情明钦早有防备,把他的肝肺摘了下来,掷将出去。褚千斤聪明反被聪明误,瞪着吐出的杂碎,双目怒突而起,腹中隐隐作痛。
明钦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滓还妄想活命,这脊梁扛不起人头不要也罢。”
“你……”褚千斤面无人色,后背砰的一声震响,破开一个大洞,明钦舒展金翅将他的脊柱撞个粉碎,又使了个‘辟尘符’袪掉身上的膻腥浊秽。
“谭师姐,你……还好吗?”明钦一眼望见谭凝紫形貌大变,也是吃了一惊。
谭凝紫虽然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但她冰肌玉骨、风姿皎然,想来容貌也不会差了。转眼间变的鸡皮鹤发、老态龙钟,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怎不让人心生怜悯。
“地狱僧,交出‘刹那余焰’的解药饶你不死。”事到如今,明钦也顾不得掩藏身份,若要拿下地狱僧,说不得还需借助‘神游镜’的神异。
“刹那余焰是我二弟从地府彼岸花中提炼出来的火毒,善能吸食精气,一经沾附便无药可救。谭仙子不避奇毒一举击杀我二弟,岂非早已存下必死之心,如今求仁得仁,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地狱僧冷淡地道:“我二弟生时受无尽业火焚烧之苦,死了却能得谭仙子这等美妙佳人陪伴,也真是值当的很呢。”
“呸,今日要你弟兄三人一道归西。”
明钦怒哼一声,金翅摇闪好像两把利刃,当空盘舞势如苍鹰搏兔凌厉异常。
地狱僧双手合什,不闪不避,只听的砰砰数响,金翅砍到他胸前后背,登时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明钦十指如锥,扣住他颅骨,指尖刺入眼目,地狱僧双眼一闭,眼眶中一片殷红,他却是浑若无事。
“阿弥陀佛,地狱道的人,还会怕皮肉之苦么?”
世人皆知冥府之中有十八苦地狱,极尽凡人所能遭遇之苦痛,地狱僧既然是地狱道中打过滚,刀斧之刑又怎么能伤得了他?
明钦愕然半晌,琢磨着对付此人看来非得取出‘神游镜’不可。
“三位都是玄门高足,技艺不凡,贫僧的‘锻魂塔’里正缺少你们这样的强鬼。”
地狱僧诡秘一笑,胸口汩汩冒出一团青气,一座琉璃宝塔盘旋其中,劲气流溢,噬力非凡。想来便是他口中‘锻魂塔’了。
地狱僧猛的睁开双眼,低喝一声:“起——”
锻魂塔飞到半空,爆出万道明光,三人顿时觉得好像被灼灼烈日所照,神魂摇摇欲坠,谭凝紫元力大伤,又被‘刹那余焰’缠身,最先抵受不住眨眼间便被‘锻魂塔’吞噬进去。
明钦大为惊骇,这‘锻魂塔’散发的灵能简直和‘神游镜’别无二致,神游镜是梦神的宝物,锻魂塔定然也不是凡品,也不知怎么落入地狱僧手中。
原来他方才惟取守势、看似不如薛恶鬼的毒火和褚千斤的浊气,却是在暗中蓄势,一旦祭出无上奇宝‘锻魂塔’三人登时无所遁形,明钦和秦慕雪也只比谭凝紫多坚持了片刻便被锻魂塔吸噬而入,着实是插翅难飞。
“二弟、三弟,你们一路好走,待我炼出三头六臂,咱们再好生团聚。”
地狱僧目中冷芒闪动,将薛、褚两人的尸首也收入塔中,才取出一顶毡帽扣在脑袋上,转身走入茫茫夜色当中。
…………
锻魂塔中一片阴森广漠,好像置身无边的空域,虚空中不断有雷火劈出,若被击中定是魂飞烟灭的下场。
塔中也没有重力,三人被吸噬进去,便漂浮在无尽的空漠中,明钦见两女狼狈不堪,便荡开金翅将她们揽入怀中,这双凤凰金翅倒像一张巨大的保护网,强横程度当然比凡人肉身好很多。
两团黑漆漆的物事撞入塔中,半空中一阵电闪雷鸣,霎时击成末屑,三人看出是薛、褚两人的尸身不由暗暗咋舌,一则痛恨地狱僧的薄情寡义,二来也震惊于塔中凶险万端,三人都没有达到真人境界,若被雷电劈中也撑不了多少时候。
“想不到我才区区天人五重便要经受雷劫了?”秦慕雪自嘲的道,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意味。
“庞韶,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谭凝紫靠在明钦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问。她到底是天人境大七重的修为,元气不是寻常草木可比,但是强撑到这刻也几近油尽灯枯了。
明钦暗自苦笑,两人其实算不上熟悉,甚至还颇有一些龃龉,但是阴差阳错让他成了谭凝紫私心恋慕的人,又到了她性命垂危的关口,不得不柔声安慰:“谭师姐,你是天人之姿怎会因为区区火毒消减半分,你且忍耐片刻,接天崖那么危险的境地咱们都逃出来了,可知上苍眷顾已深,又岂会折在这里?”
“庞韶,谢谢你能陪着我。”谭凝紫轻咳道:“本来以为早晚会让你看看我的样子,可是我落到这般境地,必然丑怪的很,也不必惊着你了。其实……其实……你是男是女我一点都不在乎。”
明钦怔了一怔,心头有万千丝绪也不知从何说起。看来谭凝紫对庞韶果然相知甚深,只是不在乎男或女是什么意思呀。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男女?”
谭凝紫气息微弱,秦慕雪离得稍远,听的就不怎么清楚了,两人在一旁情致缠绵的说话,秦慕雪自是心中酸楚,可是此情此境却不是吃醋捻酸的时候。
第58章 梦之玄奇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8章 梦之玄奇 一夜纷扰,风云变色。
天还没亮,天罗大帅印德龙便下令天罗武士封锁了全岛,夜来厮杀天罗王阎太岁已经死在乱军践踏之中,这个消息关系全岛人心安定,在他没有部署停当之前当然不希望传出丝毫风声,奈何交战中走脱了六大宗派许多好手,却是印德龙一桩心病。
西河众将一日一夜未归,悬空岛一方又行为诡秘,花成阳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一早便派出天兵前去交涉。印德龙正在焦头烂额,所幸昨晚的战斗没有发现西河将领参与其中,否则收拾起残局来可就分外麻烦。
只现在西河众将行踪不明若是处理不好便有可能造成两家交恶,他正踌躇满志的想要代替阎太岁统管悬空岛,这样的后果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是以一面敷衍着花成阳的使者将其稳在驿馆,一面也抓紧寻查西河天将的下落。
地狱僧行事素来小心谨慎,见悬空岛无隙可乘,兼之锻魂塔一连收了五条阳魂,收获不小,他也不愿再在悬空岛逗留,以免因小失大,祸及自身。趁着夜色朦胧便直奔外岛而去,到了天光放亮,他早泅到百里之外了。
银河虽然是星云凝结,鹅毛难浮,但恶道三凶并不是还阳肉身,而是鬼煞之体,都是天地间两气之所化,比鹅毛还要轻几分,是以只要懂些辟水诀,便可以在银河里进退自如。
地狱僧一心想着祭炼魂气,修成无上神通,可说是日夜趱程,不数日便踏上了仙界的土地。
仙界的九重三十六天历来有很多说法,佛道两家都是法天象地的宗派,阐释的也不尽相同,其实也无甚对错之分,不过是因为仙界也有漫长历史,神王更替,三十六天并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凡人往往被神仙宣扬的长生久视,万世一系所迷惑,以至于生出种种异闻来。
方今天界世人皆知是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主宰三界,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数千年了,如果按照仙界的算法或许会更长一些。
仙界第一重天唤作欲界天,欲界共有六天,其实便是六个界域,正好对应着六道轮回,六道中有大智大慧,自我拯拔的都可以往生此界。当然天界自来是万族向往,飞升天界的方式也多种多样,佛家声称八万四千法门,道家说三千大道,至于商道清以仙车偷渡的也可算作一例。
欲界众生向人文大道挺进了一步,寿命有所延长,古说上寿百二十,但凡间实况却是七十古来稀,佛陀所谓八苦之乡,多灾多难,到了欲界都有所改善。
但六道众生起点不一,生于三善道:天、人、修罗修行相对容易;生于三恶道:饿鬼、畜生、地狱所受煎熬更多。即便到了仙界,这种差别仍然存在。譬如,二郎神的爱犬哮天犬是三界有名的畜生得道的,仙妖大战时,襄助二郎神活捉齐天大圣孙悟空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也并不能因此得到天神的待遇。
相反那些被孙悟空打的一败涂地的普天神将还是厚颜无耻的身居高位,享受供奉。
六道轮回诚然是佛陀的善治**,东传以来泰山掌鬼的历史不复存在,从此事归地府,权归阎君,但不得不说往生天界以后仍然有它的弊病。
欲界中央有一座山岳唤作两界山,善恶两道被此山阻隔,判然分明。
此山堪称欲界第一绝脉,历来便流传着许多玄奇的故事,而两界山也确有它的非凡之处。一边是层崖积翠,草木茏郁,一边是冰峰雪岭,万载不化,气温相差如此之大,一则可见此山的连绵广大,一则也可知山间风气有着夺天地造化的奥妙。
山间离七曜摩夷天不远有一座寺庙,相传当年祖龙大帝征伐天界的时候曾在这里誓师,因名皇觉寺。寓意地皇祖龙将导使众生觉醒。
后来祖龙暴毙征途,数千万龙子龙孙难以返回大海,被迫向天庭投降。皇太子被敕封为娑竭罗龙王,后来成为二十诸天之一。他的龙女天姿聪颖,得以侍奉南海观世音菩萨。现今天道中衰,连玉皇大帝都数度请求佛陀相助戡平内乱,佛家势力可想而知。
皇觉寺得这种种因缘,香火十分旺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地狱僧外表谦和,甚通人情,便挂单在皇觉寺中,便是真有地府公人捉拿逃犯也未必敢在佛门清净地滥施淫威。
…………
明钦乘着商道清造的仙车鱼龙舞飞行数十日,最终搁浅在银河里,阖船之人无不绝望,只道是天界遥远不可企及。苏梨落虽说要传他道术,又要他练至天人境界才能送往天界,哪知道波折横生,悬空岛一战,诸人九死一生,明钦三人被地狱僧祭起锻魂塔擒住,居然携到天界来了。
可惜锻魂塔里奇险莫测,惊雷闪电,神出鬼没,未免美中不足。
“这样下去,不是被雷电劈死,便是被天火烧死,难道飞升一场,却要被困死在这妖塔里不成?”
明钦心头暗恨,塔名锻魂,确实有撕魂裂魄之能,地狱僧也不知从何处偷得这么邪异的法器,恶毒之处比之薛恶鬼的‘刹那余焰’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老将‘神游镜’说的玄虚莫测,难道便不能解此困境吗?”
在锻魂塔里呆了几个时辰,不但谭凝紫浑浑噩噩,气息微弱,秦慕雪也是奄奄欲睡,疲惫不堪,明钦用金翅挟住谭凝紫,腾出只手掏出‘神游镜’来看,只见镜面清光荧荧,宛如风吹平湖,微起波澜,也没什么异常。
他踌躇着朝谭凝紫晃了晃,却见她头顶薄云缭绕竟然闪现出一副奇妙景像,谭凝紫端坐在书案前,一手支颐,一手轻轻翻着一卷书册,恰似一幅活色生香的图画。
“这……这莫非是谭师姐的梦境?”
影像中的谭凝紫乌发如瀑,身姿笔挺,远非现在的憔悴样子,若非梦境之中,浑然忘了身中火毒,实在难以解释。
“谭师姐?……”明钦看着怀中的谭凝紫,心念甫动,眼前景像蓦的一变,细看时谭凝紫正在不远的地方,四周一片空空漠漠,只有斯人所处明如烛照。
“难道这一念转动我便进入到了谭师姐的梦境当中?”
想通此节,明钦倒是镇定下来,不过神游镜到底对她的伤势有何益处,三人又如何才能从锻魂塔里脱身而出,却是茫无头绪。
第59章 梦之静谧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59章 梦之静谧 谭凝紫信手翻着书卷,黛眉微凝,一片专注的神色。
明钦心头一动,当时接天崖的摩崖石刻化作亿万毫光,人人都得那月宫天子赠了一卷书,谭凝紫看的莫非便是她得的那本?
明钦正想看个究竟,不料谭凝紫忽然轻啐一口,反手把书合上了,眉梢轻挑,喝道:“谁?……”
梦境是一个人的意识领域,凡人都有六识:眼、耳、鼻、舌、身、意,此外还有第七感末那识,第八感阿赖耶识,甚至第九感阿摩罗识,凡人被尘情所蔽,后三识往往感悟不到。
但在睡梦中凡人暂得远离六尘,意识变得非常活跃,从而营造出种种幻像,有的人意识敏锐,能够生出第八感主宰意识,梦境也能表现出一些前知的能力。
因为是意识主导梦境,所以在梦中的思感往往分外敏锐,观察也清晰无比。至于醒来的恍惚迷离的感受,则是意识逐渐潜藏,六识又出来主导思感的缘故。是以明钦进入谭凝紫的梦境中,当然也无所遁形。
“是你?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梦中的谭凝紫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些婉约风致,面上仍是罩着轻纱,身姿轻盈曼妙。
明钦倒听说天界部族众多,往往有些奇风异俗,譬如阿修罗男的丑怪,女的极美,穿着以简约为美,天人则衣冠穆穆,喜欢繁缛一些,神族甚至以此彰显他的神秘性。
经这一问,明钦也注意到进入梦境他便不再是庞韶的形象,而恢复了本来面目,两人往时虽有过龃龉,毕竟已事过境迁,可是谭凝紫却不知底细,便是在梦境中也没有好脸色。
明钦暗自苦笑,正想着如何化解,‘神游镜’自尔出现在识海之中,镜面上明光熠熠,流转些许多灿然文字。
“梦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神游万仞,梦中还真。”
“莫非这便是月老所说的《神游经》?”梦境中的老者曾交给他神游镜、比目环两件宝物,还有一本道书便是《神游经》了,明钦在现世中找之不见,谁知到了梦境中却自己跑出来了。
明钦咀嚼着经文的意思,胡诌道:“师姐你忘了?不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谭凝紫微微一怔,奇怪地道:“我怎么会带你回家?”
神游镜中接着阐释道:“有造境,有写境,所造之境,必根于现实,所写之境,亦必临于理想。”
明钦看的一知半解,倒像有一位知者在从旁指导,偏又说不透澈。
“当然,还有我姐。我知道了,莫非师姐还记着多年前的误会,我都向你道歉过无数次了,昨天你还说要传我道术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卦。”
明钦煞有其事的道,直接把梦境推到数年之后,凭空构想出许多细节,谭凝紫在梦境中哪能分辨真假。反而脸蛋一红,抚了抚额头,自行将明钦说的脑补起来,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荆师妹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明钦见她信以为真,松了口气笑道:“谭师姐你说要教我道术,我姐觉得跟过来没什么意思,反而耽误了修行。”
谭凝紫点头道:“荆师妹如此勤勉,此次定可以击败鹊仙宗传人,代表我天河界参加九界论道大会,即便夺不到诛天铠,也足以扬名仙域。”
“什么?争夺诛天铠?”明钦心中一凛,没想到谭凝紫劝说荆眉妩加入天女门还有这一番深长用意。
“是啊,地皇祖龙所制十三件诛天铠无不是仙家神往的宝甲,除了祖龙的神皇铠之外,三公九卿各得其一。当年祖龙驾崩,几万万龙众分崩离析,诛天铠散落四方。”
谭凝紫唏嘘道:“九界论道大会单以一件‘重明铠’为号召,便被三界道行之士推为盛事,可惜‘重明铠’空悬数年,一直无人能够夺得。”
“那不知道怎样才能拿到这件宝铠?”明钦好奇地问。
“所谓九界论道当然免不了夸大其辞。不过名义上主会方会向三十六天发出邀请,有参加意愿的修士需得向他们的特使录名,然后在当年秋季举行一场界内比试,胜出的人选方可代表本界域出战大会。”
谭凝紫顿了一顿,轻叹道:“当然这在之前,各门各派还要经过层层筛选,因为参加此会的人必须以一件宝物作为抵当,若是最后进不了九数,这件宝物便要作为此次大会的义资。”
“这么郑重其事,听起来快要赶得上凡间的科举考试了?”明钦暗暗咋舌,这数轮比试下来,恐怕也得经历数年之久。
“有过之而无不及。”谭凝紫点点头道:“便是进入了九数,想到夺得重明铠,还需和大会特邀的仙界强者比试,许多修士历经千辛万苦都折在这一轮上。不过若能进入九数,便可得到大会的许多奖赏,可谓是名利双收,是以此会虽然门槛很高,仙界修士也无不趋之若鹜。”
明钦听出一些眉目,奇道:“那师姐你参加过这会吗?”
谭凝紫轻嗯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
“那你得了个第几呀?”明钦不识趣的问。
“我连前三十都没能进去,还丢了师门宝物天孙锦,可惜与会还有修行年限的限制,我已经无法再去比试了,所以希望荆师妹能够胜过我。”谭凝紫摇头苦笑,倒也直言不讳。
明钦暗暗心惊,谭凝紫天人境近八重的修为,竟然连三十名都进不去,与会的必然是强手云集,荆眉妩至今还没有突破天人境,若是代表天女门参加大会,只能输的更惨。只不知离大会还有多长时间,或许只是谭凝紫一厢情愿,她毕竟不是天女门门主,派谁出战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这里面胜算最多的还要算太皇黄曾天、七曜摩夷天、清明何重天这三处了。”
“三十六天中欲界六天甫脱凡间,争斗之心仍然强盛。太皇黄曾天是欲界第一妙境,人物众多,堪为型范,因此九名中往往能占一多半。”
“七曜摩夷天是地狱道的天下,将武道会当作名利场,但求取胜,不择手段,虽然被人道鄙夷,战绩倒也蒸蒸日上。”
“清明何重天是修罗道所主,残忍嗜杀,多少年来一直是黄曾天的劲敌,不过究竟是善道投化,大修罗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战绩倒屈于摩夷天之下了。”
谭凝紫素来高傲,武道会上一败涂地,势必让她耿耿于怀,以至于在梦境中也难以释然,谈论起来有遮掩不住的怨怼之色。
“七曜摩夷天将武道会看作名利之场,为了进入九数赐给修士的灵丹妙药价值千万,远非我们这种小小门派能够相提并论,可是重明铠关系到本门一桩神通要诀,又不得不去抢夺,荆师妹资质不凡,若是云师叔肯全力襄助,此事便大有可为。”
“所以我力邀荆师妹加入本门,不免有些杯弓蛇影,对你不太公道,师姐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希望你玉成此事。”
谭凝紫说到动情处,不由眼圈一红,澄净的美眸露出几许哀怨。
明钦敢断言这番话若是放到白天谭凝紫断然不会说出口的,可惜没有‘形影符’将她此刻的软语温柔留存下来,否则异日定然非常值得回味。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作甚,我深知师姐用心良苦,怎敢辜负你一片美意,况且这事对我姐也是好事一桩,或许她能籍此一飞冲天也说不定。”
谭凝紫放下心来,微笑道:“对了,你想学什么道术,可惜我道行有限,本门绝学只习了两种有半,你不是我天女门的人,我也不敢私自传授。至于一些粗浅的道术,也不知你看不看得上。”
明钦本意是想跟她套个近乎,谭凝紫身中火毒,危在旦夕,便是要寻师求益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心头一动,笑道:“师姐你方才看什么书呢?可是月老相赠的那本吗,瞧你专心致志的样子,我摸进房间了你都不知道。”
“啊?”谭凝紫微吃一惊,眼眸露出慌乱的神色,摇头道:“没什么,是……正是那本。”说着将书卷藏到身后。
“什么书,这么神神秘秘的?”明钦微微失笑,想起谭凝紫曾评价说是一本秽书,好奇心起,眼珠一转,指着她身后叫道:“姐,你来的正好,谭师姐说要送你本书看呢?”
第60章 软红丝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0章 软红丝 梦境之中迷离恍惚,窈冥深微,正如《神游经》上所说,‘神游万仞,梦中还真’。凡人方在梦中之时,无人不认梦中为真实,甚至有梦中做梦都浑然不觉的。
明钦分明是虚张声势,梦境中的谭凝紫却丝毫不觉,反而支吾着想要辩解,刚刚扭头一看,便被明钦抢上前去,把书从她手里拽了出来。
“哎呀,快还给我?”谭凝紫又羞又气,不由的跺足娇嗔。
“看看又怎么了?”明钦哈哈笑着定睛觑看,却见书封上写着几个大字——风*月*宝*鉴,随手翻了翻,啧啧道:“谭师姐,你还看这种书呀,果然兴趣广泛,让小弟好生佩服。”
“给我——”谭凝紫平展着白生生的玉掌,板起俏脸凝着黛眉,看起来随时都会恼羞成怒的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这书我几年前就看过了。师姐你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明钦嘿嘿笑着还了回去。
“你看过?”谭凝紫半信半疑,轻哼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当心我向荆师妹告你的状,让她将你好生管教一番。”
“告我什么?”明钦促狭地道:“我只是看了一下师姐你看的书,想向你学习而已嘛。”
“罢了,是我没有忍住好奇之心。这事到此为止,不准向旁人提起。否则……否则,我就再也不踩你了。”
“好,好,我一定守口如瓶。”明钦心头暗笑,不就是在梦中春心萌动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腰间那是什么东西,闪闪发光的样子?”谭凝紫美目一扫,讶异的问道。
“什么?”明钦倒不知梦境中人六识远异常人,听她这么一问,才发觉腰间的鱼袋竟然释放着淡淡光亮,隐隐有种馨香之气。
“好香啊,莫非这对比目鱼要熟了?”
明钦心头纳罕,将鱼袋解了下来,里面的比目鱼环晶莹剔透,触手温腻,两条小鱼儿唇吻濡动,竟然喷出了许多红云,一只喷的浅而淡,一只喷的浓而赤,两相交汇,缓缓凝成了一条赤绳。
“莫非这便是软红丝了?”明钦惊喜非常,梦境老者果然言语不谬,只是不知这只玉环要如何才肯吐丝呢?
“这双鱼儿好神奇?”谭凝紫睁大美眸,小心伸出手指碰触玉环上的小鱼儿,谁知一碰之下,玉环立时光华消散,赤绳失了凭籍,缓缓飘落下来。
明钦连忙接住,仔细观看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这红线非丝非棉,轻若无物,看来倒像血气之所化,颜色火赤。
“这又是什么?”谭凝紫凑上前来睫毛微颤,姿态婉媚。和外间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
“软红丝师姐可有听过?”明钦笑道:“你若有什么中意的人,便把这根赤线系到他脚踝上,管保姻缘有份。”
“这话当真?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谭凝紫心头惊讶,伸手接那软红丝看时,赤线不知怎么的竟尔一分为俩,她这里明明拿了一条,明钦手上的却未失去。两人暗呼怪异,却也想不透其中缘故。
“这是我在接天崖捡的?师姐你也要帮我保守秘密啊。”
谭凝紫轻嗯一声,啮着娇唇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吗?”
明钦摇头笑道:“真的假的我不知道,不过东西在你手上,你倒可以试一试呀,又没有什么坏处。”
软红丝在手指上绕了数绕,谭凝紫痴痴地盯看了半晌,卟哧娇笑道:“我才不信呢?”
“缠手指上可不行,据说得绑到脚踝上才作数。”明钦笑着坐了下来,撩开裤管将红线系到足踝上,翘着脚掌叫道:“得像这样。”一语未了,红线倏的一亮便隐没不见了。
“这怎么回事?”明钦呆了一呆,这软红丝变化的也太快了,这一系不会动真格的吧,他都还没想好呢。
“哎呀,我的也不见了。”谭凝紫轻叫一声,绕在手指上的红线一眼没见也没有影迹。
“你脚上的是不是?”明钦指着她脚踝上闪闪发亮的红线,咽了口唾沫道。
“不能这样……”谭凝紫闻言愕然,隐约感到有些不对,正要手忙脚乱的弯腰去解,那红线稍一发亮,便隐入肌肤之中。
“坏了,坏了,”谭凝紫着慌的褪下鞋袜,光洁柔滑的脚踝上还能看到一圈淡红的绳印,她满脸懊恼的在上面揉了两下,便连这点浅印也消泯不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好不凌乱。
明钦呆了半晌,面容古怪的道:“谭师姐,想不到咱俩竟然有姻缘之份呀。你想好了吗,什么时候要嫁给我?”
“去你的,你害死我了。”谭凝紫大发娇嗔,伸手一推,明钦仰身便倒。
…………
“庞师哥你快看,谭师姐的伤势好像有些变化。”
耳听得一声呼唤,眼前幻像尽皆消失,明钦也从谭凝紫的梦境中跳了出来。脑海里还停留着谭凝紫伸手推他的一幕。
明钦定了定神,醒起秦慕雪的话言,疑惑地道:“怎么了?”说着目光自然转到谭凝紫身上,不知何时,她丝丝如雪的长发又慢慢转回鸦色,肌肤也渐渐有了光彩,呼吸悠长均匀,嘤咛一声,竟也睁开迷蒙的眼眸醒转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谭凝紫怔了片刻,素手抚了抚眉额。
“谭师姐你忘了?咱们让地狱僧用锻魂塔禁住了,多亏了庞师哥的天赋神通,才没有被塔内的妖火所害。”
秦慕雪说起前事,还是心有余悸,见谭凝紫气色渐好,又欣喜地道:“师姐,你们天女门果然神通广大,地狱僧将‘刹那余焰’说的妖异绝伦,无药可救。哪知你调息一番,便将这毒火渐渐化去了。”
“是么?”谭凝紫也觉得体内生机萌动,和先前的奄然欲毙简直判若两人,迟疑的瞄了两人一眼,心知多半是得那奇异的梦境所救,只是梦中经历委实太过怪诞,也没法跟两人分说。既然秦慕雪将这番变化归功到天女门头上也便由她去了。
明钦也是惊诧莫名,暗忖梦境老者所赠的果然都是仙家奇宝,一条软红线竟然将无药可救的‘刹那余焰’给治好了。这三件宝物还不知有多少奥妙值得摸索。
另外月宫天子还赠了一卷《太平清领书》,也是道家流传的奇书,当年大贤良师张角只学了其中微末‘太平要术’便挑得天下震动,若是精研一番,说不定便可超凡入圣,天人境界更是不在话下。
“庞韶,你放我下来吧。”谭凝紫先前几近昏迷,明钦为了行动方便,一直用金翅挟着她,她现在气力渐复,便觉得有些难受。
“谭师姐,你好些了吗?”明钦依言握着谭凝紫的玉手帮她站定,方要放开金翅。不料十指相握,手掌间萌生一股勃勃生机,两人顿时生出血肉相连的感觉,似乎对方的情绪、疼痛都能清晰的触摸到,四目相视,都是惊异非常。
明钦心知又是软红丝在暗中作用,那赤线是比目鱼血气所化,一阴一阳,一清一浊,两相混合,阴阳两济,萌发出生机元力,一分为二,又能互相假籍,在两人体力循环往复,‘刹那余焰’虽以蚕食生命精气为能事,但软红丝牵合阴阳,便成生生不息之势,区区火毒不知不觉中便被化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慕雪见两人相对痴望,浑身散发一种勃然生机,玄气冲盈,宛如神仙中人,心中万分纳罕,也不知昏睡的片刻到底错过了什么。
“庞韶……明钦……”
谭凝紫黛翠的眉毛微微凝紧,这种两气谐和焕发的生机分明是软红丝的功效,可是那一截赤绳应该系在明钦足上才是,怎么和庞韶肌肤相接反而出现这种状况呢?
还是说梦中那人本来就是庞韶呢,梦境中的事本来就如幻如迷,时间越长越是模糊,不过这一梦甚是奇异,谭凝紫却记得十分清楚,痴想了片刻,几乎以为梦境还在继续。
一声啪嗒声突兀响起格外悦耳,三人不约而同的打消迷思,疑惑道:“什么声音?”
“师哥,好像是从你身上传来的?”秦慕雪指着明钦胸口叫道。
胸前的异响越来越清晰,好像一个蛋壳被毕毕剥剥的打破,明钦怔了一怔,从胸前翻出一个香囊来,眼中露出一丝缅怀。
这个香囊还是商妙妍送给他的麒麟佩,即便从神游境中出来和庞韶互换了肉身也没有丢失,明钦一直觉得这是个宝物,但是自从和铁绣玉交手时保护他一次外也没有显出别的异常。
“师哥,这个香囊是谭师姐送你的吗,绣工好生精巧,不愧是天女门的掌门大弟子呀。”秦慕雪酸溜溜地道。
明钦不置可否,急忙打开香囊看时,一时目瞪口呆,那块纹理细润,精雕细琢的麒麟佩竟然出现了许多斑斑驳驳的裂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压坏的。
明钦欲哭无泪,拿着残毁的麒麟佩脸色难看已极。这块玉璧自然是精巧绝伦,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这是商妙妍殒谢前留给她的惟一信物,而他却没有小心保护,如今毁成这样,怎不让人羞愧难当。
第61章 麒麟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1章 麒麟女 “庞韶,这块玉璧是不是很重要?”谭凝紫见明钦神色有异,握着他的手掌,小声劝慰。
谁知两人指掌甫沾,麒麟佩的龟裂陡然快了数倍,一团柔和的白光从玉璧中散发出来,隐约还有轻盈的笑声。
谭凝紫惊道:“玉璧里好像封印了什么东西,吸食了生机元力,它好像要出来了?”
一语未了,明钦觉得手掌好像被烫了一下,麒麟佩霎时散成光屑,一团模糊的玉影飘在身前,里面居然趴着一个精灵的婴孩,睁着猫眼般的眼眸好奇的看着三人。
“这……”
三人目瞪口呆,这一场奇妙的变化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虽有两个半的女子,面对突然到来的婴孩却都束手无策。
“爸……爸……”小女孩咬着手指怯怯的叫道。
明钦心头一动,好像身体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被碰触了一下,伸出手掌小心触摸那团光圈,玉影模糊了一下,便隐去形迹,小女孩咕唧笑着抱住他的胳膊。
“谭师姐,秦师妹,你们看我有女儿了。”
明钦喜不自胜,心中百味杂陈,便在香囊上吹了口气,灵力变幻间,立时涨大了许多倍,略似一条裙子裹在小女孩身上,摇头笑道:“女儿你先将就一下,等爸爸出去了给你买许多新衣裳穿。”
小女孩趴在明钦怀里眯着眼一笑,倒颇有几分商妙妍的神韵。
“庞韶,你这个女儿可是有些不同寻常。”谭凝紫心有疑虑的道。
明钦沉默不语,麒麟佩中诞生的女孩还能寻常吗?小女孩看起来心智很是成熟,身体轻若无物,也不像是血肉之躯,这会儿似乎困倦了,趴在明钦怀中便气息酣畅的睡着了。
“谭师姐,你不喜欢小孩儿吗?”
“不,算了,当我没说。”谭凝紫微微苦笑,这数日光景生出的迷团好像比她这二十多年遇到的难解之事还要多。
“咱们还是多想想怎么脱困吧。”明钦护着小女孩,看她睡得恬然,不由心头一乐,轻笑道:“我还得给宝贝女儿想个名字,一定要与众不同才好。”
秦慕雪一脸艳羡地道:“庞师哥,这个小丫头定是跟你有缘,不然怎么一出生就会叫爸爸了呢?”
明钦哈哈一笑,小丫头来历神秘,也不知是被封印在麒麟璧中,还是孕育化形的,凡人怀胎十月而生,才能够形神完备,若是能在母体中呆的长一些,往往能养成先天元气,生下来神智便异于常人。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也屡见不鲜,像太清老子、哪吒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至于小丫头究竟属于哪种,或许只有将来见到商妙妍才能探听一二吧。
小丫头的到来给诡秘的锻魂塔带来了一抹亮色,三人抑郁的心情也舒展了一些。
初生的胎儿睡眠量很大,这一点小丫头也并不特异,三人虽有拱如珍宝的感觉,也不敢多加调弄,生怕惊了她的沉酣。
让人奇怪的是塔内的雷暴也消停了下来,三人虽有察觉也并不十分在意,倒是明钦为了给小丫头起个悦耳的名字费了不少脑筋。
名字在我中夏历来也大有学问,姓、氏、名、字、号,林林总总都大有讲究,哪怕乡间的贫寒人家到了孩子入学的年纪也多半会打点一下找村中识字的先生取一个有意义的名字。
名字可说是人类自别于禽*兽的开始,只有牧豕羊才会以代号呼之。不重视名字本是文化的堕落。
闻人名而察其人,一个人性别、志向、家世往往都能够猜度一二。性别更是可以直观的,古来男孩比较喜欢叫瑾瑜琬玉、女孩常常以芝兰芳草为称。
明钦轻声一叹,感慨道:“春花秋月何时了,要说这春花、秋月真是美的无比伦与,可惜太过近俗,被人叫得多了反而了无余味。看来名字还是质实一点好,太美了大家都趋之若鹜,习以为常,倒体会不出美感了。”
秦慕雪卟哧笑道:“师哥你也别太着急了,小丫头来的太快突然,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我见世间想起个好名字的,往往从娘胎里便开始打算,琢磨数月也未必能称心如意。你看那些文人雅士哪个不是有许多字呀号的,你这是想一锤定音,说不定小丫头将来倒不喜欢呢?”
“这话也有道理。”明钦看着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甜腻的睡态,不由喜上眉梢,笑道:“这小丫头不叫不闹的,这么乖倒也少见,可让咱们三个省了不少心,不如就叫你小乖吧。”
秦慕雪凑趣道:“这名字听起来跟叫宝贝什么的也没什么分别,虽是亲昵,怕是美中不足吧。”
明钦微微一怔,这一语倒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奇道:“你俩的名字都挺不错呀,也不知是什么人取的?”
“是么,我是师傅取的。”谭凝紫淡然一笑。
“我的……是我娘取的。”秦慕雪笑容微僵,面色也微不可察的黯了一黯。
“谭师姐的我知道是出自《滕王阁序》,‘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你的呢?是‘朝如青丝暮成雪’,还是‘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明钦只顾瞅着小丫头沾沾自喜,倒没注意到秦慕雪神情越发不自然。
“这你可会错了。”谭凝紫分辩道:“秦师妹的慕可不是日暮的暮,而是歆慕的慕。”
“原来是慕雪?”明钦恍然道:“秦师妹真是志尚高洁。”
秦慕雪浅浅笑道:“师哥谬赞了,其实两个慕都是可以的,前一个是我娘取的,后一个是我自己改的。”
明、谭两人对视一眼,见秦慕雪情绪不佳,料想是触及了什么不快的私密,便不约而同止住话头,不再追问下去。
谭凝紫迟疑道:“庞韶,我倒是想了一个,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哦?”明钦又喜又讶,“说来听听呀。”
谭凝紫轻嗯一声,试探地道:“叫窈兮怎样?窈窕淑女的窈。小丫头这么精灵,定然是美人胚子一个。”
“窈兮?明窈兮?”明钦微微点头,轻声赞道:“窈本有深微的意思,小丫头对我来说也正像个谜一样,这名字很有意思,谭师姐你可真有才情。”
谭凝紫暗暗苦笑,她这数日经历便在如恍如惚当中,小丫头又来的奇怪,可不是这段经历的一个记念吗?否则怎么会想出这么个幽僻的字眼来。
秦慕雪微微撇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确实兼得众长,又有寓意,比她想得那些风花雪月确实要耐人寻味一些。
第62章 灵龟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2章 灵龟鉴 谭凝紫的火毒不治而愈,解了燃眉之厄,三人总算松了口气,再加上窈兮这个小丫头突然降生,三人只顾围着她打转,其乐融融,浑不知外间光阴流逝。
地狱僧狡滑多智,行事也非常小心谨慎,他用‘锻魂塔’禁住三人,自觉收获不小,立时便饱飞远飏,数日来趱程赶路,终于回到皇觉寺中。
他平时为人平易,虽然在寺中住锡未久,人缘倒还不错,路上遇到几个僧徒,尽有和他搭话攀谈的,地狱僧只推说是外出游历,出家人远离俗尘,也没人跟他穷根问底。
一路上步履匆匆回到房中,地狱僧紧闭上房门,坐到禅床上吁了口气,心头才稍稍平定下来,这回抓的毕竟都是天河界名门子弟,若是被人窥破行藏,以后可别想过安稳日子了。
他默坐了片刻,渐渐提聚起灵力,胸前五彩变幻,‘锻魂塔’慢慢从腰肋浮现出来。
道行之士将法宝看的珍逾性命,收藏的方法也颇有一番讲究。譬如剑仙往往将剑丸缝进后脑,铁扇公主又把芭蕉扇吞入腹中。总之要做到藏的稳妥,用的方便方是最佳。
至于寻常修士用些齐物袋、芥子囊之类,一望可知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锻魂塔是地狱僧从地府一位大人物府上盗出,干系重大,因此之故才逃到天界,又深居简出,处处小心在意,能否修成无上神通可全都赌在这件宝物上。他自是珍视异常,平时便缝在两根肋骨中间,轻易不肯示人。
这次到悬空岛一行,一气抓了五条阳魂,若能将之炼化足够他修为更上一重,饶他素性沉稳也有些按捺不住,双手虚抚着锻魂塔轻轻摩挲,设法将里面的魂气吸入经脉。
明钦三个正围着小丫头轻声说笑,虚空中陡然刮起一阵阴风,鬼气飒飒,让人不寒而栗,沉淀在塔中的死气随风缭乱起来,隐约夹杂着一阵阵呜咽渗人的鬼哭。
“什么声音?”
三人目光相对,也都察觉出塔内的异常,不片刻,虚空中的鬼火又乍现乍隐,吞噬着孤魂的精气,种种险恶,让人触目惊心。
地狱僧双目微阖,手掌轻轻按在塔壁上,锻魂塔内传出一阵阵火炙的魂气,冲撞入浑身魂窍,熏的他整个身躯都充满了暖洋洋的舒适感,几不知身在何世。
锻魂塔中明钦急忙撑开一双金翅将两女遮蔽在里面,塔内鬼火极能灼魂锻魂,不是世间凡火可比,两女虽然修为不弱,面对这种诡秘的法宝也有些无力应对。
世间万族都有自生自长的能力,羽类的神飞,毛族的捷猛,鳞族的潜游,介族的坚革,都是天赋异禀,足以争强制霸。反观人类既不能高飞远扬,也没有皮革之厚,惟一可以仗恃的便是灵智,是以人类号称万物灵长,可见自矜之甚。
但这种灵智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与其说是自信、策略,不如说是经验、故习。
明钦也不知道庞韶这双金翅何以如此精强,是天赋异禀,还是无上神通?总之可说是师法灵禽的效验,羽族至尊的神异远非一般道行之士所能企及。
窈兮也被塔中的变化惊醒过来,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灵动的一溜,咿咿呀呀地抓挠着明钦的前襟,娇痴地叫道:“爸……爸……,好黑……”
“没事的,你再睡会儿,爸爸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明钦也是个半大少年,哪有遇到过这种处境,一边小声哄着她,一边苦思脱身之策。
“这些……好吵,好讨厌……”
窈兮不满的伸出稚嫩的手指向虚空中指了指,一片充沛浩大的湛然光芒蓦然从天而降,金光中流转着无数奇异的符篆,砰然扩散开来,纠结的死气霎时被震的烟消云散。
塔中竟如烟花弥散般敞亮了片刻,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诧异的望着这个降生未久的小丫头,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一股浩然灵能。
地狱僧正雄心勃勃的吸收着塔里散发的魂气,他在地狱道修炼多年,学得了一种古怪法门,能够把魂气炼得若有实质,对敌之时好像凭空多出几双手脚,便和传说中的三头六臂一般,战力瞬间可提升数倍。
此次若能炼化了薛恶鬼和褚千斤的残魂,至少可以多出一只假手,地狱僧踌躇满志,方在行功的紧要关头,不料塔中猛的窜出一股火炙之力,霎时将他精炼的魂气冲撞的七零八落,魂窍中溢气鼓涨郁闷的他几乎吐出一口老血,锻魂塔也在身前摇摇欲坠差点掌控不住。
“这……出了什么状况,我的锻魂**……”
地狱僧双目怒突,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一阵‘毕剥’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地狱僧脸色微变,连忙将‘锻魂塔’收了起来,警惕地问:“谁?”
敲门声停了一下,却不闻什么人回话,过了片刻,又毕毕剥剥的响了起来。
地狱僧眉头大皱,若是换作平时,便是地府公差上门他也并不惧怕,偏生方才行功被莫名的灵力冲撞的真气焕散,此刻魂窍中空空如也,若是和人动起手来可占不了半点便宜。
那敲门声不紧不忙却有些叫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式,地狱僧又气又怒,跃到门口按捺一下火气,警惕的拉开房门。
“你是……”地狱僧看清来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郎,衣着甚是素淡,一张柔婉的瓜子脸,眉眼分外精致,唇线紧抿,很有几分倔强的味道。
地狱僧自忖到天界时日并不长,印象中也从未遇见这个女子,莫非她是找错人了?
女郎淡淡瞟了他一眼,微颔道:“大师傅房中藏着的法宝可否借我看一看,冒昧打扰,还请不要见怪。”
地狱僧暗一吃惊,也不知哪里露出马脚,**竟被这女郎一口道破。此女也太不懂人情世故,哪有陌不相识的人上门索要宝物的,惊诧过后不禁啼笑皆非。
“女施主,贫僧不过是个穷和尚,哪来的什么法宝,我想你定是弄错了。”
“不会错,我身上带着灵龟鉴,方圆十里之内有什么奇珍异宝都休想瞒得过我的眼睛。大师那件应该是冥道灵宝,品次不低,何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女郎神情笃定的浅浅一笑,手上明光变幻,多了一面小巧的圆镜,上面有着淡淡银丝纵横交错,活像一个乌龟的壳子。
四灵之一的玄武便是龟蛇合*体,介龟也是世间少有的长寿而灵能的族类,女郎言之凿凿,这灵龟鉴或许真有神妙也未可知。
第63章 逍游司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3章 逍游司 地狱僧惊疑不定,对这陌生女郎的话倒信了几分,只是‘锻魂塔’关系他生死安危,万万不能落入有心人眼中,当下双手合什、喧声佛号,峻拒道:“我看施主气宇非凡,定然出身富贵之家,奇珍异宝想必也见过不少。量贫量一孤寒衲子,身无长物,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施主便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小女子姓池,大师傅可以叫我小池。”女郎飒然一笑,微喟道:“不瞒大师傅,小女子平日里喜欢研究法宝,见到许多前辈高人苦心孤诣研制出的法宝因故残毁,心中十分惋惜,是以想寻些材质相似的灵器将之修补。”
“方才灵龟鉴中探查到大师傅怀有异宝,与我要修复的那件颇能相合,因此不揣冒昧,登门造访。小女子虽非富有,为了这桩心愿,也愿意倾其囊箧。即便大师傅视钱财为身外之物,若有什么心愿未了,小女子或许可以出一份力。”
“姓池?”地狱僧迅速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世家大族姓池的,以免懵然不知得罪了大佛,心念电转,试探道:“小池檀越竟然能修复法宝,可惊可敬,贫僧游历四方,也会过一些山海修士,不知檀越出身何门何派,贫僧也许有所耳闻。”
一件得力的法宝动则可使修士战力提升数成,是以道行之士对法宝也是趋之若鹜,不惜千金一掷。而许多修士得到法宝之后,也不过念个法咒聊以驱使而已,说到炼制法宝则非大真人不可,能修复法宝的修士专精或许有所不及,博通则犹有过之。
法宝又有精、灵、魂、气的分划,气宝者,精炼五金、道士所驭;魂宝者,魂胚粗具,动静有灵;灵宝者,吞吐元气、锻化阴阳;精宝者,逆往知来,游形天地。
品阶越高,助力越大,相对也难以驾驭,精宝往往自具器精,非大机缘难以撷取。至于传说中的元力法宝更是百世难得一见。
地狱僧盗出的锻魂塔乃是地府杀魂之用,算得上一件灵宝,这池姓女郎竟然想用来修复一件法宝,那她修复的东西品次自然不会低了。
地狱僧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锻魂塔’固然是件好东西,但这池姓女郎若真是出身名门大家,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现在藏头露尾的并非终了之局,地狱僧胸怀大志,早就想找一个强靠寻求庇护了。
池小墨秀眉微微凝紧,修复法宝的事情她已经筹划多时,不期在这里得那灵龟鉴明示,一时大喜过望便寻了过来,这时才醒悟求宝这件事远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你越是表现的求之若渴,人家越会坐地起价,如此纠缠下去可就太不明智。
池小墨可说是好道成僻,皆因她的胞姐天生灵慧,不到十岁便声名彰著,成了一位大圣人的胁侍。逼得她不得不奋起直追,性子虽有些粗枝大叶,可绝不颟顸。
“大师傅既然不愿以真宝相示,小女子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池小墨暗吁口气,心道这些宝物交易的事情还是交给懂行的人来做,她只管坐在家里等着法宝送上门就是了,何必越俎代庖呢?
地狱僧莫名其妙,池小墨越是对师承讳莫如深,越让他心头笃定此姝出身不凡,看来锻魂塔即使不能助他修成无上神通,换些便利也是好的。
锻魂塔中窈兮小手一指便驱散了满天阴霾着实让三人看的又惊又喜,谭、秦两女更是好奇麒麟璧的来历,明钦只好含糊其辞,逗的小窈兮咕咕直笑。
没有了阴风死气的干扰,三人的灵识都能省察到灵塔之外,池小墨的说话更是清晰入耳,好在地狱僧并没有将灵塔交出去,否则若被她用来修复什么法宝,三人陷在塔中岂不是要跟着玉石俱焚。
池小墨正有去意,也不知哪里跳出一双官差,气势汹汹的堵了上来,活像展翅欲斗的公鸡,大声叱喝道:“你俩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出家人跟一个妇道人家勾勾搭搭的成什么体统?”
两人都穿着宝蓝色的制服,革带束腰,皮靴锃亮,瞧起来威武不凡,恍若天神。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指斥问的怔愣半晌,回过神来池小墨俏脸凝霜,唇角挂着一抹冷笑。
地狱僧眉头大皱,干咳道:“贫僧是寺中挂单的和尚,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和尚?你跟这女的是什么关系?佛门圣地岂容你俩鬼鬼祟祟,不干不净,你的度牒呢,还不交给本大人检看?”一个面貌黑瘦的官差夹枪带棒的叫道。
“官爷,您稍待。”地狱僧从容一笑,转身回房中把度牒找了出来。
瘦子打开度牒乜着脸瞅了瞅,阴阳怪气地道:“还真是个和尚,普化寺?哪来的,没听说过?”
“解哥,普化寺该不会就是京师那座吧?”身边年轻些的官差小声提醒。
“去,还用你说。”解八叉三角眼一翻,踱到池小墨面前,斥喝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寺内的厢房来?现在的和尚真是太不像话了,不好好念经,专会搞一些旁门左道,你的仙民简呢?”
仙界法令森严,不同于凡间一家一户的黄册,每个仙民都需要办理仙民简,随时供仙官仙吏检查,因为上面的文字都是火柴文,十分简便,所以称做仙民简。当然也有人说是因为它的形制像竹简而得名。
仙民简和佛、道门派的度牒一般,若是少了这件东西便寸步难行。
“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给你看?”池小墨鄙夷的盯了解八叉一眼,不屑地道。
“哟,竟敢不把本仙官放在眼里。看到了吗?我——逍游司的。”解八叉一脸傲然的抬起胳膊,制服上缝了一截黄袖,赫然写着‘宣法’两个大字,上面还有一行小字,‘摩夷天*地皇县*逍游司’。
传说这道黄箍有辟邪、震慑的作用,当年大贤良师张角倡立太平道,徒众人人都在脑袋上系这么一条,因此得名黄巾军,虽然后来失败了,但这种传统还是被传承了下来。后来的红巾军之所以能驱逐鞑虏、恢复河山,这道灵箍的效用还是不可小视的。
到了洪武帝得了天下,本想将这种精神传承下来,谁知满朝文武群起反对以为是蛮贼、邪教作风,以至于洪武帝再三谦让,说咱不系头上系脖上行不行,无奈方正学之流坚持儒道,此事便不了了之。
池小墨轻嗤道:“逍游司的手可够长的,便是光禄勋也不能随意查我的仙民简,何况你逍游司?”
“你口气倒是不小。”解八叉斜乜着眼道:“本大人现在怀疑你给这个和尚提供冶游的便利,若是拿不出仙民简,看我不把你押到光禄司去。”
“放屁。”池小墨勃然大怒,她身娇肉贵的哪有受过这等耻辱,衣袖轻拂祭起灵龟鉴狠狠砸到解八叉的面皮上。
“哎哟,你……唔……”解八叉骄横惯了,哪里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女郎一言不和便动起手来,这一下砸得他眼前金星乱冒,鼻血长流,脸孔差点都拍扁了。
“解哥,……”年轻的干吏于喜顺慌忙上前掺扶,气急败坏的道:“你这娘子太过莽壮,你怎么敢打他,这位可是咱们县太爷的小舅子,若是打出个好歹来,你们可自求多福吧。”
池小墨轻呸一声,手掌一翻亮出一块玉竹雕镌的牌子,上面刻着龙鳞紫气,煞是不凡。“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可是黄曾天来的,这什么逍游司的狗腿子竟敢当面欺辱我,我会让天道令使来和你们县太爷交涉的。”
于喜顺目瞪口呆,苦着脸道:“解哥,看来你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太皇黄曾天是欲界第一妙境,仙道威严,远非摩夷天可以相提并论,怕是县太爷也得罪不起呀。
地狱僧眼目一亮,池小墨来头越大,锻魂塔的升值空间就越大,他已经琢磨着怎么将这棵救命稻草拽到手中了。
第64章 娑竭世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4章 娑竭世子 仙界自古就是让人神往的所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十洲三岛,苍山云海,妙丽的风物数不胜数。
凡人甫脱轮回,免不了目迷五色,恨不得将普天景致观赏个遍。
逍游司便应运而生,掌管仙界诸般名胜,不管是云海仙山,还是圣人道场,少不了盘剥些香火钱,仙界戏称作寒雁盟,寓意雁过拔毛,禽畜也为之遍体生寒。
皇觉寺因着地皇祖龙的偌大声望,素有道法渊薮之称,在仙界名声极响,慕名游览的仙民有如过江之鲫,住持方丈戒念大师理寺有方,可说是日进斗金,财帛动人,何况是两虎竞食,因此和逍游司少不得有些龃龉。
近来戒念方丈更以修缮寺庙为由想将香客的买观钱从逍游司那里拿回来,这无疑是虎口夺食皇觉寺乃是地皇县的摇钱树,逍游司背后站着可是县太爷萎岸而贪婪的身影,岂能轻易遂了他的心愿?
解八叉作为县太爷的心腹爪牙,听说这事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迫不及待的赶来皇觉寺睁大了眼目要寻些由头敲打一下这帮不知好歹的和尚。
地狱僧的住所并不偏僻,几人争执之余不但动起了手,打伤的又是逍游司的仙差,不片刻寺中的僧徒和香客便围满了院子,伸长了脖颈来看热闹,摩夷天有一句老话,叫官府如瘟疫,恶吏如蝗虫,是以见了仙吏挨揍没有不拍手称快的。
明钦在塔中逗着小窈兮玩耍,心中却暗自感叹,以往在凡间时只听佛、道宣讲,满以为仙界是圣人乐土,人人都文明祥和,气韵生动,谁知这一路行来却每觉大谬不然。
或许是离仙佛距离更近的缘故,仙民不但少了凡人对仙佛的恭敬,欲求也更加炙盛,像天罗大帅印德龙为了达成统管悬空岛的野心,指使霹雳车公然碾压手无寸铁的宫人,内心的肮脏与凶残简直令人发指,可见是仙是鬼不但要听其言,还得观其行,只是平人被尘俗蔽障,见识短浅,这么浅显的道理都难以领会。
皇觉寺中本有不少逍游司的仙吏,于喜顺见池小墨有些来头,连忙以灵符传信找来许多帮手,解八叉一看自家人多势众,登时胆气一壮,叫嚣道:“就是这个小婊*子伤了我,本大人亲眼看到他和这个和尚勾搭成奸,必是哪座青*楼妓寨里跑出来的,弟兄们把这俩人给我带回去好好审问,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我看你们谁敢。”
池小墨柳眉倒竖,杏眼含煞,若非解八叉躲到众人护持之中,定要再次祭起灵龟鉴打的他满地找牙。
“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戒念大师领着几个小沙弥步履匆匆的赶来,身边跟着一个衣饰修洁的中年男子,髭须廉廉,气清神朗,自有种养尊处优的从容气度。
“方丈,你来的正好,这个和尚竟敢在寺中招妓,被我抓了个正着,这个小婊*子恼羞成怒,胆敢出手伤我,你这个方丈是怎么当的。若是管不好寺院,不如早些退位让贤吧。”
解八叉捂着脸振振有辞的叫道,可惜鼻梁蹋了半边声音也吭吭囔囔的未免短了几分气势,围观的香客不明就里,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纷纷议论起来,和尚招妓可够招人眼球的。
戒念目瞪口呆,他深知池小墨的来历对解八叉的话自然半点不信,不过乱泼脏水虽然是仙吏的惯用伎俩,搞不好也有引火烧身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解管行真的是亲眼看见这位独行师傅在我寺中有不轨的勾当?”
地狱僧在寺中挂单的事他也知道,此人自言法号独行,又有京师普化寺的度牒,戒念见他谈吐不俗,对佛法确有参悟,还是很信得过的。
“那是当然。”解八叉理直气壮,他虽然知道池小墨有黄曾天的公验,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他可不是普通的管行,作为县太爷的小舅子,在地皇县可谓是见官大三级,况且一个外地人,怕她作甚?
“既然解管行坚持己见,那贫僧也无话可说了。”戒念望着中年人道:“文大人,这位解管行好像跟令妹有些误会。”
文同默然点头,招手将池小墨唤作一旁,皱眉道:“你不在屋里好生呆着,怎么跟逍游司的人闹起事端来了?”
“是这姓解的有心挑事,我倒霉遇见他又有什么办法。”池小墨满脸委屈,分辩道:“还不是灵龟鉴显示这附近有一件冥道法宝,我也是想收来修复那件圣物。”
“哦?什么法宝?”文同也知那件圣物的重要,不由眼目一亮。
“就在那和尚身上,他不肯拿出来给我看。谁知反而撞上这个逍游司的恶棍,以往总听说摩夷天的官吏怎么样恶模恶状,蛮不讲理,今天才算见识到了。哥,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训这个混蛋。”
池小墨想起解八叉满嘴污言秽语,顿时恨的牙痒痒的,暗道方才出手还是轻了,便是一鉴面把他脑袋砸到肚子里倒还替天行道了。
“好了,这事你别管了。”文同苦笑道:“摩夷天风气如此,你要是受不了,早点给我回家去。否则依你的性子,早晚给我惹出祸事来。”
“才不要。”池小墨斩钉截铁的道:“这次非把那件圣物修复好了带回去给老爹看看,让你们总说我不如大姐。”
文同摇摇头规劝道:“小妹,你何必自讨苦吃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没有人强要你跟大妹一样。”
“不就是一个胁侍吗,顶了不起也就是一片绿叶,我是不要跟大姐一样,因为我不会去做别人的陪衬。”
池小墨仰了仰光洁的下巴,一脸骄傲的说道。
原来这对兄妹不是旁人,乃是二十诸天之一娑竭罗龙王的儿女,娑竭罗龙本是地皇祖龙的九龙子之一螭吻。状貌极似天竺的摩竭鱼,所以佛陀封为娑竭罗龙王。
龙生九子,各各不同。太古时,祖龙大帝君临山海大地,龙子得姓的也就一二十人而已。
古来四灵麒麟、貔貅、凤凰、玄武都是有雌雄之分,这阴阳之分也便是姓氏之别,皇古的宗法,姓用来区分婚姻,氏用来区分同族,又有三代别宗的说法,是以男的称氏,女的称姓,螭吻便是以螭为姓,以吻为氏,池小墨兄妹将池、文作为姓氏还都有些宗法时代的遗意。
第65章 手刃仇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5章 手刃仇敌 “庞韶,你有没有发觉塔内的阴气好像被压制住了?”
隐约的念头被谭凝紫不经意道出,明钦顿时眼目一亮,先时锻魂塔中布满了阴风死气,好像置身无尽的空域,神识根本无法延展到四方上下,更遑论破塔而出了。
想不到小窈兮看似极稚气的当空一指,倒有一股浩然正气充塞四方,一扫塔中的诡秘和阴森,更仿佛有些光亮透射进来,灵塔的四壁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我试试看。”
心头阴霾一拂即散,明钦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护住小窈兮娇嫩的身子,金黄的羽翅伸展开来,掀起一阵凌厉的罡风布于身周,整个人好像化作一柄锋锐无比的尖刀,猛然撞向灵塔的护阵。
“小心——”
谭凝紫情难自已,呼声未落鼓舞的金翅早冲撞上灵塔壁阵,轰然震响中迸射出明霞万道,壁阵上冒出滚滚黑气被嘶卷其中,荡成光屑,明钦厉喝一声撕开壁阵,一飞冲天。
地狱僧察觉出池小墨兄妹来头不小,解八叉这等势利小人自然不足为虑,他倒盘算着这事过后如何拿锻魂塔和池家讨价还价,不及防腰胁一阵火热,倏时炸出一团血雾。
地狱僧惊骇莫名,还没弄清楚发生何事,一片金光耀眼当头罩下,凶猛的钩爪携着风雷之势疾抓他面门。
“你自以为不惧刑罚,待我把你脑袋拧下来看你还活不活得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明钦被困在锻魂塔中积郁已久,若非得神游镜易魂之力,成就凤凰天赋神通,只怕早晚要被阴风鬼火化成余烬。对于这个罪魁祸首哪能不咬牙切齿。
是以甫脱险境便悍然出手,一则以有心算无心,二来地狱僧的行功被窈兮的异动打断,气机还未平复。
明钦动如鹰隼,湛然钩爪深入颅骨,咯嘣一声便将地狱僧一个圆溜溜的秃头掰了下来。
香客中惊起一阵慌乱,仙民皆以昌然人道自诩,天庭也早已废除肉刑,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血腥的场面可不多见。
况且明钦背插金翅,面如寒铁,手上提着一个血污的人头,一脚将地狱僧的尸首踢飞出去。怎么看都像一个修罗道的魔神,众香客看的两股颤栗、失魂掉魄,哭喊着四散奔逃,连看热闹的兴致也没有了。
“庞韶,你还不把这脏东西丢了,别吓着窈兮了。”谭、秦两女随后跟了出来,谭凝紫见明钦貌相凶煞,不由黛眉微凝,脸上露出嗔怪的神色。
明钦心思一醒,方才报仇心切,也没想太多,好在小窈兮被他包在怀里,并不知外间发生的事。
回头想想,当年刘阿斗被赵子龙抱着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时候场面何只血腥百倍,生存有时候很残酷,不是你不去看它就不存在。
“今天让你自食恶果。”
明钦将地狱僧的头颅丢到尸首上,从他身上搜出锻魂塔,揣摩了片刻,祭到半空将他的遗骸收了进去。
这灵塔惯能吸食魂气,闻到血腥味便如蚁附膻,况且地狱僧生机渺茫,哪里能够抗拒。
锻魂塔品次不低,可惜地狱僧难以驾驭,连一段法咒都难以设置,未免暴殄天物,否则旁人要想驱使此物至少需要动一番手脚。
“庞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异变突起,情势猛恶,香客、僧徒都跑了个七七八八,倒是池家兄妹毕竟是娑竭罗龙的世子、郡主,自不会被这区区场面吓退。
明钦刚将地狱僧处理干净,见池小墨一脸诧异的走上前来,顿时大感惊讶,暗道庞公子认识的人可真不少,莫非这小池姑娘也是她的旧相好?
明钦不知道其中深浅,也不便贸然开口,只是点头微笑,来了个不置可否。
谭、秦两女不明就里,倒是秦慕雪好奇心重一些,讶然道:“小池姑娘认识我庞师哥?”
池小墨呵呵笑道:“你便是鹊仙宗的秦慕雪吧?这位是天女门的谭仙子,三位都是广鸣学宫大名鼎鼎的人物,影形相随,在学宫传为佳话,小墨虽然进学不久,三位的事迹却是耳熟能详。”
“又是广鸣学宫?”明钦若有所悟,敢情几人都是广鸣学宫的门生,却不知这学宫究竟怎么一个情形。
两女神情微羞,好不尴尬,学宫虽然是修行之所,少年男女的心思可不全在修行上,妖桃秾李,谁人不爱?红豆相思,人皆有之。两女容色清美都是一时之选,又是出身天河界两大宗派,自然倾慕者众多,加之时常和庞韶出双入对,一些流言蜚语也是免不了的。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怎么在我佛门清净地随意打杀佛门弟子,这可如何得了?”戒念方丈浓眉紧皱,摇着头微微叹息。
“方丈,这可知这人是地狱道逃亡的凶人,你皇觉寺藏匿奸人而不自知,便是摩夷天主追究起来,只怕也要先治你一个藏污纳垢的罪名。”秦慕雪轻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指斥道。
“这和尚不过是个凡夫,不必跟他啰里啰嗦。咱们走。”
侥幸收拾了地狱僧,明钦记挂起许多事情待办,可没有功夫与这和尚浪费唇舌。他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虽说地狱僧是咎由自取,可摩夷天的仙吏是出了名的糊涂,明钦可不想跟他们纠缠不清,耽误了正事。
反正三人一走,地狱僧本就是个捏造的度牒,凭空蒸发也不见得有人追究。
“小妹,你跟这个庞公子很熟识吗?”等明钦三人走远了,文同才来旧话重提,这三人风采照人,来去匆匆实在费人疑猜。
“哪有。”池小墨摇头道:“不过学宫传言此人天姿超拔,又左拥右抱天河界两大美女,倒有些名声在外呢?”
“竟然说戒念方丈是个凡夫,真是有意思。”文同微微失笑,想起一事,询问道:“你说的法宝可是那尊琉璃塔?”
明钦祭起锻魂塔吸纳地狱僧的尸身虽是昙花一现,他也觑着几分,察觉到塔中阴森诡秘的气氛。
“不错。”池小墨沉思着道:“现在灵塔到了庞韶的手里讨起来或许还容易几分,这事我还要好好想想,最好能跟他谈上一谈。”
文同瞄了池小墨一眼,欲言又止,他的观察却恰恰相反,皇觉寺的住持都被庞韶等闲视之,可见此人与俗异趣,似乎远不如地狱僧好相与。
第66章 灵犀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6章 灵犀佩 两界山泛指横亘在欲界六天之间的一重天然屏障,因其山势连绵、峰峦众多,又有十万大山之称。
相传有许多世间大贤飞升仙界之后,披发入山,隐遁于此。光是山中声名赫赫的道派都不可指数。
明钦三人从皇觉寺出来,顿觉天地高远,有再世为人之感。谭、秦两女纷纷检视自己的灵犀佩,这是仙人传讯的重要法宝,但凡有些身价的修士都离不了这个。
灵犀佩不过巴掌大小,名字缘自义山诗“心有灵犀一点通”,通常以骨角或玉质打磨而成,修士可以将指纹录入灵犀佩当中,两个灵犀佩可以在万里之外以声音共振,宛如医家的悬丝诊脉。天庭钦定通灵道在三界建立声驿,掌管相关事宜,比之凡间的雁信鱼书也不知便捷了多少倍。
灵犀佩一经问世,便将往时只有真仙才能通晓的千里传音之术传入寻常修士手中,可谓是功莫大焉。
灵犀佩的制作也饶有古意,谭凝紫拿的形似一尾红鱼,秦慕雪的则好像一条白雁,先时三人被困在锻魂塔中,难以接收声驿的音动,灵犀佩里便保留了不少未读讯息。
两女都忙着查看灵犀佩,明钦百无聊赖,便和窈兮小声说着话,这个小丫头来历成迷,光是生而能言便让人惊奇一阵子了。古史流传生而能言的也只有黄帝、老子那些前古圣人,连孔子都自承非生而知之者,好学敏而求之,可见这事本就透着稀罕。
“还好,云师叔还真把荆师妹给找着了,她是我带上悬空岛的,能够安然无恙,我便也放心了。”
谭凝紫看到云轻素传来讯息,说是荆眉妩已经同意拜她为师,要她不必担心,只是务必留心她兄弟明钦的行踪,最好能把人找着带回去。
谭凝紫心想这可能是她和荆眉妩谈妥的事情,换作以往她本可一笑置之,不过自从有了锻魂塔中一段怪梦,明钦在她心中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有几分担忧他的安危。
明钦微微一怔,荆、燕两女被他留在万寿山别峰上,一直是心头的牵挂,只是后来出了一些异况,又被恶道三凶半道杀出,劫到皇觉寺里来,短短数日,生出无穷波折。
这时听说两女已跟随云轻素学艺,不由稍稍安下心来,这事他和云轻素有过约定,天女门在天河界声名远扬,织云仙子也是一时翘楚,道行之士总以机缘难觅为恨,荆眉妩既然遇到她的机缘,明钦当然也希望她能够有所增益。
“庞师哥,我师尊召集鹊仙宗门人回去议事,我恐怕暂时不能回学宫了。”秦慕雪看过灵犀佩的讯息,见宗主措辞严厉,不由轻柔一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万寿山死了阎太岁,印大帅将悬空岛层层戒严,更加让人纷纷揣测,六大宗派一场搏杀,谁也没能拿到月绝书,这回连宗主都按捺不住,亲自带人上悬空岛理论。
“那你多加小心。”明钦也是爱莫能助,况且他本就是个冒牌货,也不能真个代替庞公子给予安慰。
秦慕雪心知事体重大,也不敢过于逗留,若有深意地望了明钦一眼,又和谭凝紫道了个别,便匆匆离去。
明钦见谭凝紫若有所思,暗忖天女门是否也给弟子来个召集令,要是这位冷娘子一走,我可就自由了。
“庞韶,水月庵的镜容师太是我多年好友,半个月前她便约我到庵中有事商谈,正巧我奉命赶往悬空岛查探月绝书的下落,这事便耽搁了下来。你可愿意跟我到水月庵走一遭?”谭凝紫仰起脸庞,眼眸中隐约露出几许期盼的意味。
“水月庵可都是出家女尼,我一个大男人住进去合适么?”明钦讪讪一笑,半真半假地道:“况且小窈兮降世未久,只怕经不起往来颠簸,风霜劳苦对小孩子可是不好。”
“也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谭凝紫微一点头,默然道:“那只好广鸣学宫再见了。”
“路上保重。”
“嗯。”
两女一走身边顿时冷清下来,明钦心中倒萌生几分不舍,几个月来虽然经历奇险,身边总有些莺莺燕燕倒也颇不寂寞,难怪前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是知者之言。
皇觉寺座落在峰峦之上,侧身西望一片云海苍茫,千岩万壑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使人意兴遄飞,直欲仰天长啸。
“爸爸,两个姨姨都走了。”窈兮从他怀中露出小脸眨巴着眼眸道。
“嗯。”明钦应了一声,迟疑道:“你怎么生下来就会说话呢?”
“我……其实我不是人。”窈兮怯生生的看着他,小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不是人,是什么?”明钦心中一奇,看出窈兮的担忧,这曾经也是他年少时纠结许久的问题,连忙抚着她的脑瓜轻笑道:“别怕,其实爸爸也不是人。”
“真的?那爸爸是什么?”窈兮漆黑的眼眸陡然一亮,又是惊讶又是雀跃。
“小时候它们都说爸爸是狐,后来爸爸学会太阴炼形之术,想是什么就变成什么了。”
明钦哈哈一笑,他自幼在山中长大,山精树怪都说他师傅是狐仙,他和几个姐姐也自然的成了狐精,尽管他从来没有像别的妖怪那样现出过原形,但是众口铄金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后来进了人类的学堂,读着人类的圣贤书,他却不如人类那样沉浸在万物灵长的迷梦里。
在芜杂的典籍当中,他发现夏代圣王大禹的妻子便是涂山狐女,弑君自立的东夷后羿也有纯狐为妃,至于亡商祸首的苏妲己是妖狐所化更是为人类深信不疑。
其余古史暧*昧的疑似之词更是不可胜数,中夏数千年来持之有名的人禽之辨、夷夏之辨、佛道之辨、种族之辨、道统之辨,何为皮相之见,何为肤浅之语,何为痛切之言,何为见道之谈,正可以深长思也。
“爸爸,窈兮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窈兮是麒麟哟?”窈兮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一脸殷切的说。
“麒麟?”明钦略感惊讶,又觉在情理之中,麒麟向来有祥瑞之名,清贵和凤凰相仿佛,可不是狐类可比。不过狐类有蒲留仙这位盖代知己,几可谓一扫浮薄,同情者还是不少的。
再者麒麟素称圣智,窈兮生而能言便不是那么难解释了。
“窈兮这么可爱,爸爸怎么会嫌弃你呢?”明钦刮了刮她小巧的琼鼻,怜爱的笑道。
“其实我在麒麟璧里面呆了很久了,多亏爸爸引动了两仪之气,把我放了出来。”窈兮眯着眼笑。
第67章 月老祠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7章 月老祠 “哦,那你是怎么跑到麒麟璧里面去的,该不会是我干妈做的好事吧。”
明钦哑然失笑,商妙妍纵然我行我素,料想还不至于怪异到这种地步。
“怎会呢,这话可扯远了。”窈兮小嘴微嘟,轻声问道:“爸爸你可听说过祖龙吞并六国的事?”
明钦微微一怔,窈兮的聪敏老成他已经适应了不少,说起祖龙这个称呼为人熟悉的无过于人族始皇帝,横扫**,混一宇内,若不是二世而亡,严刑重法遭人訾议,功业或许可以更大些。
我中夏广土众民,历史悠久,同名同姓同称谓实在难以避免,若放到一时雄杰身上,后人往往会张冠李戴,摸不着头脑。譬如女娲、祝融、共工、羿,古史上叫这名字或称号的远非一人,许多书生不知道分辨,所有的事迹都往一个人头上套,自然生出许多悬隔难以自圆其说,以至于这些人物也变的惝恍迷离起来。
祖龙这个称号也是如此,透过河图、洛书、山海经这些古史残篇,人们隐约知道太古曾有一个四灵争霸的时代,只是四灵天赋异禀,神通广大比之真仙也不遑多让,数度天地大战,许多文明都灰飞烟灭,再加上年代太过久远,能够留到后世的吉光片羽已经非常之少。
一世神王皇天是盘古巨神开天辟地所化,盘古物化之后,在昆仑山建立天都,身边有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两大天尊掌管生死之道,又有太阳帝俊、少阳木公、太阴老聃、少阴金母统率四灵万族,更有天地八神、五行五方诸神可说是仙才济济,可惜皇天喜怒无常,暴戾恣雎,最终被道祖废黜。
当是时,四象天尊都有意问鼎神王宝座,四灵族类遵从天神的意志不断掀起兵戈,苦难深重。
祖龙便在这时乘势而起,他本是麒麟贵介和玄武女子所生,带领后来的三公九卿一干布衣兄弟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战,最终平定六国,开启了龙的时代。
灭国之战中,祖龙曾和帝俊握手言和、互相扶持,可惜扫平**以后,祖龙并没有致力于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而是欲壑难填的和天神开战,帝俊为了避其锋芒将天都迁到羽族的巢穴天界,祖龙征发数千万戍卒追击仙众,劳民伤财,功不补患,此一姓也因此国运不长,不久便被四灵贵族所灭。
此后赤帝子、白帝子、黑帝子先后当国,直致后来华胥氏女踩踏雷龙之印生下一双圣子,伏羲、女娲,人族逐渐强盛,延绵数代,经过三皇五帝的不懈努力,到了唐尧虞舜时,杀妖圣,放四凶,斗海神,废黜帝俊,迎来了人的时代。
传说祖龙击凤凰、灭貔貅、臣玄武、亡麒麟,孔雀、大鹏、天禄、辟邪望风请降,功业之盛,前无古人。
窈兮问起祖龙亡六国的事,明钦微一思忖,便知道她指的不是人族始皇,而是这位龙族之祖,仔细一询问,果不其然。
原来窈兮曾是麒麟王的小公主,亡国之时也才数岁,亡国前夕麒麟王后为了保存血脉,化掉她的肉身,将精魂封印到麒麟璧中,美玉能养魂气,窈兮呆在里面不知日月,得温玉哺养,倒也渐渐形神完具,麒麟王后似是怕她横遭不测,并没有留下什么修炼的法门,不过窈兮的血脉之力总是压抑不住的,神物通灵不免遭到道行之士的攘夺,也不知怎么辗转落到商妙妍手中。
她在麒麟璧中浑浑噩噩,往往一睡就是几千几百年,回忆里还残留着母后的殷殷叮嘱,至于外间的事情倒不记得许多。
明钦听窈兮说了许多太古旧事,不由微感唏嘘,小丫头难得有人听她倾诉,好像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两人的情感无形中倒拉近许多。
“那你本名叫什么来着?”
“爸爸还是叫我窈兮吧,时间太久了,本来叫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呢?”
窈兮抱着明钦的脖颈,靠在他的胸前眼眸微微闭阖,甜腻一笑。
“人小鬼大。”明钦在她小臀儿上轻拍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
“对了,我在接天崖溶洞中的时候,你有知觉吗?”
“有一些。不过后来那面神秘的铜镜制造出种种幻像,我也难以看破。”窈兮嘻嘻一笑,“再后来我就发觉爸爸变了样子了,不过没关系,我能认得你。”
明钦老脸一红,这古怪丫头真有些神秘难测,“那你为什么叫我爸爸呢?”
“因为……爸爸让窈兮感到很温暖呀。”窈兮香舌微吐,撅起小嘴道:“是不是窈兮话太多了,惹爸爸讨厌了?”
“哪里。”明钦哈哈一笑,“你小丫头倒还挺敏感。”
窈兮小脸一红,趴在他胸口忸怩地问,“爸爸,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呢?”
“上哪儿?”明钦略感茫然,苦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刚从下界飞上来的,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什么去处?”
荆眉妩有了去处,倒不必急于寻她,苏梨落下落不明,可这里离悬空岛已经很远,便是回头打探消息也还得从长计议。
“爸爸,我饿了。”窈兮惨兮兮的道。
明钦闻言一愣,失笑道:“那你想吃什么,刚才在皇觉寺里你又不说,这荒山野岭的怕是只能打点野味来吃了。”
窈兮赧然道:“我以前只以玉气为食,可现在麒麟璧损坏了,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肚子里突然好饿。”
明钦点头笑道:“我看你牙齿长齐了没,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啃得动野味呢?”
“看吧,其实窈兮可好养活了。”窈兮笑着呲起一排编贝似的纤密皓齿,娇美的无以复加。
随着对窈兮了解的加深,明钦早已不把她当作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看待,不过她已有漫长岁月没有饮食,明钦也不能真给她吃什么野味。
掠到高阜处向四方瞭望,正巧数里外有座庙宇,看来这两界山脉果然不是荒凉之地。
明钦心中一喜,轻笑道:“前面正好有座山庙,这下不但吃的有了,连住宿的地方都有着落了,咱俩运道不差,爸爸带你前去看看。”
窈兮嗯了两声,催促道:“快点吧,人家都快饿瘪了。”
明钦呵呵一笑,亮出凤凰金翅乘起云雾向山庙飞去,区区数里之遥,片刻便到,明钦降下云丛,却见这山庙坐落在一处山坳当中,庙外松柏林立,参天蔽日,幽僻异常。
明钦上前一看,不由暗自皱眉,这山庙似乎年久失修,门窗甚是敝破,黑漆的扁额无精打采的挂着,上面写着‘月老祠’三个字。
明钦心头大生感触,不管神游镜如何离幻,他可是切实蒙月宫天子赠与几件宝物,这荒山野岭的偏能摸到这座山庙来,岂不是冥冥中的天意。
“看来月宫天子转世的消息传遍仙界,月老祠无人拄持,便是供奉也寥落起来,当时与阿姐曾有戏言,若有机缘便弄个月老来做,莫非今日要一语成真?”
“爸爸,看来咱们是空欢喜一场,这座庙根本就没人呢?”
“嗯,进去看看。”
明钦紧了紧怀中的小窈兮意示安慰,走上前去伸手推开山庙的木门。
第68章 土匪下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8章 土匪下山 庙门是虚掩着的,明钦推门进去,目光在祠中一扫,顿时大感惊讶。
这月老祠看似荒弃已久,祠内却很是整洁,显然经人着意修饰过,迎面立着一尊神像,塑的是一个青年男子,形容俊伟,风仪萧散,手持一条藜杖,上面挂着一个簿册。
香案上摆着几道盘牒,里面有些瓜果、点心,看起来还甚是新鲜。
看那庙外的扁额这神像塑的必是月老了,只不过和凡间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大异其趣,明钦也不知月老在仙民心中究竟形象如何,或许这造像另有深意也未可知。
“既然月老送了我软红丝,我怎么都算是月老的传人了,享用些供品料想也没什么妨碍。”
明钦心念转动,抱着窈兮走到香案前面,瞅着桌上的供品笑道:“看看喜欢吃什么,先将就一顿,咱们便先在这里住下了。”
“爸爸你想当这里的神仙吗?”窈兮漆黑的瞳仁滴溜溜一转,饶有兴致的问。
“小丫头真是聪明。”明钦轻轻一笑,摇头叹道:“仙界里强手如云,修行的事可不能落下了,难得有这么僻静的所在,我要先将那几件东西研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说着将窈兮放到香案上,小丫头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甜点便大嚼起来。明钦拿了两个水果,随意吃了两口,绕着祠内打量了一圈,最后在神像后面找了个位置盘坐下来,拿出神游镜、比目环仔细观察。
这两件法宝都曾经大施神威,神游镜易魂换魄,又能摄人入梦,比目环调和阴阳,兼且衍化生机,不愧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神物,可惜梦境老者语焉不详,若是多指点他一些,修习起来必是事半功倍。
明钦琢磨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想了想将两物暂且收起,翻阅起识海中的清领书来。
这太平清领书也是道教一种经典,卷秩浩繁,历来颇不易得,经中阐释开辟以来道家的至言妙道以及诸般修炼法门,辟谷、食气、服药、养性、返神、房中、针灸、占卜、堪舆、禁忌,林林总总,蔚为大观。
只是内容广泛,流传不易,凡间的钞本已经残缺不全。
月宫天子送人的书也大有深意,虽则送入识海,寻常手段难以攘夺,若不主动翻看,也难以知道内容究竟。
清领书内容丰富,明钦如同进入一个琳琅满目的园林,眼界大开,使人流连忘返。渐渐的,倒似忘了身在何处,如入甚深梦境,充满离幻色彩,意识中好像有些知觉,思感却有些不由自主起来。
迷蒙之间,他看的速度好像快了起来,本来浩繁数百卷,绝不是一时半刻能够看完,但他这会儿隐隐觉得这书已经熟读成诵,智珠在握了,也不知是第七感的记忆力惊人,还是梦境中的人分外心高胆豪。
迷迷糊糊之中来到一个地方,抬头一看又是一座小庙,景物与月老祠依稀有七八分相似,门顶的扁额上也有几个字,仔细一分辨,写的却是——水月庵。
“水月庵?这不是谭凝紫要去的地方吗?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明钦啧啧称奇,心底隐隐有几分清醒,忖道:“哦,我这是做梦,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非我对谭凝紫有什么牵挂,梦中竟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正在暗暗诧异,却听的一阵仙车轰鸣声传来,漫山遍野都是狗吠之声,僻静的荒山大有沸反盈天的势头。
这些仙车身裹铁甲,两只眼睛宛如灯笼般闪闪照人,明光四射下耀的庵前如同白昼,霎时便集起十数辆之多,仙车上叱喝连声,一群手握棍棒的武士冲了下来,将尼庵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尼姑,快快打开山门,不然爷们可冲进去了。”为首的汉子拍的庙门砰砰乱响,此人身高八尺,面貌阴鸷,颔着留着一撮卷须,很有几分凶神恶煞的味道。
“这老尼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支爷的人她也敢偷偷藏匿,咱支爷可是摩天四柱之一,惹恼了大爷,一把火烧了她的尼姑庵,小尼姑统统卖到妓*院去。”
“我听说这镜容就不错,风韵犹存,她的几个徒弟也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放到支爷的堂会里调*教一下,包管赚得盘满钵满。”
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猥琐,笑的淫*亵。
支通天不耐烦起来,摆手道:“大毛、二毛,把门给我砸开。”
“好咧,支爷你请好吧。”
大毛、二毛倒也生的面皮白净,并不丑劣,不过一动起手来可就有些恶模恶状。几人干惯了欺凌弱小的勾当,当下三毛、四毛、五毛抄起家伙并肩子齐上,一堵木门如何拦阻的住,不一刻便被砸的面目全非,几人再施以拳脚,将木门踹倒在地,发一声喊蜂涌而入。
这水月庵也并不甚大,一行数十人声势浩大的围困庵堂,庵中的女尼不被惊动也是不可能的,这时又是深更半夜,女尼都睡的正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面无人色,外面的人叫的越凶,她们越是躲在房中不敢出来。
“镜容庵主何在?交出那两个小婊*子,本大爷今天就放你们一马。”支通天阴沉着面目,冷冷地说道。
庵堂中都亮起灯火,一间房门吱呀一声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到阶前,轻喧一声佛号,抬眼瞄了众人一眼,漠然道:“我并不知道支施主你找的是什么人,还请诸位高抬贵手,不要在庵中搅闹。”
这镜容师太生得花容月貌,虽是一袭缁衣,也不掩秀逸之色,蛾眉纤凝,大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镜容师太,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两个小婊*子可是支爷花了大价钱养起来的,搽的是金粉,喝的是人奶,我劝你还是乖乖把她俩给我交出来。”
支通天冷笑两声,舔了舔嘴唇道:“我支通天不算什么,可我哥支擎天摩天四柱的威名,料想师太也不是没有听过。还是多掂量一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支爷我是个莽壮人,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怕是佛祖都救不了你。”
摩天四柱指的是摩夷天四个神通非凡的人物,他们深得摩夷天主的信重,对天主也是忠心不二,郝大罴、支擎天、韦耀武、尤望溪,随便一个名字都可谓是如雷贯耳,摩夷天中上到七十老妇,下到三岁孩童没有不知道的。
镜容微阖双目,捻动着佛珠沉默不语。
支通天冷哼一声,摆手道:“给我搜。”
毛氏五杰高声应命,各带了几个人手向庵房冲去。
庵房中惊呼叫闹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一些器物倒地,狼奔豕突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下山了呢。
第69章 伽蓝显圣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69章 伽蓝显圣 水月庵也不过二十多个女尼,毛氏兄弟带着一群流*氓踹门破户,不片刻便将众人赶到院子里来。
流*氓也是我中夏一大特产,氓者,民也,但又不是普通的百姓,左亡右民,顾名思义,即为逃亡的平民,近代史家常说农民起义,其实农民很少有起义的,因为农民自给自足,忍耐力强,嗅觉迟钝,往往闹不出什么事来。梁山泊一百单八好汉,仅有一个真正的农民,九尾龟陶宗旺。
喜欢搞暴动的恰恰是流*氓,陈胜、吴广、刘邦、李自成等等,流*氓不光乱世的时候铤而走险,博个富贵,清平世界也往往不安于室,胆小的就是些帮闲破落户,胆大的落草为寇,更有一些受雇于官府、势力,充当走狗,欺压百姓,最是行家里手。
指望这些人能够缔造太平盛世,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惟一一个能为流*氓争些光彩的也就一个刘邦,而刘邦自有他的特殊际遇远非庸人所能分辨。
支通天说起来也是地皇县数得上的实业家,兄长支登天职居县尉,堂兄支擎天朝中为官,号称摩天四柱,声名赫赫。支家在地皇县可谓是说一不二,县太爷都不敢留难。
近日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巡行四方,支氏兄弟当然想结交一番,专门在堂会里培育了一双姐妹花,天天以人奶喂食,调养的容光照人,正要乘便送给钦差,谁知这对小姐妹胆大包天竟敢趁人不备砸烂门窗逃了出去。
支家在地皇县手眼通天,便是掘地三尺也能给他找出来,不过两界山峰峦层叠,倒是费了番功夫。支通天带人在山中找了数日,最近才得知是水月庵的镜容师太收留了他们,便拣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人杀奔过来,一来是顾及影响,二来好出其不意不怕镜容师太将她们藏起来。
女尼都被驱赶到院子里,支通天踱着步子看了两圈,这些尼姑有老有少,倒也有几个模样清秀的,不过比起他那双姐妹花还差着数筹。
其中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尼姑,秀发挽了个髻,明亮的眼眸满是怯惧之色,支通天立定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叠仙钞摇了摇,抚着她的头低笑道:“这么小的女孩怎么出家当了尼姑呢,告诉叔叔,有没有见过一对长的一模一样的漂亮姐姐,这些都是你的,你可以买好多花衣裳、甜点心。”
“真的么?”小尼姑眼眸一亮,盯着厚厚的仙钞轻啮柔指。
“溶月,小孩子不许说谎。”一个相貌文秀的中年女尼轻声叱责,上前便要将小尼姑揽入怀中。
“滚开,没看到支大爷正问话呢,你敢坏我们的大事。”大毛横跨一步拦住女尼,手中铁棍没头没脑当头砸落。
中年女尼身躯娇弱,闪躲不开,肩背上连着几记,额头上也被撩了一下,沁出血来。
“你们怎么胡乱打人呢,眼里还有王法呢?”几个老年尼姑连忙将女尼救下,愤愤不平地道。她们虽然日常念着佛经,一心向善,却不懂修行之法,也没有自卫之力。
“王法?在这地皇县中支爷就是王法,老子手中的棍子就是王法,今天不把那两个小贱人交出来,你们谁也好不了。”
大毛轻嗤一声,摇着铁棍趾高气扬叫嚣着。
支通天挤出一丝笑容,和蔼可亲的道:“小妹妹,想好了吗?那两个姐姐倒底藏在什么地方?”
“那……你先把钱给我。”
“好吧。”支通天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仙钞往她面前一递,暗道老子的钱岂是好拿的?
他心中正暗暗得意,不妨小尼姑拽着他的手臂小口一张咬了上去,支通天哎呀一声,抬手向她脑瓜劈去,气急败坏的骂道:“小贱人,竟敢诳老子。”
这货是个练家子,若是一掌拍实了,小尼姑非死即残,支通天面露狞笑,眼见着一朵娇花就要萎落在掌下,不料平地掀起一阵旋风,刮的他站立不住连退数步,流*氓们被风沙迷眼,浑不知发生了何事。
稍时,狂风止息,小尼姑也不知何时落到那中年女尼的怀中,众女尼惊魂甫定,都是怒忿交加,面无人色。
不消说这是明钦眼见事情危殆暗施的手段,他已将事情看得**分明白,本想幻出真身对这干流*氓聊施惩戒,谁知他是梦中阴魂,分明在众人眼前,他们却睁目难见,寻常招数也难以重伤他们。
支通天回过神来,也懵然无觉,只顾厉声斥道:“镜容,你若再不把白家姐妹交出来,可别怪支某人不讲情面。”
镜容轻柔一叹,愠责道:“支施主,你这般倒行逆施,真不怕佛祖降罪吗?”
“呸,什么佛祖,他能奈我何。”支通天目空一切道:“去,把这老尼姑给我扒光了扔到大殿上去,支爷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男女之欢,到时看看佛祖会不会降罪你这个佛前媾和的假尼姑。”
毛氏兄弟高应一声,纷纷摩拳擦掌。二毛亵笑道:“这水月庵也就数镜容师太长的最标致,咱们兄弟大半夜的出来公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支爷玩过了,能不能赏兄弟们喝口汤?”
“好,只要你们把师太伺候好了,支爷人人有赏。”
镜容见他们一唱一和,气得浑身发抖,眼见毛氏兄弟目射淫光围了上来,握着念珠的柔荑指节发白,暗叹谭凝紫久待不至,莫非阖庵弟子难逃此劫?
支家凶名在外,在地皇县一手遮天,杀人抛尸也没人敢过问,水月庵虽在化外,却无甚臂靠,除了玉石俱焚哪有别的路好走。
欲界诸天有一部分仙民是功德善行得道,还有的是历次大劫殉难的百姓,因为阳寿未尽,迁居天界,继续繁衍生息,两者都没有什么道术神通。面对支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仍然很弱势。
镜容本着慈悲之心救下白家姐妹,一面传讯找谭凝紫商议,一面试图向州县揭发支家兄弟的恶行,结果自然被州县押下,毫无消息。甚至还将此事透露给支家,被他们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场上情势急可燃眉,明钦也是暗暗焦躁,游目四顾,看到门后塑着一尊护法伽蓝,身高一丈,貌相凶煞,手持一柄降魔杵,神威凛凛。心头一动,暗道我要能变成这样就好了。
念头方转,眨眼间神魂便附到护法神像上,明钦哈哈一笑,轰隆隆跃下座台,沉声喝道:“何方鼠辈,深更半夜竟敢闯我寺院?”
众人扭头望去,齐齐大吃一惊,镜容也诧异莫名,睁大了美目实不知这护法尊神从何而来。
“大伙莫慌。”支通天一愣之后便镇定下来,冷笑道:“大摩夷天数度灭神,也不见护法伽蓝出来放个响屁,这必是什么精怪出来装神弄鬼,泥塑木雕的土偶怕他什么,我摘星社所向披靡,也不知拆了多少房舍,毁了多少庙宇,拿出你们的神气来,把这丑怪给我乱棍打死。”
“支爷说得对,量这区区土偶有何能耐,还不给我砸烂了。”
毛氏五杰都是支通天手下得力干将,势必要做个表率,大毛握紧铁棍大喝一声疾冲而上,挥起铁棍照着护法伽蓝的大腿猛砸数记。
其他四毛也不甘人后,齐发声喊冲到近前乱棍齐下,直砸得土胚横飞,黄土四溅。
“土鳖敢尔?”明钦心头失笑,铁棍砸下也不觉得疼痛,怒喝一声,探手抓住五毛的后心举过头顶,挥起一杵将二毛捣成肉泥。
“你……你敢伤我兄弟?”大毛举着铁棍一定,愣愣的看着二毛被降魔杵一记砸的不成人形,红白相间,分外恶心,只觉得亡魂皆冒,冷汗涔涔而下。
“滚你的。”明钦一脚将他踹翻,复起一脚踏到他胸口,这护法伽蓝重逾千斤,便是不使什么力气,一脚踏下胸骨也碎成肉饼。
毛氏五杰都是形貌高大,出手狠辣之辈,撞到护法山神手中却有高山仰止之感,山神身高丈余,视他们如同蝼蚁一般,飞起一杵将三毛的脑袋砸得鲜血四迸,其余流*氓但有靠得近的都被他杵打脚踹,打的缺胳膊少腿,人仰马翻、浓血四溅,不片刻便狼籍遍地。
有几个流*氓手中还牵着恶犬,本是追蹑人踪用的,明钦打的兴起,哪还分得清人和狗,便让他们无分彼此,死作一摊。
第70章 姗姗来迟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0章 姗姗来迟 “支……支爷,这妖怪太过凶煞,咱……咱们还是撤吧。”
四毛在兄弟中硕果仅存,顾不得五毛还被明钦抓在手中,银牙一咬,敦促支通天先行逃命。这片刻功夫流*氓团伙便被打杀的三停去了一停,其余的人虽还没有抱头鼠窜也已是垂头丧气、斗志全失。
“撤……撤吧。”支通天牙关打颤,在几个流*氓护卫之下撒腿开溜。
“狗贼,哪里走。”
明钦暴喝一声,将五毛掷了过去,支通天等人心胆一寒,五毛直挺挺的砸在地上,横挡住去路,四肢微微抽搐,大睁着眼珠七窍流血,瞧起来异常可怖。
毛氏五杰跟着支通天南拼北闯,会过不少凶神,一个个好勇斗狠,无人敢惹,做梦也没想到此行如此凶险,五毛被这一摔砸的骨骼寸断,即便不死也休想再直立行走了。
支通天吓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倒蒜,口中连声讨饶:“天神饶命,小人浅薄无知,冲撞了天神,都是那州里的章主簿说镜容师太向州里告我的黑状,小人一时受他蛊惑才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其实都是此人从中挑拨,不干小人的事,万望天神大发慈悲,饶我这一回。小人回去一定向庵中捐献万贯家私,为天神重塑金身呀。”
“是啊,求天神放我们一马。”众流*氓虽然心性凶残,却个顶个的乖觉无耻,当下有样学样,黑鸦鸦的跪了一地。
明钦微微皱眉,支通天避重就轻,他是心知肚明,不过杀了这干流*氓是小,支通天交通官府,背后势力很大,州中县里牵连甚广,若是报复起来,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水月庵里许多女尼只怕在劫难逃。
“师太,你怎么看?”
镜容自也顾虑重重,叹口气道:“我佛慈悲,只要支施主不再来庵中搅闹,天神便放过他这一次吧。”
“再不来了,不敢来了。”支通天苦着脸双手连摇。
“既然师太讲情,今天便留你们一条狗命。若再不知悔改,仔细你们的脑袋。”
明钦冷哼一声,降魔杵往石板地上一戳,深入数尺,支通天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后颈阵阵发寒。
“滚吧,把尸首给我清理干净咯。”
众流*氓不敢有违,一个个解下衣衫包起地上的尸块,灰溜溜的退出尼庵。
支通天在旁边陪着小心,满口承诺着回去后要为庵中捐钱捐物,修葺庵堂。
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却是谭凝紫姗姗来迟,眼见庵外停满仙车,许多不三不四的人从庵中迤逦而出,有不少相互搀扶,衣衫溅血的,心头暗暗诧异。
“镜容,这是怎么一回事?”
“凝紫——”镜容一见谭凝紫喜慰非常,眼圈微微泛红,拽住她的皓腕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处。”
“镜容师太,不知这位仙子又是何人?”
支通天心惊水月庵另有帮手,一个护法伽蓝已是如此棘手,此女御剑而来,至少也是天人境大成的修为呀,若是方才两人合力,结局只怕还要凄惨几分。
“一个朋友罢了。支施主好走,恕不远送了。”
镜容得知告发支家的文书已经被州里的章主簿所卖,哪里还会向支通天透露谭凝紫的身份,匆忙将谭凝紫引入庵堂,便紧闭了山门。定了定神,轻吁道:“今天多亏了护法山神,不然水月庵只怕是在劫难逃。”
“什么护法山神,到底怎么了?”谭凝紫蹙起黛眉,疑云大起。
“这事说来话长,对了,护法山神呢?”
镜容游目一扫,却见护法伽蓝不知何时已回到座台上,虽是金刚怒目,栩栩如生,分明泥塑木雕毫无生气。
“师傅、师傅,刚才是护法大神显圣了吗?”小尼姑溶月扑闪着眼眸,挠着脑瓜一脸心驰神往的样子。
“嗯,只要大家一心向善,护法天神一定会显圣护佑我们的。”镜容吩咐众尼回去休息,握着谭凝紫的柔荑微微苦笑,“你总算来了,我这里有一件大事要请你帮忙,谁知道州里的仙吏这般下作,先一步将水月庵出卖给支家,他们夜晚前来偷袭,我等几乎难以幸免。”
谭凝紫心知事体重大,歉然道:“对不住呀,镜容,这几日师门多事,我也是分身乏术。”
天女门作为天河界一大宗派,也分外注重扩展势力,谭凝紫曾经撺掇镜容将水月庵变成天女门的外围产业,镜容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交谈之下倒也好感大增,彼此引为知己。
是以这次水月庵大难临头,镜容一早便知会了谭凝紫前来相助。她收容白家姐妹的事在庵中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谁知仍然事机不密,被支家堵上门来。这次支通天率众围庵意外被护法伽蓝惊走,自是不会善罢干休。
镜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当然没把支通天那些苟免求活的示弱话放在心上,两人闭上殿门,她才把这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细细说出。
议论良久,镜容轻吁口气,苦笑道:“我早知道州县的官吏靠不住,却也料不到竟然相互勾连到这种地步,前脚刚递上诉状,随后就有暗鬼给支家通风报信。水月庵因我之故陷入偌大危机,恐怕不得不仰仗天女门施以援手了?只不知这个烫手山芋凝紫还肯不肯接?”
“习武学道,所为何事?便是应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镜容,这事你做得对。”
谭凝紫眉尖轻挑,微微哂道:“支家虽然在摩夷天势力广大,也不能把我天女门怎么样?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咱们还是应该有所防备。你说的伽蓝显圣之事,究竟太过匪夷所思。”
“若是真的伽蓝显圣,或许水月庵可以有个倚仗。怕得是什么精怪一时兴起装扮了出来打抱不平,等到支家卷土重来,此人不能及时救援,不免误了大事。”
镜容点点头,深以为然,“其实我这次约你来,便是想让白家姐妹拜入你的门下。支家在地皇县一手遮天,经此一事,更不是我一尼庵所能对抗,所以我准备将弟子遣散,暂避一时。”
“也只好如此了。那对姐妹现在何处?”谭凝紫沉吟着问道,天女门择徒甚严,她先前和镜容商议的也只是将水月庵作为外围产业而已,至于将水月庵许多毫无根基的女尼延揽入门中,既不符合她的初衷,也不是她能够决定。
“你跟我来。”
水月庵也有数百年历史,少不得有些应急藏身的密室。镜容端起一个烛台引着谭凝紫转向帏幔后面,这事说定,两人又揣测起护法伽蓝的真假,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71章 山顶吹吹风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1章 山顶吹吹风 明钦看着支通天等人坐上仙车,呼啸一声,风驰电掣般离去。心中暗暗冷笑,支通天带着许多摘星社弟子气势汹汹而来,被他一顿闷棍打杀的脾气全无,那是决计不肯认栽服软的。
斩草除根又不是恶人的专利,‘树德莫如滋,除恶务须尽’,与其千日防贼,不如一朝剿灭。
明钦将护法伽蓝放回座台,却见镜容引着谭凝紫回正殿叙话去了,心思复杂的望了一眼,化作一阵清风追循支通天而去。
摘星社众匪死里逃生,驾着仙车直奔出一箭之地,才稍稍喘了口气。
支通天靠在毛皮椅上,从袖中摸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阖上双目仰起脑袋放到鼻际嗅了嗅,长出口气缓缓道:“四毛,回头给我查查这个护法伽蓝到底是个什么神怪,竟敢坏老子的好事。改日我约齐了高手,非把他挫骨扬灰不可。”
坐在前排的四毛猛一点头,沉声道:“支爷放心,这泼怪打杀我四个兄弟,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倾江泼海之恨,此仇不报,我四毛也没脸在仙界混了。”
支通天微一点头,安慰道:“毛家兄弟为我支氏出生入死,这次遭遇不测,支爷也很是痛心,回去找账房多领些仙钞,先把他们风光大葬了吧。这次是没料到水月庵有高人相助,等咱们摸清了护法伽蓝的底细,不管是白家的小贱人,还是水月庵的大小尼姑,一个都别想逃出爷的手心。”
“支爷有情有义,咱们兄弟跟着您生死一场也不枉了。”
四毛唏嘘不已,抹着眼泪道:“可怜我四个兄弟连个阴魂都没有见着。”
支通天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仙界的环境和凡间大不相同。盘古巨神开天辟地之后,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天地生灵莫不因气成变,自古虽有三魂七魄之说,浩荡千亿年,只有人类能够三魂周全,七魄完聚,所以自矜为万物灵长也并非无的放矢。
天界生灵虽然各有其渊源,大体来说肉身凡胎的非常之少,封神战后姜子牙封神三百六十余员,肉身成圣的屈指可数,多少年来道行之士也无不将肉身成圣视作畏途。
人之将死,七魄先散,三魂再离,魂有天魂、地魂、命魂,天魂归天路,地魂留人间,命魂至地府录籍。
天帝以天魂缺乏灵性,每年着四大天师广开讲筵,赐下许多神符,有追名、逐利、嗜欲、享乐等等,仙民系上一符,从此便如痴如醉,有飘飘欲仙之感。同时神符对天魂有极大的腐蚀性,天界又有罡风肆虐,一旦神催形毁,立时便要魂飞魄散。
毛家兄弟都是系了神符的行尸,天良早已汩没,神魂柔脆不堪,一死便归于寂灭,永无转生的机缘。
明钦神鬼不觉的隐在仙车顶上,梦境中感知异于常人,虽然隔着一重铁甲,车内的丝毫动静却宛如在识海中表演一般,支通天种种谋划都在意料当中,因为一个小小的根头还不能使他警醒,支家庞大的势力网让他有恃无恐,这种优越感并非一朝一夕养成,当然也不会翻然悔悟。
两界山脉山势延绵,峰峦峻拔。十几辆仙车沿着山道飞速而行,恰似一条蜿蜒长蛇。道旁也不乏绝壁悬崖,曲折难行的所在。
明钦掠到半空,观察了一下地势,眼见数十步外有一处山口转折,心中有了主意。金翅鼓荡,掀起一阵阴风,山道陡然晦暗起来,云雾凄迷朦胧,即便有车灯照着也难以及远。
山道上一片霜色,头前的仙车虽然有心降下车速,又怕后面的猝及不防,撞将上来,酿成灾祸,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仙车早悄无声息的飞出山口,惯下万丈悬崖而去。
后面的仙车浑然不觉,一个一个下饺子一般步了后尘,况有明钦站在山顶,不时掀起阴风推波助澜。摘星社匪众哪里知道这阴晦迷蒙的山口便是通往鬼门关的路径。
明钦甚至听见车内有人说:来的时候有一处山口旁边是悬崖峭壁,估摸着就快到了,让驾车的当心一点儿,然后便毅然决然的冲了下去。
明钦很想问他一句,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当十几辆仙车无一例外的翻下悬崖,明钦才息了阴风,降落下来。
幽幽孤月倒挂山间,两边崖壁树影娑婆,山风呼啸吹得衣裳鬓影猎猎作响。道为救人不为杀人,即便是惩奸锄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聃说兵者不祥之器,同类相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明钦从山道上缓步走下,却见一道黑影从身前一晃而过,他心头一凛,戒备地喝道:“谁?”
“英雄不必惊慌,在下是这两界山中的隐士。”
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现出身形,生得面阔口方,一派质朴本色,拱拱手笑道:“在下平日种些蔬菜时常卖给水月庵的师傅们,今晚听的庵中有些异常,是以跑出来看个究竟。可惜在下没有十分本领,不能制服这些恶孽,幸好英雄出手相救,让在下好生敬服。”
“你能看得见我?”明钦心下奇怪,他梦境化身非常隐晦,不料被这汉子识破。
“哦,在下有洞晦之眼,雕虫小伎罢了。”那人笑道:“寒舍离此不远,不知英雄可肯枉驾一顾?”
明钦正要探探这汉子的底细,免得粗心大意,被人所卖,淡淡一笑道:“如此便叼扰了。”
这人自称姓陆,名德存,两人路上闲叙几句,热络起来便以兄弟相称。
两界山中有许多心性放逸的隐士,明钦早有耳闻,也不十分奇怪。陆德存脚力甚好,登山涉水如履平地,难怪能蹑在仙车后面。
行了顿饭功夫,转进一处山坳,眼前果然现出几间茅草屋子,外面圈着一重篱笆,山花点缀,很是幽僻。
明钦游目四顾,果见水月庵离此不过数里,山水相倚,也算是近邻了。
陆德存移开篱笆将明钦让进院子,看那纱窗透着灯光,低声笑道:“看来你嫂子不曾睡着,呆会儿让她下厨炒几个小菜,你我兄弟好开怀畅饮。”
“陆兄不必如此客气。”明钦未料到陆德存家中还有娘子,深更半夜窜到别人家中未免惹人生厌,况且这陆德存虽以隐士自命,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明钦心头释然,便萌生去意。
陆德存哪知他心中疑虑,敲了敲门,喊道:“娘子,快快开门。我今天结识了一位少年英雄,正好让你见见。”
“你不是到水月庵去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木门支呀一声开了半边,一个乌发披垂的女郎手端烛台露出半边身影,她似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衣裳并不十分齐整。亵*衣上披了一件罗襦,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夜风拂过,隐约的香泽萦绕不去,让人心头一荡。
这女郎肤白如雪,脸容之美竟可入画,烛光烘的她玉颊染霞、一颦一笑莫不生香活色,浑身无一毫朴拙之气,着实让人纳罕。
“怎么还带了人来?”女郎看到陆德存身后的明钦,微微一讶。她匆忙出来开门,也没注意到陆德存后面的话,省悟到衣衫单薄,不由脸颊绯红,伸手捏着衣襟护住饱满挺翘的胸脯。
第72章 欢言得所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2章 欢言得所憩 “兄弟,这是你嫂子杜芳惜。”陆德存笑着为两人介绍:“这是明钦,我刚刚结识的小兄弟。他今晚以一人之力斗杀摘星社数十恶霸,真是英雄了得。”
杜芳惜讶异地瞄了明钦一眼,摘星社、净街司都是摩夷天臭名昭著的势力,气焰万丈,仙民谈之色变。惟今敢强捋虎须的可是越发少见了。
“见过嫂嫂。”明钦长身一揖,暗暗纳闷,他的梦境化身玄妙莫测,陆德存自言有洞晦之眼,不知杜芳惜又有什么特异竟然也能看得到他。
“风寒露重,请屋里坐吧。”
杜芳惜微一欠身,将两人让到屋内,烛台放到桌案上,闪身进了里屋。
明钦游目一扫,见这房屋陈设简单,不过洒扫得甚是清洁,并没有逼仄的感觉。
陆德存撑开两个马扎热络的笑道:“兄弟你先坐着,我去烫壶酒来。”
“不必麻烦了吧。”明钦忙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容我改日再来拜访。”
陆德存微微失笑,摇头道:“这里僻处荒寒,更深露重的你还能到哪里去,今晚便在我这里歇下,为兄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谈呢。”
明钦终觉有些不自在,奈何陆德存实在是情意殷殷,不容分说的要去准备酒菜,倒让人不好强拒。
他前脚刚走,布帘一撩,杜芳惜从里间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雪缎兰花的裙襦,秀发高挽,薄施脂粉,果然是神仪妩媚、容光照人。
“你陆哥呢?”杜芳惜理着簪珥,随口问道。
“他……说要烫壶酒。”
杜芳惜轻嗯了一声,坐到明钦对面,瞄着鞋尖道:“摘星社可都是朝廷的走卒,平日里坏事做尽,仙民是敢怒而不敢言,世道如此,也无可如何。”
明钦笑道:“我是下界来的,不知道仙域的规矩,果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原来这些年中夏权贵糜烂,生气难振,都是仙域做下的榜样。”
“下界多少修士,莫不以为仙域是清净乐土,穷极微妙,想投生此方。其实《道德经》中早已有言在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然。人性无殊,到哪里都是一样。”
杜芳惜浅浅一叹,接道:“况且欲界六天,原本都是六道力强之辈得以往生,摩夷天主曹某在凡间时便号称奸诡之雄,他主持的地狱道还能祥明到什么地步。”
“嫂嫂说的莫非是人称书法第一、诗词第一、军政第一的曹三绝?”
明钦心头一奇,曹三绝在九夏声名远播,主政之时誉满天下,三绝之称俨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仙逝后仍享祀神庙,门徒众多。
“自伏羲、黄帝以来,中夏得人文化成之力,申严夷夏之防,戒之慎之,不与禽*兽为类,素以衣冠上国、礼仪之邦自傲,四夷小国远方来朝,深以为然。”
杜芳惜话风一转,切齿道:“至曹三绝一出,横戾之气充斥寰宇,几欲将数千载人道基业连根拔起,又有许多衣冠丑类播唇弄舌,摇旗呐喊,被祸之烈至于今余毒难尽。着实让人怅恨。”
“至于什么三绝美名,更不值识者一笑。他注解孙子兵法,却被张松一字不差的背出,分明是剽窃古人,其门徒深讳此事,且推说张松过目不忘,让人笑煞。”
“此人征讨九州,不过纠合黄巾余匪,乌合之众,号称‘青州兵’者尽在于是。世所称五子良将者若张辽、徐晃辈皆以为非是亲信不敢大用。所亲夏侯渊、于禁,一个军中呼为白地将军,一个再四投敌,毫无操守。”
“曹某亲征者,一则宛城之役,将降将张绣的婶娘虏到军中玩乐,致其悔怒,损兵折将,交丧子侄、臂助。一则赤壁之战,耀武江左,被孙刘联军一把大火烧的霸业倾覆,一蹶不振。”
“至于其诗词,诸葛公笑为肉麻不通,不过是郭祭酒之流,溜须拍马,其门徒多是不学无术,仅读郭祭酒诗,‘妣考未亲,曹公惟亲,之才之德,远迈吾祖。’便以为诗坛宿将,曹公与郭祭酒两人而已。”
“至其书法,因无家数,便炫为别裁,其实欺世盗名,皆不过得逞一时而已,时过境迁,自然大浪淘沙,半文不值。”
明钦听她句句清澄,真可谓一针见血,愕然良久,苦笑道:“我在凡间见惯凡夫对大曹公的溢美之词,像嫂嫂这般高论真能让愚蒙开眼,浑噩提神。”
陆德存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酒坛,笑道:“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明钦连忙起身,帮着布置桌椅,陆德存又打开几个纸包,轻笑道:“兄弟你运道不错,厨房里还存了些野味,还有你嫂子做的松酥饼,我都热好了,咱们且坐。”
明钦客气的笑笑,三人重又落座,松酥饼是和以松子做的,透着一股甜香,口感甚美。明钦吃了一个,赞不绝口。
杜芳惜矜持地笑道:“山间松子落蕊,我都喜欢拿来做些小点心,不成样子,敝帚自珍罢了。”
陆德存洗了两个茶杯,斟满米酒,三人趁热喝了点,夜半清冷,也可慰心怀。接着又谈起杜芳惜评说曹三绝浪得虚名。
陆德存摇头笑道:“所谓三绝不过是曹某附庸风雅,聊作点缀而已。杀孔融、除崔珪,逼死荀文若,哪一桩是虚怀雅量者所为?不过曹三绝最厉害的还是梦中杀人,千古以来无人能出其右。听说他的谋主戏志才君有‘迷惘’一经,说旁人都不解省,惟有曹三绝能够领悟。”
“两人修习《迷惘经》两种神通,一个叫‘千秋迷梦咒’,一个叫‘黄梁诀’,曹三绝一窃国奸臣,不但能在凡间蛊惑众生,更能超脱地狱道主持摩夷天都是这一咒一诀的功劳。”
“赤壁之战后,孙刘两家联手痛击,光复荆襄之地,誓师北伐,势如破竹,关中韩遂、马超遥相呼应,兴复汉室指日可待。”
“不料五胡异种大举南下,汉献帝谋诛曹三绝不密,事机泄露,伏皇后被全家抄斩,献帝逃奔胡营。匈奴单于刘渊以此为要胁在并州建立北汉。锦马少帅膏粱纨绔徒有虚名,未放一矢便弃守潼关,将几十万西凉铁骑尽数撤回关内,凉、并两州拱手让人。
“生死之际,昭烈尽释前嫌,联合孙曹共同抵御丑类,当是时,曹三绝危如累卵,一战可擒,若非马少帅阳奉阴违,不肯用命。天下一举可定。汉中之会,曹三绝还声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曹尔,真让知者发噱。”
“昭烈与五胡结兵连城,大小数百战,仅保得汉家江山瓯璧之完。曹三绝暗怀异心,所部除了柳城一役黄须儿袭击乌桓乌合之众外无甚可称。谁知大战刚平,曹三绝就卷土重来,五虎翘楚的关、张未死于胡虏之手,反被小人所算。”
“赤壁之战后十余年间,九州兵戈遍起,山河破碎。今观史志,尽是含糊其辞,让人感愤。试以曹某之强,赤壁一败便不复南下,实在至可奇怪。无奈曹三绝神通无敌,迷咒一出,众生匐匍,惟知者为之潸然尔。”
第73章 别意殷殷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3章 别意殷殷 “梦中杀人,真是可怕。”
明钦听陆德存夫妻两个说了许多中夏故实,事涉玄怪,与史志大异其趣,亦奇亦讶,深觉不可尽信。
陆德存感慨良久,又道:“现今摩夷天主乃戏君之后,‘黄粱诀’也是非同小可,若能使欲界六天共醉,未必不佳美,怕的是自欺欺人,贻害无穷。着实让人伤悼。”
明钦暗暗皱眉,心道我是个清白的人,怎么能听信你们这种鬼狐之谈,大曹公气雄万古,凡间有口皆碑,难道大家都识见不明,惟有你们烛照当世?真是隐士之语,穷愁无聊而已。
“你陆哥酒一多便喜欢编些胡话逗个趣儿,你也不要过于当真了。”
杜芳惜抿嘴一笑,“既然来了仙域,便好生修行吧,争取搏个长生久视,嫂子说起有这么个兄弟,也与有荣焉。”
“多承嫂嫂看重。”明钦啜了一口米酒,扬眉道:“我才是初来乍到,修行的事还得两位多加提点。”
陆德存哈哈笑道:“这你可找对人了。别的我不可敢夸口。你嫂子可是天人之裔,学识渊博,你若是遇到什么疑难,直管问她便是。”
明钦轻哦一声,眸光一亮,含笑道:“嫂嫂原来还是位女学士,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相传佛家有天龙八部众都是被佛陀感化,与佛法大有因缘的慧者。为首便的天众、龙众。
龙众之主娑竭罗龙原是地皇祖龙第九子,现为二十诸天之一,天众之主帝释天主也非等闲,一说帝指帝俊、天指皇天,神王帝俊执掌仙域之后,对一世神王皇天的族裔优容以待。为首者赐号帝释天,便是示以宽大之意。
《拾遗记》上说昆仑山即是须弥山,而须弥山正是帝释天的居住,也可见传言不谬,帝释天正是神皇后裔。
陆德存说的天人之裔便是指此而言,明钦虽不知个中详末,料想也有些不凡处,能觑见他梦境化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杜芳惜赧然道:“陆哥酒后失言,张大其词,若是嫂子不能解惑,岂不是让钦弟大失所望。”
“自家兄弟不必见外。”陆德存笑着摆手,轻声一叹,“不瞒兄弟,我本是修罗族人,因我族天性嗜杀,俗话说相由心生,我修罗男丁貌相丑陋,世人皆知,这心相之说也不敢不信。因此我远遁于此,相偕隐居,便是想澄心化性,无奈三界狼戾之徒无处无之,今晚若不是兄弟挺身而出,我几乎破了杀戒。来,我敬你一杯。”
明钦微微恍然,心道原来中间还有这层缘由,难怪陆德存热络异常,两人饮了一杯。明钦心念转动,听闻修罗男丁貌丑心妒,女的貌美非常,因此常和天人交战。这恐怕也是心障了,男丑女妍,不相匹配,妒忌之情也在所难免。
陆德存能够抑制天性,且娶了天人为妻,也算是异数了。
“兄弟要进学,可知道广鸣学宫么?”
明钦莞尔一笑,广鸣学宫的大名他已听过数四,点头道:“早有耳闻,只是不知详细。”
杜芳惜忖思着道:“韩子有言,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孟轲、荀卿,以其道鸣,杨朱、墨翟皆以术鸣。鹤鸣九皋,凤鸣朝阳,自鸣天籁,不择好音。这‘广鸣’二字真可谓是金声玉振,元气淋漓。”
“广鸣学宫乃是一代儒宗顾颐川所创,千百年来,为仙域增色不少。难得的是他屏弃门户之见,延揽黄、王、颜、朱许多饱学之士入院任教。一时有‘东南学士,尽出广鸣’之誉。钦弟若是想修成奇术,这五位大贤切不可当面错过。”
“原来这广鸣学宫却是顾先生首创。”明钦恍然道:“顾先生学富五车,治学精勤开一代学风。我在凡间也读过他的书,想不到先生在仙域也辟下了偌大一所学宫,真是学人本色。”
杜芳惜盈盈一笑,柔唇轻启,谈了不少学宫故实。明钦心讶杜芳惜原来也曾在广鸣学宫修行过,学成后还是里面做了两年教师。甚至陆德存也曾进学宫求道问业。
有着这段渊源杜芳惜所说的便真实可信,听她说学宫中开设了许多学院,儒、墨、名、法诸科皆有师儒教习,苏梨落修行的天志武院便是其中之一。
欲界和凡间悬隔并不甚远,日月轮转也无太大相异。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恐怕是指四梵天、四清天所住的木、土诸曜而言了。
陆德存虽常劝酒,他的酒量却不甚豪,饮了数碗便有些酣态可掬,舌头也大了起来。
明钦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不敢再打扰陆兄和嫂嫂休息,待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兄……兄弟,听……哥哥的,今晚权且……住……住下,明儿……让你嫂子带着……上……上……上山拜师。”
陆德存拽着明钦不肯撒手,指手划脚的惹人发噱。
“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明钦苦笑道:“只是我家中还有一个小女儿,放她独自呆着我可不放心。”
“什么……小……小女儿。接她过来……一……起住呀。”陆德存鼓起眼珠道:“兄弟你……人生地……不熟的,可……千万别……跟哥哥见外。”
杜芳惜秀眉微蹙,微愠道:“平日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一喝了酒就恁多话。”
“可能山居清冷,陆兄一高兴多喝了两口,其实睡着就没事了。”
“帮我把他扶进去。”杜芳惜轻柔一叹。
“好。”
两人也不管陆德存满口胡话,两边搀着他送往里屋。
这房间也不甚大,绣床上流苏帐幔,一桌一椅莫不精巧绝伦。明钦心知是杜芳惜的闺房,也不敢四下乱瞄,将陆德存送到床上,便悄然退了出去。
“钦弟你几时成的家?小女儿多大了?”杜芳惜掀帘而出,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摸出一方锦帕轻沾香汗。
“哦,是我干女儿,才几个月罢。”明钦有些不确定,四灵的寿命不能以常理推算,况且窈兮明敏过人,比之人类数岁也不遑多让吧。
“下次带来我看看吧,嫂子挺喜欢小孩子的。你一个大男人,未必照料得好这么小的孩子。”杜芳惜娇柔一笑,眼眸中满含期盼。
“好,有机会一定让嫂嫂见见。窈兮这丫头很聪明,正好向嫂嫂学些见识。”
“你现在住哪呢?几时能来?”杜芳惜迫不及待的问,倏然省悟到有些情切,不由玉颊抹霞,神情略显忸怩。
“我住在一间月老祠里,也不知道多近多远。”
“是这两界山中的月老祠么?”
“没错。”
“那我好像知道了。”
两人微微沉默,明钦走出屋门,轻笑道:“嫂嫂不必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嗯。”
明钦走了两步,回头一看杜芳惜还站在院中,摆手道:“外面风大,嫂嫂回去吧。”
杜芳惜微微笑着摆摆手,口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第74章 庞家姐妹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4章 庞家姐妹 明钦从陆德存家里出来,只见得山路曲折,山月斜阑,回想月老祠的路径,心头一片茫然。
“我不是在梦境中吗,是不是该醒了?”
念头方动,神思霍然一醒,睁目看时仍是盘坐在神像后面,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在胸口拱来拱去。
“爸爸——”窈兮仰起脸蛋扑闪着迷朦的眼眸满含疑惑的望着他。
“窈兮?”明钦看着窈兮大感惊奇,一夜的功夫她竟然长高了半尺有余,香囊变化的裙子都小了许多,麒麟种纵然异于常人,可这成长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呀,你怎么长大这么多?”
窈兮眯着眼笑道:“可能我在麒麟璧里面太久没长了,昨天吃的供品大约又是仙家种植,灵气饱满,不知不觉便长高了。”
明钦哑然失笑,也不以为意,踌躇着道:“我昨晚梦到一对山中隐士,谈了许多仙界异闻。听说广鸣学宫是仙家道派,在仙域中都是大名鼎鼎的所在,而且离此不远。咱们要在仙域安身立命,修行一道万万不可荒废,起来洗漱一下,咱们便到广鸣学宫看看怎么样?”
窈兮非是凡品,明钦也不把她当作小孩儿看待,连梦境老者秘授奇术的事情都瞒她不过,别的事更没有遮掩的必要。
“好啊,好啊。爸爸去哪里,窈兮就跟到哪里好了。”
两人起身打点了一下,明钦见窈兮衣衫浅短,心头歉然,“昨晚我结识的那对夫妇古道热肠,陆家嫂嫂再三致意让我带你上她家里玩耍,不如咱们先去拜访一下吧。”
窈兮瞄了他一眼,情绪低落的道:“爸爸是不是不想带着窈兮上学宫了?”
“怎么会呢?”明钦摇头失笑,轻声哄道:“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窈兮轻嗯了一声,扭身坐到门槛上,招手道:“爸爸,你过来给窈兮梳头罢。”她年纪虽小,发丝却很密盛,柔滑如锦绸一般,光可鉴人。
明钦依言走了过去,窈兮递来一个小巧的骨角梳子,入手润滑,轻若无物。明钦微觉奇怪,也不细问,只管慢条斯里的理着她密云般的乌发。
“爸爸,你可不能骗窈兮哟,我最讨厌人家说话不作数了。”窈兮绞着手指,轻轻说道。
“嗯。”明钦不疑有他,专心给她结了几个发辫。
“爸爸,你以前经常给人梳头吗,比我母后打理的还要舒服。”
“……没有。”
“我不信呢?”窈兮嘟起小嘴道:“刚说了不许骗我呢?”
“呃……只是偶尔给你姑姑梳过。”明钦想起许久不见的荆眉妩,微微失神。
“姑姑?她漂亮吗?”
“嗯。”
“窈兮长大了一定比她还要漂亮。”窈兮不服气的道。
“窈窈你不是公主吗?公主应该谦逊一点,这样才显得高贵。”明钦呵呵而笑。
“是啊,母后也说过这样的话。”窈兮小口微张,懊恼地道:“无生贪嗔妒,无生烦恼心,看来窈兮的道心真的退步了很多呢?”
明钦也很好奇四灵争霸的旧事,四灵都以神通争强,连天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祖龙一统山海大地后,更野心暴涨,誓师征天,几乎将天人一举荡平。
四灵都精擅制造法宝,神通道法之强也非后世所能想见。人族肇兴虽然缘自华胥氏之子伏羲、女娲,在此之前人类早已和四灵混居数十百万年。
相传人类初学神通,还是得益于混世四猴,即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六耳猕猴。这四猴灵通非常,混迹四灵之族学成神通,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才有了后来的人类。
因此人类执掌仙域之后,这四猴之种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以至于仙官也往往冒充四猴之类,自以为有殊惠于人族,想要逃逸于天规约束之外。
方今三界乖戾之气甚重,强者肆无忌惮,弱者苛且偷安,天罚也难以制约,若想查知这邪气的来处,非追溯源流不可。
明钦有心打听些麒麟国的事情,又怕触及窈兮伤心事,好在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阵轰鸣之声突兀传来,山坳里卷起一片旋风。两人止住话声,探头朝祠外一望,只见一辆乌黑锃亮的仙车遥遥飞至,铁翼伸展稳稳停到空地上。
车门缓缓开启走下一双华贵非凡的男女,女的身穿金缕玉衣,看似正当芳年,容貌极美,腕带金钏、耳簪明珠,体态端妍,举止清媚。一望之下,让人呼吸都轻了几分。
男的一身白色锦袍,间有金线纹饰,脸容似玉、俊美无俦。
明钦一见那男子,不由哑然失笑,心头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原来这秀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自从神魂被‘神游镜’移易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到庞韶换回肉身,只是连日来经历波折,苦无头绪。
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庞韶竟自己找上门来了,岂不是天赐好会?
“月老祠?姐你带我来这间破庙做什么?”庞韶打个哈欠,神情恹恹地问。
庞子歆没好气地瞄他一眼,轻声叹道:“你呀就是不能让我省心。家中玄奇道法数不胜数,还要学人夺什么月绝书,结果连真身都找不着了,不久‘朝阳大比’,我看你怎么见人?”
庞韶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你和爹不是都嫌我不是男儿身吗,这下多好,以后再不必藏着掖着了,你们都如愿以偿,我也算如释重负。”
庞子歆摇头苦笑,柔声道:“乐乐,姐没有别的意思。五方凤凰统领千亿羽族,职权之枢要连玉帝都要侧目三分。也并不全在男女的问题上,罢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知了,知了。满脑子都是势利计算也不嫌累得慌。”庞韶不耐烦的摆摆手,埋怨道:“姐,你能不能别喊我小名,听起来怪难为情的。”
“怎么?”庞子歆含笑道:“乐乐还是姐给你起的,翅膀硬了便嫌这嫌那的。哪天做了中央凤凰,是不是就可以把姐一脚踢开了?”
庞韶目瞪口呆,牵着庞子歆的柔荑,期期艾艾地道:“瞧姐说的,咱俩到底谁嫌谁呀,你晚上还不让我跟你睡呢?”
庞子歆脸颊一红,微羞道:“你现在是男人的身子,怎么跟我睡?”
庞韶咯咯一笑,伸手在她臀儿上捏了一记,眨眨眼眸道:“你还怕姐夫吃醋呀。没准还是你占我便宜呢。你看我这身子多细嫩,说不定还是童男子一个。”
“滚蛋。祠里好像有人呢。”庞子歆攥起拳头在庞韶肩头砸了下,轻嗔道:“再没大没小的,姐可生气了。”
第75章 醒者难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5章 醒者难寻 “庞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呀。”
说话间,庞家姐妹缓步走近,明钦也不闪避,大步迎了出来。
庞家姐妹微吃一惊,待得看清了明钦的容貌,庞韶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是因缘际会。”明钦淡淡一笑,“闲话少说。咱们还是尽快把肉身换回来吧。”
庞韶皱眉道:“你有没有在我身体上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明钦微觉尴尬,庞韶玉体之美易魂之初他便查看过,不过更多的是被这事困扰,哪有闲情逸致做什么。
庞韶虽然是凤凰之种,道法精强,也还没达到视肉身为遗蜕的境界,想到珍藏多年的冰清玉洁的身体被陌生男子亵玩,当真是千般滋味涌上心头,怎么都难以释怀。
庞子歆看看两人,沉吟道:“你是明公子吧,我叫庞子歆,是庞韶的姐姐。据我所知易魂换魄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这件事十分复杂,不如咱们到祠中慢慢商谈。”
“好。”
明钦当然没有异议,庞子歆通情达理出乎他意料之外,只要能先把肉身换回来,即便她们事后翻脸,明钦也无所畏惧。
三人默然回到祠中,庞子歆见到窈兮,清媚的眼眸中露出新奇之色,遂后便望着庙中的月宫天子神像合什默祷,目中尽是怅惘的味道。
“明公子,若是我没有料错,你定是得了月老的真传吧。”
庞子歆语出惊人,明钦也不知她是否虚言冒诈,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我听乐乐说起过接天崖火池溶洞中的事,乐乐年轻识浅,不知轻重,哪知那虚幻老者便是月宫天子无疑。此事涉及到一桩仙界异闻,我倒是知道一点大概。”
庞子歆沉默了片刻,平定下紊乱的思绪,才缓缓接道:“皇天神王主宰三界时,月宫天子便爕理阴阳,位居六官之首。后来四象天尊争夺神王之位,月宫天子不愿参与其中,一直蛰居冥府,和后土娘娘比邻。那时,许多天神都僻居冥府,其中便有八大天神中的雷神、泽神,他们有三个女儿,孟姜、孟庸、孟弋,都是天仙化人、美貌无双。”
“月宫天子和孟姜情投意合,本可结成眷属。不巧凡间正是轩辕黄帝和蚩尤大战,蚩氏实是传自地皇祖龙第九子螭吻,一心维持龙族霸业,轩辕又继承太皞伏羲遗志光大人族,许多天神在中间左右袒,月宫天子素来支持人道昌化,偏是九天玄女说轩辕杀了雷神之弟夔牛制作战鼓,因此和雷神一族结下大仇。”
“孟姜后来成了冥府忘神,人唤作孟婆的便是。孟庸得她母亲泽神的真传,自称梦神,更加玄诡莫测,人族数千年的醉生梦死多半是拜她所赐。”
“月宫天子虽然和孟姜反目成仇,与孟氏姐妹仍然渊源很深,从梦神之处学些梦寐神通丝毫不足为奇。”
“是以‘神游镜’的易魂换形非比寻常,其中有很多惝恍迷离的关窍,若是胡乱施为,不但难以换回肉身,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明钦暗暗惊奇,庞子歆娓娓而谈倒让他心头许多谜团迎刃而解,原来苏梨落、商妙妍说的冥府旧好就是孟家姐妹,她们是上古天神的千金,神通广大,商妙妍不惜燃尽凡躯赶往冥府打探月老的下落,也不知有无收获。
至于换回肉身似乎也没有想像的容易,听庞子歆的话头,除非他能够修成《神游经》,否则冒然动用‘神游镜’,是福是祸还不得而知。
“既然寻常道术难以打破梦神的易魂之法,不如想个别的办法吧。”庞韶浅浅一叹,目光闪烁地道:“我听说冥府有一位姓陆的判官,能够剖腹浣肠,断颈易脰,不如我们找他来把脑袋换一换便了。”
明钦吓了一跳,听她们姐妹方才言谈,庞韶的易钗而弁还有更深的因由,难不成庞韶真想弄假成真,好得其所哉。不过让明钦从此变成女子,想想都一阵恶寒。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庞子歆失笑道:“头颅为六阳之首,你以为单换脑袋就没事了,到时候阴阳之气难以嫁接,说不定要变的不男不女,那时后悔可就晚了。”
“姐你说的好恶心。”庞韶怔了一怔,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也不行,那也不成,你说可该怎么办?”
明钦心头一动,迟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还被困在梦神的幻境当中,或许易魂换魄只是我们看到的假象呢?”
庞子歆眼眸微凝,笑吟吟地道:“明公子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梦境中的人不会感到疼痛,公子何不在身上拧两下试试看?”
“不许。”庞韶急忙大叫道:“你敢在我身上乱摸,我……我……”
“好了,开个玩笑。”庞子歆笑着圆场,“我看明公子磊落英多,也不会做出什么龌龊事来,乐乐你也别太杞人忧天了。”
“谁知道呢?”庞韶轻哼一声,气鼓鼓地道。
“明公子方才所言虽是突发异想,却也很可寻味。梦神的术法牢笼万端,莫可名状。除非达到至人无梦的境界,能够不受迷惑的可说是凤毛麟角。”
庞子歆苦笑道:“倘若事情真像明公子所说,不但你们自己信以为真,旁人也难以看出纰缪。这就太可怕了。”
“不瞒你说,我父亲为了给乐乐遮掩身份也曾经想方设法找梦神求一‘幻梦符’,否则想在朝阳大比上瞒过其他五方凤凰的耳目可就难如登天了。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以我们庞家的人脉想要给乐乐换一具男人躯体并不困难,难得是还能保持凤凰血裔,天赋神通,而此度易魂之后,乐乐的天赋神通竟然能在你的肉身上使用,着实让我大为惊奇。也想不透其中缘故。”
明钦心头暗笑,他的体质原本也异于常人,他师傅曾经隐约提过阴阳合德云云,料想也不比凤凰血裔差多少,易魂之后,不但庞韶天赋神通未失,他也能幻出凤凰金翅,得益不少。
窈兮绕着发梢卟哧一笑,“既然有梦神,便该有醒神,有神游镜,便该有定神镜才是。咱们找到醒神或者定神镜拿来照一照就不清楚明白了。”
阴阳两仪相辅相承是大道之基,《道德真经》的要诀全在这上面,三人陡听这话,也不觉得是童蒙稚语,反而隐隐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这小姑娘可真是聪明。”庞子歆点头笑道:“三界立道莫不尊尚通明,烛照万物正是题中之义。仙佛如西天佛陀、太上老子,祥瑞则麒麟、凤凰都以明智著称。其他谛听、白泽、獬豸或能通晓世间万物,或能明辨人情真伪。说到醒神、只怕还得数‘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灵均罢。”
“至于定神镜,托塔天王有照妖镜,可使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唐太宗也有三镜,以铜为镜,以正衣冠;以古为镜,以知兴替;以人为镜,以明德失。”
“可叹这些物事都不是容易觅求的,让人徒呼奈何?”
第76章 投桃报李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6章 投桃报李 明钦和庞家姐妹议论了半晌,也想不出个妥善的法子。
庞韶轻声一叹,岔口道:“姐,你到底拉我来这月老祠做什么呀,难道和姐夫有什么夫妻不睦的地方,可是仙界传言,月老都转世历劫好多年了,未必还有什么灵验。”
“休要胡言乱语。”庞子歆粉颊微烫,唏嘘道:“我和月宫天子有些渊源,今天是他的祭辰,特地来看看他。况且这座庙祠不比寻常,先前牛郎织女私配姻缘,王母娘娘恼怒异常,多亏月老以天缘之说化解,织女一家才得以保全性命,并许她一年一度一相见。”
“织女的儿女感念月老恩德,造下这座生祠,颇能展现月老的本来面目。月宫天子还在的时候,这里香火旺盛,四时佳节可热闹的很呢?”
“原来如此。”庞韶微微恍然,心头一动,促狭的道:“莫非姐姐也在月老跟前求过姻缘?”
“仙界仙子哪个不想向月老问问姻缘呢?”庞子歆淡淡一笑,也不否认,“我本以为接天崖上既然没有‘月绝书’,这里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看来还是对月老所知太浅,不过因缘得会明公子,也算不虚此行了。”
明钦闻言一怔,受宠若惊的望了庞子歆一眼,不知她何以如此看重。
“明公子,那几件通灵之物我会尽力寻觅。换回肉身的事我也需要再参酌一番。只是你现在占据了乐乐的肉身,有一些必要的酬酢还请你代她周旋一二。作为回报,我可以在修行上为你指点迷津,也可以让你借阅‘琅嬛福地’的道书。”
庞子歆说的有礼有节,仪态万方,确有大家风范。
这些时日明钦虽然得了几件宝物,却难以堪破其中璇玑,更别谈驭使对敌,庞子歆修为如何虽不得而知,看她的底蕴似比云轻素犹有过之。
况且‘琅嬛福地’乃是天帝藏书之处,说起道书之精全放眼三界是无与伦比的了,庞子歆也不像是信口雌黄的人,这两个条件着实让修行之士难以拒绝,至于替代庞韶应酬些许倒是微不足道了。
庞韶暗自撇嘴,心道:姐姐果然手段高明,这小子现在占着我的肉身,到‘琅嬛福地’观书不过是小可之事,她也好意思拿来做个空头人情。
明钦心念电转,呵呵笑道:“庞夫人的提议虽好,但我正打算上‘广鸣学宫’学艺,不知道庞小姐究竟有什么应酬,怕是到时分身乏术。”
“不妨事。乐乐现今就在广鸣学宫修道,你代她回学宫倒也两全其美。至于别的什么应酬,我到时会知会你。”
庞子歆话声微顿,凝起纤眉道:“你这一声庞夫人太不入耳,以后千万别这么叫了。”
庞韶掩口笑道:“我姐可是无色界四天之一翰宠妙成天主虚太冲的天后,你应该称她虚仙后或者虚圣仙才是,叫什么夫人呢?”
明钦惊讶非常,无色界虽是仙界第六重,却超逸色界十八天之上,远非寻常仙民可以企及,无色界之上便只有四梵三清圣人所处,是以无色界四天的天主都是封疆大吏、位比公侯,庞家的贵盛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庞家的人何须假借他人称尊呢?”庞子歆轻哼道:“你现在是乐乐的身体便和她一般叫我姐姐吧,我叫你钦之,大家不是外人,不必虚应客套。”
“姐姐孤清之气果然是我凤凰血裔。”庞韶拊掌赞叹。
庞子歆微微摇头,似乎有满腹心事,对着月老神像呆看了一会儿,走到窈兮跟前,眼眸中露出欣然之色,拉起她的小手笑道:“小姑娘竟是异种,你叫什么名字呢?”
窈兮啮了啮柔唇,小脸红红地道:“明窈兮——”
“他是你什么人呢?”庞子歆指了指明钦,似笑非笑的问。
“他是——爸爸。”窈兮眨巴着清澈的眸子。
庞子歆被她的认真劲逗乐了,抚着她光滑的脸蛋抱到怀中,柔声道:“姑姑带你回家好不好。”
窈兮绷着小脸,眼望明钦默不作声。
庞子歆有所心会,回头笑道:“钦之,回去后我把乐乐也送进广鸣学宫,你可以直接代替乐乐去学艺。乐乐现在学的乐家八音学,你若是不喜欢,也可调换一门。你俩弄出这趟子事来,真是伤脑筋呀。”
明钦点头一笑,拱手道:“多谢庞仙子设想周到。”
庞子歆闻言一愕,惟今三界攀龙附凤之流触目皆是,她是大名士庞任公之女,又贵为妙成天后,平生见惯阿谀奉承之辈,在明钦这儿碰了个软钉子不但未生嗔怪,反而另眼相看了几分。
她安排数事虽说是举手之劳,对于一个刚踏入仙界的修士来说不啻是钧天广乐,本还隐隐担忧明钦会得意忘形,谁知人家极有分寸,连她应许的姐弟之称都成了一厢情愿,鸟有凤而鱼有鲲,声闻三界,孤高莫比,世人谓之曲高和寡,这等态度倒也合她心意。
三人各怀心事走出月老祠,御者远远瞧见赶忙将仙车开到跟前,庞韶打开车门坐到前面,庞子歆抱着窈兮矮身坐到后座,明钦讪讪跟上,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
自来制造仙车的法门没有什么族类能比得上羽族了,他们天生便有神飞的威能,对飞翔之法自然驾轻就熟,一驾鹏道垂空仙车动则千万仙元,非大修士不能置办。
凤道鸣元仙车相比之下互有优长,不过两界山和无色界云路万里,庞家姐妹行事低调,乘坐的翼飞仙车只是寻常而已。
御者是一个简净干练的女修士,一身墨绿色武士服,明眸皓齿,神情冷肃。
“钦之,这位是我自小的玩伴,明鸾,你们份属同姓,真是凑巧呢?”
“与有荣焉。”明钦呵呵笑道。
明鸾微一点头,算是见过,眉尖轻轻一挑,询问道:“小姐,附近好像出现了很多人类武士。”
羽族神识异于常人,便是凡鸟也往往能觉察到数百步以外,况是仙家高手,庞子歆微一凝神,神识倏地扩散出去,方圆百里都在识海中呈象,心知明鸾所言非虚,淡然道:“先回学宫吧,不必管他。”
“是。”明鸾应了一声,有条不紊的启动仙车。
庞韶打个哈欠,无精打采的靠在椅背上,撇撇嘴道:“多半又是衔着什么宝物来的吧,这些人族,无利不起早呀。”
??”
西郭子侨笑道:“我二人都是地皇县的良善百姓,县尉大人亲自带人擒捉寇盗,自然应该从旁协助。”
公孙诡随微微颔首,闪烁的目光透着一丝疑虑,小声叮咛道:“这一次死了摘星社许多人手,为了你我三人的大计,还是不要声张为好,若是那些家属找上门来,自有我二人打发。只是崖下许多尸骨残骸,必得小心处理,免生后患。”
支登天慎重的点点头,询问道:“以老哥之见,该当如何?”
公孙诡随微一沉吟,努嘴道:“埋了吧。”
“正合我意。”支登天拍着胸口保证,“这事我回头就办,以策万全。”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咱们兄弟共事多年,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西郭子侨哈哈一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咱们这便到水月庵看个皂白,这镜容老尼也不知谁给的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嫌命长了。”
第77章 魂煞夺命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7章 魂煞夺命 “县尉大人在此办案,闪杂人等不得飞渡。”
翼飞仙车行不数里,便被地皇县的缉察灵官挡住去路。
百数十个县衙缉察在山道上布下天罗地网,一个头戴武弁,身穿绣袍的灵官被众人拱卫中间,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望着悬崖下的云雾中若有所思。
明钦心头咯噔一跳,省起此人多半便是摘星社首领支通天的兄长支登天。先时他在水月庵也是有所顾忌,加之支通天赌咒发誓,矢志改悔,才答应放他一条生路。
不料一路跟踪之下,发觉此人心性歹毒,还欲变本加厉,便施展术法将一行匪众送入悬崖见鬼。
支登天知道其弟带了许多人手入山寻水月庵的晦气,原本也不甚在意,高枕而卧只等支通天将白家姐妹抓回去驯服一番。谁知这一去便是一夜,到了天明支登天可有些稳不住神了,忙约了两个高手,集齐衙役找上山来。
他先派人到水月庵打听了一下,得知庵中风平浪静,庵中女尼虽承认支通天率众来过,只推说没搜到人便自行离去。支登天心生疑虑,呼鹰嗾犬顺着车迹找到这处悬崖边上。
他邀请的两个高手,一个唤作西郭子侨,一个名叫公孙诡随,都是地皇县开宗立派的人物,修为了得。为了查明真相,两人当即施展轻身术攀着崖壁下去探察。
翼飞仙车悬浮数尺,登山爬坡如履平地,倒也不能真个穿梭云霄。况且县内缉查张布着天罗地网,也难以无声无息穿越过去。
一个缉察灵捕赶上来敲了敲车门,明鸾在车辕上抚了一下,沙沙声中琉璃制作的车窗便缓缓降下半边。
缉察往车内瞅了一眼,见几人衣饰华美,不比寻常,庞子歆更是雍容华贵,真仙风范,心头先虚了几分,轻咳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这个时候从山上下来?”
明鸾一脸漠然的将仙民简递了过去,若无其事地道:“上山进香,有什么问题吗?”她的仙民简非纸非革,光滑如青玉,上面有彩凤翔舞,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物。
缉察也是个人老成精的人物,连忙双手接过,瞄了一眼见是‘翰宠妙成天’的人物,不由肃然起敬,恭谨地道:“原来是妙成天的上仙,失敬,失敬。不瞒上仙,昨晚县里出了人命案子,我家县尉的兄弟带着几十个朋友外出游山,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因此十分警戒,劳烦几位上仙稍等片刻,等我们勘察过地形,再过路不迟。”
庞韶‘卟哧’一笑,“大晚上的带几十个人出来游山,支县尉这位兄弟真是好有雅兴。”
庞子歆闻言莞尔,摆手道:“既然是县尉大人在此办案,咱们便等一会儿再过吧,所幸今天无甚急事。”
“灵官请自便。”明鸾收回仙民简,随手一拂便合上窗子。
缉察讪笑着退开,嘴上嘀咕两声,一路小跑凑到支登天跟前汇报。
支登天正心忧他兄弟的下落,听这缉察说个详略,瞅了几人乘坐的仙车一眼,也不十分在意。
过了盏茶功夫,只听的崖下嘿然一声,一个青衣修士掠到崖上,身形高颀,面貌颇不陋劣,便是入云洞的西郭子侨。他目光一扫,招手道:“支兄,找到了。”
“是么,我兄弟怎么样?”支登天心头一喜,绷紧的面孔微微舒展,大步上前追问。
一个黑袍老者随后抢上,五绺长须,根根如墨,唤作公孙诡随,麾下乐天湖也有万顷良田,富甲一方。捋着胡须默然一叹,沉声道:“十几驾仙车都撞到崖下跌的面目全非,摘星社一众人手死伤狼籍,这事真是蹊跷万分呀。”
支登天急道:“那我兄弟呢?他即将踏入天人境,难道也不能幸免?”
西郭子侨微喟道:“支兄,这悬崖深逾百丈,如此撞下去岂是小可。不过令弟颇有根基,尸身中留有煞气,已被公孙老哥施以禁制,若是碰到合适的肉身,未必不能还魂。”
“真的?”支登天松了口气,“不知公孙老哥把我兄弟的魂煞收在何处?”
相传人死为鬼,鬼死为煞,皆是一气之所转,是以仙界中人虽然多是人鬼之灵晋升,只要一气不泯,总是可以留有生机的。
公孙诡随拈着胡须踱了两步,心中念念有词,猛然转过身来,须眉大张,口中喝道:“就是你了。”随手一拂,衣袖中窜出一道黑气撞入那报事的缉察身上,那人微微一愕,大叫一声,仰天便倒,双目翻白,身躯剧烈的抽搐起来。
“老郑,你这是怎么了?”
“怕是羊角风犯了吧。”
布阵的缉察不明所以,围拢过来揣测纷纷。两个老成的缉察心中不忍、凑上前观察病情。
“这样能行吗?”支登天惊疑不定,心知公孙诡随古怪法门不少,这是放出支通天的煞魂抢夺老郑的肉身去了。
“县尉大人,老郑风病犯了,是不是派驾仙车先送他回去救治?”一个小缉察战战兢兢的道。
“嗯?”支登天重重哼了一声,目光冷冷的瞄了开去,众缉察与他目光相触,纷纷噤若寒蝉,再不敢支声。
“滚开,你们这群废物。”老郑忽的坐将起来,推开围在身前的缉察,拍拍屁股冲到支登天近前,怒气冲冲地道:“大哥,你要为兄弟报仇呀。”
支登天竖起一指,意示噤声。当着这么多缉察的面帮支通天夺了具肉身,恐怕早晚会有些流言斐语传出去,对他官声甚有妨碍,支家虽然手眼通天,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支通天压下火气,把围攻水月庵被护法伽蓝击退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咱们十几驾仙车,百数十号兄弟鬼使神差的撞下悬崖,多半跟那妖里妖气的护法伽蓝脱不了干系。镜容又斗胆窝藏白家姐妹,趁着人手齐备,不如咱们便杀他个回马枪,将水月庵一发端平。免得夜长梦多,让这群老尼姑再弄出什幺蛾子来。”
支登天微一沉吟,冷哼道:“水月庵这帮女尼,不好好吃斋念佛,竟敢在本县尉的眼皮底下拐带人口,既已查证属实,捉拿这干人犯子便刻不容犯,本县尉责无旁贷,今天便亲自走一遭。”
“对,对,”支通天大声附和,“不揭穿她们伪善的面孔,怎么对得起我地皇县百万仙民。”
“好,老郑,你在前面带路。”支登天致谢道:“今日多亏两位老哥拔刀相助,来日必有厚报。眼下还有水月庵贼巢未除,还请两位鼎力襄助呀。”
西郭子侨笑道:“我二人都是地皇县的良善百姓,县尉大人亲自带人擒捉寇盗,自然应该从旁协助。”
公孙诡随微微颔首,闪烁的目光透着一丝疑虑,小声叮咛道:“这一次死了摘星社许多人手,为了你我三人的大计,还是不要声张为好,若是那些家属找上门来,自有我二人打发。只是崖下许多尸骨残骸,必得小心处理,免生后患。”
支登天慎重的点点头,询问道:“以老哥之见,该当如何?”
公孙诡随微一沉吟,努嘴道:“埋了吧。”
“正合我意。”支登天拍着胸口保证,“这事我回头就办,以策万全。”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咱们兄弟共事多年,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西郭子侨哈哈一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咱们这便到水月庵看个皂白,这镜容老尼也不知谁给的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嫌命长了。”
第78章 救人救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8章 救人救彻 “喂,灵官,我们可以走了吗?”明钦摇下车窗,笑吟吟地问。
支通天死里逃生,又得支县尉带了许多修士相助,胆气一壮,闻言两眼一瞪,粗着嗓子喝道:“走?走什么走,没见支爷正办案呢,还不给我闪一边去,担耽了支爷的大事,你可吃罪不起。”
明钦轻哦了一声,坐回位子上若有所思。方才公孙诡随一番施为透着玄虚,那老郑又乍病乍愈,如中疯魔,明钦早就怀疑在心,只是隔的远些,不敢笃定。
老郑先前看了明鸾的仙民简立时变得毕恭毕敬,支通天却不知道他和明钦几人有过接触,这么急吼吼一嚷落到有心人眼中便露出马脚。
支通天带上一队缉察灵官坐上缉察车,身边飞鹰走狗,一副雷厉风行的派头。众缉察虽然奇怪老郑何以忽然大得支县尉信任,却也不敢问个仔细,支登天和西郭、公孙两人则在后面压阵,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奔水月庵而去。
“钦之,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庞子歆千灵百巧,明钦的些许异样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明钦咂了咂嘴,心头一动,庞家姐妹家境优裕,和谭凝紫又关系匪浅,这事由她们出面解决是再好不过。想到这里,便开口道:“庞韶,你可听谭仙子提起过水月庵?”
“怎么了?”庞韶好奇地道:“谭师姐和水月庵的镜容师太是多年好友,这次上悬空岛后本来打算到水月庵玩玩的,可惜事不凑巧,未得其便。你又怎么知道这个所在?”
“刚才那县尉支登天和他兄弟逼良为娼,结果堂会里有一对姐妹逃了出来,被镜容师太所救。支通天带了摘星社许多人马不依不饶的找上门去,我恰巧撞见了,教训了他们一顿。也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些人赶着夜路作恶,时背的撞下悬崖,一起摔成了肉饼。”
明钦眉心微紧,条分缕析地道:“支县尉带人封山,多半为了此事。你看那姓郑的缉察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我怀疑支县尉身边的修士在崖下收集到恶徒的魂煞,使了什么诡秘手段夺了郑缉察的肉身。现在多半贼心不死,又跑到水月庵聒噪去了。”
“那谭师姐可在庵中?”
“没错。”
庞韶半信半疑,忽的‘哎呀’一声,摸出一块灵犀璧来,懊恼道:“都怪你和我换了肉身,害得了我都不敢和谭师姐联系。待我问问她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灵犀璧识通万里,奥妙无穷,又有一种芥蒂石,乃枯桑之梗所制,藏进灵犀璧中,可使其暂时失去效用。庞韶心忧谭凝紫的安危,连忙将芥蒂石取出,在玉璧上摩擦片刻,找到谭凝紫的声迹,送出音动。
过了片刻,玉璧中果然传出谭凝紫清冷的声音,“庞韶么?你回到广鸣学宫了吗?”
庞韶抿了抿嘴唇,省悟到现在是明钦的身体,趴到座位上冲他勾了勾手指。
明钦会意凑上前去,对着灵犀璧道:“喂,谭师姐,你还在水月庵吗?”
谭凝紫摇摇头道:“水月庵出事了,我已经出来了。”
明钦轻松口气,瞄了庞子歆一眼,飞快地道:“今天我和歆姐到两界山进香,遇见支县尉带了许多术道高手要对水月庵不利。你们还是暂避一时吧。”
谭凝紫轻叹口气,无奈的道:“是啊,今早又有缉察灵官上门打探支通天的消息,镜容察觉到蹊跷,便让庵中的师傅们收拾起行装隐藏到别的寺院去了。等过了这一阵风头再作打算。”
明钦微微默然,支家是地皇县的庞然大物,支登天的修为远非其弟可以相提并论,况且身边还有两个术道高人相助,若是硬拼起来只怕讨不到好去。镜容能见微知著,先一步逃离险境也是难能可贵。
庞子歆扯了扯明钦衣袖,轻笑道:“我跟她说几句。”明钦依言将灵犀璧交到她手上。
“凝紫,我是庞韶的姐姐。”庞子歆浅浅一笑,谭、庞两家原本渊源颇深,谭凝紫素来对男子不假辞色,偏生对庞韶柔顺异常,也是有趣的很。
谭凝紫呼吸一紧,半晌才道:“庞……子歆姐,你好。”
庞子歆莞尔道:“我看支登天甚是凶厉,你在什么地方,我让仙车过去接你吧。刚巧我也在两界山中,往广鸣学宫也是顺路。”
“这——我在……”谭凝紫微一思忖,顾忌到两个徒儿的周全还是将所处的位置说了出来。
两界山峰峦众多,歧路交错,不可穷止,虽是秋气凋残,草木零落,一人入山,仍有云深不知处的感慨。谭凝紫又是天女门掌门弟子,天人境大七重的修为,心怀戒备之下想要躲避的一干缉察的围堵倒不算太难。
不过她身边还带着两个新收的弟子,便是镜容收留的白家姐妹,当然想尽快回到广鸣学宫,否则真要斗起法来,顾此失彼,先已输了几分。
三人从水月庵的后山上下来,走了也不过一二个时辰,接到明钦的传信,便就近找了个断崖躲藏起来。
庞子歆和明鸾分析了下路径,再次启动仙车。明钦虽在梦境中到过水月庵,其实却全不认识道路,更不知道距离月老祠几多山程。
如是飞了足有大多半个时辰,水月庵才隐约投入视线。路上庞家姐妹少不得问一些个中详细,庞子歆心中好奇他怎么帮水月庵击退强敌,摘星社许多人手又如何莫名其妙撞下悬崖。庞韶则比较关心他何时跟谭凝紫相熟起来,有没有借着她的肉身占人家便宜。
明钦得知镜容早有防备,料想支登天此行多半徒劳往返,他一番搭救的举措总算没有功亏一篑,心情放松下来,靠在软皮坐椅上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庞家姐妹的话,迷蒙起来小窈兮在他身边拱来拱去也浑然不觉。
又过了数息功夫,仙车开进一片长草中间,庞韶翻个白眼,啪的一声在明钦腿上拍了一记,轻嗔道:“已经到了,你还不下去看看谭师姐躲在什么地方。”现在明钦是庞公子,这事还得他来出马。
明钦呵呵一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想了想摸出灵犀璧,将音动传了出去,一边游目四顾搜寻谭凝紫的踪迹。
“庞韶——”谭凝紫招了招手,从断崖后面转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身姿纤柔的少女,荆钗布裙,盈盈弱质,也和她一般以轻纱蒙着面孔。
“等了很久了吧。”两目相视,明钦尴尬一笑,总有些别扭的感觉,招呼道:“快上车吧。”
谭凝紫轻嗯一声,绍介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白茜、白芷,她们是一对双生姐妹。”
第79章 追兵杀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79章 追兵杀至 “师傅,这便是庞公子吗?”
白家姐妹年纪不大,瞧起来娇娇怯怯的,像一对瓷娃娃。
她们向谭凝紫询问过庞韶的来历,可见了这等俊美公子仍是美目大张,充满了戒惧之意。
明钦并不知道香车宝马的贵公子在摩夷天声誉不佳,只当她们受了支家迫害情绪不定。
“是啊,庞韶人很好的,你们不必紧张。”谭凝紫笑着宽慰。
明钦为她们打开车门,送白家姐妹坐了上去。谭凝紫盯了他一眼,随后跟上。
“凝紫——”眼见谭凝紫跳上仙车,庞韶浑忘了易魂之事,悬空岛上波诡云谲,险中还生,怎不让她情绪激荡。
“明……,你怎么也在这儿?”
谭凝紫讶然抬头,她识不得庞韶真身,只道是明钦当面,想起锻魂塔中奇异一梦,心中微觉尴尬。
“我……”庞韶一时语塞,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小窈兮,想姨姨了吗?”
谭凝紫看到窈兮,不觉心头一宽,连日来奔波劳累一扫而空。捉着她的小手,嘘寒问暖,脸容一片柔和。
“想呀。”窈兮眯着眼直笑,小丫头慧黠极了,怪不得人见人爱。
“子歆姐。”谭凝紫和庞子歆打声招呼,玉颊微烫,唤道:“庞韶,你快上来呀。”
她有心和明钦谈些别后之事,拉着他的手臂邀他坐到身边。
庞韶瞪起眼眸,急道:“明钦,不准你占凝紫便宜。”说着顾不得掩饰身份挤到两人中间,一脸认真的道:“实话说了吧,凝紫,其实我才是庞韶,他……他是明钦那小子。”
“什么?”明钦的真身近在咫尺,庞韶情急之下几乎压到她身上,谭凝紫心思一乱,凝眉道:“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刚才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庞韶呆了一呆,理了下纷乱的思绪才把易魂之事的来龙去脉讲个分明,“总而言之,我才是庞韶,他是占了我肉身的冒牌货。”
谭凝紫怔了半晌,庞、明两人都不说话,那是默认庞韶的言辞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面对的庞韶竟然另有其人,着实又羞又恼,冷沉着俏脸说不出话。
“这么说来从接天崖下来你的真身便被人占据了?”
“没错。”
谭凝紫心潮起伏,所幸明钦倒还规矩,没有借着庞韶的肉身动手动脚,心头一动,怀疑道:“在锻魂塔中我中了刹那余焰的火毒后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火毒便莫名其妙的痊愈了,可是你施展的手段?”
“那是谭师姐福缘深厚,我哪有什么手段?”明钦含糊的笑笑,其实梦境离奇也不是他这点修为所能左右,别的倒还没什么,只是两人在足上系了红线,若是谭凝紫认定他成心作弄,谁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梦?”庞韶隐隐觉得这梦关系不小,忍不住问个究竟。
“不关你的事。”谭凝紫心情复杂的道。
“姨姨,你生爸爸气了?”窈兮拽着谭凝紫的衣袖,奶声奶气的问道。
谭凝紫脸色稍和,抚着窈兮的脑瓜轻声一叹,“没有。”
窈兮较真的道:“姨姨,你大人有大量,看窈兮的面子别跟爸爸一般见识。”
谭凝紫卟哧一笑,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好,今天看窈兮面子,饶过他一回。可是他要是得寸进尺,日后再欺负姨姨怎么办?”
“嗯——”窈兮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娇声道:“姨姨告诉窈兮,窈兮给你出气。”
谭凝紫失笑道:“小孩子可不许骗人哟。”
“不会,不会,窈兮可老实了。”窈兮红着小脸,伸出小指道:“姨姨,拉钩——”
“好吧。”
谭凝紫是家中独女,从小没什么玩伴,拜入天女门后又是掌门嫡传大弟子,日日以修行为事,为了宗派荣宠,分毫不敢懈怠,养就一副傲雪欺霜的性子。
那日窈兮受两仪之气感发,破璧而出,谭凝紫也出力不小。因着这层渊源,自然以声气相求,感情非同一般。
庞子歆微喟道:“神游镜玄妙莫测,乐乐和钦之易魂换形也是身不由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换作是谁,都是讳莫如深的事,钦之当时蹈履奇险,还望凝紫能够体谅。”
谭凝紫轻轻点头,回身叮咛两个弟子,“方才的事涉及**,你二人年轻识浅,切不可出去胡乱言语落入有心人耳中。明白了吗?”
“是。谨遵师傅教诲。”白家姐妹乖巧的应答。两人听了这段奇事,暗暗纳罕称奇,她们年轻不大,却已深知人情险恶,自不敢轻忽视之。
谭凝紫终是有些芥蒂,不但对明钦冷颜以对,对庞韶也爱搭不理的,换作她往日的性情,得知受了欺骗,即便不拔剑相向,也要掉头而去,可是自打收了两个徒儿,不觉添了几分持重,深知不可图一时之快,将两人拉入险境。
明鸾启动翼飞仙车,辨认下路径,直奔广鸣学宫而去。
不料行未数里,陡听得身后车声轰鸣,数辆缉察车气势汹汹的追了上来,尘土飞扬,势如奔马,一人拿着狮吼筒大声喊道:“前面的仙车赶快停下,接受检查,不然我们就撒网了。”
几只神鹰在头顶盘旋不去,恶犬狺狺狂吠,唬的人胆颤心惊。
缉察灵官都备有天罗地网,漫天撒下来飞鸟都逃不出去,况且偌大一辆仙车。
“师傅,他们追来了。可该怎么办,支家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白家姐妹花容失色,堂会的遭际始终让她们心有余悸。
“明鸾,停车吧。”庞子歆轻声吩咐,“免得他们撒下天罗网来,坏了我的车子。”
谭凝紫也将窈兮放了下来,淡笑道:“你俩不要担心,有为师在这里,不会让你们落入这群土匪恶霸手中的。”
“可是他们有很多人?”两姐妹惴惴不安地道。
天际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几只神鹰扯着天罗网在车顶盘旋,缉察车冲到近处,一群拿着铁尺、锁链的缉察凶神恶煞的冲将下来,将仙车团团围住,支通天一马当先,敲着车顶叫道:“里面的人快给老子滚下来,接受检查。”
“子歆姐,我下去把他们打发了。”
明钦端坐起来整了整衣襟,阖车都是如花似玉的女郎,这种粗糙的活儿只能他来做了。
“小心点,让他们知道点害怕也好。”庞子歆微微点头,对地皇县这干缉察的横行霸道深感厌恶。
“哟,这不是郑缉察吗,半天前刚刚检查过,又要检查什么?”
明钦掩起车门,似笑非笑的问。
“你不是早就出山了吗,怎么这老半天又折回来了。”
支通天也认出明钦在山口曾跟他搭过话,心中更觉蹊跷,眯起眼睛凑到车窗上直瞅,叵奈这琉璃镜面光彩变幻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车里都是什么人呢,让他们下来接受检查?”
第80章 拨云见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0章 拨云见日 “全是女眷,不方便。”
“那就更应该检查了,”支通天冷着脸道:“你可知道水月庵的拄持诱拐妇孺,本县正要大力打击,谁知她得到消息竟然逃了个无影无踪,你这仙车出现的蹊跷,谁知你是否那老尼姑的同党呢?”
“敢问这水月庵窝藏了多少人呢?”明钦笑吟吟的问。
“多了,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这般说来,实在是罪孽深重。”明钦啧啧摇头,“看来这老尼姑为非作歹了不少年呀。”
“那是当然。”支通天不疑有他,“几千号的妇孺百姓,没有十几二十年也拐骗不来。”
明钦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既是如此。贵县为何今日才如梦方醒,缉察大人你可真是海量呀,放着一个人犯巨蠹在辖区内如鱼得水一二十年,你的乌纱帽是买来的吗?”
“你,你,一派胡言。”支通天恼羞成怒,“本缉察懒得跟你废话,快让车里的人下来检查,否则我就自己动手了。”
“支通天,你怙恶不悛,今日让你恶贯满盈。”
明钦露齿一笑,探进衣袖中将锻魂塔攥到手心,退开两步,倏的祭起半空,这灵塔塔心紫气缭绕,盘旋起来却是黑烟弥散,瞧起来亦正亦邪,甚是诡秘难当。
塔身是琉璃所制,光彩变幻,凡人一望便头晕目眩,神魂不牢。明钦隐在七色光里,将灵塔当中一罩,噬魂之力激荡起来,众缉察个个捂头呼痛,东倒西歪,空中的神鹰也倒撞下来,摔落平坡断崖间。
支通天以魂煞强占老郑的肉身未久,被灵塔的光华一照,微一错愕,惨叫了半声魂煞便被抽离肉身,吸纳到塔中去了。
“上仙,万望手下留情。”
正在纷扰之间,又是几辆缉察车杀奔而至。支登天带着西郭、公孙抢下车来。他先前得过老郑的汇报,知道翼飞仙车内坐的是翰宠妙成天的修士,来历不凡。
众人在水月庵中搜寻镜容不得,便撒开鹰犬漫山找寻,支通天得了神鹰之助,得知数里外有仙车行过,不及和乃兄汇合,便迫不及待追了上来,也是他横行霸道惯了,料不到地皇县中还有什么人敢跟支家过不去。
明钦轻哼一声,收起锻魂塔,若无其事的降落下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
“二弟,”支登天身影变幻,倏的侵近将支通天抓在手中掠开数丈,目光紧盯着明钦更不稍转,深恐他暴起发难。
西郭子侨和公孙诡随连忙从旁护卫,他们远远看到‘锻魂塔’当中盘旋,散发着邃密浩博的寂灭之气,又听支登天提起车中有‘翰宠妙成天’的修士,心里着实生出几分忌惮。
公孙诡随在支通天胸口曲指连点,过了片刻,支通天哇呀一声,睁开眼睛,怔忡着望着三人。
“二弟,你没事吧?”支登天一脸关切的问。
“没……支……没……”支通天含含糊糊的道,目光中露出几分惊惧。
支登天只道他受了惊吓,轻咳一声,低声道:“你没事就好,这车里的人来头不小,你便是要查他们,也不可硬来。”
“是……是,大哥教训的是。”
其实公孙诡随将支通天的魂煞送入老郑的肉身,两人一番心魔交战,支通天恶煞强胜,便将老郑的灵识压伏下去,攘夺了肉身。
方才明钦祭起锻魂塔一番施为,又将支通天的恶煞抽离出去,这会儿醒来的却是老郑的真魂,他想起这番遭际更是提心吊胆,好在公门混迹已久,心思精明,想明白前因后果,哪里敢开口吐实,又见三人似乎未发现其中关窍,只好硬着头皮装了下去。
明钦只抽杀了支通天的魂煞,其他缉察、神鹰不过摇动他们的魂魄,略施惩戒,这时便都哎哟叫喊着爬将起来。
支登天见他们虽是受了一些挫折,倒并无非常损伤,心头稍安,上前拱手道:“上仙,我兄弟一心搜察水月庵的贼尼,行为莽壮,冲撞了上仙,还请你宽宏大量,不要见怪。”
“好说,”明钦淡淡笑道:“不知道支县尉还要不要上车搜查,这藏匿要犯的罪名我可是担当不起的。”
“岂敢,岂敢。”支登天嘿然道:“上仙是妙成天的贵人,怎么会跟下界一介匪首攀上关系呢。摆明是一场误会,二弟,你还不快点给上仙赔个不是。”
老郑感激的望了明钦一眼,哈着腰连连告罪,“小人瞎了狗眼,万望上仙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明钦摆摆手,饶有深意的道:“免了,你好自为知吧。”
支登天大皱眉头,他素知支通天心高气傲,让他赔个不是,也只是过个场子,谁知他如此奴颜婢膝,幸好还魂到老郑身上,无人知晓,否则岂不是让他跟着脸上无光。哪料得到眼前的老郑并非鹊巢鸠占,反而是东山再起了呢。
“支某还有公务在身,上仙请自便。”
支登天拱了拱手,招呼众人坐上缉察车,卷起罗网,收了鹰犬,不一刻走的干干净净。
…………
“明哥哥,你好厉害。”
明钦刚坐回仙车,两个白姑娘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眸光闪亮,赞不绝口。
“只是狐假虎威罢了,那是子歆姐的面子大。”明钦摇摇头不以为然。
“明哥哥,你那座琉璃塔是仙家的宝物吗?我要能学到这种本事就好了。”
白家姐妹去了心腹大患,有拨云见日之感,大家渐渐熟稔起来,两人也恢复了少女心性,有说有笑起来。
谭凝紫虽然性情严厉,不过怜惜两女的不幸遭遇,见她们难得的情怀舒展,倒没有出声喝止。
明钦呵呵笑道:“你们师傅是天女门未来掌门,本事大的得呢,跟着她好好学艺,自然成就非凡。”
谭凝紫轻哼一声,见他三个腻在一起,心底颇不是滋味。
一路上没有狼戾之徒厮扰,大家心情放松不少,也不觉得路途漫长。
仙车飞了约摸一个多时辰,广鸣学宫所在的主峰砥砺峰才隐约在望。
砥砺峰峻拔崭削,峰腰以上终年云雾不散,巍峨的宫墙,峥嵘的石兽随处可见,千年的底蕴,一望可知。
此时正赶上学宫广招弟子的时候,峰上车水马龙,闻名而至的四方修士络绎不绝。
路上庞子歆讲了一些学宫情景,明钦才知道杜芳惜所说的五大名贤,顾、黄、王、颜、朱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几位老先生年事已高,都不在开坛授课,明钦好生失望,暗暗奇怪仙人寿元数倍凡人,何以区区数十年便下帘隐退了。
“其实广鸣五子各有所长,入山修行也都有自己的主峰,只不过顾先生开诚布公,魄力很大,一手缔成诸峰联合,道法共通,才成就了今天的广鸣学宫。”
庞子歆娓娓而谈,说话间人烟渐渐秾密,原来不但修士入山修行,许多仙民也喜欢就近结庐,受些熏染,所谓‘昔孟母,择邻处’也就毫不奇怪了。
庞子歆和学宫几位教授私交甚好,妹妹又在学宫修行,便在峰上买下一所院子,虽说面积不是很大,往来倒也方便。
明鸾驾着仙车七拐八绕,最后在一所院子外面停了下来。
庞子歆伸个懒腰,尽显妩媚妖娆的身段,巧笑道:“到家了,窈儿,过来看看姑姑的房子,以后便住在这里好不好?”
众人迤逦下了车,抬头看时,庞子歆这座院子还是老旧的土木结构,道路上铺着青石,湿润的泥地里透着清新的气息,小楼有上下两层,总有一二十间房舍,院子里栽着许多花树,尤以梧桐为多,大约是凤凰一族的喜好吧,可惜深秋将至,枯黄的梧叶落了一地,颇有几分萧飒之感。
庞子歆微微笑道:“钦之,若是觉得学宫里住着不方便,以后便住到姐姐这里来吧,我这里房子多的很,平常也没什么人来。”
明钦沉吟不语,若是肉身一时半会儿换不回来,住到学宫里或许会有些不便,可是住到庞子歆家中,只怕会更加不便,这话却不好宣之于口。
第81章 衍息宫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1章 衍息宫 谭凝紫在庞子歆家中小坐了片刻,便带着两个徒儿告辞而去。
庞子歆见明钦对她的安排不甚热心,莞尔一笑,也不过于强求。
几人在客厅吃了点东西,闲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已过了晌午,便商量着到学宫录名。
“爸爸,抱抱……”似乎察觉到明钦无意久留,窈兮也安静了许多,拽着他的衣角手心里都是湿汗。
明钦笑着将窈兮搂进怀里,招呼道:“子歆姐,事不宜迟,咱们这便上学宫去吧。”
“稍等一下吧。”庞子歆轻掠发丝,倩然笑道:“我看窈儿的衣衫很是单薄,刚让明鸾出去买两件,应该快回来了。”
明钦闻言默然,点头道:“多谢子歆姐了。”
庞子歆抿嘴一笑,心道:我留你住在此间都听不到一个谢字,几件衣裳却值个甚么。
说话间,明鸾提着一个纸包从门外进来,瞄了明钦一眼,神情赧然的交到庞子歆手中。
仙人穿着以轻软为上,俗话说天衣无缝,又有霓裳、羽衣诸多名目。魏晋名士大畅玄谈,衣饰也崇尚宽袍博带,颇得此中讯息。
不同于凡人以丝麻织成布匹,仙人则流风溢气、繁花蕉叶无不可采撷,当然舒适与否又另当别论了。
“窈儿,来试试鸾姑姑捎的衣服合不合身。”庞子歆笑着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衣物,都是些锦襟绸绔,上面绣着鱼鸟云纹,做工精巧,想来必是价值不匪。
庞韶抖开来一件件观看,啧啧笑道:“别看明鸾没有婆家,这小孩子的衣裳买的倒好。”
窈兮本就粉妆玉琢,脸庞精致,换上新装越发的体气高妙,神完气足,瞧得三人都暗暗赞叹。
窈兮害羞的缩到明钦怀里,直到坐上仙车,才悄悄趴到明钦耳畔,小声道:“爸爸,学宫里是不是不让小孩子进去?”
“别害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嗯,爸爸最好了。”
…………
广鸣学宫每年都会向九界招收门生,不拘欲色诸天,或是六道五类,皆可向学宫求师问道。真可说是因材施教,有教无类了。
不过真想进入学宫修行也并非易事,不但要经过一些考核,汰沙去滓,即便进了学宫,学无所成的也大有人在。真正要成为各大峰主的入室弟子,便需要几分机缘了。
当然欲界诸天尚不能抛绝俗情,若是有些门路可以直接向各院主讲推荐生员。庞韶根基不俗,上次入学当然用不着剑走偏峰,这次换了明钦的肉身,他是个无来历的人,又错过了入学考核,说不得只好另寻门路了。
一进学宫,偌大的广场上搭建了不少迎宾台,各峰各院的弟子都竭尽所能向新生传达各自的优势,儒、墨、名、法,医、乐、农、商,名目各别的旗帜在迎宾台上随风招展,真是个乱花迷眼,百家争鸣,名下不虚。
“庞师兄,多时不见,请稍留贵步。”
经过一处迎宾台的时候,一个衣冠楚楚的修士瞄见几人,连忙高声招呼,放下手头工作满脸堆笑的撵了上来。
“你是……”明钦自不认得此人,尴尬地望着庞韶,谁知她抿嘴一笑,若无其事的瞅向别处。
“今晚咱们华服社的师兄弟在容仪院开坛说法,介时希望庞师兄大驾光临,你可是咱们学宫的闻人,若是穿上咱们社里的华服登高一呼,定能让新入学的师弟、师妹心悦诚服,信乎我道不孤也。”
这人身边还跟着几个着装相似的人,瞧那打扮仿佛有古风古韵,不类时下装束。
“晚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恐怕抽不开身,见谅。”
明钦还要客套几句,却见庞韶拽着庞子歆早走的远了,顾不得几人盛情相邀,焦头烂额的夺路而去。
谁知行不数步,便碰到好几拨某社某团的成员邀他登坛演讲,传授心得的,明钦才体会到庞子歆所说的应酬,原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诸凡什么击剑、蹴鞠、品茶、饮食、登高、琴棋,林林总总,庞韶似乎都有参与其中,明钦感叹她兴趣广泛的同时,又隐隐觉得这好像离道甚远。
好不容易脱身出去,却见庞家姐妹牵着窈兮俏生生的站在道旁噱笑,没好气地道:“这些都是什么呀,怎么感觉跟修行没什么关系?”
庞子歆轻笑道:“这些都是学宫弟子根据喜好自由结社,也算是课余闲暇的一个填充吧。孔子不是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博弈也是一个较好的选择吗?”
“可是庞二妹你怎么加入了这么多的学社,你照应的过来吗?”明钦大皱其眉。
“这你就别管了。你以为进了学宫就都是为了修行来的吗?”
庞韶不屑的瞄他一眼,作色道:“还有,不许叫我庞二妹,哪来这么难听的称呼。”
“这许多学社尽有无益之事,叶公好龙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庞子歆摆摆手,岔口道:“我有一位多年好友是学宫的亚祭酒,乐乐入学的事还需找她疏通一番。你们跟我来吧。”
广鸣学宫占地广大,除了学区建筑群外,还有些大祭酒,大修士的休憩之地,庞子歆的仙车开不进来,学宫内却也备了一些仙车供人租用,庞子歆是熟门熟路,在宫车司租了一驾宫车绕山而走,飞了顿饭功夫,才来到一片云雾渺茫的所在,便是祭酒们的居处衍息宫了。
宫外都布下守山大阵,几个衣装整肃的卫士提着银鞭往来巡弋,隐约的房舍若隐若现。庞子歆向卫士说明来意,在玉簿上登录了仙民简,守山卫士祭起穿云电,拨开云雾,三人才得以进入衍息宫中。
宫中道路都以玉石铺就,楼台万座高耸云霄间,仙禽鸣唱,芳草无数,静悄悄的难觅人迹。
亚祭酒的居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芳茵遍地,流泉盈耳,处处如此,倒也谈不上什么匠心了,住的久了,或会生出几分三界大同的错觉。
庞子歆先已和亚祭酒用灵犀璧联系过,廊门上都布有幻阵,由主人随心操控,庞子歆的身影投进幻阵,那边辨认无误,门径便自动打开,放他们进去。
明钦在下界时也出入过不少富贵之地,不过说到奇技淫巧却都比不上亚祭酒的住处了,偌大的府宅也不需仙仆服侍照应便打理的井井有条,委实出人意表。
第82章 亚祭酒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2章 亚祭酒 亚祭酒的居处清整峻洁,梁栋都是千年桂木,馨香弥散。
院子里有许多禽鸟仙鹤,锦鸡玉兔闲庭信步,悠然自得,望见外人也毫不畏惧。
客厅里静悄悄的,中间放着一张湘竹软榻,博山炉中香麝缭绕,确有几分仙人居处的味道。
“舜华,你在吗?”
庞子歆问了两声,却不闻应答,疑惑道:“可能她有事要忙,咱们便稍等片刻吧。”
庞家姐妹娇倚在软榻上,明钦只好寻了一把绣墩坐定。
稍时,一只白兔头顶一个玉盘蹦蹦跳跳来到近前,上面放着数杯清酒,瞧的人大感新奇。
庞子歆是此间常客,连忙接过盘子放到桌案上,抚着白兔的绒毛笑道:“药儿越发懂事了,还能帮舜华款待客人。”
庞韶闲坐的无聊,跳起来在厅中四处打量,拈起桌案上一个龙眼般大小的明亮珠子,奇道:“这是什么物事,姐姐你识得么?”
这珠子流光溢彩,好似饱藏着巨大的能量,庞韶目不转睛看了片刻,‘哎哟’一声,只觉的头晕目眩,几乎拿捏不定。
“好像是什么怪物的内丹吧。”庞子歆蛾眉微蹙,拂袖在珠子上一抹,将光华压服下去,摇头道:“舜华这里珍奇的物事多着呢,你可别毛手毛脚的,无端生事。”
“知道了。”庞韶吐了吐舌头,一阵后怕。
只听的阁楼上‘咿呀’一声,一条纤影推门而出,顺着木梯袅袅娜娜的走将下来,澄澈的目光瞄见几人,唇角轻轻一勾,含笑道:“抱歉啊子歆,出了趟远门刚刚回来,庞圣仙大驾光临,招待不周的地方,小女子先行谢罪了。”
这亚祭酒霓裳蔚然,宫裙迤逦,堪称风华绝代。黛眉娟好,凤眼蕴智,淡淡一瞄仿佛能看到人心坎里去。一头乌发清瀑般流泻胸前,犹是湿漉漉的,恰似出水芙蓉,无须雕饰。大约是刚刚沐浴过吧。轻盈的脚步又像拨在琴弦上,让人升起绝妙的感受。
“岂敢,岂敢。”庞子歆抿嘴笑道:“我可是有事相求来了,大祭酒别光顾着摆架子,若是事情办不成,我可不饶你。”
“你这妙成天的大圣后,难道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舜华径自坐到软榻上,拿起案上的杯子呷了一口,瞄了瞄庞韶和明钦,失笑道:“庞二妹的神魂好像有些古怪。”
听到庞二妹这个称呼,明钦暗自发噱,庞韶瞪了瞪眼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舜华真是慧眼如炬。”庞子歆点头道:“乐乐和钦之的神魂被一面‘神游镜’改换了。我也在想方设法让他们正位还魂呢。”
“你都办不成的事,我只怕也没什么成算呀。”舜华心思缜密,没有把握的事从不轻易应承。
“我也知道这事难为。找你却是想让乐乐以钦之的身份进入学宫修行。”庞子歆笑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事可得看你亚祭酒的手段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庞二妹本就是我学宫的弟子,只是换个身份而已,我看不难。”
舜华松了口气,黠笑道:“你来得正好。我也有桩事想请你帮忙呢,你倒送上门来了,真是天赐其便。”
“是么?”庞子歆老神在在的道:“那我可得听听是什么事,大祭酒可别以为我有事相求便大出难题呀。”
舜华轻声一叹,苦笑道:“还不是因为我那宝贝弟弟,驾着巡洋舰闯上了悬空岛,谁知正赶上接天崖月绝书出世,地动山摇,岩浆流泄,一行人至今下落不明。”
明钦若有所思,亚祭酒说的分明是天河众将无疑,只不知她的兄弟又是哪一个?
庞子歆奇道:“你兄弟总有天人境八重的修为吧,区区岩溶而已,难道会无法自保?”
“子歆识得这个珠子吗?”舜华拿起桌案上的明黄珠子,直言道:“这是一颗蜃龙元丹,这蜃龙一族相传是祖龙大帝的结义兄弟,擅于吞噬幻境,人说大漠中的海市蜃楼便是他的梦境。”
“这颗元丹里面藏着一个古战场,可以用来淬炼道心,本是我父亲送给我弟弟的礼物。我最近正是去了一趟悬空岛,仅仅找到这件物事。”
“所以我怀疑他在危急之际,错手打开了元丹通道,进入蜃龙幻境当中,以他的修为恐怕还难以抵御幻境侵扰,逃脱出来。现在元丹通道已被封死,我只能以元神出窍,进入元丹中探个究竟。介时希望子歆能为我护法,以免肉身受到打扰,不能还魂。”
“原来如此。”庞子歆闻言恍然,沉吟道:“既然蜃龙珠如此诡异,你以元神进入岂不是凶险万分。以你现在的进益,快则三五十年,最慢也不过一二百年,圣人境界是十拿九稳的事,万一有甚差错,百年修行岂不毁于一旦?”
“圣仙之路多磨多难,今日的事也不过是沟坎而已。若我赫连舜华无缘圣位,便是不沾风露又能如何?”
舜华话声微顿,轻叹道:“况且赫连佩玉是赫连家乃至整个西河帅府的希望,不容许有甚闪失呀。”
明钦若有所悟,在镇远舰上的时候便听说赫连佩玉是天帝皇储的有力人选,一身安危自然牵涉极广。
庞子歆劝无可劝,只好祝她一切随顺。
赫连舜华从悬空岛赶回,本待梳洗一番再找人护法。现在庞子歆不期而至,两人修为相当,自是上好的人选。她也不再担耽,交待了几句,便坐到软榻上,悄然入定。过了片刻,肉身上幻出一团淡青色光华投到蜃龙珠中去。
庞子歆则放出神识观察方圆数里的动向,虽然衍息宫戒备甚严,元神出窍这样的大事她也不敢粗心大意,况且受人之托,须当忠人之事,凤凰一族对清名看得甚重,行事自然一丝不苟。
庞韶耐不住孤寂,拉着窈兮和外面的仙禽玩耍去了。
明钦坐在一旁盯着蜃龙珠微微发怔,依赫连舜华的推测,天河众将八成都躲在蜃龙元丹里难以出来,怪不得接天崖上找不到苏梨落半点踪迹。
这真是‘有意栽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得知苏梨落的下落固然可喜,但以赫连舜华真仙修为涉险蜃龙幻境尚且难保无虞,他连天人境都未圆满即便闯入幻境,只怕也自身难保。
况且元丹通道已被封死,他又不能元神出窍,看来除了安心等待是别无他法了。
明钦看那元丹上时而明融,时而阴翳,时而光彩变幻,时而鬼气森森,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打起盹来。
庞子歆若有所觉,睁眼见明钦伏在桌案上气息绵长,睡的正熟,目中露出沉思之色。
第83章 古战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3章 古战场 四望苍茫,残阳如血,天地间一片昏沉。
黄沙漫卷,吹不散千种愁绪,万古凄凉。
断剑抛掷,残旗斜挂,战骨遍地,怵目惊心。
一阵杂沓马啼声传来,惊起一片老鸦呱呱飞叫,让人悚然而惊。
明钦打个寒噤,茫然的睁开双眼。
“相公,做噩梦了吗?”温软的声音的在耳畔响起,纤柔的柔荑握着一角丝帕在他额上轻沾,隐约的香泽钻入鼻际,有些说不出的动人意味。
“你是……亚祭酒?”明钦扭头一看,不由一阵愕然。这女子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和赫连舜华有**分相似,只是面容有些疲累,让人心生怜意。
女子‘卟哧’一笑,靠着他胸口轻声道:“呆子,又犯傻了,舜华都是你妻子了,还叫我亚祭酒?”
“我妻子?”明钦眉头大皱,忖道:我莫非是到了蜃龙幻境中了吗?可是眼前的亚祭酒又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也曾进入过幻境,但不管是谭凝紫的梦境,还是后来在水月庵的经历他都是十分清醒的,不像这次连他都迷糊起来。
“难道这蜃龙幻境如此可怖?这女子不知是否亚祭酒,难道连她元神都迷失本性了吗?”
“相公,你说咱们的孩儿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舜华抱着明钦的手臂甜蜜的笑说。
“孩儿?”明钦怔怔望去才发现她的小腹微微鼓起,分明怀有数月身孕,不知为何却在这荒野之地奔波。
“咱们这是要上哪呀?”
“相公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劳累了?”舜华担忧的看了明钦一会儿,轻柔一叹,“想不到修罗王来的如此之快,如今我天人道山河破碎,或许到了南方会少些纷扰吧。”
明钦刚要问个究竟,大脑中如中雷霆,一道灵光潮水般涌了进来,心头升起一种明悟。
原来他名叫明奇,是南都国子监的士子,女子唤作颜舜华,竟然曾是太学祭酒,两人结婚时日未久。
时值天人与修罗大战,烽火连天。先是帝释天任用畜生为官,行使地狱之政,引发饿鬼暴动,修罗大举进攻,天族或投降、或倒戈,至使六道兵结祸结,生灵涂炭。
数月前修罗大军攻破南都,天族小皇子肉袒出降,斩首弃市,江山北望已经没有人道生息之地。
夫妻两人从南都逃出,一路驾着乌骓马,趱程南去。
明钦呆了半晌,虽然早听赫连舜华提过蜃龙元丹中有一个古战场,却怎么都料不到这战场正兵戈四起,战事未央,至于怎么投生到明奇身上,颜舜华又为何与亚祭酒出奇相似更是想破头脑都猜度不出了。
一阵嘶杀声随风传来,明钦急忙扑到窗口,掀开布帘觑看,只见一队身披铁甲的修罗武士嗥嗥大叫着向几个人类凶猛扑击,这些武士都身高九尺,挥舞长戈,腰间挂着许多人头,桀桀怪笑着充满了嗜血的意味。
反观人类就相形见绌,不但布衣革甲残缺不全,刀剑也短了一截,更兼人少力薄,虽然聚在一起勉强支撑,惨叫声中也不时有人被勾出阵形,众武士乱戈齐下砍得血肉模糊。
明钦看的义愤填膺,下意识的便伸入去掏‘锻魂塔’,谁知一摸衣袖却是空空如也。
颜舜华从被褥下抽出一柄带鞘长剑,叮咛道:“相公,小心一些。”
明钦点点头跳下马车,心头灵光一闪,省起他是剑圣裴斐的弟子,剑术高超,太学中少有敌手。这些灵思也如梦寐一般,偶有所思,便化为真实。
明钦叱喝一声,更不答话,手起一剑,剑影好似银河泻地,疾电破空,两个修罗武士哼都未哼一声,便被劈成两片,尸骨横飞。
“把他给我撕了。”一个修罗头领闷哼一声,指使着众武士挥戈冲上。
明钦的剑式虽比不了剑仙,灵气充盈亦是光茫数丈,舞动起来宛如银蛇疾电,出必见血,动必斩鬼。
修罗武士连死数人,怯惧渐生,远远围着他既不上前,也不退走。
“去,把车里的人给我抓来。”
修罗头领看出其中关窍,他们和天人共处已久,耳濡目染也懂得些兵法武事,并非一味蛮横。
“找死。”明钦冷哼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宛如长虹贯日,轰的一声将修罗首领的脑袋炸成血沫。修罗武士少有见到比他们嗜血的,当即怪叫一声,拖着戈矛顿作鸟兽散去。
“多谢壮士相救。”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将领拱手致谢。
“师傅?”明钦微微愕然,这少年虽然身披革甲,发缠葛巾,模样分明是苦寻不见的苏梨落。
少年怔了一怔,失笑道:“在下苏篱洛,壮士是不是认错人了,阁下剑术精微,实在是生平仅见,我怎么会是你的师傅呢?”
明钦绕着他打量半晌,见苏篱洛面露尴尬之色,忽尔凑到他耳畔小声问道:“花木兰?”
“你?……”苏篱洛讶然望着他,一时间手足无措,若非满脸的烽烟血污定可发现他耳根都红透了。
见她这副情态,明钦更认准了她是苏梨落无疑,不过她也和赫连舜华一样因为不可知的原因投生到此方世界,只不知是前生还是后世了。
苏篱洛身边只剩下十来个兵士真是狼狈极了,据她所言,大修罗王此番侵夺天人,招降了许多天将,尤以友忠、友信、友贵三人阴贼险狠,敢于冒天下大不韪,为虎作伥,居功至伟,被封为修罗王。
南国许多州县望风请降,大修罗王贪心不足,又颁下剥发令。原来天人和修罗风俗大不相同,天人束发右衽,衣冠礼仪,千秋独步,不比修罗披发纹身,近于野蛮。
此次大修罗王厉行剥发政策,强硬的贯彻‘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一暴虐作风,激起南国人族极大反抗。原本投降的天人纷纷揭竿而起,和修罗展开殊死的搏斗。
苏篱落微喟道:“听闻泰阴县被修罗王集结大军围困七十余日,救援不至,已经成为一座孤城,阎典史屡蹶名王,声震天下,势必要和张巡、许远一般照耀史册。可笑友忠这几个狗贼,居然好意思叫什么忠信富贵,真是恬不知耻。”
明钦微微默然,张巡、许远之所以光耀史册,那是郭子仪一辈名将平定安史之乱,李唐得以中兴的缘故,若是安禄山坐稳江山结果可就不好说了。你只知道这些人无耻,却不知道后世还有更无耻的来献媚。
可叹修罗王此战一胜,六道尽是取媚求容之地,更无桃源可避虎狼了。
第84章 祭天金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4章 祭天金人 苏篱洛出身江南士族,修罗族南侵以来便随从族人集合义兵奋起抵抗。近闻泰阴县形势危急,便带领一队人马前来救援。谁知修罗族增兵数四,不但县城被围的铁桶一般,半路也伏下兵马狙击,接战之下众寡不敌,队伍被冲的七零八落几乎性命难保。
身边只剩下十几个兵士,眼见是难以济事,徒死无益,苏篱洛索性遣散士卒,任凭他们回乡谋生。
“苏将军,不知你有何打算?”明钦心头苦笑,虽是找到了苏梨落,可是她完全沉浸在家国悲怆当中,也不知如何才能醒转。
“我奉命来解泰阴之围,大敌当前,又谈何打算。”苏篱洛轻吁口气,眉宇间一片坚毅之色。
“我来助你吧。”苏梨落可是他在天界遇到的第一个贵人,明钦对她总有些特别的感情。
“不可,”苏篱洛摇摇头,正色道:“嫂夫人怀有身孕,我怎可让你犯险呢?明兄还是尽快离开这凶危之地,若是有缘,他日定会再见。”
颜舜华轻柔一叹,从车子上走下,掠了掠凌乱的发丝,“苏将军不必担忧,舜华并非弱不禁风的人呢?只是我有句不中听的话,若是苏将军此去能够力挽狂澜,即便性命堪忧,舜华也不敢效小儿女之态故施牵绊,让我相公有愧于心。如若不然,将军何不暂留有用之身,收拾败残军马,以图东山再起呢?”
“实不相瞒。篱洛也深知人单力薄,难以成事。”苏篱洛逊谢道:“不过我这里还有一番计较,听闻大修罗王占据南都,着人从盛京运来一个祭天金人,妄图震伏我天家义军。这金人着实有些来历,若不挫败这一图谋,只恐天家社稷堪忧。”
“祭天金人,那又是什么物事?史志记载汉武帝时骠骑将军追亡逐北,曾经俘获匈奴休屠王祭天金人,莫非便是此物?”
明钦也读过些前古史书,隐约记得有这么一条。
“不只如此。”苏篱洛沉思着道:“明兄有所不知。这金人乃是祖龙大帝横扫**之后,收缴山海金铜兵刃所制,共有一十二个,每个身高数丈,重达万斤,因其腹内中空,所以又叫作钟鐻,上面刻着龙彰凤篆,具有消弥兵戈的灵能。”
“十二金人不是被大魔王董卓毁掉铸成五铢钱了吗?”
明钦暗暗称奇,销锋镝,铸成十二金人据说是祖龙削弱万民的手段,难道这金人还真有偌大能为不成?
“传言异辞,也不可尽信。”苏篱洛解释道:“其实十二金人早在秦亡之际便流落四方。不然霍骠骑又怎么会从匈奴找回一个呢?绝世法宝,本就是力强者处心积虑攘夺的物事,去向成迷一点也不奇怪。”
“相传这十二金人是比照着夷狄之人做的,你道那所谓的夷狄是谁?便是释迦的十大弟子和由佛入道的文殊、普贤二人。佛陀宣扬佛法,可说是不遗余力,衰周百家争鸣,便有佛门弟子东来,只不过当时儒、墨、道、法十分鼎盛,佛学难以扬名罢了。”
“祖龙混一宇内之后,为了自家江山万世一系,对佛家的逆来顺受自然十分欣赏,便造作祥瑞,比照着这些佛家尊者铸成十二金人。不料楚霸王力可扛鼎,杀入咸阳之后,便将十二金人封存起来,再也无人知其下落。”
“这次大修罗王得到一个,还不知要施展什么神通奥妙,我怕天家义军不战自溃,我天人族将永堕沉*沦呀。”
明钦皱眉道:“那依苏兄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一击车中胆气豪,祖龙社稷已惊摇。如何十二金人外,犹有人间铁未销?”
苏篱洛冷哂道:“这首诗明兄想必也听过。祖龙铸成十二金人,志满得意,巡幸天下,谁知行到博浪沙被韩相之后张子房约请勇毅之士使数百斤大铁椎于路狙击,虽是误中副车,却也使暴秦气焰潜消。是以要砸毁这祭天金人必得博浪椎不可。”
“这博浪椎却要到哪里找寻?”明钦越听越奇。
“博浪椎并非凡物。战国时信陵君盗取虎符,解救邯郸之围,着朱亥椎杀大将晋鄙的便是此椎。后来辗转落入沧海君处。击秦之后,被淮南厉王所得,他深怨辟阳侯审食其不在吕后跟前为其母缓颊,又以此椎椎杀之。”
“近来黄延皞先生之父被阉党迫害,黄先生乃袖藏此椎借对簿公堂之机椎杀阉宦,名闻士林。可恨南都政事乌烟瘴气,黄先生襟抱难展,隐居邻县小孤山中。我意欲向黄先生借得此椎,伺机椎破金人,或许能对天家义军有所助益。”
苏篱洛尽吐胸怀,愁情稍去,“嫂夫人但请放心。若能借到博浪椎,我也不要明兄帮衬,但凭我一己之力足矣。”
颜舜华脸颊微烫,唏嘘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相公他素有主见,我一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又能如何呢?”
明钦知道苏篱洛说的黄延皞便是之后广鸣学宫开派五子之一,学究天人,影响深远。既然博浪椎在他之处,料想不难借到。
“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动身吧。”
这时已经是晚上了,夜空中愁云惨雾,星月不明,道路上流萤点点,冷风嘶吼,隐约有鬼哭之声。
明钦将车中行装包了两个包裹,系到马背上,再将颜舜华扶了上去,车子行走不便,只好弃掷道旁了。
苏篱洛笑道:“明兄,我看这乌骓甚是强健,你大可以和嫂夫人同乘一骑。我的脚力不错,这样赶路还可以快一些。”
明钦摇头道:“你连日作战,疲惫已极,身上又有疮伤,我看还是你俩共乘吧。反正你是易钗而弁,也不必避讳舜华。”
颜舜华讶然的盯了苏篱洛一眼,苦笑道:“原来你是个妹子,嫂嫂真是惭愧的紧,不图妹妹这般英风侠烈,男儿都有所不如。”
苏篱洛微觉赧然,抖开葛巾披下一头乌发,啮着柔唇道:“嫂嫂过奖了,只是自幼学了些粗浅功夫,国难当头,不敢置身事外罢了。”
“难得咱们一见如故,可惜乱世流离,不能杯酒言欢了。”
颜舜华伸出白生生的柔荑,苏篱洛也不再矜持,踩着马蹬坐到她身后,浅笑道:“我倒觉得暂得结识明兄和嫂嫂这样的人物,便是身处荒野蔓草,也胜过玉宇琼楼呢?”
“妹子真会说话。”两人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明钦见两人有说有笑,好不索默,牵了马缰向小孤山行去。
第85章 血滴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5章 血滴子 修罗族的兵力十分猛锐,不到几个月便席卷天下,占据了半壁江山。世间已经没有清净乐土,天人族屡战屡蹶、岌岌可危,苏篱洛对博浪椎寄予了莫大希望,是以三人连夜赶路,也好躲避一些修罗武士的厮扰。
小孤山四面环水,宛如白银盘中一青螺耸立江心,风景奇丽秀美,俗说的中流砥柱大约便是如此了。
三人赶到江边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两条破旧的渔船的横在水面上,苏篱洛招唤了两声,却没人应答。
“我上去看看。”明钦使个轻身术一掠数丈跃到渔船上,一股血腥气传入鼻际,当即便皱了皱眉。
“怎么样?”苏篱洛不耐枯等,也从后赶至。两人掀帘闯入舱中,一眼望去,不由微微变色。舱中一男一女都年过半百,相貌淳厚,倒在甲板上已死去多时。
“不好,看来有人已抢先一步,怕是要对黄先生不利。”
苏篱洛惊觉过来,脸色颇不好看。
明钦暗暗点头,博浪椎既是如此关要,修罗族的人怎么会掉以轻心,多半要派出高手伺机攘夺。
两人将渔船摇到岸边捎上颜舜华返向小孤山划去。好在三人都是江南人士,行船代步是常有的事,撑篙摇橹也算驾轻就熟,虽然颜舜华怀有身孕多少有些不便,明、苏两人都是武道好手,臂上有千斤之力,兼之江上顺风顺水,施为起来乌篷船恰似一支疾箭,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小孤山下靠了岸。
“舜华,累了吧。”
眼见颜舜华光洁的额头汗渍隐隐,明钦心头大感不忍,很多时候他也分不清是真是幻,蜃龙也是第七感超常的半圣,他的幻境幻力广大,牢笼坚实,明钦若不是修炼了《神游经》,神识异于常人,只怕比苏梨落还要不如。
自打见了船上的死尸,他才明白此行远不如预想的那般容易,有心让颜舜华找个地方躲避一时,又说不准哪里才是安全的所在。
颜舜华握着明钦的手掌轻柔一笑,摇摇头道:“相公不必担心我,尽快拿到博浪椎才是要紧事。只是这小家伙来的太不是时候,否则我也可以助相公一臂之力。”说着轻抚隆起的小腹,脸容上满是温柔的神色。
明钦暗自一叹,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不管是苏篱洛还是颜舜华,她们情怀真挚,迥异常人,若是作些俗态,倒被人家小瞧了。
“相公,你为他取个名字吧。”似乎感觉到未来不可逆料,颜舜华神情有些黯然。
“哦?”明钦心中茫然,“舜华可有好的计议?”
颜舜华嫣然一笑,沉思着道:“相公名字带个奇字,为人也高傲倔强,不肯让人。我只希望孩儿将来能谦和温顺,恭谨识礼就好了。只是没想到用哪一个字。”
明钦呆了一呆,苦笑道:“原来我在舜华心中是这样的人么?”
苏篱洛插口笑道:“不如叫钦字吧,嫂嫂若是担心他心高气傲,可以让他拜入我颜李学派,我师祖颜丕然兼采儒、墨之长,道行以实学、致用并重,假以时日定可放一异彩。”
“甚好、甚好。”颜舜华拊掌道:“篱洛妹妹如此盛情,我便代未出生的孩儿先定下师徒名份了。将来定让他投在门下恭聆教益。”
明钦见两人一唱一和,愕然半晌,只觉得冥冥中有人和他开了个玩笑,颜舜华肚里的孩子叫明钦,又拜了苏篱洛为师,岂不是说现在投生的明奇便是他父亲,颜舜华便是他妈妈吗?亚祭酒又是他妈妈的后身,可是他又怎么被黎山狐仙收为弟子了呢?
两女又来询问他的意思,明钦正心乱如麻,哪里有什么异议。况且两女因为胎儿的关系更亲近了几分,说说笑笑的好不热络。
小孤山上竹木蓊郁,晨曦照射进来,驱散夜间的雾露,飞鸟栖止树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阵竹风飒然吹拂,陡然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明钦微吃一惊,心头警兆大起,飞身抢上将两女挡在身后。一面银丝罗网迎面罩下,上面挂着蒺藜、倒刺,寒芒幽幽渗人肌骨。
明钦冷哼一声,腰间长剑一声龙吟‘呛啷’出鞘,行云流水般剑花连挽挑的罗网上蒺藜倏倏倒射出去,打入密林中,只听的‘哎呀’连声,几个玄甲武士从竹枝上倒撞下来,浮光掠影般在四周窜高伏低,隐隐布成阵势将三人围在核心。
“你们是什么人,来小孤山有何贵干?”玄甲武士都头戴铁面罩,声音带着金石之声,冷板的腔调不带丝毫情感。
“明大哥,他们是大修罗王内卫血滴子。”苏篱洛掣剑在手,小声提醒道。
据说大修罗王独断专行,麾下内卫只听从他一人指令,权力之大俨然还在皇族议事会之上,生杀予夺悉凭他一人而决。
血滴子原是一种神秘的法宝,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自从这种法宝被大修罗掌握并授予了内卫首领,不论敌友人人自危,再多的血雨腥风也不过给嗜血的修罗增添几分酷烈罢了。
“听他们的话头,好像并没有得到博浪椎。”
明钦暗暗忖思,血滴子此来无疑是为了拿到博浪椎,好使修罗王的祭天金人施展魔力。若是目的达到,以他们的残酷作风,恐怕不会向陌不相干的人言语试探,渔船上死难的渔翁夫妇就是最好的证据。
“知道我们是血滴子,还不束手就擒。”
为首的血滴子头领颐指气使的道,一手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背在身后,其余的内卫也都拿着银丝罗网虎视眈眈。
“鹰煞,且慢动手。”
几个衣饰华贵的男女引着一队内卫步履匆匆的赶来,为首的男子近过五旬,面白无须,慈眉善目,颇有几分富贵之相。
一左一右跟着两个须眉斑白的老者,倒是精神矍铄,神完气足,尤其那左边的老者胳膊上还亲昵的挽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妇人,不时的眉目传情,看似关系大不寻常,若是单看年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爷孙呢。
“洪经略,黎国师,杨先生。——”鹰煞和三人一一见过。
苏篱洛和明钦耳语几句,道出这三人的来历。明钦微微恍然,敢情这三人都是大修罗王跟前大有分量的人物。
那洪经略原是天人族大将,被帝释委以重任,寄以厚望,谁知他战败投敌,又引得修罗铁骑鲸吞邦国,不过是个欲利之徒。
国师黎汉章在天人处不甚得志,便教唆修罗晓习兵法、文事,因此有从龙之功,许多修罗贵族都出自门下。此君为了巴结修罗贵族不遗余力,据说他家中厮养了许多小老婆专门设宴款待修罗族的达官贵人,供其淫*乐,人送诨号‘送妻狂魔’。
近来修罗族吞并了六道许多土地,黎汉章揣摩上意,每日在朝堂上煽风点火,鼓动修罗王在关卡、渔盐、地税等处加收重税,谋取厚利,因此人们根据他名字的谐音背地里都唤作‘黎喊涨’,颇不耻于人道。
第86章 嗜血寒鸦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6章 嗜血寒鸦 至于这杨先生名讳象基,也是一位士林领袖,少年时便游学九界,发明了一条易数学理,大受仙家褒奖,斐声天外。
到了风烛残年,才省起落叶归根,时值朝政腐秽,天家乏人,帝释大喜过望,对他很是礼遇,财宝美人自不在话下。
谁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久便有人透露他的道法玄理并非自出机杼而是剽窃自一向姓修士,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杨象基修道之余又喜欢附庸风雅,曾在诗集中刊布与某才女唱和诗,也被揭破是子虚乌有,自编自导,因此得号‘剽窃达官’,和黎汉章正是一时瑜亮,六道并称‘两大人宠’的便是。
杨象基也是没羞没臊惯了,近来又娶了他孙女女婿的女儿为妻,真可谓亲上加亲,皆大欢喜。
“你们是什么人,跟黄延皞是何关系?”
洪经略奉命来小孤山劫夺博浪椎,未成想却扑了个空,但叫能消弥大修罗王雷霆之怒,真是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敢放过。
“你这卖主求荣的奸贼,也配提黄先生名号。”
苏篱洛冷着面孔啐了一口,低喝道:“明大哥,你和嫂子先走,我来掩护你们。”
明钦轻哼一声,脑中急转念头,筹谋脱身之计,莫说他不能置苏篱洛于不顾,只看对方人多势众,想要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
“大人何必跟他们废话。几个釜底游魂,先抓起来再细细铐问不迟。”
鹰煞挥手让血滴子上前搏杀,淡灰的瞳仁里满是冰冷的意味。
苏篱洛轻叱一声,动如脱兔,霎时便和几个血滴子内卫短兵相接,她久经战阵,刀头歃血的时光也经历不少,尽管血滴子动如鬼魅,寒光闪闪的匕首神出鬼没,苏篱洛却丝毫不惧。
就见她舞开长剑,剑风霍霍,剑式大开大阖,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剑影闪烁交织成一片光幕炫烂夺目,竟然真的硬生生将十余个血滴子拦截下来。
“篱洛,我来助你。”
明钦看出些门道,他的剑术曾得剑圣裴斐传授,走的是奇诡谲变的路子,飞身跃入战阵剑花抖开,恰似光幕上点缀的繁星,又像蜷缩着伺机噬人的毒蛇,和苏篱洛的剑式正好相辅相承,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个剑式刚猛,如风卷黄沙,直欲搅醉漫天星斗,一个进退反侧,如天女投梭,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斩将枭首有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双剑合璧竟有如此威力,远出两人意料之外,血滴子更是难以防备,单是一个苏篱洛还只是狂风暴雨终有撑持不住的时候,明钦这一锦上添花将她的破绽尽数填上,战力何只陡增数倍,几乎每一式手起剑落,都有血滴子见血受创,断腕折臂不一而足,血迹殷殷的倒成了名副其实的滴血汉子。
“你们退开,看我用‘血滴子’来对付他们。”
鹰煞见内卫抵敌不住,厉喝一声,打开手上的黑色包裹。
一个模样古怪的银色光轮展现出来,血滴子纷纷退后,明、苏两人对视一眼,心知便是血滴子赖以得名的妖兵魔器了。
虽是看不出其中奥妙,两人也提起了几分小心,暗自戒备。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你尝尝我这‘血滴子’的厉害。”
鹰煞怪叫两声,将手掌放到银轮上面,一团血红光亮霍的盘聚其上,鹰煞闷哼一声,身体簌簌发抖,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明钦失笑道:“这什么鬼玩意,你被狗咬了吗?”
鹰煞咿唔两声,虽是愤怒异常,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苏篱洛心头咯噔一跳,惊觉道:“不好,他似乎在用精血喂食什么东西?”
“现在后悔岂不太晚了。快来做我嗜血寒鸦的祭品吧。”
鹰煞打个哆嗦,默念了几声咒语,将血色银轮祭到空中。
倏时,银轮上血气团散,剧烈盘旋起来,一阵刺骨冷风透射而出,竹木上瞬间披了一层寒霜,洪经略等人识得厉害,连忙后退数步,站到银轮映射以外。
明、苏两人微微变色,还来不及有何动作,只听呱呱怪叫响彻天地,无数漆羽如墨的乌鸦从银轮中肆虐而出,眼珠血红,羽翼如刀,片刻便遮天蔽日布满竹林,使得原本透亮的天色陡然晦暗起来。
这群寒鸦拉拉杂杂何只千万,料想是禁锢在银轮中饿的很了,刚沾了鹰煞的血气,未得一饱,鼓舞着羽翅当头扑下,真是猖獗极了。任凭两人剑术高明,又如何抵敌得过这群悍不畏死的畜生?
“相公,……”
颜舜华惊呼一声,扑天遮地的鸦群鼓荡而下,霎时便将她皎洁的身影吞没其中。
“舜华——”
明钦一眼望见,心胆俱裂,大叫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
“舜华……舜华……”明钦无意识的喃喃叫道。
“钦之——”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依然是温软的锦帕在额上擦拭,明钦几乎产生一种回到荒野古道、马车上面的错觉,夫妻两人相依相伴,他只道是一梦黄粱,何曾想到那淑美的身影竟不知不觉烙进心头了呢?
“子歆姐?”
明钦茫然的打量着亚祭酒的居处,才发现惊骇之下早从梦境中醒转过来,庞子歆一脸关切的俯在身前,见他睁开眼睛,才轻轻松了口气。
“做梦了吗?梦到了舜华?”庞子歆绝顶聪明,这问题可说是一针见血。
“也是,也不是。”
明钦微微苦笑,也不隐瞒,踌蹰着将梦中遭遇一丝不差的说给她听。
庞子歆凝神倾听,唇角带着微微浅笑,美眸中异彩连闪,忖思道:“你是说方才你也进入了蜃龙幻境当中,并且和舜华一起投生成了一对夫妻,还遇到了接天崖上失去行踪的西河帅府将领?”
明钦点头道:“我只见到了师傅苏梨落,她也转生成了另外一个人,想来其他几个天将包括亚祭酒的兄弟赫连佩玉都有类似的遭遇吧。”
庞子歆轻吁道:“舜华以元神出窍都难以堪破蜃龙幻境,你反而能有清醒的意识,这或许便是梦神真传的妙用吧。太古八神的传承果然不是后世真仙可比,吉光片羽也都神异非凡。”
“多谢子歆姐你信得过我。没当我是胡说八道。”
庞子歆贵为翰宠妙成天的仙后,对他一个无所依傍的下界小子青睐有加,即便是月老传承的关系,也不能不让人心生感激。
庞子歆欲言又止的瞄他一眼,板起面孔似笑非笑地道:“你当我凤凰血裔明智之名是胡乱得来的吗?真话假话都分不清楚。”
明钦讪然一笑,岔口道:“舜华和梨落师傅被血滴子中的嗜血寒鸦所困,子歆姐可有解救之法?”
“容我想想。”庞子歆蹙起娟好的黛眉,见明钦气血浮动,浅笑道:“你也不必过于焦灼。岂不闻‘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烂柯言、刘阮事,不可以常理度之。道书多称仙帝经历无量劫数,相信的顶礼膜拜,不信的嗤之以鼻,却不知无量之劫放在秘境中也并不出奇。况且舜华究竟是半步圣仙的境界,即便没有觉醒,也不见得对付不了区区寒鸦。”
“子歆姐,你修为深浅我不知道,但你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真不愧是圣仙之名。”
明钦无可奈何的说,这时候还有心思讲些天人之际,养气功夫真是望风莫及。
庞子歆轻柔一叹,没好气的道:“既然你急不可耐,说不得我只好陪你走一趟了。”
“你也要元神出窍?”明钦隐隐有些担心,万一她也被幻境所迷,岂不是徒劳往返。
庞子歆沉吟道:“舜华的修为不在我之下,既然她都难以堪破蜃龙幻境,我也不敢重蹈覆辙,即然你的《神游经》大有玄奇,不如我藏在你的神念当中,介时即便不能借你之手施展神通,从旁指点一二总是没有问题的。”
“进入我的神念?”明钦暗暗咂舌,这路法门可从来没有听过。
“不错。”庞子歆轻点螓首,嫣然笑道:“不过此举风险极大,神念是一个人的意识中枢,对外人有极大的抗拒力,任凭别人进驻神念不啻将性命交托出去,若是稍有差池,轻则神经错乱,重则魂魄析离,子歆姐也不欺你年轻识浅,丑话说在前头,你还是考虑清楚吧,免得后悔莫及。”
第87章 神念相合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7章 神念相合 明钦闻言愕然,这话里纵然有几分危言耸听的味道,也绝非无的放矢,或许以庞子歆的高深修为可以规避些患害吧。
“为山九仞不可功亏一篑,子歆姐只管施为便是。有什么后患我都接着了。”
“好。”庞子歆眼眸流转,似笑非笑的道:“神念相通并非小可之事,还需要‘三光相照,七轮相印’,你也不可不知。”
明钦轻哦一声,奇道:“不知这三七之数又所为何指?”
“人身有三魂七魄,若即若离,圣人以下,便是真仙也难以例外。三魂天、地、人又称作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则天冲、灵慧种种,分散在全身各处,形成脉轮。”
庞子歆郑重其事的道:“若要神念相合,必得三七叠照,否则两种神识共处同一肉身之中,扞格不能相下,便会互相侵夺,势必遭成神魂相伤。实在是很危险的事。”
“那若是三七叠照又会出现怎样的情景?”明钦听庞子歆说的玄乎,不得不问个详细。
“若能三七叠照,两人神念相合,便可以互相假借,神气交感,战力提升数倍。”
庞子歆轻声一叹,凝眉道:“但这神念相合原本就极难,必须在意识中无所抗拒才行,不是至亲骨肉很难不出差池。你莫因为救人心切便胡乱答应,真要到了识海当中,种种意识涉及私隐,远非理智可以操控。万一有所抵触,势必力强者战胜,我也难以保证不伤你神魂。”
明钦明白庞子歆的意思,万一神念难合,必然激起自保的本能,到时两人修为差距甚大,说不定要被强拒出肉身,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凡人所称的妖异附体,不过是阴魂鬼气偶然沾染不去,便如寻常病痛一般,只要阳气健旺自能使其自行潜消。若真是完魂侵夺便是修士夺舍,较之厉害百倍,必至一方嘶灭无存方休。
庞子歆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笑吟吟的倚在软榻上,也不催促。
赫连舜华盘膝坐在一旁,眼眸闭合,脸庞如玉。梦境中的影像在大脑中飞快掠过,明钦轻吁口气,心神渐渐宁静下来,修道之人便应该意念坚牢,不惧万险,认定的事情百折不回,若是一念优柔,势必影响道心,便是再修行千百年,又谈何进益?
遇事畏首畏尾,随波逐流,便是空活百年,于世为一堆腐草,于人则毫无裨益,与猪狗有什么分别。
“大道如通天,我心如日月。子歆姐,可以开始了。”
庞子歆嫣然一笑,袅袅娜娜的走到跟前,红着脸道:“你先闭上眼睛。”
明钦坦然道:“我正要看看你是如何进入我神念的,又不是刮骨剜疮,闭眼作甚么。”
庞子歆没好气的横了明钦一眼,提起裙子轻挪柔臀跨坐到他大腿上,柔软的手臂春藤一般环到脖颈上。
明钦怔了一怔,脸皮不由微微涨红,一时间手足无措、飘然然几不知身在何处,一阵香泽隐约,一点樱红叩开他的唇齿探到嘴巴里。
“三光相照,七轮相印——”
明钦强自凝束心神,回想神念相合之道,暗自庆幸现在用的是庞韶肉身,否则庞子歆这样的大美人投体入怀,无一处不馨香醉人,无一处不温软噬骨,怕是立即便要露出丑态来。
柔滑的小舌在他唇齿上一划,庞子歆狡黠一笑,娇躯倾侧将明钦按到软榻上,修长的手臂捉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脚心也如法施为,一股融融暖意贯通全身,奇经八脉渐渐连通一气,胸腹紧紧贴在一起,沛然的灵能在两具肉身中流转,迷蒙的眼眸缓缓闭阖,敏锐的六识也渐次隔绝了起来。
“子歆姐,你要吃了我吗?”不知过了多久,明钦觉得身上有些沉重,声音在识海中冲口而出。
“没错,我本以为月老传人如何明敏聪睿,不好对付。想不到你这小子这般色迷心窍,竟然傻乎乎的向我敞开三魂七魄,若不趁此机会将你神魂泯灭,顺便将肉身给乐乐拿回来,岂不是辜负了这天赐良机。”
庞子歆咯咯娇笑,得意洋洋的声音也不知响自何处。
明钦吃了一惊,冷汗涔涔而下,嘎然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现在发觉岂不是太迟了。我本以为还需多费一番手脚呢,谁知你偏要逞什么英雄,我只好却之不恭了。”
“真是好算计。难为你隐忍这么长时间。”明钦讥讽道。
“成王败寇罢了,不然你以为我这妙成天后可是好相与的。趁着你还有些灵识,不如交待一下后事吧。看在你送上月老传承的份上,说不定本仙后会大发慈悲,帮你照应一二。”
“后事?”明钦轻轻嗤笑,心头掠过荆眉妩、窈兮以及许多思之难忘的身影,冷哂道:“便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你以为我会交托给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吗?生死有命,善恶有报,何须你来多事。”
“好,有骨气。”庞子歆拊掌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来送你享受一下灰飞烟灭的快感吧。”
“请便。”明钦一脸漠然。
庞子歆微微愕然,轻哼道:“蝼蚁尚且偷生,难道你不想拼死一搏?”
“想,但是我们有言在先,如今身处必死境地,再来奋死一击可不是太晚了吗?”明钦冷笑道:“况且,蝼蚁偷生,蚕虫惜死,不过增加猎获者的凶残和快感罢了。神灵不死,我无所畏惧。”
庞子歆不屑地道:“说的好听,原来不过是个懦夫,我只不过略施小计,便使得你这般自抱自弃,还妄想什么月老传人,爕理阴阳,真是可笑的很。”
明钦打个哈哈,讥笑道:“你懂个什么,三界无物不变,惟仁者不变。诈力弥多,生民愈弱,不能以明睿洞烛伪恶于先,便当以信义试生死于后,如此方称得上一个‘贞’字,至于负隅抗辩,忘死申詈,耿耿之气,死且不息,只不过是世间俗态,岂是知道者所为?”
庞子歆啧啧道:“傻小子,我何曾和你结贞信在先,从头到尾都是巧言哄骗你罢了,可怜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还自以为可以得道。”
明钦干脆闭上眼睛,来了个不理不睬。说也奇怪,庞子歆虽然嘴上说的凶神恶煞,却也只是鼓唇弄舌,想要挑起他的怒火,至于雷霆之击却迟迟不至。
“子歆姐,你这是在虚言试探我吗?生死不贵,大道为贵,神通道术我不如你,但是想破掉我的道心,你还得加把力气。”
那声音嘎然而至,嘶灭无迹。稍时,一股炙烈的灵能像煮沸的泉水汩汩散入四肢百骸,心头的阴翳一拂而散,明钦陡觉得好像置身云端,轻飘飘的不受毫发之力。
“钦之,感受到我了吗?”一个明媚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子歆姐,这是神念相合了吗?你刚才可把我吓得不轻。”明钦微微苦笑。
“哪有。”庞子歆抿嘴笑道:“并非我吓你,而是你自己吓自己罢了。你经受的意念都是你意识里的犹疑,只不过被你的理智压服下去罢了,现在到了识海之中,意念比平时强胜百倍,我还真为你捏了把汗呢。好在你修为虽浅,志念却甚是坚牢,扫除这些私心杂念,我才得以进入你神念里来呢?”
“原来如此。”明钦呆了半晌,心中暗暗惭愧,细想来内心对她未始没有几分猜度,到了意念中便分毫掩饰不住了。
第88章 假借神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8章 假借神通 庞子歆谑笑道:“你我现在神念相合,你再要转什么坏念头可都逃不出我的感知了。”
明钦心头咯噔一跳,连忙收束念头,再不敢胡思乱想,“那我是否也能感知你的想法呢?”
“当然不可以了。”庞子歆笑道:“我会将意念自行封印,你是难以叩关而入的。不过一些修行的法门我倒可以演示给你看。”
“子歆姐,这可不太公平罢。”明钦大声抗议。
“想要公平等你超过我的修为再说了。”庞子歆抿嘴一笑,大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味道。
明钦也不知神念相合可以使意念融通到什么程度,一股火炙之力撞入识海,神念中登时多了许多道法秘要,就像庞子歆将她修习过的道书和体悟详尽的解说给他看,类似于密宗的灌顶之法。
相异的是灌顶之功得益虽大,但须以一方的牺牲为代价。神念相合却能使双方都可受益,又不同于一般师徒授受,因为言语传达和接受能力的偏差而产生分歧。
明钦原本翻阅过一次道家枢要《太平清领书》,见识过许多神奇功法,只是未料到月老在接天崖所赠的经籍并未永久存在识海当中,如不及时修习,过去三五日形迹便会渐渐消弥,他再要翻看的时候却发现太平经已经漫漶不清了,真是后悔不迭。
庞子歆也是半步圣仙的修为,看过的道书不计其数,得她这番神念传授比起自行观书参悟其中裨益何只十倍,便是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经这一番提点也融会贯通起来。
说是神念相合,相互假借,其实明钦道法修行可是难入她的法眼,不过他的《神游经》却是古神传承,神异之处可参天地造化,可惜明钦对其中的‘十境八诀’只是粗知皮毛,庞子歆略一观览,觉得跟自己的修行之道大异其趣,也便不甚在意了。
识海中意念变幻,便如浮光掠影,神念相感也不过是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虽只是以一蠡而测沧海,已尽可受益无穷了。
假借得庞子歆一二分神通,瞬间飞跃到内视通明的境地,明钦潜运《神游经》的法门,意念恰在似睡非睡之间,一缕神念悄无声息的投入蜃龙珠中去。
…………
竹林中寒鸦凌跞,轻捷的黑色羽翼扑天盖地,呱呱的叫声惊魂裂胆。
苏篱洛奋力挥舞长剑,黑压压的寒乌悍不畏死的扑击而来,简直杀不胜杀,火红的眼珠滴溜溜渗人肌骨,血腥的气味让人屏息。
“明兄,小心。”百忙中瞥见明钦身形一滞,迅速被一群寒鸦遮蔽起来,苏篱洛断喝一声,又惊又怒,聒噪的鸦阵让她寸步难移。
“我乃羽族凤皇,尔等还不退后。”
一个威严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明钦隐没的地方蓦然冲起万丈红光,无数乌鸦被绞陷其中,化作熊熊烈焰平吞十丈。
“燎原火——”
一脸冷凝的明钦现身出来,背上鼓荡着一双金色羽翅,数道火链缭绕身周,好像摇曳的凤尾,随手一指红光曼卷,寒鸦没身其中便被抽干精气嘶灭无迹,惊的鸦群聒噪声四起,扑腾腾向天外飞去。
“明……明大哥,难道你修的是妖族神通?”苏篱洛怔怔地望着明钦,眼眸中满是惊疑之色。
“舜华——”
明钦顾不得多做解释,嗜血寒鸦一来畏避凤凰血裔,二来震慑于庞子歆天赋神通,才被暂行驱散,可是这许多耽搁,也不知颜舜华还有无命在。
“相公,我在这。”
一片寒鸦呱叫着掠起,颜舜华身上压力一轻,听到明钦的叫唤,连忙抚着小腹翻过身来,群鸦扑下,让人怵目惊心,她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是生怕伤及腹中胎儿,便强撑着身子匍匐在地上。
“舜华,你怎样?有没有伤到?”
明钦惊喜的赶了过去,见颜舜华容色虽有些疲累,身上倒没有血迹,稍稍放下心来。
“我没事。”颜舜华强笑着摇摇头,见明钦形貌妖异,吃惊道:“相公,你怎么生出翅膀来了?”
明钦心念电转,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幼时拜过一个异人为师,也修炼了几路左道功法。今天逼不得已,只好使将出来。”
颜舜华微微恍然,抚着他脸庞笑道:“傻瓜,为何不早跟我说。我是你的妻子,怎会不分皂白呢。封神传上那雷震子,背生肉翅,容貌吓人,父兄都是圣人,也不以为怪。依我看来,你可比他好看多了呢。”
“是么?”明钦心头一宽,他还真怕这事解释不清。
“嗯。”颜舜华投体入怀,柔美无限。
“想不到舜华竟是这么痴情的人,真让人好生感动。”庞子歆在识海中啧啧称叹。
“子歆姐,你说舜华能在鸦阵下毫发无伤,是否是亚祭酒的元神有所警觉呢?”
“大有可能。”庞子歆轻点螓首:“若非舜华真仙之体有护体神光,我也想不出别的缘由来。”
“明大哥自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篱洛也不会因为你学了妖族神通便看轻几分。”
苏篱洛笑着走过来,红着脸道:“抱歉啊,嫂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修罗王的爪牙都跑光了。”
明钦闻言在竹林中一扫,果然洪经略和鹰煞带的一众血滴子都逃的无影无踪,想是见他慑服了嗜血寒鸦,失了倚仗,洪经略几个都是精通明哲保身的人,犯不着跟几个无名之辈死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来了,总得找找看黄先生还在不在山中。”苏篱洛不甘心的道。
明钦点点头,正要说话,庞子歆也在识海中道:“我要想想怎么唤起舜华的元神记忆。”
明钦哑然失笑,神念中藏着一个人的感觉还真是不习惯。
三人循路向山中走去,小孤山风景清幽,竹木怪石随处可见,行了一刻钟时间都无甚曲折,大有登览不尽的感慨。
“明大哥,好像有些不对?”苏篱洛停下脚步,打量着蓊郁的竹林,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是啊,好像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明钦眉尖轻挑,这一片竹林大是狼籍,分明是先时嗜血寒鸦扑棱聒噪的所在。
苏篱洛苦笑道:“黄先生精通易理,说不定在林中布下了阵法。如若所料不差,咱们只怕是走不出去了。”
第89章 都天椎魂阵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89章 都天椎魂阵 “钦之,飞出去。”庞子歆自恃神通,并不怎么将这人道大贤布下的阵法放在眼中。
明钦有所意会,幻出一双凤凰金翅,挟着颜舜华和苏篱洛拔地而起,一飞冲天。
一片璨灿光华倏的显现出来,好像一面交织的罗网盘旋在竹林上空,明钦甫一沾着,神魂如受雷击,浑身上下闪电般激起一阵灼痛,暗叫不妙,打个盘旋滚落下来。
竹林中掀起一阵风漩,漫天的椎影簌簌砸落下来,个个都有磨盘般大小,上面生满椎刺,却又不是金铁之属,擦着竹木立时便枯焦起来。
“这椎影是专伤灵体的,收起幻化便可保无事。”
庞子歆也未料到一时大意便引动阵法反噬,所幸她眼力极好,及时从旁提醒。
明钦连忙偃息神通,将灵气收束起来,果然那椎影一发即收,落到身上虽有些烧灼之感,倒并无大碍。
庞子歆娓娓说道:“这阵法依易数而设,暗合天地玄机,不是一味恃强便可闯出。倒是我疏忽了,此阵必有高人暗中拄持,阵眼又有灵宝压阵,咱们慢慢寻他出来吧。”
明钦暗暗点头,心知这阵法必是对付修罗族用的,绝计不是等闲。
“我想到了。”苏篱洛以手加额,心喜道:“我听黄先生的门生说起过,这阵法唤作‘都天椎魂大阵’,可以借助博浪椎的无畏之力挫伤修罗鬼凶煞之气,可惜灵动不足,难以大展神妙。此番修罗鬼送上门来,却是自投罗网了。”
明钦笑道:“阵是好阵,只是咱们也失陷进来,未免受了无妄之灾。”
“相公,你听,这是什么声音?”颜舜华忽的蹙起黛眉。
明钦微微一怔,三人止了话声,果听的一阵咕咚声响,好像一股清泉汩汩流动,分外轻盈悦耳。
“这声音好像是明大哥身上来的。”苏篱洛满面诧异。
明钦若有所悟,自和庞子歆神念相合以后,达到内视通明的境界,蜃龙幻境对他的干扰又减了几分,原本施展不出的法宝都觅得了踪迹,这声音却是来自那块比目鱼环,上次在谭凝紫的梦境中曾经有所幻化,不但口吐软红丝,牵合的两仪之气更感发得窈兮破璧而出。
明钦从腰间解下鱼袋,却见里面好像盛着半壶清水,深不见底,一片云雾缭绕其上,玄妙莫测。
“这是何物?”两女好奇心起,瞧的一头雾水。
明钦正奇怪玉环不知去向,耳听的‘卟通’一声,两条小鱼一前一后从泉眼里追逐出来,溅起一蓬清水,倒像两个顽皮的小孩。
这小鱼绿尾红鳍,一条略大而有须,一条纤细而轻盈,跃在虚空中如梦如幻,摇晃着尾巴向竹林深处游去,不时支起脑袋若有所待。
“这鱼儿好有趣,他好像在给我们指路呢?”
三人又是欣喜又是惊讶,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循着红鱼游荡的轨迹,在竹林中周折数四,眼前霍然开朗,现出一面空地。
“小心。”明钦察觉到林外有人迹,急忙拽住两女。
一个声音哈哈笑道:“杨先生不愧易理大家,黄延皞精研多年的阵法在先生面前便如同蛛丝蝉蜕一般,轻易破去。”
“我家老爷精通格物之学,当年深得仙帝褒奖,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事。区区阵法又何在话下。”一个娇媚的女声得意洋洋的道,想来便是杨象基的夫人了。
黎汉章嘿然道:“杨先生学究天人,杨夫人慧眼如炬,都是极让人佩服的。”
杨象基老脸一红,干咳道:“两位过奖了,如今大家同为大修罗王效力,还须相互帮衬才是。”
“那是自然。”
洪经略淡淡一笑,招手道:“鹰煞,照杨先生的推断,这口深井便是阵眼所在,你看那博浪椎可会藏在这口井中吗?”
明钦听他们说起博浪椎,心头一动,忙用神识探查,只见竹林外站些许多血滴子内卫严加戒备,洪经略几个围着一口水井指指点点,商量着取宝之法。
“咦,这是什么?”
两条小鱼悄无声息的跳了出来,两个血滴子一眼瞅见大感诧异不由惊咦出声,稍一错愕,便见俩鱼儿尾巴一摆跃到场中。
“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洪经略愕然的望着两个不速之客。
“我看是个妖物吧,斩杀了便是。”杨象基睁开浑浊的老眼斜睨一眼,若无其事的道。
“一群饭桶,没见几位大人正有要事相商。竟然放了妖物进来。”鹰煞先时折了一阵,正觉脸上无光,又见属下办事不力,心头更是恼怒。
“是。”几个血滴子噤若寒蝉,挥起短刃向小鱼砍去。谁知这俩鱼儿轻盈异常,游窜在半空中倒比水里还敏捷几分,两个内卫跳跃半晌连它一片鱼鳞都没擦着。
“蠢货,不会抓鱼吗?”鹰煞气的七窍生烟。
两个内卫惊觉过来,连忙弃了匕首,徒手抓捕,无奈两个小鱼实在滑不溜手,让人有力难施。鹰煞看的憋气,指使着一众内卫一拥而上。
两个小鱼儿只在众人头顶跳跃,嘻戏的好不欢快,口吻中嚅嚅冒着两团轻雾,一个白而薄,一个红而浓,众内卫毫无所觉,身法渐渐变的沉滞起来,好像酣饮了美酒,相互搂抱着撕扯起来。
两条小鱼儿跳出重围,伸展了肢体讶然回望,好像这一番所为分毫不与他们相干似的。一个起跃,向着水井扑去。
“孽障,滚开。”
黎汉章自恃身份,自不将这小巧之物放在心上,冷笑着屈起一指,浩大的灵能凝聚在指尖,大有天崩地坼的气势。
鱼儿直如未见,一口红雾喷在他脸上,迅速逸去。黎汉章怔忡当场,干瘪的老脸升起一阵红润。
“你……你们别过来。”
杨夫人守在井口瞧个热闹,见这俩鱼儿如此妖异,慌不迭的跳开。
鱼儿也不客套,又是一口白雾喷到她脸上,一前一后跳入水井中去了。
杨夫人怔愣半晌,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瞄到黎汉章身上,扭着腰肢腻到他怀里,媚声叫道:“大人,小芽想得你好苦。”
“我也是,夫人,你好美,我爱你,我……我要你。”
黎汉章神魂欲醉,搂着小芽夫人大力揉搓起来,两人没头没脑的撕缠在一处,亲吻的咿呀有声。
“你俩干什么?”
杨象基一愣之后,又是一怒,跳脚的扑了上去,照着黎汉章的面孔飨以老拳,仿佛瞬间年轻了数岁,厉声喝骂道:“你这老混蛋,老不休,敢勾*引我老婆。”
“你……你滚开。不许打我哒哒。”小芽不依的扯着杨象基胡须,大声哭闹。
“我……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黎汉章也不示弱,一边振振有辞的叫喊,一边扯着杨象基扭打起来,他本就年轻数岁,又有小芽从旁帮手,不片刻战局扭转,杨象基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手指,呼呼哧哧说不出话来。
明钦以神识观慑,差点笑破肚子,这对比目鱼有阴阳之性,正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吐哺的软红丝能结婚姻之好,可比什么摄魂术、迷*迭香厉害得多,黎汉章等人不过是些欲利之徒,并不知情爱为何物,两气交感适足以迷其本性而已,幕天席地便欲求欢也就不足为怪了。
第90章 雷武瓮金椎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0章 雷武瓮金椎 “相公,笑什么呢?可是没有危险了?”
颜、苏两女见明钦笑容古怪,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明钦笑着将神识中所见简略一说,感慨道:“想不到这两条小鱼儿如此神异,连恶名昭彰的血滴子都被耍得团团转。”
苏篱洛心中一奇,“明大哥,这鱼袋也是你结识的异人相赠的吗?”
“没错,”明钦笑着点头,这些日子遭遇奇绝,要说异人都不知遇到多少了。
“你俩等我一会儿,看我将这群修罗鬼收拾干净了,再寻找博浪椎的下落。”
颜舜华叮咛道:“那你当心一点儿。”
“放心吧。”难得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娇*妻,有些时候,他倒情愿这幻境是真实的才好。不过想想外间也有许多牵念的人事,便只好付之一笑了。
“大胆修罗鬼,竟敢在我人道圣境撒野,还不速速领死。”
明钦鼓荡着金翅降落场中,手中青气滚滚,幻出一座光华流溢的琉璃塔来,轻喝一声祭起半空,锻魂塔迎风大涨,乌压压的砸落下来,噬魂之气凶猛霸道,几个血滴子首当其冲,惨叫一声便被灵气绞碎,化作一道魂气被吸纳进去。
“燎原烈火——”
明钦双手连抬,潜运庞子歆的天赋神通,劈出数道狂嘶的火焰,其中包藏着一种绚烂夺目的金色光华,乃是凤凰不死之火,妖族中堪称第一,可以和幽冥黄泉碧焰、道家三昧真火相媲美。
一塔一火交相施为,将原本就溃不成军的血滴子杀伤一片,凶煞的鬼气在真炎锻造下显的不堪一击,片刻便死伤殆尽。
鹰煞目光如锥,盯着明钦恶狠狠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和我血滴子作对,不怕大修罗王的神罚吗?”
明钦淡漠一笑,鄙夷道:“井中之蛙。授首吧。”
洪经略见势不对,脚底抹油一掠数丈窜出一箭之地才回头叫道:“鹰煞,血滴子为修罗族尽忠,本经略会让大修罗王好生褒奖你的。此子幻化妖异,不可力敌,容我想出对策再帮你报仇。”
“洪大人,等等我。”
黎汉章和杨象基扯打半天,更是毫无斗志,一见洪经略临阵脱逃,顿时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抱头鼠窜。
鹰煞轻呸了一声,看也不看三人,抽出腰间的银轮,沉着脸道:“阁下姓甚名谁,可否报个字号,也好让我斗个明白。”
“不必了,汉家子而已。”明钦眉尖轻挑,腾身抢近,猛的轰出一拳,冷喝道:“早死早消——”
鹰煞心头愠怒,想不到明钦比他还要冷毒几分,银轮一封,面色凝重的见招拆招。
明钦长在虎狼盘踞之地,又有一位狐仙师傅,可说是学博路杂,少年人心多旁鹜,因此境界并不甚高。但他身上着实有些好东西,像‘太阴炼形术’算是修炼的较勤,因那道术变化多端,十分有趣,符合他的心性。
另有一路‘大人虎变拳’,精妙也不在炼形术之下,这路拳法大巧若拙,看似平平无奇,却藏有无限玄妙,明钦以前修为所限,难以体悟其中隐微,近来参悟了《太平清领书》,又和庞子歆神念相合,眼界大开,体悟几可说一日千里。
大人虎变的拳意得自易经革卦,‘大人虎变,未占有孚’。虎路三式扑、剪、掀可说尽人皆知,真能力搏狮虎的却少之又少。
天人因智巧称雄万古,其衰微也往往在机巧变诈上,因此老聃大讲朴道,要绝圣弃智也有甚深意蕴。
是以这虎变之道并不在于眼花瞭乱的招式,而在于包藏的气蕴,‘风从虎,云从龙’,风从之,啸随之,本身就能夺人声气,到了凌空一扑,还有多少人能够镇定以对。
即便可以通过神念相合假借庞子歆一二分神通,明钦和鹰煞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可是现在一个气势如虹,态度冲容,一个党羽星散,负隅顽抗,强弱之势和初见时不可同日而语。
明钦一式黑虎掏心,不偏不倚砸在银轮中,加上背挟金翅的俯冲之力,恰似洪水冲决,凶猛难当。鹰煞闷哼一声,一口浓血喷在面罩上,噔噔连退数步。
背上金翅猛甩,狂风嘶卷,明钦极巧妙的将劲气交撞的反挫力卸去,不退反进,十指如勾,飞抓鹰煞脖颈。
鹰煞大惊失色,银轮飞快的转动起来,血滴子本是他制胜的法宝,嗜血寒鸦只消突出几只也往往可以反败为胜。其奈在凤凰之威的笼罩之下,寒鸦空在银轮里扑棱乱跳就是不肯现身。
“你敢杀我,大修罗王不会放过你的。”鹰煞感觉到死亡威胁,心中不禁虚了几分。
“那又怎么样。”
明钦冷笑着在鹰煞脖颈上捏下,凤凰真炎对修罗鬼煞的灵体克制力极为明显,炎劲烧灼之下冒出一阵青色雾气,鹰煞惨叫一声,随即喑哑起来,脖颈片刻便瘦了两圈。
明钦将气息奄奄的鹰煞收进锻魂塔,心头冷笑,这些修罗鬼阴狠残暴,视人命如草芥,其生命在旁人看来也未必珍贵几分,血滴子在大修罗王眼中不过是些好用的鹰犬而已,多一只少一只根本就无关紧要。
一群血滴子死的死,逃的逃,再不复来时赳猛,明钦轻吁口气,方要叫两女出来,耳听的水井里响起一阵渲沸之声,泉水飞速打转形成一个深邃涡漩,竹木似乎受了气机牵引,尽皆簌簌有声。
过了片刻,两条小鱼卟卟跳出井口,首尾相衔投入腰间的鱼袋。
明钦正不明所以,水井中猛的掀起一阵水花,一个庞然大物轰然滚落出来,居然是一只光华照眼的金龟。
这金龟身躯庞大,戴着一个金灿灿的壳子,体表流溢着一层神光,乌油油的样貌生动,瞅到外间站着生人,刺溜一声便欲缩回井里。
“钦之,快抓住它。”
庞子歆急喊一声,似是惊喜非常。不待明钦答应,神念瞬间主导了他的肉身,掌底火云喷发宛如龙蛇一般夭矫飞出,立时将金龟缠裹起来,任它如何盘旋都难以挣脱。
“子歆姐,这金龟到底是什么来历?让你这般激动。”明钦啼笑皆非,只得放松意念,任由庞子歆施展神通。
“这就是你找寻的博浪椎呀,傻小子,竟然当面不识,若是被它逃入井中,再要拿它可就难了。”庞子歆连连叹气,手上却分毫不乱,源源不断的催动真炎便是石人也要炼化了。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颜、苏两女挂念明钦安危,听到外间没了交斗之声,早就按捺不住的奔了出来,谁知又见明钦施术大炼金龟,双双睁大了美目诧异万分。
“哦,这就是那博浪椎的妖身了。”凡是珍奇法宝往往能成精作怪,这也是极浅显的道理,明钦稍一忖思便心中了然,却不知比目鱼环怎么将这物引动了出来。
过了片刻,金龟在真炎中禁受不住,渐渐委顿起来,‘咣啷’一声落到地上,化作一把金光锃亮的大椎。
明钦大步抢上提在手上掂了掂,这大椎长可数尺,粗如儿臂,总有数百斤轻重,椎头像一个硕大的酒瓮,金光冷凝,挥舞起来挟带着风雷之声。
古来盛称八大锤,金银铜铁各得一双,为首金锤的叫作‘擂鼓瓮金锤’,椎便是锤的古称,料想和这博浪椎也有几分相似。
庞子歆和明钦神念相合,自然知他心头所想,轻柔一叹,“我道是什么博浪椎,原来是玄武族的神兵‘雷武瓮金椎’,仙家盛称十三神兵,此椎便是其中之一。无怪祖龙大帝销尽金铁,独有此椎难以得到,玄龟善隐之名尽人皆知,原是不足奇怪的。”
明钦大为纳罕,轻笑道:“我只听过‘擂鼓瓮金锤’,不知两者又有何分别?”
“擂鼓瓮金锤只是凡人的讹传,只因不知‘雷武’两字的含义,才有此差讹。这武指的便是玄武,因此椎势挟风雷,舞动起来辟易千人,遂有‘雷武’之名。后世只知道玄龟隐忍温顺,哪里想到前古时还有着雷厉风行的威风呢。”
庞子歆是羽族凤凰血裔,前古时羽族、介族争霸山海,凤凰、玄武并称四灵,千年流变,盛衰相续,沧海桑田怎不让她感慨丛生,平定下思绪接道:“这椎本该是一对,想来一只落入世俗,在八大锤中独占鳌头,世代称名,一只则因博浪沙雷霆一击为人艳称,偶尔现于世间,可惜呀,若能双椎合璧,便是群龙之首也可搏他一搏。”
明钦暗暗咋舌,怪不得张子房误中副车,原来是‘雷武瓮金椎’只觅得其一的缘故,若是双椎齐下,即便不将祖龙砸成肉泥,这成算至少可增加三成。
第91章 金刚偈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1章 金刚偈 旌旗飘卷,寒风凛冽。
不可计数的修罗鬼将泰阴县城层层包围,密密麻麻的甲胄宛如涨潮的海水,惊涛骇浪一般拍打着堤岸。
各种霹雳车、冲云车、偏厢车严阵以待,源源不绝的修罗鬼从四面八方调来,补充到阵列中去,一座孤城阻挡修罗大军八十余日,连修罗王的兄弟都丧生于此,对兵坚甲锐的修罗鬼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城楼上人影幢幢,也在不遗余力的加固城防,城墙外尸积如山,熊熊的火焰照彻了昏暗的天空,天地间一片寂寥,隐约的歌声从城头传来,听的人悚然而惊。
一阵车轮辘辘声由远而近,雕镂华美的车辇宛如一座行走的宫殿,威风凛凛的血滴子内卫簇拥在四围,气派十足。各营诸帅一眼望见,连忙迈开步子赶上前来,恭立道旁。
“臣等参见大修罗王。”诸将待车辇立定,纷纷下跪参拜。
“免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辇中传出,“孤王今次带来了祭天金人,诸将务必努力,将泰阴城早日拿下。”
诸将闻言抬头观望,只见辇轿后面跟着一辆八马大车,车上罩着一个数丈高的物事,隐约看出是一个尊造像。
“禀大王,我大军攻城拔寨,战无不克,这泰阴县方圆不过百里,城中守将也不是三头六臂,因何迁延许久。以末将看来,定是四镇降将暗怀异心,不肯用命,还望大王下令,将四镇兵马调离此地,免得从中坏事。”
一个身躯粗壮的矮胖老者斜乜着四个铠甲略异的将领,神情非常傲慢。此老唤作沙里万,乃是修罗宿将,位居亲王,四镇都是天家降兵,被大修罗王封为侯伯,用作前驱,沙场争功,有些龃龉也并不奇怪。
为首的清俊武将慌忙跪下解释,“大王明察,非是我等不肯用命。实在是城中守将精通战守之道,又有必死之心,前时斡利横殿下不听末将劝阻,轻于一试,遂被天寇所害,末将也为此十分痛心。”
修罗王轻哼道:“赫连君侯不必惶恐,此事孤王心中有数。孤王今日乃是为摧平此城而来,不是听你们互相埋怨,推诿罪责的。四镇兵马为我修罗天讨平天人余孽,居功至伟,此战更应该戮力同心,不可懈怠。”
“末将不敢。”四镇将帅慌忙逊谢,四人为保名爵叛国投敌,修罗王跟前自是战战兢兢,深恐行差踏错。
沙里万冷笑一声,意气昂扬地道:“大王,请准许我带领三千军马拔下此城。”
修罗王在椅背上轻叩了两下,缓缓道:“老亲王忠勇可嘉。不过孤王特地请了祭天金人在此,此像可以消弥兵戈,何不以此先挫动守将锐气,介时老亲王摧枯拉朽,定可一战而胜。”
沙里万不敢拗强,抚着虎须笑道:“既是如此,便请大王出动金人立功吧。”
“好。”
修罗王拿起一把玉如意在掌声敲了两下,驾辕的骏马齐齐长嘶奋蹄,拽着大车冲出战阵,直奔到泰阴城下。
金人身上的布幔刷的随风飞起,露出一尊金光灿然的造像,塑的是一个佛门比丘,端坐在莲花台上,袒*胸露*乳,手结法印,高鼻深目,大有飞动之势。
这祭天金人是祖龙所造,当时佛法未兴,国中无人能识,如今沧海变迁,金人虽然高峻异常,鬼斧神工让人惊诧,佛家打扮倒很好辨识。
两军阵前突兀现出这么一尊拔地参天的佛像,着实让人吃惊不小。修罗天素来信礼佛教,位居八部天龙之一,见这佛像甚是蹊跷,不免起了一阵骚动,许多武卒都窃窃私语起来。
修罗王悠然叹息,“尊者佛法精湛,如今兵患方深,尸骸遍野,何不试一说法?”
他说的慢条斯理,语声却字字入耳,清晰无比,透过浩茫无尽的战阵,倒像在每个人的耳边轻声细语一般,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味道。
金人浑身上下油然浮现一层明光,脑后升起一片五彩神光,嘴唇微启吟出一串梵唱,广大的感发力听的人如痴如醉。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幻,应作如是观。”
金人口说‘金刚偈’,遍身神光散放出一种莫名引力,城中的金铁枪矛尽皆望空飞去,宛如千亿条游鱼深陷入漩涡之中,越团越大,渐渐凝成一个巨大的圆球。
“万岁——万岁——”
修罗武卒见之大喜,城中天民失了兵刃无疑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挥军直进定可一鼓而下。
“大王圣明,如此兵不血刃便拿下泰阴城,雄图伟略真是前无古人呀。”
一个老侍宦手搭凉蓬望见金人立下奇功,忙不迭的凑到辇车外报喜。
修罗王淡笑道:“孤王是天命所归,平服天人本就是意料中事。”
老侍宦笑容可掬地道:“臣请大王不要讲天命所归,这四个字是历代帝释都喜欢说的,天民耳熟能详,现在已经唬不住人了。”
“哦,敢问假父,孤又该怎么说?”修罗王饶有兴趣的问,这阎高是他自幼亲近的人,深通帝王心术,言语悦耳,不可或缺。
阎高哈哈一笑,振振有辞地道:“大王您应该说这是历史潮流。帝释**无能,而大王拯救万民于水火,这是势所必至,皇恩浩荡呀。”
修罗王失笑道:“盛衰相续不过是历史常态,我未见历史有什么潮流。不过既然天民都喜欢听这话,那孤王就顺应民心吧。”
…………
“何方妖邪,竟敢假佛骗人?”
一声断喝从空际传来,两只金色羽翅怀挟雷霆,扑击而下,正是明钦从小孤山趱程赶至。他早就听苏篱洛说起过祭天金人的厉害,佛法是否足以消弥兵戈暂且不说,佛陀讲众生平生,料想还不至于偏帮修罗戕害天人。
甫入战场,便看到金人大展神异收缴城中金铁融成一团,不由又是惊异,又觉可笑,这修罗王究竟是蛮荒土酋,不知道锄櫌白梃可以利于钩戟长铩,谪戍之众可以胜过百万之师的道理,十四万人齐解甲,难道是兵刃不如人的缘故吗?
销尽锋镝,无补于二世而亡,殷鉴未远,奈何后世权贵执迷不悟又能如何?
“吃我一记雷武瓮金椎,看你究竟是何邪祟?”
明钦冷哼一声,金椎脱手飞出,半空中打个盘旋,轰然一声砸到祭天金人头颈上。
自古有言,十二金人外,惟此铁未销。不管是博浪椎还是瓮金椎都是出了名的霸道,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人道是大鹏金翅鸟转世,力大无穷,明钦颇得凤凰血裔传承,细算起来这凤凰还是大鹏的母亲,瓮金椎到了他手上也不逊色几分。
祭天金人和雷武瓮金椎各有不凡来历,两宝相撞真如天雷勾动地火,轰然声中气漩四溢,黄沙迷眼,战场中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明钦怔了一怔,跃入大坑中招回瓮金椎,那金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机巧,竟然瞬间失去了踪迹。
“这是什么?”
泥土半掩中露出一个明黄色的包裹,明钦讶然的抖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卷布帛和一部梵文贝叶经,明钦并不识得梵文,布帛卷首却写着‘证果记’三个字,看的人一头雾水。
第92章 修罗神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2章 修罗神焚 “小子竟然毁我金人,孤王岂能饶你?”
修罗王高兴了半截,料不到明钦斜刺里杀出,一把瓮金椎气势悍绝,拦空一击将祭天金人打的无影无踪,竟然都来不及阻止。
他顾不得在辇车中养尊处优,只听得车门砰声大开,一道人影直如鬼魅一般疾窜而出。
修罗王所属的斯骨家族原本只是修罗道普通的一支,自从数百年前机缘巧合得到一尊祭天金人,才迅速发展壮大,击败了当时的修罗皇协居氏,并取而代之,便以金人为号征战四方,一度夺得天人族半璧江山。
是以金人对斯骨氏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修罗王斯骨鸦扎此次卷土重来,大有超迈前人的野心。
斯骨鸦扎一身明黄甲胄,革制的巾帻护住头脸,只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珠,他见圣物被毁,顿时怒气勃发,掌心上鬼火缭绕,五指如锥,低嘶一声,掀起漫天毒焰,将明钦吞噬进去,乃是在修罗绝域中炼出的‘修罗神焚’。
“修罗王亲自出手,便是我真身在此,也不是对手。钦之,咱们撤吧。”
庞子歆和明钦神念相合,修罗王的神焚炙烈异常,让她感受到莫到压力。所幸祭天金人已毁,心头便萌生退意。
修罗族嗜杀成性,徘徊在善恶之间,生存的环境又多是极热或苦寒之地,难以自给,免不了攘夺于人。修罗王更是其中魁首,凶狡之气横绝一世。
明钦轻咳一声,这神焚充塞天地,任他金翅周折却怎么都腾挪不出,脏腑中直欲燃烧起来,双目剧烈灼痛满眼都是红彤彤的颜色。强弱悬殊之下,反而激起他的雄烈之气,怒喝一声:“蛮鬼,看椎。”
手腕一抖,瓮金椎冲天而起,宛如一枚穿膛而出的炮弹,绚艳如长虹贯日,异常夺目。
斯骨鸦扎闷哼一声,百忙中脑袋微侧,瓮金椎从巾帻上轻轻擦过,只听的卟通一响,巾帻落到黄土上,露出他一个锃亮的光头,只在后脑留着一小撮头发。
“哈哈……”明钦指着斯骨鸦扎一阵大笑,不妨被浓烟呛了一口,轻呸一声,冷冷地道:“恶心的猪尾巴,样子丑也就罢了,非逼的别人一起现丑,心思更加险毒。”
斯骨鸦扎目光如冰,他对这发式如此钟情,当然有其原因。三界广大,物种不可计数,俗话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风俗熏染足以使人不知善恶美丑,而芸芸众生往往是宥于习惯而生活,无关于美丑。
总之,修罗王并不打算和一个弱者讨论孰美孰丑的问题,胜利者总是可以支配一切,包括他的丑恶和贪婪,自然会有更丑恶、更贪婪的人来顶礼膜拜。
“吞灭吧。”
斯骨鸦扎随手一挥,修罗神焚宛如附骨之蛆缠着明钦的肉身熊熊燃烧起来。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颜、苏两女骑着乌骓匆匆赶至,明钦张了张口,只觉得七窍中都有火焰流窜,心头苦笑,“再不醒来就要被烧死在这里了,醒来吧,醒来吧。”身上传来一阵魂魄游离的感觉,不片刻便神念空明,身影悄然嘶灭在神焚当中。
“相公——”
颜舜华正好看到明钦被神焚吞噬的一幕,霎时间心痛如绞,泪水断线珠子般簌簌掉落,口唇生生啮出血来。
“嫂嫂,对不起。”
苏篱洛见颜舜华这副情态,自责之情油然而生,寻找博浪椎大破金人固然是她的心头夙愿,因使明钦殒命于此却是始料未及,撇下颜舜华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着实让人凄怆。
“大姐,你怎么来了?”
四镇将帅中走出一人,却是那赫连将军,这人正是赫连佩玉所化,不消说崔晋和萧端华也在其中。
当日在接天崖上,岩浆流泄突如其来,赫连佩玉匆忙使用法宝自救,不慎打开蜃龙幻境的通道,几人为求保命,便纷纷逃了进来。
这蜃龙珠也和诛天铠一般都是前古地皇祖龙时代的遗宝,只因道法失传,难以发挥个中巧妙。赫连佩玉得了这蜃龙珠平时也不过以一缕意念进入其中,确保不被幻境所迷从而凝炼道心,这次不知深浅的轻易涉入登时迷途难返,沉溺到此方世间而不自知。
他们原本都是天界生人,不同于**凡胎,进入幻境之后,便和天人族四镇将军魂魄相合,等到修罗族大举进犯,各自继承父业,坐到了侯伯之位。
“你还有脸见我。”
颜舜华一眼瞥见赫连佩玉,不由勃然大怒,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抽到他白皙的面皮上,几个指印清晰可见。
赫连佩玉呆了一呆,抚着脸颊苦笑道:“这里是修罗王驾前,人多眼杂,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怨气咱们回家再说。”
“冷静?”颜舜华冷笑道:“他们害死我丈夫,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只管做你的修罗大将好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大姐,你听我一句劝。天人族气数已尽,此时和修罗王作对只能是螳臂当车。”赫连佩玉轻叹口气,“你难道以为我愿意变节降敌,我为的是赫连家上下几百口老小和我账下的数万将士。”
“好冠冕堂皇,”颜舜华怒极而笑,冷斥道:“天家带兵的将领都是你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无怪修罗王如此横恣,连这衣冠,这头发,都不得自主。”
赫连佩玉面孔紫涨,讪讪地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执意嫁给姓明的酸丁,整日里忠孝节义,哪懂得军国大计,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不管他大修罗王还是天家帝释,只要让我手握兵权,爵位不失,天崩地坼又能如何?”
“好,总算说了些肺腑之言,赫连君侯只管求你的富贵,可别沾了我身上晦气。”
两人在一旁争执不下,修罗战阵中号角齐鸣,千百辆战车鼓噪大进,修罗武卒披坚执锐紧随其后,一场攻城之战已经到了立见生死的关头。
…………
再一次从幻境中醒转,明钦发觉和庞子歆还以亲密的姿势搂在一起,香暖的娇躯软绵绵的贴合在身上,口鼻所及都是淡雅的芬芳。
两人神念相合,目光接触升起心意相通的美妙感觉,庞子歆轻唔一声翻身坐了起来,抚了抚滚烫的脸蛋,眼眸中尽是醉人之意。
“好险,总算回来了。”
庞子歆目光闪烁,经过这一番亲密举止便是洒脱如她也难以装作若无其事。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庞韶蹑手蹑脚的向门里瞅了瞅,和闻声回望的庞子歆目光对个正着,她微微一怔,干笑道:“姐,你没事了。亚祭酒还没回来吗?”
庞子歆心知方才那暧*昧的姿态定然落到了庞韶眼中,横了她一眼,淡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爸爸——”窈兮从庞韶身后露出脑瓜,有点心虚的笑道:“院子里有好多好多的小动物,可好玩了。”
第93章 菩提证果记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3章 菩提证果记 庞子歆这次到衍息宫拜访赫连舜华,本是为了让庞韶以新的身份回到广鸣学宫修行,谁知赫连舜华为了寻找西河帅府几个天将以元神出窍进入蜃龙幻境当中,偏生出了岔子,迷不知返。
明钦再度神游幻境,和修罗王斯骨鸦扎对战不敌,退回来的时候已是夜半更深,对于如何使赫连舜华元神觉醒却是毫无头绪。
“子歆姐,你可知道这蜃龙珠到底有何古怪,为什么亚祭酒他们进入幻境中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虽然两次涉足幻境,明钦也是如在梦中,对于其中玄虚深觉不可理解。
庞子歆黛眉微凝,沉吟道:“我也不太清楚。要说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中只有地魂会进入幽冥轮回转世,天魂则以精气开谢,和草木相类,而寰宇中有三千大千世界,或许蜃龙珠中便藏着一个往生世界,舜华的元神进入之后便和往生遗魂精魄相合,而不自知。”
“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想,宇宙之中奥妙无穷,仙家也不过寿元增长、眼界稍广,比凡人知道的多些罢了。”
庞韶笑道:“这事倒也有趣的紧,可不正像一出《离魂记》吗?”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去找个房间休息吧。舜华修为精深,相信元神觉醒只是迟早的问题。”
庞子歆瞄见窈兮两眼惺忪的靠着明钦直打哈欠,不由莞尔一笑,“窈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让她跟着咱们熬眼。”
“我看她是白天玩累了才对。来,和姑姑睡觉去。”庞韶抿嘴一笑,上前揽抱起窈兮,瞅着庞子歆大有深意的道:“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不过姐姐你也悠着点,那可是我的肉身哦。”
“去你的,鬼丫头。”庞子歆怔了一怔,小耳都红透了,啪的一掌打在她屁*股上。
“哎哟,”庞韶咯咯笑道:“姐,你可别变着法占人家便宜哟。”
眼见庞韶抱着窈兮上了楼,庞子歆怔怔的坐在软榻上想着心事,明钦轻咳一声,刚想问一问幻境中祭天金人留下的两卷书。
庞子歆轻柔一叹,摆手道:“我也有些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楼上左边第三间是我经常住的,打扫的很干净。”
“哦,那你也早点休息。”
“嗯。”
…………
明钦对赫连舜华的住处并不熟悉,便按着庞子歆的吩咐上了楼,找到她指的那间房子,隔壁透着些朦胧灯光,应该是庞韶睡在里面,自然不便打扰。
打开房间的壁灯,明钦目光一扫,见屋里装潢典雅,陈设也十分考究,花团锦簇的屏风后面摆着一间绣床,他除了鞋子和衣而卧,被子上的薰香钻入鼻际,想到这些东西都是庞子歆用过的,不由心头一荡,升起一丝绮念。
这几日往来奔波,难得有片刻清静,也许是修为精进的缘故,身上倒没有疲累之感,反而回想起这些奇异的经历,又挂念着远在天女门的荆眉妩,翻开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片刻,干脆坐了起来,打开那个黄色包裹,观看里面的两件物事。当时在幻境中匆匆一瞥,知道里面有一部贝叶经,因是焚文写就想要看懂还得找人请教。另一件便是那卷帛书了,上面写着‘证果记’,明钦好奇心起,便打了开来读起上面的文字。
谁知这一看开头,竟是越看越奇,不觉过一个时辰,才看了三分之一。
原来这证果记的著者不是别人,正是那祭天金人的真身,佛陀十大弟子中号称解空第一的须菩提。
须菩提原是天竺舍卫国婆罗门之人,智慧过人,嗔恨炽盛,后来投入佛陀门下,得须陀洹果,复证阿罗汉果。
佛陀灭度以后,佛教在天竺渐渐衰微,十大弟子游历四方,广传佛法。
当时中夏正是战国争雄,祖龙和四灵全都谋求神通制霸,佛学并不引人注意,往往和黄老道家混为一谈,因此古史上往往佛老并称。及至祖龙混一宇内,又究心于长生不老之术,也曾向佛陀诸弟子虚席问道,结果龃龉难合,将诸尊者之像铸成金人,则非意料之中了。
须菩提在十大弟子中称作解空第一,主要原因便是他得到佛陀《金刚经》的真传,这部经典肇开中土禅宗,意义非凡。
佛陀曾在《金刚经》中预言,他在灭度五百年以后,有人能够听闻此经立生实信,得到真传。因此须菩提等人离开祖龙帝之后,便分道扬鏣,他便隐居在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斜月七星洞,一边修行,一边等候佛陀的传人。
至于之后的种种故事因缘于一位人道贤者所著的一部大书而被中夏凡人大为熟知,这也正是明钦倍感惊奇的地方。
原来须菩提说的佛陀真传不是别人,正是妖族七圣中赫赫有名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西游记》中的菩提祖师是一个谜团丛丛的人物,引得后人揣测纷纷。吴先生虽然提过菩提祖师名叫须菩提,但是太多人觉得须菩提虽然是佛陀十大弟子,好像离菩提祖师还有点距离。如此南辕北辙的揣测下去,就难怪疑窦丛生了。
其实吴先生根据故老相传的故事敷衍成书,许多事涉及秘闻,便不得不自我释疑,有些模糊之处自是毫不奇怪的。
不管是中土自生的儒、墨、道、法,还是后来的佛、回、耶,往往都是相互斗争,又相互吸取,佛道之争在中土延续上千年,然而佛教初传却以黄老之名潜滋暗长,佛徒也被称作道士,之后耶教着儒家衣冠,祭拜天地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因此须菩提起初在毫无佛教根基的西牛贺洲传授佛法也不得不借重道教,当时孙悟空为求长生之道飘洋过海求道十几年投入门下,祖师说我教你请仙扶鸾、问卜揲著、休粮守谷、戒语持斋、烧茅打鼎、炼石服乳种种道家习见法门,孙悟空一概不学,祖师也不以为忤,可见他的真本事确实不在这里了。
而祖师的真传便是佛陀传下的《金刚经》空相之道,而他教给孙悟空的也只是这一部《金刚经》,至于七十二变、筋斗云什么的不过是顾及影响,巧为说辞的障眼法罢了。
明钦看到这里恍然大悟,《金刚经》此后在中夏大为流通,有鸠摩罗什大师的译本素称精妙,禅宗六祖慧能也是一听解悟便被五祖授与衣钵,和孙悟空的经历如出一辙。
孙悟空能使如意金箍棒,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而道家并不以力强著称,这分明是佛家的龙象之力。
佛陀有三十二相,八十种随形好,这便是七十二变的由来。
佛陀在《金刚经》中说,我昔被歌利王害截肢体,刹那复原。而孙悟空刀劈不死,斧斫难伤,便是修成了佛家离相寂灭之道。
孙悟空不辞万难寻求长生之道,最后因缘得祖师传授真道,但回到花果山仍然被地府勾魂。原因便是祖师传的《金刚经》空相之道,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寿者相可不就是长生了吗,但是地府勾魂并不看你修为境界,佛陀尚且八十岁灭度,其中缘由涉及佛道之争,本是很难说清楚的。
俗传祖师对孙悟空居心叵测,譬如赶山下时料定他必会闯祸,并勒令他不准说出师门渊源。大约只是不读书的人望空悬揣,恶意度人罢了。祖师在道家强势下传授佛门衣钵,自然须小心谨慎,况且门下弟子数千,众望所归如北宗神秀的定然不少,观六祖慧能得传衣钵后在荒山隐姓埋名许多年躲避迫害孙悟空的境遇便可想而知。
出家人自来没有姓氏,佛法东传起初许多高僧如竺法兰、支道林等都是以国名为姓,祖师让悟空姓孙又说是子系的意思,爱护的心思是不言而喻了。
一来是《金刚经》中佛陀早有预言,祖师在西洲传道多年都无有问他学真本事,心有苦闷可想而知,二来悟空和祖师性情相仿,根性也相似,悟空是天生石猴,没修行前几乎已没有我相、人相、众生相,惟独执意求长生,未放下寿者相,最后只修了个离相之法,未入空相之道。
至悟空大闹天宫时已经三百多岁,修行有成,且在世间混迹多年,绝非少不更事的顽劣之徒,之所以龙宫求宝、大闹地府全是因为修行的空相之道,并没有我见、人见、众生见,与道家的尊卑贵贱之说素不相能。
若说祖师料定他必会闯祸,那也只是因为他修行的空相道不能被世俗,包括那些道貌岸然的天神所接受的缘故。
祖师说我传你一个筋斗云,腾云之前先翻个筋斗,勿宁说我先教你栽个根头。个中禅机着实耐人寻味。
第94章 天宫旧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4章 天宫旧事 悟空果然谨遵叮嘱,绝口不提师承渊源,对人只宣称是天生圣人。
他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占山为王,收伏了七十二洞妖王,又结义六大魔头,声势浩大,惊动天庭。
古话说,‘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必是政治败坏已极、不能自振方至于和强寇曲意媾和,不图三界至尊的玉帝也出此下策,李天王父子一战不能胜,便屡派天使下旨招安,便是悟空狮子大开口到齐天大圣这样的尊号也毫无疑辞,可笑玉帝和金星在凌霄宝殿上还说些有爵无禄,收容管教的体面话,自欺欺人。
当然天庭众仙虽然贪图逸乐、败絮其中,一旦关系到自身地位却个个精明强干,算盘打的叮当响。悟空修为有成,自视甚高,上天做官本是颇想有所作为。
初次上天掌管御马监,《西游记》说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唤作弼马温,其实也是讹传。古来掌管车马的一般是太仆寺,长官称作太仆,位居九卿之一,官阶并不小,也从来没有弼马温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事实上弼马温并非悟空的官衔而是绰号,‘弼’便是辅佐的意思,‘马’指的是大司马大将军,所以悟空的官衔应该是太仆寺卿兼弼马参戎,原是三界大元帅李天王麾下一员副将。
之所以被称作弼马温,却是因为温谐音‘瘟’,《马经》上说在马棚中养猴子可以辟马瘟,悟空在任职其间,克尽职守,御马监有天闲、内厩、外厩三个马区,因政务积弊,有很多骏马淹抑其中,悟空大为不平,意欲有所革新,触动天界权贵利益,因之大加贬损,谬误流传以至于失其真实。
悟空在天宫受人排抑愤而反下仙界,玉帝派李天王征讨不过,许以虚衔高位,却于此时已埋下杀机。
悟空大喜过望,反倒对玉帝心生感激,以为此番大权在握,定可兴利除弊,因之便中了玉帝的圈套。
此后玉帝指派他看守蟠桃园,不久召开瑶池会,相传悟空偷吃蟠桃、御酒,大闹仙会,又偷了太上老君九转金丹,犯下弥天大罪。
细加考究起来,都是不实之辞,莫须有之罪,使悟空衔冤受屈,千年莫白,可不哀哉。
试想蟠桃园有桃树三千六百株,桃分三类,有三千年、六千年、九千年一熟,增寿若干。各一千二百株,悟空就算一天偷吃一棵桃树,要吃光这园中的大桃也得整整三年半。而他执掌蟠桃园不足半年,到了七仙女入园摘桃,一个大桃都摘不到,天下岂有这么笨的贼?
可见蟠桃园中的蟠桃必是早就被人中饱私囊,到了盛会在即,无法搪塞,便欺他人生,聊以塞责罢了。
况且这蟠桃偌大神异,普天神将莫不趋之若鹜,假如悟空真得偷蟠桃,盗仙丹,一发吃下,莫说他会不会爆体而亡,即便他能够消化,好比将普天神仙的俸禄聚敛到一个人囊中,必是天界首富无疑。
而悟空的战绩实在平平无奇,连个二郎神都打不过,其他神仙是真脓包还是假出力暂且不说,西天路上多魔多难,悟空假若真的包揽了一界瑶池会的仙品,修为理当突飞猛进,即便达不到成佛作祖的层次,没道理连一些湿生卵化任人骑乘的呆妖都斗不过。
而悟空在五庄观偷吃人参果后遭两道童百般谩骂竟尔愤然推倒了人参果树,颇显得小题大做,细究根细却是悟空偷了三个,一个入土而化,被冤枉偷了四个,百口莫辩,想他如此举动未必不是触动旧事,难以申说的缘故。
且玉帝派下十万天兵大动干戈,奇的是这里面不仅有李天王等军方将领,连些普天星宿,值日神将都派了出去,颇有让他们趁机泄愤的意思,迥非行兵部划之道,而这些天将也十分乖觉,大都出工不出力,竟引得悟空大闹天宫方止。
此后悟空终被擒捉,刀斩不死,斧斫难伤,雷劈电击全都无效,被太上老君放进八卦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不但未死,反修成火眼金睛、金刚之躯,老君支吾说是偷蟠桃、盗仙丹的缘故,其实却大谬不然。
八卦炉中烧的是三昧真火,又有太上老君亲自掌炉,谁能躲得过?况悟空区区一地仙修为,当此之时自是必死无疑,之所以不死者乃是因为修炼佛法,得以涅槃重生,所谓金刚之躯岂不正是修习《金刚经》空相之道的缘故。
至于火眼金睛便是佛家的法眼,佛家有十眼,肉眼:凡人之眼。天眼:可见众生之心。慧眼:见众生之根。法眼:见诸法空相;佛眼:可见十方。智眼:可见诸法。光明眼:见佛之光明。出生死眼:可见涅槃。无碍眼:见一切无障碍。普眼:见普遍之法界。
悟空能分辨妖邪,可见已看破诸法空相,《金刚经》得以大成。
至此玉帝、老君才十分尴尬的发现悟空并非如他所说的天生圣人,而是不折不扣的佛门弟子,延请如来佛祖前来收伏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须菩提天生慧眼,按照佛陀的预言传下金刚经后便息迹于世间,《证果记》中对这一段经历说的也颇为简略,不过既然知道了孙悟空的师承渊源,后面的事情便不难推知了。
之后的许多篇幅便是讲他对《金刚经》的体悟,其实世间第一等的经典往往没有故意藏匿不肯示人的地方,只是凡人根性不同,又受环境濡染,难以明心见性,若是没有特别的机缘,很难悟入个中玄妙,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老子这话说的最是深切著明。
《金刚经》神妙精微,本是极为考验利根的大乘佛典,北宗神秀是禅宗五祖弘忍大师门下公认的上座,作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仍是差了一筹。可见解悟之难。
现在有佛陀坐下解空第一的须菩提亲为叙说,自然是事半功倍。明钦修习的《神游经》颇有离幻色彩,‘太阴炼形术’和佛家法相也多有可以相互参证的地方,他翻阅着《证果记》且观且思,如获至宝,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
早上醒来的时候便看到窈兮趴在床头支着巧俏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小丫头昨晚累的跟懒猫似的,今天起的倒早。”明钦眯了眯眼,一挺身跳下绣床,笑道:“饿了吧,爸爸带你下楼吃饭。”
“爸爸,我打了热水了。”
窈兮嘻笑着挽起袖管,从床边的脸盆里捞起一条湿漉漉的毛巾,使劲儿拧了两把喜滋滋地递到明钦面前,小脸上满是殷勤的神色。
“窈儿真是聪明能干。”
明钦由衷的赞了一句,在脸上抹了一把,俯身抱她起来,边走边笑道:“今天想去哪玩?”
窈兮小脸一红,支吾道:“没关系了,窈儿不是贪玩的小孩。”
第95章 前途尚远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5章 前途尚远 正厅中。
庞子歆斜倚在软榻上摩挲着‘蜃龙珠’若有所思,听到楼梯上传来明钦的脚步声,仰起俏脸嫣然一笑,理着裙摆站了起来,“我让明鸾到街上买了些早餐,子歆姐不怎么会做饭,只好委屈你们将就一顿了。”
“哪里。”明钦笑了笑,随着庞子歆来到客厅,庞韶先已坐在桌边埋头大嚼,看到窈兮笑眯眯的招手道:“窈儿,到姑姑身边来。”
明鸾听到动静,将热煨在灶上的米粥、豆饼端了出来,淡淡道:“我都热好了。”
明钦连忙称谢,算起来也有一二日没有进食,虽说修行之人气息绵长,大都懂得辟谷之道,不过饮食在温饱之余能成为文化,作为一种享受也是不可或缺的。
明钦吃了一个豆饼,见庞子歆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盯着他看,脸上一热,“子歆姐,你吃过了吗?”
庞子歆轻嗯了一声,浅笑道:“你吃你的,不必管我。”
庞韶将窈儿抱在膝盖上,捏着汤勺慢条斯理的喂着她吃,抬眼瞅见两人神情古怪,不由抿嘴一笑,感叹着摇了摇头。
“姑姑你笑什么,是不是窈儿吃太多了?”窈兮红着小脸忸怩的问。
庞韶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忙道:“不是,不是。多吃点才能长身体呀,窈儿来吃块豆饼吧。”
“子歆姐,你可还记得那祭天金人凭空消失的时候留下了一个黄色包裹,里面藏着两卷书。我昨晚看了一下,发觉很有几分意思。”
明钦将贝叶经和证果记拿了出来,庞子歆是道门前辈,在结识不长的时间里却对他助益很大,投桃报李也不该有私匿之心。
“哦?我看看。”
庞子歆笑着接了过去,随手翻看起来,面容上笑意不减,时而露出沉思之色。
一顿饭吃完,庞韶将窈兮放下来伸个懒腰询问道:“姐,亚祭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
“说不准。”庞子歆随口道。
“那我们的事情也只能拖着咯?”庞韶一脸懊恼。
“受人之托,便应当忠人之事。才不过一天而已,你着急什么。”庞子歆轻吁口气,折起布帛,沉吟道:“若是舜华长久不能回返,我自会另想办法。”
庞韶撇撇嘴道:“可是呆在这里闷都闷死了,窈儿,跟姑姑上外面玩吧。”
窈兮眼眸一亮,迟疑道:“爸爸呢?”
“你这小没良心的,打心眼里就知道爸爸。”庞韶笑骂一声,盯着明钦粗里粗气的道:“喂,你来不来?”
庞子歆打断道:“钦之不能去。我和他还有事情要谈。你带着窈儿也别跑远了,更不可惹事生非。”
庞韶叫屈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姐,你可越来越唠叨了。”
“什么?”
“好,你是大姐你最大,什么都听你的便是。”
见庞子歆脸色不对,庞韶也不敢再胡搅蛮缠,抱起窈兮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庞子歆怔了半晌,失笑道:“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人都说人老话多,是挺惹人厌的。”
不知是否神念相合的后遗症,庞子歆的莫名伤感让明钦心头也蒙上阴翳,暗吃了一惊,忙道:“庞韶是言者无心,子歆姐无须过于当真。我家妩儿姐平时也喜欢在我耳边说些有的没的,殷殷眷顾,思之难忘。实在是不如此不足以尽其深情也。”
“不说这些了。”庞子歆赧然一笑,抚着帛书斟酌道:“这‘证果记’里所说的虽然涉及隐晦,我倒也颇有耳闻。孙悟空自恃雄强,妄想以一己之力翻天覆地,偷蟠桃、盗仙丹固然多有诬罔之辞,众口铄金也有他咎由自取之处。”
“不论天上地下,与孙悟空抱负相似,雄略相当的大有人在,此事足可为人鉴戒。至于这梵文贝叶经和须菩提详释《金刚经》个中微妙的证果记,确是无价真金,你定要好生参悟,在修行上进益非浅。”
明钦点头道:“子歆姐所言甚是。”
“钦之,你可不要以为我这是无的放矢。”庞子歆轻柔一叹,目光中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你得到月老传承,又怀携梦神道书,此等机缘平心而论并不在孙大圣之下。但你要知道升天之道步步艰险,一蹶不振的大有人在。孙大圣若非始终得佛家护持,怎么会反天之后只被圈禁了五百年,还能修成证果呢。”
“前时我已跟你提过月老一名的来历。想他在太古时便位居天官冢宰,执掌阴阳,本是皇天神王储君的有力人选。只因皇天失位,四象天尊各以强力攘夺,战火播乱三界。大同之说从此成为泡影。”
“仅就这执掌婚姻一职来说,也是非同小可。一举一动莫不关系万族气运,世家升沉。丝毫轻慢不得。你虽是得了月老传承,但还声名不显,想要真正主宰婚姻,甚至阴阳幻化之道可还远得很呢?”
明钦默然点头,自从梦境中一遇月宫天子,他也逐渐察觉到月老之职远非世人想像的那么容易。红线系足,缘定三生,似乎也并非人人都能想望。神职都是因人而设,如若职司不能合乎情理、使人信服,又何来香火信仰呢?
“子歆姐,你可知道婚姻簿的事?月老虽然给了我软红丝,却未曾提过婚姻簿,岂不是无所凭借?”
庞子歆轻啮娇唇,摇头道:“要说这‘婚姻簿’真是个神秘的东西,和幽冥‘生死簿’合称‘天机地策’,象征天缘冥威、不可更改。个中详细旁人真难说的清楚。我和月老相交多年,一直到他转世历劫都没舍得让我看一眼,真是可恨的很呢?”
明钦见她神情怅惘,不由心头一软,“若是来日我拿到婚姻簿,一定让子歆姐了此夙愿。”
“此言当真?”庞子歆笑吟吟地问。
“君子一言,绝无更改。”明钦心道她定是想看看那‘婚姻簿’上如何写的自己,以往月老太过神秘若非古史上只言片语,世人几乎不知道有这号神仙,既然要凡人信服,一味故作高深也未必有用。
“钦之你千金一诺,姐姐可认真了。”庞子歆高兴了一会儿,轻柔一叹,“或许这中间真的关系到天道机密,姐也不能为了一时之快让你泄露天机,遭遇天罚。太上忘情,天神无私,我又怎会不明白。”
明钦苦笑道:“问题是这婚姻簿到底藏在何处呢?”
“既然知道婚姻簿如此要紧,月老定然不会胡乱处置,致其落入歹人手中。”庞子歆轻哼道:“若我所料不错,此簿的下落定然跟孟家姐妹脱不了干系。”
明钦暗暗点头,这一路飞升颇遇到几个和月老大有关系的人,苏梨落父亲苏湛威和月老交情不错,因之颇有来往。商妙妍则是男女之情,庞子歆大约是朋友之交,相较起来还是未曾谋面的孟家姐妹更为亲厚,不过她们远在地府,即便知道婚姻簿的下落也未必会轻易告人。
第96章 天道迷雾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6章 天道迷雾 “钦之,你虽然修道多年,颇有根基。但这仙界事务和下方多有不同。你若要执掌婚姻,须得先晓习天人之事,否则定然事倍功半,举步惟艰。”
庞子歆整理着思绪,娓娓说道:“自古三界大劫必是从仙界开始,仙界欣欣向荣,则万方自然安定。自从盘古巨神开天辟地,鸿钧老祖执掌天道,盛衰转会之数屡试不爽。到了今时今日,确实已经是法令弛坏,天威不存,妖族大圣起而问鼎仙界亦是势所必然。”
“像孙大圣那样想要取玉帝而代之的绝非异数,但是最终不过落个惨淡收场,既不是因为他本领不够大,也不是因为天庭气运胜强,而是他以一个下界妖猴初登仙界,恩信未著,又不懂天人之事,遽而想要翻天覆地求于一逞,稍明天数的人都知道是必败无疑。”
“自从人族代兴,只要人道不失,三界之内总会诞生英才俊杰,况且天庭积威万载,英挺智能之士大有人在,洞烛积弊的神仙也不乏其人,然而想要扭转衰运,却不是一二个自恃伟力的险人兴风作浪一番便可以成事的。”
“今日天庭的事势固然不仅仅是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月老转世历劫的因由我也能猜知一二。虽说大丈夫不可郁郁久居人下,我也不希望你仗着神通特异、行险侥幸以致于误入歧途。”
明钦料不到庞子歆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话,心知月绝书之所以大为天人攘夺,定然藏着深不可测的能量,无怪庞子歆这么苦口婆心,深恐他行差踏错。细想来她这番担忧也不无道理,相传软红丝足上一系便婚姻有份,假如传言不谬,若以好恶为之或被利益所使,势必会乱点鸳鸯,干系不轻。
“子歆姐你放心。找不到婚姻簿以前我是绝不会给人乱系红绳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便好。”庞子歆轻吁口气,沉思道:“婚姻簿和生死簿之所以这么要紧,便是因为它们代表着天道威严,尤其是‘婚姻簿’权柄之重连神仙也难以置身事外,玉帝都不能插手改易。世常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真是极为要紧的。”
明钦疑惑道:“子歆姐,你说姻缘真是前定的吗?若说是天定的,又是谁代表天来定的?”
庞子歆道:“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我早前也想过。后来还特地找月老证实过。我也想知道这姻缘是如何天定的?婚姻簿又是如何一个神奇的法宝?”
“哦,那月老又是如何说的?”明钦好奇地问。
“不可否认这世上有一些先天的法宝,暗藏着天地玄机,譬如龙马河图、玄龟洛书。我想这婚姻簿也是其中之一吧。但这婚姻簿还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自从佛教东传,玉帝援引六道轮回,大讲因果报应,宿世因缘也是一个因素。”
庞子歆忖思着道:“还有一个便是月老的赤绳了。婚姻簿虽可以订分,还须赤绳化性,这赤绳牵合两人,可以使情性互通,久而偕合。若是赤绳不能挽合的,便是夫妻缘尽,世间也往往有之。”
“这话大有道理。古人说‘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想来婚姻一事也未尝不是如此。”
明钦心头转念,忽然想起软红丝倒在谭凝紫梦中系过一次,若依庞子歆的说法,软红丝可以化性,不知会否出现一些奇妙的变化。
“想什么呢?”庞子歆见明钦怔怔出神,慵懒的支着额头倚到桌子上,清媚的眸子微微一转,浅笑道:“说了这么许多话,有些累了呢?”
明钦哑然笑道:“晚上没有睡好吗?反正也没人来,不如你去休息一下。”
庞子歆白了他一眼,缓缓道:“自从三教订立封神榜,说的是仙道优于神道,众神各守职司,三清四御垂拱而已。谁知千载以下事情有大谬不然者,神道执掌三界秩序,是成是毁全在这一般天神身上,干系特重。而位居尊神的却是些截教妖邪,湿生卵化之辈纷纷高踞庙堂,只知道一味收刮香火,顺生逆死,天道尊严生生被败坏殆尽。”
明钦失笑道:“恕我直言,子歆姐你不也是羽族之秀吗,我直当凡人鄙弃妖怪,为何你也对此颇有微词。”
庞子歆轻声一叹,摇头道:“钦之,你可别被凡间那些糊涂书匠迷惑了。伏羲时龙马献河图,夏禹时玄龟献洛书,文王时凤凰衔丹诏,都是归化人道之意。是以凤凰、麒麟被人类称作祥瑞,只有西方貔貅恃强不服,时常侵扰人族。”
“是以这人畜妖邪之分,原不在种类之上,你不见人族多少衣冠禽*兽,人头畜鸣之辈,我四灵中反而有文明祥和,彬彬礼仪之人。至于那截道中人都是通天教主为了张其势焰,封官许愿收买来的四灵不肖之徒,只看商纣王那样千古暴君尚能死后封神,可见一纸封神榜价值几何?”
“原本证成神道约有二途,一是自我修成,譬如忠孝节烈,言行有可称的,死后便可封神。一是香火信愿,得凡人供养,亦可增大神力。”
“下界家家供俸天地全神之尊位,事摄于四御,其余众神各享俸禄,不过例守其职而已。凡人寿禄之算各依善恶而定,神吏本不能福之祸之。如此可见方今天下造作庙宇,收受香火的神吏都是贪渎的蠹神,收受香火而不之佑,是欺人,收受香火而降福,是欺天。更有甚者恫吓百姓,逼取供信,与强盗有什么分别?”
“这些截道蠹吏在天界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信徒遍布天下,恶业通于天而无人可治,这样的天道不是很可悲吗?”
明钦呆了半晌,喟然长叹道:“原来这些截教神徒如此不堪,这就无怪下界屡次被夷狄蹂*躏,生灵涂炭了。想来都是一丘之貉,夷狄君长对他们的供俸只怕还要优裕许多。”
“如今仙界虽然是腐秽不堪,但上面三清四御因循苟且,便是神通广大如妖族七圣都难以憾动。元始天尊的徒孙李天王父子在军中势力雄厚,通天教主的截道神徒铁板一块,四大天王则是军中仅次于李天王的存在。太上老君的四大天师则素得玉帝信重,俨然台阁一般。”
庞子歆随口漫谈,对天宫局势如数家珍,“四御中青华帝君,是东王公的养子,二郎神的大哥。勾陈上帝、长生大帝、紫微大帝也都是三清门人弟子,玉帝则有老君、王母撑腰,再加上八部天龙、二十诸天,种种势力错综复杂,无非为了权力倾轧。这样的事势便是二十个美猴王也无计于事,所谓的大闹天宫真的只是场猴戏罢了。”
第97章 不速之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7章 不速之客 仙界天神自以为统御万方,高高在上。孰不知凡人也并非一味信奉,不过是将神仙看得比凡间官员高级了几分。凡人固然希望神明正直无私,不然则可以利驭,哪会真的被庄严表像唬住呢?
仙家的器用之物自然比凡间高明了万倍,吃的是琼浆玉液,穿的是宝绡天衣,住的是琼楼玉宇,出行有仙车代步,须臾万里,朝发夕至。
古人说“仓禀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前者仙界都已粗备,之所以礼仪昌明迟而未至,倒不是这话有根本问题,而是由此及彼还需要很多的英睿智能之士起而感召。
明钦听庞子歆谈及天庭政务,知道她已有一番定见,虽不能说尽善尽美,倒也很受启发。
政治之败坏,皆因从政者尽将做官当作衣食之道、欲利之途,天上地下,无处不然,而政治每为中夏之纲统,政治坏则无处不坏,古今多少王朝倾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无非是将政治作为攫取财富的手段,搜刮越狠,倒的越快。
而君主往往是纲统的枢要,中夏传承数千年,王朝更替如同家常便饭,流风善政也并非全不嘉美,不过一经众手加上岁月迁延便难免弊坏,许多监察手段形同虚设。
很大原因也是凡人能力有限,人亡政息,不可避免。神仙寿元精力胜人百倍,视听明睿也非凡人可及,然而还不能普化天下,使众生仰伏,大概纯是一辈截教妖徒窃居高位,私心太重,弃聪用瞽、弃明用盲,真是截磔之不足以赎其罪。
一阵叮铛铜铃声从门外传来,两人止住话声,去门口观看形影珠。
形影珠本是一双,一颗置在门外,一颗放在正厅,若有人出现在门外,便会投影到珠子里,形影相照,丝毫不爽,坐在屋里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应该不会是乐乐吧,我记得大门没有锁?”庞子歆小声嘀咕着,赫连舜华迟迟未能醒转,这时候若有客人上门可有些麻烦。
形影珠放在门后的几案上,有鹅蛋般大小,光滑细润。庞子歆拿开蒙在上面的锦帕,碧油油的珠子里果然现出一个人影,明钦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不由轻咦一声,“怎么是他?”
看那人影是一个锦袍老者,须发虽已半白,却打理的油头粉面,两手捧着一大束鲜花,不时整理着一丝不乱的发鬓。
这人庞子歆却也认得,竟然是蜃龙幻境中前去小孤山抢夺博浪椎的修罗国师黎汉章。还真是冤家路窄,看这打扮莫不是追求赫连舜华来的?
庞子歆莞尔笑道:“这人我也听说过,帝经学院一位次长,名头着实不小。不管他目的何在,舜华现在不能让人打扰,你想办法打发他走吧。”
明钦奇道:“帝经学院是学什么的?很厉害吗?”
庞子歆面露怪异之色,忍着笑道:“帝经学院顾名思义便是研究帝王经学的。三界中有帝王之尊之名的当然要数三清四御了。这个学院便是专门研究他们的著作的,不过主要还是玉帝的《昊崇大上经》,另外还有一部《马经》,三界尽知‘弼马温’这名号便是玉帝从马经中摘出来的,据说这马经是用吐火罗文写成的,放眼三界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
“当年宋公明聚义梁山,那金毛犬段景住从西域来投,此人生的金发碧眼,善于相马,据他说这马经便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宋公明倒是没怎么看重,料理马匹的有紫髯伯皇甫端,这个段景住大概也没有十分本事,一百单八将中垫底的就是他。”
“谁知这马经辗转落到玉帝手中,便成了无价之宝。三界尽知他的《昊崇大上经》便是从此经中脱胎而来,如今仙界从上到下无人不读这两种书,当然原本太过精深,一般人是读不懂的,现在有四大天师的讲本,虽是枯燥无味了些,不过想在天庭做官不读是不行的。”
明钦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来这两书便是下界的帝王御制书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庞子歆摇头叹道:“帝王御制诗总还不至于读坏脑子。罢了,你快去打发他走吧。”
听着门外的铜铃叮啷声不绝于耳,明钦轻笑着点点头,大步走出房门。
“你是?”眼见宅子里走出一个俊俏男子,黎汉章一阵错愕,随即露出恍然之色,伸手笑道:“你是赫连祭酒的兄弟吧,鄙人黎汉章,忝为帝经学院次长,请多关照。”他早听说赫连舜华出身天庭望族,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因之便自作聪明的介绍开来。
明钦淡淡瞅他一眼,挥手掸了掸身上尘土,也不否认,“泰西礼节就免了吧,不知黎次长上门有何贵干?”
黎汉章不以为意,笑容可掬的道:“鄙人是来邀请赫连祭酒参加我院新生的入学典礼,请问令姐在家吗,详细事宜我想跟她当面谈谈。”说着身子一侧便想从明钦身旁溜过。
“慢来。”明钦连忙伸手一拦,啼笑皆非的道:“真是不巧,我姐正在休息,你的事我会转告给他的,不过她最近可能没空,你还是去请别的祭酒吧。”
广鸣学宫大祭酒只有一个,亚祭酒却有七八个之多,赫连舜华主管事务和帝经学院也没什么关系,这黎汉章如此热切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黎汉章看了下天色,诧异地道:“这个时候还在休息,莫非舜华祭酒身体有何不适?咱们修道之人寻常不生病,一旦生起病来可是非同小可。赫连兄弟你年轻识浅,鄙人精通歧黄之术,不如让我进去看看,免得耽搁了你姐的病情。”
“不必了。”明钦没想到此人这般难缠,黑着脸道:“我姐已经睡下了。你不是研究马经的吗,懂个屁的歧黄之术,你要再不走,我可赶人了。”
黎汉章眼皮一翻,老神在在地道:“小道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马经是什么?是我昊天玉帝钦定的圣经,包罗万象,无所不能,比之什么歧黄医道、中夏糟粕不知强了多少,你难道在怀疑玉皇大帝的圣通慧眼吗?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姐还想不想在祭酒的位子上坐下去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明钦心头暗怒,冷冷道:“玉皇大帝是你爸爸?”
黎汉章正色道:“不只,玉皇大帝胜过我亲爷爷,玉皇大帝万圣金安,句句是真言,统御万方,寿元无穷尽。”
明钦呵呵一笑,让开道路挥手道:“那你进去吧。”
“孺子可教也。小兄弟你还是很有前途的。如果想加入我帝经学院,研究无上妙道,改天可以到院里找我。”
黎汉章捋着山羊胡子洋洋得意,心道:“小子想给我下绊子你还嫩了点。不过等老夫把赫连舜华追到手,咱们也算一家亲,看你还敢在我面前横眉竖眼的。”
黎汉章心头狂打算盘,想起赫连舜华端庄清美的样貌陡觉得年轻数岁,脚下也轻飘飘起来,走不数步,耳听的明钦一声疾喝。
“黎次长,小心。”
“怎么?”黎汉章呆了一呆,一阵劲气泰山压顶般从后脑拍下,他脑袋只来得及转了半圈,便觉得两耳轰鸣一声,满眼金光灿烂,两个蒲扇般的物事在脑袋上猛得夹了一下,便不醒人事。
“都让你小心了。”明钦收起凤凰金翅缓缓吐了口气。
第98章 他乡遇故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8章 他乡遇故知 推寻往古,其实仙道并没有文武之别,孙武、吴起都有兵书传世,古人也常常把出将入相视为最高荣誉。
由于皇朝对武人不信任,重文轻武的风气蔓延开来,文治固然衰靡不振,武功亦是乏善可陈。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足证武风被鄙弃到何种程度。一个人可能才力有限,有所偏至,但偏至不可至于偏废,宋朝以后为防备藩镇割据压抑武风太甚,颓风所至屡被夷狄所乘,实在是很可哀的。
异时又鄙弃文儒过甚,以粗鄙无文为美,文、武两道交相失之,礼仪之邦而无礼仪,衣冠之国而无衣冠,徒事于狂呼叫嚣不过一黔驴而已。
现今仙界毕竟有文、武的分工,黎汉章作为帝经学院的次长,仙衔为教授,应该算宠遇了,不过他张口上帝、闭口玉皇,精魂是一点没有炼出,这个真人境实在虚得很。
神道之中道、佛、儒三分天下,这文儒之道虽然不讲究攻城拔寨、辟易千军,对世间风气的影响却是极大的。不论佛、道两教如何风靡一世,读书人总是没有不读四书五经,圣贤之道的。
纵观往古,儒学虽然也有衰微的时候,但又如月之圆缺,稍晦之后终会大放光明。
“你怎么动起手来了?”庞子歆听到动静,推门一看黎汉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明钦嘿笑道:“这是条赶不走的癞皮狗,子歆姐若是觉得这样不妥,那你来赶他吧。”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庞子歆白了明钦一眼。
“找个热闹的地方把他丢过去吧。”
明钦摸着下巴微一沉吟,这老儿面皮甚厚,不过学宫这种地方往往讲个体面,若是让他丢个丑,自会有人收拾他。
“小心一点儿。”庞子歆轻轻点头,心说:舜华也提过这姓黎的很是讨厌,仗着是帝经学院的次长经常上门纠缠,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明钦打量着黎汉章诡秘一笑,最近读了须菩提真传《金刚经》,其中离相之道对‘太阴炼形术”启发很大。明钦按着他头顶‘百会穴’,潜转炼形术的法门,一道真气狂涌而入,牵引的他浑身骨骼噼啪作响,肌肤上萦绕着一层淡淡青气,迅速扭曲变形起来,眨眼间变成了一条毛色驳杂的老黄狗。
“不错,不错。”明钦摸着他毛绒绒的脑袋,满意的点头笑道:“这样就没人认出你了,好给黎次长留几分薄面。”
衍息宫住的都是广鸣学宫极有分量的人物,亭台楼阁,栉比鳞次,青板大道上一尘不染,除了几个扫街力士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休息,四望都是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从岔路口行过一辆甲光锃亮的仙车。
明钦本想找个热闹的地方让黎汉章受人瞩目一番,一看宫中的仙民都甚是淡漠,家家都紧闭了门户,好在羽族天生神识敏锐,比之天眼通、天耳通也不遑多让,暗驭神识往四方一搜瞧,少不的一些饮食男女的勾当,有些门户上的门神也现出天神法相,出来驱赶。
明钦一沾即走,不由啼笑皆非,倒是前边数十步外有处宅子,里面举行着一场宴会,聚了十多个年轻男女,是个热闹的所在。
守卫的门神法相也强盛许多,明钦正踌蹰着要不要上前观看,却见门中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几个身形健壮的力士将一个青年捺倒在地,起脚猛踹。两个衣影蹁跹的少女慌忙上前阻拦,却哪里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力士对手。
明钦心头一讶,识得这两女是沈荷裳和文竹,当日鱼龙舞沉潜到银河中,被西河天将拽上银鲨巨舰,苏梨落曾答允让沈家留在悬空岛,后来他撞见恶道三凶被带至仙界,便和沈家没什么联系了。
他正要看个仔细,不料那门神法相挥舞着鞭锤大力驱赶他的神识,心头一恼,暗道:你这蠢神,门里恃强凌弱你不管,倒好意思来管我。
古来著名的门神也不过那几位,寻常人家门户上张贴着不过有些符箓之效,招揽香火,看似金光闪耀也没有十分能耐。明钦修炼《神游经》十境八诀,慑虚为实的法相之能也懂得几分,神识一转摄出‘雷武瓮金椎’砰砰两响将门神法相砸的光焰潜消。
几十步的距离须臾便至,明钦一眼瞅见道旁立着一个高大的垃圾筒,随手将老黄狗丢了进去,拍拍手扭身化作一只飞鸟落到院中。
凤凰血裔目力极佳,他随便落到大树棵头,房中的情景一丝不落的投入眼中。
这房间很是轩敞,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几个衣饰华贵的青年坐在主位上一脸轻傲之色,身边围了不少粗壮精悍的力士,神色不善。
除了沈荷裳和文竹以外,沈怀璧也局促不安的坐在位子上,惴惴地道:“支……支公子,观博一时失言,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停手吧。”支祥麟捋了捋袖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啜了一口,懒洋洋的摆摆手。
力士得了吩咐才缓缓退开,两女连忙上前将鼻青脸肿的高观博搀扶起来,雪白的衣袍满是黑糊糊的鞋印,看起来非常狼狈。
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青年哂笑道:“沈怀璧,咱们支公子可是学宫大名鼎鼎的四公子之一,帝经学院的学子会次长,你一个下方土人,能够和咱们支公子坐到一张桌子上,这是多大的机缘,这姓高的这么不识抬举,便是支公子有心提携也难呢?”
“是,是。”沈怀璧不迭声道歉:“公孙师哥教训的是。咱们初来乍到,没见过世面,还望支公子多多包涵。”
“姓支的?莫非又是支通天的什么人?”明钦微微纳罕,暗道这支家的势力果然是无孔不入。
支祥麟另一边的高瘦青年留着两撇鼠须,嘿笑着搭腔道:“沈怀璧,你也知道帝经学院在仙界的份量,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进得来的,支公子能准许你们兄妹俩入院,可是多少人梦都梦不来的。你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
沈怀璧干咳一声,皱眉不语。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纨绔子弟,养尊处优,享尽富贵。做梦都没想到一朝天崩地坼,沦落到这般田地。
沈修能成了下界缉拿的要犯,这天界也远不如他想的好过,路上一波三折便沉疴难起了。二夫人叶芸湘倒有些胆识,刚到悬空岛住下,便找人打听天界的形势。得知要想在仙界重振门楣,还得让一双儿女入学宫,修习道法。因此变卖了一半家产,让两兄妹跟着来往仙界的商船前来求学。
要说这红颜美人最是光彩夺目,仙界虽然不缺少美女,但多是经过一些‘刀圭术’修饰过的,这刀圭术虽不同于易容变形维持一时,比起天生丽质终是差了一筹。
沈荷裳容貌极美,府学时便被同学津津乐道,只是家世显贵,身边又有高观博这样的护花使者,还不觉有什么麻烦,谁知一踏入学宫,便被这支祥麟垂涎三尺。
支祥麟正是县尉支登天的儿子,两个左膀右臂公孙寿、西郭齐都是通家之好,三人在学宫中狼狈为奸,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勾当。今天设宴招待沈家兄妹,便是打定主意要迫他就犯的。
高观博向来将沈荷裳视作禁脔,三人旁敲侧击无非想要沈怀璧将两女拱手送上,高观博斥责了两句便引来一阵痛殴,才深觉形势不再,盯着三人又是愤怒又是畏惧。
沈荷裳听三人言词猥鄙,霍的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便是高观博有什么言语不当,你们也不能随便打人。哥,你还跟他们哆嗦什么,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学宫,能是他们说了算的。”
“荷裳——不要胡说。”沈怀璧大吃一惊,向沈荷裳连递眼色。
支祥麟轻拍手掌,色眯眯地道:“好,本公子就喜欢沈妹妹这样的烈性子,我对你可是倾慕已久,自问以我的家世也不会辱落了你。沈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沈怀璧忙道:“支公子如此垂爱沈某实在是受宠若惊,不过舍妹年纪尚小,这事似乎不必急于一时。”
“小?不小呀,该大的地方都挺大的。”支祥麟嘿嘿猥笑,一双眼珠肆无忌惮的尽在沈荷裳胸腹之地打转。
“哥,咱们走。”沈荷裳面冷如冰,这个支祥麟让她打心眼儿里感到厌恶。
“对,对,对,快走,快走。”高观博已被吓破了胆,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你们能走到哪里去?”支祥麟冷笑道:“沈怀璧,你们可都是偷渡天界的土人,近日本县正专门搜捕你们这等人,若是没有本公子庇护,别说在学宫修行,整个天界都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公孙寿得意的道:“沈怀璧,你还不知道吧。支公子可是县尉大人的公子,没有将你们交到县上法办,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沈怀璧对支祥麟的背景早有耳闻,否则也不会倾心结交,若非他一心要霸占沈荷裳,甚至文竹也不放过,别的条件都好商量。沈怀璧过惯富贵生活,怎会不知道这些膏粱纨绔的德性,玩弄女人是家常便饭,玩腻了便弃如弊屣。嗫嚅道:“支公子,我们都是有仙民简的。”
第99章 仙籍难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99章 仙籍难入 支祥麟轻哼道:“花了不少钱吧,你们那些伪造的仙民简只能骗得了别人,如何骗得过我。”
“可是……”沈怀璧一时语塞,这仙民简的确是叶湘芸花费重金办下来的,那人百般保证手续正当,绝无后顾之忧,不过现在支祥麟有心找茬,手续正规又如何?
文竹一直冷眼旁观,自从在仙车上沈怀璧畏葸不前,眼睁睁看着她差点遭到草上飞的凌辱,她便知道沈怀璧临难苟免,不堪托付,今天之所以被支祥麟百般逼迫,也是他心存侥幸,妄想攀附支祥麟的权势进入帝经学院,一步登天,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又怪得谁来。
“怀璧,荷裳可是你亲妹妹,行时叶伯母千叮万嘱难道你都忘在脑后了不成?”
沈怀璧霍然醒悟,现今沈修能卧病不起,沈家的事可都是叶芸湘说了算,若是他让沈荷裳吃了亏,回去之后可不好交待。
“支公子,这事你先容我回去考虑几天,舍妹年少固执,你总得让我开导开导。”
支祥麟翘起大腿冷冷一笑,支家在地皇县一手遮天,他哪会将几个下界生人放在眼里,今天不过是想将几人驯顺了好任他摆布,吃到嘴里的肥肉还能让他溜走了,听说文竹还是沈怀璧的未婚妻,若是将她姑嫂两人放到一张床上,想想骨头都酥了几分。
“支举,你用灵犀璧给县里缉察司举报一下,就说本公子拿住几个下界土人,他们偷上仙界,图谋不轨,让郑缉察过来提人。”
郑缉察便是被支通天的魂煞侵夺了肉身那位,只是后来明钦又祭起‘锻魂塔’将支通天抽了去,这一节支家的人却并不知晓。
一个面容阴鸷的力士高应了一声,掏出一块‘灵犀璧’兴灾乐祸的瞄着沈家兄妹,在上面摩挲片刻送出一缕真气。其他几个力士也大步抢上隐隐成合围之势堵住门户,四人武艺低微,自是插翅难飞,沈怀璧骑虎难下,抹着额头的细汗不知所措。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即便是素有志节、意念坚定,到了危难关头,也可能失志动摇,一失足而成千古恨,何况是寻常的人呢?
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道学家特讲慎独,都是将功夫用在平时。否则,一个素无根底的人到大是大非的关头遽而要求他取义成仁便很困难了。
明钦从枝头上轻巧落下,摇身一变化作黎汉章的样子,上前敲了敲门。四人身陷险境,若是再牵延下去,还不知会做出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在可能的情况下挽救一个人的尊严或许比挽救他的生命更重要一点。
“少爷——”听到敲门声,几个力士面面相觑,等着支祥麟示下。
“二叔不该来这么快吧。”支祥麟惊异不定,摆手道:“去,看看是什么人?”
支举沉着脸大步流星赶到上去,将大门拉开一条细缝,探出脑袋瞅了瞅,“你找谁?”
明钦看他这般谨慎,扭头笑了笑,正在支举不明所以的当儿,凤凰金翅倏的伸展出来,蒲扇一般照着他当头一扇,浩大元力远非他所能抵挡,整个身躯立时像断线纸鸢一般倒撞回去将一将八仙桌压的四分五裂,上面的酒水顿时噼噼啪啪碎了一地。
支祥麟几个狼狈的四散躲开,怒气冲冲地道:“什么人敢在本公子的地盘撒野?”
“支公子稍安勿躁,我是来找人的。”明钦袖手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淡淡微笑。
“你……黎次长,”支祥麟微微一怔,他是帝经学院的弟子,这黎汉章倒是不好得罪的,讪讪的拱拱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好说。”明钦笑道:“我和沈公子的母亲交情不错,这次他们来学宫读书,理当照应一二。不知支公子的宴会结束了没有,我还有些事体要跟他们交待,便不多搅扰了。”
支祥麟面色一沉,帝经学院谁不知道黎汉章酷爱勾搭女弟子,此番竟然不顾支家的面子上门抢人,还真是色胆包天。
“黎次长竟然跟一个下界土人也有交情,真是桃李遍天下呀。”
“不敢,不敢。”明钦自不将支祥麟话中讥讽放在心上。心说:“这交情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黎汉章罢了。”
“黎次长,据我所知,沈家兄妹是偷入仙界的,若是被缉察司查证属实,便是你也包庇不得。”
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这么飞了,支祥麟少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黎汉章能坐到帝经学院的次长,自然有些人脉,远非沈家兄妹那么好对付,此事看来得从长计议了,不过依支家的势力,想要绕过此人找几个下界土人的麻烦还不是什么难事。
“这事便不劳支公子费心了。”
明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摆摆手道:“告辞了。”
“公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让他们走了。”支举揉着酸痛的臂膀,盯着几人扬长而去的身影,忿忿不平地道。
支祥麟皱紧眉头冷笑道:“你带几个人给我小心盯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就不信一个学院的次长能奈我何。”
“公子放心。”支举爽利的答应一声,招唤了两个力士,步履匆匆的去了。
…………
沈怀璧战战兢兢的离开支家,又转了两个岔口,回头看看没什么人跟来,才长出了口气,千恩万谢地道:“此番多亏黎次长相救,次长真是我们兄妹的贵人呀。”
明钦轻叹口气,这黎汉章也不是什么可靠的人,若让他们将冯京当作马凉,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意外,摇身一变,收起法身,又现了庞韶的模样。
“我是明钦的朋友,化作黎汉章不过为了便宜行事,你们还是小心一些,今天的事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
四人见他从一个半百老者须臾变成俊美少年,尽皆目瞪口呆,文竹凝起黛眉,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沈怀璧恍然道:“原来公子是钦之的朋友,敢问公子如何称呼,钦之又现在何处呢?可否带我们见一见他?”
明钦在银鲨巨舰上因着商妙妍的关系被西河天将苏梨落收作弟子,着实让沈家子弟歆羡万分,沈怀璧对明钦虽有些芥蒂,对他姐荆眉妩却是难以忘怀,加之又有同窗之谊,在这处处碰壁的关头听到故人消息总是要亲切几分。
“在下姓庞。”明钦沉吟不语,大家初上仙界,处境都不怎么好,他对沈家的所为打心眼里也不以为然,不过沈、高之辈究竟没有很大过恶,看着同学一场的情面上也不好置之不理。
他这里心头犯难,四人更是六神无主,跟着他亦步亦趋,走过一所宅院的时候,却听的大门咯吱打开,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扑到明钦身上娇声道:“爸爸——”
“窈儿?”明钦笑着抱起窈兮,愕然道:“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一个模样娇俏的翠衣小鬟慌忙从宅子里撵出来,望着窈兮扎到明钦怀里,不由瞪大了美目,吃吃道:“小小姐——,你是……”
“我说窈儿这鬼精灵怎么一声不响的往外跑,敢情是看到熟人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庞韶笑兮兮走下阁楼,淡淡瞄了沈家兄妹一眼,脸上也声色不动。
“钦之——”
四人料不到“明钦”如从天降,心中顿时滋味各别,沈怀璧喜出望外,“刚还向庞公子询问你的下落,想不到啊,这所宅子是你的吗?多日不见,钦之你可真是今非昔比呀。”
庞韶眨眨眼睛,她为人冰雪聪明,心念转动,便猜出几分,不着痕迹的道:“宅子是庞兄的,我只是作客而已,怎么你们也进了学宫吗?”
沈怀璧长叹一声,“今天被帝经学院一个什么支公了百般胁迫,若非庞公子出手相救,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庞韶礼让道:“大家进屋叙谈吧,庞兄热忱好客,我和他倾盖如故,今日便越俎代庖,进些地主之谊吧。”
“如此甚好。”沈怀璧巴不得他说这话,连连客套道:“庞公子请,钦之请。”
庞韶是个自在惯的人,本身又家世显赫,底蕴深厚,虽不至于像支祥麟那样在衍息宫买座府宅,单租用这么一所宅院也花费不訾。她离开赫连舜华的住处,却是带着窈兮偷偷溜回这里,这衍息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明钦正巧从这门前经过,让躲在阁楼上玩耍的窈兮瞅个正着。
沈家如今一落千丈,说到重振门楣又谈何容易,沈怀璧免不得又拿出旧日呼朋唤友的手段,可是朋友因势利而聚,也必因势尽而散,就说支祥麟那样的显赫之辈又哪会跟他真心结交呢?
沈怀璧显然未尽领悟,一看庞韶仪表不俗,料想必是出身富贵之家,便把种种愤懑不平的事情洪水倒泄般诉说起来。
庞韶心思玲珑,再有意旁敲侧击便将几人的境遇摸的一清二楚。喟然道:“咱们既是同窗又是同乡,我对沈兄的遭际自是感同身受,无奈仙界便是如此,三十六天各有各的界域,下界之人若是无所凭借想要入个仙籍可比登天还难。”
沈怀璧虚心问道:“不知钦之你可拿到仙篆了吗?”
“那倒没有。”庞韶道:“我来仙界也没有多少时候,其实只要没人专门查证,有个仙民简也就足够了。”
高观博一听这话顿觉平衡了几分,嘟囔道:“说了半天不是也没有仙籍嘛,整的自个好像成了真仙一般。”
第100章 另有打算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0章 另有打算 “观博,你少说两句。”沈怀璧皱起眉头,暗暗腹诽,两人虽然是多年好友,但这高观博实在有点烂泥扶不上墙,没看老子现在都夹起尾巴做人,你这褪毛公鸡有什么好得瑟的。
这次叶芸湘竭尽财力才将沈家兄妹送进学宫,对于高观博和文竹便爱莫能助了,他俩只是陪同而来的。
庞韶摇了摇褶扇抿嘴笑道:“不知道高公子伤得重不重,庞兄这里有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不如让翠小给你调治一下。”
高观博轻哼一声,听她这么一说,身上不觉又疼痛起来,只是庞韶嘴上虽这么说,却坐的四平八稳一点也没有拿药的意思,他紫涨着面孔却不好意思开口相求。
沈荷裳暗自摇头,轻叹道:“那就多谢庞公子了。”
“沈小姐不必客气。”
庞韶微微一笑,这才吩咐那翠衣小鬟拿了些药膏出来。
虽然庞韶才是宅子的主人,可是她和明钦移易了肉身,明钦对这里毫不熟悉,坐在一旁反倒像个局外人。
这情景落到沈家兄妹眼中不免觉得“明钦”太过熟络,哪有半点寄人篱下的落魄感觉。
沈怀璧斟酌着道:“庞公子,听闻那支祥麟在广鸣学宫十分跋扈,这次我们得罪了他,可该如何是好?”
明钦沉吟不语,这事依他看来既然斗不过最好一走了之,可是沈家兄妹入学不易,恐怕不会就此遁走。
庞韶打个哈哈,随口道:“什么四公子不过是些小鱼小虾欺负你们面生罢了。只是你们有把柄在他手中,凡事躲着他点便是。”
沈怀璧苦笑道:“这事确实怪我,异想天开的招惹这个支祥麟,搞得现在难以脱身。钦之说的虽有道理,只怕这祸事不是想躲便躲得开的。”
文竹口唇微动欲言又止,踌蹰了片刻,轻声道:“明……明钦,现在沈家正在难处,你便看在……商夫人的面子上,帮沈家一把吧。”这短短两句话倒像费了她偌大力气,禁不住娇躯微微颤抖。
庞韶讶然的瞄了文竹一眼,她心思敏锐,分明感觉到文竹情绪有些不对,转见明钦脸色有些异样,暗道这两人莫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轻咳道:“办法也不是没有。惟今仙界很多府宅都招收仙仆,如果几位肯屈就的话,即便从此入了仙籍也不是难事。”
四人各揣心事,这个办法他们早就听过,仙界有许多门庭显赫的仙宦之家,府中仆从如云不乏作奸犯科之流,天庭也无从纠查。不过这等于卖身为奴沈家兄妹自不愿行此下策。
沈荷裳冷着脸道:“若是没有善法咱们便先回悬空岛再作打算。卖身为奴这算什么主意。”
庞韶微微一愕,失笑道:“沈小姐误会了。三界之内还是有很多干净营生的,沈小姐莫非看不起这仙仆么,岂不知仙界自玉帝以下,无量数仙宦纷纷自我标榜为仙民公仆,人人皆可役使,实在是光彩的很呢。当然公仆之外,也有私仆,作佣拿薪罢了,沈小姐想必是养尊处优惯了,一听这仆字便觉得是莫大耻辱。莫非忘了皇朝以前‘仆’还用作‘我’的谦称呢。”
沈荷裳睁大美目,恨恨的道:“我哪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想不到你来仙界时间不长,门道倒摸出不少。这次家里只为我哥和我办了入学手续,文姐和高观博还没有安置,既是庞公子有些门路,便劳烦你们给他俩谋个差事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这事好办。”庞韶笑道:“庞兄这里便少一个使唤女佣,不知文小姐肯否屈就。至于高公子嘛,衍息宫有许多聘任门卫的告示,我回头便给他引介一番。”
“什么,你让我去看门守院?”高观博大为忿然,他生来锦衣玉食虽然没有什么真材实学却自视很高,从不将力役之事放在眼里。
庞韶淡淡瞄他一眼,也不规劝,笑吟吟地道:“文小姐意下如何?相信那支祥麟还不敢到庞公子的家中拿人。”
沈怀璧一听这话,当即应声道:“庞公子是我们的恩人,文竹在你这里作活我是两百个放心。文竹,我把灵犀璧留给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你直管和荷裳联系。”
沈怀璧此行雄心万丈,目下虽受了点挫折却不甘心灰溜溜返回沈家。叶芸湘给兄妹两个准备了两块灵犀璧,考虑不可谓不周密,沈怀璧当即留给文竹一块,其实却是方便他遇有缓急好向庞韶求救。他虽是胆气薄弱,倒不失为八面玲珑的人。
沈怀璧一锤定音,文竹轻柔一叹算是默认了。高观博对庞韶的提议不以为然,自也无人勉强。
几人又闲叙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将晚,沈家兄妹才忧心忡忡的告辞而去。
文竹孤零零的站在厅中,突然的冷落让她有些不适,前一刻还是坐上客,倏忽间便成了宅中仆,即便近日来的遭遇已让她沉静了许多,心绪也不免有些低落。
庞韶招手将窈兮揽进怀中,指着文竹笑道:“窈儿,这位以后要叫文妈妈了。”
文竹浑身一颤,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一股刚拗之气冲上顶门,抢上两步起手便向庞韶面上掴去。
庞韶唬了一跳,百忙中横扇一格,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钦,你怎么能这样?我真是看错你了。”
文竹自不是庞韶对手,手臂便扇子压的酸痛,气怒的狠盯着庞韶,俏目中如欲喷出火来。她分明听到窈兮管“庞韶”叫爸爸,“明钦”方才那话不啻是晴空霹雳,他只道“明钦”变着法将她骗来给庞公子玩弄,心头如何不恼。
庞韶渐渐明白过来,哭笑不得的道:“明钦,你倒底跟人家什么关系呀,这河东狮子我可消受不起,你快来跟她解释清楚吧。窈儿,你看你爸爸多坏,尽在外面沾花惹草,简直坏透了。”
明钦也是焦头烂额,讪讪地道:“文姐,这事说来话长,你能听我解释吗?”
文竹心情渐渐平复,也察觉到可能冒失了,那日在仙车上和明钦有了肌肤之亲,回想起来每每柔肠百转,难以自处,此番故人重逢,这些委屈好似洪水决堤忍不住便发泄到他身上,谁知庞韶阴差阳错便当了替罪羔羊了。
明钦忖思着将神游易魂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歉然道:“这件事有些离奇,却是半点不假。你既然留了下来,早晚要让你知道。”
文竹看看庞韶,又看看明钦,迟疑道:“你真的没有骗我?”
明钦点头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文竹面红耳赤,使劲推了他一把,娇啐道:“去你的。”
“雨过天睛了吗?”
庞韶轻咳一声,缓缓道:“文小姐,易魂的事明钦已经讲明,我就不赘言了。你在我这里帮佣,我不会差你工钱,但是我希望你也要勤勤恳恳,不可恃宠而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让翠小教你。她是我身边的人,完全可靠。”
文竹方觉得云开雾散,心气敞亮了许多,一想跟庞韶并无交情,自不能让人百般迁就,揩了揩粉泪,轻声道:“我明白。”
“好。”庞韶微微点头,“若是你做事得力,本公子也不会亏待你,早晚会帮你入了仙籍。”
她心中也有一番计较,这次阴差阳错和明钦调换了肉身,不论愿与不愿,这关系都是亲密异常了。姐姐庞子歆又对他另眼相看,说不定日后便有些婚姻之亲。世家婚配本是寻常之事,不如人意的地方往往而有,明钦总算一个不错的人选。
这事虽不必急在一时,但古语说‘教儿婴孩,教妇初来’,这文竹和明钦关系非比寻常,伊始就要拿出正室的威严来将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免得她将下界那些鄙野之气带了来。
第101章 芰荷为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1章 芰荷为裳 庞韶有心要摆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可她却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也想不出多少条条框框,权且吩咐翠小带着文竹熟悉下家中的情况。
“怎么样?明兄对我的安排可还满意?”
庞韶靠在太师椅上斟一杯香茶慢条斯理的小啜了一口。
“这次便多谢你了。”明钦隔着桌子坐下轻舒口气,相识以来庞家姐妹帮了他不少忙,这个人情是跑不掉了。
“你记得便好。”
庞韶若有深意的瞄他一眼,易魂之后两人倒是头一次这么面对面的坐着,瞧着对方有种照着镜子的错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那个支祥麟仗着支家的势力在学宫中飞扬跋扈,早就是臭名昭著。这次被你坏了好事,多半不会善罢干休呢?你这些同学好友若是一个个照看起来,可是麻烦的很。”
“今天只是适逢其会,他们的是非我哪能管得了许多。”明钦微微失笑,奇道:“这支祥麟既是恶名在外,难道学宫的仙长便置之不管吗?”
“明兄想必也知道这个支家可是摩夷四柱之一,哪位仙长愿意平白得罪。”
庞韶嗤笑一声,感慨道:“我看你面冷心热,若是支祥麟纠缠不休,你可未必能无动于衷呢?”
明钦怔了一怔,想不到庞韶会着意观察他,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见文竹惊慌失措的跑了来,手上捏着块灵犀璧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钦……之,不……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明钦脸色一沉,连忙上前扶住轻抚着文竹的香肩帮她镇定情绪。
“荷裳……荷裳,她被人劫持了。这可怎么办?”文竹急的俏脸煞白,强忍着不让泪珠掉落下来。
她刚才跟着翠小熟悉宅中的环境,心头亦忧亦喜,和明钦相处虽然时候不多,却有一种莫名信任,况是如今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能够找个安身之处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谁知心绪刚刚平定下来,便接到灵犀璧的讯息,她只听到那边人声嘈杂,数息功夫便断了联系,察觉到事情不妙,便慌忙跑了过来。
“这八成是支祥麟做的好事,想不到他行动这么快。竟敢在衍息宫劫人,果然是无法无天。”
明钦微微冷笑,安抚着文竹道:“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查个究竟。你安心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
“我说你坐不住吧。”庞韶露出个果不其然的表情,应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这里我比你路熟。窈儿和文竹由翠小照看就足够了。”
明钦胸口吞吐着一团怒火,也无心仔细盘算,微一点头,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钦之……,”文竹撵了几步,叮咛道:“你也要当心啊。”
明钦摆手道:“回屋吧,锁好门户。”
…………
沈家兄妹初来乍到料想也不会得罪什么人,出门不久便遭了劫持支祥麟嫌疑最大,他的宅子离得也近,两人稍一合计,便决定先到支祥麟家中探查一番。
天色已经入暮,街道两边都点亮了白炽的宫灯,夜风送爽,十分幽僻。
支宅的大门紧紧阖闭,两人对视一眼,故伎重施幻出一双羽翅掠到树枝上。
宅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阁楼上透出些光亮,两人化作飞鸟落到窗台上,透过纱窗往屋里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差点从窗台上掉下去,好在是化身羽类,看不出多少异样。
卧室中间摆着一张雕镂华美的香木大床,一个身段妖娆的女郎趴在上面翘起圆滚滚的臀部,支祥麟和两个狐朋狗友脱的赤条条的围着她上下齐手,一副色授魂与的神色。
那女郎妆容细致,瞧起来年纪不大,任凭三人在身上掏摸捏揉,轻眯着双眼不时发出一声媚叫,也不知是痛楚还是享受。
明钦一看不是沈荷裳,轻轻松了口气,心头竟然升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支祥麟一手捏着女郎的翘*臀吃吃淫*笑,一手拿着灵犀璧和什么人通着话,这时啪的一声将灵犀璧丢到一旁,翻身坐到大床上一脸阴沉。
公孙寿嘿然道:“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咱们支公子了,回头咱弟兄让他知道学宫这一亩三分地是谁家天下。”
西郭齐埋头在女郎身上疯狂舔弄,闻言眼珠子一转,“寿子,这回你可想岔了。我看祥麟多半是想着将沈荷裳这粉嫩可口的小蹄子拱手让给钦差,心有不甘呢。”
“钦差?”明钦听他们说的有些入港,更是留上了心。
“我当什么事呢,至于吗?”公孙寿不以为然的道:“白脸钦差十年一度巡查诸天,若是侍候好了可是一本万利的事,多少人家盼都盼不来呢?把沈荷裳送给他玩一玩,钦差大人一走,还不是公子你的囊中之物。”
女郎听出些门道,趴到支祥麟怀中不依的道:“支公子你好坏呀,今天玩弄人家那么多遍还有心想着别的女人,难道羊儿服侍的你不够舒服么?”
“去,去,你这骚*货懂什么。”支祥麟不耐烦的推开羊儿,埋怨道:“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二叔,如果不是他把准备给钦差大人的那朵姐妹花给弄丢了,我爹也不会临时起意要我抓两个女弟子充数,真是可惜呀,这沈荷裳我惦记了这么久连她小手都没摸到。”
公孙寿将羊儿拽到怀里,吃吃笑道:“支公子不要你,我要啊,我寿子就喜欢你这头大白羊。”
西侨齐试探道:“公子,听说另一个女的可是学宫一位教授的千金,咱们这么干不会弄出事来吧。”
“没错,听说是学宫从下界聘任不久。”支祥麟点点头,哂笑道:“这两个女弟子可是送给钦差大人享用的,你我又怕个什么,便是那教授事后得知,量他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如今的大小仙官哪个不看钦差大人的脸色,咱们给他成了这等好事,那钦差也必会格外看顾。只是便宜这老猴子了。”
公孙寿忙着和小羊肢体交缠,兴奋的一脸麻子都冒出光来,饿虎扑食一般压到小羊身上,吭哧吭哧起伏起来。
西郭齐舔了舔嘴唇道:“公子,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玩咱们的。沈荷裳再好,这会儿也吃不到嘴里不是。我看小羊也不错,别看寿子闹的凶,我数不了五下,他就得败下阵来。”
一言未落,公孙寿忽的大呼小叫起来,倏时便软作一滩烂泥,后知后觉的道:“你刚才说我什么呢?”
西郭齐拍手大笑道:“怎么样公子,我说的不错吧。”
明钦见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刚想杀出去拷问一番,庞韶变化的云雀在他身上一啄,示意她跟在身后。
明钦迟疑了一下展动翅膀出了支宅,两人收起变化,现了真身。明钦不解道:“我正要拿住这支祥麟,你阻我作什么?”
庞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摇头道:“你没听他们说要将沈荷裳送给什么钦差大人,你只管在这边闹的天翻地覆,不但于事无补,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若是他们将人质小心隐藏起来,再要施救可就难了。”
明钦皱眉道:“可是不拿住支祥麟,怎么知道他把人质藏到哪里去了。”
庞韶卟哧一笑,“你这人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又笨的可以,是否关心则乱呢?沈荷裳是支登天交待下来准备给钦差的,当然不会藏在这里,若我所料不错,县上芙蓉楼是支通天的产业,款待钦差也必是在那里。沈荷裳的藏处便呼之欲出了。”
明钦恍然而悟,轻笑道:“想不到庞二妹还有几分足智多谋的样子,对此间的熟悉,我确实不如你,这事还得多多仰仗,我听你之令行事便了。”
庞韶轻哼道:“本公子的好处可还多着呢,你这乡野小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我才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呢?”说毕羽翼一展便直冲云霄,地皇县城离两界山道路不近,两人虽有神飞之能,往来也需要顿饭功夫,明钦不敢怠慢,鼓起金翅紧随其后。
第102章 芙蓉楼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2章 芙蓉楼 相传封神之战以后截教门人纷纷坐上了仙界神位,居然也盛昌博爱、平等的教义,扮演起救世主的角色,将此前助纣为虐的行径淡而化之,反而大义凛然的指责阐教众仙假仁假义、排斥异己什么的。
是以一些和教义违碍的行当都被仙界明令禁止,譬如这青*楼妓寨便是荦荦大端。
上古之时,人知其母不知其父,游冶之举自然无从发生,自从管仲设置女闾,皇朝无代无之,即便道学家泛滥的宋、明也无可如何,可见一种现象的出现和消亡原不是一纸条文便可约束,倘若官家每可令出法随,天下大治倒也容易的很。
上古治民以道,五霸治民以术,前汉以来尚有学而已,之后则不学又无术,初以为天下为治甚易,动而失据则搪塞之,搪塞不足又装聋作哑,无怪人说,‘一入截教,便无足观’。宜乎本就是一群湿生卵化之类,哪里知道圣王设道的深心用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以色事人也算投其所好。色艺之流随处可见,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也。截教门人每每板起面孔将道学家批驳的体无完肤,而其行事却往往颠三倒四,自相扞格。
令行而不能禁止,反而平生无限纷扰。俚语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人人知之,人人戒之。社会存此一尾闾,则礼法之坚守壁垒不能说毫不入情。可笑的是禁令一出,妓寨并不见得少了,却是遁入各行各业,丧行失耻,不可言说。
而逼良为娼这种最可鄙弃之事反而猖獗弥甚,官不办,法不究,谁说这些截教之徒真能秉持正义呢,不过是聊以遮羞以供其上下其手的便利而已。
芙蓉楼便是地皇县一座气派非常的大堂会,明面上的老板是摘星社的支通天,远远望去一片灯火辉煌,楼阁连云,不愧有摘星之名。
明、庞两人降下云头,庞韶飞快的道:“钦之,你可知道天界有两大巡检,黑脸巡检张桓侯三十年一度巡查三界,所过之处沉冤昭雪,贪渎仙吏无所遁逃。白脸巡检卢有道十年一巡检,此公自号‘长乐老’,巡行之时笙歌靡曼,回到天庭也只夸赞四海升平而已。若是卢白脸倒也罢了,倘若不巧来的是张桓侯,你我二人可敌他不过。”
明钦讶然道:“原来还有这种分别。瞧支登天的作派,这钦差必是卢有道无疑了。不知为何一个十年一巡,一个三十年一巡。古说三十年一世人,来的可真够晚的。”
“天庭立法确实有些不合情理,笙歌靡曼三十载,只怕已是沉疴难起,便是由张桓侯整治一番,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庞韶默然一叹,岔口道:“不说这些了,若是能神鬼不觉的将楼中情景打探清楚最好。你精擅变化之能,不如变作支祥麟的样貌,易于为力。”
“好主意。”明钦拊掌一笑,捏个法诀,摇身一变,一个举止轻傲的支祥麟便活脱脱出现了。
仙家大都懂些变化之道,庞韶虽没有特别研习过,以她凤凰血裔的灵明变化些羽类雀鸟倒不算难,复杂些的便无可为力了。
她从腰间的‘如意囊’中掏出一面黑色大氅裹在身上,转了个身笑道:“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不错,”明钦笑道:“你就扮作我的随身护卫吧,支祥麟这样的阔少爷不带个随从总是不够体面。你这副打扮神秘感十足,估计没什么人敢轻易招惹。”
两人大摇大摆的向芙蓉楼走去,早就落到在外放风的打手眼中,一个瘦削的汉子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道:“大少爷,您今儿怎么自己走着过来了?”
明钦好整以暇的道:“跟朋友出来玩,顺道路过,听说人已经抓了,过来看看。”
“是,是。”那人不迭声道:“人已经给红姑送过去了。您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吗,要不要我给您安排两个姑娘服侍一下。”
明钦正要推托一下转念一想给这家伙找点事做也不错,摆手道:“你去安排吧,红姑在哪?”
“她在天字号第三间。少爷您忙。”这龟公眼力劲儿极好,当下顾不得放风,屁颠屁颠的安排姑娘去了。
芙蓉楼里莺歌燕舞热闹非凡,正堂中挖了一个平阔的大池,里面坐满了衣裳齐楚的恩客,几个霓裳翩翩的女郎站在池子中央曼舒广袖,轻歌妙舞,引得众人不时欢声叫好,醉气醺醺的面孔在五彩光灯下明暗不定,荡漾着阵阵奢靡之气。
正堂的一侧有几个小阁子,里面搭建着数架云梯,庞韶对天界建筑非常熟悉,拽了明钦一下随着几个男女进到阁中,阁壁上吊着一个铜铃,旁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精巧的小算盘,上面写着天、地、玄、黄什么的。
明钦见有的人在上面轻轻拨动,微微恍然依法在天字上拨了一下,铜铃叮铛一响,阁门缓缓阖上,云梯便在一阵嗡鸣声中上升起来,天字号却是极高的一层,中途虽有三三两两的人不时进出,到了最后却没什么人留下了。
原来仙家虽是神通广大,却愈发疏懒起来,况且,‘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玉帝并不喜欢仗恃神通不服管束的人,是以在仙界灵器一道大为昌行,神通之说反而有些黯淡。
天字号楼相对僻静许多,墙壁都是玉石打磨,光可鉴人,檀木门窗精雕细镂隔音极好,门旁都挂着小牌子,写着天干地支。
两人正寻思这第三间会是哪个,耳听的吱呀一声,一个衣裳不整的矮小中年人鬼鬼祟祟的推门而出,抬眼望见两人唬了一跳,讪讪的道:“支……支公子,咳……”
“郑缉查?”明钦脸色微沉,看来近墨者黑是一点不假,这郑缉查捡了支通天的便宜,登时跟着声色犬马起来,倒也不足为奇。
“你是来找那两个女弟子的吧,我……咳,二叔已经安排好了。”郑缉查想起现在是支通天的身份,没必要低三下四了,不由挺了挺腰杆,声音也稳健了许多。
“人是你抓来的?”明钦和煦一笑,心头越发冷了起来。
“那是当然。老大吩咐的事我能不亲力亲为吗?”郑缉查自信满满的道:“你放心吧,一根汗毛都不会少,我已经给红姑送过去了,若是不好调治便下点药,包管让钦差大人满意。”
“很好。”明钦漠然一笑。
有了郑缉查前面带路,事情登时变的简单起来。三人在寅字房间外站定,郑缉查轻咳一声,敲了敲门。
“红姑,支少爷看你来了。”
一个满脸凶相的仆妇拉开房门,明钦三人鱼贯而入,目光在房中一扫,不由哑然失笑。
房内陈设的是个书房模样,靠墙摆放着数层古董架,旁边是一个红木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几本线装书也十分齐整。
对面钉着一个神龛,供俸着秉直无私通天教主,四壁挂了几幅书画,有品性高洁莲花图,题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书法写的是《昊崇大上经》,“热爱天庭、热爱玉帝”云云。
另一边拖着长长的帏幔,后面放着一张绣床,两个身形纤瘦的少女相互揽抱着坐在床边。
一个体态丰腴的红衣妇人环抱双臂盯着两女诡秘腻笑,另有两三个手脚结实的仆妇在一旁侍候,虎视眈眈的神色不善。
第103章 眼儿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3章 眼儿媚 坐在床边的少女果是沈荷裳,和她相依偎的女孩明眸皓齿,面孔精致,看起来要小着两岁,盯着来人满是警惕之色。
明钦大感惊讶,万没料到这少女竟然也是认识的,他在府学读书的时候,被人戏称为‘同学四美’,拟作明妃,此外还有妙舞貂蝉之称的荆眉妩,玉骨冰肌的沈荷裳,剩下一位则是教授澹先生的小女儿,雅号‘醉西施’的澹容瑜,只是她娇俏活泼殊无西施之病态。
明钦虽然听支祥麟说过抓的另一个女子是一位刚从下界聘任学宫的教授之女,却未曾联想到澹先生身上,这时见澹容瑜也身陷囹圄,恚怒不由添了几分。
郑缉查眼珠子一转,摸着下巴笑道:“红姑,你这芙蓉楼里可是真有高人呀,将这客房装扮的跟衙门老爷的公牍一般,若是不知底细的还真被你瞒过了。”
红姑媚笑道:“瞧您说的,这楼里楼外虽是有支县尉照应着,咱们这种营生总得有备无患不是。我说大少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俩小姑娘可是支大人百般关照留着侍候钦差大人的,你就别惦记了。其实这等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也就给那些老猴子耍个新鲜,真是论起本领来,咱这芙蓉楼里的姑娘哪个不强上数倍。”
明钦不置可否的笑笑,“钦差现在何处?”
“支大人正在厢房里款待着呢,总要他们有了一二分酒兴才会到这边来。”
红姑掩口一笑,背着两女凑到明钦跟前小声道:“这两个小蹄子拧的很,想要她们乖乖就犯可不容易,呆会儿干脆灌上一碗迷*药,管保她俩服服帖帖的。”
“好,”明钦挥手打发道:“那你去准备吧。我跟她们聊几句。”
红姑心头咯噔一跳,小心翼翼地道:“大少爷,钦差可就在隔壁,你可别弄出差错来,坏了支大人的大事。”
“放屁,难道本公子不比你识得轻重,你是支家人还是我是支家人?快滚……”
明钦不愿跟红姑多所纠缠,免得贻误时机,半推半吓的将她轰出房门,那些仆妇更是气焰全无,昏溜溜的退了出去。
郑缉查轻咳一声,干笑道:“这老*鸨被老大使顺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连大侄子你的面子也敢驳,早就该让她长点记性。”
“你也出去。”明钦指着房门道。
“这……”郑缉查一脸尴尬的瞄了瞄沈、澹两女,终是底气不足,缩了缩脖子道:“好吧,那我在门外候着。”
明钦紧盯着众人走了个干净,绷紧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下来,方才若是几人再推三阻四,他随时便要袖出金椎将其击杀当场,反正这些人早就恶贯满盈,打杀一个世间就少一丝恶浊。
“支祥麟,你到底想干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样坏事做绝,仙界律法不会饶过你的。”
沈荷裳紧紧护住澹容瑜,虽然心中同样紧张害怕,仍是梗起脖颈疾言厉色的声斥。
明钦一阵无语,和庞韶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一笑,微微掀开斗蓬,在两女面前露出庐山真面。
“明妃?”澹容瑜睁大了漆黑的眼眸,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庞韶怀里在她胸口捶了几下,又哭又叫大发娇嗔:“大坏蛋,你一声不响的跑哪去了,害的我怎么都找不着?”
庞韶怔了半晌,哭笑不得地道:“钦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和这位小美人的关系吗?”
明钦无辜的一摊手,“她是我在下界一位老师的女儿。”
澹容瑜轻啼了一会儿,听两人对话蹊跷,揉着泛红的眼圈一头雾水,痴痴道:“钦之,你是来救我的吗?”
“算是吧,”庞韶摆手道:“眼下未脱险地,有什么话回去再慢慢说。”
明钦游目一扫跃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只见那窗棂都是金铁所制十分牢固,这却也难不到他。羽族素来以股肱多力著称,这具肉身传承凤凰天赋神通,兼之《金刚经》中蕴藏佛家龙象之力,千斤重椎都能运转如飞,况此小可之事?
明钦贯力于掌,指力之强足可拗金断玉,抓着窗棂就像拧麻花一般生生掰出数尺空洞。
“庞韶,你带她俩先走,若是有人胆敢拦截,自有我来打发。”
“没问题,”庞韶爽快的应了一声,一左一右将两女挟到臂下,跃到窗台上笑道:“两位美女,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空中的夜风可大的很。”
天字号楼层离地数十丈,两女偷眼往下面一看,只见得灯火微茫,行人如虫蚁一般,顿时面如土色,身子软绵绵的浑身发冷。便是有些不忿的言语也不由自主咽了回去。
“你也别逞强,钦差跟前向来有九界高手护卫,硬撼起来你可占不了便宜。”
庞韶扭头提醒了一声,见明钦面沉如水,丝毫不为所动,感叹的摇摇头,撑开金光照眼的羽翅微一鼓荡,眨眼间便没入微茫夜空当中。
明钦冷静下来,随手拉上窗帘,走到书案后面坐了下来,桌角摆着一个精致的灯台,外面罩着碧琉璃,明钦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识得灯擎上有一机括,轻轻一拨里面的焰火便卟卟跳跃起来,整个房间亮起一片幽幽碧色,充满了迷离变幻的味道。
房门啪嗒一响,红姑端着一个玉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烫金酒壶和几个瓷杯。
“支少爷,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红姑笑吟吟的抛个媚眼,目光一溜见床上空无人迹,顿时面孔一僵,疑惑道:“人呢?该不会是被少爷藏起来了吧。”
明钦推坐而起,拿起茶壶放到鼻际嗅了嗅,皱眉道:“放的什么药,可靠吗?”
“那是当然,”红姑拍着胸脯得意地道:“支少爷你还信不过奴家吗,这药叫作‘胭脂泪’,又名‘眼儿媚’,任她是三贞九烈,饮上一杯,也得由人摆布。”
明钦冷笑道:“空口无凭。红姑你还是给我做出个榜样吧。”
红姑面色微变,强笑道:“少爷你这话怎么说?”
明钦更不答话,指出如飞在她‘肩井穴’上疾戳了一记,红姑心惊欲叫却被他捏住牙关,立时有口难言,呜呜呀呀语不成声。
穴道是经络流通之处,道行之士精通吐纳之术,真气截穴的功夫比起寻常武人不知强胜多少。明钦又修习‘太阴炼形术’有年,自从窥破《金刚经》离相寂灭之道后更能变化外物,要摆布这个根基浅薄的红姑自是轻而易举。
他随手挑起壶盖将满满一壶药酒一丝不落的灌进红姑腹内,就见她打了两个饱嗝,肌肤上泛起晕红,水汪汪的眼睛变得饧涩起来。
明钦将醉成死狗的红姑拖到床上,在房中踱了两步,收起变化,露出庞韶的真身。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他愈发感觉到易魂之事的蹊跷,易魂和夺舍相似,多半和生辰八字、魂魄融斥都大有关系,譬如医家有换血、易脏之术,也必得千调万选,试其合否,并非随便两人便能施以手术。何以明钦和庞韶的易魂换体竟尔毫无知觉,又能无丝毫扞格呢?
最近读了须菩提的金刚经说解,对空相之道大有领悟,更加感觉到这事极有可能是‘神游镜’的一种伽持,使人迷朦不觉。
仙凡之别首先要遗弃色身之见,譬如上洞八仙的铁拐李本是一美男子因肉身被毁夺舍了一个脏污乞丐反而证印大道。观音菩萨则是阐教慈航道人因世间男尊女卑便投生女胎誓愿渡人。
月宫天子掌管阴阳和谐之事,若不能遗弃色身之见恐也难以秉公而断。古来许多道学先生一不能济国家之贫弱,二不能发煌圣道中庸之说,反将齐家治国的功夫滥施到女子身上,引后世无穷诋责,几乎把圣道绝学一同淹没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贵而难及,皆因世人我见、人见太深,平心相待知易行难。
第104章 火烧钦差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4章 火烧钦差 明钦从床边的壁厨里找出一件霞裳披在身上,随手抖开乌绸般的秀发,居然一国色天香的美妙女郎。
滞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郑缉查搀着一个醉气醺醺的老者推开房门,目光一扫停到明钦身上,愕然道:“你怎么进来的,支少爷人呢?”
明钦做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的道:“这位便是钦差吗?”
这老者面皮黑瘦,胡须廉廉,若非一身锦绣华衫倒像个田间的老农,闻言睁开惺忪的眼目,斜乜着明钦笑道:“这又是谁家女子,出落的好生娇丽。”
“大人您入眼便好。”郑缉查顾不得再细问究竟,低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服侍大人就寝。”
明钦诡秘一笑,慢吞吞的走上前去作势欲接,若有所指的道:“钦差交给我,郑缉查直管放心的去吧。”
郑缉查眉头大皱,总觉得这女子有些不驯顺,忖思着回头找红姑问个清楚,絮絮道:“侍候好了,否则拿你是问。”
他这里伸出推送,卢有道也含糊一笑,顺势往明钦怀中躺去。谁知明钦忽的身躯一闪,电一般在他脚下勾了一下,卢有道站立不稳,‘哎哟’一声扑了个狗吃屎,酒劲立时醒了三分,正要撑起身体问个皂白,不妨明钦一脚踩在他脑袋上,只听砰的一声,这回结实的来了个以头抢地,门牙顿时磕掉了几颗。
“你……大胆……”郑缉查惊的浑身发抖,捋起袖子便要上前扭打。
明钦冷淡一笑,心念转处,面前轰的暴起一片光华,一柄硕大金椎从袖口蓦的飞出结结实实砸到郑缉查胸口,只听的咯嚓数声胸骨碎裂,郑缉查大睁着眼目弹飞到墙壁上,挺动了两下,七窍都流出血来。
卢有道听到响动,吓的亡魂皆冒,软瘫在地上再不敢胡乱挣拒,只是嘴里咿唔作声,表示有话要说。
明钦缓缓移开腿脚,将卢有道踢的滚了个身,好整以暇的拿起书桌上的灯檠。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是谋刺钦差,大逆不道。”卢有道哆嗦着身躯,捂着口鼻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床榻上传出几声娇媚的呻*吟,红姑刺拉一声撕开帏帐,脸蛋上艳红如火,双手在胸口焦灼难耐的揉搓着,鼻息咻咻不住娇喘。她喝了整整一壶药酒,酒倒不算什么,‘眼儿媚’却大有分量,她生怕药力不够,还着意放了双倍,自作自受这话用在她身上可是分毫不差。
明钦笑吟吟的踢了卢有道一脚,和声道:“你不是喜欢女人吗,这里正好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姣好妇人等着钦差大人施力拯拔,你还不快点爬到床上去?”
“这……”卢有道面有难色,他自知体力有限,平时只对娇酥的二八佳人感兴趣,这如狼似虎的妇人可就敬谢不敏了。
明钦冷笑道:“我有心成全你,钦差莫非不肯领情。如花似玉的美人都不要,你是想跟那郑缉查一样吃椎子了?”
卢有道悚然一惊,慌忙告饶道:“女侠息怒,我过去便是。”想想那硕大的金椎怕不有千斤之重,他这垂迈之躯哪堪领教。
仙人原本寿元极长,又大都驻颜有术,不过这都得仰赖天地灵根和人间香火,而仙界蟠桃早就入不敷出,天庭又政务繁冗,不能通权达变,以至下界灾祸迭出,信力日见衰弱,香火因之稀薄,长生久视都快要成了传说了。
卢有道手忙脚乱的挨到床边,红姑迷糊中察觉到男人靠近,登时如获至宝,挺身一把抱住翻滚到床上。药劲作用下她蛮力大的惊人,刺拉声中便把两人的衣服撕扯的七零八落。
卢有道见红姑一身皮肉白花花的虽然老了点倒也凹凸有致,百忙中瞄了明钦一眼,心道这女娃虽凶,倒底是个女人,也不知有没有经历过风*流阵仗,待老夫大展雄风放倒这妇人,不信她不春情荡漾。
他心头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骄兵必败已有明证,红姑趴在上面提纵不了数下,卢有道便一溃千里,急的红姑大声娇啼起来。
明钦端着灯檠走到床边,幽光照耀下只见卢有道唇齿发白,额头上布满细汗,哆嗦着道:“女侠,救我一救。”
明钦微微颔首,淡淡笑道:“勿忧,我会好生超渡你的。”
卢有道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明钦手上的琉璃灯卟的一声爆炸开来,碧绿的火光引燃了帏幔,迅速熊熊燃烧起来。
明钦拽起床单在两人身上缠了数缠,又扯了些帏帐下来一发投到火里。
“女侠,有话好说,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执意害我?”
卢有道惨呼着在床榻上奋力翻滚,无奈身上缠了个神智昏乱的红姑,哪里能够解脱的开。
明钦悠悠然道:“你都称我为侠了,岂不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惩恶除奸,正是份内之事。你这狗官空披了一张人皮,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与天下百姓为仇,人人皆可诛之。死到临头尚不觉悟,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一语未了,门口传出一声轰然大震,几道人影破门而入,支登天一见房中情景,立时怒气勃发。他对卢有道百般奉承,对这房中的布置自是加倍小心,亲手将卢有道交给“支通天”后,却许久不见他回来汇报,不由心中起疑,谁知果然变生胕腋,深悔顾忌太甚没有把‘形影珠’装到房中,以至于酿成祸患。
明钦哈哈笑道:“支县尉,你竟敢火烧钦差,图谋不轨,这弥天大罪你可敢认?”
“一派胡言。”支登天惊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胆敢谋逆钦差,嫁祸于我?”
公孙诡随和西郭子侨对视一眼,飞身向卢有道冲去,两人心意相通,打定主意先救下钦差再说。
“看椎——”
明钦疾喝一声,瓮金椎好似天降殒石金光射目,挥舞起来裹挟着千钧重力,又似狂涛怒卷,呼啸间风雷之声寒人胆魄,两人大惊后退,他俩手无寸铁,自不敢撄其锋芒。
支登天面色阴沉,悄无声息的从腰间摸出一支‘穿云枪’,这柄枪看似短小精悍,长不盈尺,施展起来却堪比劲弩,枪中填充着五行灵籽,便是坚石也能打个通透,金铁也能留下痕迹。
支登天趁着明钦挥舞金椎力敌两人,照着他胸腹要害连扣机括,只听的卟卟火籽穿射疾如流星,肉眼根本难以看清,明钦听到异动,下意识挥椎疾挡,叮叮铛铛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数颗火籽炸到金椎上立时爆起汩汩火光,一颗火籽挡的偏了,砰的一声迸射到肩膀上,响起一阵皮肉烧灼的刺刺声。
明钦捂着急剧疼痛的肩头,神念中泛起脱胎换骨的感觉,这火籽乃是先将火石研碎了,然后裹以金铁,再以穿云枪霸道的劲力射出,几乎可以将铁壳震碎,里面火石爆炸起来饱藏着剧烈的火毒,对道行之士的灵体伤害极大。
修行之法大都从吐纳炼气开始,修到高深处,阳魂返虚,可吸纳周天之气,达到长生久视的境界,但惟独十分怕火。太上老君之所以成为一代道祖,很大原因便是他掌握了三昧真火的缘故,普天诸神哪个不惧?
当时明钦在接天崖进入月宫天子梦境,那神游镜的伽持之力虽让他和庞韶误以为易魂换体,达到真假难辨的地步。世人都说,梦境中的人是不知道疼痛的,换句话说,之所以迷梦难醒,是因为没有承受到足够的疼痛。
而这穿云枪的劲力和火籽毒的焦灼适足以将神游镜的伽持打破,明钦闷哼一声,浑身真气鼓荡,滚滚云气急剧蒸发起来,好似褪去了一层遗蜕,倏时间面貌大变,变成了一个容貌韶秀的俊美少年。
这一番移形换体却使明钦和庞韶心意相通,他似乎感觉到在某个角落,庞韶的身体也起了某种变化,恢复了本来面貌。
第105章 螣蛇乘雾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5章 螣蛇乘雾 房间里烈火熊熊,滚滚浓烟迅速弥散开来,房内陈设都是上好木料,帏幔之类也极易引燃,火苗卟卟乱窜不到盏茶功夫便烧的房中不可收拾。
几人虽有修为在身,毕竟没有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面对这炎火之威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支登天连发数枪,不但未伤明钦分毫,反而帮他破除了神游镜伽持,着实让他大喜过望。
明钦因祸得福,《神游经》对神识的淬炼突飞猛进,神识延展开去,芙蓉楼上下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成了他神念的一部分,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竟敢与我支家为敌?”支登天见明钦身怀变化之术,不由瞠目结舌,愈发心事重重起来。
“无耻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明钦冷哼一声,双目微阖飞快驱动神念,戟指着支登天斥喝道:“熊熊烈火,听我号令。”
房内的火焰呼的一声,好似刮起了一道旋风,飞扬如矢矫的火龙张牙舞爪向支登天等人嘶吼而去。
“这是什么邪法?”
三人心胆欲裂,飞舞的火苗气焰高张势如奔马根本不容他们有暇避闪,微一怔愣,衣衫毛发尽皆燎着,连忙就地一滚向门外遁去。
明钦哈哈一笑,指着结实的青石楼板喝声:“给我坼——”
地板蓦的起了一阵奇异的扭异,好像凭空出现一个无形的黑洞,三人站定未稳,脚下一虚猛的向下面陷去。
明钦扛着金椎站在火焰中央,猛恶的火焰却似驯顺的飞鸟一般随着他的走动不迭闪避。他心中又喜又惊,无怪月宫天子对梦神推崇备至,似乎还有些忌惮之心,他不过修炼了《神游经》一点皮毛,施为起来却将支登天三个天人境修为耍得没有还手之力,虽然有三人六神无主,道心不坚的缘故,这《神游经》可也算得无上妙法了。
“何方贼子,竟敢谋逆钦差。”
一声清脆的斥喝传来,房中突入了一个绮年玉貌的玄衫女子,一袭清整雅洁武士服,身躯修长挺拔。她肌肤并不甚白,却有一种健康的红润,琼鼻挺直,唇线紧抿,五官非常精致,整个人有一种英气勃勃的味道,十分耐看。
明钦呆了一呆,心头泛起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哑然失笑。
玄衫女子狠瞪了明钦一眼,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半空中响起一声嘶吼,宛如晴空霹雳,一条水桶粗细的黑色巨蟒坼地而出,浑身紫电盘绕红信如刀,扭身一摆将支零残破的木床扫的四散纷飞,裹起烧的七荤八素的卢有道和红姑冲天而起。
“这是何物?莫非也是一把神兵?”
有了‘雷武瓮金椎’前车之鉴,明钦也不十分惊奇,相传天地间有十三件神兵利器,都是前古流传,名将携持,得其一便可以纵横三界。
巨蟒落地即隐,散作一片紫气萤萤的光华,玄衫女子随手一抄,光华渐渐凝实,幻作一柄神光湛然的丈八蛇矛枪,挟霜带雪,锋锐逼人。
玄衫女了一眼瞥见卢有道烧的面目难识,气恼道:“你这小贼,好不识轻重,不要走,吃我一枪。”说着矛锋一抖,恍惚便见百丈巨蟒盘绕而动,直欲择人而噬。
明钦轻哼一声,也不示弱,抖开凤凰羽、抡起瓮金椎,掠起半空悍然猛砸。
矛椎甫一相击,无边劲气溢散开来,撞的四面墙壁暴起无数空洞,簌簌土石急剧掉落,整个楼层都摇撼起来。
“雷武瓮金椎?”玄衫女家学渊学,一眼便认出明钦手上金椎不是凡物,轻哼道:“若是双椎齐现对上我的‘螣蛇乘雾矛’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你今已势穷力蹙,还不束手就擒?”说着杏眼圆瞪,眉心倏的显现一条金线蜿蜒而动,砰的打出一道湛然神光,势可开碑裂石。
“你敢突施暗算?”
明钦一惊非小,百忙中急荡羽翅,收椎急退,好在凤凰有神飞之能旋转如意远在人类之上,神光擦着面颊倏声而过,打的墙壁都摇了几摇。
交手数合,明钦已知道玄衫女的修为已渡越真人境,又有神兵助阵,矛法精湛,滴水不露,即便他有《神游经》秘法,怕也难以取胜,借着这一荡之力飞身穿出窗户来个远走高飞。
玄衫女微微愕然,失笑道:“一击不中,便想远遁吗?今日不将你擒下,我就不姓颜。”
明钦穿窗出户,却并未遁入夜空,这玄衫女已入真人境界,他即便胁生双翅,也未必能快得他过。夜空之中毫无遮拦,交斗起来可是必败无疑。倒是这芙蓉楼已被他神念融通,大可借着地势之利与她周旋。
不过玄衫女道行高妙,道心也坚牢无比,远非支登天之流可以相提并论,想要以梦境陷她可不太容易。
玄衫女飞身追出,游目一扫见明钦粘附在楼壁上面,笑吟吟地道:“怎么不跑了,莫非想拼个鱼死网破?”
“与我陷——”
明钦不敢轻忽,连忙驱动神念楼壁上的青砖立时鱼鳞般掀动起来,四方上下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扭曲,让人难辨方向。明钦的真身则瞬时和高楼相互假借,倏的失了形迹。
“呵,倒也有些门道。”
玄衫女蹙起黛眉,恍惚间楼壁上的青砖好像化作不可计数的钢刀,她却似站在刀山之上,举步惟艰,她连忙收束心神,闭阖眼目,只以眉心神光照视,心头暗暗称奇,“这小子顶破天也只是个天人修为,为何神念如此精强,竟然连我都差点受了迷惑。”
神光照视中,竟尔发现明钦隐隐和整个高楼若即若离,换句话说,这芙蓉楼竟然被明钦假借作肉身,门窗楼壁莫不成了他手脚武器,运转如意,若是她一个不察,贸然活动起来必然遭了暗算。
“好小子,还不与我滚出来。”
玄衫女识破个中机关,顿时哑然失笑,神念一动,‘螣蛇乘雾矛’飞旋而出,现了巨蟒妖身盘舞数十丈,将整个芙蓉楼团团裹缠,缓缓收紧起来。
明钦心知玄机被破,心头苦笑:“看来庞韶不幸言中,卢有道身边果有高手护卫,恁的难以对付。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呢?”
他不敢等巨蟒妖身缠牢了,那可脱身不得,心念电转,凭空暴起一片灿烂光华,瓮金椎也现出赫然妖身,乃是一头神威凛然的金龟。龙生九子中有一霸下,又叫赑屃,龙首龟身,力大无穷,便是渊源自玄武一族。
金龟玄蛇妖身交缠,金光紫电旋绕不休,明钦正要使出千钧之力挣脱开去,神念中蓦地响起一个声音:“玄后,此等小伎又岂能伤我?”
“海皇?”玄蛇身形一僵,盘旋的紫电随即黯淡起来,玄衫女和神兵神念相通,立时也浑身一震,仿佛触摸到玄蛇神念中的丝丝伤感,不由骇然欲死。
狭路相逢勇者胜,生死俄顷之际岂容一方遽尔卸下战意,如此相持必是死路一条。玄衫女自从得到这把神兵,几乎无往不利,做梦也没想到神兵的神念中竟然残存有情意识,实在是兵家大忌。
幸好龟蛇神念交通不过须臾之间,金龟也并未乘势击其懈殆,明钦察觉到玄蛇战意一消,慌忙鼓起金翅飞身而出。玄蛇也幻了一幻,化作一柄蛇矛卟的斜插到楼壁上。
“钦之,是你吗?”
一个修颀的倩影从窗口飞跃而出,望着狼狈退开的明钦满是惊喜的神色。
第106章 因痴成怨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6章 因痴成怨 “燕姐姐?”
明钦看清来人大为诧异,这女子穿着公门制服,背负着双手盈盈浅笑,威武气派中偏有几分妩媚之气,正是多时不见的燕秋晴。
“秋晴,你认识这小子?”
玄衫女拔出蛇矛还欲再斗,见燕秋晴神色有异,不由踌蹰起来。
燕秋晴轻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这便是我跟你提过的明钦,我和他也有段过结,不如你权且罢手,交给我对付如何?”
玄衫女板起面孔道:“这小子竟敢行刺钦差,实在太过胆大妄为,秋晴你可不要顾念旧情便徇私枉法起来。”
燕秋晴抿嘴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看钦差还没死透,支大人他们已经极力救护去了。你这个灵霄阁的大高手,奉命保护钦差周全,直管和他纠缠什么,万一这刺客还有同党,你可不是正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玄衫女脸色微变,虽然明知她是危言耸听,职责所在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狠瞪了明钦一眼,冷哼道:“这小子既是你的朋友,量他也反不出天去,改天我再找他算账。”说完便收起神兵乳燕投林一般掠回房中去了。
明钦暗暗咋舌,这房中烈焰熊熊已烧的面目全非,玄衫女奔赴火海视若无物,想必还有些非常手段没有施展出来。
“还不快走。”
燕秋晴赶上前来,嗔恼的白他一眼,不知是否记恨他未践前诺,将她和荆眉妩丢在万寿山别峰,一去不返。
芙蓉楼是地皇县有名的销金窟,楼中留宿的腰缠万贯的大金主,为数可是不少,这大火来得毫无征兆,火焰漫散开来,楼中立时鸡飞狗跳,慌作一团。
支通天仗着有乃兄撑腰,只顾着日进斗金,对于一些意外祸患的防犯措施并不十分在意,县中的差官和他称兄道弟,例行检查也找不到他头上。大火一起,可就焦头烂额了。
两人一前一后掠出了一箭之地,将火光冲天的芙蓉楼抛在身后。
燕秋晴走在前头沉默不语,明钦看着她美好的身影,心头微感忐忑,轻咳一声,“燕……晴姐,你还好吗?”
燕秋晴身形一定,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
明钦踌蹰着道:“那天出了点意外,后来我又遇到了恶人,脱困之后已是到了仙界,所以一直没能回去看你们。”
燕秋晴回过身来淡淡瞄他一眼,缓缓点头道,“我知道呢,你定是被什么人和事羁绊住了,不然怎么会丢下妩儿妹妹不管呢?”
明钦干笑道:“还是晴姐你通情达理。”
燕秋晴轻哼一声,撇嘴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用不着跟我解释。我通情达理也好,蛮不讲理也罢,都和你毫不相干。”
明钦面容一僵,方且回过味来,敢情燕秋晴一直都心有不忿,只是脸薄矜持未有直言怨怼罢了。
“晴姐,这次不论有什么理由,总归是兄弟的不对,我这里先给你道歉了。你有什么心气不平的地方,只管责打便是。”
燕秋晴听他态度诚挚,不由‘卟哧’一笑,板起面孔道:“这可是你说的,拿手过来。”
明钦怔了一怔,燕秋晴穿的是公门制服,腰间别着一把铁尺,他一听这话心头失笑,暗道:“你莫非还想学私塾先生打我手心不成?”
候人不至本就是十分气闷的事,明钦从谭凝紫那里得到消息,知道荆眉妩拜入织云仙子云轻素门下,也就不将前约十分挂念,可是两女却不知道他的音信,心中的焦灼不知积存了多久。
明钦想通此节,便没有丝毫为难,平展着手掌伸到燕秋晴面前,嘿笑道:“不知晴姐你想打多少下?”
燕秋晴绷着俏脸盯了他一眼,蓦的张开细润的柔唇在他手腕上咬了下去,清澈的美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用咬的呀。”明钦倒抽一口凉气,挣动两下手臂却被燕秋晴紧紧拽着难以脱身,顿时哭笑不得。
过了片刻,燕秋晴口劲渐松,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几点珠泪滑落到他手臂上。
心头泛过一丝被烫到的错觉,明钦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她如云的秀发,见她唇边尚有些殷湿的血迹,凑到她耳畔咬牙道:“你这个吸血的妖女。”
燕秋晴面颊微烫,秀眸中露出些许迷离之色,不及妨明钦在她萤润的耳垂上轻啮了一下,立时娇躯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明钦嗅了嗅燕秋晴衣衿上的体香,环着她柔软的腰肢微微一紧,顺势吻到她红润的香唇上,淡淡的血腥气冲入脑际,心头隐隐激起一种将其揉碎的渴望,手掌流连着她成熟诱人的身段,肆意追逐着柔滑的香舌。
燕秋晴轻吟一声,羞赧的闭上美目,忍不住挺了挺浑圆绵软的胸脯。
身后蓦的响起一阵嘟嘟怪叫,两道光闪闪的明光照射过来,燕秋晴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躲到明钦身后。
只见数十步外缓缓行来一驾玄光幽幽的仙车,比之庞子歆的翼飞仙车几乎高了一倍,铁甲十分坚厚,车帘上镶嵌着两个鹅卵大的明珠,外面罩以琉璃镜,活像一头凶光闪闪的怪兽。
仙车在两人身边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撤下琉璃窗,探出一个姣好的面容,却是分开不久的玄衫女。她似笑非笑的在两人身上一扫,促狭地道:“我道是谁呢,深更半夜的好有雅兴,敢情是你们两个呀。秋晴妹子,你玩忽职守也就罢了,怎么还跟这小子卿卿我我上了,也不怕支县尉追查过来。”
燕秋晴面颊绯红,期期艾艾地道:“舜英,钦之他少不更事,这件事我会问个清楚的,你能不能放他一马。”
玄衫女轻声嗤笑,撇撇嘴道:“你还真以为我是来捉拿他的呀,卢钦差侥幸未死,支县尉已经找来仙医为他治疗了。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至于他还是自求多福吧,支家手眼通天,岂能放得过他。”
燕秋晴稍稍放下心来,她和颜舜英虽然认识不久,却深知她手段厉害,只要她不执意插手,明钦至少眼下无性命之忧。
“不知你要办什么事呢,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颜舜英蛾眉微蹙,摇头道:“也没什么,我姐在左近学宫里作教师,这次随钦差出巡到此,顺便想看看她。这两日我用灵犀壁和她沟通,都无人应答,趁着卢钦差在医院疗养,正好到她家中看看。你俩想上哪呢,若是顺路的话,我倒可以捎你们一程。”
“钦之,你现在住哪呢?”
燕秋晴和明钦分别多时,正有满腹的话要说,对于他因何行刺钦差,更要问清原委,好想个对策。
她和荆眉妩在万寿山别峰等候明钦不回,却被‘织云仙子’云轻素找着,三人在山中等了多日,悬空岛上死了阎太岁,风声渐紧,云轻素又答应动用天女门的力量帮她俩找寻明钦,无可奈何下荆眉妩只得依约拜入云轻素门下。
三人离开悬空岛,燕秋晴对修行兴趣不大,一番周折和贡馆取得联系,又通过燕家的人脉在地皇县找了个缉查的职务。
第107章 话不投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7章 话不投机 燕家是下界皇朝的世家大族到了仙界尚且有鞭长莫及之感,明钦无依无靠的只怕更加不如意。
燕秋晴虑及明钦这些天漂泊无依,眼眸中露出怜惜之色。
明钦握着她的柔荑,安慰的笑笑,“说起来我倒是运道不错,最近在天界认识了几个朋友,她正介绍我到广鸣学宫中修行。”
“是么?”燕秋晴喜形于色,广鸣学宫名闻扬仙域,燕家托关系和天界一番沟通,将她借调到地皇县缉查司,逐渐熟悉起诸天事务,广鸣学宫便在左近,自是多留意了几分。
颜舜英目露讶色,摆摆手道:“既然是学宫的弟子我便捎你们一程吧,快点上来,我赶时间。”
燕秋晴莞尔一笑,拽开车门,和明钦一前一后坐到后面的软椅上。
车内以皮革修饰、甚是轩敞,有个名目唤作‘陆虎’,虽不如羽族仙车可以胁生双翅,悬浮半空,却胜在铁甲坚厚,气势悍足,登山涉水如履平地,若是遇到非常情况,甚至可以自为营卫,无惧于寻常刀剑。
颜舜英转动罗盘,牵引着五行之气,驭台上的法阵转动起来,仙车轰鸣一声,绝尘而去。
“说说吧,你为何要行刺钦差呢?”颜舜英轻掠着发丝,心中很是费解,“钦差到地皇县来不过数日,你又是下界来人,我想不出你们能有什么难解的恩怨?”
明钦飒然一笑,微哂道:“本来钦差是贪是奸也不和我一个下界生人相干,可是支家作恶多端,今天又强掳了我的朋友送给钦差作践,这人但有三分血气,便不能坐视不理。”
燕秋晴轻松口气,她知道明钦并不是任性胡为的人,在缉查司中呆了这些天,她也发现这仙界的神官和下界的蠹吏并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器用优裕许多,根性可不见得有什么长进。
颜舜英轻哼道:“便是你理直气壮,也不可肆意妄为。岂不闻‘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现今昊天玉帝统御三界,凡事都要讲求天条律法,卢钦差或支登天干犯律法,自有天庭刑法来处置他们。你又无天庭神职怎可动用私刑呢?不依法而行,同样干犯仙律,以暴制暴不过是下界陋俗,并不可取。”
明钦打个哈哈,讥笑道:“若是你的天庭律法管用,我何需越俎代庖呢?其实我在下界,早听闻天界蝇营狗苟,并非什么文明之域。便说西行师徒的猪八戒和沙和尚,一个是天蓬元帅,一个是卷帘大将,都是天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朝被贬,竟然以吃人为生,想必是平素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耻,这可是我下界土民都深以为凶残骇怪的事呢。”
颜舜华脸颊微烫,分辩道:“俗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他俩人在天庭时不曾吃人,到了下界吃人,那也只能说明你们下界水土不好,两人怕是入乡随俗而已。”
明钦呵呵而笑,接道:“还有那小白龙呢,不过是无心打碎了一颗御赐明珠,便被西海龙王敖润告了个大不敬之罪,依律问斩。下界皆知,‘虎毒尚不食子’。这敖润身为水域王者,诘告至亲,罔顾伦常,真是禽*兽不如。”
颜舜英微微沉默,唏嘘道:“这你有所不知。四海龙族都是地皇祖龙的臣属。那祖龙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在位之时专爱鼓荡风气,受四海膜拜。随他龙起兴国的三公九卿,十二贤臣遍地凋零,四海龙王生在祖龙时代,尊崇之念根生蒂固,父子兄弟相杀也不足为奇。却不知今日昊天玉帝还算开明,后来不是赦免了小白龙嘛。”
“党援之众,无竞大义。群迷之中,无辩正论。”明钦冷笑道:“怪不得阐教金仙纷纷遁入佛门,天庭如此所为,真可谓是虎狼不可与谋皮。”
颜舜英黛眉微蹙,不悦道:“我观你血气太盛,不忍见你为人所害,方且规劝几句。既是这般执迷不悟,那便当我没说。”
燕秋晴抿嘴一笑,和声道:“舜英只是负责保护卢钦差的安全,主簿大人看我是女子,才让我同她接洽。至于支登天和卢钦差私底下那些勾当,我们哪里能够过问。你净胡乱撒什么气,若是惹恼了舜英,直接将你赶下仙车,让你到外面喝风去。”
明钦轻声一叹,笑道:“好吧,大道通天,各走半边。好意我心领了。”
颜舜英轻哼一声,淡淡道:“其实九界三十六天风俗各不相同,你来仙域时日尚短,又限于地皇县一隅之地,何必遽下断语,将普天神官都骂了进去。七曜摩夷天本就是地狱道脱生之人为多,你若到了黄曾天、玉完天看一看,说不定又要惊讶天界如何冲融和平。这跟盲人摸象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钦微笑不语,世人也有‘窥一斑可知全豹’的话,战国七雄终并于秦,六国固然腐秽不堪,强秦也不过雄力自视,多所涉历又未必有什么益处。
两人话都投机,便都三缄其口,颜舜英在彻视镜中和明钦目光相触,又都若无其事的移开。
燕秋晴抱着明钦的手臂偎在他肩膀上,唇角挂着淡淡笑意,自从在仙车上亲密无间的同榻而眠了数日,她便喜欢上这种静谧温存的感觉,久别重逢,又得知他安然无恙,心中自有无限满足。
过了顿饭功夫,仙车终于驶入广鸣学宫巍峨高峻的主峰。
“喂,我要到衍息宫去,你俩在哪下车?”颜舜英没好气的瞄了明钦一眼,对于他毫不领情的折辩倒底难以释然。
明钦轻哦一声,笑道:“正好,我也要到衍息宫去。”
“你那位朋友难道还是学宫中的大人物吗?”颜舜英微微讶然,衍息宫寸土寸金,若非学宫的重要人物根本就挨不进去。寻常教授都住在隔壁的桃李园。
“她是学宫的亚祭酒,算不算大人物我可不知道了。”
明钦一五一十的回答,庞韶救了沈荷裳两女回来多半要和庞子歆接洽一下,是以他便打算先到赫连舜华的宅子里去一下。
“亚祭酒?他叫什么名字?”颜舜英心头一奇,紧追不舍的问。
“赫连舜华,认识吗?”明钦随口说道。
颜舜英微微一怔,满脸不信的回过头来,“什么?你是我姐的朋友?”
“你姐?”明钦闻言愕然,“难道你也姓赫连?”他只听燕秋晴叫她舜英,两人积不相能,也不好意思打听人家名姓。
“舜英你不是姓颜吗?”燕秋晴啼笑皆非,没想到两人找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颜舜英轻嗯一声,“我随我娘的姓。”
明钦想起蜃龙幻境中赫连舜华也改姓颜,中间或许不无关系吧,不过赫连家是天河大族,颜舜英在灵霄阁任事,觉得赫连这姓太过惹眼有所避违也并不奇怪。
“你怎么会认识我姐呢?”颜舜英大感迷惑,赫连舜华性情矜贵,向来深居简出,怎么会跟一个下界生人熟络起来。
“其实我只是陪同妙成天后前来拜访亚祭酒的,跟你姐并不熟识。”
“原来如此。”颜舜英知道赫连舜华和庞子歆是闺中密友,奇道:“这般说来你却是庞子歆的朋友了?”
明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和庞子歆的关系自然无法跟人详说。
颜舜英恨恨的望他一眼,岔口道:“我姐她还好吗?为什么最近都联系不上?”
明钦简略说道:“赫连佩玉在接天崖上失踪了,亚祭酒找到了他留下的蜃龙珠,便以元神出窍进入蜃龙幻境中帮他脱险,谁知事有差错,一直未能还魂。”
第108章 天界时势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8章 天界时势 仙车在赫连舜华的宅子外面停定,颜舜英干净利落的跳了下来,快步向门内行去。
夜色已经很深了,夜空中星辰疏淡,冷风阵阵,峻整的房宇黑朦朦一片,颇有几分寂寥的味道。
庞子歆几人坐在正厅默然无语,庞韶挟了沈、澹两女回来交待了支登天抢掳学宫弟子的事,庞子歆听说这里面还牵扯到钦差卢有道,也觉得有些棘手。
“庞圣仙,我大姐怎么样了?”颜舜英随意在厅中扫了一眼,询问起赫连舜华的情况。
早间黎汉章上门搅扰,赫连舜华又不知何时能醒,庞子歆顾忌到外间闲人嘈杂便将她的身体移到卧房去了。
“舜英,你怎么来了?”
庞子歆对颜舜英和明钦一道回来十分惊讶,她是赫连舜华的嫡亲妹妹,这时候找上门来正好有个照应,这个护法的担子也可以卸下几分。
“她在房间里,你随我来吧。”
庞子歆知道颜舜英术法精湛,比起其姐的修为尤有过之,对于蜃龙幻境或许能有些非同一般的了解。
“钦之,听说抓我和荷裳的坏蛋是钦差派来的。他们还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澹容瑜心有余悸,她们一家刚上天界不久,今天她兴致勃勃的在学宫里闲逛,谁知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强掳上仙车,几乎遭了毒手。
明钦微微摇头,其实几人对天界都不熟悉,也测不出什么深浅。今晚他本想除掉钦差,支家必然会担上莫大干系,谁知卢有道身旁有颜舜英这样的灵霄阁大高手护卫,况且神灵和凡人血肉之躯毕竟有所区别,想要一把火烧死也没那么容易。
“你和澹老师联系了吗?出来这么久,家里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
明钦知道澹载园是一位道学先生,家教甚严,澹容瑜虽是天真烂漫,在父亲面前也一向是循规蹈矩,哪里敢夜半不归。
庞韶接口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经让容瑜妹子用灵犀璧跟家里通过话了,不过这里面关系重大,只怕还得你亲自跟人家家里解释清楚。”
明钦默然点头,瞄着踧踖不安的沈荷裳,心中一动,“你哥和高观博没被他们抓走吧?”
沈荷裳凝起纤眉道:“当时那些歹徒将我们掳到车上,到了山间,领头的便指使同伙将我哥他俩丢在半道上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明钦询问道:“你俩住在哪,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澹容瑜闻言跳了起来,“我家就住在邻近的桃李园。”
“你呢?”明钦见沈荷裳情绪低落,大概是挂念沈怀璧的安危,语声不由柔和了几分。
“我住在乙卯楼。”沈荷裳住的是弟子精舍,都是按干支数排列的。
庞韶淡笑道:“依我看不如这样吧,容瑜妹子家中有双亲等着,若是不送她回去,怕是家人一夜都难以合眼。至于乙卯楼这时已经封闭了,沈小姐未必进得去,不由便在亚祭酒这里将就一晚吧。”
庞韶考虑的很是周详,明钦当然没什么异议。只是出门的时候,燕秋晴若有所思的跟了出来,“钦之,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位姐姐你是官府里的人吗?”澹容瑜看燕秋晴穿着公家服饰,心有疑惑的问道。
燕秋晴轻嗯一声,“我是县里缉查司的灵官。”
“那真是太好了。”澹容瑜迅快说道:“芙蓉楼那些坏蛋抓我和荷裳要害我们。你快去捉他们呀。”
燕秋晴大感尴尬,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澹容瑜见她无动于衷,生气道:“难道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容瑜妹妹,你不要误会。”燕秋晴微微苦笑,“只要证据确凿,支登天他们一伙早晚会受到天条制裁的。”她现今可不是下界刑部大捕头,而是天庭一个小缉查,支家那等庞然大物,又如何摇撼的动。
澹容瑜睁大眼睛,一脸不解:“今天是钦之深入险境才救得我们,我看你也是钦之的朋友,难道我们亲身经历的事还有假吗?你还要什么证据?”
明钦轻拍她的香肩,宽慰道:“小瑜儿,你就不要为难燕姐姐了,她要抓人必须有上峰的命令,而她的顶头上司就是今晚害你的支登天支县尉,你想支登天能下令抓他自个吗?”
澹容瑜呆了半晌,失望道:“原来天界也这么多坏官。”
明钦揽着她的肩头笑道:“放心吧,这姓支若再敢难为你,我就剥了他的皮。我可是狐狸精不服人间律条管束。”
“真的?”澹容瑜眼目一亮,甜笑道:“我就知道钦之哥哥待我最好了。”
“当然。”明钦哈哈笑道:“上学的时候,你从家里给我偷过那么多好吃的,我怎么都该投桃报李才是。”
澹容瑜喜动颜色,心思一转,凝眉道:“我都还没跟你说呢?这可是仙界,天、地、神、人、鬼,鳞、介、毛、羽、昆都在昊天玉帝的管辖之内,就算你精通变化之术也逃不出神仙的法眼呢。”
“这倒也是。”明钦暗暗点头,在下界的时候天高玉帝远,只要小心不触及天条律法,凡间朝廷对妖族的管束基本处于放任的状态。纵然有一些修真门派,也都在存亡绝续的关头,不过凭借一点幻术哄骗些愚夫愚妇的钱财,对妖族往往是敬而远之。
如今仙家虽然腐秽透顶,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尤其一些才力之士便是改朝换代依然可以风雨不倒,单看新近认识的赫连家、庞家几个姐妹不论修为识见都非易与之辈,若是天庭真能振衰起弊,再致盛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澹容瑜出身书香门第,到底知识广博,她倩然一笑,“不过听说天界盛行四等之说,一等佛徒二等神官,三等妖顽四等倮人,你这个小狐狸应该属于妖顽之类,如果在天界修行做官的话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明钦闻言大奇,“这又是怎么说,看来‘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小瑜儿的学问精进不少呀。”
澹容瑜收起嘻笑之色,微叹道:“钦之,你也知道我父亲学究天人之际,凡间时便有谈狐说怪之名,本来早就应该来天界一展抱负。可是他一向不喜欢天界风气,这次也是大姐夫要上天为官,父亲舍不得和大姐她们天人相隔,才迫不得已答应了广鸣学宫的聘任。”
明钦暗道惭愧,他秉性疏懒,远远算不上澹载园的得意弟子,不过澹先生在课堂上常常发思古之幽情讲些奇闻怪谈,颇得学生们钟爱。澹先生长女澹容瑾,端庄贞淑,可是他们这些小辈弟子的梦中好逑。据说已经和澹先生的得意弟子订下鸳鸯之好。
澹容瑜说起正经事来,凝眉正眼的也颇有几分澹载园的风采,她回忆着澹先生平时的讲述,有模有样的道:“众所周知,天竺佛法精深远非道教可以企及,所以后世道教许多理论都是佛法东传以后改头换面而来的。昊天玉帝之所以成为三界至尊佛陀也出过不少力气。”
“譬如往时几次著名的援佛平妖,两家互相忌讳,又相互利用。所以佛家一些尊者的地位远在寻常天神之上,尤以二十诸天受着佛家的供养,又拿着道家的俸禄,真是清贵的很呢。”
第109章 优游之谈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09章 优游之谈 “便是下界的朝廷,国家盛时说什么四方入贡,万邦来朝,哪个番邦使者不是得到赏赉无数,一些异国商人察觉到有利可图,便投其所好,谎称是番使贡献。朝廷好大喜功,往往故作不知,致使这等人恃宠而骄,在国中胡作非为,屡见不鲜。到底谁是天朝上国,谁是蛮使土酋,又哪里分的清楚?”
这些话都是澹容瑜听她父亲摭拾古史之余的闲谈,她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也知道说的是朝廷不别良莠,姑息养奸的风气。
燕秋晴轻笑道:“怪不得人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物以稀为贵,大概也是人情难以避免的吧。”
明钦摇头道:“物以稀为贵,未必即是外物多寡的关系,大约只是平人见识寡陋罢了。北方的骡马,南方的舟车,异地而处则以为稀奇,闾里乡间又何尝少了呢?平人固无与于政事,大人先生们也每每少见多怪,又怎么能扬贞信而厚风俗呢?”
神道向来是三界的政统,证成神道端在科举应试,古人说立德、立功、立言三不巧,这读书总是绕不过去的。韩文公诗说,“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陆九渊虽说过不识一字,也还做个堂堂正正的人的话。究竟不读书识字,便无有根柢,更易于被环境熏染,近朱则赤,近墨则黑。
是以一些擅长鼓荡风气的人总是对往古典籍极力鄙弃,视若仇雠,只许人耳闻目见,切不可好学深思,自己偏又喜欢炫弄一些刻薄浅陋的识见,标榜为博学鸿通,渡越前人,用心之险毒那是不必说了。
可惜世间学问一走向欲利之途,便全失其本来面目,不论是扬名法、褒道家、尊儒术还是崇理学,有些人总能从中找到沽名取利的门径,而诸子之学反而成其投机肥己的工具,许多人不察情实,纷纷攻击其背后的道儒佛法,让往圣先贤都成了替罪羔羊,交口争辩,评论得失,势必至于一起破碎。而纷纷渔利之徒又金蝉脱壳弘扬起昊崇大上之经,虐流天下且不知所止。
有宋一代文物特盛,真宗皇帝公然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名为劝学,骨子里却是以利碌诱人,真可谓鸡鸣狗盗出其门,则真士不至,宋朝积弱至于神州沦夷真是半点也不奇怪。
谚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思想一伺流传开去,千百年来,功名竟成了士人一种心病,贤者也难以避免,从此政治上的人物大打折扣,举国上下暮气沉沉,醉生梦死,而神道反而愈见崇扬,‘妨功害能之臣尽为万户侯,亲戚贪佞之类,悉为廊庙宰’,千古如一,又何曾改弦更张了呢?
从凡间到天界,神道之尊崇尽人皆知,根本就不必申说。
是以明钦听澹容瑜说‘一等佛徒,二等神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你方才说妖顽和倮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两者之间也不甚平等吗?”
澹容瑜轻嗯了一声,忖思着道:“佛陀曾说,周天之内有五仙、五虫。五仙是天、地、神、人、鬼,五虫是鳞、介、毛、羽、昆。佛陀虽然说众生平等,可从这仙虫的分别看来,似乎也颇有些轩轾呢?或许和儒家诸夏、蛮夷之说约略近似。”
“仙有五等之分,前面说的佛徒和神官大约便囊括无余了。这三等妖顽便是指的五虫,当然天庭亦声言三界平等,嫌这‘虫’字有蔑弃的意思,只说是五族。而五族只是其中的彰明较著的,细算起来又远远不只。”
“羽、毛、鳞、介太古时又号称四灵,他们经过亿年争斗,生口剧减,是以又叫作‘微约灵族’。前古时祖龙帝逐麒麟,纳凤凰、臣玄武、击貔貅,一手缔造出龙族。所以四灵又往往以苍龙取代麒麟,至于昆族虽然数量至为庞大,究竟灵力寡弱,不过三界盛传将来能够代替人族执掌寰宇的非昆族莫属,大约也是根据《道德经》柔弱胜刚强的经义和人族胜四灵的故事敷衍而来的。”
“至于这倮人么,指的便是咱们万物灵长的人族了,人族未昌盛时,原本也是五虫之一,和现今昆族的地位相当,要说这物以稀为贵罢,人族遍及三界,那是一点也不贵重了。历来只听说视人命如草芥,碰上荒亡的官家也只能如此了。”
“如今三界神道,以截教门徒为首的四灵遗族仍占很大比重,譬如诸天星斗、二十八宿,昊天玉帝也是万万招惹不起的。为了安抚他们,在许多资源上都给与了优厚的待遇。可笑凡间百姓对妖怪不分善恶、一例怒目疾视,而对那些披麟带角的神仙又尊崇至极,真是昏昧的可以。”
“古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话是一点不假。如今仙界生民为了些许利益争相把新生孩儿都录入四灵簿籍,虽说是人道治世五族相亲无分彼此,天庭这般厚彼薄此,奖掖妖族,只恐数世之后倮人丁口锐减,昔日五胡之乱又将悲剧重演。”
明钦静静听完,微微唏嘘道:“我只道下界官府欺软怕硬,对蛮方之人姑息纵容,肆意偏袒,想不到无私无畏的仙家也这般不晓事理。诸般所为甚是无谓,徒增族众之间争竞不平之气,绝非长治久安的善法。”
燕秋晴见两人辞气慷慨,宽解道:“我中夏地大物广,东西南北日月相悬,寒暑两异,各地风俗也千差万别。贤者常说化民成俗,其实又谈何容易,伏羲、黄帝以来,几千万年才不过在通都大邑稍见成效罢了。至于山野草莱之间,荒昧无知不可以理说的顽民不知有多少。况且以三界之大,九曜三十六天之广袤,与之相比九夏之地反而是沧海一粟,不论世道如何恶劣,凡人能作的只有适应而已。”
明钦轻轻嗤笑道:“晴姐所说的可谓是老生常谈。我在府县读书多年,所遇诸师之中,除了澹先生较有生气之外,强半都无甚学行可称。这也是曹三绝当年釜底抽薪,祸使斯文扫地的缘故。更可笑者,如今的塾师目光不离瓦灶之间,莫说对振领生气之义难以梦见,反而常常以俚俗市侩之语教人。所谓屈从适应,真真可笑,长此以往,世间非至于率兽食人而不能止。但有半分羞恶之心,这强梁世界又能如何适应?”
第110章 夜半归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0章 夜半归人 “坏小子,你冲我凶什么?”
燕秋晴在刑部当差多年,怎么都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见他两人语意愤激,有心开解一下,谁知被明钦一番抢白,气的眼圈一红,啮着娇唇在他腰胁狠掐了一把,瞪大了不怒自威的凤眼。
明钦猝不及妨,疼的‘哎哟’一声,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晴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燕秋晴‘卟哧’一笑,扬了扬隽秀的眉毛,轻哼道:“所幸我不是君子,只是一女子罢了,瞧你那指天划地的派头,若不加以管束,将来得个一官半职,尾巴还不翘上天去了。”
明钦嘿然笑道:“闲话,闲话而已。”
桃李园和衍息宫只有一街之隔,里面住的大多是寻常教师官,房宇自不如衍息宫一般富丽,红砖绿瓦,街依户邻倒也颇为齐整,泥土剥落的墙垣透着些烟火气息,让人回想起下界的村院。
园外也没有门卫把守,省去了一些麻烦。澹载园住的是一进单独的院落,占地不是很大,却十分静谧。院子里探出些坚脆的老枝,强梗的抖颤在夜风中。
澹载园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住处倒也合他心意。
两人依着澹容瑜的指引在破旧的木门外站定,澹容瑜深吸口气,扣着门上的铜环敲了两下,过了片刻,院子里响起咿呀的开门声,一个柔婉的女声疑惑的问道:“谁在外面?”
“姐,是我。我回来了。”
所谓近乡情更切,澹容瑜经历了这场曲折,再一听乃姐的声音只觉得钧天广乐也无此动听,扶着冰冷的铜环娇躯微微颤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只听咯噔门闩响动,一个身姿修长的女郎利落的拉开木门。
“姐——”澹容瑜眼圈一红,扑到女郎怀中嘤嘤啜泣起来,她毕竟年纪不大,虽然听澹载园讲过不少人情险恶,却没有真个经历过多少,这番挫折自是让她后怕不已。
“瑜儿别怕,没事了。”
澹容瑾抚着妹妹的香肩轻声安慰。她生得粉面桃腮,眉目如画,肌肤尤其细嫩,微月朦胧中泛着淡淡光泽,好似一尊玉人。身上穿的是梅雪点染的襦袄,丝带在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身姿曼妙,更兼一种沉静的风度,细语款款让人如沐春风。
“这两位是?”
澹容瑾从乃妹口中依约知道有明钦这号人物,她性情淡然,并没有特别留意过,且不知明钦来了天界,一时倒没认出他来。
澹容瑜面颊微红,忸怩道:“他就是我跟你讲过的明妃呀,也是爸爸的学生。这位是他的朋友,燕大姐,现在是本县缉查司的一名灵官。”
澹容瑾闻言恍然,笑着点了点头,肃客道:“两位进来坐吧,家父在屋里等着呢?”
房屋中灯火微明,两个衣裳整肃的老者隔着桌子拈子对弈。左首的面貌闲雅,神情萧散。时而捻着髭须皱眉苦思。右首的隆鼻广额,目光清锐,浑身充盈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味道,大有豪士之风。
一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妇人站在下首换些汤水,她听到门声响动,估摸是小女儿回来了,心中微一失神,茶水便满溢出来。
右首的老者哈哈一笑,“嫂夫人既已心已不在此,何不出去看个究竟,多半是心想事成了呢?”
何秀苓慌忙用麻布揩净桌边的茶水,尴尬的笑道:“钱先生,真是抱歉。小瑜一向听话,不知为何今天跑的无影无踪,劳烦你大半夜的陪着我俩枯等。”
钱先生摇头笑道:“嫂夫人说哪里话,澹世兄可是应了我的邀请来到学宫任职的,若是不数日便走失了小侄女,我又怎能心安呢?”
“妈——”
说话间,澹容瑾她们便推门而入,澹容瑜粘到母亲怀里又是一阵情动。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跑哪去了?”何秀苓一颗心稍稍落定,又轻声埋怨起来。“还不快见过你钱叔叔,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就得托人报官了。”
“见过钱叔叔。”澹容瑜红着小脸一阵委屈。
钱先生呵呵一笑,连连摆手,“没事就好。”
澹载园轻哼一声,皱眉道:“你在灵犀璧里语焉不详,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钱先生瞄见明、燕两人从后跟来,疑惑道:“这位好像是缉查司的人吧?”
“还是我来说吧。”明钦和声笑道:“澹老师可还记得我这个学生?”
“明……钦。你何时来的天界?”澹载园大感惊讶。
“大概和澹老师前后脚吧。”明钦一笑而过,说起眼前的正事,“澹老师和师母可别怪责小瑜儿了,今天的事并不怪她。她是被摘星社的匪类掳到县上芙蓉楼去了,一同被掳的还有沈荷裳,我追踪过去的时候恰巧碰到小瑜儿,这才侥幸脱险。”
“摘星社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学宫里胡作非为。”
钱先生怒忿填膺,他下午正巧不在学宫,到了晚间才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不久澹容瑜便和家人联系上了,大家松口气的同时并不知道事态严重,明钦虽说的轻描淡写,两人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物,自能查知其中绝不简单。
“小瑜,你没伤到吧。”何秀苓闻言紧张起来,一听澹容瑜落入芙蓉楼那种地方,着实让她胆颤心惊。
“我没事,多亏钦之救了我。”澹容瑜甜甜一笑,倒宽慰起母亲来。
明钦轻声一叹,和声道:“其中委曲说来话长,近日天庭派了钦差巡行诸天,本县支县尉一心结好,他的兄弟摘星社头目支通天不知在何处诱拐了一对姐妹,本是想献给钦差的,谁知被两人逃脱了。支登天仗着自家势力,胆大包天的将主意打到学宫弟子的头上。这事牵扯到钦差的声誉,怕是十分棘手。”
“简直无法无天。”钱先生听的拧眉怒目,霍然起身道:“澹世兄但请放心,这事钱某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钱先生且慢。”何秀苓急忙唤住,苦笑道:“万幸小瑜并未受什么损伤,这事是否可以从长计议。若是闹到对簿公堂,小瑜年纪还小,对她的名誉怕是不太好呢。”
“这……”钱先生怔了一怔,缓缓点头,“嫂夫人所虑甚是道理。支家在地皇县一手遮天,若是摩夷天主有心庇护,再大的罪恶也搬不倒他。况且官府惯于颠倒黑白,若是无心查处,空自牵延岁月我们也莫可奈何。”
第111章 明哲保身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1章 明哲保身 从澹家告辞出来夜已经很深了,漫天的星斗宝石一般缀在天幕上,给清冷的秋夜带来了几分光明和温暖。
千万年来三界纷争不断,神仙也从峻极的昆仑山数度迁徙,如今几乎遍布于九曜三十六天,生息繁衍,可说是极盛了。
明、燕两人并肩走在桃李园的石道上,显得有些沉默。
明钦见她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心头一动,指着天上的明月笑道:“怪不得人说,一轮明月千古同,这日月的辉光真是无半点偏私,不但凡间百姓仰赖甚多,便是生在九曜上的仙人也离他不得。”
燕秋晴微微一怔,点头道:“不错。《道德经》上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阎浮世界万物化生都是从阴阳两气而来,而这一日一月便是两气的本源。”
明钦噙着笑说,“晴姐,你说这嫦娥仙子还在月宫中吗?近来凡间朝廷颇注意于打造仙车之法,据说他们已经上月宫看过,那里一片荒芜,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月宫传说在中夏流传已久,恍惚迷离的色彩让凡人憧憬不已,及至他们登上月曜却寻觅不见,自不免大失所望。
燕秋晴摇头道:“孰真孰假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若是嫦娥仙子亦不愿锁在冰宫里供人瞻仰吧。武陵渔人不能两入桃花源,刘晨﹑阮肇入俗复返则寻仙不遇。仙家高自标格,怎会让凡人欲取欲求呢?”
明钦打趣道:“听晴姐这话,名列仙班的日子便不远了。”
燕秋晴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说了,坏小子就爱取笑人。”
明钦哑然失笑,这次重聚燕秋晴似乎少了几分英风侠烈,时常会耍些小性子,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明钦凑上前去,悄然握住她柔滑的玉手。
燕秋晴作势挣了两下,扭头一看明钦的面孔近在咫尺,心头禁不住砰砰而跳,缩了缩身子赧然道:“你离我这么近作甚么?”
明钦轻哦一声,握着袖口在燕秋晴温润的面庞上揩了揩,一本正经的道:“可能芙蓉楼里的火有点大了,你的脸上沾了些灰。”
“你怎么不早说。”燕秋晴大感懊恼,这副模样若是落到澹家人眼中岂不很是难堪,她急忙在脸上擦了两把,凝眉问道:“还有吗?”
明钦一阵心虚,想不到一句玩笑让她这般着紧,含糊道:“没了。”
“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燕秋晴见明钦神情古怪,不由得心头起疑。
“不会。”明钦连忙否认,“我哪有那么无聊呀。”
“就有。”燕秋晴蛮横的屈起手肘在明钦胸口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想到他变着法占自个便宜,心中又有些甜蜜,反手握着他温暖的手掌,叹息着道:“钦之,晴姐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明钦感觉她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小心的答应着。
燕秋晴轻嗯一声,沉思着道:“往后你再要和人动手的时候,能不能想一想妩儿妹妹,想一想你师傅,还有……想想我。”
“我……”明钦听的思潮起伏,竟不知如何接口。
燕秋晴一语出口,反而少了许多顾忌,这些日子以来,她分明感觉到心中对明钦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情愫,便有些难以抑制的意思。
“我知道你并不是个行事鲁莽的人,但是善骑者堕,善泳者溺。这个道理你也不会不明白。姐姐读书的时候,也颇有澄清寰宇的志向,后来进入刑部才渐渐发现世间的罪恶果然是洗不尽的。古人说,‘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方今官家对于礼制之道无所用心,仅靠刑典这些细支末节钳治百姓,又有许多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哪有不支离破碎的道理。小鱼小虾易整,猛虎恶蛟难伏,遍世间都在喑喑入梦,你又何必自招祸殃呢?”
明钦微微沉默,一个人的取舍进退总是和他的地位、识见、能力种种分不开的,世间的柔靡之风肆虐已久,燕秋晴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她这一支状况并不好,也没有受到多少眷顾,进入刑部后眼见种种指鹿为马的勾当,豪情壮志日渐消弭,渐渐偏向于明哲保身也并不奇怪。
像蜃龙幻境中颜舜华、苏篱洛那种慷慨悲歌的精神状态数百年来几乎在中夏失去土壤了,并不能拿来苛求身边的人。
明钦捧着燕秋晴莲朵般纯美无暇的脸庞,理了理她乌黑柔顺的发丝,点头笑道:“晴姐你放心吧,我往后遇事一定三思而后行,不让你和妩儿她们担心。”
燕秋晴轻松口气,被他轻柔的动作抚摸的眼目迷离,长长的睫毛抖颤了下,红着脸吐气如兰,“钦……钦之,你喜欢我么?”
明钦低嗯了一声,见她高挺的胸脯在衣服下不住起伏,心头一热忍不住将大手覆压到上面。
“你做什么?”
燕秋晴神情大羞,慌忙按住明钦的手掌,娇啐道:“坏小子,大街上不许乱来。”
明钦心神俱醉,轻舒手臂揽住她柔滑的腰肢紧了紧,凑近了莹润的小耳,嘻笑着问:“哪里可以乱来?”
燕秋晴觉着胸口鼓囊囊的,有些口干舌燥,轻啮着柔唇在明钦脚上踩了一记,借着他皱眉弯腰的当儿,娇笑一声逃脱开去,抚着滚烫的面颊轻哼道:“坏小子,我才不给你欺负呢?”
明钦摇头失笑,飞身追了上去。
…………
从桃李园到衍息宫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也不敢过于笑闹免得搅人清梦,成为众矢之的。
“钦之,你和庞家姐妹很熟吗?”
快到赫连舜华住处的时候,燕秋晴终是将沉吟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恋慕之意一旦挑明便免不了患得患失,况且庞家姐妹都是国色天香,家世尊贵,不由人不心生嫌忌。
庞韶和谭凝紫、秦慕雪同上接天崖寻找月绝书,当时燕、明两人都在,若说明钦认识庞韶还不算奇怪,但和庞子歆那样的半步圣仙平辈论交可让人惊奇莫名了。
“你说子歆姐?翰宠妙成天的大仙后,自然没有和你熟了。”
明钦也不过多解释,不过意思还是很明白。燕秋晴知道两人的距离不可能有什么儿女私情,暗道自己多心,赧然一笑便释然了。
第112章 神雷玉府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2章 神雷玉府 明钦和燕秋晴轻声说笑着推门而入。庞韶、沈荷裳都已不在厅中,约摸是上楼睡觉去了。
庞子歆慵懒的倚在软榻上,支颐假寐,柔顺的发丝倾泻在胸口,更衬的容颜似玉,一眼望去让人呼吸都轻了几分。
颜舜英百无聊赖的坐在绣墩上,瞧见两人举止亲密,兴致甚好,不由的啼笑皆非,轻声叹道:“小子,你的麻烦来了。亏我俩还担心的什么似的,你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麻烦?什么麻烦?”明钦若有所思。
颜舜英摇了摇碧翠的灵犀璧,没好气的道:“方才接到支登天的传唤,让我和秋晴作速赶回去。你行刺钦差的举动已经惊动了神雷玉府,现已派出四员雷将调查你的行踪。我看你是在劫难逃了。”
众所周知,封神之战后,姜太公奉命敕封八部正神三百六十五位,堪称是天庭近万年来最大的一次神权重组,影响极为深远。
雷部又是八部第一,下辖三十六中司内院,遍及三十六天的不法之事都脱不过他的耳目。
如今天庭的冗官冗员虽已到了不堪负荷的地步,行政也全无效率可言,不过今晚的事关系到钦差安危、天庭威严,雷部着实利落了一把,竟然大半夜就派了雷将出来真是始料不及。
燕秋晴深知神雷玉府的厉害,这就和凡间的监察御史一般,一旦被盯上了,定然凶多吉少。
“这可怎么办好,舜英你想个办法救他一救吧。”
颜舜英眼眸一转,意有所指,“我一个听旨当差能有什么办法,你这可是病急乱投医了。”
燕秋晴微微沉默,她也知道坐中论起地位还得数庞子歆这个妙成天后,可是两人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好开口相求。
明钦抚着她的香肩笑着安慰,“晴姐你也不必着慌。这雷将若能秉公而断,就卢钦差和支登天那些勾当早就该受了雷殛,岂不是好事一桩。若是徇私枉法,你们认得他什么玉枢府雷将,我的金椎可没生眼睛。”
燕秋晴苦笑道:“又说些混账话。神雷玉府强手如云,当年齐天大圣都奈何不得。你又能斗得了多少。”
相传孙悟空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涅磐重生,直接杀上灵霄宝殿找玉帝理论。撞见当值的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一场大战难以取胜。玉帝得此喘息便调来雷部三十六员雷将入朝勤王。直到被西天佛陀降伏、孙悟空都没能杀出重围。因此神雷玉府的雷将非常得玉帝亲重,这其中也有甚深渊源。
玉枢府长官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封神战后一直由殷商重臣闻仲继任。
这闻仲素有忠臣之名,在三界名声不恶。观其言察其行却远不是那么回事。孔子说,殷有三仁。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闻仲大约是不足齿数。
忠之一义,前人敬若神明,今人嗤之以鼻。其中原本也有甚深意蕴,并非唯唯诺诺而已。
《忠经》上说,“忠者中也,至公无私”。四书章句说,“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
观前言往行,尽忠之道大约也有三途。有天道之忠,有人道之忠。
尚书说,“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古来君主自称天子大约便是由此而来,董仲舒作天人三策,陈天人感应之道,规劝君主顺承天道,君主倘真能代表天道,忠君亦即尽忠于天道可无疑问。
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本之说由来已久,特为儒家所看重。《水浒》中阮氏兄弟唱道:“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古来又有许多告御状的故事尽皆说明其人的思想中君主可为百姓的代表,君主倘真能代表百姓,忠君亦即忠于百姓。
尚书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则天道、人道也并无十分歧异。
晏子不死君难,曾如是申辩:“君为社稷死,则死之,若为己死,非其私暱,谁敢任之?”古来有只忠于君主本人而为后世厌称的,可不是太监之忠吗?太监之忠不论其顺逆天道,不管其伤残百姓,只欲君主为所欲为,自己好从中谋利。赵高劝诱秦二世的人头畜鸣,仇士良传授秘诀说勿使君主亲近儒臣,可谓是彰明较著的。
后人常说愚忠愚孝,而多不察其情实,不过浅见肤视罢了。
譬如闻太师此人,敬颂者有之,悲悯者有之,数千年来视听难正,不知其不过是太监之忠,不值一哂。
当商纣暴虐之时,商容死谏,梅伯殖醢,就是之后兴周纣伐的下大夫姜子牙也冒死除妖,诚如孟子所说,天下归殷久矣,故家遗俗,流风善政,良士贤臣,比比皆是。而承荷托国之重,纣王都避忌三分的,专在太师闻仲。
当是时,手握兵权的有武成王黄飞虎和太师闻仲,而纣王单忌闻仲君臣皆知,原因便是黄飞虎是世代将门,资历顶上来的并没有十分本事,而闻仲是截教三代大弟子,修道五十多年,精通五行循术,兵法战策,积功坐到当朝太师,位极人臣。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无怪纣王敢逼反黄飞虎,又曾在午门对垒。
可说闻仲的一切都是以军功得来的,是以此人太过迷信武力,行事作风简单粗暴,根本不知道国家症结所在。平乱回朝之后,似模似样的提了十条建议,被纣王连消带打便不了了之。
而闻仲在朝歌歇马数日又挥师平叛去了,国家疮痍满目,当朝太师拥兵自重,穷兵默武,整日征讨一些蛮夷之地。就算战胜,更不能殖耕地,增粮秣,反而是劳民伤财,天下哪有这样的糊涂忠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闻太师学道数十年,难道《道德经》都没记熟吗?
周文、武何许人也?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不肯背商自立。孟津大会八百诸侯又旋即退去。秦王子婴尚知道诸侯临关亟去帝号以自保,闻太师坐视满朝文武凋零,不规劝纣王修明内政,不为攘外必先安内之举,反而倚仗截教同门左道玄奇以逆犯顺,自寻死路,这是天道之忠吗?凤鸣歧山天命已改谁人不知?这是人道之忠吗?炮烙大臣凌虐百姓何以熟视?
归根到底,他维护的不过是截教在殷商的腐秽统治和他自己让万恶的纣王都顾忌的地位罢了。
这样一个人居然在死后莫名其妙得人传颂,也不想想他若侥幸成功了,中夏百姓岂不世世代代在截教商纣的淫威下匍匐颤栗。
而此人如今还高踞三界八部正神第一神雷玉府,坐着雷声普化天尊的位置,一个助纣为虐的人居然来主持三界雷法,赏善黜恶,这不是很可笑吗?
俗传隋炀帝时闻仲还曾投生作天宝无敌大将宇文成都扶保暴隋,结果被金翅大鹏转世的李元霸打死,归位之后还耿耿于怀,公报私仇对他施以雷殛。此事虽不知真假,却是看的分明,闻仲和杨林、宇文成都之流别无二致,后世说他愚忠实在是看轻了他的智商,拔高他的品格,其人无非是自恃武力为了一己之私孤注一掷罢了。
当然玉帝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信重有加,可以利驭的鹰犬原本就比那些喜欢规君爱民的儒士使的得心应手。是以悟空反天之时独调雷部众将入朝勤王,真是深思熟虑过的。
明、燕两人初上天界,不知根细,不免对雷部天君抱有幻想。庞子歆生于仙宦之家,交游广泛,自是看得透澈。她缓缓睁开美目,淡笑道:“这事静观其变便是。倒是燕小姐需要和舜英妹子想好说辞,免得被雷将一顿提问便露出马脚,至于钦之么,他只要肯听我的安排,不胡乱意气用事,自然可保无虞。”
颜舜英整整衣裳站了起来,促狭笑道:“有庞圣仙从旁提点,你还担心甚么,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连夜赶回去,你怎么办?”
燕秋晴粉颊一红,吞吐道:“我和你一起吧。”
明钦皱眉道:“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等到明早再走?”
“你傻呀。”颜舜英白他一眼,“钦差遇刺这么大的事,我等天亮了再大摇大摆的回城,你是生怕玉枢府雷将不知道我玩忽职守怎么的?”
明钦一阵无语,不得不承认颜舜英思虑周详,确有作奸犯科的潜质。
将两人送出院子,明钦和燕秋晴十指交缠,着实有几分依依难舍。
颜舜英探出头来瞅了两人一眼,撇了撇嘴,刷的合上琉璃窗。
“好生向庞圣仙请益。凡事不要独断鲁莽。我会抽空来看你的。”
燕秋晴拂了拂被夜风吹散的秀发,柔声细语的叮咛着。
明钦轻嗯了一声,心头有些莫名伤感。
“坏小子,你不抱抱我吗?”燕秋晴羞涩的仰起俏脸,盈盈一笑。
明钦呆呆的伸出双臂,只觉得此刻的伊人有些让人说不出的砰然心动,温软的怀抱有一种清新的体香,非常好闻。
第113章 护花使者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3章 护花使者 明钦目送两人乘着仙车离去,回到厅中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也没有细想自顾回到房中休息去了。
这一日夜往来奔走数百里,又和支登天等人大打出手,着实有些疲累,躺到温暖的床被上不久便朦胧睡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房外传来毕剥的敲门声才沉沉醒转,揉着脑袋问:“谁呀?”
房门悄然推开一线,一袭素裙的沈荷裳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带着几许忸怩的神色小声道:“昨晚睡的好吗?”
“有事?”明钦和她同窗多时,此姝向来冷若冰霜,不怎么理人,若不是有什么迟疑难决的事定不会眼巴巴的上门问安。
沈荷裳粉颊一热,期期艾艾地道:“我大哥不知道有没有回转,你能不能陪我出门找找看。”
明钦挠着脑袋沉吟不语,昨晚他挺身犯险虽有些怜香惜玉、顾念旧情的心思,更多的倒是激于义愤,从水月庵开始渐渐接触到支家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若是再无动于衷,又学什么仙,修什么道?
可是他毕竟修为有限,眼下已惊动了神雷玉府的雷将下来调查,这时候贸然露头绝不是明智之举。
沈荷裳见明钦低头迟疑,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她这种官宦千金,平时颐指气使,何曾开口求过人。现今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又没有别的相识,哪里料到世间真有这等郎心似铁的男子,琼鼻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那……你好生休息吧,打搅了,对不住。”
她小心藏匿着内心的脆弱,勉强笑了笑,不妨一滴珠泪盈溢而出,连忙别过脸蛋,慌慌张张往门外跑去。
“你等我一下。”
明钦暗自苦笑,将诸般顾虑抛在脑后,飞快的穿起衣裳,跑到沐浴室掬起凉水洗了把脸,匆忙走下楼来。
庞家姐妹偎坐在软榻上展开一卷书册小声议论着什么。
沈荷裳踧踖不安的站在门口,葱白的手指绞着衣角,抬头瞄了明钦一眼,清媚的眼眸中大有赧然之色。
“子歆姐,我将沈师姐送回去。”明钦向沈荷裳递个眼色,若无其事的向庞子歆笑道。
庞子歆轻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抬,倒是庞韶瞅着两人促狭的笑了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走吧。”
明钦惊觉庞子歆不知不觉间已在他心头建立起长辈般的威严,而自己这样以身涉险未免对不住她的教诲,因之也有些害怕面对她。招呼一声沈荷裳,快步出了门。
“姐,这小子这般不知死活,你怎么不阻止他。只要你肯开口,我想他八成会听的。”庞韶两腿交叠笑吟吟地试探道。
“听又如何,不听又怎样,听了心气不平,还不如由得他去。”
庞子歆合起手上的书册,凝眉道:“字已经查好了,你先帮我将舜华的休假信写好了递出去,免得在她元神出窍的这段时间里横生枝节。你们已经打破了神游镜的禁制,真身回位,他的事你就少操心吧。”
敢情姐妹两个一大早便搬出赫连舜华的书信熟悉她的笔体,再由庞韶写一封告假书信交到学宫,将这事弥缝过去。
昨晚颜舜英前来探视,对于赫连舜华的状况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和庞子歆商定这么个应对之法,免得赫连舜华的职事紊乱,有所牵连。
庞韶是五方凤皇人选,自小投在明玄天宫门下,除了修行道法玄机,诸凡书画琴棋、医卜星相、土木杂艺、驭禽灵植都有涉猎,模仿赫连舜华的笔体自是手到擒来。
庞韶诡秘一笑,轻哼道:“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你那么为他着想,这小子还不肯言听计从,这般不知好歹,你又图个什么?”
庞子歆摇头道:“他又不是我的提线木偶,怎能事事依从。我不过是看在月宫天子的面上,对他关照几分罢了。你又有什么好猜疑的。”
“是么?”庞韶微微撇嘴,意示不信。总觉得庞子歆待明钦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是快点把这封信给我写出来,这可是正经事。”庞子歆白她一眼,拽起庞韶向书房走去。世间再无人知道她和明钦已经神念相合,即便一人到天涯海角也能够借助神念相互勾通,自不必计较他择善固执了。
庞子歆想起这段私密,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思绪顿时一片凌乱。
…………
“你想去哪找沈怀璧呢?先到弟子宿舍还是去昨晚走失的地方?”
明、沈两人走出衍息宫,明钦询问起沈荷裳的意思,如果沈怀璧和高观博一夜未归,沈荷裳又未必记得山中道路,这要寻找起来可就大费周章了。
“先去我哥的住处看看吧。”沈荷裳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先去弟子宿舍看个究竟为好,若是沈、高两人能自己摸回来自是皆大欢喜。
明钦微微点头,昨晚被支登天的穿云枪打破神游镜禁制,可说是意外之喜,如今显露出自己的真身,不知道自在了多少。他又不像庞韶是学宫闻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招呼,反而能够悠然观赏学宫的景物。
弟子宿舍依天干地支排列,倒也没有特别的讲究。沈、高两人住的甲寅楼和乙卯楼比邻,周围栽些花草树木,都已凋零将尽,对面凿一个人工湖,视野十分开阔。
仙家虽然风气开放,不过毕竟男女有别,楼下也有专人把守,平常不会放闲杂人等进去。为了避免麻烦,沈荷裳和明钦说了沈怀璧的住址,让他上去看个究竟,自己则在外面等候。
明钦依着沈荷裳指点找了过去,他形貌并不特异,把守的人只当他是楼中弟子,并未横加拦阻。楼中都是蜂巢似的小房子,每间里面住上三五个弟子,明钦找到沈怀璧住的那间,敲了敲门,半晌无人支声,随手一推那门竟咿呀开了,门内摆着几张木床,一个睡眼惺忪的青年从被子里拱出头来,讶然道:“你找谁?”
“沈怀璧在吗?”
“没回来吧?应该没回来。”那人挠挠头,自言自语的道。
明钦哑然失笑,见沈怀璧的被褥叠的甚是齐整,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只怕是至今未归。
他感慨着从房中退了出来,瞅见楼道尽处有一扇大窗,心头一动赶了几步透过窗户向楼下望去。
下面正是甲寅楼的入口,明钦不知道支家会否就此罢手,依他们劫持沈荷裳的利落劲儿,没准还会在近处盯梢。
一眼望见沈荷裳等在楼下暗吁口气,却见她身旁站着一个瘦削青年比手划脚的说着什么,不由眉尖轻挑,眼神也锐利了几分。
沈荷裳颇有些六神无主,这时青年伸手往远处指了指,一驾仙车驶了过来,琉璃窗缓缓摇下,里面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朝沈荷裳招了招手。
沈荷裳顿时露出惊喜至极的神色,明钦从木窗后面瞧的清楚,车中的人正是沈怀璧无疑,不过以他的目力,却看出沈怀璧脸带焦灼,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
沈荷裳一见兄长,大喜过望,当即向仙车行去,瘦削青年一脸诡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谁知沈荷裳行不数步却是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返身向楼口跑来,青年微一错愕,望着仙车大力摆了摆手,一边发足向她追去。
第114章 咎由自取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4章 咎由自取 明钦前脚进了甲寅楼,沈荷裳忐忑不安的等在外面,一个瘦削青年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支支吾吾的说是沈怀璧的舍友,并要引她前去相见。沈荷裳自不肯信,谁知过不片刻果有一驾仙车载着沈怀璧从楼后的小道里驶出。
沈荷裳一眼瞄见沈怀璧在车中招手,戒心大消,上前赶了数步,猛的恍见仙车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支祥麟的影子,顿时吃了一惊返身向楼口跑去。
“哎哟,不好,这小蹄子好像看到我们了。”
仙车里面公孙寿拍着大腿,失望的叫出声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追。”支祥麟拽过沈怀璧按到排座的窄道里,扑到窗口忿忿然挥手。
他一早便从支登天那里知道昨晚芙蓉楼里出了差错,不但卢钦差受了重伤,沈、澹两女也被人救走了。
支祥麟对那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刺客并不怎么在意,一听跑了沈荷裳心思又活泛起来。他在学宫里耳目众多,立时便放出眼线,监视沈家兄妹的动向。果然天色胧明的时候,沈怀璧和高观博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支祥麟立即出动人手将两人截下,又守在甲寅楼外面张网以待。
那瘦削青年也是他收买的学宫弟子,叫作牛德全,支祥麟发现沈荷裳投入视线,便派他上前哄骗过来,谁知沈荷裳甚是乖觉,任他好说歹说只是不肯上钩。没奈何支祥麟只好逼着沈怀璧露面引诱,不妨藏身不密仍是被她窥出破绽。
沈荷裳这么一跑,支祥麟立时惊觉过来,今次他是志在必得,顾不得惊世骇俗,斥令西郭齐驭使仙车狂追而上,打定主意要将她抢掳过来。
“沈师妹,你跑什么,不是要见你兄长吗?”牛德全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一边飞身向沈荷裳追去,口里还假惺惺的一片善意。
此时已经近午,楼外颇有三三两两的男女弟子赶去食堂就餐,陡然见到一驾仙车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忙不迭闪身躲避,尽皆摸不着头脑。
沈荷裳体力有限,方听得风声呼啸,牛德全飞身抢至,伸出枯影倏飕的鬼爪疾抓她臂膀,黠滑的面孔上露出狞笑。
这一追一赶尽在电光火石之间,仙车狂冲而至,距离两人也不足十步,只要这一掌抓实了,沈荷裳被阻上一阻,定要被蓄力已久的支祥麟劫上仙车。
这便要说起法术神通的好处,明钦身在楼内,将一切看在眼里,急忙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羽翅乌压的怪鸟冲出窗口疾扑而下,所过之处带起一阵怪风,扑扑簌簌迷人眼目。
牛德全的手指堪堪触及沈荷裳的衣衫,陡觉得一阵劲风袭体,脑子里模糊了一下,整个身体飘飘忽忽的卷裹起来,在半空中打了转张牙舞爪的扑将下来。
西郭齐只顾得驱车疾赶,丝毫未料到有此变故,两眼一花,只见一团黑影从天而落呼声砸到仙车前帘,他暗吃一惊,下意识的拨转法阵,放慢车速,耳听的一声砰响,仙车去势不绝,将黑影撞飞出去,在石道上滚了数滚,便不动了。
“怎么回事?”
仙车匆忙刹止让车内众人都来回打跌,西郭齐趴在罗盘上大睁着双眼盯着倒地不起的牛德全,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没事吧。”
明钦拍了拍惊魂甫定的沈荷裳,只见她娇喘微微,面颊升起一抹粉霞,陡增了几分艳色。
“你……多谢你了。”沈荷裳冰雪聪明,又早知明钦有变化之能,前因后果一想便心中了然。
她忧心忡忡的瞥了瞥牛德全,迟疑道:“他不会是死了吧。”
明钦轻嗯道:“咎由自取。”
周围的学宫弟子眼见出了人命诧异的围拢过来,便有胆子大些的上前观看牛德全的伤势。
“喂,撞死人了,车里的还不出来救人,想跑还是怎么的?”
一些老成的弟子见行凶者无动于衷,上前敲了敲车窗,纷纷表示不满。
“公子,怎么办?”
学宫弟子围着仙车越聚越多,几人越是龟缩不出,外面的人越是群情激奋,西郭齐连连搓手,急的面如土色。所谓众怒难犯,几人原本就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这回更闹出人命,平日的威风半点使不出来。
“掀了他的破车,看这狗崽子滚不滚出来。”
学宫弟子有不少通习道术的,登时跃跃欲试,幻出鞭锤棍棒便想上前施为。
支祥麟推了公孙寿一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出去看看牛德全死了没有,我先给我爸打个招呼,听听他怎么说。拿我的灵犀璧来——”
公孙寿嘿笑了一声,硬着头皮推开车门,张狂的道:“死了么,死了么,吵什么。知道里面坐的谁吗?县尉大人的公子,你敢砸他的车,卖了你都赔不起。”
一个身形精壮的生员轻呸一声,拽着他的前襟拧了个圈,举起蒜钵大的拳头嗤笑道:“老小子,杀了人还这么拽,老子只知道杀人偿命,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个说法。”
“你……你还要打人怎么的。你可别后悔。”公孙寿看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倒底有些犯怵。
车中支祥麟已经接通了灵犀璧,和支登天交待起这里的情况。
支登天听闻儿子驾车撞死了人,差点破口大骂,夜来出了那场意外,已是愁的他寝食难安,今天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神雷玉府下来的雷将,不料他的宝贝儿子又作出这等好事来。
支祥麟甚是乖觉连忙说起查到沈荷裳的行踪,一时激动才出了差错。
支登天大喜过望,找到沈荷裳不啻是间接找到行刺钦差的刺客,跟雷将便有了交待。一边叮咛支祥麟盯紧了沈荷裳,一边便点齐人马杀奔学宫而来。
学宫里出了人命案子,不久便惊动了学宫要员,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带着一队守卫匆匆忙忙赶来,指挥着守卫将围观的弟子驱开,支祥麟这才施施然下了车,和中年人叙起话来。
“赵主簿都亲自赶来了,看来是没戏了。”
学宫弟子远远看着议论纷纷,明钦稍一打听,才知道这中年人唤作赵必括,是广鸣学宫的大主簿。
这主簿一职虽是古已有之,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自从昊天玉帝颁定了《昊崇大上经》,天界内只有修习此经的才可以入截教、坐主簿。是以这主簿不啻是玉帝门生,不管是州、府、县、郡还是学政财商,主薄皆是首屈一指,反而凌驾于衙道长官之上。
稍时,只听的轰鸣之声大作,数驾仙车头前开道,支登天率着三班衙役浩浩荡荡的驶了过来。
到了近处,仙车齐刷刷的停定,车门大开,几个身穿白褂的医士抬着担架冲了下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医官俯下身子查看牛德全的伤势。
支登天从仙车上一跃而下,顾盼自雄的问:“这是什么人撞的,为什么不早点送去医治?”
支祥麟早有了说辞,长身一揖,痛心疾首的道:“回禀大人,撞人的是我一个同窗,只因学宫同门胡搅蛮缠,不肯听我解释,又不放我们离去,所以延误了医治。”
支登天摆手道:“法不容情,既是撞了人便该依法惩处,谁也包庇不得。你说的是哪个,让他快快认罪。”
第115章 危险临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5章 危险临近 支祥麟沉着脸点点头,招手和公孙寿耳语了一阵,就见后者从容一笑,大步冲到仙车上揪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下来送到支登天面前,目光闪烁的道:“大人,撞人的就是这位高师弟,他初来乍到,一时心慌乱了分寸,我和祥麟兄没能及时拦阻,实在万分惭愧。”
敢情这被揪出来的青年就是高观博,他和沈怀璧一道被拘禁在车上,这时倒派上了用场,支祥麟心知众目睽睽之下是抵赖不过了,灵机一动便寻思出这么个李代桃僵之计。
高观博大惊失色,急的双手连摆,“不是我,不是我,怀璧救我。”
一个缉查快步冲上,迅速捏住高观博的脖颈让他说不了话,板起脸斥道:“你给我老实点,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巧言抵赖,当我们缉查灵官都是吃素的吗?”
支登天淡淡瞥了一眼,摆手道:“带下去。”
那缉查答应了一声,将高观博反拿了扭送到仙车中去。
沈怀璧失魂落魄的望着这一幕,躲在仙车里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怎么办,高观博是冤枉的?”沈荷裳惶急的扯住明钦的衣袖,秀目中泪光隐隐,她对高观博虽没有什么男女之私,毕竟是通家之好,一路上患难与共,见他身陷危境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明钦皱了皱眉,在支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个人的些许修持实在无足倚恃,他和沈荷裳都与支登天照过脸,即便躲在人群中还生怕被他认出来,哪有余力关心高观博的安危。
医官在牛德全身上检查了半晌,叹息着摇了摇头,摆手让两个助手蒙上白布,返身回报道:“回禀大人,这人已经死了。”
支登天一脸威重,负着手微喟道:“先带下去吧,回头好生联系他的家人前来收尸。”
“是。”
两个医士将牛德全放到担架上走不数步,不妨牛德全呼的抓开白布,睁大眼睛艰难的喘口气,“救……救……”
医官大吃一惊,紧走两步给他盖牢了,摆手道:“快点,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
支登天犹如未见,冲着赵必括招了招手,热络的攀谈起来,“赵主簿,这件事不宜太过宣扬,以免对学宫的影响不好。”
“是,是,”赵必括应声道:“本官这就回去召集仙师开会,务必让他们管好各院弟子,切不可造谣生事,让本县面上无光。”
“好说,好说。”支登天呵呵笑道:“赵主簿对登天的职守这么支持,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都是本官份内之事。”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对了,本县近日得到举报,说你们学宫藏匿了不少下界土人,此事法有明禁,赵主簿可不要轻忽视之呀。”
支登天心思缜密,为了防止强掳学宫弟子的事情露出马脚,便先来个釜底抽薪,绝了沈家兄妹的退路。
“有这等事?”赵必括佯作惊讶,嗟叹道:“这必是哪个仙师不能安分守己,利用职务之便安插私人,本官回头一定排查清楚,给县尉大人一个交待。”
“如此甚好。”
一场突发事故如此作结,缉查司将伤者收拾干净,学宫护卫又上前驱散围观弟子。明钦不敢久呆,扯了下沈荷裳随着人流缓缓而去。
“钦之,你救救我哥吧。”沈荷裳捏着明钦的衣角无助的小声抽泣。
明钦大感无奈,苦笑道:“容我想想吧。你总不能让我赤手空拳的冲上去抢人吧。”
沈荷裳啮了啮柔唇,瞥了他一眼飞快的垂下眼眸,轻声道:“你几番帮我,我都记在心里。我……我会对你好。”
明钦微微一怔,料不到沈荷裳忽然吐露出心中隐秘来。她本就生得玉骨冰肌,姿貌如仙,容颜之美并不是所遇任何美人之下,只是骨子里非常矜傲,人所难近,让人生不起什么爱慕的心思。
两人同窗有年还从未见她露出这许多儿女情态,明钦心头发笑,打趣道:“你怎么对我好?”
沈荷裳怔怔地仰起脸蛋,觑得近处没有什么生人,踮起脚尖努着小嘴飞快的在他唇上贴了一下,白晳的粉颈上浮起大片的晕红,耳根都滚烫起来。
两人默然无语的对视半晌,明钦觉得有些砰动,又有些失望,半真半假的道:“沈师姐,这美人计可不是生得好看就能奏效。”
沈荷裳脸色一白,咬牙道:“你认为我在利用你?”
明钦轻声一叹,“其实我只是有几分蛮力,你是官家小姐,应该知道这世道崇尚的是什么,对付支登天那种有权有势的人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沈荷裳娇哼道:“若是被抓的是荆眉妩呢,你救是不救?”
明钦哑然无语,这一问真是一针见血,人生在世,纵然是无欲无求,多少都有些逆鳞让人拼着破釜沉舟也要去保护的,广者大者如成仁、取义、尽忠、持节。平人则父母、兄弟、夫妇、朋友,往往能在这等地方证成其生存的价值。
明钦暗道惭愧,沈荷裳现今举目无亲希望借助他的力量搭救兄长原本也是人之长情,他方才分明是有点见色起意,才会关心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否则若以道义当先,根本不欲乘人之危,她是否暗怀机心,存心利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况且沈荷裳只是高傲一些,从来并不是贪慕富贵的女子,不然以她的美质还怕繁华子弟不趋之若鹜吗?
明钦想通此节,心头积虑一消,神念蓦的察觉到几丝危险气息,握住沈荷裳的皓腕低声道:“快走——”
“怎么了?”
沈荷裳一顿抢白,心中自也忐忑,这时被明钦扯住一阵疾走,更如惊弓之鸟,吓的手足发冷。
前时鱼龙舞被西河帅府扣下,沈氏家道中落无可挽回,叶芸湘赖明钦从中周旋和苏梨落有所接触,以为明钦能搭上西河帅府的关系前途无量,曾有意撮合他和沈荷裳成段姻缘。
可是这个念想还没来得及透露给明钦便被沈荷裳否决了。两人在府学读书的时候被人谑称为同学四美,沈荷裳家世容貌都是上上之选,风评却不如荆眉妩甚至澹容瑜,荆眉妩和明钦姐弟之亲是不必说了,澹容瑜也特别喜欢跟他腻到一起。
沈荷裳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因缘促成,不知不觉便得了个冷傲难近的名声,是以她对明钦早有几分成见,总觉得他沾花惹草,十分不可靠,并暗暗立下誓愿,将来找的夫君一定要温和正气,宽容体贴,最好事事压明钦一头。
谁料造化弄人,一入学宫便诸事不顺,昨晚若非明钦搭救只怕要玉殒香消以保清白了,不知不觉间对他也有所改观,方才吐露心怀也是早有这些曲折的缘故。
明钦拽着沈荷裳绕着人工湖跑了大半个圈,那丝危险的气息仍是挥之不去,他渐渐放慢脚步,心知是被支登天的人盯上了,而且极有可能是神雷玉府派出的高手。
“钦之,是不是有危险?”
明钦轻嗯了一声,飞快思索着脱身之策,衍息宫是不能回去的,否则不但暴露了行藏,还可能被人瓮中捉鳖。
沈荷裳凄然一笑,推了他一把,扭过身去心绪起伏的道:“你走吧,我虽然没用,却不想拖累你。”
“你真心让我走?”明钦盯着她纤柔的身影怜惜之意大起。
沈荷裳一阵气苦,怒声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话落,耳听的一阵风声飒然,回头只见落木萧条、湖水清冷,哪还有明钦的踪迹。
“大混蛋,胆小鬼、负心汉……”
沈荷裳环抱着单薄的香肩蹲下身子,晶莹的热泪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沈师姐,背后骂人可不符合你的大家闺秀的风范。”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你……”沈荷裳怔了一怔,飞快的抬起头来,微红的眼眸露出复杂至极的神色,有嗔恨、有气恼、有惊讶、又有欢喜。
“明明是你赶我走,我走了你又在背后怪我,你到底想怎样呢?”明钦蹲到她身前笑吟吟的问。
“我又不是……”沈荷裳话才出口旋又收住,不由面颊发烫。
“不是什么?不是真想让我走?”明钦明知故问。
沈荷裳瞧的可恨,握紧粉拳捶了他一下,轻哼道:“我让你走,你就走,你什么时候这般听我了,我又不是你……哼哼。”
“什么?”
“坏蛋,你就会欺负女孩子,不理你了。”沈荷裳揩了揩眼角的泪水,脸上虽是一副气恼模样,眸子里却满是笑意。
明钦轻轻一笑,往她身边凑了凑,促狭的道:“这回真的要走了,不知沈师姐是否肯赏脸同行呢?”
沈荷裳白他一眼,撇嘴道:“看在你没有丢下我的份上,本小姐自不会丢下你了。”
明钦笑着转过身,拍拍肩头道:“来,趴我背上,这次走的可能有点远。”
沈荷裳洒然一笑,大大方方的伏下娇躯,柔滑的手臂攀缠着明钦的脖颈,附到他耳畔轻声道:“本小姐这千金之躯可交托给你了。”
第116章 千佛洞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6章 千佛洞 明钦负起沈荷裳埋头疾走,充溢的劲气在魂窍中急剧流转,整个人顿时化作一个淡淡的灰影,倏起倏落好似鬼魅一般。
学宫里人多眼杂,使用凤凰金翅自是多有不便,他将真气涵融在魂窍中郁而不发,亦可施展出和武人轻身术媲美的神行之功,凌厉之处尚犹有过之。
耳边风声呼啸,草木楼宇眨眼间便撇退到十丈之外,沈荷裳抱紧明钦的脖颈作声不得,随着他飞身疾行,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这才发觉他的身子越来越热,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紧贴着他后背的前襟都洇湿起来。
奔出广鸣学宫,便如投入了云雾苍茫之中,两界山峰峦叠嶂,幽僻隐蔽的崖洞不知有多少,明钦登上了一个陡峭的峰头,侧身四望,直欲仰天长啸。
这里占据地势之利,展望开去,奇峰绝岭尽收眼底,倘若神雷玉府的雷将追踪而来,立时便无所遁形。
“钦之,咱们找个地方躲一躲不好吗?”沈荷裳见明钦沉着戒备,不由暗暗紧张起来。
明钦眉尖轻挑,他有变化之能目力本就不比寻常,神游镜的迷幻之力虽然让他和庞韶受到易魂的困扰,却也使他假借其身躯领悟到凤凰血裔天赋神通,穷极目力可以观破云海,冥搜万里云遥。
心念之间,已观察到数里之外果然有四个形貌奇特的修士行色匆匆的往此方赶来。
这四人或青面獠牙,或发如朱赤,身边各挟着鞭、锤、枪、斧,一个个锋刃锃亮,威风凛凛,中有一人胁生着一双肉翅,面容猛恶,瞧起来更难对付。
当年祖龙威压山海,横绝一世,最后征伐天界仍不免折戟沉沙,羽类之于天,介族之于水,各有其天赋之长保育海天,繁衍族类。
即便是道行之士也只能学习,不能自致,先天上便输了一筹。而两族出类拔萃之人能擅用其长处,也不难建立功勋。
封神之战涉及阐截消长,万族升沉,相传便有羽族雄奇之士各为其主,沙场搏杀。一个是周文王义子,阐教门人雷震子,一个是闻太师将佐,黄花山招降的辛环。
辛环和雷震子的本领相差无几,死后被封为玉府雷将,这在三界并不是什么秘闻。
是以明钦一见四人相貌,几乎可以断定他们便是神雷玉府派来调查钦差遇刺案的雷将了。这几人在闻仲西征时便和阐教诸门人战的旗鼓相当,四人齐出怎么都不是他一个刚摸到天人境门径的小修士可比。
“也只好先躲着了。”
明钦摇头苦笑,数里之遥对于修行者来说不过是盏茶功夫,他不敢怠慢按着沈荷裳的**掂了掂,展开身法贴着隆窊不平的山道飞快向低平的山谷间掠去。
沈荷裳少有见明钦这般愁眉不展的样子,隐隐也觉出敌人强大,倏地感到臀下多了只坚实有力的手掌,娇躯猛的一僵眼眸中神彩变幻满是羞恼之色,良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脸蛋贴着他宽厚的肩背缓缓闭上眼睛。
“这里好像不错?”
明钦在山道中窜高伏低,为了隐蔽身形也不敢亮出凤凰金翅,倏时眼前霍然开朗,显现出一片邃密的山洞,山洞依山开凿,山壁上雕塑着许许多多的佛像,虽是年深日久,大有风霜之色,一个个却雕工细腻,衣着神态一丝不苟,瞧起来栩栩如生。
明钦喜动颜色,佛教东传以来流通极盛,中夏多有这种礼佛的工事,一个个山洞可比蜂房水涡,真是个绝妙的藏身之地。
“这是一个千佛洞吗?”
沈荷裳诧异的睁开眼目,她在下界时也观赏过一些著名的佛像雕塑,似乎都不及这里规模宏大。
明钦哑然失笑,摇头道:“沈师姐,咱们这可是在逃命,又不是让你游山玩景。”
说着话,一个飞跃便钻进一个大些的山洞,刚刚将沈荷裳放下,耳听的风雷隐动,几个雷将前后脚便追踪而至,明钦微微变色,不知这几人用了什么神通秘法,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快走。”
两人顾不得仔细观察快步向深处躲藏,石洞里黑黢黢的,好在明钦可以夜视,只是辨不得道路,逢到路口便径直拐了进去,约摸行了数百步,沈荷裳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脚踝疼的弯下腰来。
明钦一拍额头醒悟过来,他只想着躲的隐蔽一些,专挑曲折难行的路径却忘了沈荷裳全无根基,在这洞中完全是睁目如盲,再加上走的太急,哪有不绊倒的道理。
“怎么样,还能走吗?”
“我没事。”沈荷裳咬了咬牙直起身子,一步还没迈稳便疼的冷汗直冒。
“别逞强了,我看看。”
明钦扶着沈荷裳坐在地上,帮她除了鞋袜,露出白生生的脚掌来。她本就肌肤细嫩、这脚掌也娇小玲珑,足弓极美,脚指密实的贴合一起,莹白如春葱、美玉。明钦小心提起她的手踝,发现踝骨处红肿一片看来是伤的不轻。
修士极擅真气之妙,不比凡间医家只有通过药物调理、通筋活血,明钦集气于掌轻轻揉搓她的伤处,慢慢驱散里面的淤积,这也是沈荷裳不通术法,否则直接将真气送入经脉见效的更快。话说回来,她如果有修为在身又不至于一个趑趄便崴成这样。
沈荷裳痛楚渐去,脚掌被明钦温热的大手来回摩挲,不由羞意暗生,换作之前她可从未想过会和他有这样的肌肤之亲,脚掌也是她极敏感的所在,伴随着他慢条斯理的搓弄,隐隐有一股热气从下身漫延开来,忍不住轻吟出声。
“还疼吗?”明钦愕然的停了下来,抬起头关心的问。
“不……好……好多了。”
沈荷裳羞的垂下俏脸,默默的蜷了蜷脚掌。扭着衣角心头乱作一团。
明钦轻吁口气,站起身来打量着山洞的布置,沉吟道:“来的是神雷玉府的雷将,斗是斗不过的,咱们只好在这里躲藏些时候,再寻隙脱身吧。”
沈荷裳飞快的穿起鞋袜,闻言轻嗯了一声,踌蹰着道:“雷将是为了昨晚的事来的吗?我们是受害者,难道天界便没有可以讲道理的地方了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明钦微哂道:“不过我差点烧死钦差,这罪名是推不掉的,你如果想找他们申冤的话,我也不拦你。”
沈荷裳深深望了他一眼,摇头道:“县尉是恶人,钦差也是恶人,这雷将又能好到哪里去。况且……我不会丢下你的。”
第117章 别有洞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7章 别有洞天 明钦微微一怔,这既像戏谑又像撒娇的口吻让他升起一丝异样感觉。摇了摇头,也无暇多想,轻声问道:“你还能走吗?”
沈荷裳理着裙摆直起身子,若无其事的道:“好多了。”
这山洞极为幽深,墙壁上画满了色彩斑澜的佛画,蜿蜒长卷,层出不穷,有观览不尽的感触。
九夏虽是佛教极盛,凡夫俗子却不能熟悉许多佛教掌故,便是善男信女也往往一知半解,不究义理。是以他也看不出这佛画价值几何,只是隐隐觉得耗力甚剧罢了。
沈荷裳脚下有伤,到底有些行走不便,明钦没发现身后有人追来,稍稍松了口气,扶着沈荷裳的手臂顺着壁画的走势边走边看。
行了约摸百十步,眼前霍然开朗,现出一个天然溶洞,有数十丈平阔,洞中钟乳倒挂,石笋林立,千姿百态,气象瑰伟,让人叹为奇观。
洞底是一片碧幽幽的水潭,叮咚泉水滴嗒声不知从何处传出,轻盈悦耳之余凭生了一种邃密之感。
潭心浮泛着幽幽光亮,波光粼粼荡漾开来映照的墙壁上水影摇曳,整个山洞顿时敞亮了几分。
“真是好奇怪的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沉旧的佛窟中还别有洞天,沿着一边的石磴拾级而下,两人发觉这溶洞应该经人工修饰过,潭边的空地上尽有些石桌石凳打磨的甚是光滑,隐蔽的石柱后面还有几个圆拱模样的洞门,两人好奇的走近一看,门内是一个石室模样,里面堆满了半人多高的书卷,拉拉杂杂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好多的书呀。”
两人瞧得暗暗咋舌,这石柱左右的石室不下十数,如若都是一般模样,堆积的书卷恐怕有数百万卷之多,看来这溶洞极有可能是某个藏书家营造的藏书楼,只是室中尘灰积生,似乎已经许久无人打理。
昏暗中蓦地卟声一响,凭空爆起一团黄焰,沈荷裳惊叫一声,返身扑到明钦怀中,揪紧了他的胳膊,娇躯微微发颤。
“谁?……”明钦毕竟有术法修为,胆气过人,闻声定睛一看,室中现出一个体态柔媚的黄衫女子,捏着一截火种望着两人面上带着盈盈浅笑。
敢情那团黄焰却是她擦着火种所致,只是这无声无息的举动未免有些吓人。
“钦之弟弟,别来无恙哟?”黄衫女点亮身边的琉璃灯,似乎也为自己方才的唐突感到好笑。
“你……芳惜嫂子,你怎会在此呢?”
明钦认出这婉丽女子却是前些日子在两界山中水月庵旁结识的天人后裔杜芳惜,不由大感意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相遇。
杜芳惜妩媚横生的白他一眼,幽幽道:“说好了带上你小女儿来看嫂子的,你可倒好一走便不通音问,让人好生悬盼。”
明钦大为尴尬,歉然道:“对不住嫂嫂,最近一直脱不开身。”
沈荷裳瞥见杜芳惜的样貌,心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讪讪的从明钦怀中挣脱出来,羞赧的轻声问道:“钦之,这位姐姐是你什么人呢?”
“芳惜嫂嫂是我在两界山结识的世外高人。”明钦笑着给杜芳惜送了一顶高帽,岔口道:“怎么没见陆大哥,他没跟你一起吗?”
“他还有别的事。”杜芳惜轻描淡写的解释一句,笑吟吟的打量着沈荷裳,揶揄道:“这位小姑娘长的好生标致,又是你从哪里拐来的?”
明钦轻咳道:“她是我的同乡兼同学。”
沈荷裳微不可察的凝了凝黛眉,盯了杜芳惜一眼,轻叹道:“姐姐真是美呢,好像仙女一样。”
明钦暗自发笑,沈荷裳孤芳自赏要她承认旁人一般美貌可不容易,不过杜芳惜是天人之裔,举手投足间自有种仙逸之气,如春风化雨,拂人欲醉。沈荷裳亦是天生美质,若能将清傲几气收敛几分,假以时日气韵也不会在她之下。
杜芳惜笑叹道:“姐姐已是人老珠黄,哪里及得妹子你青春娇美。”
明钦失笑道:“你俩都是阆苑仙葩,尘寰难觅,就不必互相吹捧了吧。”
沈荷裳瞪了他一眼,娇哼道:“怎么你还不乐意听,莫非以为我言过其实?”
明钦暗呼厉害,嘿然道:“芳惜嫂嫂的美貌自是生平仅见,不过我倒觉得至美之物往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索枯肠便把一副空灵化为板滞了。”
杜芳惜面颊微烫,轻啐道:“快别胡说了。你俩只管斗你们的,可别扯上我,嫂子只是凡躯俗骨罢了,经不起你们笑话。”
世间的万紫千红哪有不争芳斗艳的,沈荷裳固然欣赏杜芳惜的风采神韵,却不觉得自个会减她半分,对明钦这样厚此薄彼大大不满,暗骂一声,“有眼无珠”,嘟起红唇一脸不高兴。
见沈裳裳怏怏不乐,杜芳惜眼眸流转,哪会不知她拗在何处,自忖道:“钦之弟弟明睿兼人,对这女孩家的心思却不够体察,女孩即便有八分容貌,也乐意旁人夸奖到十分,你跟她歪缠什么。或许是心知如此,偏生心气极高不肯下人,平白得罪这娇娜少女,难道没察觉她总在向着你吗?”
“嫂嫂为何出现在这岩洞之中,可是这佛洞有什么特异的来历吗?”
明钦并不觉得和沈荷裳若何亲密,自不会过于关心她的小心事,反而这佛洞的疑团更让他饶有兴趣。
“这事说来话长。”杜芳惜伸出纤长细腻的柔荑掠了掠秀发,嫣然笑道:“你俩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不瞒嫂嫂,我俩其实是误打误撞,被人赶的紧了,慌忙躲藏进来的。”
明钦轻轻一笑,便把行刺钦差又被神雷玉府的雷将追赶一事始末简略的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杜芳惜唏嘘道:“你来到天界时日未久,还未熟悉到诸天的情状,这事做得是有几分草率。摩夷天是出了名的祸福难料,若是平居无事,倒还可以将就过活,一旦有什么三灾八难,便只好自求多福了,仙界的神官那是半点指望不上。”
“传闻摩夷天主有‘阴阳法’,若是寻常仙民,无所依仗的有甚过犯,便以阳法相加,凶残酷烈,往往出人意表。若是天主门生,截教同门,则以阴法侍候,蛊惑视听,结党包庇,无所不用其极。又有御札三道,罚酒、罚俸、罚款。因循苟且,聊以塞责罢了。”
第118章 祖龙法藏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8章 祖龙法藏 明钦知道陆德存夫妻对摩夷天主颇有微辞,听杜芳惜说起摩夷天的种种不是,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
杜芳惜浅浅一叹,感慨着接道:“九曜诸天当中摩夷天大约只比‘玄胎平育天’好上一点,但叫有一点灵智未泯的都不愿呆在此处,便是七曜府诸仙官也早将儿女悄然送到天外,这事人所共知并不是什么机密。我若不是有些事情要办,也不愿和此等两脚猪羊为伍。你俩本非此方人士,不投靠一个文明祥和的天域,净在这里厮混什么。”
“嫂嫂教训的自是在理。”明钦微笑颔首,顿了一顿,摇头道:“不过摩夷天和我家乡风土极似,中夏百姓安土重迁,‘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平人情性有生之年怕是难以改变了。况且,摩夷天亦是欲界六天之一,凡人进境的仙家地域,即便如何浊秽不堪,焉知将来便不会河海澄止呢?”
“趋利避祸固然是人之常情,成仁取义亦是圣贤教诲。与其随风鼓荡,飘如断梗,何如岳峙渊渟,风雨不动呢?再者,败坏风物自有人在,不将此辈斩尽杀绝,恢复仙域应有气象,反而一走了之,任凭狼戾之徒鹊巢鸠占,长此以往,九曜诸天哪还有安宁乐土。道貌岸然,凌虐万民,罪大恶极的又是谁人?驱雷掣电,天谴雷罚,该遭殛焚的又是哪个?”
杜芳惜苦笑道:“天地阴阳之气,常是循环往复,相激相荡,纵观古史,总有些暗无天日的岁月,白黑颠倒,民不聊生。绝非一二贤者恃其强梗便可改变。”
明钦莞尔一笑,忖思着道:“我闻前人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周天之气固然有循环往复,而这一二贤者岂不也正在数中。贤者固不论其张姓李姓,其有其无又怎能少呢?譬如始皇焚书,伏生将《尚书》藏入壁中,倘若当时无此举动,则此一书后世将不复可见。亦将无尚书之学及其学者可以断言。”
“推而广之,世若无贤者,久而久之,将亦无贤者萌生之土壤。古人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倘若介时无王者相继,后世亦将无可为继。普阅九曜诸天,与我中夏前后开国甚至更久远的为数不少,大都一盛即衰,随世湮灭。能和中夏之地自伏羲黄帝以来人道传承古史不绝的亘古所无,又何来无往不复呢?”
“大约一世圣贤未必生时光焰万丈,然而其于世风凌夷,人道绝续之间往往能有所表现。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何尝于人族格外青睐,不过赖吾人自强不息,不畏强暴罢了。”
杜芳惜轻蹙着黛眉,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抿嘴一笑,“钦弟如此见道,倒显得我俗人之态了。今人徒知中夏人文化成之力甚是博大,却不悟诸胡迭侵于文明伤损亦极严重,中夏人道久已是强弩之末,世间已经很久没有卧龙诸葛那样的磊落英多的才士了。后世常说六艺百家之学不能超越先秦范围,某某制作,某某发现古代早已有之,大约辟地即广,四夷杂处,化成之力相形见绌,世风日下亦是在所难免。”
沈荷裳听两人谈的迂远,不由暗自发笑,想到外间还有敌人穷追不舍,忍不住开口相询,“杜姐姐对这佛洞了解的多吗?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只是略知一二。”杜芳惜斟酌着道:“你俩也看到了,这些石室藏满了书卷,据传乃是地皇祖龙遗留。当初他率众征天,也曾强据了一些天域。其时,四灵相争多年,许多遗裔都逃遁到仙域寻求庇护,免不了著书立说对祖龙暴政大加挞伐,这些言论在仙域流传已久,自是深中他的忌讳。是以祖龙占据仙域的年月,便威迫仙民敬献各种典籍。他好派遣专门学者从中大肆删汰,美其名曰修书,其实则可谓是一场浩劫了。”
“故老相传,四灵为了对抗祖龙曾经集结四族英睿之士广泛采辑奇功秘法,著成一部‘屠龙术’。可惜书成之日四灵已是日薄西山,积重难返了。四灵亡国之后,此书被携至仙域,祖龙收罗典籍很大原因便是担忧这部屠龙术落入异族之手,从而威胁到龙族皇统。我在摩夷天匿迹多年,也正是为了寻找这部道书。”
明钦微微恍然,屠龙术既是四灵之族为了挽救亡国征候编辑出来对抗地皇祖龙的,其中秘奥自是非同小可,无怪杜芳惜这般苦心孤诣的找寻了。
“那嫂嫂可找到了吗?”
杜芳惜苦笑摇头,“若是找到了,我又何必羁留于此呢?”
她仰起优美白晳的粉颈痴痴的吐了口气,呢喃似自语一般,“你知道我是天人之裔,我们天人一族数百年前和修罗大战,不幸州土陆沉,惨遭覆国之祸。许多遗裔逃奔到荒蛮之地,那里象主残狠凶戾,惟利是视,献媚于修罗王之门庭,害死我帝释少主,与我天家世代为仇雠。可惜我们人单力孤,光复大业蹉跎难成。是以我想到这传说中的屠龙术,可叹我寻觅多年,几乎找遍了祖龙法藏,却得不到半点头绪。”
明钦迟疑道:“嫂嫂又怎敢断定屠龙术必在法藏之中呢,祖龙既是对此术百般顾忌,说不定已经将他毁去,否则也该藏的极为隐蔽,狡兔尚且有三窟,多疑如奸雄曹孟德,亦有七十二疑冢,何况凶狡的祖龙呢?”
“钦弟有所不知。”杜芳惜愁眉深锁,思索着缓缓摇头,“祖龙为人雄力自视,他得到屠龙术必会百般研习,若是寻思出破解之法,说不定还会公之于众,震慑一下四灵后裔。而他又是死于行营之中,事起仓猝,祖龙一死龙族治下的万族生灵尽皆揭竿而起,九龙子弹压不住,征天龙众遂即向天皇帝俊乞降,修缉法藏的举动因之延宕下来,久后竟无人过问。”
“我也怀疑过屠龙术会否被人得了先手,但久长岁月中从未听闻哪位大高手怀携此术,况且祖龙法藏太过庞大,想要通读实在不易。相传只有寥寥数人读过一些,譬如近处的广鸣五子,我也曾投入学宫,在五子门下听过道法,发觉几人并没见过这书。起初我也只是突出奇想,心存侥幸罢了。可是寻觅日久越是无有确信越是难以甘心,如今我族和象主的交战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亟盼能一探隐微以为臂助。”
第119章 三人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19章 三人行 杜芳惜花费偌大心力,寻访‘屠龙术’多年都徒劳无功,明、沈两人不知根底,自是更加没有头绪。
听杜芳惜说起天人与修罗大战,明钦心念一动,想起蜃龙幻境中的情形来,正要问个究竟。耳听的洞外有些异动,不由噤了声。
“有人来了?”
杜芳惜有不俗修为在身,又在佛洞中藏匿多年,对此间的情况极为熟悉。这点风吹草动自是瞒她不过。
“是神雷玉府的雷将吗?”沈荷裳轻啮着柔唇脸蛋微显苍白,这两天受了许多惊吓,已经有些心力憔悴。
“妹子不必害怕。”
杜芳惜拉着她冰凉的柔荑轻声安慰,引着两人走到书堆深处,这里有一个数寸长的空隙,侧身可过,杜芳惜朝里面指了指,示意两人藏身进去。
沈荷裳点了点头,提着裙摆缩身而入,明钦随后跟进的时候一个不察差点扑到沈荷裳香软的娇躯上,原来这里面并不是什么可以容身的空洞,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墙角,可能堆书的人害怕书卷腐蚀,特意留了那么半尺空间,若是往常隐蔽一个杜芳惜倒还可以,挤进两人可就有些密不透风了。
明钦发觉空间狭小,转个身刚想退出去另想办法,不料杜芳惜在他肩臂一推,一个软绵绵的柔躯便紧贴而至,明钦一个趑趄,慌忙扶着沈荷裳的身子往里挤了挤,鼻际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禁不住心头一热。
“我可以……”明钦勉力回过头来凑到杜芳惜耳畔想告诉她自己可以使个变化的法术。
杜芳惜一脸凝重的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不待他说完便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红唇轻努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明钦面孔涨红,原来杜芳惜心不在焉,顺手将他鼻子也捂住了,登时喘不过气来,他连忙用力拨她的手掌,杜芳惜不明就里反而瞪了他一眼,轻蹙着婉约的黛眉。
明钦情急生智,飞快的在她腰肢上戳了一记,来了个围魏救赵,杜芳惜果然娇躯一软,手上的劲道立时一松,他长长出口气,哭笑不得的道:“你憋死我了?”
杜芳惜恍然而悟,脸蛋上酡红一片,明眸中水汪汪的满是笑意。
舒缓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来人在洞口站定,一个滑悍的声音的趾高气扬的道:“这便是地皇祖龙的法藏,圣使尽管查看无妨。”
一个女声轻嗯了一声,冷淡的道:“敢问守藏大师,如今这法藏还有多少经卷?”
明钦听这女声有些熟悉,纳罕的用起观想之术,‘神游境’缓缓在神念中显现出来,室中的景物顿时如同明湖投影一般,纤毫毕呈。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面貌黠滑的和尚和一个娇小俏丽的蓝发女子,竟是接天崖上败走的神光教三个圣使之一的长逝。
和尚轻咳一声,老神在在的道:“法藏许多年无人整理,总有数百万卷之多吧。怎么样,不知贵教想要买多少呢?”
“自然是多多益善了。”长逝媚声一笑,眼波盈盈的道:“只不知守藏大师能否做得法藏的主呢,若是贵寺戒念大师怪罪起来,怕是不好交待吧。”
和尚露出色授魂与之色,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连忙闭目喧了声佛号,一本正经的道:“这事本座自有道理,圣使就不必操心了。不过话说回来,贵教在仙界声誉不佳,这笔生意本座还是要担些干系的,因此这价格么……”
长逝一脸为难,迟疑道:“大师是有道高僧,想必也知道我教悯苦众生,实无邪恶之处。只因触犯昊天帝忌讳,才横被诬枉之辞难以申辩。此次我奉命购买经卷,也是吾教一片普渡世人之心,和佛陀并无二致。还望大师慈悲为怀,不要坐地起价。若是报价太高,卑职还需回去禀报教皇,听他老人家决断,这一来一去岂不耽误了大师的财路。”
明钦听两人在一旁讨价还价偏还打着济渡众生的幌子,表现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不由地目瞪口呆,感愤不已。
和尚看守祖龙法藏多年,从来无人问津,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大主顾,不觉喜出望外,也不敢过于贪虐以致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咬了咬牙,试探道:“圣使,我这十多个石室可藏满了经卷,难道你真的全要了?”
长逝微微点头,恳挚的道:“本教为了造福仙民,向来不遗余力,为使这些遗经重现天日,便是砸锅卖铁也是值得的。”
和尚心头暗喜,不动声色的道:“圣使既然是一个大主顾,本座也不能太过吝惜,这样吧,一个石室十万仙钞,你自己算吧。”他故示大度的摆摆手,自忖躲在这穷乡僻壤看一辈子经书也赚不了几个钱,若是这批经卷一出手,马上一二百万入账,那还当什么和尚,跑到外间买座大宅够他当一辈子富家翁了。
长逝笑吟吟的不置可否,她早摸透了这和尚贪鄙之性,看似精明,实则没见过什么世面,眼界有限,祖龙法藏落到这种人手里,着实是暴殄天物。不过若非如此,她又怎能以微薄的价钱将法藏收入囊中呢?
“经书在石洞中屯积这么多年,也不知损坏了多少,我还是翻检一下,做到心头有数,免得买回去太多破烂,日后被教中职事怪责。”
和尚心头咯噔一跳,不依道:“圣使,咱们说好了我这可是论室出卖,你若要挑三拣四,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长逝微微失笑,“那你总得让我看看这室中到底有多少经卷,若是和大师说的数目相差太多,这个冤大头我也是不做的。”
“数目不会有假。”和尚满口应承,改口道:“我也是怕你挑拣半天,却不肯要,平白地消遣我。”
“岂敢,岂敢。”
两人说着话,便在室中缓步打量起来。
明钦微微皱眉,这两人倒不是十分可惧,不过杜芳惜有心避让,显然是害怕打草惊蛇,长逝要买下祖龙法藏,神光教的同党必然不远,再者若是惊动了神雷玉府的雷将赶来纠缠便得不偿失了,思量再三,还是不轻举妄动为好。
三人挤在书堆后的狭小空间里,几乎难以动弹。明钦被两女一前一后夹在中间,所触都是女子香软的**,风光旖旎简直无以复加了。
感到外面的脚步慢慢走近,沈荷裳显得有些紧张,脚下一软差点娇吟出声。
明钦进来欲退的时候刚好转了半个身,沈荷裳反而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倚着墙角,杜芳惜又背对着他注意着外间的动静。
明钦听到身后的动静,凑到沈荷裳耳畔聚声成线,轻问道:“怎么了?”
沈荷裳小耳微痒,伸出手指在他背上轻划道:“脚麻。”
“坚持一会儿。”明钦也无可奈何,这么狭窄的空间挤了三个人气血不通是难免的,好在他和杜芳惜晓习术法,境况要好上许多。
沈荷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腿上的酸麻劲儿涌上来让人欲哭欲叫难受异常,她伏到明钦背上,柔荑像小猫似的在他腰胁上一阵抓挠,雪白的贝齿咬着他肩头的衣服,眼眸中泛起泪光。
明钦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出气筒,不由啼笑皆非,肩背上紧贴着两团绵软的胸脯无意识的挤压着让他腹下隐隐升起一团火气,一手掩住沈荷裳菱角般的娇唇,一手在她修长紧致的大腿上轻轻抚摸,掌心聚起丝丝灵力缓缓驱散筋络中的淤结。
沈荷裳睁大美眸,随着酸麻之感渐渐散去,感受到明钦的大手在腿上肆意抚摸,好似饱含着无穷的热力,整个身子升起一阵美妙的抽紧,私密的地方好像有一团湿热要破体而出,羞的她慌忙夹紧美腿。
“还麻吗?”观察到沈荷裳神情有些异样,明钦停下手掌,附到她耳边小声询问。
沈荷裳明眸流转,痴痴的不知想些什么,闻言下意识的点点头,倏时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明钦怔了一怔,正感摸不着头脑,蓦的腰肢上一痛,却是杜芳惜神情羞恼的望了过来,使用神识发声道:“别用你的坏东西抵着我?”
明钦愕然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她所为何指。方才给沈荷裳的疏通筋脉的时候不觉动了**之念,下体登时峥嵘尽显,不知不觉的在杜芳惜丰臀上杵了半天,无怪人家轻嗔薄怒了。
明钦尴尬的笑了笑,深吸口气正要平息心头**,外面长逝走到近处站定,随手拿起一卷经书缓缓翻阅起来,杜芳惜生怕露出马脚,连忙往里面挤了挤。明钦一沾她的身子些许努力立时化为乌有,桀傲的物事不服管束的跳动起来循着杜芳惜的腰腿间寻隙而入,唬的她一阵脸红心跳,连忙掩住瑶口返手一探将那惹厌的雀儿抓牢了。
第120章 搬运经卷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0章 搬运经卷 和尚见长逝慢条斯理的翻阅书卷,焦躁不安的踱了两步,嘿然道:“圣使,我寺中戒律森严,早晚都有日课,你若是拿不出现钱,恕和尚我不能奉陪了。”
长逝闻言轻声嗤笑,随手丢了书卷,抬起头来,“我教经营多年尚不至于过分拮据,大师又何必小家子气。既然大师不耐久待,本使倒也信得过你的为人,这事便这么说定了吧。”
说着话,从袖管中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银票递了过去,漫声道:“这是里仁银庄的银票,整整一百万两,三界之中信誉是一等一的,本郡就有分号可以兑换,怎么样?我可以找人来搬东西了吗?”
“好说,好说。”和尚伸长了脖颈的搓了搓手,笑容可掬的接了过去,咽口唾沫恭维道:“圣使真是快人快语,这些经卷你只管搬运,本座就不打扰了。”
长逝知道他着急兑换现钱,点头笑道:“大师请自便。”
“自便,自便。你也自便。”和尚笑的合不拢嘴,欢天喜地的退将出去。
长逝将和尚送走,沉吟着掏出灵犀璧念了句法咒,稍时那边传来一个急吼吼的声音,“怎么这么久,事情办妥了吗?”
长逝皱了皱眉,冷声道:“人已经打发了,你带人过来吧。”
“好嘞。”那人兴奋的答应了一声,断了音线。
脚步声渐渐远去,长逝离开石室大约是接应同伴去了。
躲在暗处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沈荷裳掰开明钦捂在嘴上的大手,轻啐的一口,扭了扭娇躯,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两下,恨恨地道:“坏蛋,占我便宜。”
明钦是百口莫辩,只好苦笑默认,疑惑地询问杜芳惜:“嫂嫂,你可知道神光教为何要收买这些经卷吗?”
杜芳惜嗔怪的横他一眼,平复着起伏的思潮,沉思着道:“我对神光教所知不多,不过这个教派这些年闹的沸沸扬扬,和悬空岛的阎家过从甚密,图谋不小,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三界之中歪理邪说多不胜数,大多是剽窃陈言,附会己意,因此不成气候。《祖龙法藏》记载往古奇闻甚多,或许神光教打算加以利用,造作秘闻,借以神化教义,招揽徒众也说不定。”
“大有可能。”明钦对杜芳惜的睿思明哲甚是钦佩,听她说的入情入理,不由微微颔首。
“不知他们要怎么搬运这些经卷,到时咱们怕是藏躲不住吧。”
杜芳惜蹙着黛眉道:“现今天界流行的储物囊包并不以盛装多寡为优劣,很多时候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盛一些金银宝器装点门面而已。祖龙法藏数目庞大,若想将其安然无恙的运走,除非用‘五鬼搬运术’或是‘遁光术’,‘搬运术’需要仙家符咒,不是道家正宗很难学到。‘遁光术’又须得将经卷一字一页以金光烙印,不太经济。神光教该不会用土运法吧,那可更加繁难了。”
土运法就是凡人装箱驾车的运法,输运笨重之物不但耗时费力,而且也不太稳当。
姑且不论长逝打算用什么方法运经,为了保险起见,三人还是悄无声息的溜出石室,找了个石笋横斜的僻静处躲下,好在溶洞里山石谲怪,光线又陆离变幻,若不仔细搜寻很难发觉他们藏身所在。
过了片时,洞中响起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却是长逝引着一群帮手赶了来。
明钦偷眼瞟去,不由大感纳罕,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竹竿似的黑瘦子,面孔狭长,没什么表情,两个眼珠子阴恻恻的,一袭玄色直裰,腰系罗绦,脚下好像登云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长逝不紧不慢的跟在右首,左首是一个虬须高壮的汉子,也是神光使者之一,当日在接天崖曾被明钦以‘神游镜’慑住的力士。
三人身后跟着杂七杂八十多个人,明钦粗略一看,竟然有不少熟识的面孔,却是一道飞天的‘陵川八友’古公亶等人。
他兄妹几个无门无派想要在天界扬名立万可不容易,只不知如何又跟神光教走到一起。
几人走到近处,长逝指点着石柱后面错落分布的石室,“古先生,这就是我买下的祖龙法藏,你们都将储物袋拿出来,各自施展神通,看看能运走多少。”
古公亶捻着胡须微微点头,天界虽是流行一些华而不实的囊包,陵川兄弟从凡间初至,还保留着些许注重实用的风气,只是他们修为有限,使用的储物袋品格不高,比起道家的袖里乾坤,佛家的须弥芥子,那是瞪乎其后了。
笑我和尚眼珠子一转,拍着胸口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我这僧衣包它一个石室不在话下。”说着,抖开僧衣呼剌剌迎风而涨,飞到一间石室当中好像一个硕大的帐蓬将经卷尽皆遮住了。
“来也,来也。”笑我和尚得意一笑,摇头晃脑的招了招手,僧衣收束起来布袋一般落到他的手中。
龙幽子呵呵笑道:“二哥这一招妙是妙矣,可惜这么一来你可没有衣服穿了。”
众兄弟瞅着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肥膘的笑我和尚促狭的相视而笑,他们兄弟相交多年,言语间也没有许多忌讳。
笑我和尚大大咧咧地道:“去,我一个大和尚怕什么人看,倒是你们若是拿不出手段运经,可别怪哥哥我爱莫能助。”
柳残晖脱下外面的兽皮丢了过去,嘻笑道:“你这身肥肉是没什么好看,可是这里还有长逝圣使和八妹在旁,你这衣不蔽体的可让我这个野人都觉得害臊。”
袁绣玉不愿他们纠缠此事,怀抱着琵琶若无其事的越众而出,打量着石室道:“我和峰哥夫妻一体,这粗笨的活计便由我代劳吧,我这琴箱也不知中不中用。”
她凝眸微笑,纤长的手指勾挑捻抹,铮铮琮琮在琵琶上拨了几声,连绵不绝的灵力从指尖溢散而出和以沉雷迅马般的琵琶音缓缓将石室中的经书包缠起来。
稍时,袁绣玉轻吐口气,飞快打开琴箱,一捆捆被灵力绑缚齐整的经卷腾云驾雾般飞了进去,前后不到顿饭功夫便将两个石室一扫而空。
她先费了不少灵力将经卷捆绑结实了再投入琴箱和人力搬运并没什么区别,比起笑我和尚用僧衣随便一裹那是讲究多了,外面的人见她露出这手功夫,皆尽鼓掌叫好,赞不绝口。
杜芳惜轻声嗟叹道:“这女子术法精纯,心思也缜密周致,真是极为难得。不知为何竟然投身神光教之中,明珠暗投,殊为可惜。”
明钦笑道:“嫂嫂倒是一片怜才之心。这女的我也认得,和那几个修士都是下界成名豪客,唤作‘陵川八友’,这次飞来仙界,大家还是同车共济呢?”
接下来陵川兄弟又各施神通,或者祭起灵器,或者拿出储物之宝,颇费了一番周章,总算将祖龙法藏收了进去。
第121章 祖龙皇陵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1章 祖龙皇陵 那黑瘦道者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移往他处,两个面目精悍的汉子形影不离的跟在身后,三人举止奇特、不苟言笑,看起来和陵川兄弟却是格格不入。
长逝沉思着走上前去,和声道:“乌先生,可看出些蛛丝马迹吗?”
乌仙赤捋了捋八字须,莫测高深的道:“我方才又以‘观气术’将这里查探了一遍,若我所料不错,祖龙皇陵必是在这潭水下面。”
此言一出,不论外间的陵川兄妹还是暗处的明钦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古代帝王往往对皇陵非常重视,甚至以为皇陵风水可以关系到王朝气运。
相传祖龙的骊山陵从他一统山海便开始营建,一直到驾崩都没有完工,虽然此陵十分神秘,但那分明是在下界修建的却无可疑问。如何此地又有祖龙皇陵?难道他率众征天之后便打定主意不再归葬了吗?
长逝也觉得不可思议,微微皱眉道:“乌先生,虽然教皇大人对你非常信任,但若是你的提议过于荒诞不经,本使也不能罔顾教众的性命来验证你的猜想。”
乌仙赤从容一笑,淡淡道:“本仙素来掷地有声,从不作无的放矢。圣使可听过归墟吗?归墟为万海之眼,亦是九曜诸天之根底,祖龙镇伏四灵之后,颁定《五藏山经》,自号地皇,和天皇帝俊分庭抗礼。后又率众征天几乎荡平仙域,功业无人能敌。”
“是以他的志向惟在于长生久视,骊山陵之所以穷极一生都没有竣工,事实便在于祖龙并不是要修葺一个殁身存息之地,他平生以雄力自视,神通修为进无止境,大概从不认为自己会殒落,所以骊山陵实际便是要挖通地心,直达归墟,寻觅长生久视之道。”
众人见乌仙赤说的煞有其事,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起来,修道之人哪个不想长生久视,便是仙家也常常畏惧天人五衰,虽然祖龙那种境界远非众人的微末修为可以想象,却不由心驰神往。
长逝沉默半晌,轻吁道:“先生以为祖龙的陵寝远不只一处?”
乌仙赤低声一笑,微喟道:“祖龙才大气雄,扫空万古,然而他的所为本就是开辟以来未有之事,这通往归墟之路可能不只一条,但是力宜聚而不宜散,也不可能多辟数地。最上之计自是应当以望气之术寻觅善地,下界的骊山陵可算其一,我欲界天也未必就没有更好的地方。”
“况且仙界子民寿元根骨远胜凡俗,若要在欲界辟地施为,人力物力都要充裕许多。再者,归墟为九曜诸天之根底,倘若两处都能成功,势必可在归墟之地交汇,那么两所陵寝事实上又只是一座陵寝。”
“先生所论大有道理。”长逝展颜而笑,心道乌仙赤大得教皇器重,果然有些斤两。
“祖龙征发数百万众修建陵寝,本就是个穷奢极欲、不恤民力的人,只要他认为有必要,再辟一座陵寝倒也并不奇怪。”
“就是这话。”乌仙赤抚掌笑道:“三界都知道九泉之下有一冥间,其实便是阴曹天子驱使阴魂营建,可见这营建地宫之计祖龙也并不是第一人。只是冥府有六道轮回,所以阴民并不特盛,而仙界日渐昌明,很难无故驱使众多仙民修建宫室,所以九曜诸天并没有太大的冥界势力。”
“况且,三界生人居止各随其情性,阴魂因为怕沾阳气,所以在地底建立王国,欲界阿修罗、恶鬼、畜生诸道也各依其习好或居高山,或隐岩穴。仙人好登高,今日仙家大肆捐卖云地,兴建摘星楼,高耸入云,好像蜂房水涡一般,我人觉得既难看又不便,仙民却甘之如饴。”
“这真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溶洞天生瑰伟,一派鬼斧神工,且又邃密异常,若是深挖下去,即便到不了归墟,成一万寿天宫却是意中之事。”
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指的便是三界中的巨大时差,不论是极高之天,还是极深之地,若是到了一定界限,人类的寿元便会出现奇异反差,或者刹那白骨,或者长生不死。
古往今来修道求仙者不绝如缕,固然是因为开辟以来轻清之气上浮,重浊之气下凝,是以仙域气清,宜于颐养,另一原因则是地时如水流之急,天时如水流之缓,连孔夫子都临流而叹,逝者如斯。可见此论是多么深入人心了。
而事实上近地诸曜的差距还没那么大,而且时间有差,则气候地质皆有巨大偏差,连仙家都不敢轻易尝试远曜诸天上生活,而地下十八层径自成为折磨阴鬼的地狱,可见一事一物要想飨其利而免其害绝非容易。
而中夏凡人入北地则冷,入南海而热,说起求仙访道真是难如登天了。
“钦之,那屠龙术莫非就在祖龙皇陵之中?”杜芳惜听到这里心头一动,紧抓着明钦的手臂,脸蛋上满是动人心魄的光彩。
“大有可能。”
明钦看着近在咫尺的纯美容颜,顿时有些呼吸艰难。经过石室中的暗昧接触,杜芳惜刻意的跟他保持了一些距离,石柱后面又足够开阔,可没什么亲近的便利了。
“圣使,守在这里坐谈也难以查证本仙的推断是否准确。教中可有哪位兄弟敢深入潭中看个究竟吗?”
乌仙赤呵呵笑着目光从陵川八友身上轻轻瞄过,意思分明是让八人以身试险了。
长逝微微沉吟道:“若是水潭下面真有祖龙修建的皇陵,想他征发的也不过是些仙界平民,他们能够建得,我们如何去不得。这事也不用哪个先去查探,本圣使自当一马当先,几位客卿愿意下来的随我身后,有所顾虑的本使并不勉强。”
她这话说得倒是情辞并茂,让人信服。古公亶忙拱手道:“圣使说哪里话,我们兄妹既然加入本教,便是圣使麾下一走卒,此举关系本教前途大计,自当听候调遣。”
陵川兄妹对视一眼,纷纷表态,“我等与大哥共同进退,为本教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好,”长逝脸色肃然,点头道:“几位客卿都是英雄人物,此次下水探险,本使先为你们记下一功。不过我身负教皇大人重托,自当亲自探明潭下情况,几位肯同力襄助,本使深感欣慰。”
乌仙赤皱眉道:“圣使,你是否想过祖龙若欲开凿到万海之眼,势必需送载许多力役,有可能动用‘蹈空飞艇’之类的仙车,咱们徒手下水,怕是难以及远呀。”
“现下再准备仙车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方才进来的时候发现有仙吏在外窥探,若是走露了消息,必然惊动皇觉寺的和尚们。”长逝顿了顿,轻声一叹,“再说,要将仙车悄无声息的运进来实在太过难办。时不我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22章 后顾之忧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2章 后顾之忧 长逝是教皇嬖幸,在神光教中地位超凡,前次在接天崖没拿到月绝书,反而折了诸炽,教皇不但没有降罪,且又委以重任,自是让她感激涕零,办起事来越发小心谨慎。
当下略事分派,便由陵川八友中的笑我和尚、步天林、云中隐、柳残晖并神光使者力士和乌仙赤的两个弟子单平壤、包宗蚊为前导,长逝和剩下的人作援应。
众人各自调好内息,鱼贯着潜下深潭。稍时,波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溶洞中静悄悄的,叮嗒的滴水声清晰可闻。
“钦之,我看那乌仙赤说的煞有其事,倒不像是空穴来风,若是深潭之下真有皇陵,屠龙术多半便在其中了,此物我寻找多年,若不下去看个明白,到底不能甘心。”
杜芳惜盯着光芒微约的潭心,轻啮着红唇有些跃跃欲试。
“我和你一起去吧。”明钦斟酌再三,终觉得放她一人下去难以安心。
杜芳惜也知道潭下的凶险,莫说祖龙皇陵诡谲难测,单是神光教一众高手都不是她一力所能应付。她有心答应,瞄了一眼沈荷裳,缓缓摇头道:“你还是留在外面吧。荷裳妹子不通术法,若是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后悔莫及。”
沈荷裳面露感激之色,苦笑道:“我藏在这里不动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倒是杜姐姐此去定然凶险万分,我怎能让明钦守着我这么个无用之人呢?”
明钦眉心微紧,疑惑道:“陆大哥又在何处,嫂嫂为何不招他前来?”
杜芳惜怔了一怔,淡淡道:“我已经让他先回山城去了,如今我族与南象主激战正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荷裳妹妹也不要争了,我到潭下自会见机行事,若是形势凶危,脱身自保还是可以的,总不成赔上性命。”
沈荷裳冰雪聪明,自不会被她的搪塞之辞瞒过。两女都希望明钦陪在身边有个照应,可又不愿对方陷入险境,推让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明钦夹在中间哭笑不得,轻咳一声从旁打断,“两位都是高风亮节,听我一句成不成?”
两女闻言相视而笑,好奇明钦有什么特别的主意。
明钦笑道:“嫂嫂你有没有什么出奇的宝贝给荷裳留作防身?”
杜芳惜醒悟过来,沉思着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白玉镯子,质地莹润剔透,无一丝杂色,上面流转着淡淡的红晕,瞧起来不是凡物。
“这个镯子是我随身之物,虽然及不上太上老君的金刚琢,倒也有些用处。凡人载上它,亦可施展一些粗浅的法术,可惜时间仓促,也无法细细指点给妹子了。”
她眸中露出些缅怀之色,拉起沈荷裳的玉腕,要给她戴上。
沈荷裳神情微窘,支吾着挣动,“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明钦笑着揶揄道:“沈师姐家财万贯,什么珍异宝饰没有见过。嫂嫂借你戴一戴又怎么了,你就当是寻常护符,用以应急罢了。”
杜芳惜微笑道:“姐姐和你一见投缘,这镯子并非什么珍奇之物,就当是见面礼了。若是来日有暇,妹妹又有心学道的话,我再仔细和你说些心得。”
沈荷裳戴上玉镯,忐忑不安的心绪奇异的镇定下来,心头暗暗称奇,赧然道:“谢谢杜姐姐。”
杜芳惜眨动明眸,促狭笑道:“谢我什么。戴了我的镯子,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日后和钦之双宿双栖,可别忘了嫂子。”
沈荷裳呆了一呆,脸蛋上红扑扑的娇艳欲滴,扯着杜芳惜的衣裾不依道:“姐姐你取笑我。”
“我和沈师姐不是……”明钦想要解释一番,又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不是?”杜芳惜嗔怪的瞪了明钦一眼,石室当中亲眼目睹他对沈荷裳上下齐手,若非关系十分亲密,人家岂会任他乱来。至于明钦本意是为沈荷裳疏通经络就非她所知了。
杜芳惜又耐心的跟沈荷裳讲解了一番如何利用玉镯隐藏形迹,至于交锋对敌的法门只好留待异日了。一来不是一蹴而就,二来若是遇上真正高手,仍是无计于事。
两人待沈荷裳藏的稳妥了,估摸着没有大的纰漏,才走到潭边捏个避水诀潜了下去。
杜芳惜放下一段心事,又值多年搜寻终于有了眉目,心情不由轻盈了几分,泅在水中好似一条人鱼分外灵动,随着玉臂优雅的舒扬,脚下微荡宛如疾箭一般,须臾便至百里之外。
明钦不知祖龙皇陵到底入水多少,为了保持气力自是应该越省力越好,他本想施展‘太阴炼形术’变化个游鱼之类,心念一转,闭目观想片刻,潭水里爆出一片金芒,慑了‘雷武瓮金椎’出来,凭空一扭现出妖身玄甲金龟,明钦哈哈一笑坐到龟背上,放了一缕神念出去指挥金龟向深处游去。
杜芳惜听到异响,扭头看见明钦露出这种神异手段,顿时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娇躯一扭掠到龟背上和明钦并肩而坐,喜滋滋地道:“钦弟真是好本事呀,竟然有这一个好坐骑。”
明钦笑着把‘雷武瓮金椎’的来历说了一遍,接道:“听说这椎还是什么‘十三神兵’之一,也不知道究竟价值几何?”
“钦弟真是怀抱金玉而不自知了。”杜芳惜微微失笑,“三界流行有十八般兵器,尤以刀、剑蔚然为大宗,十大名剑、十大宝刀之说自古有之,真要说通行三界、人无异辞还得算‘偃武堂’的评定。细说起来倒也好笑,自从祖龙崩逝之后,天皇帝俊重整旗鼓,大力宣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通明殿外新设了一个‘偃武堂’,一个‘帷幕’,这个偃武堂大力收缴三界流传的神兵利器,精心拟定了一个兵器谱,传扬的三界皆知。”
“可是这些神兵利器落入修行者手中,哪个不是珍逾性命,谁又肯平白进献出去,是以这兵器谱空悬数千年,神榜中的刀、剑、奇门兵刃仍属虚置。后来天皇退位、东君、云中君、昊天帝相继在位,这两个机构时废时复,仍是神秘莫测的紧。”
“至于这十三神兵便是刀、剑之外各种奇门兵刃中声誉最著的。而且一种兵刃只选其一,难免有沧海遗珠,入选的规格也没有一定标准,有的说是必然材质绝顶,有的说须得名将携持,也有的说要通灵幻化,总之众说纷纭。”
“最上者为神榜,其下还有金榜、银榜,难免有些高下参差,不过神榜的论定还是有口皆碑的。即以这把瓮金椎来说,本是太古玄皇所化,玄武一族神通至宝,降到人族之世,也是辗转于名将之手,被称作‘博浪椎’的一只尤以梃击暴秦、声震天下,十三神兵中排在第五,可谓是实至名归。”
第123章 婉娈柔情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3章 婉娈柔情 三界生灵莫不从阴阳两气而生,五虫之类各有其生养之道。凡人无术吐纳水中阳气,是以无法长期潜泅于水中,修道之人潜气内转,气息绵长,但人力有时而穷,善泳者溺即非虚言。
因此又有辟水诀,借助灵宝之气运转灵力在体外凝成一个透明的光罩,并衣衫都入水不濡,实是极简便的法门。
四灵之名流传千古,麒麟、凤凰素称祥瑞,几乎妇孺皆知。相比之下,玄武便有些籍籍无名了。除了温驯长寿之外似乎乏善可陈。
事实上玄武振领七海绝非泛泛之辈,前古之时羽、毛之族妖圣辈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直接导致五虫之衰。而水族划海自保,丁口极为繁盛,倘若祖龙不出,一统山海者必是玄武无疑。
岂料祸福无常,人算不如天算,祖龙横扫平陆、剑指七海,玄武全躯而降,尚能久居于相位,亦可谓善于谋身。可惜祖龙嗜欲太盛,将水族精甲一旦挥师征天,水土不服,终至于折戟沉沙。
太古时太上老子为四象天尊之一,太**族之神,他的嫡传庄周曾拒绝楚王卿相之位说:我愿为老龟曳尾于泥中。因此传言他即为玄武族之王孙。
古时又以龟纹蓍草来占卜吉凶,是以神龟通灵、尽有皆知,况有为夏禹献洛书之事,位列四灵,诚然是名下无虚。
明钦和杜芳惜坐在金龟背上,老龟分波踏浪也不见如何鼓动声势,去势却如疾箭一般根本看不清水中景物,偏又行的四平八稳,无一毫颠簸,让人暗暗称奇。
潭下都是些险岩怪石,漫无穷尽,两人暗自警惕,生怕突出什么奇异的物事、穷于应付。泅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水底蓦地掀起一阵怪风,水流急剧盘旋形成一个湍急的涡漩粘力惊人,两人虽有惊觉,无奈却躲避不开,眼前一黑便被裹卷进去。
“嫂嫂,你没事吧。”
涡漩的另一边却是渺渺茫茫的虚空,黑黢黢的不知何处传来隐约的光亮。方时涡漩裹胁之力太过惊人,两人还肌肤紧贴的抱在一起,明钦轻轻抚摸着杜芳惜的香肩,感受到胸前绵软的触感,反而揽着她的粉背紧了紧。
杜芳惜轻挣了两下,察觉到明钦心中的依恋之意,默然了半晌,低声道:“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明钦菀尔一笑,看了看四周,皱眉道:“这会儿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这老龟有些通灵,倒是要把咱们带到哪里去?”
原来这金龟还在虚空中悠然游荡,如同在水中一般,游速之疾也别无二致。
“是啊,古说老马识途,那是在陆地上,现下到了水中,可得数老龟了。没准它还能把咱们两个眼前抹黑的带到皇陵去呢?”
两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好在是虚惊一场,祖龙皇陵既是通往归墟之地,定然藏的极深,算起来这走向总是不错的,两人只好这样安慰着静观其便了。
杜芳惜轻轻掠着发丝,雪腻的脸颊带着一抹晕红,略显局促的道:“钦弟,你和……荷裳妹子相好很久了吧?”
“我和她?”明钦哑然失笑,“嫂嫂你真是误会了。下界时她是官家大小姐,我是山野一平人,虽然同在澹先生门下读过书,其实并没什么来往的。这次一道飞天,可说是机缘巧合,近几日她有些难处,我只是看在同乡同里的份上,帮衬一把罢了。”
杜芳惜微微了然,沉吟道:“你这话可是有些不尽不实,我看她对你大有情意,你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骗得了谁?”
明钦微哂道:“她是病急乱投医,当不得真的。况且,中夏讲究门当户对,我若想厚颜高攀,按着传奇中的故事,必得考个状元郎才好。嫂嫂瞧我腹中这点墨水,可能如她所愿?”
杜芳惜不悦的在他腿上掐了一记,娇嗔道:“我跟你说正经话,不许嘻皮笑脸的。我看荷裳妹子人不错,现今沈家家道中落,算不得什么绝高的门第。你又是腹有珠玑,一表人才,且‘人患不自立,何患贫’。我观你并非福薄之相,有什么不能匹配的。”
明钦揉着大腿苦笑道:“嫂嫂这是私爱之言,你我心知其意便是。其实兄弟另有钟意之人,只是无所成就,不愿作儿女之计罢了。再也不知她心意如何?”
杜芳惜看他脸色古怪说出这么一段**来,不由粉颊微烫,心口砰砰直跳,吞吐了半晌道,“男女之事重在两情相悦,‘单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相思无益,何必空自惆怅?”
明钦失笑道:“孔雀开屏、雄鹰展翅、琴瑟合鸣、日月追逐,三界生灵莫不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赠别以柳,寄望以梅,召伯甘棠,人恒怀之,怎能说相思无益呢?”
“你想那无益之人作甚?”见明钦说的振振有辞,杜芳惜不由地心绪紊乱,默然一叹。
“无益之人?”明钦怔了一怔,摇头道:“燕姐姐待我极好啊,罢了,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回去了当面问个明白。”
“燕姐姐?这又是哪个?”
杜芳惜总算听出一个眉目,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屈起手肘在明钦腋下撞了一下,恼怒的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个勾三搭四的坏胚子。”
明钦‘哎哟’一声就势躺了下来,翘着腿黠笑道:“嫂嫂你可冤枉我了,我勾搭的可远远没有七个呢?”
“你还想七个?”杜芳惜美眸含嗔,凶巴巴的道:“日后若是让我听说你祸害女孩子,非得一刀骟了你不可。”
明钦老脸一红,干笑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杜芳惜冷淡的轻哼两声,言语间虽有些负气不快,倒将先前的尴尬冲淡了许多。
虚空中蓦地嘶卷起一阵干躁的气流,金龟都为之摇撼起来,明钦连忙一跃而起,半跪在龟背上查探前头的动静。
“钦之,快看,那里是不是皇陵天宫?”杜芳惜不知何时来到身旁,一手揽住明钦的肩背,一边衣袖轻挥驱散往来肆虐的瘴气。
“快,冲过去。”
虚空中隐隐散出炽盛的白光也不知几多远近,明钦闭目观想,迅速驱策金龟闯过这片气流杂乱的空间。金龟嗡吟一声,金灿灿的甲壳似要燎着一般,划出一条流星般的轨迹,轰的撞入气漩中去。
第124章 铸舰为岛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4章 铸舰为岛 话说开辟之初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阴阳相异,两仪乃立。阴变阳合,而生四象,是谓太阳之火,少阳之木,太阴之水,少阴之金。
五气流布,在天而有巽风震雷,在地而有艮山兑泽。
溶洞为地理之奇观,往往因阴阳两气微妙繁变而生成,深潭数千丈之下,寒热气流活跃异常,邃密的虚空随处都有肉眼难见的空洞,即便道行之士也不敢掉以轻心,以免冲撞地热之威能,招致灭顶之灾。
明、杜两人伏在金龟背上快速冲出冷热相激的乱流,如此举动本是极为凶险,好在神龟能卜算吉凶,有前知之能,又能驮碑镇邪,压伏地下之妖气,四足摆动在虚空中缓缓游弋,竟然奇异的避开虚空中的气漩。
两人微松口气对这‘十三神兵’之名益发信重了几分,穿过肆虐的气流远处出现一个明光灿烂的岛屿,好像一只巨舰飘浮在渺茫的虚空中。
金龟穿过岛上弥漫的雾气,毫无征兆的幻了一幻,瞬间隐没到比目玉环中。
这玉环是月宫天子所赠,质地润泽,玉中将息着两条阴阳鱼,当日曾引得博浪椎出世,两者同为水族,料想有些声气相求,明钦任它潜藏其中,也算得其所哉。
这岛上土地甚是松软,一眼望去生满了翠绿的小草,空气中带着些泥土的气息,只是不见人迹,看起来很是荒凉。
“奇怪,方才还见岛上明光闪闪的,怎么到了近处却又不见了?”
明钦眉心略紧,寻思着找个高阜的地方望一望,耳听的杜芳惜惊呼一声,抚着胸口一脸慌乱之色。
“怎么了?”
明钦顺着她目光瞅去,不由肌肤微栗,升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来这长草间掩藏着许多森然的白骨,两人初来乍到未有十分在意,杜芳惜不小心踩到一具,这时仔细观察起来竟然随着地势枕迭了无数,怎能不让人心惊。
杜芳惜平定下心绪,啮着芳唇道:“此间远离地表,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迹,看来那乌仙赤果然没有料错,祖龙为了修建皇陵想必征发了不少人。”
明钦默然地点点头,屠龙术有了眉目本是值得欣幸的事,眼前这一幕可怖的景象却让人丝毫轻松不起来。
两人拨开长草循着白骨堆积的道路向前摸索,岛上地势并不高峻,却也有许多起伏的坡地,绕过一片山坳,乱草中渐渐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石兽,只是略有形状,倒像是没有完工似的。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两人耳力极好,稍一分辨,便发觉其中夹缠着些微人语。
两人对视一眼,沿着山坡绕了大半个转,终于发觉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间崖谷中蜿蜒而出,越过崖间的石径面前霍然开朗,一道恢宏的瀑布飞流直下冲刷着崖石,几个修士站在崖前指指点点,却是先行一步的长逝等人。
乌仙赤捧着一只罗盘,扫视着四面景物捻着胡子若有所思。
笑我和尚坐在池边,撩起裤管将两脚伸到水里,脱下背上的兽皮擦了把汗,嘿然笑道:“这回真是多亏了乌大仙带着‘辟尘犀’,否则遇上那阵乱流咱们兄妹真不一定躲得过。”
柳残晖感慨道:“这次来到仙界可算见识了什么是天地之大,单是这九地之下一个溶洞就不是咱们这点修为所能涉足,无怪那祖龙帝横扫**,做得好大事业,光是这份遗业就让人望而却步呀。”
乌仙赤呵呵笑道:“几位英雄何必意气消沮,能够到得此处,总算是一场机缘。那皇陵当中奇宝秘法无数,我等若能窥探一二,纵然不说超凡入圣,亦必大有精益。几位难道没有兴趣吗?”
陵川八友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是争名逐利之人,否则也不会甘冒奇险偷渡天界,乌仙赤一番话正中下怀,几人听的蠢蠢欲动,恨不得早日打开祖龙皇陵,任其取与。
长逝喜道:“如此说来,乌先生是找到皇陵的门径了吗?”
乌仙赤胸有成足的笑了笑,缓缓道:“据我的观察,这座岛并非天地生成,只怕是祖龙施以人力凭空锻造出来的。”
几人大感惊异,纷纷道:“大仙你不是说笑,这偌大一个岛屿也是可以生造出来的吗?”
“当然。”乌仙赤自信满满地道:“人世间沧海桑田,山河变幻,那是自然之力的奇伟之处。祖龙一生,专欲为人所不能为,不敢为,仙家尚能移山填海,这锻造孤岛又有什么稀奇呢?”
几人已经对他的奇谈怪论见怪不怪了,长逝浅笑道:“乌先生既然敢下此结论,想必是有所洞见。”
乌仙赤微一点头,接道:“故老相传,祖龙生是平陆之人,却常居深海之中,性好游弋,臣伏海皇玄武之后,建造无数艨冲斗舰,疏凿海道意欲与天河相接,他的坐驾‘彼苍’美轮美奂辉赫如天宫一般。”
“这里深处地底,移山填海恐是难以施为,不过若想以舰船为主体,再以奇术胶附地下重凝之气,打造这么一座岛屿还不算难吧。归墟之路虽是遥遥无期,以祖龙之性恐也不肯中路而止,如此打算倒也甚得其便。……诸位且看这小岛的地形,可不正像是一艘舰船吗?”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小岛的形状倒还真有几分相似。乌仙赤心思敏捷,且又勇于自信,猜度的即便不全中,料想也差不太远。
明、杜两人不敢离得太近,好在耳目灵敏,于众人的谈话也能听个七七八八,见乌仙赤说的众人心悦诚服,更加好奇他的来历。
长逝沉吟道:“那依乌先生看来,这皇陵的入口又该在何处?”
乌仙赤从容一笑,“祖龙虽能改舰为岛,‘彼苍’舰的架构必然难以大变,是以岛上高阜之处即是舰船的宫室,若我所料不错,便该在这山体的附近。”
“既是如此,大伙快分头找找看。”
长逝再无怀疑,立时吩咐众人在山谷之中找寻。场中都是修道多年的好手,即便对机关算学、五行阵法不是很在行,江湖经验却是很足,再加上手脚灵便什么幽洞岩穴都瞒之不过。
古公亶笑呵呵的走到近处,拱手道:“乌大仙请了。我方才听大仙说,这山体即是舰船的宫室,那是否只要穿透山壁定可找到祖龙的皇陵呢?”
乌仙赤会意一笑,“道理上自是如此。不过这山体恐怕异常坚牢,便单是彼苍舰的裹甲都非寻常灵器所能锥破,若想不从其门而入怕是很难呢?”
古公亶微微沉吟道:“我常读仙家异闻,这瀑布之后多是别有洞天,依大仙看来,这入口会否藏在瀑布后面呢?”
乌仙赤轻笑不语,刚要说些什么。耳听的山顶有人唤道:“大仙快来看,这边有一个山洞。”
众人闻声纷纷赶了过去,原来这瀑布高悬数十丈却不是从山顶泻下,山腰上有一个阔大的石洞,滚滚浊流满溢其中气势猛浪几乎难以靠近。
第125章 辟尘犀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5章 辟尘犀 “皇陵入口必是在这石洞之中了。”
众人围着石洞暗暗揣测,眼见皇陵只有一步之遥,偏是这洞中浊流气势猛恶,让人望而兴叹。
长逝向力士递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大喝道:“让我来看看这洞中有何怪异。”
他自恃勇力,当即气贯周身,肌肤砰然贲起,好像坚石一般,足下发力一个起跃真如苍鹰搏空、虎啸于野和身往洞中冲去。
石洞中水流倾泻俨然有万钧之力,力士飞足踏上洞口实地,便如和一个掌劲磅礴的修士角力硬撼一般,只听的一声砰訇剧响,力士足下站立未稳,被着洪流气浪一激顿时如遭雷殛,闷哼一声卷裹在水流之中倒撞下山崖而去。
长逝眉心微蹙,从陵川八友中挑了两人下去救援,踌蹰着道:“石洞中水势猛恶,难以轻入。乌先生可有良策?”
她虽然有操水之能,但自问功力和力士只在伯仲之间,对于这沛然水瀑深感难以为力。
“如此本仙只好勉力一试了。”
乌仙赤捻着胡须观察了片刻,才慢条丝理的从袍袖中摸出一支骨簪来。此簪色泽微黄,长不盈尺,乃是得自一种名叫‘却尘犀’的通灵海兽,这海犀有辟尘之名,其角制成簪梳,尘埃不著。而其实这辟尘却是以吸纳之法包而藏之,来时地底瘴气极多且杂,乌仙赤便全靠这一簪在手,方才化险为夷。
长逝等人都见识过犀簪的神妙,注视着乌仙赤信步而前,顿时信心大增。
“与我化之。”
乌仙赤朗声一笑,犀簪激跃而出,的溜溜当空一转,没入水流当中。
众人相顾愕然,正诧异这举动甚是蹊跷。洪流中蓦地响起一声闷雷般的嘶吼,一团隐隐约约的光华缓缓凝成实形,大似一头骨骼雄健的犀牛。浑身散发着淡淡青气,鼻角长而额角短,劲直如锋刀一般。
这辟尘犀好像在磅礴水流中沉浮,庞然身躯又非洪流所能冲激,它摇了摇滞重的脑袋,低声吐了口气,唇吻半张直如鲸吸长虹一般将那滚滚浊流飞速吸纳到肚腹之中。
洞中水流之势虽急,辟尘犀却好似一夫当关,迅疾的流水反而像是送到嘴边的甘泉适足为它冲洗肠胃,偏生这犀兽也不知是何根骨,吞了这么多洪水却浑若无事,肚腹都没有鼓起半分。
这一冲一吸不过顿饭功夫,洞中的蓄水便减了一半,水势也不如先时的猛恶,众人眼见此法奏效,顿时心头一松满天乌云顷刻散尽。
力士大步赶了回来,一见辟尘犀这般吸法不由目瞪口呆,那瀑布冲劲看似猛恶,好在他到底炼气多年,更兼皮糙肉厚,倒没怎么伤着。
乌仙赤待那洞中蓄水又减了几分,约摸留有三尺多高,急忙摆手道:“圣使,这洞中不知有何布置,想要这积水流尽怕是不太可能,现在的水深流速诸位都可以应对,大伙儿这便进洞如何?”
“事不宜迟,我们走。”
长逝微微点头,一声令下,力士再度一马当先跨过犀兽疾掠而入,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了紧要关头,没有自家人冲锋陷阵振奋士气也是不能成事的。
果然力士一头前带路,陵川兄弟也各自施展身法紧随其后,长逝和乌仙赤不紧不慢的跟着,既不落后,也不会以身试险。
“嫂嫂,咱们怎么办?”
明钦和杜芳惜俟众人纷纷进洞,不由犯难起来。若是飞身跟进吧,怕要露出行藏,若是按兵不动吧,等乌仙赤收回犀兽,两人再想闯进石洞可就大费周章。
“跟进去。”
杜芳惜轻啮芳唇,走到这一步再畏首畏尾绝非上策,此行本就是火中取粟,能否全身而退并不在她的计算当中。
辟尘犀吞吸积水仍未息止,如今洞中水流不足三尺,两人提聚道息,很轻易便可踏行水波之上,裙衫不濡。
石洞中甚是窈深,长逝等人也不知去往何处,好在洞中并无多少曲折,行了数百步,地势渐渐升高,积水越发低浅起来,尽处现出一个洞门,明钦拽了一下杜芳惜,方要使个神识观想术察探一下洞中景况。
一个冷涩的声音传来,“两位朋友鬼鬼祟祟跟了我们一路,还不打算现身相见吗?”
两人对视一眼,事到临头反而并不怎么惊慌,本来这乌仙赤高深莫测,想要瞒过他的耳目并非容易,只是他直到此刻才叫破两人行藏,让两人退无可退,这份心机也真是深险。
明钦故示坦荡的走进洞窟,目光在场上一扫,哈哈笑道:“陵川诸仙友,神教二圣使,久违了。”
“明公子?”
“是你?”
古公亶兄妹和长逝都不知道明钦曾和庞韶魂魄互易,西河天将在接天崖上莫名失踪,陵川兄妹颇有耳闻,满以为明钦也一道走失。此番八人寄人篱下,彼此虽有些患难之谊,相见却不怎么热络。
长逝也不知明钦在接天崖上挫败过她和力士,并且结果了内伤未复的诸炽。她想了半晌,才记起他和西河帅府的几个天将好像关系不浅,皱眉道:“西河帅府也在打祖龙皇陵的主意?”
明钦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这山洞甚是阔大,中间建着一四方高台,上面刻镂着奇禽异卉,四角蹲伏着几尊石兽,四面环以流水汩汩不绝,洞中的积水大约便是由此而来。
乌仙赤见明钦和长逝等人似是旧识,招手长逝和古公亶低声询问一番,沉吟道:“这两人能突破地底瘴气寻到这里,看来也有几分手段。皇陵还未找着,不宜大动干戈。”
长逝会意点头,她只怕明钦和西河帅府干系非浅,至于他自身修为倒并不放在眼里,似笑非笑的道:“古先生,既然你们是老朋友,那就好生聊聊吧。”
古公亶轻咳一声,恭身道:“属下愿意说服他为本教所用,如若不能,也不许他坏了圣使的大事。”
“去吧。”长逝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不再理他。走到乌仙赤身边,笑容可掬地道:“乌大仙,这皇陵的入口可还需得你多多劳神。”
“好说。”
乌仙赤颔首微笑,抬头忽见台边镇角的石兽摇撼了数下,隐隐散发出玄、白、青、赤数种明光,不由脸色微变,话声也嘎然而止。
“怎么了?”长逝见他面色突变,顺着乌仙赤的目光疑惑的望去。
倏时间,镇邪石兽簌簌摇晃,兽身上现出数道裂纹,环台的水流渲声如沸,冒出丝丝热气,石洞中传出轰轰隆隆的异响,墙体上的石屑扑扑簌簌掉落下来,宛如冰雹一般打到台池间水花四溅。
“乌大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逝骇然失色,扯住乌仙赤像是救命稻草似的。
“不好,必是我贸然使用辟尘犀抽出洞中积水,破坏了皇陵的护阵,这可如何是好?”
乌仙赤满脸懊丧,他好不容易寻到此处,如今皇陵触手可及,因这一招之差以致无功而返怎能甘心。
再过片时,整个山洞都摇撼起来,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人修行不易,谁也不愿为了莫需有的物事真个赔上性命。
笑我和尚挥舞着铙钹护住顶门,大叫道:“怎么办?这洞马上要塌了,大伙先退出去吧。”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地山摇地动,还是先行躲避为好。”
陵川兄弟纷纷附和,各自萌生退意。
“不可。”乌仙赤忙道:“若是此洞塌陷下来,阻断入口,便是大罗金仙也休想再进来。诸位暂且忍耐片刻,我已算出这入口的位置。”
长逝断然道:“大家不要慌。乌大仙神通广大,不会置我们生死于不顾的。”
众人暗暗焦急,既怕山洞塌陷损伤性命,又不愿狼狈退走,功亏一篑,诚如乌仙赤所说,若是听凭山洞陷没,再要寻觅入口便毫无机会。左思右想,心中矛盾之极。
第126章 妖兽夺舍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6章 妖兽夺舍 随着山洞的剧烈摇撼,洞底的钟乳、乱石纷纷掉落下来,锋棱如锥刀一般,若被不幸砸中,必是开肠破肚的结局,无数乱石横雨般遮掩而至,眨眼间便将洞口堵住半边,情势之窘迫根本不容人片刻犹疑。
正在进退维谷的当儿,高台上的镇邪石兽光芒大亮,倏的轰然炸响起来,石屑四散荡飞,几头凶焰炽盛的妖兽疾箭一般向众人扑去,一个振鬛掉尾,如马似龙,浑身青熠。一个头生两角,形如狮虎,爪握电光。一个作龟蛇之形,一个有飞鸟之状,神威赫奕,唬的人胆颤心惊。
虎面怪趫猛异常,张牙舞爪的厉吼一声,一个疾跃将柳残晖扑倒在地,明光闪耀的身躯似乎能攫住他的神魂一般,紧缚着他的肉身时明时暗。
其它几个妖兽也如法施为,一个掉尾如龙,飞缠向云中隐,大约因此君身躯高颀,肚皮能作鼓声,颇似电闪雷鸣的缘故。
龟身蛇尾的家伙墨珠般的小眼一转咕叽笑着抓向花子峰,赤羽朱喙的妖鸟在长逝、袁绣玉、杜芳惜几个女子身上巡弋半晌,荡开双翼疾扑杜芳惜而来。
众人遭遇不测,本就在人人自危,不虞石兽中猛然扑出几个妖兽神魂到处攫食,柳残晖空有一身驱使毒虫的本事,大难当头竟然不及应变,稀里糊涂的就着了道。
云中隐大惊失色,连忙呜聿两声,手指在肚皮上飞快叩击,喉中喷出雷云电光,彤云激电光焰闪烁亦颇惊人。
谁知龙首怪视若不闻,尾巴带起一团青芒挥舞如鞭,一个飞甩将云中隐打的一跌,身躯便如巨蟒绞柱一般迅速将他缠裹起来。
花子峰被龟蛇怪盯上心头一突,惊惶中也使不出箫声御敌的本事,玉箫疾挥数下封住面门,脚下飞身疾退,口中叫道:“大哥、绣玉,快来救我。”
“峰哥莫慌。”
袁绣玉见柳、云两人纷纷中招,几个兄长避退不迭,心头惊惧暗生。她和花子峰夫妻情深,不可不救,斜刺里欺身而上截住龟蛇怪,纤手在琵琶上铮琮一拨,几道银线激射而出飞刺龟蛇怪面门。她绰号‘铁珊瑚’、刚强脾性是出了名的,以至于背地里被唤作铁绣玉,铁而生锈,可见其顽固了。
龟蛇怪被银丝打在面上,眨了眨眼睛似乎错愕了一下,忽的掉转身躯,摇着尾巴昏溜溜而去。
花子峰只见虎面、龙首两怪恁地凶煞,不料龟蛇怪这样不济,愣了一愣,臊的脸面通红,大喝一声:“泼怪受死。”手上运足劲气,玉箫旋转如鞭,隔空向着龟蛇怪追打而至。
“峰哥不可。”袁绣玉虽觉奇怪,却不敢猛浪行事,匆忙中出声劝阻。
龟蛇怪似乎听到异动,身躯在原地滴溜溜急速转动,平空带起一阵旋风溢散开来,袁、花两人首当其冲,立时被吹的站立不稳,落叶般飘荡起来。龟蛇怪腾起半空,缩成一个圆球砰的撞入花子峰胸口。
与此同时,赤鸟怪也展开火赤的羽翼疾扑向杜芳惜。
“这是四灵异种。”
杜芳惜到底是天人遗裔,见多识广。数百年前天人族内忧外患,灾难深重。修罗王乘机入侵,掠定欲界天大片疆土。当时天人所居的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尚无分彼此,统唤作太皇明天。国难后一些心怀故国的遗裔,不肯臣事修罗,匿迹于苍梧之野,相传是大舜晚年巡行四夷的亡殁之地。
天人遗裔通行的武艺有太祖长拳、武穆散手之类,武穆散手又叫作心意**拳,形意拳,即内家拳三种拳术之一。
相传岳武穆是金翅大鹏鸟转世,是以这武穆散手能得羽类之性、飞扬苍劲,堪称擒拿格斗的上乘功夫。
杜芳惜的父亲曾是帝释天子旧臣,帝释罹难后呕血而死,天人遗裔后在苍梧之野‘枕戈山城’潜息,杜芳惜继承父志在山城中很有名望。她又曾有机缘得到一位前辈高人悉心指点,一身修为即便比不了庞子歆、赫连舜华等人也差不太远。
世间技艺固然有上下乘之分,学下乘之术证上乘之功举世罕见,有之必是绝世奇才。学上乘之术而得上乘之功亦属难能可贵,皆因资质秉赋因人而异,譬如昆族物类为寰宇之最,终不能跻攀四灵,便是先天不足的缘故。
中夏流传五禽戏、八卦、形意诸拳术有人以为平平无奇,有人以为盖世奇功,一则因所见有浅深之别,一则因资质有高下之差,真正的高手往往不在于抉隐发微、炫为奇秘,有许多整理故常、补苴罅漏的学士,亦卓然而成大家。
是以平平无奇的术法一经大家之手便蔚然可观,世所谓点铁成金,真仙家之奇术也。
“孽畜敢尔。”
明钦见赤鸟怪飞扑而至,滚滚灼炽之气扑面而来,生怕杜芳惜有个闪失,伸手一探,一团金色光华悄然滑落手中,待赤鸟怪振翼逼近,猛然幻出凤凰金翅,掣出瓮金椎飞身怒砸。
赤鸟怪不虞有此,艳红如火的眼珠里跳动着兴奋的光芒,指爪间火光流转朝着来椎直击猛扣。
一人一鸟在半空交撞,一个蓄势已久,一个自恃雄强,金椎赤爪,各不相让,争强间直搅得气漩狂冲、赤火乱窜,打的石洞中墙壁上下石屑翻飞,钟乳狂落。明钦闷哼一声,这一椎好似砸在坚石上,直震的虎口发麻。赤鸟怪桀桀怪叫,赤翼一横从他头顶疾掠而过飞抓杜芳惜而去。
这四只妖兽被祖龙禁锢在石洞中操持护陵大阵,许多年未曾血食,精气已极为虚弱,是以甫一脱困便急急找寻寄宿之体,否则即便明钦修为大进,也远非赤鸟怪的敌手。叵耐相比之下,陵川八友的修为仍是相差太远,惟一可以对付四兽神魂的器乐之技心慌意乱之余几乎施展不出三成威力,这才被三怪一击得手。
杜芳惜俏生生的站在洞中,对身周的乱石交下浑然不觉,螓首微垂似是若有所思。
“嫂嫂……”明钦眉头大皱,他一击未能阻住赤鸟怪,再要救援已是不及。但见乱石扑打到杜芳惜身上却似击在空处一般,落地时却尽皆撞成沫屑,不由暗暗称奇。
稍一迟疑,赤鸟怪已飞扑到杜芳惜身上,瞧的明钦心头一紧,它也和三怪一样,神魂迅速攫住杜芳惜的神魂,满足地叫道:“太好了,三位兄长,咱们终于……”
“是么?”杜芳惜冷冷一笑,浑身蓦地暴起一片素光,清辉泠泠好似一尊玉人,赤鸟怪惨呼一声,欢叫嘎然而止,赤翼遑然地挣了两挣,从杜芳惜身上飞身退出,整个神魂从头至尾多了一条笔直的剑疮生生将它截作两半。
“撮鸟受死。”
明钦大喜过望,连忙掏出‘锻魂塔’往空中一祭,赤鸟怪受疮甚重,哀叫一声被幽然冥光射住,迅速收进灵塔当中。
“嫂嫂,你这招诱敌深入真是高明极了,可是也危险的很,我真为你捏了把汗呢。”
明钦伏定赤鸟怪,端详着杜芳惜微微感叹。
杜芳惜微咳一声,光洁的脸蛋升起一抹潮红,浅笑道:“此怪神通强横远在你我之上,若不行此险招,必是死路一条。”
明钦心知其理,轻吁道:“你伤得重吗?”
“不碍事。”杜芳惜轻蹙蛾眉,“小心它的同伴。”
第127章 螟蛉义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7章 螟蛉义子 “大哥,救我……”
云中隐被龙首怪攫住神魂又惊又惧,浑身升起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怒叫一声,凌空翻了数翻扑到乱石当中,大睁着浑浊的双眼漫无目的扫视场中,瞟到古公亶时出奇的亮了几分,勉力伸了伸手,沾满血污的脸庞满是希冀之色。
“你们究竟是何方妖邪,还不快点放开我兄弟。”
古公亶气愤填膺,戟指着龙首怪、高大雄武的身躯微微发抖。
“放了他?拿你的命来换。”
云中隐惨哼一声,眼珠转瞬间变作血红,手臂上生出片片淡青色的鳞片,指节更形枯瘦,好像鸟爪一般。
“六弟——”
古公亶见此变化,痛心疾首的唤了一声,好像诸般惨痛由他生受一般,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大哥,大哥,你要保重呀。”
龙幽子几个侥幸躲过一劫的连忙簇拥上前,搀扶着古公亶神情悲愤。
“哈哈,卑弱的人类,便是你舍得这把老骨头,本太子还嫌磕牙呢,不敢死的,都与我滚开了。”
龙首怪吐出一口浊气,这片刻功夫已将云中隐的神魂吞噬的七七八八,云中隐也形貌大变,不但手臂肌肤多了些妖兽模样,一张面孔透着青气,目光中多了几分骄纵。
“恭喜大哥大难不死,绝处逢生。”
虎面怪和龟蛇怪也强据了柳、花两人的肉身,柳残晖本就有些草莽之气,如今更形粗犷,猥髯蓬松,长发披散,举手投足间好似地动山摇一般。花子峰倒似乎文静了许多,肌肤越发白净,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一双瞳仁温煦多情,别有一番端整风度。
“两位兄弟,同喜,同喜。”
龙首怪提脚踩着高台哈哈一笑,三人横空出世,大有山崩海坼之势,这时夺了宿主,志满意得,洞中的坍塌之势也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乱石堆叠满目狼籍,一时倒没有灭顶之忧。
虎面怪抓了抓蓬松的乱发,嘿笑道:“老四好像失手了,这个死太监真是没用的很,死了倒好,省得总在耳边聒噪。”
龙首怪轻哼道:“老四毕竟是咱们兄弟,便是再窝囊也用不着外人动手,况且咱们兄弟同命相怜,情谊笃厚,这么多年患难与共的情份岂是假的?”
虎面怪哈哈笑道:“龙山太子名满天下,自不同于池若愚那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兄弟不过是开个玩笑,太子何须动怒。待我斩下那妇人头颅为我羽光兄弟报仇。”
“且慢。”龙山太子喝住虎面怪,缓缓笑道:“我龙山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困顿已久,不得不恃强夺舍,人家奋起自卫亦是理所当然。羽光技不如人,失手被擒也是他应有此劫。说起冲锋陷阵,虓虎兄弟是我龙族三军之冠,至于平情宰均,为兄也有一日之长。”
三人在一旁高声谈笑,视众人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而已。
“恶贼,你害死我峰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袁绣玉悄无声息的掩近,举起琵琶向着龟蛇怪后脑猛然砸落。她这琵琶乃是金铜所制,拨弄起来铮琮激越大有刀枪齐鸣的声势,材质非比寻常,这一击又是含愤而发,百折不回,血肉之躯还真经受不住。
龟蛇怪‘哎哟’怪叫一声,百忙之中脑袋奇异的一缩,竟然隐没到腔子里,这开碑裂石般的一击仅擦中他的肩背,响起一声砰訇震响,琵琶滑落到地上音箱已自瘪了,龟蛇怪探出脑袋来咋舌道:“你这小娘子,我现在可是你丈夫,为何下手如此狠毒,真是岂有此理。”
袁绣玉惨淡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宁为玉碎,不能瓦全。峰哥,我来陪你了。”说着眼眸微闭,反掌向面门拍去。
“哎呀,可惜。”龟蛇怪微微一愣,嗟叹不已。
“铁珊瑚,轻言死字岂不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生息须臾之间,一个清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臂上微微一紧,袁绣玉疑惑的睁开眼眸,却见身畔站了一个风姿皎然的女子,明净的眸子里大有伤怜的神色。
龟蛇怪来回瞅着两女,摇头晃脑地道:“妙哉,想不到人族中尚有这等皓月风清的女子,我只道尽是些俗骨媚态了呢。”
“你又是何人?”杜芳惜冷冷问道。
龟蛇怪揖了一揖,笑容可掬的道:“好叫姑娘得知。我兄弟四人都是祖龙大帝螟蛉义子,这是我大哥龙山,二哥虓虎,鄙人忝列第三,草字洪溟。你方才打伤的是我四弟羽光,他有些龙阳之好,素常以女儿自居,是以看中了你的肉身。我劝你还是将他放出来,再赔个不是。我让他另寻肉身便了。如若不然,我二哥恼将起来,你们这些凡人修士一个也别想活命。”
“吹得好大气。”明钦讥笑着走上前来,“四位既是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被封禁在石兽之中,作了守墓之奴呢?”
“你说什么?”
虓虎勃然大怒,不觉力贯全身,他是个跺跺脚都能让大地抖颤的怪胎,这一下蓄势欲扑山洞立时一阵摇撼,只听的哗然一声脚底陷出一面空洞,乱石欹侧纷纷滚落下来,几人站立不住,伴随着滚石向下方陷去。
“这下面竟然是空的?”
忙乱之间,明钦匆忙展开金翅飞身拦抱住杜芳惜的细腰,这石洞下面怕不有数百丈高下,待得落到实地,几人才发现地下是一片巍峨的宫室,琐窗朱户,栉比鳞次,一眼望去只见的雕栏玉砌难以细数,复道行空,长桥卧波,瑰伟壮丽的景物难描难绘。
“大胆来人,竟敢擅闯我皇陵天宫?”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宫室中传来,回声在阔大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绝。
龙山太子三人怔愣半晌,也被富丽堂皇的天宫圣境震慑住了。听到人声才反应过来,虓虎摸了把须髯哈哈笑道:“我乃虓虎太子,你是何人,还不出来接驾。”
钉头磷磷的朱红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推开,两队提盾带剑的玄衣甲士大步冲出,末了是一个金甲青裙的女将,蛾眉娟好,肌肤白晳,更有一种冷若霜雪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她身披白缎披风,叉着腰肢按剑而立,恰似一柄开匣出鞘的宝剑。
“虓虎太子,你不在外间看护守陵大阵,闯入天宫所为何事?”
第128章 祖龙帝姬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8章 祖龙帝姬 龙山太子越众而出,拱手笑道:“帝姬请了,我乃龙山太子,今日皇陵被外人闯入,毁坏了守陵大阵,我兄弟想入宫拜祭皇父陵寝,还望帝姬行个方便。”
金甲女将轻声嗤笑,冷冰冰的道:“我奉大皇帝之命镇守天宫,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龙山太子的职责是看护守陵大阵,外敌闯入,你不与敌偕亡,却来我这里鼓噪什么?”
虓虎一听这话勃然大怒,额上青筋道道绷起,斥责道:“你这帝姬好不晓事,我等乃地皇太子,奉命看守皇陵,难道这天宫不该由我大哥主持,你这亡国贱俘,是否欺我龙族无人,暗萌异志,我三人要拜祭皇父,谁敢阻拦?”
金甲女将不为所动,斜睨着三人道:“三界之中我只认得大皇帝和九皇子的敕令,大皇帝的义子多如牛毛,他老人家雄图远略、威加海内、哪个攀龙附凤之流不想认他作爷,三位还是好生看守护陵大阵,这是你们份内之事。休要利令智昏,在我天宫皇城撒野,言尽于此,三位好自为知吧。”
三人一时语塞,脸色阵红阵白不太好看。祖龙横扫**,孝子贤孙不可计数,四人虽是螟蛉义子,比之九龙子的权势自不可同日而语。
“我先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臭丫头。”虓虎瞪起眼珠,怒气勃发,暴喝一声,飞翻数丈,双掌连环交击,带起一道道莫可沛御的劲气,声势惊人。
前古之时四灵多以神力争强,和人族以来崇尚道诀、灵器有所不同。虓虎搏击之间似猛虎攫人而噬,大有辟易千人的气派。
“剑士列阵。”
金甲女将漫然挥手,两翼玄甲武士齐唰唰的铁剑出鞘,竖起兽面狰狞的蛮盾阵列在前。
“砰、砰——”
虓虎拳落如雨势如狂风怒啸尽皆拍打在蛮盾之上,这些玄甲武士以剑盾支撑,互为倚恃,竟然分毫不乱。
一阵拳风稍息,武士铁剑如灵蛇般疾刺而出,分削虓虎全身上下。
“撒剑——”
虓虎自恃强横,脑袋微侧仅避开咽喉要害,对于刺向四体的铁剑视若不见,反而双手一长将两柄铁剑扣在掌心,劲气传到铁剑上施力猛震。
数把铁剑卟卟刺入他皮肉之中,虓虎怒吼一声,砰然声中将手上铁剑掰为两断,反手向两个剑士脖颈抹去。
柳残晖本就有些横练功夫,再加上虓虎的护体罡气并不惧寻常刀剑,只是玄甲武士的铁剑似是材质特异,刺破肌肤后虽然难以寸进,伤口却有些浓血汩汩冒出不能止愈。
虓虎劲力惊人,哗然两声将两个贴近的剑士头颅斩下,哈哈笑道:“你们这些不识尊卑的奴才,竟敢与我虓虎太子为敌。”
玄甲武士也是极奇,没了头颅并不栽倒,手持着一截断剑继续向他腰胁刺到,动作丝毫不慢。
龙山太子心有所悟,急叫道:“二弟快回,这是铁俑剑士,不可力敌。”
“什么?”
虓虎愕了一愕,了无惧色,数击得手正是杀得兴起,瞄见金甲女将站在剑士身后,虎吼一声,使了个横扫千军,恰似虎入羊群,身躯翻折,拳打脚踢莫不有千钧之力,腾挪之间玄甲武士动作稍显迟滞便被他冲破阵形,疾跃到金甲女将身前,探手猛抓,大喝道:“贱婢,受死。”
金甲女将纤眉微凝,轻哼一声,反掌疾挥,低喝道:“五情内焚——”
她打出的劲气无色无嗅,既不苍劲也不酷烈,虓虎呆了一呆,觉着好似饮了一碗酒水,腹中有些辛辣之意,大手抓到女将面门,便有些微醺起来,眼前一阵模糊,竟尔有些重影。
“二弟,小心。”
耳听的龙山太子一声疾呼,又似乎响自千里之外,虓虎奋力摇了摇脑袋,倏觉得一阵劲风从头罩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脑袋中砰訇一声,便不醒人事。
龙山太子见虓虎长驱大进,颇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正为他暗暗欣幸,不料虓虎欺近金甲女将跟前,身形蓦地滞了一滞,一道银影不知从何处窜出,疾扑虓虎身畔,手上挥舞着一柄铁钉磷磷的狼牙棒,横棒疾扫,将虓虎的脑袋砸落半边。
龙山太子跌足痛叫,和洪溟飞身抢上,无奈玄甲武士阵形复聚,剑刺盾挡,竟然难以寸进。
银影却是一个铠甲如银的女将,生的面如满月,目如秋泓,身躯极为高大,比之修颀的金甲女将还要高小半个头。手提一柄狼牙棒,跟在金甲女将身边,一脸傲然。
金甲女将望着委顿在地的虓虎,黛眉微蹙叹息道:“你出手没个轻重,怎么径将他打死了,这是大皇帝义子虓虎太子,放他们出去守陵也就是了。”
银铠女将撇撇嘴,哂笑道:“你也知道我这根狼牙棒,便是铜皮铁骨,也让他神消气泄,这虓虎心怀叵测,一棒打死了倒也干净。”
她上前数步,朗声道:“虓虎以下犯上,行刺帝姬,已被我就地斩杀。龙山、洪溟,你二人可肯顺命?”
“大哥,他们人多势众。”洪溟贴着龙山小声道。
龙山太子沉吟不语,他好不容易脱困而出,自是想着东山再起,皇陵天宫中积蓄饶多,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以虓虎逞威斗狠,他也不加阻拦,谁知这个守陵的帝姬修为了得,更有铁俑剑士助阵,虓虎贪功冒进,竟尔被一举击毙,仅余他和洪溟两个就有些势单力薄了。
他生前虽对皇陵形势不甚了然,也听到一些风声,说祖龙打造了数以千万俑士,这些俑士混以五行之金烧铸,再以特殊术法控制,可以成为傀儡战将,战力非凡。方才虓虎不知底细,虽将两个铁俑剑士头颅斩下,却未能消沮其战力便是这个缘故。
“你们又是何人,可知擅闯皇陵乃是死罪?”金甲女将姜琳指着明钦等人冷声质问。
石洞陷落下来,众人苦心寻觅的皇陵就在眼前,长逝、乌仙赤等人自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只是未想到天宫亦有龙族遗裔把守,而且神通精强尚在龙山太子之上。众人冷眼旁观虓虎和铁俑剑士交斗,恨不得他们两败俱伤才好。
银铠女将姬寒嗤笑道:“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大姐和他们罗嗦什么,皇陵天宫关系到我龙族复兴,不可泄露出去招惹歹人觊觎,这些宵小之辈断不可留。”
姜琳默然点头,摆手道:“剑士出阵。”
众人悚然一惊,他们从洞底落下来倒还容易,这无撑无拄的高可百丈,想要攀上去可就难了。这天宫气息极为奇异,空气中似乎没有尘埃,提聚劲气也轻飘飘的,许多灵器都难以驱使。
第129章 夺位大战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29章 夺位大战 乌仙赤忙叫道:“龙山太子,你是祖龙皇裔,名正言顺,这干妖女不奉你为主,反行逆乱,我等来助你如何?”
龙山太子权衡利弊,沉吟道:“道长明识龙山十分感佩。只不知你这干朋友能拿出多少战力?”
乌仙赤咬牙道:“只要两位太子能伏获这两个妖女,剩下的铁俑剑士都由我们对付。”
试想龙山、洪溟若敌不过两个帝姬,一切合作都无从谈起了。
“好说。”龙山应许道:“既是如此。你我就并力一搏吧。”
说话间,铁俑剑士排闼而进,各自握盾横剑,一步一步向众人逼来。这些剑士都衣甲如墨,脸上戴着谲怪的面罩,只余两只幽深的眼眶,行走时透出细微的咯吱声,瞧起来十分诡秘。
“大伙缠住这些剑士。”
乌仙赤和长逝低声交谈几句,引着徒属快步冲上。众人都是道行之士,虽是听闻过祖龙俑士的厉害,对这泥塑木雕般的剑士也并不怎么畏惧。
短兵相接,古公亶等人纷纷使出看家本领,古公亶捻着琴弦飞刺、龙幽子祭起‘水流磬’狂打,笑我和尚手握金铙钹左右开弓,步天林抄起镔铁戒刀上下翻飞。乌仙赤两个弟子也拿出铁锹、镐把挺身而上。
乌仙赤招出一条拂尘、长逝使开一把短匕,各逞豪勇,奋力争先。
铁俑剑士身法虽不如众人灵活,胜在攻防兼具,皮骨坚实,莫说刀劈剑砍难以奏效,便是割截肢体也不甚影响战力,众人先时气势如虹,斗了片刻便有黔驴技穷之感,再加上剑士人数胜过数倍,此消彼长之下,便有些相形见绌。
剑士冲到近前便不能排兵布阵,分散开来追击众人,明钦和杜、袁两女也难以幸免,他挟着瓮金椎,荡开金凤翅,腾空搏击颇得地势之利,铁俑剑士身无羽翼只能徒呼奈何了。杜、袁两女并肩而立,边斗边走,再由明钦从后夹击,手起一椎往往能将铁俑剑士砸得身躯干瘪,四肢断裂,既便他们不惧刀剑,缺胳膊少腿的自然便战力消沮。
龙山、洪溟不敢怠慢,欺身而上抵住姜、姬两女。两个帝姬都是四灵宗室之女,亡国后被龙族迁入水晶宫,因缘被祖龙选作帝姬,负有重大使命。
姜琳曾是麒麟王女,自幼修习‘照玉神功’,精纯无比,‘五情内焚’更是三才之火,和天火‘穹苍紫雷’,地火‘黄泉碧焰’相埒,着实非同小可。
龙山太子腾身猛击姜琳,掌心电光缭绕,眼珠中火光隐动,尚在数丈以外雷电便交击而至。
姜琳冷笑一声,剑柄往身后一推,伴随着一声清悦的龙吟,长剑如秋泓一般激射而出,盘旋在雷电之中宛如一条夭矫游龙。
“这是……”龙山见那剑逾于常制,剑光如霜雪威棱四射,心头惊异不定。
“乱臣贼子,竟不识得泰阿剑。”
姜琳轻蔑一笑,招手将‘泰阿剑’收入掌中。此剑名列十大名剑之中,相传是祖龙所佩。先时玄蛇曾觅勇士行刺祖龙,希冀阻挡他屠灭六国的步伐,因此剑太过颀长,仓促间祖龙几乎拔之不出,所以有个说法叫‘泰阿倒持’。
十大名剑中有五帝五道,辗转人族之间均大放异彩。
东方龙渊剑,唐王李渊所佩,色青,属木。
西方泰阿剑,秦始皇所佩,色白,属金。
中央轩辕夏禹剑,黄帝、夏禹所佩,色黄,属土。
南方赤霄剑,汉高祖刘邦所佩,色赤,属火。
北方湛卢剑,又名真武剑,明太祖朱元璋所佩,色黑,属水。
是为五帝剑。
儒家纯一剑,尚仁。墨家非攻剑,尚义。道家冲虚剑,尚礼。阳学贵生剑,尚智。法家隆威剑,尚信。是为五道剑。
剑为万兵之首,三界流传神兵利器不可指数,然而论及名剑,没有超过这十把的。
干将、镆邪、纯钧、鱼肠之类虽极铦利,究竟少一些底蕴,遗恨于十大名剑之外。
是以泰阿剑如同龙族尚方剑,剑之所至,如朕亲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泰阿剑乃我皇父所佩,你这贱婢竟敢盗用?不怕我龙族‘彼苍之殛’吗?”
龙山脸色数变,色厉内荏的叫道。
姜琳冷笑道:“这剑是大皇帝所赐,还是我自行盗用,却不须向你分辩。”
说着手腕一振,长剑势如腾龙出水激电一般射向龙山。
与此同时,洪溟和姬寒亦缠斗到一处,姬寒是貔貅王宗室,虽然亡国之时年纪尚稚没有修成什么天赋神通,但她禀赋过人,又心无旁鹜,在龙族武库中得了这根狼牙棒,乃神冰铁所制,虽不在十三神兵之列,也是金榜有名的利器,挥舞起来力敌万军,真有万夫莫当的气派。
洪溟本不以勇力见长,又在护陵大阵中困顿已久,雄心消沮,且无趁手的兵器,即便天生龟壳甚是坚牢,也不敢力敌锥芒闪烁的狼牙棒,斗不数合,便左支右绌,缚手缚脚起来。
相反姬寒却战的凌厉生风,愈战愈勇,狼牙棒罩着洪溟头脸随时有性命之忧。正在心惊胆颤的当儿,突听的龙山惨叫一声,却是被泰阿剑飞驰之力斩了一剑,一条大腿几乎被削了下来,他顾不得招呼众人,慌忙腾身而起,化作一条青螭望空逃去。
洪溟斗志大消,着地一滚团作一个黑球跃起追赶。
“哪里走。”
姬寒冷喝一声,狼牙棒脱手飞出轰然撞到黑球之上。洪溟更不回头,借着这一撞之力在宫墙上弹了两弹,斜刺里夺路而走。
乌仙赤眼见龙山、洪溟狼狈逃窜,败局不可挽回,拂尘连甩放出一股浓烟,抓着长逝急使遁术隐没到虚空之中。
这边战力跑了大半,剩下的人可就遭了殃,古公亶几个也想祭起灵器飞遁,无奈天宫空气十分稀薄,灵力难以集聚,只得高声叫道:“别打了,我投降。”
陵川余众自知不敌,有心缴械投诚,又恐铁俑剑士不能领会,凭白做了刀下之鬼,只能且战且退。
姬寒飞身入阵,狼牙棒横空一扫将诸人的兵刃损折殆尽,几人面如死灰,投了兵刃束手待毙。
“监起来吧。”
姬寒冷淡的说了一句,这几人修为稀疏平常,甚是无足轻重,倒是明钦、杜芳惜尚在负隅顽抗,两人往还策应,前后夹击,倒损毁了不少俑士。袁绣玉琵琶已毁,又遭逢大变,一身修为使不出三成,只是心念杜芳惜劝勉之情,犹在咬牙苦撑。
第130章 文斗之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0章 文斗之计 杜芳惜的武艺曾得到异人指点,又蒙其相赠一把宝剑,唤作‘承影’,亦是当世名剑。
此剑曾为卫人孔周收藏,为殷天子三剑之一。史称夏人尚质、殷人尚鬼、周人尚文,是以殷天子三剑,含光、承影、宵练,多为无形之物,实则是斩鬼之剑,极能损伤神魂。
前时羽光恃强攘夺杜芳惜肉身,却不知她体内暗藏此剑,强据之时神魂被承影剑从中锯断,死了个不明不白。
此剑于晨曦微露之时,或者黄昏将介之际,北面仔细观察,剑身浅淡而不能识其形状。若以灵力贯注,则有影而无形,其影迹皆可以伤人。
铁俑剑士的制作不能不凭借机关之学,然而其操控却另有一番奥妙,乃是用深海之贝制成一种‘假心’,封印到其脏腹之中,修士则凭借神念来操控其行动。
据说千里深海之下有一种回肠贝,质性通灵,有邃密之思,可以储存生灵的思忆,附耳其上,如同空谷传响一般,仙家寿元漫长,多喜欢寻幽觅奇,早在先秦之时便有将作大师,利用兽筋、金石制作戏人,五脏毕肖,几乎难辨真假。有君王竟然因为戏人和嫔妃眉目传情差点杀掉将作师,祖龙大肆制作俑人可说是集其大成了。
铁俑剑士的精妙处虽不及传说中的技艺,用来上阵拼杀却是绰有余裕了。一个寻常的铁俑剑士几乎和武人五六重相当,而精力弥满、不知疲惫,皮骨坚实等处犹有过之。
“龙山、洪溟都已经逃之夭夭,你俩还不束手就擒?”
姜琳、姬寒各挺利刃率领着铁俑剑士将明钦三个团团围定,强弱之势已定,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三人鏖战多时,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道息更是损耗甚剧。杜芳惜戒备的退了两步,扯了扯明钦的衣袖低声道:“你有羽翮之利,找到机会便自己冲出去,不要回头。”
明钦反问道:“那你怎么办?”
杜芳惜浅浅一笑,心头莫名一酸,慌忙别过脸去,平复下紊乱的思绪,强笑道:“我自有脱困的法子,咱们到洞外汇合吧,记得带上荷裳妹子。”
明钦微微沉默,叹息道:“你我结伴而来,我怎能一人回去呢?”
杜芳惜摇摇头,轻柔的道:“傻瓜,眼下逃得性命要紧,按我说的做,不要让我失望。”
姬寒瞄了两人一眼,嗤笑道:“你俩倒是一对有情之人,死到临头,还有闲心卿卿我我。我听说有情之物常以声气相求,待我将你俩打死了埋在花树下,看看能不能使枝叶交通,招徕飞鸟。”
“凭你。”明钦斜乜姬寒一眼,冷然道:“你若有胆单打独斗,看我不把你脑浆砸出来。”
姬寒俏脸一寒,挽了个棒花指着明钦斥道:“好你个张狂小子,姑奶奶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对付你还用得着倚多为胜。”
姜琳眉心微凝,明知道这是明钦的激将之计,可是姬寒素来自负其能,话赶到这个份上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慢来。”明钦摆手道:“你是想文斗还是武斗。”
姬寒闻言愕然,“文斗又如何?武斗又怎样?”
明钦仰天打个哈哈,讥笑道:“我知道你们四灵族裔禽*兽为类,不识得我九夏人道,这武斗么,便是任你使尽诸般解数,毒术暗箭来者不惧。至于文斗讲究的是一个光明磊落,你来我砸我几棒,我再还你几锤便了。哪个经受不住的便自己认输。”
姬寒面色一黑,撇嘴道:“姑奶奶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更不会使用甚么毒术暗箭。”
明钦瞅了姜琳一眼,大有深意地道:“便是你有此自信,难保你的同伴不会怕我伤了你,抽冷子暗算于我,到时我分身乏术这可不得不妨呀。”
“混账。”姬寒自信满满的道:“那便文斗吧。我先让你动手,免得姑奶奶手重,一铁棒将你打死了。”
姜琳暗暗摇头,出言提醒道:“表姐,这小子有些奸滑,当心他使诈。”
其时四灵六国免不得政治联姻,算起来姜琳的母亲便是姬寒的姑姑,两人份属姑表至亲。
姬寒轻哼道:“我便是要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难道你信不过我的本领?”
姜琳劝她不过,只好缄口不语。
“钦之,你莫非以为单凭气力便能胜得她吗?”
杜芳惜隐约听出一些眉目,争斗之中她对姜、姬两女都有所观察,姜琳深藏不露,一鳞半爪都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姬寒则棒法精妙,战力惊人,两人举手投足间便挫败龙山太子兄弟,绝非侥幸。
况且两人守着皇陵天宫,奇功秘宝不知凡几,对修行定然助力甚多,杜芳惜在境界上或者差不太多,功法灵器便瞠乎其后了。至于明钦单境界就差了一大截,虽然有凤凰天赋神通和‘雷武瓮金椎’这件绝世神兵,真要动起手来仍是毫无胜算。他想出这么个文斗的法子仅以气力相撼固然可以扬长避短,但此法亦有莫大凶险,一个不慎便要立毙当场。
“小子,别磨磨磳磳的,快点上前领死。”
姬寒拄着狼牙棒往场中一站,摆手让一众铁俑剑士退开数丈,以免拼斗起来有所误伤。
明钦缓步上前,淡眼瞄了瞄姬寒,扛着瓮金椎笑道:“姬将军,我劝你还是回去换把兵器来,免得呆会输了埋怨我以大欺小。”
狼牙棒虽是凶神恶煞般的兵器,比起瓮金椎棒头仍是小了许多,不过胜过生满钩刺,向来是毛族惯用利刃。
姬寒闻言一阵气结,冷声道:“姑奶奶懒得听你贫嘴。你若怕死就乖乖磕头认输,否则就放马过来吧。”
“好,既然姬将军快人快语。那我就客随主便了。看椎——”
明钦脸色一沉,掣起瓮金椎带起一片灿然金光力挟万钧照着姬寒当头砸落。
姬寒凝眉正眼棒出如电砰然撞到椎头上将金椎顶开,随手挽了个棒花,厉喝道:“该我了——”
她在这条狼牙棒上使足了功夫,又有心让明钦得个教训,劈头一式‘泰山压顶’,罡风隐隐真有天崩地坼之势,明钦脸色微变,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他惊惶退避,瓮金椎在头顶一横,暗运‘太阴练形术’使了个立地生根的法诀,将棒头气劲大半引到地下。
这一棒声势浩大,着实非同小可,棒椎交撞,只听的一声砰訇大震,明钦足下地面寸寸龟裂开来,他虽然早有准备,沛然劲气撞入气脉仍是抵受不住,转移之力稍一迟滞,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两人急忙检视兵器,不说瓮金椎是十三神兵中的绝世之宝,姬寒的狼牙棒也异常珍视,若是有所损坏可就后悔莫及了。
“我才用了六七分力气,你便跌的屁股开花了,还用得着比下去吗?我看你也有几分胆量,不如在我麾下当个小卒,姑奶奶便权且放你一马。”
姬寒一招制胜,又检视得兵器无恙,顿时眉开眼笑,叉着柔软的腰肢瞄着明钦满脸得意。
第131章 功亏一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1章 功亏一篑 “刀剑无眼,死伤勿论。摔一跤又算得了什么。方才是我手下留情,这回可要动真章了。”
明钦讪然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改用双手握椎,闭目稍一观想,幻出凤凰金翅腾身而起照着姬寒头顶砸落。
姬寒微微一哂,估摸这一击的力道、声势都远胜前次,应该是明钦极高的战力了,她横棒一挡,双臂聚力将来椎震开,待他双足落地,摇了摇棒头轻喝道:“这一式‘长虹贯日’,看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狼牙棒恰似一道流星疾如电光撞向明钦胸口,明钦避无可避,仍是故伎重施,一边将‘瓮金椎’挡在身前,一边急运‘练形术’狂卸椎上的压力。
好在姬寒并无意取他性命,狼牙棒一发即收,即便如此明钦仍是浑身生疼,喉头一甜一口浓血差点喷了出来。
姬寒打量着明钦淡然道:“你已经受伤了。不如就此认输吧,我看你修行不易,何必赔上自家性命。”
明钦吐了一口血沫,嘿然道:“废话少说。我的手段你还没有尽然见识过呢,这一椎就让你愿赌服输。”
他缓步走到姬寒身前,举起瓮金椎朝她头顶慢慢砸下,隽秀的眉毛微微凝起,眉宇间一片持重之色,手上金椎好似有千钧之力,双臂都不由的微微颤抖,额头上尽是细汗。
姬寒哑然失笑,轻斥道:“你又弄什么玄虚。”
一言未了,蓦地脸色一变,明钦的身量比她还有所不足,此刻却显得异常高大,一种诡密的威压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神识当中,一刹那间,似乎整个神魂都被紧束起来,‘瓮金椎’看似轻飘飘的在她胸口敲了一记,姬寒却神情大变,整个身躯仰天跌了出去。
猛地咳了两口浓血,姬寒挣扎欲起,眸光中又是迷惑又是不甘,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术法?为什么会……”
明钦闪身赶上,将姬寒提掇在手,淡淡道:“你已经输了。”
“你使了什么邪法,不许伤我表姐。”
姜琳大惊失色,她远远看着姬寒连施杀手将明钦打的溃不成军,只道已是胜券在握,不由放松了警惕,哪知转眼间便胜败逆转,简直让人应接不暇,如今姬寒被明钦扣在手里,局势便有些失去掌控了。
“少废话,让你的人滚开,放我们走。”
明钦抓着姬寒快步退到杜芳惜身边,他方才贸然使出《金刚经》中的法相之力,虽是打了姬寒一个措手不及,自身也损耗极大,可是死中求活,舍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姬寒秉性善良,没有对他骤下杀手,反而使得他有机可乘。
“你先放了我表姐。”
姜琳不肯就犯,带着一众铁俑剑士紧追不舍。
“岂有此理,难道你就不顾念你表姐的性命吗?”
明钦勃然大怒,苍白的脸颊泛起一阵奇异的潮红,扼住姬寒的粉颈目露凶光。
姬寒微喘口气,轻咳道:“你们擅闯皇陵天宫依我真龙律已是死路一条,姜琳尽忠忘私,便是抓了我也是没用的。”
明钦讥讽道:“什么死路一条。乌仙赤他们还不是纷纷逃窜了,也没见你们死力缉拿,姓姜的婆娘既是六亲不认,可就别我心狠手辣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一了百了。”
姜琳面寒如冰,拄着‘泰阿剑’缓缓道:“我可以放她们走,但你必须留下。”
“好极。本公子可以奉陪。”明钦冷冷一哂,扭过头笑对杜芳惜说:“嫂嫂,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杜芳惜轻哼一声,估摸着强弱之势不为所动。
“明公子,万望你施以援手,陵川兄弟没齿难忘。”
古公亶等人看出生机,慌忙仰长了脖颈大声叫唤。
明钦眉心微紧,轻笑道:“姜将军,这几个人你留着无用,反而白费你家口粮,不如一并放了吧。”
“不可。”姬寒一口打断,冷声道:“小子,你不要得寸近尺,若叫太后知道我俩私放要犯,回宫仍不免一死,与其死于律法,横被污名,不如临阵而殁,死得其所。我姬寒没那么金贵,你可别打错算盘。”
“是么?”
明钦心头思忖,姜、姬两女都有些刚直之气,不似作伪,他本道帝姬已是天宫主事的人,未料到还有什么太后,若是地位不够高,人质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小弟弟,你抓着姬姐姐意欲何为呢?”
一阵悦耳的笑声突兀传来,明钦陡觉的心头一紧,坚固的地面蓦的钻出数道藤蔓黏着他的双足急速缠缚起来,呼吸间便攀沿到腰肢,整个下盘登时动弹不得,明钦大惊欲挣时,一道金色的细线飞快的在他掌心蜇了一下,煞时肿起老高,掌心缭绕着一团青紫之气,麻痒难当。
“钦之——”
杜芳惜微微变色,正要召出‘承影剑’助明钦斩开藤萝束缚,面前红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清唳,现出一个红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光艳照人,手上持一把红翎羽扇,照着她随手一扇。
杜芳惜蛾眉微蹙,只觉五脏内流转着一团火炙之力四处冲撞,道息立时运转不灵,肌肤上火烫一片。
“倒也、倒也……”
与此同时,明钦身边也闪出一个颀长身影,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圆领襕衫,头戴薄纱帽,瓜子脸、柳叶眉,肌肤白晳如雪,身段玲珑有致,却是个易钗而弁的姣美女郎。她笑吟吟地随手一招,明钦腿上的藤萝束作一团,化作一条金丝编织的软鞭。
她握住鞭头迎风一抖,恰似夭矫游龙飞缠住姬寒的腰肢横拽过来。
明钦手臂酸麻无力与她撑持,眼见姜琳又来了两个神通精强的帮手,此番可是一败涂地了。
玄衫少女将姬寒轻轻扯过,眼眸流转在场上一扫,浅浅笑道:“姜姐姐连几个小蝥贼都拾掇不下,真是让小妹失望的很。”
姜琳轻哼一声,虽是心头不服,却无可置辩。
姬寒俏脸微红,惭愧地道:“此战不关姜琳的事,都是我大意轻敌,才中了这小子诡计。还望晏监军明察秋毫,在太后跟前道明原委。”
晏轻舞轻哦了一声,玩弄着鞭梢漫不经心的道:“你俩可真是姐妹情深呢?”
姜琳漠然道:“帝姬统战不利,自会向太后请罪。”
晏轻舞点头道:“那可好的很。太后对姜姐姐宠爱有加,想必一定会宽宥你的。”
祖龙生前在皇陵天宫任命了四大帝姬,掌管天宫内外一应事务,其中又以青麒帝姬姜琳为首。
其时祖龙察觉到自己寿元将尽,而归墟之地难以企及,因此在崩逝之前作了许多布划,包括他的后*宫和转生之秘都藏在天宫之中。
天宫中有很多六国宗室,怀抱国仇家恨,祖龙在时尚不敢如何,随着祖龙崩殂及其霸业的倾覆,那些宫人对他的畏惧之心渐渐淡漠,故国之思不可抑制,四大帝姬分属不同的族类,免不了有些明争暗斗。
姜琳和姬寒份属姑表之亲,自然走的近些。玄武帝姬晏轻舞和姬寒倒也算同宗,不过貔貅国后期一分而为辟邪、天禄、符拔三国,姬寒只是宗室中微末的一支,两人便没有多少香火之情。反而朱雀帝姬芈溪有些天性真率,颇能调和三人的关系。
第132章 四灵旧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2章 四灵旧事 在广大的九曜界域中,四灵族类一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故老相传,飞禽以凤凰为首,走兽以麒麟为主,水族以玄武为尊。麒麟王明睿通达,素有长者之风,一度被拥为共主。毛族大圣貔貅假节铖征伐四方,功高震主,几可和麒麟分庭相抗。因此又有四灵并称。
貔貅一族以强力为尊,后日衰落分裂为天禄、辟邪、符拔三国。凤凰育两子,一为孔雀,一为大鹏,世代侵夺,争为羽族霸主。
麒麟天子衰微之时曾遭西戎侵夺,祖龙先祖有功于王室,始得以建国,而有龙之名。龙之为物,麟首、蛇身、凤爪、驱雷掣电,神通广大,四灵之中惟有貔貅堪与匹敌,一自貔貅分裂之后,麒麟、凤凰为之侧目,诸侯交相贿赂,定为一尊已是不言而喻的事。
之后祖龙继承龙王之位,奋六世之余烈,扫空**,混一寰宇。可惜他过于穷奢极欲,役使四灵六国臣民如同蝼蚁、以至于虐流天下,崩殂之后不久四灵遗裔纷纷揭竿而起,庞大帝国迅速土崩瓦解,此后四灵时合时分,在相互倾轧中一道日趋衰落。
相传女娲依照自身的相貌抟沙造人,是以人族自诩为万物灵长,自有其渊源。女娲之名自古也有两人,一个是现今的道祖,曾和盘古合力化生万物,盘古归化之后,执掌天道,为诸天之母、万道之源。
一个是太皞伏羲之妻,真名不可得而知,因她和伏羲肇开人族之兴,所以有女娲之号,又因她曾以火德称制,而有祝融之号。后世缺乏历史观念,往往将同名同号的人混为一谈,缠夹的不可索解又疑其怪诞,徒增纷扰。
而今四灵纷纷称圣智雄略,推寻其历史,自天地创生已来,已有亿万年了,而四灵交斗却不过是数百万年的事,一旦以圣人辈出,神通争强,称帝建国,组建庞大师旅,终至于元气大伤,一齐衰微。其时人族无皮革之强,羽翮之利,伏羲师龙马习河图,画八卦,作易经,竟然以蝼蚁之微与四灵并称为五,被天皇帝俊命为太昊,实在是可惊可诧的事。
无怪老君道德之流,常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民利百倍。以亿万岁相安无事之四灵,一旦有智巧之利,强欲之私,便凶焰炽张至于亡国灭种几乎摧杀殆尽,岂非俗说的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么?
如今人族器物之道大为精进,神通之强比之四灵不遑多让,个中弊病也日渐显现,因此三界传言,人族衰亡之症无可救药,代人族者必是昆族,大约以四灵视人族亦犹人族之视昆族,这话虽未必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也有人昌然人族断不会重蹈四灵覆辙,因四灵惯于神通争强,而人族却能以人道为治,人者,仁也,人族素以仁义道德为崇尚、必可以人人相亲,规避患害。此说实亦似是而非,凤凰、麒麟向有圣智之名,貔貅多雄略,玄武能退让,亦属尽人皆知。且伏羲河图传自麒麟龙马,大禹洛书乃玄龟所献,文王丹诏、商汤天书皆是凤凰之宝,人族仁义礼法诸说纵不能说全都学自四灵,其中也大有渊源,何以见得四灵惟知强蛮。可知世间望空揣想之辈信口诬人,助长了多少虚骄之气。
自人族兴盛以来,骄称为万族灵长,颇想掩盖四灵之遗迹,可是多少年来四灵的形象不但昭于器用,甚至于影响到人族心理。自周秦轮替,皇朝帝皇渐不提凤鸣歧山、圣贤为治,反而慕效始皇,自以为真龙化身,凤凰则居于闰位,为帝后的象征。
要知道四灵争霸三界数十万年,其时人族之境遇与蝼蚁何似,畏惧的心理深入骨髓,后世人牧不行祥明之道,反而张皇什么龙凤恫吓平民,真可谓是沐猴而冠,其心可诛。
华胥氏女履雷龙之足迹而生伏羲、女娲,两兄妹为龙蛇之身,肇兴人族。因此渊源,吾人称龙族遗裔犹有可说,但龙实在不是什么德化之种,高兴了就大雨滂沱,稍不如意便连年苦旱,好龙之人除了崇望其作威作福还能有什么?
孔子说,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庄子说,愿为老龟曳尾于泥中。真是矫矫贤者之表。
人说老子,其犹龙也。老子也自况,太上忘情。无怪其《道德经》虽洞烛天道、与人族却没什么偏爱亲近。
他的那些孝子贤孙们高踞九天之上,奉行绥靖之策,纡金曳紫、锦衣玉食,视生民之多艰如聋盲耳。
祖龙在位时穷兵黩武、野心勃勃,曾以锻造金人之法烧铸了数以百万的兵马俑,诚所谓,生当作魁杰,死亦为鬼雄。他曾放言凭借诛天铠和龙族之盛投鞭断流足以斥绝银河,扫平仙域,如若不能,也可以借助兵马俑征平冥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猝然崩逝,两桩大事都没有办成。
明钦虽以《金刚经》中记载的法相之力侥幸制住姬寒,料不到玄武、朱雀两帝姬突然杀出,玄武帝姬晏轻舞有虺蛇之性,也不知使了什么机巧在他掌心蛰了一下,须臾便觉得头昏脑涨,眼前一阵发黑。
杜芳惜独木难支,战不数合,便被朱雀帝姬芈溪制住。
姜琳收束兵马将几人带回皇城,明钦、古公亶几个被关到一间石室中,四外都有铁俑剑士守把,日常则被驱使到一座武库中给铁俑除锈。
原来这些兵马俑都是杂以金铁烧铸,分为金、银、铜、铁数等,除了金俑材质极佳外,其他几种都免不了生锈,祖龙打造这么多兵马俑可说壮观至极,当时未及使用,时日渐久养护功夫却劳费太甚。
姜琳平常可以驱使一部分铁俑剑士来做这些工作,但是一来操控铁俑损耗的念力并非小可,二来铁俑的‘假心’记忆的都是攻战之法,对于这些活计并不熟悉,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若是没个轻重弄坏了铁俑反而得不偿失。
第133章 以梦相见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3章 以梦相见 九地之下地貌多变,自有一般邃密之处。皇陵之地非山非泽,究竟当年祖龙如何创设,后人已不可得而知。
武库依山而建,一个个空旷的石室尘埃积生,蛛丝罗网随处可见,明钦几人被铁俑剑士押解来此,手脚都戴着数十斤的锁镣,和在押的牢囚无异。
莫说明钦阅历尚浅,便是古公亶几个陵川兄弟闯荡九夏多年,也未曾遇过这等境况,这锁镣看似锈迹斑斑,材质却非同寻常,几人潜运道息都挣之不脱,无怪祖龙帝姬只施以锁镣,而无烦别的禁制了。
石室中陈列着数百个铁俑剑士,声息全无,不似外间游弋的灵动。一个铁俑剑士拿出许多皮革丢在众人跟前,指使他们清理铁俑上的锈迹。
众人相对苦笑,各自拣了一张皮革在一众铁俑剑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像模像样的清洗起来。
“想不到咱们陵川八友沦落到给人当杂役,老三,你倒是拿出个主意来。”
古公亶兄弟凑到一起轻声耳语,八友中龙幽子素来机敏多智,弟兄三个都向他问计。
“几位兄弟暂且忍耐几日,等咱们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作打算。”龙幽子沉吟着低声劝慰。
铁俑剑士虽然不能言语,口中也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咄呵之声,尤其见众人有所懈怠,便会出声警示。陵川八友自上仙界以来境遇不佳,此番更折了几个兄弟,又被四大帝姬高深莫测的修为震慑,自不免壮气消沮,处处都谨小慎微起来。
明钦被晏轻舞使毒针蛰了一下,一时间肢体麻木,掌臂紫肿,失手遭擒之后毒症旋即消泯于无形,着实让人纳罕。
想起沈荷裳还躲藏在经藏溶洞中,杜芳惜虽然留给她一个防身玉镯,却未料到祖龙皇陵有帝姬看守,术法惊人,两人不但寻不到‘屠龙术’,反而受此羁縻,脱身乏术。
沈荷裳只是肉身凡骨,若是被困在溶洞中数日即便不遇凶危也要被饿死了。他思量再三暗暗在神念中取出‘神游镜’,一缕神识专注到沈荷裳身上,投入灵镜中去。
恍惚间便到了梦境之中,梦寐也没有距离,一切听心念主宰,心神一动又回到溶洞里。
沈荷裳伏在石柱后面,轻声埋怨着:“坏小子,走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也不怕我被歹人抓了毒虫咬了,亏我还这般担心你。”
说着肚子里咕咕叫了几声,她顿时面露苦色,摸着肚子思忖:“我沈荷裳生来锦衣玉食,难道到头来要做个饿死鬼。”她悄然一叹,想到伤心处不由轻轻啜泣起来。
明钦回过神来,想起水潭中有不少鱼虾之类,跃到潭中抓了几条,灵力贯注之下眨眼便烧熟了,一阵风般掠到沈荷裳身边,笑嘻嘻的唤道:“沈师姐,看得到我吗?”
“钦之——”沈荷裳似有感应,满面惊喜的仰起泪眼婆娑的俏脸,左右看了看却没有人迹,瑶鼻嗅到一丝烤肉的香气,扭头只见一团冒着热气的鱼虾放在身畔的岩石上,她拿起来看了看疑惑的问:“钦之是你吗?为何不出来见我?”
明钦暗自一叹,心知这梦境化身玄妙莫测,断非肉眼凡胎所能望见,想了想,潜运灵力在鱼身上划出几个字,“吃饱了,梦里见。”
沈荷裳忽见鱼身上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宛如一支轻盈的毛笔画了几个字出来,心头将信将疑,也知明钦是法术通玄之士,这般作为定然有他的用意,她匆忙剥了一个小虾胡乱吃了几口压下饥火,偎在石柱上紧紧闭上双目。
人的主观意识太强本来很难快速入梦,不过她这两日且惊且惧很是疲累,这大半天又一直提心吊胆等着明钦和杜芳惜回来,心神放松下来,不觉得到了似梦非梦之间。
明钦见她黛眉微蹙,菱角般的红唇紧抿着说不出的娇楚动人,摇头笑了笑,神念中翻出‘神游镜’照出沈荷裳的梦境,魂识好似一道流星飞没而入。
沈荷裳这梦境倒无甚谲怪,心念间仍想着在溶洞中久候明钦不回,明钦这么一出现,她顿时爽然自失,惊喜的迎了上来,浑不知是真是幻。
“钦之,你可回来了。”沈荷裳轻盈如乳燕一般投入他怀中,一腔怨望顿时无影无踪。
明钦心头一软,抚着她温软的香肩踌蹰道:“沈师姐,呆会儿我再给你准备一些熟肉,皇陵那边有些变故,只怕你还得在这里躲上两天。”
“什么变故?”沈荷裳眉眼含忧,疑惑道:“杜姐姐没跟你一道回来吗?”
明钦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俩遇到一点麻烦,我会想办法的。”
沈荷裳想起什么,蓦地脸色大变,紧抓着明钦的衣襟眸带泪光,“钦之,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非要在梦中见我,你是不是被人害死了?”
“不是,不是。”明钦微吃一惊,连忙解释道:“你别胡思乱想。这是我修炼的一种奇妙术法,皇陵那边是有些守卫,可还奈何不了我,我是怕你饿出事来,回来和你说明情况。你安心等我回来,戴好杜姐姐给的玉镯,不可轻举妄动,知道吗?”
“真的?”沈荷裳心绪稍定,揩了揩粉泪痴痴地问。
明钦佯怒的伸手推开她,冷着面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相信就是真的,若是信不过我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沈荷裳这时心力憔悴越是温言劝慰反而会启她疑窦,两人默然无语的对视了片刻,沈荷裳握起粉拳在明钦胸口捶了一下,撅着小嘴娇嗔道:“坏蛋,人家还不是关心你么,那么凶作什么?”
明钦微咳一声,轻哼道:“你咒我死我还能兴高采烈的吗?”
沈荷裳‘卟哧’一笑,不放心的问:“真的只是你练的奇术?”见明钦又有恼意,连忙搂着他的腰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都听你的好不好?”
明钦抚着她柔顺的乌发心生怜意,轻吁口气道:“鬼是阴炽之物,固然也可以入梦,但却不敢和生人过于接近。更别说烤鱼肉给你吃了,对不对?”
沈荷裳轻嗯一声,柔荑在明钦胸口轻柔的摸索,细察不但绝无阴冷之气,反而有些暖融之意,十分舒服。
“那你几时能回来呢?”
“用不了多久。”明钦笑着宽慰,“即便我脱不开身,也会时常用神游之术回来看你的,万不敢让我的沈师姐挨冻受饿。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设法为你置办。”
第134章 不传之秘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4章 不传之秘 沈荷裳瑶鼻一酸,脸蛋贴着他的胸口哽咽道:“钦之,你人真好。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你早点回来。”
明钦点头道:“摆平了皇陵守卫,我就来寻你,……回去我找人想办法救你大哥,你都不要担心。”
沈荷裳甜蜜的嗯了一声,深吸口气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饱含期盼的问,“往后你还会一直待我好吗?”
“会。”明钦不敢怫她之意,又希望沈荷裳醒转之后不会过于当真,踌踌了片刻,终是没有过多解释。
沈荷裳娇柔一笑,雪白的脸庞上勾起一抹晕红,长长的睫毛微颤,低垂着眼睑问:“钦之,你是木头吗?”
“我……”明钦哑然失笑,沈荷裳冰肌玉骨府学时便是着名的美人,若说从没几分念想实是欺人之谈,不过往时两人家境悬隔,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总觉得不甚亲近。
沈荷裳浅浅一叹,啮着芳唇道:“你是不是怪我……以前……待你不好?”
“没有。”明钦飒然一笑,伸手勾起她光洁滑润的下巴。
沈荷裳眼眸微慌的瞟了明钦一眼,柔软的娇躯微微一僵,雪玉的脸颊一阵红艳。
明钦轻笑着吻在沈荷裳的红唇上,舌头在她唇齿间略一巡弋便叩关直入,沈荷裳娇吟一声,玉颊滚烫,娇躯像抽去骨头似的软瘫到明钦怀里。
她平日里清冷自持,毫不知男女情事,任凭明钦缠着她香嫩的小舌在口中肆虐,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只觉得身子一片火热。
亲昵良久,两人的唇瓣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沈荷裳这才发觉一双大手不知何时覆在她的椒乳上轻柔摸捏,慌得她连忙伸手按住,口干舌燥的道:“这样不行……”
一语未尽,芳乳上的尖粒被明钦促狭的拨弄一下,浑身顿时如电流激过,隐处涌起一阵湿黏,足下一软,慌忙夹紧修长的美腿。
明钦见沈大美人软瘫在怀中芳香四溢,方要轻声调笑两句,神念中传来一丝警兆,心知肉身留在武库中擦拭铁俑,耽搁久了并不周全,伸手在沈荷裳腰髋上拍了拍,淡淡笑道:“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沈荷裳眨了眨眼眸直起身子,不舍的抱着他轻声道:“早点回来,我就让你……使坏。”
明钦捧起她光洁无暇的脸庞在柔唇上香了一口,微笑道:“一言为定。好好呆着,不许乱跑知道吗?”
沈荷裳目露坚定之色,缓缓道:“抱柱之信,望夫之石,荷裳此心,有如皎日。”
明钦暗呼厉害,经她这么一说,登时觉得若不早回便是十恶不赦一般,可惜天不作美,他和杜芳惜身陷囹圄,却不是他故意羁滞。
明钦安慰的抚了抚她的香肩不再多言,神念一转,从沈荷裳的梦境中脱身出来,紧接着,沈荷裳也醒转过来,望着空旷的溶洞呆了一会儿,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将岩石上的鱼肉珍而重之的包裹起来,抱膝而坐痴痴不语。
明钦有些后悔留下来有所观望,见沈荷裳这般情状也不知是放心了一些还是越发怀忧,无怪道说忘情,佛说出家,俗情之累确实于修行之道多有牵绊。
神念中的警兆越发切近,不允许他再加延宕,连忙在神念中反转‘神游镜’,返识归窍。
心神稍定便听的一个女声微怒地道:“我问你话呢,你敢装聋作哑?”
明钦奇怪的望去,只见数步之外站着一个戎装女郎,却是先前被他以法相之力擒住的白猊帝姬姬寒。
虽是处在敌对的立场上,明钦也觉得此女性情直爽,心地不差,站起身来将皮革搭到铁俑上,拱手笑道:“方才一时走神,还望帝姬莫怪。不知帝姬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众人听明钦找出这么一个借口,顿时啼笑皆非,修道之人耳聪目敏远胜凡子,姬寒疾步而来,众人早都有所察觉,按理说明钦不会不知。两人三言两语便针锋相对起来,众人不由停下工作,竖起耳朵倾听。
“你敢消遣我?”
姬寒勃然大怒,她本就是身量高颀异于常人,又披着一身银光闪耀的铠甲,往前这么一站让人感到莫大压力。
明钦看她着恼,反而不紧不慢的从铁俑头上摘了一个头盔坐到屁股下面,淡淡道:“帝姬若是没有什么正事还是莫来打扰我的工作,这么许多铁俑咱们还不知得擦拭到何年何月,可无帝姬这份闲情呢?”
姬寒以为他是对杂役之作心怀不满,火气顿时消了不少,脸色稍和,歉然道:“回头我可以向姜琳通融一下免了你的力役。此番你们擅闯皇陵过犯很重,若是放在龙族鼎盛的年月,小命早就不在了。”
明钦不以为意,摆手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姬寒娇哼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日间到底用了什么术法,明明修为远不及我,竟能伤得了我?”
明钦微微恍然,冷哂道:“大道三千,各有奥妙。帝姬就不必寻根问底了吧,这是我师门不传之秘,还望帝姬能够体谅。”
“你真的不说?”姬寒啮着丰润的嘴唇,瞪视着明钦负气难消。她对武艺一道很是痴迷,单论功力深厚在四大帝姬中可谓首屈一指,先前莫名其妙的败给明钦,这个疑团一直如梗在喉,是以向太后复命之后便匆忙赶了过来。
“无可奉告。”
明钦断然回绝,抓起铁俑上的皮革叠了数叠,全然不管姬寒横眉怒目的站在一旁。《菩提证果记》可是须菩提留下的金刚经精要,孙悟空也不过得他一番指点便修成妖族大圣,明钦即便对姬寒无甚恶感,两人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也不可能向她吐实。
“这活儿你不要做了,跟我走。”
姬寒夺过皮革扔到地上,抓着明钦的肩头往门外拉拽。
明钦倒吸口冷气,这姬寒修为深湛,这一抓势如鹰攫拿捏的他肩骨生疼,忙叫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姬寒冷笑道:“我终日习练武艺,正愁无人解闷,你来得正好。咱们多比划几次,我就不信你不把看家的本领使出来。等我多琢磨一下,看你这甚么不传之秘能奈我何?”
明钦目瞪口呆,法相之力他只是初涉门径,先前也是几番试探之后趁她掉以轻心突袭得手,若她有所戒备,神念坚牢,能否故伎重施还是未知之数。倘若不用此道又万万不是敌手,跟她对练岂不是以卵击石。
第135章 龙城公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5章 龙城公主 “白猊帝姬,你能不能把手松开,让我自己走。”
“不行。”姬寒冷着脸道:“你这小子奸滑的很,我可上过你的恶当,绝不会重蹈覆辙。”
明钦苦笑道:“我这手脚都被锁着,你还怕我逃到哪里去?”
姬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哼道:“除非你告诉我那个不传之秘是什么,否则就别怪我不近人情。”
说到这里就没什么通融的余地了,明钦见她话音数转还是在法相之力上面,一翻眼皮道:“我从不受人要胁,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姬寒暗生闷气,却也拿他没办法。
皇陵中除了许多傀儡俑士,便是祖龙的妃嫔媵嫱,四大帝姬执司不同,她负责皇陵守卫,除了和姜琳有些接触之外,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自然谈不上机敏多智。
两人从武库出来却见外面站了一辆金铁炳熠的马车,前面是一匹裹着铁甲的高头健马,车上张以麾盖,两辕都有兽纹雕饰,十分精美。
姬寒将明钦提到车上,随后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朝静候一旁的铁俑剑士挥挥手道:“青麒帝姬若是问起来,就说本将把人带走了。他若有什么疑虑,可以到‘虎变堂’找我。”
铁俑剑士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姬寒抓着金绦缰绳随手一抖,只听得马腹中传出咯咯锁链牵动之声,须臾,健马便拉着兵车缓缓行走起来。
明钦怔了一怔,明白过来这健马原来也不是活物,世间相传有木牛流马,乃人皇伏羲所造,诸葛卧龙又曾加以恢复,用来输送粮草。伏羲曾与龙马为友,晓习河图算学,木牛流马大约得自麒麟古学甚多,而祖龙征伏四灵,收罗天下典籍,所造兵马俑能采摭木牛流马之方也不足为奇。
皇陵之地甚是广大,亭台楼阁举目皆是,细看去则破败者极多,废池乔木、荒草颓垣,让人大生今昔之感。
兵车慢悠悠的绕山而行,一路走来人烟稀少,俑士大都废弃在武库,只有少数铁俑剑士担负着守卫之责,幽僻之处自也难以觅见。
明钦冷眼观察,对皇陵的宿卫渐渐有了些概念,大约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强大,只是四大帝姬神通不俗,想要逃离此地便不能与之硬撼。
皇城的道路四通八达,十分平旷,兵车拐了个弯走进一片绿瓦红墙,四面看去都是巍峨的城墙,明钦凝神片刻,有些恍然起来,这片城墙正是众人从山洞中出来突入的地方,之后被四大帝姬率领一众铁俑剑士截住厮杀,连城门都没能闯进。
姬寒居住的‘虎变堂’乃是外城的中枢,高逾数十丈,方便她居高临下,从中调度。
兵车在城下停定,早有铁俑剑士等候在旁,姬寒将兵车交付俑士,带着明钦拾级上楼。她也不提打开锁镣的事,想让明钦吃点苦头,谁知他挽着锁镣信步而行丝毫不以为意,铁锁敲在石阶上叮叮啷啷的倒似响奏着一阙灵妙的乐章,让人悠然神往。
姬寒诧异的望了明钦一眼,脸庞上露出赧然之色,踌蹰道:“回头我找姜琳要来钥匙给你打开锁镣。”
“那可多谢了。”明钦淡淡道。
楼头也有铁俑剑士守把,姬寒刚要过去,见那俑士挡在道中,手上捏着一块狭长的玉牌,上面刻画着龙章凤篆,接过来看了看,眼中露出疑色,“紫玉令?是玄武帝姬来了吗?”
铁俑剑士不能言语,倒也略知人事,适时发些唯诺之声。‘紫玉令’是太后的令信,在皇陵中具有至高无上的权柄,而玄武帝姬晏轻舞则是祖龙养女,封号‘龙城公主’,很受太后宠信,因此又有监军之名,俨然凌驾于青麒帝姬之上。
姬寒怀揣心事走进正堂,就见晏轻舞坐在中间的虎皮交椅上,换了一袭浅蓝色的云纹直裾,头戴纶巾,腰束玉带,脚上穿了一双轻软的粉底薄靴,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拿着一把玉如意轻击掌心。
芈溪仍是一身素绡坐在下首,轻摇着红翎羽扇若有所思。
“朱雀帝姬也在呀。”姬寒淡淡招呼一声,凝眉道:“不知两位来我‘虎变堂’有何贵干。”
晏轻舞坐直了身子叠起双腿笑道:“照说咱们四大帝姬同朝共事这么多年,应该情同姐妹才是。可是姜姐姐太过清高,姬姐姐又是有名的武痴,平常想见上一面都不容易。以至于大家都生份了,难道没什么要紧事小妹就不能到姐姐这里来吃杯茶吗?”
祖龙在时即对四大帝姬悉心点拨,更钦定青麒帝姬为四人之首,所以晏轻舞不管再怎么在太后跟前得宠也难以跻攀而上。两人性情不合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姬寒和姜琳是姑表之亲,对晏轻舞向来是敬而远之,听她忽然说起情谊来,不由地暗自警惕。
“末将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簪花的雅事,晏监军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吧。”
晏轻舞悠然一叹,浅笑道:“此番龙山太子铩羽而归,若是纠合外间心怀叵测的修士再来窥伺却不可不防,姬姐姐身为皇城总管,担负着莫大干系,今后还须好生防犯才是。”
“末将知道,稍时我便加派铁俑剑士前来布防。”姬寒点头应许,顿了一顿,沉吟道:“只是天下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是否应该调派人手将龙山太子等人就地擒杀,以绝后患呢?”
晏轻舞缓缓摇头,“九地之下地气玄诡,交斗起来免不了激起地气感应,便是你我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若是龙山有心躲避,想要擒他并非容易,况且皇陵是我等根本,不宜轻举妄动,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祖龙殁后太后给晏轻舞加了个监军之名方便掌控城防,晏轻舞得以狐假虎威作了姬寒的顶头上司,兵机之中诸多掣肘,姬寒也无可奈何。
“谨遵监军将令。”姬寒暗自一叹。
“姬姐姐这是去了武库?”晏轻舞打量着明钦眼眸中露出融融笑意。
“阵前末将大意输了一招,因此找他来问个明白。”
“姬姐姐真不愧有武痴之名呀。”晏轻舞莞尔一笑,摇头道:“奇功术法都是不传之秘,姐姐这般向人打听怕是不能如愿吧。”
“不错。”姬寒怔了一怔,轻哼道:“不过我打算和他多多试招,不信他不故伎重施,还望监军应准。”
“这又何必呢?”晏轻舞明眸流转,若有深意地道:“前时姐姐和这位小兄弟赌斗,轻舞都看这眼里,他的法门我也略知一二。姐姐若实在想知道,何不来问我。”
“此言当真?”
姬寒又惊又喜,差点就直言问起。明钦也心生疑虑,不知晏轻舞这话有几分真假。
晏轻舞嫣然笑道:“若我所料不错,他击败你的法门应该是佛家的奇功。姐姐修炼的是貔貅神通,对佛法所知甚少,即便和他多所演练,只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136章 同室操戈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6章 同室操戈 “她居然识得法相之力?”
明钦面上不动声色,心头着实吃了一惊,‘法相之力’可是他一招奇兵,若是晏轻舞果然通晓此术,交起手来可就大失效验。
“佛门功法我是知之不多,怎么晏监军倒有研习吗?”
姬寒凝眉不解,十二金人东来传法虽和祖龙有过一些接触,其时佛法并未昌行,以至于此事外人都难知其详,四大帝姬修炼的都是族传神通,彼此知根知底,晏轻舞提起佛门功法着实让她意外。
晏轻舞抿嘴笑道:“姬姐姐一心修持,心无旁鹜,轻舞则生性懒散,说起修为精进比不了姐姐十一,只是平日喜欢观书。姐姐想必还记得和大皇帝过从甚密的国师公,这些年他虽是踪迹杳然,住处却留下许多经卷,我闲时曾好奇披捡,发觉里面泰半都是佛门经书,因此略知一二。”
姬寒想不到还有此曲折,回想了片刻,沉思着道:“当时咱们年纪尚小,对国师公的印象十分淡薄。只记得大皇帝曾称许他腹有珠玑,两人经常闭门谈论眠食皆废,至于所谋何事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晏轻舞缓缓点头,“姐姐可还记得大皇帝仙逝前夕曾给咱们四个各留下一个锦囊?”
姬寒怔了一怔,眸中露出浓重的疑虑,踌蹰着道:“为何忽然提起此事?记得大皇帝曾叮嘱说锦囊要若干纪以后方可打开。不久太后便将咱们四个召到一起,用金匣当面封存了锦囊,从此便没有再提及。”
晏轻舞捉着玉如意在掌心轻敲,轻轻笑道:“姐姐的记性真好。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锦囊关系到大皇帝重生的隐秘。所以太后才分外郑重其事。至于大皇帝是涅磐,是转轮,还是别的什么法门,就不得而知了。”
姬寒盯了她一眼,迟疑道:“监军为何忽然说起这许多沉年往事,真让末将一头雾水。”
晏轻舞微笑不语,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指着明钦笑道:“太后吩咐了我一件大事需得小兄弟帮忙。姐姐刚巧将他从武库带了回来,免去了我一番周折,轻舞先行谢过了。”
姬寒蹙眉道:“监军可不是说笑?我带他出来是为了切磋术法,你可别仗着太后宠爱来我这里欲取欲求,说不得本将可要不恭敬了。”
晏轻舞笑吟吟的也不着恼,轻吁道:“想不到姐姐对小妹有这么深的误会。小妹此来确实是奉了太后懿旨,‘紫玉令’你可是见过的。再者也是为了姐姐清誉着想,这皇城之中除了大皇帝以外例不能有男子出入,况且大皇帝升天已久,我等都须避些嫌疑。我见这小兄弟聪明机巧,模样也俊,因此想送他入宫作个宦侍,姐姐即便再想男人,这规矩还是要遵从的。”
明钦面孔一黑,想不到晏轻舞端整俊俏,笑容可亲,暗里却是笑里藏刀,谋划刻毒,阶下囚也便罢了,竟然还想将他送到宫中当太监,这多大仇?
芈溪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羽扇轻摇宛若画图中人,说不尽的倩美静好,听到这里忍不住‘卟哧’一笑,瞄了明钦一眼,雪腻的脸蛋微微泛红。
“你胡说什么?”姬寒恼羞成怒,冷斥道:“晏轻舞,你们玄武族的女子是否都是这般蛇蝎心肠,皇城中多少年都没有宦侍,你们有手有脚的何必要人侍候。‘士可杀不可辱’,你休要在太后耳边尽出些奸佞妖谋。”
晏轻舞明眸转动,啧啧连声,“看来姐姐是真舍不得这个小情*人,倒让小妹代人受过。可是这事太后已经应准了,小妹也无可挽回。姐姐既是自诩忠直,便请到坤宁宫犯颜直谏吧。溪儿,姬姐姐正在火头上,咱们不便久呆。带上人这便回去吧。”
芈溪答应了一声,拽着明钦腕上的锁镣娇喝道:“走吧,小公子。”
“岂有此理。”姬寒柳眉如霜,随手在虚空一划,掌心凝起一团闪耀白光,化作一柄锥尖森然的‘狼牙棒’反手一挥将芈溪坐处的桌椅砸得稀烂,怒气冲冲地道:“晏轻舞,你敢在我这里拿人,先我问我手中的铁棒答不答应。”
晏轻舞脸容一寒,微哂道:“姬将军,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本监军怎么说都是你的顶头上司,为何不能在这里拿人。你无视太后令信,难道想造反不成?”
姬寒冷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擅作威福,想带他走先过我一关。”
“你道我真的怕了你不成?”
晏轻舞不怒反笑,四大帝姬虽然性情各异,骨子里都是心高气傲,术法神通般般不肯让人,毕竟是四灵皇族,天生一段贵气与后世极力崇尚诈谋不同。
芈溪未料到两人僵持起来便欲大打出手,连忙拦住晏轻舞分辩道:“姬姐姐你误会了。其实轻舞并非要将明公子送入皇宫当宦侍。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实不知姐姐为何这么着紧他,莫非真是情愫已生?”
姬寒脸颊微红,连忙矢口否认,眼神飘忽的道:“本将是生气你们凌虐无辜,哪有着紧于他?你的话可是真的?那你们带他入宫又是作甚?”
晏轻舞不以为然的道:“他擅闯皇陵,本就是待罪之身,哪里是什么无辜?”
“轻舞你少说两句。”芈溪扯了扯晏轻舞的衣袂,直言道:“姐姐也知道宫中妃嫔都食丹青之气为生,许多年来湮逝十之七八,便是几位公主都大限将至,太后听说明公子英姿挺秀,有意将他招为驸马,是以让我两人邀他入宫觐见。宦侍什么的只是轻舞戏谑罢了。”
晏轻舞轻哼一声,淡淡道:“若是两位公主都看他不上,便只好留作太监了。”
明钦刚松口气,一听这话不由遍体生寒,他虽然没想过作什么龙族驸马,可怎么着都比太监好过许多。
姬寒对芈溪倒无甚恶感,听她言语委曲不似作伪,缓缓收起狼牙棒,沉声道:“本将正要觐见太后,介时自会问个明白。”
“很好。”晏轻舞悠然笑道:“姬将军既是放心不下,那便一道入宫好了。”
第137章 渊源有自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7章 渊源有自 “姬将军,你既然对小兄弟青眼有加,怎么还让他戴着这累赘的物事,不觉得窘辱于人吗?”
晏轻舞指着明钦身上的锁镣,佯作愤慨之言。
姬寒面露惭耎之色,迟疑道:“他原是待罪之身,即是太后有心缓释,我可向姜琳说明此意,解去他的缧索。”
“何劳许多周折。”
晏轻舞微微一哂,抬起纤白如葱的柔荑转了转,指尖明光闪烁,一截艳红的指甲倏地伸长半寸,宛如毒蛇红信,透着幽冷诡秘的味道。就见她眼眸流转,朝着明钦手脚上的锁镣信手连点,两道浅红的气劲犹若实质,叮铛打在锁镣上响起刺刺啃咬之声,锁镣呛啷掉落下来,断处现出许多细小的齿痕。
“姬将军怕担干系,我却不怕。可见你对小兄弟的褊护还不如我呢?”
晏轻舞笑着挽住明钦的胳膊,若无其事的道:“咱们走吧。”
明钦大感尴尬,深觉此姝喜怒不定,心思难测,无奈晏轻舞抱持的甚紧,手臂甚至碰触到她娇挺的胸乳,更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晏轻舞坐的是一辆精雕细镂的七香车,驾辕的也是一匹披甲良骥,明钦对皇陵的机关术早见怪不怪了,脸上没有丝毫异样。
晏轻舞瞅见姬寒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也不邀她同乘,自顾和芈溪推攘着明钦坐到车中,才回头笑道:“姬将军,轻舞先走一步了。”
姬寒轻哼一声,意中大是不平。
明钦打量车中四壁帷幔低垂,坐下铺着厚厚的毛毯,异常温软舒适。皱眉道:“车中甚是轩敞,为何不请姬将军同乘?”
晏轻舞抿嘴一笑,拽着明钦的手臂按到坐位上,一边开启马腹中的机关,微哂道:“姬寒姐妹高自标格,向来不把本监军放在眼里。我又何必无端献媚,自取其辱。”
芈溪掀开车帘往后面瞅了瞅,嫣然笑道:“小公子你放心吧。姬姐姐已经驾了她的兵车跟上来了。”
晏轻舞轻柔一叹,大有感触的道:“这才半日功夫,两人便相互牵挂起来,真让人好生羡慕。”
明钦默然无语,姬寒在‘虎变堂’中对他百般维护,虽与男女私情无涉,自教他心生感激。
芈溪咯咯笑道:“谁让你无端生事,害得我跟着做了回恶人。”
晏轻舞握住明钦的手掌,眼眸宁定的道:“前日我俩见你的携持我族‘雷武瓮金椎’,又有凤凰天赋神通,便料定你和我二人大有渊源。因此从无害你之心,你可明白?”
明钦恍然有悟,四灵族类十分看重宗族之亲,这话他倒也信了几分。
“两位帝姬有心为我周旋,小可感激不尽。”
晏轻舞出奇的脸色凝重起来,缓缓道:“我且问你,你的‘雷武瓮金椎’和凤凰血裔神通是如何来的?”
明钦微一沉吟,心知能否取得两女的信任是逃出囹圄的关键,好在这两样神兵、功法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思忖着道:“雷武瓮金椎在凡间早就一分为二,一把讹作‘擂鼓瓮金椎’,至今不知其下落。我得的这把人称‘博浪椎’,因缘落入一位黄姓贤者手中。我是通过一个蜃龙幻境,到了天人和修罗大战的古战场,机缘巧合找到此物。”
“至于凤凰血裔神通乃是因为和一个羽族后人互换过肉身,学到她的潜息之术。”
说到底,明钦得到这两件奇物还是得益于月老传承和梦神道书,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两样东西才是无价之宝,轻易不能向人吐透的,尤其他现在修为尚浅,若是招致旁人心存觊觎,可就大大不妙了。
好在两女也没有追根问底,晏轻舞轻声唏嘘道:“你可知那‘雷武瓮金椎’的来历?当年海皇取海藏之精、玄砂之金,在‘四象伏魔鼎’中锻炼千日,金砂九变,而水火不能相融。海皇于是断其一足,投入火中,神器无灵,直至尽断其四,才神光辉赫,自具精魂。”
她娓娓而谈,神情娴雅而专注,和先前的心机深沉大异其趣,反倒流露出几许多愁善感出来。
“我玄武一族厚重少言,本就进取不足。甲介之实既为三界至坚,又是天生牢笼。昔日女娲补天,断老鳌之足作天柱之用,老鳌虽得以不死,却从此异形。四灵乱世,征伐不息,于是有明睿之士效仿其事,自断四足,破壳而出,腹行匍匐,受尽苦难,别称为蛇虺。海皇为了锻炼这‘瓮金椎’真是大伤元气,可惜敌国之战又非全仗恃兵戈之利,后来大皇帝尽灭貔貅三国,镇伏凤凰一族,麒麟王望风乞降,海皇独木难支,百万水族一朝解甲,连妻子都难以保全。”
四灵族类覆亡已久,古史漫漶,后人对当时情形也不甚了然。不过一些佚闻趣事流传极广,向来是耳熟能详。譬如海皇出降后成了水族丞相,不失尊宠。还有祖龙贪淫**,霸占了海皇玄后,以至于海皇绿名昭著,常受后人耻笑。
说话间,马车在一所宫院外面停了下来。皇陵中清寂少人,难免有些冷气森然的味道。即便宫院建造的如何美轮美奂,几人也无心欣赏。
明钦三人刚刚下得车来,姬寒驾着兵车也从后赶至。她打量了宫门一眼,疑惑的问:“不是说太后传召吗?为何到寿昌宫来?”
晏轻舞掩口笑道:“两位公主都是要强的人,若无她们的首肯,便是太后也不好随意决断,是以让我师弟先和两位公主熟悉一下是再好不过了。”
“师弟?”姬寒不知这片刻功夫怎么就改了称呼。
“是啊,”晏轻舞挽住明钦的手臂,喜滋滋地道:“钦卿拿着我玄武族的神兵,论理我是该称他一声师弟。姬将军,这可与你没什么妨碍吧。”
姬寒瞪了明钦一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似是责怪他受了晏轻舞的蛊惑。
宫殿中陈设齐备,有铜炉、玉器、软榻、纱厨,充满古色古香的味道。
“姬姐姐,随便坐吧。”
晏轻舞招呼了姬寒一声,掠着发丝笑道:“钦卿,我随我来沐浴更衣,好生打理一番,免得呆会儿见了公主唐突佳人。”
第138章 鸳鸯戏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8章 鸳鸯戏水 “沐浴就不必了吧。”
明钦微微苦笑,他穿的是一件白色锦缎,质地不俗,先前和庞韶受了‘神游镜’禁制,神魂在似梦非梦之间。
庞韶素来注重仪表,回去后早将他下界穿来的衣物换掉了。这件锦袍价值不匪,可是皎皎易污,连日来四处奔走,虽然道行之士潜运道息,可自行伐毛洗髓,浣洗衣物则需要专门的符箓,是以这件锦袍真有些脏污。
晏轻舞肃容道:“龙族向来骄狂简傲,况是公主之尊呢?我们四人虽然掌管皇陵内外事务,执掌中枢的却在太后。我不是危言耸听,对于公主丝毫轻慢不得,姬将军想必也没有异辞?”
姬寒虽不喜晏轻舞的为人,对于她的识见还是有几分佩服,闻言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明钦本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性情,只要旁人不起心害他,他也乐得与人为善。晏轻舞好言语起来,倒让人对她改观不少。
暖阁后面有一个小门,晏轻舞引着明钦推门而入,里面却是一个阔大的浴池。池壁都以玉石堆砌,触手温润。池心塑着一条盘卧的玉龙,神采毕肖,口含丹珠。
晏轻舞在玉龙脖颈下摸索片刻,整个龙体泛起一种红光,龙吻中的丹珠也转动起来,哗然流水从龙吻中喷出,兼且冒着滚滚热气。
“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件干净衣服。”
晏轻舞擦了擦湿润的双手,噙着笑意闪身溜了出去。
明钦坐到池边发了会儿呆,想起这些日子来的曲折虽不无裨益,到底冗杂无趣的为多。
荆眉妩在天女门云轻素门下学艺,现今仙界通行灵犀佩可于万里传音,极为简便,他早想买上一块,好和荆眉妩互通音讯,如此小事都未得其便。
又想及杜芳惜一同被陷也不知境况如何,得设法向晏轻舞或者姬寒打听一二。至于能不能被龙族公主看中,倒不甚在意,娶妻取贤,纳妾求色,美色易得,贤惠难求。龙族公主怕是两边都不占呀。
“水放好了吗?”
晏轻舞抱着一叠衣服走了回来,见那池水已蓄了半池,探手试了试水温,浅笑道:“刚好合适。”
明钦回过神来,见她好像没有出去的意思,轻咳道:“衣服放那里就可以了。”
晏轻舞轻嗯了一声,玉颊微红的走上前来,动手要解他衣带,“我来帮你。”
“这就不用了吧。”明钦慌忙按住衣襟,尴尬的道:“我自己来。”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呢?”
晏轻舞娇笑着推了明钦一记,他原是坐在池边,未妨晏轻舞有意为之,卟通一声,仰面落到水池当中。
晏轻舞随手解下纶巾,满头秀发乌绸一般披垂下来,娇呼一声:“钦卿,你没事吧。”咯咯笑着和衣扑了下去。
明钦修为不俗,大江大海都可履之如夷,自不会受此惊扰,刚刚站定一个柔韧的娇躯猛地扑入怀中,足下一滑立时呛了几口。
明钦本未将这小小水池放在心上,什么辟水的法诀都没有施展,哪知晏轻舞紧紧缠住他的身体,好似有万钧之重,直勒得他胸口憋闷,道息都迟滞起来。恍惚间好像到了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海,神念中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仿佛压着无形的山岳。
“难道她想害我?”
心念间掠过一丝清明,明钦惊出一身冷汗,方要掣出‘瓮金椎’自救,身上倏的一轻,背上传来一阵推力,两人顺着水的浮力弹出水面。
晏轻舞是海皇之女,对于水性的操控世间少有其比,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小术法便让明钦心惊水力之广博,大生坐井观天的感触。
轻咳了两声,明钦才发觉晏轻舞一双修长结实的美腿还攀缠在腰间,脸蛋紧贴在胸前眼眸紧闭一言不发,乌黑的长发湿漉漉披垂在肩头,大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明钦纵有几分气恼见此情形也火气全消,推了推她的香肩,踌蹰道:“晏……师姐,你怎么了?”
晏轻舞抬起光彩熠熠的眼眸,抚着他的脸庞撅起红唇小声道:“好不容易有一个师弟,真不想让你做什么龙族驸马。”
明钦轻笑道:“一则我早有喜欢的人,二来,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我。”
“不,这些都无关紧要。”晏轻舞搂着他的脖颈深吸口气,缓缓道:“我说你做得你便做得。”
两人浮在水中肌肤相贴,浑身衣裳都湿得通透,晏轻舞身段绝佳,腴美的**妙相毕呈,瞧的明钦呼吸紧促。
“师姐,你可知道杜芳惜关在何处?”
“杜芳惜?”晏轻舞想了想,反问道:“你跟她什么关系?”
明钦含糊说道:“她夫妇两个古道热肠,与我交情不错。”
“放心吧。姜琳既然没有将那两个女的送去作杂役,想必不会怎么为难她们。不过想要从她身边逃出去也不容易。”
晏轻舞似笑非笑的瞟了明钦一眼,轻哼道:“你这小子,龙族公主都不怎么上心,却惦记人家有夫之妇作甚么?”
明钦面颊一热,干笑道:“她是我的同伴,我怎能坐视不理。”
晏轻舞娇哼一声,意示不信,探手解开明钦腰间的衣带,淡淡道:“咱们边洗边聊吧,莫让公主等急了。”
明钦怔了一怔,尴尬道:“师姐你不打算出去吗?”
“出去作甚么?”晏轻舞掩口笑道:“钦聊你可要做个正人君子,切不可见色起意。”
说着轻舒玉臂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衫尽数褪了下来,只留了一个玄色抹胸,上面绣着艳魅的罂粟花。她微觉羞涩的将身子埋进水中,只余下柔滑的香肩和胸口些微白腻的肌肤。
水池中热气腾腾,两人隔了数尺距离,反倒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明钦对晏轻舞的举动有些捉摸不透,见她似乎开心起来,口中哼唱了两声,仿佛一条轻盈的小鱼扭身钻到池水里。
衣衫湿漉穿在身上很不舒服,眼见晏轻舞自顾嬉起水来,明钦飞快的脱下湿衣,抖开发带,沉到池水中洗沐起来。
仙家神术通玄,有的行辟谷之术,不沾浊秽,有的用净衣、辟尘一类灵符,也十分简便。不过真讲究起来又非常人所能想象,往时帝王之家方能享用的四方贡品,仙官一概不惜劳费诸如琼浆玉液、灵丹妙药、仙茶圣果之流,私相钳没不知凡几,外人也无从查知。
第139章 春风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39章 春风画 明钦胡乱洗了一遍,扭头瞄了瞄放在池边的干净衣裳,刚想走过去,身畔忽然掀起一蓬水花,晏轻舞在不远处冒出头来,湿漉漉的秀发垂在胸前,噙着笑招手道:“钦卿,你来给师姐擦擦背。”
明钦怔了一怔,发觉她不知何时将抹胸拿掉了,滑腻的粉背如堆雪一般耀眼,胸口饱满的轮廓若隐若现,瞧的人心头狂跳。
明钦暗咬舌尖,眼中露出疑虑之色。他自小在黎山长大,烟视媚行的女妖精也见过不少。从小师傅和姐姐就百般叮咛,世间有许多媚惑于人的妖女,擅能采补元阳,一旦**熏心,包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晏轻舞是玄武族女子,玄武者,雄为龟,雌为蛇,蛇性善淫举世皆知,晏轻舞固然天香国色,惹人垂涎,可是相比之下还是小命更加要紧些。
想至此处,明钦干笑两声,“我已经洗好了,不如我叫芈帝姬进来吧。”
晏轻舞脸色微变,明眸中融融春意为之一冷,浅叹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明钦舔了舔嘴唇,终是不好过于隔膜,踌蹰着走上前去,强笑道:“晏师姐,我对你们四灵的风俗不是太懂。”
晏轻舞递给他一方白色锦帕,恨恨的别过脸去,“四灵这祥瑞之名还是人族称誉起来的,可见并无什么悖反人道之处。”
明钦默默浸湿了手帕,在掌心缠了数缠,按到晏轻舞光洁的粉背上。说起来两日短短半日便相熟到这种地步,除了瓮金椎的渊源外,同室共室到几乎裸裎相对,也算功不可没。
其实四大帝姬看守皇陵上万年,虽然在神通修行上大为精进,别的时候除了翻阅些典籍或者听宗室宫妇谈些先代佚闻,几乎与外界不通闻问。
自古神兵认主,‘雷武瓮金椎’乃海皇精血所铸,明钦能得此神兵,可算是海皇的亲传弟子,是以晏轻舞对明钦亲近之感远在他想像之外。
晏轻舞算是四大帝姬中最为通达人情的,可是在某些方面亦如白纸一般。明钦攥着锦帕在她背上笨拙的上下摩挲,肌肤相接晏轻舞娇躯一僵,心头升起前所未有的感觉,一股燥热之气从下体传来,忍不住轻啮粉唇发出细微的哼吟。
晏轻舞上身**,明钦自不好站她身侧观赏胸前风光,可是在她背上擦不数下,晏轻舞仅着亵裤的丰臀不时浮出水面,纤柔的腰肢不盈一搦,诱人的曲线撩他的气息微促,不听使唤的起了某种反应,手上自然慢了下来。
“怎么了?”晏轻舞不明就里,感觉明钦的手掌停了下来,抖了抖翘臀奇怪的问。
“没什么,可以了。”明钦心虚的退开两步。
晏轻舞轻哦一声,略感失望,又不好意思不依不饶的,反手拍了明钦一下,娇笑道:“那你歇一会儿,换师姐给你……。”
一语未尽,发觉到拍着一个奇怪的物事,讶异的扭过头来,只见明钦一脸古怪,挡着下腹微微发怔。
“坏蛋,你怎么……”
晏轻舞明白过来,吃吃而笑,拽着明钦的胳膊谑笑道:“让师姐看看打坏了没?”
两人站得既近,晏轻舞又没有故意遮挡,雪挺的胸脯只被倾泻下来的乌发挡着一些,隐约可见樱桃般红艳的乳粒。
明钦慌忙伸手挡格,气恼地道:“你要再撩拨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晏轻舞咯咯一笑,明媚的眼眸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饶有兴致地问:“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师姐可不怎么会勾搭男人呢?”
两人近在呼吸之间,水池中浮泛着滚滚热气熏得人面孔发烫,明钦深吸口气,看着晏轻舞黑如点漆的眸色,缓缓伸出手掌拨开她胸口的秀发,两个尖笋般的**微微抖颤,仿佛一双受惊的鸽子。
“好看吗?”晏轻舞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啮着柔唇小声道:“有点凉呢?”
明钦稍稍冷静下来,细看她蛾眉微蹙,含羞带怯,并无什么媚惑之态,也非动了**之念,反而有几分取悦于他的意思,让人心生怜意。
一声砰响突兀传来,姬寒推开木门大步闯入,目光扫过两人微微一愣,脸蛋微红轻啐了一口,“不要脸。”一甩披风飞也似的去了。
芈溪一脸诧异的随后跟进,见此情形顿时啼笑皆非,“轻舞,你监守自盗可不太好吧?”
两人尴尬地缩到水里,晏轻舞忿然道:“这姬寒太也无礼,她为何打坏我的门户?”
芈溪呵呵笑道:“你叫也没用了,她就是不愿你成其好事。”
明钦反而松了口气,庆幸他自制力尚可,没有和晏轻舞真做出什么事来,否则可就不好看了。
芈溪还算体谅两人惊弓之鸟的处境,扭身出去后,两人不敢耽搁,飞快的拿起池边的衣物穿戴起来。
晏轻舞平时喜着男装,身量也只比明钦矮了一二分,她的衣裳虽不十分合身,也算是不错了。准备给明钦是一件玄色襕衫,上面绣着云纹星斗之形,实而不华。只是晏轻舞喜欢在衣裳上薰香,稍微有些不太自在。
她自己也换了件淡青色的直裰,没什么花饰,显得十分素雅。满头秀发松松的绾了个髻,雪白的脸蛋透着红润,别有番洒脱风采。
“钦卿,你若想平安无事,必须设法取得太后的好感,否则师姐也难以为力。希望你能好自为知。”
“多谢师姐关照。”
四大帝姬个个修为深湛,难得晏轻舞顾念宗族渊源,能够化敌为友自是再好不过。不管是援救杜芳惜还是寻找屠龙术都可少些阻力。
姬寒怒气冲冲的从浴室里出来,本想一走了之,隐隐又有些放心不下,徘徊在廊下若有所思。
晏轻舞暗觉好笑,乐得她不来搅闹,引着明钦转进一间暖阁,布置的是个卧房模样,铜炉里燃着淡淡薰香,墙壁上挂着几副卷轴都以碧纱罩着瞧的人暗暗纳罕。
晏轻舞缓步坐到软榻上,拿起桌案上的茶具斟酌起来,眼眸朝壁间一瞄,漫不经心的道:“人我已经带来了,几位公主不打算出来见一见吗?”
明钦怔了一怔,这暖阁并不甚大,除了晏轻舞、芈溪之外,他可没察觉到半点生人气息。
半空中传出一阵轻盈悦耳的笑声,一条碧纱悠然飘落缓缓搭到明钦肩膀上,他随手一抓仰面见那卷轴上画着一副仕女图,画中女郎身穿罗绮,手持团扇,鬓似堆鸦,颜如初雪,望着亭外梅花凝眉细数,洁白的裙裳一尘不染。
第140章 无有一适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0章 无有一适 “两位公主久不见生人之面,似乎有些腼腆呢?”
画中美人盈盈一笑,浑身散发出淡淡光亮,稍时竟然舒展衣袖从画图中风姿款款走了出来。
明钦看得目瞪口呆,这素裙女子比在图画之中还要美着几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让人不敢逼视。
“师弟,这位是公主的老师,汪学士。”晏轻舞笑着介绍道:“汪学士誓愿以学问名家,守身不嫁,她的才学连大皇帝都钦佩的很呢?”
“失敬,失敬。”明钦拱手为礼,诧异的笑道:“敢问学士为何从画图中出来呢?”
汪婧扭身坐到晏轻舞对面,浅笑道:“四灵的寿元虽然比人类长久一些,但是我们困守在这暗无天日的皇陵之中,若是没有一些特别的手段,只怕已经神消气散多时了。书画虽不是血肉之躯,却也是有灵之物,而且大皇帝生前喜欢让高手画工图摹妃嫔像貌,许多宫人在亡逝之后,依托丹青之灵得以使精魂不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传说祖龙扫平四灵之后,将六国宫嫔都俘虏到龙宫,因为人数太多,有的到死都见不了祖龙一面。祖龙为了方便挑选美女曾让画工将宫中美人尽数摹画出来。画工都是当世名家,技艺超凡入圣,所选丹青又是上好颜料,保存个上万年不褪色并不奇怪。
“玉箫、玉映,既然有贵客到访,做主人的可不能太过失礼。”
壁间又响起一个软糯的声音,个中透着一丝慵懒的味道,听的人心头微荡。
“是。”
两个甜脆的女声笑应了一句,几幅卷轴上同时泛起油油光亮,几道或青或赤的光华好似一襟月光照射下来,落到近前化作几个容貌姣好的女子。
站在前面的女郎一袭淡紫宫装,柳眉凤眼,衣饰华美。左首一个戎装少女,革甲齐整,艳红如火,眉宇间颇有睥睨之气,淡淡瞟了明钦一眼便看向别处。右首的少女稚气未脱,睁大了宝石般的眸子盯着明钦看了半晌,目光相触立时霞飞玉颊,扭着衣角闷声不语。
“这是蓬莱长公主和玉箫、玉映两位公主。”
晏轻舞似笑非笑的瞄着三女,挽着明钦的胳膊道:“这是我师弟明钦。说起来大家也不是外人,就无须太过生分了。”
众所周知,海外有十洲三岛,都是仙家荟聚的地方,长公主封号‘蓬莱’,也可见祖龙野心之大。
“九地之下玄诡莫测,自从大皇帝驾崩以来,天庭虽然时常探查咱们的行踪,却鲜能找到这‘彼苍岛’来。钦卿此来可算是一场机缘。这些年来虽然仰仗画魂丹青之气精魂不散,宫嫔湮逝的仍居十之七八,太后顾惜几位公主贵体康健,有意招钦卿匹配姻缘,若能一同修持龙族无上神通,或许能够打破眼下困境。不知三位公主意下如何?”
晏轻舞款款而谈,拈起泡好的香茶噙了一口含笑不语。
“太后一片苦心霁雪岂有不知。”蓬莱公主柔声道:“我观明公子亦是一表人才,玉箫你看如何?”
玉箫公主轻哼一声,撇嘴道:“我景氏一族以武立国,尊崇的是仙道强者。晏公主这位师弟实在太过文弱,若要我嫁给他至少要胜过我一招半式才行。”
景霁雪知道这个侄女生性要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玉映,你呢?”
“我……”玉映公主咂了咂小嘴愣了半晌,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没出息。”景玉箫笑骂了一声,挑衅的剜了明钦一眼,“本公主先回去了,想做我的驸马,你要先练好了武艺,若要讨教的话,本公主随时奉陪。”
明钦淡淡一笑,也不置辩。这位玉箫公主骄傲的像一只孔雀,即便真实年龄不能按人类法则计算,修行的时间也是他望尘莫及,再加上龙族神通向来以霸道著称,他可没有领教的兴趣。
景玉箫拽着不情不愿的景玉映返回画图中去,景霁雪轻柔一叹,歉然的道:“玉箫这丫头争强好胜,心地还是不错的。她的话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等我还去好好劝劝她。”
晏轻舞抿嘴笑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霁雪姑姑也不必强人所难吧。既是两位小公主没有缘法,姑姑何不考虑一下自己?”
“我自己?”景霁雪怔了怔,回过神来不由玉颊酡红,轻啐道:“疯丫头你说什么呢,姑姑都一大把年纪了,况且……”
晏轻舞悠然笑道:“霁雪姑姑孀居了这么多年,也该考虑下再觅良伴,九地幽冷难道要孤独终老吗?须知人生一切苦况都从执念而来,你又不像汪学士许身学问,平日以诗书自娱。若能放开怀抱,太后也谅无不许。”
“快别乱说了,我也休息去了。”
景霁雪手足无措,偷偷瞟了明钦一眼,神情又是尴尬又是羞恼,提起裙摆便落慌而逃。
汪婧悄然叹道:“长公主也是个可怜人呢。当初大皇帝拉拢毛族将她许配给百兽仙王,旋即两相交恶,大皇帝发书痛斥,将长公主辇车接回,岁月湮逝,直到如今。身边又无一儿半女,着实凄凉。”
“学士是否同病相怜呢?”晏轻舞揶揄一笑,感慨道:“大皇帝死的仓猝,否则对霁雪姑姑定然另有安排。钦卿是旷达之人,想来也不会嫌弃蓬莱公主再醮之身吧?”
论起容貌、品行景霁雪的确不在玉箫姐妹之下,明钦知道晏轻舞定有一番计较,飒然笑道:“这要怪也只能怪我生得太晚了。蓬莱公主风华绝代,怕是看不上我这微末之人呢。”
汪婧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小巧的瓷杯,若有所思的笑道:“轻舞,你也是大皇帝钦封的‘龙城公主’,又和明公子渊源颇深,何不请太后将他匹配给你呢?我看你俩默契十足,倒是般配的很呢?”
“汪学士慧眼如炬。这个提议却是不错。”晏轻舞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出其不意的勾住汪婧巧俏的下巴,谑笑道:“可是本公主若是嫁了人,汪学士岂不是很寂寞?”
“你干嘛?”汪婧吓了一跳,连忙拍掉晏轻舞的玉手,不自然的瞥了明钦一眼,正容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自古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咱们被困在这九地之下,实在和孤魂野鬼没什么两样。若不另觅生路,便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我知道你们四灵宗室都怀抱国仇家恨,但是景氏一族并非易与之辈。仇雠越深,越不可解,何不悬崖勒马,趁着守陵大阵已经废毁,得隙便远走高飞。”
第141章 借渡阳气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1章 借渡阳气 “溪儿,将灵图收起来,咱们得向太后复命去了。”
晏轻舞淡淡吩咐了一句,几个公主虽然回到灵图之中,却并非和外界隔绝不通,有许多话自然不方便在这里详叙。
“学士你呢,可须回到灵图当中静养?”
汪婧眼眸一转,笑意融融地道:“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我何必急着回那清冷寂寞之所。况且,我和明公子份属同族,既是你们都分不开身,我怎好不尽些地主之谊呢?”
原来汪婧本是天界人士,自从混世四猴从四灵中偷学到神通**,逐渐伐毛洗髓,因肤革裸露,才有了倮(蠃)族之说,至于人族的说法更晚到圣人迭出才始出现。
是以天皇时代便有不少修成仙道的人类,汪婧便是其后裔。她还以为明钦也属人族,却不知他是妖仙养大的。
晏轻舞深深盯了汪婧一眼,也没有过多言语。待芈溪收起墙上的三幅灵图,才告声失陪,奔赴太后寝宫而去。
明钦轻吁口气,这情形看来虽不怎么好,倒也没怎么坏,‘屠龙术’似可向晏轻舞打听一番,只是不知杜芳惜处境如何,他琢磨着再使个梦境化身,碍于汪婧隔桌而坐,恐怕瞒不过她的耳目。
梦境化身极类似仙家的神游境界,月宫天子赠送的宝物唤作‘神游镜’,正可见此中消息。不过‘神游’乃是仙道中一个极高的品次,凡人炼气、筑基往往虚耗百年光阴都难以企及,虽然现今修仙之途极多,有很多鸡犬升天的人,论起修为境界仍是半点虚假不得。
凡人有眼、耳、鼻、舌、身、意,佛家称为六识,其上又有第七识‘末那识’,第八识‘阿赖耶识’,第九识‘阿摩罗识’等统称为‘灵识’,则非凡人所能真实体察。
人在睡梦之中六识避处次要地位,因此有些天姿颖悟的能够以灵识体察,但人的精神漫无界域,梦境又并非闭目想像那么单纯。
仙家常有心血来潮之说,而心血来潮又往往在打坐修行的时候,皆因仙家打坐不同于凡人睡梦无所意识,仙家总是试图以精神交通天地,所以有些关系自身的祸福休咎能偶尔在灵识中闪现,然后掐指一算便查知主何吉凶了。
总而言之,仙家的测算、推衍、前识和普知万事万物的能力都是从此种精神力而来。
以明钦现今的修为远远达不到金丹阳神的境界,但那‘神游镜’藏在识海中便相当于一个假丹一般,能够助他统摄神魂,神妙之处颇有几分超出他认知的地方。
“喂,”汪婧本想和明钦倾心结纳一番,谁知晏轻舞一走,他便怔怔出神,不由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手帕系了数下掷到他胸口。
“怎么?”明钦回过神来,拿那手帕看时却被她系成一个白兔模样,哑然失笑道:“汪学士有何见教?”
汪婧悻悻地道:“婧儿蒲柳之姿是否太不入公子法眼,轻舞一走便连句话都懒得说?”
“哪里,只是想起我几个朋友。”明钦目光落到灵图上,随口问道:“不知那灵图之中究竟是怎么一个所在,有趣吗?”
汪婧浅浅叹道:“怎么会有趣呢?你想让你整日困顿在尺幅之地上,连大门都出不去,简直跟坐牢没什么分别。若非我们术法低微,肉身亡殁后精魂无处可依,谁愿意饮那丹青之气呢?”
明钦点点头表示同情,设身处地的想想大约也不比孤魂野鬼好上几分。心头一动,询问道:“我看两位公主修为不俗,难道也无法摆脱灵图吗?四位帝姬好似无此困难呢?”
“钦卿有所不知。”汪婧解释道:“九地之下虽然不乏生气,但究竟没有日月转轮之气,即便有再高明的功法,都很难修成阳魂。至于四大帝姬,她们在大皇帝崩逝之前便筑就根基,四灵族类肉身强横比之血脉驳杂的龙族还要强胜许多,四大帝姬的出路在于肉身成圣,而非神术仙道,境遇自然要好上许多。”
“原来如此。”明钦恍然。
肉身成圣一直都是仙道修行的理想状态,可是人族称治已来几乎是凤毛麟角了。最大原因便是人类肢体焦脆,神魂固然可以数百年上千年的修炼,而上寿百二十,根本难以为继,所以元婴、夺舍等等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近世比较著名的肉身成圣还是封神战后的阐教七大弟子,七人中除了雷震子来去神秘,楊戬血脉特殊之外,李靖父子四人和韦护都和佛家渊源极深,他们的路径根本没有多少借鉴的价值。
汪婧绞着手帕踌蹰了半晌,脸蛋上略显忸怩,小声道:“钦卿,你愿不愿意帮我一把?”
“怎么帮?”明钦心头一奇。
汪婧倩然一笑,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啮着红唇凑到跟前,赧然道:“渡我一口阳气吧。”
这么一个大美人软语相求,倒是不好拒绝。口渡阳气跟盗采阳精应该是小巫见大巫,妨害不大。
明钦伸手抚住汪婧略显苍白的脸颊,发觉清清凉凉的似乎带着一层霜露,讶然道:“你身上好凉呀。”
汪婧轻嗯了一声,乖觉的俯低俏脸吐出艳红的小舌,唇片相接,明钦肌肤为之一栗,好在他修行有年,根基不错,除了感到有些清冷外倒没有别的不适。
“这就是凡间说的女鬼吧?”
明钦暗暗苦笑,一口阳气渡出以后,汪婧缓缓阖上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蛋泛起一抹红润,轻软的娇躯往他怀中腻了腻,一副依恋的神色。
“果然是精纯的阳气。”
贪恋许久,四面唇瓣才勉强分开,汪婧舔了舔艳红的嘴唇,柔若无骨的手掌在明钦胸口贪婪的摸索。
“男人身上的当然是阳气了。”
明钦微微苦笑,刚才在浴室里和晏轻舞闹出一身火气压下未久,汪婧虽然阴气稍盛,也别有一番味道,肢体越贴越近便有些重燃的势头。
“也不一定。”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滑进明钦的衣襟,汪婧缓缓分说道:“有的男子喜食酒肉、口气腥秽,是为膻气。有的男子喜出恶声、欺软怕硬,是为浊气。还有的奴颜婢膝、巧媚工谄,是为佞气。这些人都不是纯阳之道,与我们有害无益。只有些无知下劣的妖怪才会盗采他们的精元,结果只能害人害己。”
“怪不得古书上花妖狐怪青睐的多是些儒生文士,或是天性淳朴之人,舍此之外,世间男子怕是多难逃膻腥浊秽之讥吧。”
明钦细思中间似有几分道理,汪婧越发放恣起来,眼眸中带着融融春意,分开浑圆紧致的大腿坐到他身上,红唇微启发出若有若无的吟鸣。
第142章 郎情妾意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2章 郎情妾意 明钦捉住她无所不至的柔荑,苦笑道:“虽然我的体气对学士有益,你不会真的打算做穿花粉蝶盗采一番吧。学士不是守身不嫁的吗?”
汪婧痴痴一笑,香软的舌尖飞快的舔了明钦脸颊一下,情动的道:“好哥哥,你又不娶我,难道一点男女之思都不许人家吗?”
“好了,别闹了。”明钦拍拍她的**,将汪婧推到软榻上,歉然的加了一句,“来日方长。”
“别……别走。”
汪婧涌起一股莫名勇气,慌忙伸出玉臂死死搂在明钦的腰间不肯放手。晶莹珠泪早浸湿了脸庞。
明钦倒有几分理解汪婧的苦况,毕竟皇陵封存至今已太过久长,成千上万的宫娥无声无息的死去,而生者除了籍丹青之气苟且残喘以外别无良图,前途的黯淡早让她们丧失了生存的兴味。
“放心吧,我们总有一天会出去的。”明钦轻声安慰。
“你不想要我吗?”汪婧仰起尖尖的下颔,眼眸中露出顽皮之色,猛的抓住他下腹要害,微撅着芳唇笑道:“可是它骗不了人呢?”
明钦闷哼一声,心道你胸前的物事死命压着这里能怪我反应不良吗?
汪婧羞涩的瞟了明钦一眼,哆哆嗦嗦的解开他的衣带,褪下里面的纨裤,将那沉潜九渊、不甘雌伏的玩意解放出来。
“好……”
汪婧啮着粉唇端详了片刻,咽了口唾沫,伸出小手握了上去。
“汪学士,我怎么才发觉你是个女妖精。”
明钦感到引吭高歌的物事被收进一个逼仄的所在,一团柔软而微凉的小舌在上面仔细舔弄,扶着汪婧优雅的头颅,浑身升起飘飘欲仙的感觉。
汪婧轻呜两声,也不知是认同还是不依,转了转水汪汪的大眼睛吃的津津有味。毕竟这种接触要比渡口阳气实惠太多。
“姓明的,你在吗?……你们……”
关键时候又来了不速之客,姬寒对晏、明浴室相嬉的举动气忿不过,直到晏轻舞和芈溪拿着灵图往‘慈宁宫’而去,她原以为明钦应该出来给他陪个不是了,谁知左等右等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她总算下定决心进来看个究竟,哪料到推开暖阁的门就看到这幅场景。
明钦和汪婧干着**的勾当,不免有几分陶醉,眼见姬寒突然闯入,两人微吃一惊,偏巧到了要紧的关头,明钦顾不得分辨轻重,扣着汪婧的后脑飞快的挺动数下,尾闾一麻,一股灼烫尽数喷泄出来。
汪婧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咕咚两声咽了个干净,似笑非笑的望着明钦,似乎在笑话他怎么收场。
“你俩还要不要脸,大白天的做这种事?”
若说姬寒两度撞破别人的亲热就够难堪了,偏生两人还不慌不忙的处理后事,反倒让她感到浓重的尴尬。
“白猊帝姬似乎忘了这里是九地之下吧,哪来什么的青天白日?”
汪婧轻描淡写的驳斥了一句,九地之下虽然有生机萌发,祖龙铸造‘彼苍岛’的时候利用地底的‘地热空间’制造了光暗变换,使本岛在某些时候出现光亮,但和外间的日月相照自然有很大不同。
“钦卿,我感觉到了你的温暖。”汪婧凑到明钦耳畔甜蜜一笑,眼眸中带着浓浓春意,雪白的脸蛋也有了光泽。
“明钦,你跟我走。”
姬寒知道汪婧学识不错,自不愿跟她做口舌之争,她的优长在于神通术法,以长敌短再明白不过。
汪婧急忙横身一挡,轻斥道:“姬寒,我和钦卿的亲密你也看到了,为何还要夺人所爱?”
姬寒冷哼一声,鄙夷的道:“汪学士何时也学会用狐媚手段来迷惑人了,我找他是探讨神通修为的大事,你给我闪开。”
汪婧微哂道:“我喜欢他才来取悦他。你自己做不到就是了,何必巧言诋毁呢?”
姬寒怒形于色,暗暗握紧拳头又缓缓放开,沉声道:“你若执意拦阻,休怪本将不留情面了。”
“白猊帝姬,本监军这里还由不得你来放肆。”
一阵衣袂破风之声传来,晏轻舞寒着俏脸飞身而至,芈溪紧随其后半遮着阁门,隐隐将姬寒退路封住了。
“轻舞,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汪婧松了口气,欢喜的叫了一声。
晏轻舞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做的好事,呆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你都知道了?”汪婧满脸通红,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姬寒在门外徘徊不去,晏轻舞哪里能安心往慈宁宫去,在外面晃了一圈便急转了回来,无非是想看看姬寒有何异动。她和汪婧交谊深厚,平时也有些假凤虚凰之事,可是明钦对她的意义非同一般,在浴室中百般撩拨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倒不是她有何顾虑,只是这种关心着实有几分捧到手里怕碎,含到嘴里怕化的意思,过于珍视,反而舍不得下箸了。
索口阳气也就罢了,一不留神还让汪婧这头馋猫沾了腥,怎能不让她心头悻悻,酸楚难禁。
“公主已经见过了,难道我不该带他走?”姬寒大为气恼,往常也听说宫中女嫔不甚检点,今天总算眼见为实,晏轻舞和汪婧的吃相着实让她不敢恭维。
其实这种非人的环境本就容易让人心理扭曲,这些女的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只是明钦老以为她们是四灵族类,所以见怪不怪罢了。
晏轻舞轻哼道:“白猊帝姬,你要思量清楚。论公,钦卿是我和溪儿拿住的,又是我在太后跟前百般曲护,说动太后下旨招他为驸马。论私,我们和他都有同族之情,况且他得‘玄武神椎’认主,与我有精血之亲,姐弟之重,你有什么资格带他走。你不过是不忿他以神秘功法击败了你,希望再有机会切磋罢了,这有何难呢,待我将玄武神通传给他,早晚打的你跪地求饶。”
“你……”姬寒是个讲理的人,听她这么一讲还真有些难以辩驳,不由涨红了脸蛋,气恼的说不出话来。
“我劝你还是尽早悬崖勒马,不要无端生事,否则我和溪儿联手,在这皇陵中只怕还无人敌得过。”
晏轻舞抱臂而立,见姬寒脸色变幻,笑吟吟的道:“不然你开口问一问钦卿,他到底愿不愿跟你走呢?”
姬寒目光微亮,下意识的望向明钦,四目相投,明钦露出尴尬之色,歉然的笑了笑。
“我毁了他。”
姬寒面色一黯,脸蛋掠过一抹奇异的晕红,拳头甫抬,阁中的空气现出一种诡秘的抽紧,从琐窗到器具全都噼噼啪啪跳跃起来,虚空中似乎拉了张肉眼难见的罗网,让人举步惟艰。
第143章 神拳惊变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3章 神拳惊变 “大罗无相拳?”
晏轻舞面色大变,她和芈溪早就防备姬寒突施杀手,更在她稍有异动的时候便各施神通,谁知在‘大罗拳’的笼罩下每个人的应变之力都慢了四五成。
相传三十五重天统摄于大罗天,大罗天外漫无边际,星域浩茫。三界流行的拳法以太极、形意、八卦蔚然为大宗,向称为内家拳。这三种拳法练到极处皆能法天象地,威力无穷。
而四灵之中,貔貅最为精通技击之道,三家拳虽然在三界中登峰造极,说到底仍是牢笼于阎浮世间中,所以想要超越三家拳,必得超越天衍之道,据说貔貅王曾经私渡大罗天,观照苍茫星域创下一种‘大罗无相拳’,然后通过圣慧传给貔貅太子。
可惜这套拳法后继者很少有人练成,以至于有人怀疑它的真假。而且此拳只以灌顶之术传承,外人难窥奥妙。直到祖龙扫平毛族才从貔貅王之处得到此拳,祖龙培养四大帝姬耗费极大心力,这路拳法传到姬寒身上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事。若说晏轻舞对姬寒有几分忌惮的话,也全在这‘大罗无相拳’上。
明钦同样感到灵识中传来无穷无尽的威压,好像置身漫无边际的空域,而众人不过是空域中渺不可数的陨石,四周都是凌厉难当的风刀霜剑,一旦被搅中必是被寸寸脔割的下场。
生死关头,明钦再度使出‘离相之道’,凡人有四大执念,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一切分歧怨望莫不从此而来。
破除我执,即可化身千万。
明钦捏定法诀,灵识化作一片空明,唇角露出淡淡微笑。
晏轻舞几人却不知此中变化,她们只看到明钦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是否吓傻了,嗞嗞劲气在虚空撕扯,倏时化作一蓬血雨。
姬寒轻咳一声,心头一片茫然,她这一式‘大罗碎星’,不但将晏轻舞、芈溪两个仙道高手牵制的动弹不得,并一举击杀了天人境小成的明钦,却殊无快意。
交手之际,她将术法推衍到极处,灵识也格外敏锐,甚至可以捕捉到明钦的喜怒哀乐。尤难理解的是他在临死前心中没有半点恐惧和仇恨,反而带着见道般的微笑。
“姬寒,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晏轻舞目眦欲裂,艳红的唇片分明咬出血来,抬手间无数丛莽破地而出好似附骨之蛆疯狂的顺着姬寒双腿攀缠而上。
“呵呵,这都是你逼我的。”姬寒失神的笑了笑,紧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谁这么大胆,竟敢坏了本公主的灵图。”
半空中跳出几片光团,轻盈地飘洒下来化作几个妙丽的人影。
景玉箫柳眉倒竖,胸口急剧起伏恼怒异常。景霁雪和景玉映也是眼眸含嗔,脸色颇不好看。
敢情姬寒方才施展‘大罗无相拳’,虽然目标全在明钦身上,对于其他人只是略为牵制,寻常器物仍是难以抵御,三幅灵图是晏轻舞随身携带,她本就有移祸江东的打算,自不会对其加意保护,再加上救援不力,心神失守,灵图便遭了池鱼之殃。
晏轻舞忿然道:“是姬寒心怀忌妒不愿让公主和钦卿鸳鸯合好,不但坏了钦卿性命,更丧心病狂抓坏了公主的灵图。”
“姬寒,晏轻舞所说可是真的?”景玉箫俏脸含煞,冷声质问道:“你打杀明钦也就罢了,为何斗胆撕扯我的灵图?”
景霁雪蹙起蛾眉道:“也不能这么说。明公子章华内敛,与人无侵,你为何欺心害他性命。……你们平日里一个个神通广大,为何不上前拦阻?”
“几张破图撕了便撕了。”姬寒轻呸一声,目寒如冰,鄙夷地道:“你们景氏罪恶滔天,能活到今日已经是神明无灵了,他想做景氏的驸马,也是死有余辜。”
“你找死。”
景玉箫勃然大怒,白生生的玉掌隔空一按,卟卟火焰迅速在姬寒身周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手‘虚中火’乃是牵引地气摩合而生,可比催逼灵力或者内丹吐哺高明百倍。奇异的是火焰只缠附着姬寒炽燃,而不殃及阁中的器具。
“晏轻舞,你想给明钦报仇,就直管来吧。”
姬寒深知势单力孤,她一时激愤下了杀手,对晏轻舞颇有几分歉疚,可却不想死在景玉箫的手上,使个身法轰然撞破窗格翻滚出去。
“想跑?玉映,跟我追。”
景玉箫招呼一声乃妹,化作一朵彤云疾掠而去。景玉映轻嗯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娇躯倏然幻作袅袅青烟,看起来术法也不在其姐之下。
“师姐——”
总算等到姬寒落慌而逃,明钦收起‘离相术’现出真身。说起来,姬寒颇有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晏轻舞自诩智巧,将人家逼的走投无路,也怨不得她铤而走险。
“钦卿,你没事?”晏轻舞大喜过望,珠泪莹然的扑到明钦怀中,捶着他胸口大发娇嗔。
“若是没有几分保命的手段,我也到不了这里了。”
明钦感受到晏轻舞的真挚情谊,心头涌起一阵感动,亲昵地抚着她柔顺的乌发,飞快的在她唇角香了一口。
“你?……”
晏轻舞略感惊讶,心知这是明钦对自己的认可,踮起脚尖吻了回去。
汪婧啧啧道:“晏妖女,你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说好了给长公主牵线搭桥的,为何你自己倒甜蜜温存起来,正主儿可在这呢,你让长公主做何感想?”
“我家钦卿人见人爱,只要不是姬寒那样的,多几个弟媳妇我倒没意见。”
幸好是虚惊一场,彼时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真让人不堪领受。晏轻舞望了景霁雪一眼,歉然道:“我愿长公主和钦卿鸾凤和谐是不假,只是难免有几分私心,长公主是个有主见的人,成与不成也不须我来饶舌。”
景霁雪沉吟道:“现下姬寒毁坏了灵图,我和玉箫姐妹无处栖身,这事还得快点禀告太后。姬寒负责皇城守卫,若是联合姜琳一起反叛,可就难以收拾了。”
汪婧感叹道:“四灵都有合籍双*修的法门,我等只有找人结为鸾侣,并力修证阳神,才是正道。灵图狭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四灵麒麟、貔貅、凤凰、玄武莫不是一雄一雌,说起来这阴阳双*修不但是人欲,亦是天理。
晏轻舞伸手在汪婧丰软的**上拍了一记,笑骂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骚妇是春心荡漾,巴不得跟钦卿合籍双*修来着。”
汪婧微吐香舌,装作可怜兮兮地道:“晏公主慧眼如炬。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还望你垂怜则个。”
晏轻舞使个御物之术,将墙上的灵图招到手中,促狭笑道:“万幸汪学士的灵图无恙,你还是暂且回去修心养性吧,今天你已经偷吃过了,总要等钦卿调养一番不是?”
汪婧苦着脸道:“你不是要去慈宁宫面见太后吗,我陪着钦卿坐一坐不好吗?”
“我就怕你坐到他怀里去。”
晏轻舞微微撇嘴,祭起灵图将汪婧收了进去。吃醋固然是有一些,关键汪婧是上万年的阴魂,又在灵图中修炼多年,绝非寻常阴鬼可比,明钦则修为尚浅,若是放任两人纠缠起来,不知节制,极可能损坏元阳,不可收拾。汪婧自也明白此中道理,只是爱意一旦萌生,想要妥为抑制可不容易。
“溪儿,你陪钦卿呆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相比之下,晏轻舞还是对芈溪放心一些,此姝不但术法高强,道心也极为坚牢,四大帝姬各有所长,而芈溪的深浅连她都猜之不透。正像姬寒藏了一手‘天罗拳’,仙道强者岂能没有一点撒手锏呢?
第144章 乱中取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4章 乱中取利 “大皇帝生前曾说白猊帝姬生具反骨,久后必为祸患。想不到一语成谶,这话便应在今日。”
芈溪坐到一旁悄然一叹,姬寒毁坏灵图还可说是无心之失,但她和景玉箫姐妹大打出手便深中忌讳了。
明钦闻言哑然失笑,摇头道:“芈帝姬怎么也相信这等鬼话,我看是祖龙做贼心虚才对,姬寒虽是刚直一些,心性还是不差的。”
“是么?”芈溪讶然的瞄了明钦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明公子真是气量恢宏,方才几乎毙命在姬寒手下,不但心无芥蒂,反而为她曲讳,真是难得。”
明钦老脸一红,微喟道:“我想她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幸好我命不该绝躲过一劫。”
芈溪沉默了片刻,微微唏嘘道:“也许你是对的。姬寒只是做了我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罢了,比之祖龙加之于我们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明钦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嘴唇微张终是没有作声。四大帝姬本身就透着神秘,在祖龙的皇图霸业中定然扮演着非同一般的角色。
“你可有兴趣听一听我们的故事?”芈溪理着发丝嫣然一笑。
“好。”
“祖龙皇帝扫灭六国后,从天下选拔了许多天资颖异的少年,男的很多都成了他的螟蛉义子,譬如龙山、虓虎等人。女的则交给宫妇抚养。那时祖龙正极力和帝俊对抗,矢志统一三界,整个龙域都如痴如狂,沉浸在一片狂燥不安当中。”
“说来好笑,那时我们都喜欢打扮的不男不女的,每天读祖龙圣训,修炼‘矢北贯日诀’,希望有一天能够奔赴战场,建功立业。直到那一日帝后寿诞,说要检验我们的修为深浅。可惜名额有限,少不得有些私心争竞,选中的欢喜雀跃,落选的失意不平。我那时性子腼腆,不怎么起眼,自然无缘见赏,为此还偷偷哭了一场。”
“听说选中的都蒙帝后赏赐了灵丹妙药,在极短的三五年之内,修为突飞猛进,将余人远远甩在后面。因此每逢帝后寿诞,姐妹们都着意表现,希望能够早日入选。”
明钦皱眉道:“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丹药不像灵芝、雪莲是天然所生,很多都是依靠激发人体潜能得意一时,过份服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不错。”芈溪苦笑道:“可惜我们对祖龙和帝后的崇敬深入骨髓,只要是帝后所赐,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里想到分辨弊害。原来帝后修炼一种‘鲸吞**’,暗地里将我们当作炉鼎,她赐下的丹药唤作‘鸩饮丹’,服用之后确实可以使修为长进,同时却会让人对此药产生依赖,一旦停服便会神智昏乱,六神无主。
“而长久服用此丹又完全打乱修行节奏,帝后以检验修为为名暗地里则以‘鲸吞**’吸去一部分灵力,我们也浑然不觉。直到后来许多姐妹纷纷暴毙,此事才昭然若揭。”
明钦初听此事只觉得毛骨悚然,仔细想想世间假恩惠之名而行虐毒之实的比比皆是,却又不足为怪了。芈溪虽然说的平淡,只看数百女童最后只剩下四人存活,可以想见其间有多少怵目惊心的争斗。
“我们四个之所以能死里逃生,还算有些缘法。姜琳是察觉到个中蹊跷,帝后赐下的‘鸩饮丹’只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服过少许。轻舞则是虺蛇之种,施毒之术四灵中亦属佼佼。至于姬寒却实在了得,她不但凭借‘鸩饮丹’提升修为,毒性在她身上似乎毫无迹象,连帝后都称许她是仙道天才。”
明钦奇道:“那芈帝姬又是怎么摆脱鸩饮之毒的?”
“我么?”芈溪浅浅一笑,“已经是死过数次的人了。”
相传朱雀乃是浴火而生,凤凰涅磐就如同火焰奄息,只要精元还在,即是火种犹存,等到春风再绿,便可以盎然重生。
“自从大皇帝驾崩,帝后也升格为太后,四大帝姬看似尊宠无比,其实不过是太后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虽然她时常闭关修行,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几乎忘却了她的存在,但她和那个阴魂不散的大皇帝一样总是让人感到不安。”
明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劝慰才好。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暖阁里静的落针可闻,窗外些微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让他有一种置身凡间的错觉。
晏轻舞并没有过去太久,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又步覆匆匆的赶了回来,觉着房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扫了两人一眼,轻笑道:“怎么了,溪儿没跟钦卿好生聊聊吗?”
芈溪眨眨眼眸笑道:“我倒觉得相谈甚欢呢?不信你问问明公子是不是更加喜欢你了?”
晏轻舞怔了一怔,失笑道:“看来你也不比汪婧让我放心多少。”
“事情怎么样了?”明钦插口问道。
晏轻舞揶揄道:“钦卿问的是求娶公主的事,还是姬寒反叛的事?”
“当然是两者都有了。”芈溪接过话头。
“你也知道太后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物。得知我说合的是蓬莱长公主,她可不怎么上心。不过这样也好,霁雪姑姑自来对太后有些怨气,若能因此站到咱们这边,那是再好不过。”
晏轻舞顿了一顿,轻柔叹道:“倒是姬寒毁了灵图,又以下犯上忤逆公主让太后很是震怒,着我俩尽快襄助玉箫公主捉拿姬寒,并暂时缴受姜琳的兵权,是以我赶回来知会你们,姬寒闯下大祸,眼下已往姜琳那边逃窜,四大帝姬争竞多年,今晚便要见个高低了。”
芈溪微微迟疑,凝眉道:“姬寒、姜琳虽然和咱们有些抵触,说到底是些义气之争,除非你打算永远惟太后之命是从,否则她俩实在是绝好臂助,今天若是帮助太后翦灭二人日后不免唇亡齿寒。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你的顾虑我也明白。”晏轻舞坦然道:“话虽如此,咱们之间的敌对并非一朝一夕,甚至大皇帝和太后早在中间推波助澜,左右权衡,大家都心知肚明。说到联手必须生死相托,谈何容易。况且合四人之力也休想挫败太后,姬寒刚傲有余,实是成事不足,不如趁机锄去,免得后患无穷,先将皇陵之权握在手中,断却太后耳目,有何不可?”
第145章 瓮中捉鳖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5章 瓮中捉鳖 晏轻舞作此决断自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祖龙夫妇的倒行逆施是出了名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两害相权取其轻,原本也无可厚非。
龙族盛时有三公九卿,统帅上、中、下三军,祖龙特赐‘诛天铠’加以褒奖,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凋零且尽。
姜琳是四大帝姬之首,承袭了卫尉一职,掌管宫禁守卫,可以因便调遣铁俑剑士,如果没有太后的首肯,晏轻舞还真奈何不了她。
皇陵天宫与世隔绝,平常也没有什么繁杂事务,是以姜琳虽然身居卫尉,倒不须率领俑士日夜戒备。
明钦和晏、芈两女赶到姜琳住的皇极殿之时,景玉箫姐妹已在殿外等候许久。一队铠甲鲜明的铁俑剑士横剑提盾,将宫殿护卫的风雨不透,景玉箫空自愤恨的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这些铁俑剑士都经过姜琳神念祭炼,对她惟命是从。
景玉箫虽然是公主之尊,平日只顾躲在灵图中苟延岁月,根本无暇顾及祭炼俑士。她原想施展神通冲杀进去,却是景玉映从旁提醒,这些铁俑剑士只是无识之物,对其动怒无异于对牛弹琴,实在有失*身份。
“轻舞,你总算来了。”景玉箫冷着脸道:“我和玉映追击姬寒到了这里,这干蠢材挡着宫门死活不放我们进去。也不看看这天宫是何人作主?”
晏轻舞听出她话中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淡淡一笑,故作不知的道:“俑士都是经过姜琳用秘法祭炼,平时只听她的指令行事。大皇帝铸造金、银、铜、铁四等兵马俑士,固然是精锐无双,操控起来无不需要损耗极大心力。姜琳姐妹祭炼多年,也不过能役使些下品铁俑而已。玉箫公主在灵图中潜心修行心无旁鹜,又何怪甲士不识尊范呢?”
“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不配做他们的主人了?”景玉箫恼羞成怒,脸色颇不好看。
“玉箫公主怕是多心了吧,你和这铁俑傀儡较真,兴致真是好的很。”
晏轻舞微微哂笑,打量了幽邃的‘皇极殿’一眼,眼眸中露出疑惑之色。按理说姜琳并非胆小怕事的人,景玉箫姐妹找上门来,即便姬寒如何理屈,也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姜琳人呢?为何不出来相见?”
晏轻舞吐气开声,清冷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半晌也不闻回话。
景玉箫讥笑道:“姜琳这头缩头乌龟若是敢出来,本公主早将她绳之以法了,还轮得到你来虚张声势?”
晏轻舞俏脸微沉,她是海皇玄武之女,平生最忌讳别人拿乌龟取笑。玉掌一翻幻出一块翠玉令牌,轻斥道:“紫玉令在此,还不与我让开。”
铁俑剑士体内的‘假心’封存了许许多多的法咒,姜琳正是通过神念对这些法咒的操控下达种种指令。紫玉令是太后的令信,上面隐藏着太后的一缕神念,适时释放出来可是名符其实的见令如面。太后对‘假心’中的法咒了如指掌,只要稍加干扰,便可以阻断姜琳对铁俑剑士的操控。
兵马俑完全按照龙族军队的建制铸造,中间自然也有长官统领,并非一盘散沙。晏轻舞认准了一众铁俑剑士的统领,照着他面门晃了晃,紫玉令上泛起淡淡红光,一道幽幽光华匹练般射出,那人微微一愣,似乎意识到某种危险,迅速按剑欲拔,红光照进他黑漆漆的眼眶中倏时便呆立不动了。
“走吧。”
晏轻舞满意的一笑,收起‘紫玉令’有恃无恐的往宫门行去。
铁俑统领寂然不动,手下剑士也似失去灵魂一般,哪怕剑阵如何严密再没有半点威慑,眼睁睁的看着几人从阵形中穿身而过。
景玉箫望着晏轻舞的背影心怀不忿,腹诽道:“真是狐假虎威,太后也是老糊涂了,干嘛把‘紫玉令’交给她呢?”
“玉箫公主,皇极殿楼阁众多,咱们还是分头寻找吧?”
大家虽然人手有限,除了明钦外*遇到姜琳姐妹都有一战之力,晏轻舞还要商讨些守望应援之法,景玉箫不耐烦的挥挥手,“偌大天宫,我看她两个能躲到哪里去?”说完,一扯景玉映飞也似的去了。
晏轻舞无可如何,微蹙着黛眉道:“溪儿,咱们也分头搜寻吧,若是找到姜琳或姬寒的踪迹,不要忙着赌斗,一边和我取得联络,一边将她们引到空旷的地方来,合咱们四人之力以策万全。”
“我明白。”
芈溪和晏轻舞交好多年,两人的默契也不需要繁言赘语,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芈溪浅浅一笑,“你也多加小心,保护好你的宝贝师弟。”
晏轻舞轻嗯一声,眼波融融的道:“我会的。”
…………
皇极殿有前庭后院数重院落,远较晏轻舞住的寿昌宫来得大,景玉箫姐妹和芈溪分投左右两厢而去,晏轻舞便带着明钦向后堂寻来,房中陈设虽不十分华美,却也颇为雅洁,鼎器壁刻俨有古风,彰显着主人不同流俗的志趣。
“钦卿,你说姜琳为何会避而不见呢?”晏轻舞随意摆弄着壁架上的器玩,若有所思的问。
明钦微一沉吟,斟酌着道:“说实话我对姜琳谈不上多少了解,从仅有的观感来看,她似乎并不是胆小避祸的人。如果是我的话,得知宫中生变,要么火中取粟,迅速调集兵力掌控局势,要么便走为上计,及早脱身。师姐以为呢?”
晏轻舞莞尔笑道:“你这么想也算难能可贵。只是以现在的局面,两条都是死路。你看‘紫玉令’一出,铁俑剑士顷刻便土崩瓦解,丝毫不足凭恃,姜琳虽然心高气傲,还不会狂妄到以为凭借一些俑士可以控制天宫。同样的,太后看似深居简出,对皇陵的掌控却无人可比。况且姬寒被我逼反到现在不足两个时辰,姜琳并不知情景若何严重,如何会出此下策?”
明钦面孔一红,试探道:“师姐想必已知个中缘由?”
“还未可知。”晏轻舞笑着摇头,“有一点你倒是看的很准,姜琳并不是一个临难苟免的人,所以我断定她并没走远。”
明钦暗暗点头,无意中瞄见墙壁间一片壁画,心头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仔细捕捉时却又了无痕迹,他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走近壁画观察了片刻,眼神霍然一亮,泛起荒谬绝伦的感受。
第146章 游仙枕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6章 游仙枕 宫墙上的画的是一个春*光融融的院落,小桥流水,落英缤纷,一个身姿窈窕的女郎徘徊在花树下面,眉目娟好,脸庞似玉,细看来竟和杜芳惜有七八分相似。
明钦心头疑惑,阖起眼目返观内视,‘神游镜’在神念中翻转出来,一道神光照进壁画,恰似一颗石子投入波心荡起圈圈涟漪,画中景物立时鲜活起来,一缕神念不由自主陷了进去。
“这是何处?”
神思霍然一醒,只见这院落春意盎然,一草一木入诗入画,明钦醒悟过来必是神念入梦又生奇变,也是这壁画不是凡物,大约和景玉箫等人藏身的灵图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谁?”树下女郎察觉到外人闯入,戒备的回头一望,顿时又喜又讶,“钦之?你怎么来了?我可不是做梦吧?”
这女郎正是杜芳惜无疑,此间相见大有隔世之感,明钦感叹道:“嫂嫂,你怎会在此呢?”
“这里是青麒帝姬造设秘境,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杜芳惜牵着明钦躲到花树下一个隐避些的地方,眉目间颇有忧色。
“姜琳没有为难你吧?”明钦关切的打量着她,解释道:“不久前姬寒得罪了龙族公主,太后下令要拿她姐妹两个问罪,我是随玄武帝姬找来的,她见我怀携‘玄武神椎’,眷念宗族之情,对我很是照顾。如今姜琳自身难保,咱们也不必怕她了。”
杜芳惜恍然大悟,感慨道:“钦弟真是福缘深厚,倘若晏帝姬真如你所说,那是再好不过。”
明钦知她心中尚有顾虑,三言两语也说之不清。园中是一个宽阔的池塘,这些花树便依池而栽。池中浮着一个木筏,上面花团锦簇堆满幽兰香草,中间躺着一个霓裳宝绡的女子。
“那人是谁?”明钦好奇心起,木筏离岸边不足十步,只是许多鲜花将女子脸容遮住了,让人看不分明。
杜芳惜苦笑道:“你莫非忘了,我只是姜琳的俘虏,以她的冷漠性情哪里会与我交谈许多。不过看她的神色倒也能猜出一二,筏上那人极有可能便是麒麟王后。”
“麒麟王后?她不是早就死了吗?”明钦大吃一惊,四灵亡国少说有上万年了,麒麟王后和祖龙一样早就是传说中的人物了,相传麒麟王后曾和祖龙同门学艺,可惜份属敌国,终于反目成仇。
让明钦心讶的是窈兮也是麒麟王女,若那筏上女子真是麒麟王后,可不正是窈兮的母亲吗,而窈兮和姜琳又该是同胞姐妹。
“你不必惊怪,筏上的女子确实死去多时。”杜芳惜微微唏嘘,刚刚见到麒麟王后的时候,她的反应比明钦犹有过之,麒麟王后惊才绝艳,可是四灵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明钦平复下思绪,不解的问:“姜琳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让她母亲入土为安呢?”
杜芳惜凝眉道:“众所周知,祖龙物欲炽盛,贪淫好*色,征灭四灵时将六国中许多宗室宫妇强掳进宫中,水族玄后不能守贞,遂使海皇成了千古笑柄。麒麟王后则绝食而死,据说死后身躯化为坚石,被沉入湖底。直到祖龙崩后,姜琳才将她悄悄寻出藏匿起来,之所以不肯入葬,大概是想寻求起死回生之术救她还阳吧。”
精气化物的传说古史之中屡见不鲜,苌弘之血化为碧,望帝春心托杜鹊,即以望夫石而论,九夏之地便有多处。有的确实是变成石头,而有的只是气血凝固,并不能一概而论。
一阵沙沙脚步声传来,两人从树后探头一望,却是袁绣玉提着一个陶瓮行了来。
杜芳惜松了口气,起身道:“姜琳这两日正在闭关,她交待我俩每日隔两个时辰以‘甘泉乳’给麒麟王后润身,看看时候差不多了。”
“芳惜——”袁绣玉唤了一声,放下陶瓮微微喘息,她俩都被姜琳施了禁制,浑身灵力无法提聚,比起凡夫还要娇弱几分,看到明钦也在一旁,讶然道:“明公子,你怎么来了?”
明钦微喟道:“袁姑娘你还好吧,姜琳得罪了太后大祸临头,咱们也许很快就能出去了。”
花子峰被洪溟强据了肉身,陵川兄弟死的死,擒的擒,袁绣玉虽然没怎么受伤,心力却憔悴了许多,蛾眉微微蹙着,有着化不开的忧郁。
“是么?”袁绣玉眼眸一亮,脸色变了数变,颓然道:“可惜我法器已毁,灵力又被制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报得大仇。”
“逝者已矣,绣玉就不必过于伤心了。”杜芳惜劝慰了两句,也知袁绣玉心志坚定,远非三言两语所能化解,岔口道:“咱们还是先给姬王后润身吧,钦之,你来帮我把缆索拽过来。”
木筏的一端连着绳索系在岸边的花树上,以往杜芳惜两人术法难施想要将木筏拉到近处须得大费周章,有了明钦从旁帮手那是再好不过。
明钦双手连施将木筏扯到岸边再在树上绑定,杜、袁两女提着裙裳小心翼翼围上前去,明钦偷眼望去,见那姬王后鬓似堆鸦,颜如朝雪,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虽是眼眸闭阖、不醒人事,肌肤却光洁如美玉,眉黛唇红,无一毫幽森之意,反而像是睡着了一般。
杜芳惜在木筏上挑些花瓣,打开陶瓮从里面蘸些晶莹的‘甘泉乳’滴到姬王后脸蛋唇角。这泉水采自姜琳以奇门之法打下的一口深井,清冽甘甜非比寻常,天然便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看得出姬王后的肌肤有如冰玉,虽然不似亡人一般惨白,却也没有常人的血气。不过看她发丝浓密,唇色十分鲜艳,似乎确有生机尚存。这个石化究竟属于何种情况,还不太好说。
“我这是在给姬王后润身呀,你两眼直溜溜的看个什么?”
杜芳惜正要给姬王后解开裙带,抬头见明钦一派专注之色,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明钦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哑然笑道:“姬王后再怎么美艳,哪里及得嫂嫂和袁女侠活色生香呢?”
“去,胡说八道。”杜芳惜抿嘴一笑,脸蛋上泛起淡淡晕红。
“嫂嫂,你看这姬王后枕的好像是件宝物?”
明钦瞟见姬王后头颅下面一个非金非玉的物事,心头一动。
“不错,”杜芳惜沉思着道:“这好像是传闻中的‘七彩流离枕’,又名‘游仙枕’,仙家枕着此物,可以在睡梦之中游历十洲三岛,洞天福地,着实有鬼神莫测之机。”
“我还以为跟‘屠龙术’有什么关系呢?”明钦略感失望,毕竟两人是为了找寻‘屠龙术’而来,眼下脱困有望,找寻神术的心思又浮上心头。
杜芳惜闻言一怔,明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第147章 以一敌三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7章 以一敌三 “恶贼,你竟敢闯我秘境,杜芳惜,我信错你了。”
一声冷喝从神念中传来,明钦陡觉得遍体生寒,好似掉进冰窟中一般,一股莫名大力吞噬而来,脑中生起一阵晕眩,神魂从秘境中逼退出来,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明钦忙定了定神,只见姜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穿了一件宽松的绣袍,满头秀发披散下来,带着浓浓的霜意,脸色也异常苍白,斜持着‘泰阿剑’眸中含煞。
“姜琳,你总算肯出来了,太后有令,命你交出兵权,听候发落。”
晏轻舞虽不知道明钦以神魂入梦之法在壁图中游了一遭,倒也查觉到一些异样。不过姜琳突然杀至,便没有功夫向明钦仔细求证了。
“擅闯秘境者,死。”
姜琳对晏轻舞的说话充耳不闻,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明钦,带着极度的恼怒,素洁的袍服无风自动,隔着虚空一抓,空气中嘶卷起细小的冰霰,气温骤冷了数度。
明钦首当其冲,方觉得一种寒意透体而来,忍不住耳关打颤,胸前立时结了一层严霜,道息凝滞几乎难以运转。
“这是什么功法?”
明钦心头大骇,在他的印象中总以为四大帝姬修为不相伯仲,不料姜琳轻描淡写的一抓竟有偌大威慑,竟让人无从抵抗,相比之下,姬寒的雷霆万钧之势倒有些微不足道了。
“姜琳,你敢抗命?”
晏轻舞深知姜琳不会束手就缚,有了姬寒突下杀手的前车之鉴,她早就涵蓄灵力严阵以待。掌心金光盘聚,一条金丝软鞭夭矫而出,随风一抖,好似万千灵蛇择人而噬,刺刺声中向着姜琳头脸罩下。
“雕虫小伎,你与我滚开。”
姜琳冷着脸轻哼一声,玉掌连挥无尽寒意犹如涨潮的海水,一波才动,万波相随,波浪相击,无有崖岸。她打出的劲气看似无有形迹,也不如何猛恶,冰冷的寒意却如附骨之蛆,针骨砭肌。
晏轻舞对姜琳的修为已有十足估算,交手数合仍是大感意外,她的‘金鞭蛇形’虽然诡秘毒辣,倒底是有形之物,不似姜琳的‘五情内焚’默无声息的侵入魂窍,作用于道息潜运,一旦心法紊乱再精妙的神通才难以大展威力。
短短两日不见,姜琳的修为似乎又有精进,‘五情内焚’中伴随着一种冰寒之气,与肌肤相触立时凝成寒霜,层结之下必须分神用灵力化开,这样一来自然功法凝滞,招式也威力大减。
原来姜琳自幼修行‘照玉神功’,这路神通是以餐玉之法服食大量玉石,再锻炼五情之气使之日渐精纯。
世间生灵皆是有情之物,道家说太上忘情,也并非是让人遗弃感情,而是说道者必须对私情杂念善加控制,神魂本是因气而生,五情者,喜、怒、哀、乐、怨,说法虽然颇有歧异,总之无大分别。情绪因气而发,善于运用可以生出绝大魄力,不善运用则致于伤损。乐极生悲、哀销骨立、一恸而殁是其典型。
凡人往往不会控制情绪,因而其情绪也没有力量。周厉王使巫人监谤,国人被逼的道路以目,不敢发声,一旦暴发出来则足以流放天子。秦王说布衣之怒不过是免冠徒跣,以头抢地罢了,唐雎则不然,他怀携士人之怒,能使休祲降于天,血溅五步,天下缟素,雄强如秦王也不得不气馁致歉。
这‘照玉神功’便是以脏腑为鼎炉锻炼五情之气,施展起来情绪不但不能为之掣肘反而能发挥出非同一般的威力,也可谓是善于忘情了。
“姜琳,太后下令拿你,还不快快弃剑认罪。”
一道熊熊火光从姜琳背后轰至,却是景玉箫姐妹听到动静飞身赶来。
景玉箫心高气傲,修炼的‘虚中火’已有五六分火候,前时和景玉映联手将姬寒打的负伤而逃,信气正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身形还在数丈以外,两条火龙便在姜琳身周蓬蓬暴起,振鬛嘶吼着当空盘旋将姜琳裹缠其中。
“怒发冲冠——”
姜琳柳眉微轩,反手拔出‘泰阿剑’连挽数个剑花,剑芒闪烁好似满天星斗熠熠生辉,流星飞迸一般砸到狂嘶的火焰上,暴怒的火龙应手嘶灭,化作淡淡的雾气消失无余。
“这……这不可能?”
景玉箫睁大了眼睛,自己苦心修炼的神通被姜琳轻易破去,着实让她矫舌不下。
“姜琳,你只会仗着‘泰阿剑’锋利,够胆便与我徒手相搏。”
景玉箫望着姜琳掌中凛冽霜剑若有所悟,手起一掌飞打她面门。
勾通虚空中的五行之气,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可谓是仙家的极高境界。景玉箫的‘虚中火’虽然还是水火之道的粗浅法门,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修行之道原本就法门众多,道家有三千大道之说,佛家更推衍为八万四千法门。要而言之,则为力、术两途,事实上也即是阴阳之分,所以臻于极致亦没有轻重高下之别。反而是大道混同,相反相成罢了。
只是四灵和人类限于天赋颇有任力任智的倾向,以印象而论,四灵多是肉身强横,神通霸道,人类则相对崇尚仙术道法,对武艺一端浅乎视之。这实是不确的,龙马河图、玄龟洛书、凤凰丹诏、天书,不能说四灵没有智慧,而长城、都江堰之类也不能说人类无神力。
景玉箫姐妹加入混战使晏轻舞的压力降低不少,三人各施神通围着姜琳战的风雨不透,相比之下,明钦的修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自觉得退到一旁观战以免殃及池鱼。
姜琳的强横真是远出意料之外,以一敌三也丝毫不落下风,一手挥舞着‘泰阿剑’寒光四射,一手不时打出‘五情内焚’伴随着冰屑霜霰每每使当之者身法凝滞,头脸结起一层霜雾。
晏轻舞暗自咬牙,金鞭甩的噼啪作响,以往老以为姜琳姐妹的修为不过尔尔,哪知今番交手接连挫败在两女手中,着实让她愤恚莫名,心生惭恨。知己不知彼,实在是兵家大忌,好在阴差阳错下逼得她们显露出真正实力,打定盘算要借着太后震怒之机一网打尽免遗后患。
“轻舞——,这……姜琳为何如此了得?”
芈溪匆忙赶了回来,一见姜琳左掌右剑,力敌三人还隐隐占据上风,也是暗暗惊诧。
“溪儿,快来助我。”
晏轻舞招呼一声,暗中驱动神念,无数蛇影莽丛破地而出粘附着姜琳下盘卷裹而上。这是她的蛇影迷幻之术,足下的树莽亦真亦幻,往往能扰乱敌手的心智收到奇兵之效。
第148章 鸿飞冥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8章 鸿飞冥冥 芈溪不敢怠慢,玉掌一翻幻出一把‘红翎羽扇’加入战团。她是南方朱雀之灵,一身修为能得至阳之体,五行本就是相生相克,姜琳是东方麒麟之灵,少阳木德之体,先天便输了一筹。
姜琳如此威煞也不是修为突飞猛进,足以力敌三人,而是她长期修行‘照玉神功’、一段阴炽之气沉积在脏腑之中化解不开,因此‘五情内焚’中带着一股冰寒其实是走火入魔的征兆,等到芈溪强攻而上,羽扇上嘶绕着滚滚炎气,冷热激荡之下脸蛋泛起一抹奇异的晕红,漆黑的眼眸时而火炙、时而冰冷,变幻不定。
“长歌当哭——”
姜琳心知再战之下必败无疑,银牙一咬,温和的气劲蓦地凝成实质般的气团轰轰乱炸。平地上掀起滚滚气浪四处冲撞,几人谁也不敢轻撄其锋,连忙各施身法躲闪开去。
“姜琳要逃了,大家快追。”
果然这一招打出,姜琳便舞开长剑抽身疾退。晏轻舞暗松口气,看来姜琳已是强弩之末,擒下她是迟早的事。
明钦原本躲在一旁看热闹,不料姜琳逼开四人反而向他冲撞而来,霍霍剑风凌厉之极,瞧这声势即便在逃命之中也不妨碍她随手一剑结果了自己。
“恶贼,受死。”
姜琳将姬王后藏匿到秘境当中,可是极为隐秘的事,即便旁人知道点风声,也不敢触她忌讳。明钦不知轻重撞破此事,自然让姜琳认作莫大亵渎,恨不得食肉寝皮才好。
祸在眉睫明钦也是避无可避,慌忙施展‘法相之力’,稍一观想神念中暴起一团明光,化作一个数丈高的威赫金人透体而出,手臂一抬‘雷武瓮金椎’幻化在手,砰然砸到‘泰阿剑’上。
这番异变尽在电光火石之间,姜琳一振‘泰阿剑’照着明钦当头劈下,眨眼之间景况突变,剑椎相撞,赫然法相轰然搅碎成一片流金,明钦整个人顿时跌飞了出去,姜琳闷哼一声,气息猛滞差点吐出一口浓血。
“姜琳,你还束手就缚?”
晏轻舞勃然大怒,金鞭一抖恰似一条粗壮的蟒蛇飞缠姜琳头脸。景玉箫也不甘落后,抬手一引熊熊火光在姜琳身周剧烈烧灼。
姜琳也不回头,一个疾掠将明钦抓在手中,‘泰阿剑’倏然跃起绕身而走,将金鞭恶火尽皆挡开,画着壁图的墙壁訇然洞开,飞快的转了一转,现出一个明光幽邃的所在。姜琳便借着弹指电抹的功夫乳燕投林般窜进墙壁中去。
“可恶,这都被她跑了。”
晏轻舞几人快步冲上,只见那墙壁严丝合缝连道缝隙都找不到,景玉箫更是恼怒的在石壁上连轰数下,只打的泥屑土坯簌簌掉落,墙壁却纹丝不动。
“别打了,再打这宫殿就要塌了。”晏轻舞强自镇定下来,脸蛋上阴睛不定,“石壁那边也是宫室,机关绝不在这石壁上面,多半是姜琳用了‘灵图秘境’的术法。”
“这姐妹两个真是狡猾。”景玉箫骂了一声,嗤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放她逍遥几日,可惜晏公主的师弟被她拿了,我看姜琳对他恨意不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让人惋惜了。”
晏轻舞脸容一寒,冷声道:“箫公主还是尽早寻觅个潜息之地免得神消气散才是正经,钦卿他吉人天相何劳你来多事。”
“你……”景玉箫闻言气结,晏轻舞这话真是击中了她的要害,半晌才恨恨道:“本公主自有主张。”
…………
仙家盛传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都是修行的绝佳地域。可是一来胜地难求,二来天地之气往复升沉,胜地也未必尽如人意。于是灵图秘境便应运而生。
开辟以来三界就流传些一些灵图宝卷,譬如:太极图、八极图、周天云图等等,大者将天地胜境炼为宝卷,真有神鬼莫测之力。至于高手画工以丹青妙术作成图画,上佳者也可以流传成千上万年不减颜色,亦属难能可贵了。
麒麟一族自来以龙马河图作为道法大要,画图之法颇为精擅,姜琳是麒麟王女,这制作灵图的术法在皇陵中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这一面墙壁唤作‘水白玉’通体细腻洁白,实是制作灵图的绝好材料。那一翻折之间,看似墙壁转了一圈,实则是灵图换了一层,个中的奇妙变化便非外人所知了。
明钦被姜琳挟入灵图,置身的却是一个层冰积雪的寒窟,洁白的霜花也不知从何处飘落,低冷的气温即便是明钦这样的道行之士也有些抵受不住。
姜琳将明钦扔到一边,方觉得一阵气血浮动,连忙盘膝坐定调息真气。她这两天本在灵图中闭关修行,是以不得不把姬王后交给杜芳惜照看。明钦以梦境化身闯入灵图,她登时有所察觉,情切之下顾不得行功要紧赶出去加以拦阻,不料情急事蹙受到晏轻舞四人围攻,灵力损耗太剧紊乱的真气便有些弹压不住。
‘照玉神功’本是前代一麒麟女所创,那女子天资绝佳,性情也倔傲不群,到了晚年大彻大悟,几乎弃绝五情,这套功法也可谓是独辟蹊径,前古无人。
后来麒麟宗室之女多以为师法,但又无麒麟女的境界,修炼起‘五情内焚’难免使脏腑中如置冰炭,事倍功半。遂后又有人发明餐玉之法来抵御情焚火炙之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冷热相激的问题,餐玉的份量却不好掌握,反而在脏腑中积留下一段郁寒,行功中一个不慎常常使腹痛如绞,浑身寒热不定深受折磨,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人所难近,真非创法者所能逆料。
明钦为了抵御姜琳的杀招仓猝间使用法相之力对神魂的挫伤的也是不小。趁着姜琳盘坐凋息无暇他顾,他也连忙潜运道息疏通凝滞的真气,寒窟中虽是枯冷难当,全神贯注之中反而浑然不觉了。
真气运行一周天方觉得神清气爽,明钦轻吁口气睁了眼来,寒烁的剑尖近在咫尺,顿时骇了一跳,却见姜琳不知何时侵到身前,脸蛋上染着一抹潮红,眼眸中饱含杀气。
明钦咽口唾沫,小心地道:“姜帝姬,我并非有意要闯你的秘境,你为何非要杀我?”
“擅闯秘境,亵渎我母后只是其一。”姜琳深吸口气,缓缓道:“你害我功法出了差错,如今五情中焚,若不趁早结果了你,说不定要害了我的清白。”
第149章 寻觅生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49章 寻觅生机 明钦恍然大悟,叫屈道:“既是你阴火中烧,害怕失了清白的应该是我呀,你这恶人未免太理直气壮了吧。”
姜琳轻呸一声,羞怒道:“你哪有什么清白,废话少说,还不延颈就戮。”
“慢来。”明钦看那森寒的长剑要刺将来,忙道:“你可不能杀我。我是你妹妹的养父,也就是你爸爸,你杀了我就是不孝。”
“你……胡说八道。”姜琳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到明钦能找出这么个籍口,简直闻所未闻,咬牙切齿道:“我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口齿轻薄。”
明钦自不肯任凭姜琳挥砍来砍,刺溜一声滑到一根冰柱后面,高叫道:“我说的句句是实,我且问你,是否有一个妹妹?”
姜琳绕着冰柱连刺数剑,无奈这冰窟中地形复杂、又滑不溜脚,她行功调息时发觉有冷热相激的征兆不敢再强行运息,以免走火入魔受制于人,因而对明钦再起杀机。
这时几个腾挪硬是追他不到,又听他口中哓哓不休,说的话甚是气人,咬了咬牙,缓了口气,“我的妹妹多了,你说的又是哪一个,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证据,你若能说个皂白,我便留你一命也无不可。”
明钦怔了一怔,他和窈兮相处的时间并不太长,曾经问过窈兮的本名,她也没明说,当时便没怎么在意。至于证据,那个麒麟佩或许姜琳能认得,可是窈兮破解封印之时麒麟佩便崩坏了。
“说不出来了吧,果然是舌滑小子,死有余辜。”眼见明钦皱眉不语,姜琳更认定他信口雌黄、怒火更炽了几分。
明钦情急叫道:“你妹妹被封印在麒麟佩里面,神魂大伤,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莫说我没什么证据好拿,就算真有证据你也未必相信。不如改天我带你去见她,是与不是岂不一目了然。你若欺心害我性命,和自家妹子结下杀父之仇,敢问日后还如何相见?”
“你知道麒麟佩的事?”姜琳微吃一惊,脸容露出犹疑之色,无奈脏腑焦灼如焚,神志也有些昏沉,连忙摇了摇头,咬牙道:“好,我可以暂且留你一命,只要须得断去你的孽根,免生祸患。你可愿意?”
明钦闻言哭笑不得,姜琳这话也问的痴傻,哪有男人会心甘情愿当太监的。可是形势迫人,只好使个缓兵之计,和声道:“姜帝姬,你无非是怕我侵犯于你,何必行这不近人情的法子。我看这寒窟之中洞穴甚多,咱们只要各觅藏处、互不相见便是。”
“你倒会讨价还价。”姜琳微微嗤笑,凝眉道:“不行,你这小子太过奸滑,前时便诱骗我表姐中了你的圈套,我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养虎为患,自遗其咎。”
说着祭起‘泰阿剑’的溜溜当空一转斩到冰柱上,耳听的喀嚓一响,一截冰柱被剑芒斩过斜斜滑落下来气劲之威震的冰窟一阵摇晃。
明钦矫舌不下,眼见失了遮蔽在劫难逃,苍惶间灵光一闪,大叫道:“你还想不想复活姬王后了?”
“你说什么?”姜琳抓起‘泰阿剑’正要刺落,一听这话不由心头微震,脸色冷沉,手上剑势一疾,轻斥道:“你敢拿我母后玩笑,罪不容诛。”
明钦倒吸口冷气,连忙使个‘迷梦幻影诀’,身体泛起圈圈涟漪,化作一个波光般的幻影。这是《神游经》‘十境八诀’之一,和道家的分身之法颇有几分相似。《神游经》本就极尽恍惚迷离的能事,姜琳又在道息紊乱的关头,不知不觉间灵识弱了许多,对于明钦的金蝉脱壳之法竟然没有察觉,一剑斩落幻影卟的刺入冰柱中直没至柄,她愣了片刻,抚了抚发烫的额头,‘泰阿剑’拽了两拽竟尔拔之不出。
明钦瞅见有机可乘,连忙使出法相神通一缕神念透体而出,化作旬丈金人身披重甲手持金椎和身向姜琳撞去。
“混账。”姜琳喝骂一声,百忙中打出一道焚气,气劲汹涌相搏明钦的法相固然轰然四散,捂着脑袋暗暗呼痛,姜琳也如遭重击,整个身躯离地而起撞到一棵冰柱上发出一声砰然震响,缓缓滑落在地半晌不见起来。
“姜帝姬,你没事吧?”
明钦远远的唤了一声,眼见姜琳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心中念头急转,若是她果然受了重伤,不趁此时反客为主将其制住等她养成气力便更没机会。
他踌蹰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个稳妥的法子,那‘雷武瓮金椎’是自具妖身的十三神兵之一,颇有变化之能,更兼与他神念相通,当即凝神观想,‘瓮金椎’化作一条金色丝绦飞旋而出粘着姜琳的身躯缠了数缠,即便她有再大神通手脚被缚也要大打折扣。
“姜帝姬?”明钦松了口气,缓缓伸手轻拍她的柔肩。神念中警兆忽起,也未及抽身疾退,便觉得腿骨一痛,姜琳飞起一脚撩中明钦小腿,娇躯更是动如脱兔,两条结实的大腿绞着明钦摔到地上,肩头一抬稳稳压住后心,怕不有万钧之力。
“小贼,你绑着我作什么?”
姜琳伸手在明钦背上狠掐了一下,恨的牙痒痒的,她被明钦使出法相偷袭,道息更加紊乱,不得不来个诱敌深入,冀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深,谁知明钦甚是乖觉,竟然先用丝绦将她捆绑起来,姜琳为免前功尽弃还只得束手就缚,虽然终究反败为胜,双手被制力道终是差上一些,拳掌都施展不开,只能用掐的了。
明钦强笑道:“你一心要杀我,还不许我自救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快给我解开?”姜琳微一犹豫,口气软了些,“我不取你性命便是。”
明钦嘿然一笑,反而驱动神念将丝绦缚紧一些,心道:“我还是让你无力害我稳便一些。”
姜琳痛吟一声,隐隐觉得丝绦在慢慢收紧,咬牙道:“你别以为这样我便杀不了你,倘若再不给我松绑,小心我……我咬死你。”
“好啊,”明钦冷笑道:“你们毛族本就是兽畜之类,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莫要再虚称什么圣智祥瑞,让人耻笑。”
“你……你敢骂我?”姜琳又羞又恼,纤指狠命在他腰胁抓掐起来。
第150章 化解心结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0章 化解心结 玄武是水族皇者,向来以隐忍着称,‘雷武瓮金椎’虽然辉光烈烈,化成这条丝绦却很有老龟之性,颇能镇伏修士体内的灵力。
明钦只管催动丝绦将姜琳缠紧,对于她在背上恼怒的抓挠置之不理,反正他颇识《金刚经》法要,又潜悟离相寂灭之道,也不怕她在背上抓个窟窿出来。
姜琳闹了一会儿,渐渐无计可施,脏腑中的内焚之气翻涌的她一阵烦躁,绞着明钦下身的美腿无意识的搓动几下,鬼使神差的问:“你方才说能救我母后还阳,可是真的?”
明钦漫应一声,淡淡道:“只是有点头绪罢了。”
姜琳轻声一哼,意示不信,“这些年我寻遍宫中典籍,使过无数法子,都毫无成效,你这微末修为又能有什么主意?”
明钦微哂道:“你难道没有听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既然敢说出这话,便自有我的道理。你信我不过,又何必放在心上?”
“那你说来听听,让我辨个真假?”姜琳将信将疑的道。
明钦微一沉吟,缓缓道:“我观姬王后发丝密盛,肤色鲜活,体内必是生机尚存。即便是神医也须对症下药,所以我必得知晓她这石化的病症根底所在,才可想出对策。”
姜琳撇嘴道:“这只是浅见肤识罢了,我若不是知道母后还有生机,何须枉耗心力百计医她呢?”
明钦淡然一笑,也不辨驳,沉思着接道:“世间石化之说,大约有数种。其一是精气化物,就像苌弘血化为碧,望帝魂托杜鹃,又有启母石、望夫石,大抵是精气耗尽化为异物,此种最是繁难莫说是我便是大罗金仙怕也难以医得活。姬王后的石化事实只是僵化或固化,应该不属此种之例。”
“倒还有些意思。”姜琳听的入神,不由暗暗点头。
“其二,便是俗说的僵尸和尸变,大抵是精魂未曾消尽或被妖物所乘,实则已无生机可言。姬王后也非此类。”
“你直接说我的母后病症便是了,尽扯些没相干的作甚。”姜琳没好气的道。
“不说个明白,怕你不相信我是有的放矢。”明钦笑了笑,斟酌着道:“剩下的便是魂魄完具,偏是不能动弹。我们知道生灵之性必是魂魄相合,方能够有动有神,有此症状,便是魂魄难合的缘故,或者体魄劳损,或者神魂不完,其实这种情况在凡间并不少见。有的医者便让其亲人经常呼唤沟通,在耳边说些故常,希望能唤醒其灵识。虽然收效甚微,百不痊一,总之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法子。”
“这个法子我也不是没有试过。”姜琳听到此得,顿时略感失望,蹙着蛾眉道:“你说了半天不会就想到这么个办法吧,莫说此法过于渺茫,且又尽人皆知,算不得什么善法。”
明钦笑道:“尽人皆知,人人都用的法子未必就不是上乘之道,况且经由众手,必有颠扑不破的道理在。只是理虽一致,方法却有高下之分。道行高士灵识远异常人,尚且有魂魄不能相合的时候,自然不能像凡人那样口耳诉说唤起灵识。你既然已经试过无数办法都没有效验,姬王后的魂识多半被封印或自行封印了,所以要唤醒她必须要用些特别的法子。”
“什么方法?”姜琳心目一亮,着急的问道。
“这我现在便不能告诉你了。”明钦哈哈一笑,大有深意的道:“山人自有妙计。只是我可不想做那东郭先生。”
姜琳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若真能医好我母后,我便对你既往不咎。”
明钦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道:“我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姜帝姬,你怎么连求医问药都不会?”
“谁知你是不是信口胡吹。”姜琳气恼的掐他一下,恨恨的道:“你好好医治我母后,我姜琳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若是虚言诳我,你欺侮我表姐,亵渎我母后,现在又加害于我,这些新仇旧怨我都给你记着呢?”
明钦闻言哭笑不得,呆了半晌,摇头道:“听你这话,倒像我占了偌大便宜似的。这些细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你能不能先起来,压得我腰都要断了。”
姜琳‘卟哧’一笑,忽然发觉两人的姿势有着说不出的暧*昧,她一双修长的**紧紧缠着明钦的下身,半个身子伏在他后背上,也不知是体内的情焚作祟,还是被他身上的气息吸引,小腹有意无意的贴着明钦的后腰,两腿间有些热乎乎的潮腻,稍一动弹忍不住娇吟出声。
“怎么了?”明钦等了半天,也不闻动静,姜琳趴在他身上不言不语的却不知想些什么。感到她绞紧的**渐渐松弛下来,夹着大腿不时磨蹭几下。
“你先解开我身上的绳索。”
姜琳凑到明钦耳畔轻声说道,若有若无的热气喷到脖颈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后脑,心头泛起一丝异样。肩膀一挺竟尔将姜琳轻而易举的掀了下来。
姜琳双手被缚失了撑持,再加上情动如潮,有些不克自制,娇躯跌落地上,乌黑的长发遮住半边雪白的脸庞,有些说不出的动人意味。绳索紧紧勒进肌肤,娇挺的胸脯益发贲起,伴随着气息的狂乱不住起伏,修长紧致的美腿还纠缠在明钦身上,明眸中露出炙热的渴望。
明钦骇了一跳,在姜琳娇楚的轻吟中手慌脚乱的抽身出来,迟疑道:“姜帝姬,我看你道息有些紊乱,我先给你解开绳索,你自己好生调息一翻吧,我到洞穴里面看看,不会打扰到你的,等你好一些,咱们再仔细商谈医治你母后的事,你看怎样?”
姜琳银牙紧咬,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脸容上满是懊恼的神色。
明钦权衡再三,觉得还是救她一救比较好。一来这灵图秘境是姜琳所造,若是没有她指引,未必能出得去。再来经过一番交谈姜琳的心结有所化解,她并不是乱杀无辜的人,否则也不会对闯入皇陵的俘虏无所杀伤,对于杜、袁两女更优容以待。至于明钦则是三番两次触她霉头,方才更是为求自保,无可厚非。
况且姜琳对姬王后用心良苦,堪称孝女,若是就此杀了她既是情有未忍,又是心中不安。
思来想去,明钦还是催动丝绦为姜琳舒缓下来。谁知丝绦稍稍一松,姜琳倏地挣出双手扑到明钦身上紧紧掐住他的脖颈。
第151章 恻隐之心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1章 恻隐之心 明钦惊怒交加,料不到姜琳丝毫不领情,反而要致他于死地。头颅是六阳魁首,经脉会聚的所在,姜琳又修为精强,真气内焚之下力道大的惊人,被她这么一扼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更别说提聚道息挣拒了。
生死俄顷之际,神念中仿佛涌进一股清泉,恍惚间似乎超脱了肉身的束缚,明钦心知这是神魂出窍的征兆,自从得窥《神游经》的奥义,灵识变得活跃异常,籍着‘神游镜’的助力几乎能达到仙家神游万仞的境界。虽然还无法视肉身为遗蜕,也不至于像凡人那样阴魂离体便命不久矣。
‘神游镜’在神念中翻转起来,一道神光照进姜琳的神魂,借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明钦连忙放出一缕神念闯入她魂识当中,虽然到不了夺舍的境地,却能对姜琳的魂识造成一些干扰。
果然姜琳扼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定了一定,眼眸中露出茫然之色,虽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息已经足够了,明钦飞快在姜琳腹上砸了一拳将她掀翻在地,急忙驱动神念来个故伎重施将‘瓮金椎’变化的丝绦再度拧紧。
“我怎么了?……”
姜琳轻声呢喃着,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惑,看着明钦大感歉然。
明钦冷哼道:“你再装我也不会上当了,快说,这灵图秘境怎么出去。”
姜琳脸色变幻良久,别过头轻哼道:“我本有杀你之心,又何须向你解释。要杀要剐随你便吧,反正我难以活命,为何要告诉你逃生之法?”
“好,这么硬气不愧是祖龙帝姬,麒麟王女。”
明钦微微冷笑,眼光一扫走到冰柱跟前将‘泰阿剑’拔将出来,抬手在剑锋上摩拭了一把,感受到针骨砭肌的寒意,点头道:“果然是当世名剑,吹毛断发,真是好的很。”
姜琳冷漠的瞥了一眼,口唇微动,干脆来了个充耳不闻。
明钦挽着长剑走到姜琳身前,居高临下的道:“据说四灵有祥瑞之名,不光是神通术法万古称绝,身体发肤也无一处不是灵丹妙药,譬如:龙筋、凤髓、虎骨、龟血,灵妙也不比王母蟠桃、镇元参果差上多少。自古不但禽*兽吃人,人也吃禽*兽,不知帝姬你副灵骨能否助我突破真人之境呢?”
“你……你混蛋……”
姜琳勃然大怒,世间灵慧之种莫不以同类相食为大忌,许多道行之士又往往张大此义,三界宗派大多有清规戒律,仁人志士纵然不至于恪守素食,总之不当以残忍好杀为尊尚。
佛家讲众生平等,世人皆知。便是儒者也有商汤网开一面,孔子弋不射宿之类。四灵之中像‘南方凤皇’鹓雏‘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天下知名。即以牛马之属相较多一些灵性未必不是素食的缘故。
齐宣王见宫人以牛衅钟,不忍其觳觫,便令舍之。孟子以为仁术,他持论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即以这点推而广之,老吾老可以及人之老,幼吾幼可以及人之幼,反之则以同类相杀为可耻,肉食亦会心生不忍,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四灵末世以来,龙族、人族代兴,麒麟、凤凰、玄武纷纷以族宝河图、洛书、丹诏进献,归化人道,实即血脉已经和人族合流,所以后代只闻其名,而罕见其种便不足为怪了。
姜琳还是纯正的麒麟血裔,虽不像庞子歆那样对于人族持无分彼此的观念,但也绝非残忍嗜杀之流,听了明钦这一番说辞,脸上现出恼怒之色,过了片时,又泄气般的道:“罢了,世间生灵不管若何强霸,终归要身埋黄土、被蝼蚁所食,你这猥鄙人类,于我眼中不啻蝼蚁一般,吃便吃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神情坦然,清澈的眸子鄙夷的盯了明钦一眼,满是不屑之意。
明钦愕然半晌,本想震慑一下姜琳逼她说出灵图的出路,这副态度倒是始料未及。外间豪贵之流对珍禽异兽的猎杀亦属寻常,从皮毛骨角到血肉脏腑无所不至,归根到底无非是厚利所趋。
若说凡间那些血脉无灵的禽*兽可以让人无视其生命和灵性一饱贪婪之欲,姜琳早已炼形化气,至少外观上和人类别无二致,即便有灵根之效,难不成真将她支解分食了?
世传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妖怪们趋之若鹜,其中修行有成大有人在,可惜终是徒有人形,兽性未泯。唐僧西行可说是仙家钓鱼,愿者上钩,是非对错又非只言片语所能道尽。
阎浮世界生灵众多,虽有羽、毛、鳞、介、倮、昆之分,其本源都在阴阳两气这是不差的,故老相传,娲皇根据自身形貌捏造人类,可知人类本就具有仙家仪表,无怪世间妖怪都须修成人形,再致仙道,事实上则是习以为常的一种误解罢了。
明钦轻叹口气蹲下身体,目光灼灼的在姜琳娇躯上游移片刻,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诡笑。
姜琳面颊微红,狠瞪了明钦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又想使什么鬼主意?”
“姜帝姬,你生得可真美。”明钦感慨着在她柔滑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摇头道:“可惜性子有些冷,若能多笑一笑就好了。”
姜琳只觉得一头雾水,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脏腑中的阴焚之气方才得明钦神念干扰消停了一会儿这时又有起伏之势,忙道:“你不是要找个洞穴躲起来吗?我信你一回便是。”
明钦失笑道:“难道我还等你调息过来要打要杀吗?姜帝姬,你的信誉在这里可大大不好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愿相信。”说着话,飞起一指在姜琳腰椎上疾戳了一记,笑吟吟的打量着她。
“你……作甚么?……呵呵……”
姜琳大吃一惊,明钦那一指却是戳在她笑穴上,当即忍不住咯咯笑将起来,他一缕真气透体而入,登时将脏腑中五情焚气牵引起来,与餐玉之法积存的阴炽之气往来冲撞,冷热交斗厮缠不休,只怕是吞油餐雪都无此折磨。偏是身躯被丝绦缠缚,动弹不得,这下笑穴被点更如火上烧油,笑的她脏腑都隐隐抽搐起来。
“小……恶贼,你不如……咯咯……一剑杀……咯……了我。”
姜琳笑声不止,眼眸泛起泪光,恼恨的抬起一脚往明钦身上踹来。她身受情焚煎熬,难以提聚灵力,这一脚看似凶狠实则没什么威力。
明钦随手抓住姜琳踢来的小腿,透着轻软的纨裤也觉着骨肉均匀、肌肤紧实,再看姜琳面如红潮、体态婀娜,隐隐的热气透体而出,禁不住心头一荡。
第152章 美人化玉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2章 美人化玉 姜琳心头大恼,一只脚挣脱不开,另只脚也奋力踢了过来。明钦微微失笑,抬手一发扣住,笑嘻嘻的道:“这下你还有什么本事?”
姜琳面孔涨的绯红,不但两手被丝绦缚的动弹不得,两腿又被他挟在半空,笑穴被点咯硬的肚腹生疼,脚上用力挣了几下,一股热力忽然从下体奔涌而出,待她有所察觉哪还收留的住,娇躯禁不住急剧抖颤,眼眸中满是羞恼之意。
“怎么了?”
明钦发觉手上的**猛得绷直,倏时又像抽掉骨头似的柔软下来。心头微感奇怪,好在姜琳不在吵闹,便踌蹰着将她小腿放了下来。
“我认输了,你还不快……咯……给我解开……笑穴。”姜琳忍着腹痛,勉强说了句整话。
总算听到姜琳说了软话,明钦也不为已甚,蹲下身体在她腰胁推揉了片刻,使得经络气血平顺,笑穴便算是解开了。
姜琳松了口气,夹着**侧过身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也知道我麒麟无上之宝在于河图,国破之时,母后曾将河图秘奥封印在我们姐妹的后背上。这灵图之法便是我从河图中学来,你想出去的话,便观我背脊自行参悟吧。”
明钦暗暗称奇,怪不得在‘锻魂塔’中时窈兮体内好像有一种神秘灵力竟能驱散死魂之气,敢情根源便在这里。眼光瞄到姜琳挺直的粉背,自忖好不容易将她拿住,万一这话仍是个愰子,意在诱他松了绑缚,连着上两回当可就太蠢了。
“你既然能带我进来,再使个法术送我出去不就行了,河图既是麒麟至宝,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参详?”
姜琳气恼道:“我若非练功出了岔子,难以提聚灵力,何至于让你这术法低微的小贼欺侮,话我已经讲明了,你不敢或者参悟不出,可怨不得我。”
“既是如此,那可得罪了。”
明钦再不迟疑,抓着姜琳身上的丝绦提掇起来,送了一丝灵力上去,‘瓮金椎’受到感应,丝绦上金芒流传宛如活物,明钦趁此将丝绦捋到她腰胁又迅速收紧,此番他小心戒备也不怕姜琳使出什么花样来。
“脱就脱啊,你别撕我衣服。我这里没得换。”姜琳有些无奈的叮咛一声。
明钦啼笑皆非,感慨道:“姜帝姬,你可真没有做俘虏的自觉呀。”
姜琳轻呸一声,撇嘴道:“你这是乘人之危而已,回头你要治不好我母后,瞧我怎么收拾你。”
明钦懒得跟她胡搅蛮缠,好在姜琳的衣袍甚是宽大,他又无意施暴,自然没必要将她衣裳扯的七零八落,解开她胸前的衣带,和着数重单衣一起从香肩上剥落下来。
先前姜琳穿一身金色重甲,看起来威武不群,这时惟余裹胸却见她身形颇为纤瘦,肩若刀削,肌肤滑腻,光洁的粉背白晳如玉刺人的眼。
“图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明钦平复下心头怦动,姜琳的后背虽是极美,关键少了一件重要物事,让他立时有种再落圈套的感觉。
姜琳娇躯微颤,生平第一次几乎赤*裸在一个陌生男子眼前,着实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可惜双手被缚想要有所遮蔽也不可能。听到明钦的质问,轻哼一声道:“我都说了是封印在背上的,你用肉眼当然看不到了。”
“那要怎么才能看到?”
明钦觉得自个好像有些痴愚,不论姜琳说什么都信以为真,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好的法子。
姜琳感叹道:“母后封印河图是为了躲避龙族的耳目,所用的法子自然十分精巧,这股力量我也只是偶尔在魂梦中能感觉到,你看它不见也不足为奇。我要试着吐纳调息了,你最好不要打搅我,若是我侥幸没被五情焚气烧死,或许能带你出去呢。”
说完也不管明钦在一旁疑虑丛丛,自顾盘坐起来阖上眼目默察体内纷杂的真气。她原是对明钦有些顾虑,也曾动了杀念,可是相处起来发觉他还算规矩,方才和晏轻舞、景玉箫四大强手一番打斗,灵力损耗极重,不但弹压不住体内寒热两气,竟至于被明钦所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对他的担忧反而显得多余了。
明钦抚着下颔微微苦笑,不管姜琳能否恢复修为对他来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惟一的办法便是从她背上找出河图先一步逃遁。可是听姜琳的话头,这似乎比复活姬王后还要艰难得多。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不知何时寒窟又飘起雪花来,姜琳盘坐在冰面上更不稍动,过不多时,发鬓上便染了一层霜色,肌肤越发滑润起来,晶莹剔透泛着隐隐的光泽。
心头升起一丝怜意,明钦小心翼翼的捏着姜琳的衣裳给她披回肩上,无意中瞄见她的脸色,不由微吃一惊,她的脸容不知何时泛起玉石般的颜色,虽是惊人的美丽,惟独少了几分生气,情状和姬王后如出一辙。
“这难道便是什么‘照玉神功’的后遗症?”
照玉神功本是太上忘情的上乘功法,但是后人资质有差,往往误入歧途,将忘情之道炼成无情之道,再加上餐玉之法强御五情焚气,两者扞格不下,精气一衰反而会出现石化的迹象,真是愈错愈远,不可收拾。
“姜帝姬,你醒醒。”
明钦推了推姜琳,发觉她的肌肤生出一种坚硬的质感,几乎感觉不到血脉的流动。挠着脑袋思量了片刻,心头一动,既然姜琳的情状和姬王后颇为相似,他大可以将想来救治姬王后的法子预先在姜琳身上试一试。
他和姜琳说唤醒姬王后灵识不能用凡人的法子,像姬王后和姜琳这样的道行高手灵识沉溺极深绝非凡人六识之法能够沟通,倒是佛家法门可以一试。
人说佛法精深,不但于七识八识有甚深体悟,又常能超渡亡魂,自不是儒者不事鬼神可比,其以慈悲心普惠天下又不同于道家清静无为,是以感召力有绝大的一面。
明钦参详须菩堤证果记对《金刚经》颇有顿悟,其中空相之道最能破人执念,相信对石化之症有些助益。
世间至德大道总是没有不可示人的地方,不管是道家《道德》、《南华》、《冲虚》诸经,儒家四书五经之类,抑或是释家《金刚》、《椤严》、《法华》等等流传既广且易,坊间书肆唾手可得,而古往今来真能悟入得道者又有几人呢?
第153章 佛音梵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3章 佛音梵唱 《道德经》文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这上下之分也并非尽在智愚之差别,自古中夏四民:士、农、工、商,百姓所求在吃饱穿暖、官吏所求在升官发财,舍此之外,鲜有不以为迂远无谓的。道之不行,又何足奇怪呢?
惟有九曜诸天稍注意于道德之学,古来能成仙得道的大抵是些道行精微之士。至于近世仙道日渐昌明,就中也免不了泥沙俱下,现今的仙道又称为科学,一指其进境而言,一指其学理而言,囿此之道,往时凡夫以为飘渺莫测者一一成为现实,似乎拉近了仙家和凡人的距离,说到仙家的至高境界——长生久视之道仍非常人所能企及。
明钦在接天崖上得月宫天子精魂传授‘太平清领’一书,对于道家的种种法门条分缕析,囊括几尽,可惜这书在神识中存留时间不长,只草草看过三分之一便湮迹无痕。
另一部让他眼界大开的则是须菩提的‘证果记’,世间妖魔修行之法,总以先修炼人形,即娲皇之貌,再从道家法门悟入为最佳,是以他和荆眉妩从小便进入人类学堂读书,学习人类圣贤经籍。
此前四灵传承亿万年,神通之学如河图、洛书、丹诏天书之类颇能窥见宇宙奥妙,然则终至于衰蹶不振,一个很大原因便是未立文字。
文字可说是人类的独创,垂统三界的基石所在,论起道法、智慧诸般四灵甚至远胜于人类,即便后来的圣王伏羲、大禹、商汤、文王也都是得四灵授书才能进窥天道,终成大圣,这中间的香火之情确然是无法泯灭的。
但是无文字之承载,文化便只能父子师徒相授,一旦有个差错,极容易成为绝学。所以伏羲画卦,神农结绳,到了仓颉终于制成文字,方时‘天雨粟、鬼夜哭,龙乃潜藏’。真是造化不能藏其秘,灵怪不能遁其形,人族代兴其势已不可阻挡。
中夏文化另一创获则是文言。如果说文字使文明的层积成为可能,那么文言则拉近了历史的距离,中夏最古之史书则推《尚书》,距今已四五千年之久,而三尺童子只要稍识文言便可略知其义,遍观寰宇真可说是异数了。中夏百姓特注重于传统大约文言亦是功不可没,中夏不论如何沦夷,乃至数度被异族攻占,其于历史终无甚深隔膜之感,则文言的功用可谓奇伟。
至于近世的种种非难惟在于文言不甚简便,这其实是另一问题,世间的事物大都有利弊两端,至少从文言在历史中起过的作用来看,确然是无可非议的。
因此之故,明钦往时对《金刚经》这部大乘经典曾有翻阅,可惜只是泛泛而观,无法悟入罢了。此番对《金刚经》重加审读,与齐天大圣也大有关系。孙悟空其人其行籍《西游记》之流传在中夏广为流传,吾人乐于称道甚至对其妖圣之名亦不甚介怀,今知孙悟空偌大本领原是须菩提将‘《金刚经》法要’改头换面而来,有了这一层名人效应,心理上便要着意几分,大约也是人之常情罢。
有了佛陀十大弟子中‘解空第一’的须菩提亲为说法,明钦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可惜他对《金刚经》原义并不纯熟,至多也就背个金刚偈四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好在又有《般若心经》,亦是大乘经典,和《金刚经》的义理一以贯之,不过二三百字,明钦爱其文字义蕴,颇能记诵,这时便运起佛家梵唱之法,字字贯注,在姜琳耳畔反复念诵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如是念诵数四,灵识贯注字句之间,法相之力自然而然显露出来,眉心灵光汇聚,散发出一股冲融之气。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姜琳沐浴在法相之光映照之下,面无表情的脸庞似乎渐渐颦蹙起来,洁白如玉的肌肤泛起玫瑰色的红晕。
“你在我耳边乱叫什么?”
再过片时,姜琳睫毛轻颤睁开眼睛,紧凝着黛眉瞄了明钦一眼,神情有些异样。方才餐玉阴炽和五情焚气往来冲撞,餐玉之法本就是用来缓和修炼五情内焚引起的剧烈灼痛的,可是她在皇陵中修炼太久,地气中十分缺乏真阳之气,以至于五情内焚驳杂不纯,潜炼之时灼痛之感因之倍增,她随即加大餐玉的份量,久而久之,又积生了一股阴炽冰寒之气,无法化解,恰如水火相激,两不相让。
她方才潜运道息,原想以‘照玉神功’将五情焚气强行镇伏,乃至被阴炽之气乘虚而入,因而出现化玉的迹像。明钦及时以梵唱《心经》代为化解,心念将息未息之际,隐隐觉得那股炽盛的积玉冰寒随着梵唱牵引退潮般消隐下去,惟今五情焚气虽然乘势猛涨,到底是她潜心修炼的化情真气,没有积玉冰寒从旁干扰,登时痛楚大减。
“姜帝姬,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明钦悄悄观察姜琳的脸色,同时暗自戒备。皇陵中这些女人一个个修为绝高,但是隐遁太久,多少都有点不近人情,难以常理度之。他虽然半情不愿的出手相助,谁知人家会否领情呢?
“这小子倒是有些门道。”姜琳暗暗惊诧,对于明钦夸口能医活姬王后升起几分信心,缓缓点头道:“我体内的积玉冰寒倒是压服住了,你方才用了什么方法,好似唤醒我的灵识?”
她仔细一想,便悟出并非明钦能够牵引她体内的真气,而是刺激了她的灵识让她在潜移默化之中不驰不骤使的相持不下的两股真气不争而散。说起来这真是极难体察的一种状态,若是她有意为之便万万不能成功,谁知明钦这一番施为反而歪打正着,生出奇效。
明钦一听姜琳的修为似乎恢复了,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见她脸色还算正常,也没有骤加问难,干笑道:“这便是我想来救治姬王后的办法,现在也不必瞒你了,我略知一些佛家的法门,佛法对灵识一道所见独大,方才不过是诵经梵唱罢了,你能够安然无恙,那真是好极了。”
“是么?”姜琳浅淡一笑,微哂道:“看来你会的还真是不少,可是你不知轻重,胡乱施为,虽然让我体内的积玉冰寒暂时潜息,反而使五情焚气乘势坐大,这比账可该怎么算?”
第154章 天作之合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4章 天作之合 “算账?”明钦心头咯噔一跳,讪然笑道:“你的病症虽然没怎么好,看来也没怎么坏,而且侥幸没化成冰石,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这话好似不错。”姜琳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反问道:“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明钦没料到姜琳变得好说话起来,诧异的瞥了她一眼,嘿笑道:“谢仪什么的倒也不必,你只将我送出此境便好了。”
姜琳默然道:“这事我方才已经跟你讲明,你只须参悟出我背上河图璇玑,自然便可以出去。我也不想困顿在此间,可是受功法遗患所扰,道息紊乱,惟今也没有善策。”
明钦看她不似诳言,迟疑道:“你这功法到底有甚弊病,为何发作起来至于如此?”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想成就神通造化,哪有不担些风险的。吾人只问这功法精不精深,威力几何,至于患害深浅却是难以逆料。”
姜琳轻柔一叹,心思复杂的瞄了瞄明钦,莞尔笑道:“咱们两人说话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明钦讪然一笑,自古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四灵之族不论肉身神通都远胜于人,在一般灵族的观念中,对人类的观感和人类看待昆族没什么两样。
世间称五虫,或说羽、毛、鳞、介、倮,或者将倮易之为昆,在四灵争霸的年月,倮即人还远远不能相提并论,昆就更是不与耻数了。直到后来人族建统之后,为了彰显万物灵长的尊贵,才将昆移易进去填充五虫之数。
这也并非人类的首创,祖龙扫平陆海之后,便曾以龙族取代麒麟列为四灵,而龙族血脉驳杂,算不得纯粹的鳞类。人族常自诩为龙之血裔,因此血脉中更是总成四灵,再加上娲皇之貌,万物灵长倒也算名符其实。
中夏蒲留仙《聊斋》一书集往古志怪之大成,其间不但有花妖狐怪种种异闻,也兼及昆类,可见世间有灵之物大抵是相互尊重的,姜琳贵为麒麟王女,虽然封陵之时人族在三界尚属敬陪末座,她对明钦等人倒无多少鄙薄成见。
“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愈我之疾,成你之愿,只是不知你肯否答应?”姜琳轻啮娇唇,神情显出一丝异样。
“什么办法?”明钦喜道:“既有良方,你怎么不早说?”
姜琳张了张口,雪玉般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赧然道:“你娶我吧。”
“什么?”若非明钦修道有年,听力过人,几乎以为耳朵出了毛病,这姜琳不久前还对他喊打喊杀一副冰冷模样,忽然说出这个话来着实让人莫名其妙。
“若想出去此间,你只能先娶我,苟且偷*欢的事我可是不会做的。”
姜琳泠泠然说完,又微喟道:“当然,我姜琳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方才我有些对你不住,你心中肯定有怨气,成亲之后我会尽力补偿你。如果实在合不来,我允许你休了我。”
明钦听的目瞪口呆,只觉得姜琳想法太过儿戏,偏生她脸上一本正经,让人难以怀疑话中有什么不尽不实的地方。
“为什么非要娶你呢?”
明钦啼笑皆非,尽管姜琳血统尊贵,美貌非凡,但是娶妻可不是买幅画挂到墙上看,两人从涵养和性情上看不出多少相合之处,一旦答应下来将来岂不得镇日鸡飞狗跳,至于休弃之说更是随便一听罢了,看似合乎情理实则不足深究,生生之道未尝没有波折,抱定不渝之志尚恐不能偕老,若是常存不合则去的念头没有不中道夭折的。
姜琳微一沉吟,缓口气道:“化生之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两气交感,变化无穷。四灵各得四象之一体,而各有阴阳合德之道。河图璇玑是我母后以麒麟秘法封印,此图关系三界玄奥,因此必须暗合生生玄机才能解开。至于‘照玉神功’亦是前人从麒麟血脉神通演化而来,虽是独出机杼,精妙绝伦,可是过犹不及,阴阳之质失衡过甚难免引起反噬。”
明钦沉默不语,姜琳语锋及此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况且这个提议对他也没什么弊害,只是太过意外罢了。
姜琳等了半天不见明钦表态,不由暗暗气恼,心想:本公主才貌俱不俗劣,难道还配不上你个人类小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可恶至极。”
明钦看出姜琳有些不悦,心念微转,便知根由,既然有心鸾凰偕飞,可不能太过生份了。缓步走上前去,扯住丝绦神念微动先将绑缚去了,轻笑道:“帝姬如此青睐真让小可受宠若惊,可惜我身无长物,仓猝间无以礼聘,真是委屈你了。”
姜琳心头微松,活动着胳膊横他一眼,撇嘴道:“我又不图你什么。婚配之事一要求证于天地神明,二要求证于父母双亲。如今天皇、地皇也作不得我的主,神明拜无可拜,我父王崩逝已久,母后湮息无识,可作遥祭。咱们便在这里拜上几拜,且求两心相印如何?”
明钦刚要答应,念头一转,愕然道:“这好似有些不对吧。我又不是招赘到你家,哪有只拜你父母的道理?”
姜琳闻言一怔,卟哧笑道:“呆子,我又没说不拜你父母,今日只是权且成礼,想让我进你家的门,三媒六聘一样也不能少。你可别想糊弄过我。”
“那是应该的。”
明钦笑了笑放下心来,两人便并肩跪下望空拜了一拜,又转过身交对拜了一拜。明钦见姜琳鬓发散乱,虽是略显憔悴,却不掩美质,未成想须臾之间便有了妻室,此情此景简直太过玄妙。
姜琳亦是百味杂陈,不过她性情刚毅,认定的事情绝不拖泥带水,拍拍衣袖站了起来,眉宇间露出一丝羞涩,微咳道:“你跟我来吧。”
秘境之中有许多冰穴,生满万载不化的坚冰,满目晶莹让人目眩神移。明钦跟着姜琳钻进一个大些的冰穴,里面竟然有一些简易的布置,睡床是一面光滑平阔的冰石,上面冒着丝丝寒气。
明钦恍然这里是姜琳闭关潜修的地方,有些器具便不足奇怪了。她的照玉神功也真是古怪,竟然选择这么个冰寒透骨的环境,冰穴之中寒气霭然,比之外间何只冷了十倍。好在明钦体质特异,于寒热两气颇有一番中和的奥妙,此间虽冷倒不比鱼龙舞升天或接天崖岩溶难挨许多。
第155章 生生之道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5章 生生之道 姜琳见明钦一脸坦然,并没有委顿颤栗之状,顿生几分欢喜,浅笑道:“呆子,我在这里做你的小妻子好吗?”
明钦微笑不答,拂开满头乌顺的秀发捧起姜琳莲朵般纯净的脸庞,唇齿相贴,姜琳娇吟一声,搂着明钦的肩背微微颤抖起来,脸蛋上一片酡红,肌肤泛起片片霞色。
她的五情焚气在体内烧灼已久,虽经佛音梵唱暂时平伏,却没有化解半分。这时肌肤相接不免情潮涌动,五情焚气陡然翻覆起来,姜琳也不在刻意压制,整个娇躯紧紧挤压在明钦胸前,鼻息咻咻,情热如火。
明钦从未想过清冷自持的姜琳能如此媚人,大手伸到衣裳下摩挲她绸缎般光滑细腻的肌肤,矮身托起腴美的腿股放到冰床上面。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凉意,姜琳勉力睁开美目,胸前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被扯落,娇挺的乳肉雪玉般堆在胸前,一阵羞意涌上心头,她慌忙掩住衣襟夹着**往床里爬去。
明钦微微失笑,看来再怎么胆识过人的女子到了这刻也难免有些惶惧。看着姜琳小鱼儿般摇着身子想要溜走,明钦**也起,自不会如她所愿,电般抓住轻软的绸裤笑吟吟的坐到床畔。
“你干嘛?”
姜琳惊觉裤子有些松动,她能不能爬走暂且两说,绸裤被明钦抓牢了,很有顺势褪去的危险。
“琳公主,你不服侍相公就寝,还想跑到哪里去。”
明钦抬手在姜琳紧实的臀儿上拍了两下,揽住柔美的腰肢搂回怀里,揉捏着香软的腿股爱不释手。
姜琳体软如绵,又被体内的焚气四处狂冲,肌肤火热异常。嗅着明钦身上的男子气息,心神一阵迷醉,喘息着任他拨去衣衫,露出羊脂白玉般的姣美**。
明钦微微感叹,从被姜琳提着利剑追的望风逃窜到将她搂在怀里恣意赏玩,相隔虽不过半日光景,着实有天堂地狱之别。
不知是否恨尽爱生、嗔罢生怜,姜琳的玉体实在让他有玩赏不尽之感,流连着美乳玉股、吻点如雨落在火炙的肌肤上无所不至。
直到姜琳忍耐不住将他推倒在床,压在上面大声娇啼,明钦愕然而笑,妙处相接只觉得一片湿腻。
短兵相接,**颠狂。姜琳是情火内焚,需索无度,明钦少年轻狂,也不知轻重,冰窟寂寂,更不知几番花落,只将孤寒的冰石认作香暖的婚床,谁料往日的怨家竟成闺中的娇客。
也不知几番舞弄,姜琳的粉背上缓缓泛起熠熠光亮,温暖异常,恍惚间清寒的冰穴似乎消失无踪,神念倏时飞越天上地下到了一个莫名的宫殿,雕栏玉砌,凤阁龙楼,冲融的气象观览不尽。
明钦摇了摇头收回神念,两人仍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拥抱着,姜琳搂着他的脖颈眼眸微阖,脸蛋是满是动人心愧的光彩,隐然的泪痕让人心生怜意。
“琳琳,你背上怎么了,难道是……”
明钦记起姜琳背上封印着河图璇玑,疑惑往她粉背上看去。
姜琳轻嗯了一声,伏到冰床上微声道:“此图只有与心爱之人两情缱绻方会显出,你好好看看吧,对你我都有好处。”
目光触及姜琳后背明光,明钦陡觉得神念中泻入一股灵智,涌起奇妙莫测的感受。这河图璇玑非图非文,乃是一片片浩茫无尽的明光元气,其中饱藏着青、白、赤、黄、玄诸种神光,难测究竟。
四灵都是得天地元气而生,是以先天便和宇宙玄奥有所感应。河图、洛书都是麒麟、玄龟背上图象,凤皇羽纹又是仁、义、礼、智、信数字。伏羲画卦遵于河图,仓颉造字同样仰观天象,俯察地理与鸟兽之纹状,是以中夏文字画以朱砂,便成符箓,往往能驱使鬼神鸟兽,岂可轻忽视之?
这河图相传是麒麟从黄河中跃出以授太皞伏羲,是否本名亦不可而知。总之广汇麒麟一族亿万岁之神通法要则无可置疑。河图之中暗藏璇玑稍有敏思者一望可知,至于其玄妙几何就众说纷纭了。
姬王后于麒麟倾覆之时,为了避免此图被祖龙所得,薪火无传,将之分别封印于麒麟公主体内。事实上则是四种麒麟王室因河图推衍出的大神通,因为四灵之族没有文字,所以河图传达的法要自不如人类的直观精微。
明钦观察了片刻也不得要领,只是隐隐觉得图内的明光似乎做着种种牵引,他干脆放下灵识一缕神念顺着明光的浮动自行驰骤,体内的道息也在潜移默化之间流转起来,却又不同于人类经络运行的方式。
凡人炼气总是从吐纳呼吸,调息经络开始,而经络便如同沟浍河渠渐渐拓宽壮大,高明者能打通任督两脉,使经络成一周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武人境界才算是大成。
可是离之天人大道还差之甚远,更莫说真人、圣人须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以沟浍拓展之法毕其一生也难以梦见。
而河图中潜藏的则是化成之道,两气交感化生万物,阴阳化合自然也可以进窥天道,这也是世间双修之法颇有流传的缘故。只是凡间双修之法貌似合籍双修,实则还是经络炼气的路子,所以归根到底仍非化成之道,奸邪者甚至沦为阴阳采补之流,害人害己,遗患无穷。
凡人之性命,上寿百二十,七十古来稀,所以眼界所限,只晓得炼气养生,结丹夺舍之类,许多人皓首苦修,仙道难成。却不知仙道最关要的则是‘大其精神’,凡夫犹可以数度轮回,何况精气皓爽之士呢?
儒家虽不语怪、力、乱、神,其道却暗与天地玄奥相合,大概儒家精于易理,颇能乐天知命,与俗世常有救度之念,虽不孜孜于修道,而往代圣贤砥砺志节、道德,精魂自有凌跞于人之处,至于沧海横流不易本色,山河变色不改操守,常能死为神灵,不是胜过入山学道许多吗?
道家入山者多是养生延命之类,未必能成,儒家不以生死为念,反能精魂贯日,浩气长存,道之一理又何须苦修呢?
所以修行之道并非炼气一途,炼气之法亦并非拓展经络不可。
河图中展示的天地玄奥指引的便是化成之道,伏羲因之而创为八卦,遂开中夏人文。其关捩则是要‘大其精神’,不大其精神如何能与天地精神往来?
凡夫之无所成就往往在于欲求太多,俗说碌碌无为,看似整日繁忙而无所作为,不是没有作为,而是放诸天地宇宙之间太过微不足道罢了。
近世仙道又称为科学,科学亦非‘大其精神’不可,古有杞人忧天,人皆笑之,孰不知这正是一点仙道的精神,若能继而广之,何愁中夏不生科学呢?至于‘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庸俗之见一入人心,则文化之消极堕落便积重难返了。
第156章 大其精神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6章 大其精神 两人体内的真气一经河图联通,仿佛置身浩渺无垠的宇宙,浑身充盈着勃勃生气,沛莫能御。这五情内焚原本就是炼情返气,从而达到气随情动的功效。五情,本是因气而生,积郁而勃发,所以古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戒惧于民之怨气也。
这路法门可说非常高明,可是平情之道却有多端,有人以忍,有人以导。唐代张公艺九代**,门内和睦,高宗奇其诀窍,张公艺写了一百个忍字,人以为贤。孰不知忍是心上刃,孔子尚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又岂可奉为圭臬呢?自古道,心平则气和,心有不平,则形于颜色,所谓忍者,轻者自伤,重者伤人,势所必然。
两法也正是鲧、禹父子治水功过相反的因由,而导之要妙,便在于‘大其精神’,观于海者难为水,登泰山而小天下,心悦而诚服,无所勉强,无所谓忍,则可以无后患了。
姜琳修炼五情内焚的方法正是忍之道,初始固然有所成效,五情化之坦然无夷,久而久之,一事难忍则怨愤横生,积怨暴发便至于走火入魔,貌冷而心怒,以忍化情断不可取。
得河图玄机之助,好似将些许心绪放诸宇宙广大之中,顷刻便烟销云散了。
两人将神念贯注河图玄机之中,随着真气的自然流转,不知不觉便沉睡过去。
冰窟之中不知昼夜,明钦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气机充盈,两人还严丝合缝的纠缠在一起,神念间似乎也建起了某种联系,姜琳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四目相投大有几分缠绵情意。
姜琳推了明钦一把,微羞道:“你倒是出来呀。”
明钦讪然一笑,刚一起身就听姜琳轻叫一声,掐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紧。
“怎么。”明钦眼中露出奇怪之色,顺手攀住她丰挺的椒乳慢条丝理的动了几下。
“你……”
姜琳美的眼波荡漾,飞快的啮住手指别过头去。
两人啼声初试却都乐此不疲,两相纠缠起来免不得鸳梦重温,纵送许久才在一阵粗重的喘息和吟鸣中平复下来。
“小贼,你不是老吵着要出去吗?怎么现在一点也不急了。”
姜琳红着脸飞快的整理衣裙,想起那些羞人事忍不住向明钦轻声埋怨。
明钦微微失笑,伸手在她脸蛋上抚了一下,感慨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被我的琳公主给迷住了。”
姜琳心中甜蜜,可能是化解了积玉冰寒的缘故,她看起来便如坚冰融化,春回大地,唇角带着隐隐的笑意,和先前冰冻三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小贼,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要尊重我知道吗?便是到了外面,也不许当着我面和你师姐什么的勾勾搭搭。”
“这……我自有分寸。”明钦尴尬一笑,岔口道:“那你是否也该尊重我一下,小贼算什么称呼。”
姜琳横了他一眼,悠悠道:“人家最宝贵的东西都让你偷去了,还不是小贼吗?”
明钦听她说的动情,不由心生感触,抚着姜琳的香肩道:“琳琳,我会对你好的。”
“但愿如此。”姜琳轻柔一叹,自嘲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我有些后悔允许你休我了,你可不要当真啊。”
“未成想琳公主也是痴人。”明钦笑着安慰道:“咱们是妇唱夫随,又何须相思呢?”
两人低声说笑了一会儿,姜琳得河图玄机之助,不但将照玉神功的弊患消弭无形,神通更大为精进,记挂起姬寒的安危,不须明钦敦促便有出去的意思。
这灵图秘境是她以河图元力在水白玉上造辟而出,暗藏五行变化,玄妙难测。若是不识河图玄解,入此境来便如堕云雾之中,休想找到门径。
好在姜琳元气恢复想要出去便很是简单了,姜琳整束停当,容光焕发的往寒窟外行去,刚迈出脚步一个趑趄差点栽倒在地,闷哼一声禁不住蹙起黛眉。
“小心点。”
明钦慌忙伸手扶住,抿了抿嘴唇尴尬的笑了笑。
姜琳怔了半晌,连小耳都红透了,攥起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记,恨恨的道:“你真是坏透了。”
“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明钦低声询问。
“不要,”姜琳赧然的摇摇头,眨眨眼眸笑道:“呆会儿若是晏轻舞她们再对我喊打喊杀,小贼你可看着办吧。”
明钦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谑笑道:“放心吧,除了我谁都别想伤害你。”
姜琳娇柔一笑,不由想起方才抵死缠绵的光景,身上传来一阵燥热,吓的连忙收起心怀,观察了一下秘境中的元气流布,抬手打出一道焚气,光焰矢矫盘旋现出一个明光闪烁的门户。
“走吧。”
出去的门户已经找到,凌空渡虚的本事明钦还是有的,他体贴姜琳身体不适,连忙在她纤腰上一挟,使个移形换影的身法幻影连闪从门户中飞越而出。
宫殿中,晏轻舞等人都没有散去,她们在水白玉墙壁上观察了许久却都不得要领,反而遁来此处的姬寒行藏不密被几人堵个正着。
姬寒的‘大罗无相拳’虽是足以和照玉神功相媲美的貔貅大神通,修行之难却更甚几分,姬寒苦炼多年,也不过学得一鳞半爪,在寿昌宫中突然施展出来,固然大收奇兵之效,为了牵制晏轻舞和芈溪也大耗元气,以至于被景玉箫姐妹联手合击,撑不了一时半刻便受伤败北。
她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自然须知会姜琳让她早做准备,谁知不巧姜琳正在冰窟闭关,她寻觅不见便找了个僻静之处略事调息,对外间的事情毫无所知,直到几人掩袭而至,才惊觉不妙,晏、芈、二景四女联手任她三头六臂也毫无胜算。
明钦和姜琳破壁而出,远远便听到斥喝打斗之声,景玉箫姐妹围着姬寒大打出手,一招一式都凌厉非常,更有晏轻舞绞着金鞭站在一旁掠阵,芈溪也目视场中一脸专注。
姬寒徒手对敌,虽是掌风霍霍,步势稳健,在景氏姐妹左右夹击之下也没有还手之功,景玉箫拳法刚猛凌厉,动则挟风带雨,有雷霆万钧之势。景玉映进退之间却颇为超逸,好似俊鸟在空,每每能扼击姬寒的拳式,使她不得不变招相应。
此消彼长之下,景玉箫更是气势十足,招招不离姬寒胸腹要害。
“姬寒,你已经计穷势蹙,还不束手就擒。”
胜负将分之际,晏轻舞轻喝一声,金鞭飞旋而出从景氏姐妹身旁呼啸而过,疾缠姬寒头颈。她这一招倒不全是落井下石,渔翁得利,景玉箫性情骄横,若是任由她们姐妹再合击下去,姬寒无疑是非死即伤,四大帝姬旗鼓相当,如此结局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第157章 风波消弭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7章 风波消弭 “住手——”
姜琳一见姬寒处境危殆,连忙隔空虚抓,‘五情焚气’肆虐起来足以使风云变色。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丸在下,景氏姐妹和晏轻舞都蓄力已久,志在必得,全未料到姜琳掩袭而至。
姜琳得河图玄机中的化成之道相助,不但化解了‘照玉神功’的弊害,阴阳合德之余‘五情焚气’益发精纯,看起来似乎没有裹胁着冰寒之气的凶煞,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从来道行之士最重神魂淬炼,倘若有所损伤可比皮肉之痛危险百倍,‘五情焚气’能够在无声无息中浸润到敌手脏腑,直接焚炼其真气,强霸至极。
晏轻舞和景氏姐妹识得厉害,焚气袭体忙不迭摇身闪开,谁都不愿和焚气正面冲撞。
“表姐,你没事吧。”
姜琳一击得手,掠到姬寒身边并肩而立,仔细一看姬寒脸色苍白,形容狼狈,顿时恚怒暗生,冷然道:“我表姐究竟有何过犯,几位公主非要致她于死地不可?”
她先前受寒热相冲的困扰,又恼恨明钦闯入灵图窥到姬王后,一言不和便与四女大打出手,对于姬寒犯下何罪反倒知之不详。
“钦卿……”
晏轻舞一眼愰见明钦脱困而出,不觉大喜过望,借着姜琳分身搭救姬寒的机会扭身迎了上去,搂住他脖颈叫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钦轻咳一声,推开晏轻舞妖娆的身子,颔笑道:“有劳师姐牵念。”
“姬寒坏了本公主的栖身灵图,大逆不道,太后已下旨拿她,还命你交出兵符由晏公主代为执掌。你二人抗命不遵,简直罪无可恕。”
景玉箫满面恼怒,她向来自恃雄强并不怎么将四大帝姬放在眼里,哪知此番交手合数人之力都拾掇两女不下,早已愤恚填膺。
姜琳瞄了瞄神态亲昵的明、晏两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轻哼道:“我道是什么事劳烦箫公主大动干戈,原来不过是坏了几幅灵图,我表姐素来稳重宽仁,怎会无缘无故坏公主灵图。此节定然事出有因,还望箫公主明察。不要中了歹人的圈套。”
景玉箫微微沉默,她也不是全无心机的人,对这中间蹊跷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姬寒供认不讳,且对景氏一族大有侮慢之辞,怎可不加以惩戒,以儆效尤。
晏轻舞心情大好,笑吟吟的道:“姬寒毁坏公主灵图,形同谋逆,她自己都已经俯首认罪,姜帝姬,你百般袒护又有什么用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姜琳嗤笑一声,也不示弱,“我姐妹守卫皇陵多年,向来忠心耿耿,如今不过毁坏几幅灵图,便参以谋逆大罪,怎能让人心服?我愿与公主一同面见太后,陈明原委,至于公主的灵图责她璧还便是。”
景玉箫冷哂道:“灵图可是先皇帝伟力所制,你两个拿什么赔还?”她之所以大动肝火很大原因是灵图为先代所传,不可再得,一旦毁去她的神魂便失去了藏身之所,若是短时间内无法修成很可能要魂飞烟散,谋逆的罪名也是指此而言。
姜琳淡淡一笑,傲然道:“我姜氏一族善于画形,河图玄机名闻三界,箫公主只须给我一点时间,何须诸多顾虑呢?”
“此言当真?”景玉箫眼目大亮,若是灵图可复处置姬寒倒不必急于一时,否则即便将姬寒碎尸万段对她也没有什么实在的益处。
姜琳微笑点头,拱拱手道:“还请箫公主法外施恩,容我将此意禀明太后,好让表姐将功折罪。”
“既是青麒帝姬代为说情,本公主就暂且宽贷她几日。若是介时拿不出灵图,再数罪并罚。”
景玉箫冷冷瞥了姬寒一眼,心有未释,拂袖道:“你们随我到慈宁宫觐见太后吧。”
一场风波骤然消弭,众人各怀心事向着慈宁宫行去。
姬寒自打见了明钦出来便有些魂不守舍,姜琳只道她担心太后不讲情面,拍拍她肩头意示宽慰,扭头瞥见明钦站在远处,招手道:“钦之,你过来。”
晏轻舞微微一怔,抓住明钦的手臂疑惑道:“钦卿,你何时跟姜琳有此交情,莫非在秘境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接触?”
明钦微觉尴尬,心道晏轻舞真是目光如炬,迟疑道:“不瞒师姐,我和琳公主已经成亲了。”
“什么?”晏轻舞脸色大变,怫然道:“是她逼你的,还是你见色起意?”
“晏公主,我和钦之是两情相悦的。自古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即便你有些不平,为何不能成人之美呢?”
姜琳虽然性子冷一些,心思也是玲珑剔透,不难看出晏轻舞对明钦的感情可不是同族姐弟那么简单。
晏轻舞又恼又恨,皇陵封闭万载地底极端缺乏真阳之气,似明钦这般卓异的男子简直是天降祥瑞,晏轻舞千方百计将他从姬寒身边要过来,对于芈溪和汪婧尚且有所保留,做梦都没想到会被姜琳乘虚而入,真是后悔不迭。
“笑话,你先前还对钦卿刀剑相向,哪有半分情意可言。姜琳,往日只看你一副孤芳自赏的姿态,谁知骨子里这般妖媚,我师弟少不更事,你休想来骗他。”
晏轻舞老牛护犊般搂着明钦不肯撒手,想到伤心处不由珠泪盈然,捶着他胸口狠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一见了美貌女子就把师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枉费我一片真心待你。”
明钦心生惭怍,他和杜芳惜等人一道被俘,若非晏轻舞另眼相看,百般周旋,还不知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困顿多久,人非木石,岂能无感?和姜琳成亲实是始料不及,虽然是情势所逼,两人已有夫妻之实,断然不可抛置。
姜琳见此情状缓缓止住脚步,淡然笑道:“钦之,看来晏师姐对我有些误会,你便代我安慰她一下吧。我姜琳不是小肚鸡肠的女子,对你的品行也放心的很。”
明钦讶然的望了姜琳一眼,不知是否濡染了河图玄机的化成之道,领悟了‘大其精神’的奥义,姜琳这番话说的漂亮之极,连机巧百出的晏轻舞都落了下风,暗里地又不轻不重的点了明钦一下,让他不敢擅越雷池。
这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晏轻舞原本信心满满的要将姜琳姐妹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头来却是赔了相公又折兵,被姜琳占了名份再想掰回来可就难了。
第158章 巧为周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8章 巧为周旋 到了慈宁宫外,众人不约而同沉默起来,漆黑的宫殿好像睡着的怪兽,充满了诡秘的气息。
景玉箫止住众人先入宫回旨,姜琳挂念姬寒的安危愁眉不展,晏轻舞则凝神思索补救之法,明钦乐得两人不再唇舌相争,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顿饭功夫,景玉箫才推开宫门,招呼众人进去。
大殿中明光熹微,尽处垂着长长的帏幔,后面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影,看得不甚分明。
“姜琳、姬寒,你二人可知罪?”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帏幔后传出,语声虽故作严厉,听起来倒有一丝媚意。
姜琳恭身道:“我表姐无心之过,还望太后从轻发落。”
太后轻哼道:“这事的枝末我已听玉箫说了,既然你能够再造灵图,将功补过,看在你俩对王室功勋卓著的份上,本后便网开一面。只革去姬寒皇城总管之职,放到你麾下听用。你二人可心服?”
“臣女遵旨。”
姜琳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踌蹰道:“臣女还有一事禀明,望太后恩准?”
“讲。”
“皇陵宝库沉积日久,许多灵物都腐秽已甚,制作灵图必须上好丹青,恐怕得向外界觅求。”姜琳顿了一顿,面无表情的缓缓接道:“臣女想请太后假贷数日好到外间求些颜料,否则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一语说完,帏幔后面久久不闻动静。众人不由的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大殿中静的落针可闻。
自从皇陵封禁千万年来始终和外界不通闻问,一来有护陵大阵封锁,二来太后驭下甚严,宫中无人敢动此念头。这次护陵大阵毁坏,众人隐隐约约也有过想法,可是敢像姜琳这样直面提出可是头一遭。太后向来恩威莫测,谁也不知她会不会忽然雷霆暴怒,施以严惩。
“既是关系到灵图制作,本后亦无不允之理。恰好龙山兄弟坏了护陵大阵,进出倒也方便。”
太后轻轻一笑,缓缓道:“帝姬是我皇朝大将,此去肩荷几位公主的安危,不容有甚差池。外界尔虞我诈,对我皇陵天宫心怀觊觎的必是不少。本后新炼了几枚‘乌香神元丹’颇有增益修为的妙用,今便赐你一粒,以壮行色。”
姜琳脸色微变,太后是丹药大家,她的‘鸩饮丹’曾让‘四大帝姬’都身受其苦,这‘乌香神元丹’虽不知药力如何,分明是怕她一去不返而加以羁绊。
事已至此,便是蛇涎、鹤顶之毒也得坦然服下。景玉箫转入帏幔后面端着一个小巧的瓷碗退了出来,上面放着两个葡萄大的金黄药丸,递到姜琳面前。
“姜帝姬,请吧。”景玉箫怜悯的瞄了姜琳一眼。
“表妹,我来服。”
姬寒又愧又怒,疾冲两步,探手向瓷碗中抓去。
“放肆。”景玉箫轻斥一声,连忙伸手盖住,冷笑道:“姬寒,你现在不过是卫尉府一小卒,还没资格来享用太后的灵丹。”
“你……”姬寒脸色涨红,目光中如欲喷火。
“你与我退下。”姜琳冷着脸扯了姬寒一把,从瓷碗中拿起一颗丹药毫不迟疑的咽下,拱拱手道:“多谢太后恩赏。末将定不负使命,早日寻到上好颜料,制成灵图。”
“帝姬素性稳重,本后自是放心的很。”太后满意的一笑,淡淡道:“我这‘乌香神元丹’药效极佳,若是你能在半个月之内赶回,本后可以再赏你一颗以示嘉奖。”
“末将领命。”
姜琳默察丹药入腹有何异样,心知这半个月便是太后给她的期限。
“这位便是明公子吧。”太后悠然笑道:“初次见面,本后无以为礼,另一粒‘神元丹’便送给你吧。”
此言一出,众女纷纷神色大变,就连景玉箫也皱了皱眉,面露疑惑之色。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帏幔后传出,“太后,明公子修为尚浅,骤然服用‘神元丹’这种灵药,只恐难以经受,太后虽是一片好意,怕是有些不妥吧。”
明钦听出是‘蓬莱公主’景霁雪的声音,原来她也躲在帏幔之后,若非突然发声,几人都没有留意。
太后呵呵笑道:“我听轻舞说,大长公主有意招明公子为驸马,如此说来,咱们倒是一家人了。本后还会害他不成,这‘神元丹’不但与他无损,反而大有好处,大长公主只管放心便是。”
明钦若非从芈溪那里听过太后的旧事,早知她不是善茬,说不定还真被她的话迷惑了,这回任凭她的说的天花乱缀也知那‘神元丹’不会是什么绝好的物事,可是姜琳、晏轻舞一个个三缄其口,再无人为其缓颊,虽是情势所迫,心底未始没有几分不快,探手取过丹药,若无其事的吞了下去,拱手笑道:“承蒙太后抬爱,明钦无功受禄,深感惭愧。”
太后微颔道:“明公子少年英俊,来日做了我龙族驸马,本后仰仗的地方还多着呢?”
随后姜琳便出言告退,明钦也趁机跟了出来,倒是晏轻舞和太后甚是亲密,留下有要事相商,眼睁睁的望着两人连袂而去,偏是无可奈何。
一出慈宁宫,姜琳便如出笼的飞鸟扯着明钦直奔回‘皇极殿’,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心里的欢喜简直无以复加,至于‘神元丹’的患害倒有些无足轻重了。
“表姐,你快去收拾一下,将殿里的金银细软等物能拿的全部拿走,咱们马上就动身。”姜琳关起殿门,连忙招呼姬寒作出逃准备。
“好。”姬寒望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轻叹口气依着姜琳的吩咐收拾行装去了。
“钦之,方才我没有为你求情你怪不怪我?”姜琳搂着明钦的脖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眼眸中满是歉然之意。
“别想那么多了。”明钦抚着她雪腻的脸庞心生怜意,轻笑道:“反正那劳什子‘乌香丹’咱俩都服了,若有后患出去了再想办法,即便难以化解做对同命鸳鸯也没什么不好。”
姜琳心头稍安,俏脸贴着他胸口动情的道:“钦之,琳琳有幸能嫁你为妻,生死不悔。”
“说什么傻话。”明钦伸手在她结实的臀儿上拍了一记,佯怒道:“看来你们是在太后的淫威之下压抑太久了,不过是颗丹药而已,三界广大还怕寻不到解药,咱们刚刚成亲,便说什么死呀活的,多不好听。”
第159章 逃出生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59章 逃出生天 好不容易有了逃脱牢笼的机会,姜琳姐妹也没有什么好流连的,明钦更是归心似箭。只有一件,后殿宫墙上的壁画是姜琳以异术所制,里面宝藏着姬王后的遗体,最是放心不下。
姜琳跑到卧房里翻箱倒柜寻了半天终于觅得一匹龙鳞宝绡,满意的笑了笑,招呼明钦道:“钦之,你快跟我来,咱们将后殿的灵图拓下来。”
明钦隐约猜到她的想法,虽不知究竟,却不便打扰她的兴致,只跟在一旁提着心思观察。
这龙鳞宝绡色泽金黄,据传是金蚕吐丝织成,祖龙书写圣旨用的便是此物。
“来,帮我一把。”
两人来到后殿的壁画前,姜琳将宝绡裁下数尺长短,和明钦各执一端覆到壁画之上,她潜运‘五情焚气’,灵力传入宝绡立时灼热欲燃,这时便见得宝绡的不凡来,虽是泛起澄金的光泽却未损毁半分,反而壁上的丹青墨迹渐渐融化开来,不片刻栩栩如生的画面便在宝绡上摹印出来,倒像渗透到绡面中一般,让人啧啧称奇。
姜琳小心翼翼的卷起宝绡,再看墙上的壁画已是墨迹疏淡,模糊不清了。
两人打点停当,快步走出皇极殿。姬寒已驾着一艘‘蹈空飞艇’候在门外,姐妹两个都是久经行伍的人,处事干练,分头布划,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明钦和姜琳飞快的坐进飞艇,却见姬寒换了一身玄色武士服,短衣窄袖,十分清整。
蹈空飞艇亦是行伍间一种利器,驾驭起来离地数尺,穿山越岭如履平地,许多年来天界一直沿用不衰。
前时明钦在悬空岛和苏梨落同赴温体仁的筵宴便见识过此物,姬寒准备的这艘形制上差异不大,飞艇形似舟船,外面裹着坚厚的铁甲。皇陵外面便是山腹,如果没有这等利器只怕要大费周章。
皇陵中的俑卫强半都在姜琳姐妹的掌控之下,晏轻舞她们又被太后留在慈宁宫问话,出行之路便坦夷极了。
蹈空飞艇迅速穿出皇陵好似一柄尖锥插入山腹中的间隙,只觉得一阵剧烈震荡,颠簸的人头晕眼花,过了顿饭功夫,艇头便击穿了山腹飞入地底虚空之中,将‘彼苍岛’远远抛在后面。
三人暗暗松了口气,绷紧的心神也安定下来,如无意外的话,飞到外界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明钦想起杜芳惜还被禁足在灵图秘境中,扭头道:“琳琳,咱们马上就出去了,你能不能把芳惜嫂嫂放出来?”
姜琳若有所思的望了明钦一眼,缓缓点头道:“好。”说着拿出灵图宝绡阖起眼目在上面轻轻一抚解开禁制,灵图上明光闪烁拘了杜芳惜出来。
“钦之,”杜芳惜略显憔悴,看到明钦眼眸一亮,遂即发现姜琳、姬寒都在旁边,疑惑道:“姜帝姬,你召我出来有什么事吗?这两天我照你的吩咐按时为睡梦人润身,自问并无差错。”
姜琳微觉尴尬,歉然道:“杜夫人,你既是钦之的朋友,便是我的客人。先前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
“这话怎么说?”杜芳惜勉强一笑,看两人的神情隐隐猜着几分,心头更是诧异。
明钦笑道:“嫂嫂,琳琳现在是自己人,咱们已经到了地底虚空,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是么?那真是好极了。”杜芳惜浅浅一笑,轻柔叹道:“也不知沈家妹子怎么样了?”
明钦干咳一声,想起外间还有一个沈荷裳翘首以盼,更是头疼不已。
“沈家妹妹是谁?”姜琳看出明钦的异样,忍不住开口询问。
杜芳惜嫣然笑道:“她是钦之的小未婚妻,莫非钦之都没有跟你说起过吗?”
明钦微微一怔,虽知杜芳惜对他和沈荷裳的关系有些误会,也没料到她自己作主安了个未婚妻的名目出来。
姜琳轻哦一声,不置可否,悠然道:“我和钦之已经在皇陵中成过亲了,即便他在外间有什么相好也作不得数,况且只是未婚妻罢了。”
杜芳惜冷笑道:“姜帝姬,你们四灵之族草昧之性,恐怕不知我人类的礼仪,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两者皆无,到了外面不但没人承认,说不定还要落个淫奔之名。”
姜琳脸色微变,她和明钦相处不多,比之晏轻舞尚且不敢自信,更勿论明钦的亲戚故旧了。她却不知杜芳惜只是虚张声势,为沈荷裳鸣不平,她素性清冷,虽然明知好合不易,要她悉心下意博人好感也拉不下脸来。
明钦苦笑道:“嫂嫂,你就不要为难琳琳了。我和荷裳只是朋友之交,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周折许久,终是找不到‘屠龙术’的消息,只怕是徒劳往返了。”
杜芳惜狠瞪了他一眼,怫然道:“既然你并不把荷裳妹妹放在心上,我还有什么话说。”
“原来你俩深入皇陵是为了找寻‘屠龙术’而来。”姜琳微微恍然,沉吟道:“若说这‘屠龙术’的下落我倒知道一些。”
“此言当真?”
明钦闻言喜形于色,杜芳惜也讶然的望了过来,眸中希冀之色一闪而逝,黛眉轻轻蹙起。
姜琳微颔道:“你俩曾进过灵图秘境,不知有没注意我母后枕下的‘游仙枕’?”
“莫非‘屠龙术’和这‘游仙枕’有何关联?”明钦好奇问道。
“正是。”姜琳解释道:“‘屠龙术’是我父王在四灵危亡之际召集无数神通大德编集的一部道书,可惜未及布用便山河沦夷,为免此书落入祖龙之手,父王便采用四灵印法将它封禁到‘游仙枕’中由我母后亲自保管。”
“四灵印法?”明钦眉尖微挑,沉思着问:“莫非又是一种繁难的封印?”
姜琳嗯了一声,轻叹道:“这种印法集结了四灵四象之力,必须麒角、凤髓、貔骨、龟血四物齐备才有可能打开。这些年我一直试图医活母后,至于枕中的道书倒没有十分在意,况且这四种宝物大有讲究、并不易得。”
杜芳惜大为失望,想不到矢志寻找的‘屠龙术’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麒角等物虽属珍奇,勉强还能筹备,但姜琳语焉不详,或许须得姬王后亲自操作才有希望解封吧。
第160章 慧剑情丝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0章 慧剑情丝 易传之系辞上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已为吾人所熟知。是故两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即是此方世界的化生之道。
自开辟以来,轻清之气上浮,重浊之气下凝,而有天地之分,这是一重两仪之变。天、地本身亦蕴有阴阳之气,在天、则虚者为飘风,实者为震雷,在地、则虚者为兑泽,实者为艮山。
自从太清老子在《道德经》中阐明大道之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也大有高下之别,吾人力争上游,慕求天仙者为多,对地下便不怎么措意了。
事实上地下的物华天宝也不输于天界,亦不像吾人想像的重浊下凝,即纯是土石。
明钦等人乘着‘蹈空飞艇’一路飞遁,龙山太子几个铩羽而归,大概对四大帝姬极为忌惮,并没有留在附近窥伺,这一路行来亦是风平浪静,虽然时而有驳杂的地气在虚空中肆虐好似烟瘴,好在飞艇材质极佳,姬寒又操控的甚是熟稔,窜高伏低游刃有余。
四灵之族寿元久长,并无精微的计时仪器,大约是‘蹈空飞艇’极为迅捷的缘故,感觉上也没过多少时候,飞艇便遁入岩溶下方的水域里。
再过顿饭功夫,飞艇轰隆一声浮出水面,等到姬寒打开舱门,明钦和杜芳惜早急不可待,飞奔到沈荷裳藏身的石柱后面探个究竟。
沈荷裳大概是疲累太甚,趴在岩石上睡得正酣,雪腻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极有风致。
明、杜两人松了口气,不禁相视而笑,上前轻拍沈荷裳的香肩唤她醒转,“荷裳、醒醒……”
沈荷裳睁开迷蒙的睡眼,发了会儿怔,惊喜的跳了起来,“钦之,你回来了?”一语未了,不妨脚下一软踉跄欲倒,却是趴伏久了气血不畅腿上有些酸麻。
明钦连忙伸手扶住,笑道:“别慌,没事了,我和芳惜嫂嫂都回来了。”
“芳惜姐……”沈荷裳陡悟杜芳惜也在近前,羞涩的唤了一声。
“钦之,这位便是沈小姐么?”
姜琳姐妹从后赶至,姜琳见沈荷裳姿貌殊胜,清丽绝俗,顿时凭添一段心事。
明钦微一点头,讪讪的退开两步,干咳道:“这是姜琳,是我的……”
“荷裳妹妹,嫂嫂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杜芳惜接过话头,微愠的盯了明钦一眼,扯住一头雾水的沈荷裳低声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沈荷裳察觉到几人神色微妙,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荷裳,姐姐对不住你。”杜芳惜叹息道:“我和钦之进皇陵寻找‘屠龙术’,不料皇陵守卫神通精强,远非我俩可敌。因此失陷于彼,脱身乏术。那两人乃是祖龙帝姬,前面的是青麒帝姬姜琳,后面的是白猊帝姬姬寒。那姜琳看中钦之仪度,逼他成了婚,才放了我俩出来。”
“他成亲了?”沈荷裳琼鼻一酸,强睁着美眸不使珠泪掉落。她在这里担惊受怕只盼明钦早些回来,何期等来的竟是别人的丈夫,一段刚欲茁挺的情苗便告夭折。
杜芳惜轻声安慰道:“姜琳是四灵之族,凶残暴虐,咱们也招惹不起。钦之有眼无珠娶了这河东女狮,将来有他的罪受。妹子绝代佳人,何愁没有良配。不如且收拾情怀,别求佳婿如何?”
“我……我……”
沈荷裳吞吐难语,越想越是伤心,伏到杜芳惜胸前嘤嘤啜泣起来。
明钦狐疑的望着两人,眼见沈荷裳哭的梨花带雨,心头倍感凄恻。
姜琳迟疑道:“钦之,我看沈小姐人不错。你是否该跟她解释清楚,免得她对你心生误会。”
明钦踌蹰了片刻,终是摇头道:“不必了。”自古道‘挥慧剑斩情丝’,沈荷裳少女情怀、想来难过一阵也就罢了。若是优柔寡断,纠缠不清、反而多生烦恼。
姬寒冷眼旁观,忍不住轻哼道:“表妹,我素来钦佩你的智断,可是这回你怕是看走眼了。这小子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和你才相识几天,便将未婚妻子弃之不顾,如何能托付终生?我看你还是再思量几番,否则沈小姐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姬寒数度撞破明钦和晏轻舞、汪婧暧*昧不清,这次逃出皇陵对两人毫无顾惜,早在心底对他鄙夷殊甚,这番话如梗在喉,已是不吐不快。
明钦怔愣半晌,只觉是百口莫辩,如果他没用梦境化身回来探望沈荷裳,倒还可理直气壮的坚持是朋友之交、同窗之谊,当时虽然有些安慰的成份,毕竟卿卿我我了许久,沈荷裳可以以梦为幻,他则是神智清明,避不过天地神明,道德良心。
姜琳倒不会因为姬寒几句话观感大变,不过殷鉴不远,还真让她有些惕惧。迟疑着走了过去,淡笑道:“沈小姐,真是抱歉。我对钦之一见倾心,并不知他和你已有婚约。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愿和你一同侍奉钦之,不知尊意如何?”
“什么?”
沈荷裳怔了一怔,料不到姜琳和婉至此,好像也不似杜芳惜说的那样凶神恶煞。
一个人不论如何天资卓绝,到底不能处处超脱其生成的环境。说起婚姻之制,从古至今、天上地下、人族内外、大抵雄性要强势一些,尤以四灵之族为甚,所以即便以姜琳的矜傲亦不觉得三妻四妾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倒是现今三界诸天大多从律法上肯定了一夫一妻制,明钦和沈荷裳也早习惯了这种心理,姜琳主动示好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明钦得月宫天子衣钵势当执掌婚姻之道,对婚姻之制也颇为留意。前时读《太平清领术》悟及道家推崇一夫两妻之制,语说人之数当与天地相应,阳数奇,阴数偶,故一男当得二女。大约周天之中注意于一雄多雌的都包含繁衍的需要,而多蓄姬妾必生怨妇,甚不人道,至于传言九夏已经男女之数大为失衡,道家之言不论有无精义只成笑谈罢了。
第161章 假冒雷将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1章 假冒雷将 沈荷虽然不便答应,心里倒底好受一些。再加上姜琳着意亲近,很快便有说有笑起来。
‘蹈空飞艇’开到外界恐怕招人眼目,姬寒合好舱门,便将其沉回水潭里。一番手脚打点停当,几人才顺着千佛洞的壁刻转了出来。
外间正是朗天白日,天色尚早,几人从黑黢黢的佛洞出来不由心情大好,回想皇陵中的经历大有隔世之感。
明钦刚想问一问杜芳惜有何打算,却见一行四个装束怪异的道者从悬崖后面跳了出来,指着他哈哈笑道:“我说什么,这千佛洞中别无出口,我不信你小子能遁入虚空,还是被我们等着了吧。”
明钦微吃一惊,这四人正是一路追来的神雷玉府四大天君,他和沈荷裳在佛洞中躲藏许久,想不到四人还真有耐心,守着佛洞并没稍离。
“我和四位素不相识,你们怕是找错人了吧?”
四大天君邓、辛、张、陶商周之际曾在黄花山落草为寇,闻太师率众征讨西歧时赏识四人本领将其招安到阵前立功,后来战死沙场,死后一道封神做了神雷玉府的雷将。后人对此节多有演义、敷衍成书,已被下界所熟知。
那邓忠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獠牙外露,貌相甚是凶恶,一振开山斧,朗声道:“我兄弟乃是神雷玉府四大天君,你谋刺钦差,罪责难逃,已被我等查证属实,特来捉你回去治罪,你不要巧言抵赖,速速上前受缚免动刀兵。”
明钦仰天长笑,声振林莽,四人顾视一眼,作色道:“你笑个什么?”
明钦冷淡道:“四位既然明察秋毫,想必也知道县尉支登天欺压良善,罪恶滔天,卢钦差同流合污,知法犯法,有辱天命。我怎么说也是替天行道,尔等不奖赏也便罢了,不去诛除脏官蠹吏,反而加罪于义士,是何道理?”
“一派胡言。”邓忠斥喝道:“你可知以民告官,罪加一等。再不认罪,且看本帅施以雷殛。”
杜芳惜黛眉微蹙,低声道:“听这话风,钦之过犯不小,天界最讲门路权势,咱们无所倚仗,若被拿去定然凶多吉少,不如先行遁走,再寻良策。”
姜琳深以为然,她虽然刚从皇陵出来,对天界情景不太熟悉,也不愿明钦被雷将拿走,任人摆布,不过她的打算和杜芳惜有所不同,不但不作遁逃之计,反而挺身上前,斜睨着四将道:“你这四个蠢货给我滚开了,我家钦之站直行正,岂会无端打那什么钦差,你不去查明情实,却来纠缠什么,谁敢上前,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四大雷将目瞪口呆,神色怪异的打量着姜琳。邓忠气极而笑,皱眉道:“我们可是神雷玉府的人,敢问姑娘在何方高就,竟敢如此托大?”
神雷玉府可是三界八部众神第一部司,雷将代天惩治不法之事,素以雷厉风行著称,三界生灵哪个不俯首听命。邓忠是个谨慎的人,见姜琳几人个个英华内敛,超凡脱俗,提到神雷玉府的大名也不甚在意,深恐她是哪位大罗金仙的姬妾家人,不好得罪。
“本公主家乡何处岂能说与你知?”姜琳不耐烦的摆摆手,招呼道:“表姐,你将这几个粗胚打发了吧。”
姜琳如此目无余子,辛环三个早就气炸了肺,纷纷叫道:“大哥,你跟她啰嗦什么,咱们奉符命拿人,三界之中谁敢抗拒?”
邓忠沉吟不语,刚听姜琳自称公主,可是诸天王者之女才能这么称谓,他们还不一定得罪得起。
邓忠还在顾虑重重,几个兄弟已是摩拳擦掌,姬寒虚手一抓,掌心明光闪烁,幻出锥芒森寒的狼牙棒疾扑四人。
起手便是漫天锥影,冷风飕留,以一敌四也无所畏惧。四大天君也各自掣出鞭、锤、枪、斧诸般兵刃,站定四方,将姬寒围在核心。
明钦记得邓忠三人武艺倒也平常,只是辛环背生双翅,本事和雷震子旗鼓相当,想来亦是羽族血裔,不好对付。
心念微转,连忙掣出‘雷武瓮金椎’,唤出凤凰金翅跃到半空助阵。金椎辉赫,望着辛环后脑迅猛砸下,笑骂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来、来、来,和小爷斗几合。”
这飞扑之势何等猛锐,辛环只顾和几个兄弟围攻姬寒,料不到祸事从天而降,肉翅疾扑数下,斗鸡一般跳到一旁险险避过金椎轰顶的厄运。
明钦愕然而笑,摇头道:“辛天君,这些年是不是民脂民膏吃多了,体态如此痴肥,如何上阵打仗?我来帮你一把。”
说着金翅猛张,俯冲而下,指爪如勾扣住辛环背翅便腾空而起。辛环大惊失色,手脚胡乱扑打数下,离地不及一丈,只听‘喀嚓’一响,背翅忽然从腰胁折断,辛环如蒙大赦摔到地上滚了几滚,扔了铜锤抱腹急喘。
明钦讶异的落回地上,仔细一看那肉翅,根处却是几个小巧的勾锥恰好能缚到肩胁,瞧起来有些像残者的义肢,怪不得飞不数尺。
这片刻功夫,姬寒也大施神威,狼牙棒随手漫挥将张忠三个的兵器砸脱,再施以拳脚打的三人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明钦将辛环踹翻在身,摆弄着假翅问道:“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好汉饶命。”辛环扑通跪倒,眼珠子乱转直管讨饶,却不肯吐透实情。
“休要放屁。再不老实回话,信不信我一椎把你脑浆砸出来。”明钦冷喝道:“小爷连钦差都敢砸,何况你这鸟人?”
辛环心知抵赖不过,期期艾艾的道:“不敢欺瞒好汉,小人实是假冒的雷将,不过图个衣食无忧,万不该冒渎虎威,还望好汉大发慈悲,饶小的一条狗命。”
“假冒的?”明钦愕然半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敢情他被几个冒牌天将追着漫天跑,躲进千佛洞许多天不敢露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恼恨的提起辛环和张忠三个丢到一处,平息一下怒火,怀疑的道:“我来问你们,是如何假冒的雷将,难道地皇县的仙官便无人识破?”
杜芳惜四女醒悟过来是虚惊一场同感好笑,听明钦问出心头所想,好奇的围了上来。
第162章 因利乘便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2章 因利乘便 假邓忠在四人中颇有头脑,见假辛环已经说了实话,为求活命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的道:“一来,我们私造了雷府印信,寻常仙吏辨不出真假。其次,我们冒充的是邓忠、辛环四位天君,这四人颇为三界熟知,而真正认识的却不多,有个先入为主的好处。”
“再来,我们来到地皇县,先和主簿张大人有所接触,掌握了他一些不可告人的证据,张主薄是地皇县一县之长,有了他从旁遮护,其他县令、县尉、县丞自然深信不疑。况且这些仙官哪个都不干净,对我们避之惟恐不及,只要不侵害其利益,他们也不敢对上差穷根究底。”
明钦大为诧异,这假邓忠虽然是个冒牌货,对一干仙官的心理却拿捏着极准,真是可惜了一副好头脑。
“我来问你,张主薄有何把柄落到你们手中?”
假邓忠迟疑了半晌,吞吐道:“好汉,我们兄弟只是受了支县尉的蛊惑,指望拿住你换些好处,其实与你本无怨仇,这次我们是认栽了,只要能放我一马,好汉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明钦冷哼道:“我要的好处你可未必拿得出来。废话少说,我问什么你且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我就打断你们一条腿,八句假话四位就只能爬行了,反正你们惯用义肢,想来也没有什么不便。”
四人对视一眼,脸色大不好看,这小子年纪不大,连钦差都烧个半死,显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是他们利欲熏心,以为凭着神雷玉府的威名和过得去的武艺能够手到擒来,哪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劫难逃了。
假邓忠斟酌半晌,苦着脸道:“地皇县先前有一位白县丞,是个清廉任事的好官,他手上收集了一些主簿、县尉横行不法的证据,苦于州县相护,无处哀告。一次断狱心知民冤而不能救忧愤剪喉而死,我们来到地皇县的时候,他的一位老仆听说是神雷玉府的上差,主动上门把那些证据交给了我们。因此让张主簿极为忌惮。”
“白县丞?”明钦微微唏嘘,不由的恼上心头,“可惜他一腔忠挚却被尔等拿来渔利猎货,你们扪心自问,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
“英雄,我等也是一时糊涂,只因拖家带口无法谋生,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呀。”
四人见明钦威棱毕露,登时惴惴不安,他们领教过姬寒的手段,怕是再修炼几十年也不是对手,硬拼是不行的,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悔哭诉。
“白县丞那份证据呢,拿过来。”
明钦面无表情的道,这件东西是白县丞一番苦心,合适的时候拿出来说不定真能搬倒支家,若是留在这几个骗子手里早晚被收买回去岂不可叹?
“这……”
假邓忠大为迟疑,还指望来一番讨价还价。明钦突起一脚踢在近处的假张节肩肘,惨叫声中,一条胳膊立时软软耷拉下来。
明钦看也不看,厉声道:“再敢耍滑,我就从你们尸体上搜。”
四人奸滑有余,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假邓忠心胆一寒,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佩,小心翼翼的道:“听那老仆说,这个玉佩要挂到天网上来看,才知究竟。而且玉佩被白县尉置了符咒,若是不知咒语,便只有高明的仙家才能解封。”
明钦接过玉佩看了看只觉得甚是寻常看不出什么奇特,转手交给杜芳惜,询问道:“嫂嫂,你看看这玉佩有何希奇?”
念头微转,怀疑道:“既然你看不到玉佩里的证据,又怎么能让张主簿相信你呢?”
假辛环谄笑道:“英雄有所不知,张主簿坏事做绝,非只一桩一件,我们兄弟敢假冒神雷玉府的雷将自然有些手段,玉佩虽然看不出根细,别的证据也拿到不少,只要在张主簿面前展露一鳞半爪,再透露出白县丞的事,他自己便先疑神疑鬼起来,何劳我们费事?”
杜芳惜拿着玉佩摩挲了片刻,微笑道:“自古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天网也是仙界一个绝大创设,和业镜、心镜等量齐观,天网能网罗诸天之人事,极为简便。且又进入千家万户,不比业、心两镜只有冥府执掌。想要查看这玉佩有无文具并非难事,回头找架天网一挂便知。”
明钦了然的点点头,瞥了四人一眼,“我这里有件事交给你们来办,若是办成了,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倘若办不好,那你们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是,是,”四人心头升起希望,假邓忠忙问道:“敢问英雄有何事吩咐,我兄弟一定照办。”
明钦冷淡一笑,沉声道:“几天前学宫里出了一起车祸,驾车的是支县尉的公子,你们可还记得?”
四人一合计,恍然道:“有,有这件事。”
“支县尉抓的那个高观博并非真凶,凶手乃是支祥麟的同伴,一个公孙寿,一个西郭齐,这事我亲眼所见。另外支祥麟仗着家中势力在学宫里为非作歹,将我一个同乡私自拘禁。几位既是神雷玉府的天将,务必要秉公执法,将这几个恶棍绳之以法,还我同乡一个清白。”
如今天界律法森严,权贵却大得其便。沈怀璧和高观博被支家所絷,不可不救,可是明钦无所倚仗,若是诉诸武力,麻烦只会层出不穷,这几个冒牌雷将送上门来,或许倒能办些好事也未可知。
“这事好办。”假邓忠微一踌蹰便答应下来,“支登天父子横行霸道在地皇县早就臭名昭著,若是英雄放心的话,且让我兄弟带足人手,先将英雄的同乡救出,顺便将支祥麟、西郭齐之流一网打尽,到时稍加审问,包管他低头认罪,被抓那位自可无罪开释。”
“对,对,对。”假辛环笑道:“支祥麟犯了事,支登天必会前来打点,那时咱们再狮子大张口,捞他一笔。”
兄弟几个心照不宣的笑笑,忽然想起小命还操在人家手里,连忙肃然起来。
“好,就按你们说的办。”
明钦一言而决,随口道:“你们还有多少人手?”
假邓忠哈哈笑道:“人手咱们有的是,英雄只管放心。咱们的仙车便停在断崖后面,英雄请随我来。”
卢有道和支登天为了掩饰罪行,对四人可谓倾心结纳,假邓忠察觉到明钦是个敏感人物,有利可图,为了抓捕他亦是做足功夫,驾着一辆仙车在千佛洞外日夜蹲守,生怕给他溜了。
第163章 一网成擒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3章 一网成擒 四人的仙车经过精心改制,虽然不如羽族的名贵,也比不了颜舜华的陆虎悍霸,性能却相当不错。布设的也很是轩敞,坐进十几个人都不觉拥挤。
假陶荣坐进御位,明钦和假邓忠坐到后面,假邓忠先拿出灵犀佩和支祥麟沟通了一番,假意有事相商,让支祥麟欢喜不尽的说出位置。
明钦听说支祥麟还在衍息宫中的住处,心说可省去一番波折,摆手道:“过去吧。”
“我再叫些人手?”
假邓忠略感尴尬的等着明钦示下,生怕他有所误会。明钦自不将他手下的虾兵蟹将放在心上,便是来上一打也不是姬寒、姜琳的对手。杜芳惜比起两女来也只差一两筹,他自己研习《神游经》和《金刚经》以来,大有精进,修为虽还谈不上深湛,法门却是一等一的,遇上真人境以下的道者自保应不成问题。
假邓忠又拿起灵犀佩召唤了些人手让他们到学宫集结,明钦讶然骗子也这么有号召力,仔细一询问原来那些手下也是被蒙骗过来的,很多都是些农家子弟,满以为做了神雷玉将的编外人员,走上捷径,哪知会荒谬至此呢?
一路上明钦和四人闲聊了几句,得知这假邓忠本名也叫邓中,属于名同音异,他在仙界闯荡多年,苦不得志,心想同名不同命,为啥人家就是雷府天将,咱就是粗胚下材,一时异想天开便召集了几个狐朋狗友打着神雷玉府的招牌招摇过市,小心谋划之下竟然没有弄出太大的纰漏。
他们往往收罗一些贪渎仙官的罪证,或者以升官为名诱骗钱财,那些人即便事后醒悟上当也只好息事宁人,散财免祸。摸熟门路之后,他们益发觉得仙官大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难玩弄于鼓掌之上,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回到衍息宫的时候已是黄昏将至,仙车在支祥麟住宅外停定,邓中拿起灵犀佩和一干手下略作沟通,不过盏茶功夫,五六辆模样相似的仙车从街巷的暗角里杀奔而出,车门打开,迅速跳下二三十个盔甲鲜明的天兵将大宅团团围定。
“报告长官,目标已中围,请长官示下。”一个训练有素的统领奔到近前,恭身汇报。
明钦等人瞧的暗暗称奇,若非他们早就知道这是些冒牌货,光看这阵仗不免会信以为真。
邓中低声告个罪,推开车门施施然走了下去,摆手道:“上前喊门。”
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但邻里躲在窗内偷眼观瞧,支祥麟也早被惊动,直到望见邓中露面,才提心吊胆的开了门。他陪着支登天宴请过邓中数次,彼此相谈甚欢,最近也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风声,虽然微感奇怪,还是有恃无恐的迎了出来,拱手笑道:“邓叔叔为何忽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真是让小侄惊煞。”
邓中冷笑道:“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贤侄,你的事包不住了。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伪兵一拥而上将支祥麟按倒在地,抖开绳索来了个五花大绑。
支祥麟变色道:“你们想干什么?邓中,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有什么事,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本差有的是,给我进去搜,但叫是个活的都给我绑了。”
这干伪兵还真是卖力,倒底是拿饷办事的,个个不甘人后,当即呐喊一声闯进宅院,不一刻便将宅子翻了个底朝天,西郭齐和公孙寿也在宅子里胡混,虽然听到外面有些风声,直道支祥麟出去很快就能打发,哪知冲进来的却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兵丁,将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女一发押解出来。
邓中凑到车窗外让明钦辨认了一下,得知交待下来的几个人差不多都已抓到稍稍松了口气。
明钦对西郭齐之流能否猎获不甚在意,吩咐道:“找个人问问沈怀璧的下落?”
“是,是。”
邓中抹了把汗,吹眉瞪眼的跑了过去。一听追问的是沈怀璧,也不消动用私刑,西郭齐等人便一骨脑的招供起来。稍时,两个兵丁从后院的茅房里将沈怀璧找了出来,现在通都大邑都不怎么烧柴煮饭了,况且是衍息宫这等神仙居处,当真是一个柴房都没。支祥麟要给沈怀璧找点罪受,最后便扔到茅房里,有一顿没一顿的吊着,若非对沈荷裳还有些念想,或许还要更加惨些。
“哥,你受苦了。”
沈荷裳远远看到沈怀璧,迫不及待的冲下仙车,兄妹相见自有一番凄恻动人之处。
支祥麟见到沈荷裳恍然而悟,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及见姜琳、姬寒、杜芳惜一个个美貌佳人鱼贯下车,禁不住食指大动,浑然忘记命落人手。
“怀璧兄,你没什么大碍吧?”
明钦和沈荷裳的关系今非昔比,对沈怀璧多少也有点爱屋及乌,但见他衣裳脏污,头发蓬松,面有菜色,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念及大家同乡同里,自是大起同情之心。
“钦之,我这几天可真是度日如年呀,……”沈怀璧一语未尽,不由的潸然泪下,二十多年遭受的磨难都不及这些日子来得多。
“邓中,你敢闯入我家拿人就不怕老头子震怒起来让你走不出地皇县。我大伯支擎天可是大名鼎鼎的四大柱国之一,便是你们神雷玉府的司院长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你想主持道义可别选错了地方。”
支祥麟看出了几分眉目,顿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虚声恫吓起来,听的邓中大皱眉头。
明钦莞尔笑道:“琳琳,这位支公子脑子有些不好,你用‘五情焚气’给他医治一下吧,小心别烧坏了他,免得支柱国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
姜琳会意的点了点头,潜运‘五情焚气’反手打出一道掌风,这‘五情焚气’无声无息,打到人身上只觉得一阵暖融之意,外表亦看不出什么异状。
支祥麟正自喋喋不休,倏觉一道热力透体而入,霎时间气冲顶门脑中嗡然一声,顿时张口结舌起来,咂巴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第164章 姐妹重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4章 姐妹重逢 明钦知道‘五情焚气’的厉害,以支祥麟的微末道行被焚气入体不啻是一场热毒,即便不被烧死,心智也会大受影响,如此一来或许便做不出更多恶事了。
“怀璧兄,这位是神雷玉府的邓天君,他已经查明了高观博的冤情,即刻便可将其无罪开释。我还有些琐事,便不奉陪了。”
明钦对高观博殊乏好感,庞韶的住处便在左近,他急着想回去看看窈兮,顺便让姜琳姐妹团聚,自然无心押着邓中大兜圈子,跑到县上迎接高观博逃脱牢狱之灾。
“原来是邓天君,幸会,幸会。”
沈怀璧一听邓中有偌大来头,一身疲困登时爽然若失,笑容可掬的上前礼见。
明钦微微哂笑,心说沈怀璧若是知道邓中只是个冒牌货不知又作何感想。
“琳琳,咱们回去见你妹妹。”明钦知会了姜琳一声,望着杜芳惜道:“嫂嫂何时回苍梧之野去?”
“我先陪荷裳妹妹走一遭吧。”
杜芳惜明眸含嗔,暗怪明钦做事不够周全,你把姜琳、姬寒都带走了,邓中兄弟这等滑不溜手的老骗子岂是沈怀璧兄妹应付的了的。那天沈荷裳不顾自身安危坚持让明钦陪她探查皇陵,杜芳惜始终心存感激,自不愿如此佳人受甚损伤。
“表姐,你也和杜夫人、荷裳妹妹一道吧。”
姬寒虽是表姐,论起权位姜琳则是四大帝姬之首,兼又富于智计,是以军法调度姬寒向来以表妹马首是瞻。
明钦笑眯眯的打量众人一眼,这种布派若由他发号施令未必能成,一言不出反倒深得其心。
沈怀璧在茅房中关的久了,不但腹中饿馁,衣裳也甚是脏臭,大概还要借着支祥麟的大宅梳洗一番,养点力气。
明钦也不久待,领着姜琳别过众人返身而去。
庞韶的住处隔着几条街,天已入暮,周围静悄悄的,连个鸡鸣犬吠也没有。
扣着大门上的铜环敲了数下,过了片刻,一个模样小巧的翠衫少女拉开大门,愣神道:“你是……明公子?”
“你是翠小吧?庞公子在家吗?”明钦认得少女是庞韶的丫鬟翠小,和颜悦色的问道。
“爸爸——”
许是听到门外的话声,一个矮小的身影飞快的冲了出来,乳燕投林一般扑到明钦身上。
“窈儿——”
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熟悉气息,明钦连忙张开双臂欣然将窈兮抱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面颊红润,眼眸也分外有神,稍稍放下心来,指着姜琳笑道:“窈儿,你看爸爸带了谁来?”
“瑶瑶,是你吗?”
姜琳呆呆的望着窈兮,眸含泪花,喜极而泣。血脉相连的感知愈是上智的生灵愈是敏锐,麒麟覆亡的时候姐妹俩虽然都年纪不大,窈兮更是只有几岁,然而两人之间自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感应。
“姐……姐……”
窈兮年纪虽小,心智却不同于无知顽童,只是相别太久,怯怯的不敢相认。
姜琳轻应一声,快步上前抱住她娇小的身躯,脸颊厮磨着微泣道:“瑶瑶,我是二姐。”
明钦忆起姜琳好像提过她一母同胞共有四人,窈兮大名姜瑶,是最小的一个。还有两个姐妹也是下落不明。
文竹随后追了出来,眼见明钦领了一个大美女回来说是窈兮的姐姐,惊讶之余又有些泛酸。
明钦和文竹互道契阔,询问之下才知道庞韶最近不常回来,赫连舜华返魂无术,庞子歆虽然替她向学宫告了假,一时却抽身乏术,姐妹两个平时便住在赫连舜华那里。
姜琳姐妹一别数千年,即便很多时候都是在封印和沉睡中渡过,相见之余亦是百感交集,自有数不完的话想要诉说。
明钦不便打扰,再加上天色已晚,便在阁楼上找个房间休息去了。
自从升天以来常常是忙多闲少,虽然并非全然无益,到底是无谓纠缠为多。这时宁定下来,想起一件切近之事,便是尽快买一块灵犀佩,再找谭凝紫打听一下她师叔云轻素的灵犀印,和荆眉妩取得联系,若是妩姐在天女门境况不佳的话便设法接她回来。最是紧要。
反复琢磨了几回,若非夜间道器市场早已关闭,忍不住便要付诸行动。辗转反侧了半宿,不知几更才朦胧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明钦飞快穿戴整齐,跑到卫生间略事洗漱,扭头却见文竹俏生生的倚在门口,轻声埋怨道:“你最近一直很忙吗,都顾不上回来看看窈儿。”
明钦大为头痛,心知她是话中有话,含糊道:“是有些忙,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窈儿多亏有你照顾,我看她高了一些,也胖了一些,真是欢喜的很。”
文竹自嘲道:“我现在为人帮佣,照看小主人可是份内的事。若是照应不好,才该挨骂哩。”
“快别这么说。”明钦歉然道:“你就把窈儿当成自己的孩子,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庞韶人还不错,不会真拿你当仆役看的。若是实在不如意,我再帮你想办法罢。”
文竹脸颊微红,吃吃问道:“我真能把窈儿当自己孩子看么?”
明钦醒悟到这话里有些毛病,容易让文竹误会,可是现在改口岂不更加增她凄恻,硬着头皮道:“当然。咱们强渡天界亦属不易,我看这天人也没有多双手脚,只要常存善念,何处不能证道呢。”
文竹轻嗯一声,不知有无注意到他语意有些紊乱,啮着柔唇道:“窈儿的姐姐,好像和你关系不错?”
“是,是。”明钦和文竹曾有过亲密关系,在她面前总有不尴不尬的感觉,转口道:“窈儿和姜琳没有起来吗?”
文竹深深盯了他一眼,轻笑道:“姐妹两个久别重逢昨晚也不知聊到什么时候,窈儿这个小懒猫今早直嚷着瞌睡,姜琳还在房里陪着她呢?”
明钦站在姜琳的房间外推开一条门缝,眼见姜琳靠着枕头捻着窈兮乌油油的发丝若有所思,目光交触说不尽的万种温柔。
明钦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起来,小心的阖上房门,回头和文竹道:“我今天要到道器市场转一转,买点东西,中午你们就不要等我了。”
第165章 冤家路窄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5章 冤家路窄 明钦有些害怕和文竹单独相处,可是她一大早就张罗了汤饼,又不好拂她之意,闷着头胡乱吃了几口趁着文竹被翠小叫到别处说话的功夫,连忙打个招呼步履匆匆的溜了出去。
广鸣学宫是一方胜地,弟子众多,人烟稠集,自然商旅辐凑,十分繁华。砥砺峰上便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道器市场和衍息宫只有数街之隔,明钦已和翠小打听了大概位置,难得有些清闲功夫,也不须仙车代步,便凭着印象摸索了过去。
道器市场果然地理醒目,远远便见得行人往来,车水马龙,非常热闹。明钦摸了摸身上,在下界时有师傅可以依靠,也不觉得钱财的要紧,来到天界便不免露出窘迫了,倒是这次从皇陵回来,姜琳将宫中的奇珍异宝带出不少,还顺手塞给他一个精巧的金丝钱袋。
明钦虑及要买几块灵犀佩对于这番雪中送炭自是拒绝不得,他曾打开钱袋看过,里面都是些模样精巧的晶石,祖龙征发徒役掘地数千尺修建皇陵,地下的矿藏定然挖了不少,明钦从中选了一个猫眼大的碧绿灵石寻思着找一个当铺问问价钱。
道器市场商埠林立,若是漫无目的的寻找过去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明钦接连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打听到几家当铺的大概位置。
明钦并不知这些晶石价值几何,也无心待价而沽,仔细一问原来近处便有一家,他极目往街心望了望,果然看到数十步外晃着一个簇新的‘當’字。
快步赶了过去,明钦随意打量了两眼,发觉这当铺装潢的饶有古意。
掌柜好整以暇的坐在柜台后面,面前放着一个平阔的铜镜,一手捻着胡须在上面飞快的拨弄着,探头从厚厚的眼镜后面瞅了明钦一眼,便收回目光。
“瞧我不像个主顾怎么的?”明钦暗暗好笑,缓步走到近前,指尖在柜台上扣了扣,“老板,当东西。”
“拿来我看。”掌柜终于拨了一下铜镜,扭过头来。明钦这才发现这看似铜镜的物事却并非平滑如镜,上面流转着密密麻麻的鸟篆,不时闪烁着明光。
“这是什么物事?”明钦摸着铜镜好奇的问,顺便将晶石递了过去。
“你是刚从下界来的吗?”掌柜斜乜他一眼,哂笑道:“连天网都不认得。”
“原来这就是天网。”明钦微微恍然,见掌柜神情矜傲,不愿跟他多说,转口道:“这晶石给当多少?”
“晶石?”掌柜从柜台下面摸出一面流光溢彩的小镜子对着晶石观察了半晌,皱着眉头道:“这可不像晶石呀。好像有些古怪。你这东西从哪来的?”
明钦还真不知这晶石得自何处,支吾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你看吧,能当多少。”
掌柜捋着胡子道:“这东西我也不敢笃定。这样吧,你稍等片刻。我这里正巧有两位高人,我请她们帮忙鉴定一下。你看怎么样?”
“你大掌柜还有认不出来的东西?”明钦心念转动,这晶石没准还真是成千上万年的古物,现今虽然仙道昌明,三界的灵气亦盗采过多,颇有几分功不补患的势头,晶石若是内蕴精华足够丰沛的话价值可就不一般了。
“三界之中天灵地宝无有穷尽,我才能认得多少。”掌柜淡淡道:“我若是拿不准这晶石到底是什么物事,可给你开不出什么大价钱来。”
明钦一想也是,摆手道:“那好吧,既然有高人在此,看看就看看吧。”
“那您稍待。”掌柜和气的笑笑,拿起晶石转入后堂。
明钦百无聊赖的到处瞄了瞄,想起白县尉留下那份证据要挂到天网上才知究竟,现在天网是见到了,却不知怎么个挂法。他在天网上随手拨了两下,也看不出什么玄虚,心道这天网不知价钱几何,若是买了灵犀佩还有盈余的话倒不妨买一面回去好好揣磨揣磨。
背后门帘响动,走进几个身穿宝蓝制服的公人,为首的一人生得脑满肠肥,一脸赘肉,身边跟着个三角眼的黑瘦子,眼光在店内一溜,拍着门板喊道:“老板呢,让他出来回话。”
明钦扭头瞄了两人一眼,看那瘦子有些眼熟,回忆了片刻,想起刚到摩夷天的时候,困他到‘锻魂塔’中的地狱僧正在皇觉寺挂单,这人是那里逍游司的管行,因为不忿戒念方丈争夺观光费入寺找其晦气,不巧冲撞的是娑竭罗龙王的小女儿池小墨,想必是没讨到什么好。据他的同伴声称这个解八叉是县令的大舅子,在地皇县很有来头。
掌柜听到动静,慌忙从后堂跑了出来,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来人,拱手道:“鄙人就是老板,不知几位仙差有何贵干?”
解八叉皮笑肉不笑的问:“老板,我看你外面的招牌是新换的吧?”
掌柜强笑道:“鄙店的招牌悬挂多年,早就破旧的不成样子,近日来多有大风给我刮坏了,鄙人只得按照原样重做了一块,既非改行,又不是新店,想来没有什么妨碍吧。”
“是新换的就好。”解八叉麻利的从腰间抽出一个小本,咬着笔头飞快的在上面划落数下,‘刺拉’一声撕了下来,轻哼道:“老板,你这个牌子违反了咱们州里的‘净街天条六十四款’中的第三十八条,你改天拿着单子到咱们司里找牛司长,让他老人家给你讲一讲律法精神,好好学习学习。”
“这……”掌柜双手连摇,苦笑道:“鄙人的老牌子实在是坏的不能用了,就是比着原来的做了一个,这又犯了什么律条了。”
解八叉将单子叠了数叠塞到掌柜手里,拍着他肩膀笑道:“去看一看嘛。牛司长执法严明,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明钦冷眼旁观,忍不住哂道:“牛司长莫非就是旧日汴梁城中撒泼抢刀不成反被‘青面兽’杨制使两刀搠死的那个撮鸟?”他曾听地狱三凶中的褚千斤说起过他混进了净街司并在司长泼皮牛二部下当差。
摘星社、净街司都是仙界臭名昭著的团伙,专一藏污纳垢,招揽地痞流*氓,欺压良善。截教门徒本就是些湿生卵化之流,不识治道,自然臭味相投,彼此狼狈为奸,由来已久。
第166章 南海龙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6章 南海龙女 “放肆。”解八叉瞪圆眼珠道:“你是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对我家司长大人不敬。”
肥脸胖子干咳一声,扯了扯解八叉道:“解兄弟,咱们只管执行公务,莫惹是非。”
“牛……”解八叉咂了咂嘴,似乎想起什么,冷毒的瞥了明钦一眼,“掌柜的,刚才的话你可记下了,咱们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打扰了。”
“慢着。”
一声娇喝从后堂传来,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子大步冲了出来,冷笑道:“解管行,这才回家反省了几天,怎么又跑到净街司执行起公务来了,你可真是一颗臭狗屎,丢到哪里恶心到哪里。”
“你……池小墨?你怎么会在这?”解八叉认清来人,霍然一惊,黑着面孔半天说不出话来。
前一阵他在逍游司拿捏戒念方丈不成,反而冲撞了黄曾天来的娑竭罗龙王之女,回去之后池小墨找来天道令使到县里交涉,县令为了在明面上给人家个交待便将他打发回家,解八叉痛定思痛,赶忙让妹子一阵枕风送他进了净街司,这几日刚摸熟了门路,想不到冤家路窄,又撞到池小墨手里。
池小墨冷着脸从掌柜手中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凝眉道:“你给我说说这‘黄池州净街条律六十四款’三十八条是什么内容,我倒要听听,我换个招牌犯了哪门子律法了。”
“池小姐,我看这是一场误会。”
肥脸胖子搓着手一脸尴尬,觍起脸笑道:“解兄弟,你还不快给池小姐道个歉。”
“你就是牛二?”
池小墨目光炯炯盯的胖仙差心头一突,心虚的抹了把汗,惊疑不定。照说这种漫天撒网的小事他往常都是不亲自出面的,可是解八叉是县令的大舅子,自须好生结交一番,因此殷勤的带他出来熟悉业务。
牛二自从被杨志搠死下到地府,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也算不上滔天罪恶,在地狱里服了几纪刑,便灾消难满了。后来移民到仙界,因为名声在外的缘故,明里暗里找了不少活干,直到做了净街司的司长,凡事亦讲起策略来了,起初还担心恶名在外影响不好,后来发现净街司里专门招揽他这样的人,正是个如鱼得水。
不管如何,牛二对之前的恶名还是讳莫如深,平时隐藏的也很好,怎么都料不到池小墨竟能一口叫破他的身份。果然是黄曾天仙家、娑竭龙王之女想必有些不为人知的玄妙法术。
牛二干笑道:“我俩实在不知道这家当铺原来是池小姐开的,不知者不罪,还望小姐海涵呢?”
池小墨鄙夷的瞄了他一眼,将单子嚓嚓撕开团作一团扔到两人跟前,斥责道:“你开单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不知者不罪,你们两个无耻败类,还不给我快滚。”
“是,是,误会。”
牛二暗道晦气,心想这事还得县令出面通融一番,他两个官小职卑人家自然看不入眼。
解八叉腹诽不已,池小墨他是得罪不起,不过县令在地皇县经营多年,早就根深缔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县里这么多衙门总有他安身的地方。两人各怀心事,昏溜溜的退了出去。
池小墨平息一下怒气,低声骂道:“摩夷天的仙差真是越来不越像话了,除了盘剥良善还会做什么?”
掌柜感叹道:“如今的房租也是年年见涨,咱们的店面一年将至百万,要不了几年恐怕就只能撤回黄曾天去了。”
池小墨摇了摇头,返身打量着明钦道:“那碧绿晶石便是你的?”
“不错。”
算起来明钦和池小墨倒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他还受着‘神游镜’的禁制,用的是庞韶的色相,池小墨未必能识。明钦也不点破,反问道:“不知小姐可看出晶石的价值?”
池小墨微微点头,招手道:“你随我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明钦不知她何以这样郑重其事,眼见池小墨向后堂走去,只好一头雾水的跟在其后。
后堂是一个布设清雅的茶室,一个淡妆素服的美貌女子斜倚在几案上,素面朝天,不施脂粉,骨子里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她手拈碧绿晶石若有所思,看到池小墨领着明钦进来,一双妙目有意无意的打量过来,娴雅的风度让人不敢逼视。
“公子请坐。”池小墨含笑为礼,径自在淡妆女郎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道:“我家姓池,这位是我大姐,公子看起来有些面善,敢问和庞韶公子是何交情?”
明钦大为愕然,上次照面他还被‘神游镜’所制,不知根细的人论理不该认出他来。娑竭罗龙王原是地皇祖龙九皇子螭吻,祖龙崩逝之后,难以归返,只得向仙界投降。当时帝俊和祖龙势均力敌,西方教因之举足轻重,双方对其都倍加礼敬,可说是佛法东传之滥觞,因螭吻龙头鱼尾,极似天竺摩竭鱼,是以佛家称为娑竭罗龙王,为二十诸天之一。
祖龙曾在两界山斥建寺院,供养西方诸佛,即是如今的皇觉寺,后来娑竭罗龙王虽举家迁往太皇黄曾天,每年都会回来拜祭先祖。池小墨又在广鸣学宫修行,因此这一节颇为乡邻稔知。谭凝紫和秦慕雪都是天河宗门,头面极广,虽然和池小墨并不相熟,上次一见也都猜着几分。
明钦听说淡妆女子是池小墨的大姐,心头甚是惊奇。世人皆知,娑竭罗龙王有一女,年方八岁便聪慧绝伦,听文珠菩萨说《法华经》而通达佛法,后来成为南海观音菩萨的亲传弟子。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亦是人之常情,托塔天王在天庭何等威望,还将金吒、木吒两位太子送到佛陀和观音驾前作护法,眼光自有独到的地方。
“公子原来知道我父是娑竭龙王,为何当面不识?”龙女抿嘴一笑,拈起碧绿珠子问道:“你这个晶石真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明钦惊骇莫名,猛醒道:“你莫非懂得读心之术?”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笑的花枝乱颤。池小墨扬扬得意的道:“你倒是聪明。我大姐心算之法精妙绝伦,若非如此,我怎能一眼看出那牛二的底细呢?是以你可不要在她跟前乱转念头,什么假话可都瞒不过我们。”
第167章 各取所需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7章 各取所需 明钦上次和庞子歆神念相合,也有过被人探查心头私密的经历,明白过来,便不如何慌乱,连忙将念头驱散,识海中空蒙一面,心念转动,运起《金刚经》空相之道,不执一念,让她难以捉摸。
虽说佛法广大,能够普阅周天之事类,进而窥测天机,《法华经》且被称为经中之王,洞彻力精绝,《金刚经》也是明心见性的**,好比最锐之矛与最坚之盾,各不相让。
龙女神识流转,忽觉得明钦念中空无一物,讶然道:“公子修习的竟然是我佛空相之道,不知尊师是哪位佛菩萨?”
“不敢当。”明钦老脸一红,嘿然道:“我只是自己胡乱炼炼罢了。”
龙女淡淡一笑,也不深究,“据说禅宗六祖不识一字,一闻《金刚经》,便能自行解悟。公子倘若所言不谬,必是生具慧根之人。”
明钦岔口道:“两位看出这晶石的来历了吗?我还有些琐事要办,不便久呆。”
“你急个什么?”池小墨微微失笑,“多少人想跟我大姐说句话还怕觅不到机缘呢?你却颟顸的很,难道我俩还能吃了你不成?”
龙女莞尔一笑,沉思着道:“以我看来,这晶石确实不是凡物,听掌柜说,你要将它当了,若是到了不识货的人手里,未免暴殄天物。”
池小墨听她这么说,好奇的拿了去把玩了起来,疑惑的道:“这不就是块质地好些的宝石吗?”
龙女摇头道:“自古修道有成之人都能炼气化神,缔结有形之物,道家称为内丹,佛家称为舍利,法门虽然不同,大抵都是精气抟结而成。若是我没看错,这颗晶石应该是前古妖兽殒化出的精石,论其精纯或许不如后世的高僧大德,蕴藏的元灵之气似乎还犹有过之。”
“那你能出多少钱呢?”明钦心想这东西姜琳给的金丝袋里存了几十颗,应该不会太值钱吧。
龙女明眸流转,笑吟吟的道:“公子,你也知道咱们这里是当铺,无论如何开不出拍卖场中的价钱。这精石虽然宝贵,寻常道者却未必用得上,想脱手的话多半要几分缘法。我这里有个折中之计,公子既然要将这精石当掉想必是手头拮据,我可以送你三五万仙元应急,你则将此物借我参详几天,如果想卖掉的话,我可以帮你物色一个好些的主顾。”
“这可不太好吧,咱们素不相识,我怎么好平白拿你的钱。”明钦虽不知她话中有何机巧,但世间总没有白沾的便宜,还是小心点好。
龙女浅浅一笑,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耐心解释道:“不瞒公子,这精石若是碰到识家,几百万上千万也有人肯出,否则就是二三十万罢了,你若是当在店里,怕是还要再少一点。所以我才有那一番计较,允与不允,还要看你的意思?”
池小墨在一旁帮腔道:“我大姐是一番好意,不想你稀里糊涂的上了当,她可是观音大士的胁侍,岂会昧你的东西?”
明钦笑道:“池小姐思虑周详,小可敢不承情。”这块精石对他来说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物事,日后在天界过活若能和龙女混个脸熟,想必也是一桩美事。
龙女粉颊微烫,这一番唇舌看似为明钦考虑,实则亦看出精石对修行大有裨益,诚如她所说,这精石遇到急需的人价值倍增,若能有所进益好处更是说之不尽,远远不能用金钱衡量。几万块就能参详一番便宜简直赚大了。
龙女随后以私人的名义给明钦写了一纸借据,又让掌柜从账上提了五万仙元交给明钦,这才拿出灵犀佩道:“明公子,你的‘通灵符’是什么,我留个结印下来,哪天找到主顾也好跟你联络。”
明钦赧然笑道:“实不相瞒,我刚来仙界不久,今天就是当了精石出来买灵犀佩的。”
“那好办啊。等你买了灵犀佩咱们再互留结印便了。”
龙女绽唇微笑,妙目的的地道:“我还真有几分好奇,你这精石到底是哪里来的?”
“是我娘子给的。”明钦揶揄道:“她是地皇祖龙的养女,推算起来咱们还是亲戚呢?”
两女相顾愕然,她们是祖龙的孙女,若是明钦所说属实的话,可不就成了她们的姑父?
“是么,龙族血裔星散已久,若有机会倒要拜访一下。”
龙女只道明钦的妻子也是从下界而来,倒没有怀疑到皇陵那边。祖龙皇陵在龙族差不多也成了秘辛,便是龙女姐妹也不知详细。
祖龙扫空**,臣伏四灵,**中不知收纳了多少四灵的宗室皇亲,义子养女更是不计其数。龙女姐妹明显对这事不甚热心,明钦自不会主动逢迎,收好银票便起身告辞。
“等会儿。”池小墨急忙叫住,“精石的事是谈完了,你还没说清楚和庞韶是何关系呢,为何他那件冥道灵宝在你的身上?”
明钦想起池小墨有个什么灵龟鉴善于鉴识灵宝,为了‘锻魂塔’曾亲自找到地狱僧商谈,说要修补什么灵器。“我和庞韶交情不错他送我一件灵宝又有什么问题?”
“那咱们也谈谈呀,你能不能将那件宝物卖给我?我有用处。”池小墨一脸殷切的望着他。
明钦摇头笑道:“对咱们修行之人来说,灵宝可比钱财贵重多了,我又不缺钱花,为什么要卖给你?”
池小墨啮着粉唇,懊恼的道:“你有什么条件,总之你要卖给我,不然,就不许你走。”
明钦看池小墨模样娇俏,忍不住逗她道:“不让我走,那你姑姑可要急坏了。”
“哪个姑姑,姓甚名谁?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你也得卖给我。”池小墨不依不饶的叫道。
明钦心念微转,轻笑道:“这样吧,灵宝我是不卖的,不过你可以用东西来换。”
池小墨眼目一亮,心中升起希望,忙道:“这好办,你要什么天材地宝只管报出名字,三界之中没有我池小墨找不到的东西。”她仗着灵龟鉴的妙用这话也不全是夸大其辞。
“那我问你,可听过‘乌香神元丹’这种东西?”
明钦想起他和姜琳都被太后喂了神元丹,八成不是什么滋补的物事,池小墨是龙族血裔,或许能从她这里打探出一些讯息。
“乌香神元丹?”池小墨蹙着黛眉,想了半晌,茫然道:“这是什么物事,我好像从没听过,姐姐你知道吗?”
龙女脸色凝重起来,迟疑道:“不知道友,问这神元丹做什么?”
第168章 日曜乌香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8章 日曜乌香 明钦看她神情似是有些眉目,支吾道:“我一个朋友被人喂了乌香丹,据说内蕴奇毒,亟须寻求破解之法。”
龙女点了点头,缓缓道:“故老相传,天皇帝俊乃日曜之精,三足金乌,后来迎娶了光之女神羲和,诞下十大金乌皇子。日曜中光华炙盛,除了帝俊父子之外,至今都极少有仙道能够接近。据传日曜中寸草不生,只有一种花,便是乌香。这乌香能治愈阴炽之疾,和月宫之丹桂,冥界之曼陀罗同是天壤之间的奇葩。”
“后来帝俊执掌仙界,此花亦在三界广为种植,仙家发现它对灵识体察颇有助益,因之曾广为服食,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此花之所以能长于日曜,便是因其貌温而性寒,极能蚕食精气,一旦断服肉身即柔悴不堪,因此祖龙挥师征天,仙家一触即溃,不能抵挡。帝俊醒悟过来虽欲将乌香在仙界明令禁止,无奈已是积重难返了。”
明钦听闻乌香如此来历,不由暗暗心惊,急道:“池仙子可知道这乌香的破解之法?”
“据我所知,三界还没有什么灵药能够将乌香之毒一治即愈。服过乌香的人,往往对身体和神识都损害极大。若是不能尽快断服,久而久之,便会受其操控,药性发作起来不能自已。而这乌香又是价比黄金,三界内有不少人因之倾家荡产。我不知你的朋友服的‘乌香神元丹’药性如何,也不好遽下断语。”
龙女顿了一顿,沉吟着道:“不过有两味草药对医治乌香之毒有些用处,一个是雪莲子,一个是钩吻断肠草,雪莲生于极寒之地,而性极热,和乌香长于日曜正是情性相反。至于钩吻断肠草便纯是以毒攻毒了。”
明钦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两种草药容易得么,乌香在仙界的情形又如何?”
池小墨眼珠子一转,抢着道:“这你可找对人了,雪莲和钩吻是吧,你要多少包在我身上。不过那件冥宝你一定得送给我。”
龙女莞尔一笑,接道:“帝俊战败之余,虽然对乌香明令禁止,但是仙域沾染已多,中间大有财利可图,天庭只能加收重税,乌香的泛滥便不可抑止了。后来人族日渐兴盛,唐尧之时,天庭和龙族、妖族联合绞杀。不料大羿学成太皞神通,一举射落九日,使的帝俊胆颤心惊,此后便不知所终。”
故老相传有大羿射日,其实也是不确的,人所共知,日月两曜乃盘古大神的眼睛所化,是以仙域中本来就不可能有十个太阳。孙悟空只不过踢倒了太上老君一个丹炉落到地上便化成八百里火焰山,大羿若真射落日曜此方世界早已不复存在了。
很明显,天皇帝俊生有十大金乌皇子,皆是日曜之精,三足金乌,唐尧之时,人族经过三皇五帝,数代圣贤的发展,势必跻越四灵,压伏龙族。因此龙族有十二孽龙鼓动海神纵洪水为害,妖族六君又遍起烽烟,是为洪水猛兽之厄,人族记忆中永难褪去的烙印。赖一干文臣武将的辅佐,大羿击平六君,瑶姬斩杀孽龙,帝俊左袒妖族,令十大金乌齐出,化日曜之象,焦杀禾稼,茶毒人族。酿成后来的天人大战。
龙女又道:“大羿射死的九大金乌皇子包蕴日曜之精华掉落四方,便成了特别适合乌香生长的所在。现今称作莺粟的便是,因是金乌精气所化,所以乌香又叫作鸦扁。因为有这段渊源,这些年来,乌香繁生的地方便出了几个自称有帝俊血统,日曜精气的金乌王。譬如:白驼山天降神将欧阳正、罗刹大帝司太慈、全真教主曹复阳、千手人屠波儿霸以及神圣元首、扶桑大佐等等。”
池小墨明白过来,埋怨道:“说了半天,原来乌香就是鸦扁,姐姐你也不明说,害我云里雾里了这么久。”
龙女笑道:“乌香确实是生于日曜时的本称,九曜土况各不相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辗转波流诸天,药性自有很大分别。现今诸天都对乌香之毒的流布明令禁止,不过一些妖族盘踞的地方亦是鞭长莫及,譬如摩夷天和文举天之交的苍梧之野,那里是妖族七圣中鹏魔王、狮猊王、厉象王势力相接的地方,亦是金乌坠落之地,适宜莺粟的生长,三妖享乌香之利多年,颇不易制呢?”
明钦越听越是心惊,太后早年便炼制出‘鸩饮丹’收拾的一众祖龙帝姬服服帖帖,这‘乌香神元丹’怕是更加厉害,若是半个月后不能做成灵图送回,药性发作起来还不知是如何光景。至于龙女说的雪莲和钩吻自己都殊无把握,明钦也不敢抱太大信心。
另外这乌香生于日曜还是别处药性差异很大,以祖龙夫妇的手段要拿到日曜乌香料想不是难事,这毒性连仙家都难以抵挡,更别说他一个区区天人境修为了。
池小墨生怕明钦反悔,撺掇着龙女道:“我姐姐是观音大士弟子,神通广大,只要你把那件冥宝换给我,帮了我的大忙。这什么‘乌香神元丹’的解药她一定会给你配出来的。”
“此话当真?”明钦心头活泛起来,龙女若能搬得动观音甚至佛陀的话,化解乌香之毒想必不是难事。
龙女微觉尴尬,她于化解之法殊无把握,可是和池小墨感情笃厚,眼见她一脸冀盼,只好应承下来,“我可以勉力一试。不过我须得见一见你的朋友,观察一下这乌香丹的药性。”
“好。”明钦心头大定,此行能结识到龙女这样的佛门高足真是意外之喜。想了想道:“那雪莲和钩吻你也帮我准备一些,今天我还有些琐事,改天咱们再联络吧。”
池小墨柳眉微蹙,恨不得让他立刻将‘锻魂塔’拿出来,啮了啮红唇道:“你不是要买‘灵犀佩’吗,这地方我熟呀,不如我陪你逛逛吧。”
虽说她只是惦记着‘锻魂塔’生怕明钦去无音讯,这提议倒也正中下怀,想到之后还需摸索谭凝紫的住处,明钦也不想在道器市场担耽太多时间,便欣然答应了。
第169章 通灵道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69章 通灵道场 古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从先秦的山林薮泽皆归王室到汉朝的盐铁专卖,凡是利于民用的都少不了官商的影子。
昊天玉帝统御万方,天条戒律向来以森严著称,连皇亲贵戚都身受其害,寻常仙民更不敢跨越雷池。
灵犀佩也算是仙道昌盛的一个标志,将以往上仙神官才能通晓的‘传音入密’普及仙民可说是功莫大焉,昊天帝更钦定通灵道掌管相关事宜。因此通灵道可是炙手可热的仙商了。
明钦听龙女姐妹简单一说才知这中间大有关窍,附近便有一个通灵道场,远远只见得楼阁入云,宝殿雄阔,走进去更是白昼明灯,美仑美奂。
许多窄衣修裙的仙府玉女文质彬彬的站在柜台后面,胸前划着‘通灵道’几个蛇篆小字。
柜台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灵犀佩,多是翡翠、玛瑙、珊瑚之属,池小墨随意浏览一番,指着一个标价八千仙元有余的黑玉佩敲着琉璃柜面道:“这个拿来我看。”
那玉女见池小墨衣饰考究,不敢怠慢连忙将那块黑玉佩双手奉上,笑容可掬的道:“小姐您可真有眼光,这块黑玉质的灵犀佩戴起来特显的沉静睿智,和您的气质特别相配。”
池小墨轻嗯一声,接过来翻看了片刻,递到明钦面前,“看看,怎么样?”
“你不会给我选的吧?”明钦怔了一怔,指着柜台下面道:“这里面有几百块的,我干嘛选这黑不溜秋的,你可别惦记我那点钱我有用处的。”
他虽然不知底细,也明白价格高的东西未必实用,现在刚来仙界还是困难的时候,姜琳又不像能持家的样子,老婆、女儿都得养活,可不是摆阔的时候。
明钦不理池小墨在一旁指手划脚,自己选了一个七八百的骨质佩,又选了一个小巧些的白晶质和一个做工极为漂亮的红珊瑚,都在一千仙元上下,沉吟了片刻,又挑着不同式样的买了五个,八个加起来不到八千块的样子,真是实惠多了。
龙女姐妹同感惊讶,池小墨撇嘴道:“你买这么多灵犀佩做什么,想拿回去倒卖呀,可是你这入手的价格也赚不了几个钱。”
“我家里人多,一人送一块不行吗?”明钦没好气的道。
“先生,你需要‘通灵符’吗?”那个通灵道玉女见明钦付了钱,一颗心才落了回去,想想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八块灵犀佩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通灵符?有什么用?”明钦一脸不解。
池小墨抿嘴笑道:“没有通灵符,你这灵犀佩只能挂在身上当装饰。”
明钦仔细一询问才明白灵犀佩并没有什么灵性,关键还得通灵道制作的通灵符来相互引祭,这通灵符却是依时计费的,每请一次通灵枢神需要付若干费用,一旦使用了灵犀佩,通灵符便如附骨之蛆,难以摆脱,便是龙女这样的佛门弟子也概莫能外,何况寻常仙民呢?
明钦愀然不乐,心想道者修仙本为逍遥无待的境界,道家寻求辟谷之道,连饮食都极力避免,而今仙家却须以仙元供养灵犀佩,日月损耗精神,比之凡人反而更加不自在了。
虽然如此,他挂念荆眉妩的境况灵犀佩总要比雁信鱼书方便许多,随意挑了两道‘通犀符’离了通灵道场。
龙女看出明钦突然有些失落,奇怪的开口动问。明钦微一迟疑,便把仙界太不自由的疑惑的说了出来。
龙女浅浅笑道:“要说灵犀佩的精妙确是仙道一大创设,道友是否想过呢,我人若能欲用则用,不用则弃何来不自由之处呢?说起道友的疑虑实不在灵犀佩而在于通灵符罢了,通灵道是昊天帝钦点的仙商,盘剥仙民惟恐不尽,封神一战之后,截教门人纷纷位列仙班,昊天帝将截教改组为大公党,示以三界为公之义,观其所为却大谬不然。灵犀佩本是仙民交流的一件美事,而今却成了通灵道谋取财利的工具。天庭贪虐,又能奈何呢?”
池小墨微哂道:“你呀,是在下界听多了仙家威武圣明的言论,信以为真罢了。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像通灵道这样臭不要脸的仙商还多着呢,比如赤帜会、铁擘帮、启舆派、养元宗、寒雁盟、雅聆社,只要向天庭孝敬足了,谁还来管他。那些天官最多是民怨沸腾的时候跳出来假模假样的说几句公道话,好让那些无知仙民误以为天庭只是受了下面的蒙蔽。你们下界的朝廷还有一面登闻鼓可以直达天听呢,仙界可只有保平司和息讼处,管你是死是活呢?”
明钦系念荆眉妩的近况,无心和龙女姐妹多聊,略叙了几句便分手告辞。
他听庞韶说起过谭凝紫住在教授众多的桃李园里,具体地址可就不得而知了。踌蹰着是不是到赫连舜华的住处问个明白,又怕一来两去天色就晚了。
思虑不定的当儿,脚步一拐便径自进了桃李园,索性直走了下去,心道谭凝紫整天戴个面纱,看起来跟印月女子似的,辨识度极高,想必能够打听的出来。
路过澹载园巷口的时候,念及和澹容瑜在府学时颇为相得,上次被芙蓉楼抓去受了惊吓也不知近况如何?
明钦轻声一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不巧一驾仙车滋扭一声从身前穿过迅疾的拐了进去。
明钦骇了一跳,暗暗腹诽不已,扭头却见仙车在澹载园门口停定,两个衣着华美的男女走了下来。
男的身躯高大,面目英俊,穿一袭花绣工整的紫袍,更显得风度蕴籍、矫逸不凡。女的身穿玄绒狐裘、梳了一个灵蛇髻,杏眼薄唇,也有六七分姿色,一身的珠光宝气,脖颈仰的高高的,好像一只引吭高歌的锦鸡。
仙车里面似乎还坐着两个人,女郎回头说了句什么,阖上车门,招呼男的道:“天良,你还愣着干什么,叫门呀。”
天良颇有踧踖之色,迟疑了片刻,才扣着门上的铜环敲了两下。
明钦微微恍然,怪不得看这男的有些面善,原来他便是澹载园的得意弟子殷天良,和澹容瑾情投意合的,明钦和他虽然不是同窗,倒也是知道的。
过了片刻,院门‘咿呀’打开,澹容瑜模样娇俏的探出头来,喜道:“姐夫,你回来了,我告诉我姐去。”
第170章 暗怀鬼胎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0章 暗怀鬼胎 “等一下。”殷天良忙唤住想要往回跑的澹容瑜,“小瑜,老师在家吗?”
“在啊。”澹容瑜笑道:“我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他从不拜客的。”
殷天良点点头,故作关切的道:“听你姐说,前几天你被人绑架了,多亏有人仗义相救,方才安然无恙。有机会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那你呆会儿可得给我美言几句,他们这几天都不让我出门呢?”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澹容瑜早不甚在意,她向来活泼好动,这回被父母禁足在家,虽知是一片好意,时日久了也不免滋生怨气,再加上明钦一去不返,暗地里也不知骂了他多少回。
她少女心性,念头转变的快,目光转到锦衣女郎身上,疑惑道:“她是谁呀?是跟你一道来的吗?”
殷天良愧怍之色一闪即逝,干咳道:“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竺仕蘩女士,这次是特地来拜访老师的。”
“小瑜是吧?”竺仕蘩矜持的笑笑,“我和你殷师哥同朝共事,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听说救你那人和澹老师渊源很深,有机会的话我倒想见上一见。”
殷天良忙道:“听你姐说,那位义士也是老师的学生,这可真是件大好事。足见老师教书育人,硕果累累呀。”
澹容瑜凝着黛翠的眉毛大为不悦,她年纪虽然不大,心眼可不少,明钦救她时大闹芙蓉楼得罪了县尉支登天和卢钦差,若是传扬出去可是天大*麻烦。澹载园夫妇再三叮属她们姐妹俩守口如瓶,哪知放心不下的小女儿却还稳当,反是心思缜密的大女儿有些口风不密。
“恐怕你是听错了吧,那人只是适逢其会,路见不平而已,我们才来仙界几天呀,哪会认得他?”
澹容瑜不耐烦的移开目光,一眼瞄见巷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跳下台阶小跑了过去,雀跃道:“钦之,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我是路过。”明钦见她明亮的眼眸中大有希冀之色,笑着接道:“顺便来看看你。”
“你不知道,我在家里都闷死了。”澹容瑜撅起小嘴,委屈的道:“你也太不够朋友了,一点都不关心我。”
明钦莞尔一笑,见她脸色有些难看,连忙掏出一块翡翠质的灵犀佩晃了晃,“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灵犀佩?是送我的吗?”澹容瑜摩挲着晶莹剔透的玉质喜上眉梢,“现今学宫里面的同学都有这个,可是我爹只允许姐姐买,不许我买。是不是很不公平?”
明钦笑道:“既然老师不允许的话,那我送点别的。”
“休想。”澹容瑜连忙攥紧‘灵犀佩’蜷到背后,娇哼道:“我又不会白要你的,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那好啊,这东西也不太贵,就二千八百块,我收你二千块得了。”
明钦见她宜喜宜嗔,说不出的娇楚风致,忍不住笑着打趣。
“你讹我呀。”澹容瑜大睁着美目道:“本姑娘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呢,这块最多也就值五百,给你三百不用找了。”说着从腰侧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仙元塞到明钦手里,大度的摆摆手。
明钦将仙元平展开来,见那上面印着昊天玉帝的头像,失笑道:“不是说三百吗,怎么就一百?”
澹容瑜俏脸微红,小声道:“这已经是我半个月的早餐费了,另外二百下个月再给你吧。”
“既然你这么惨,我就借给你一百买早餐吧。”
明钦感叹着将仙元折叠整齐,放回那小巧的荷包里。
澹容瑜喜滋滋的挽住明钦胳膊,甜笑道:“中午不要走了,在我家吃个饭,然后咱们可以出去玩。”
殷天良和竺仕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将明钦的身份揣想到那人身上,露出几分隐约的欢喜。
“小瑜,这位小哥是……?”殷天良一脸殷勤的问。
“小瑜儿,我教你怎么用这‘灵犀佩’,若是没有‘通灵符’的话,可是半点用没有的。”
明钦笑着在灵犀佩上比划着对于殷、竺等人视而不见。听说殷天良学问不错,如今已在天庭为官,他方才百般试探澹容瑜无非是欺她年轻识浅,没有机心,背地的图谋那是呼之欲出了。
澹容瑜出来这会儿说长不长,何秀苓还在屋里操持家务,澹容瑾则在书房看书,只听人声嘈杂却不见客人进门,何秀苓生怕有甚差池,连忙招呼澹容瑾迎了出来。
“天良?你这是……”
因是新年刚过,家家户户都透着几分喜气。澹容瑾穿了一件兰草绣缎的薄袄,深蓝色绮裙,步履袅娜之间更显得庄净娟好、端媚生姿。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竺仕蘩此来可是着意修饰过的,衣裳头饰都是千挑万选,哪知两相一比反而尽显俗态,嘴上虽不说,心底早就打翻了五味瓶,妒恨难平。
“我是神雷玉府西华台主事竺仕蘩,你就是澹容瑾吧。往常没少听天良提起过你,如今我天庭广开言路,招纳贤良。倘若真有学识,何不上文院应考呢?”
竺仕蘩斜乜着澹容瑾,皮笑肉不笑的道。
“容瑾不过粗知文字,怎么敢说学识二字呢?”澹容瑾浅浅一笑,不以为迕,欠身道:“远来是客,竺大人,请屋里坐吧。”
竺仕蘩心头暗骂,招呼道:“天良,让车中的力士把东西搬下来吧,初次拜访澹老师无以为敬,这可都是仙家受用的琼浆玉液、珍奇果品,等闲的人有钱都买不到呢?”
殷天良面露尴尬,回到仙车外吩咐了两句,两个身躯粗壮的力士搬了两个镂金错彩的礼盒下来。
澹容瑾笑容和煦的将几个人引进客厅,澹容瑜和明钦远远落在后面,这时瑶鼻轻皱,低声娇啐:“什么鬼玩意,我爹才不稀罕呢,看他呆会儿赶不赶你们出来。”
明钦微微皱眉,想不到这竺仕蘩也是神雷玉府的人,看这架式应该不会有假的吧。沈怀璧兄妹昨天跟着邓中营救高观博出狱,不知道结果如何,若是假李鬼撞上了真李逵可就大大不妙了。
“钦之,我看这姓竺的跟我姐夫神情不太对,你说他们会不会……”澹容瑜凝紧柳眉踌蹰不语,暗暗为姐姐担忧起来。
明钦心说你也是后知后觉,那竺仕蘩就差跳起来声明和殷天良关系匪浅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俗人之情态罢了。正因如此,糟糠之妻不下堂才成为千古美谈,人伦楷模。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才堪称大丈夫呀。
第171章 宾主不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1章 宾主不欢 “爸爸,天良来看你了,这位是神雷玉府西华台的竺仕蘩主事。”
澹容瑾引着殷、竺等人走进正厅,神色平静的向着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的澹载园介绍道。
“好。”澹载园睁开眼目瞄了瞄来人,微微有些出神。
何秀苓闻声从厨房赶了出来,热络的笑道:“你俩来的正好,竺小姐快坐吧,小瑾你陪一下客人,我马上就把饭菜做好了。”
“师母不必忙了。”殷天良惭耎的道:“我坐会儿就走。老师来天界这么久,一直抽不出空来探望,今天来的仓猝,也没有提前告知。怎敢劳烦师母呢?”
竺仕蘩吩咐力士将礼盒放到桌子上,笑容可掬的道:“往日常听天良念叨老师一家待他恩重如山,便是他来天界做官也全凭老师帮衬。可惜公务繁冗,平常也抽不出时间来。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老师笑纳。”
一语落定,厅中诸人目光都聚到澹载园身上,等他示下。澹容瑜闻声撩开门帘,乌溜溜的眼珠瞄了一圈,虚张着小口挤眉弄眼的道:“拿走,拿走。”
“小瑜,你躲在门外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端碗上菜。”
何秀苓假意训斥小女儿两句,笑着打破僵局。
澹容瑜轻哦一声,拽着明钦走了进来,眨巴着眼眸笑道:“妈,你看谁来了?”
“师娘,老师。”明钦腼腆的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凑巧路过前来蹭饭来了,除了一张嘴什么都没准备。两位老人家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载园最喜欢你们这些学生来家里了。”
有了上次的事,何秀苓对明钦印象极好,轻笑道:“你也快坐吧,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何秀苓招呼两个女儿到厨下收拾饭菜,殷、竺两人和明钦坐到澹载园身旁相陪。
竺仕蘩见澹载园古井不波的脸容上露出笑意,望着明钦微微点头。心头大感不快,早就听说澹载园秉性刚拗,不合时宜,方才见他态度冷淡,倒还不觉得十分难堪,及见他对两手空空的明钦优容以待,不由暗暗腹诽,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穷书匠就只配跟野小子一起厮混,登不了大雅之堂。
明钦境遇特殊,向来讨厌别人盘诘他的家世,下界时虽然和澹容瑜关系不错,几乎也没有踏过澹载园的门槛。是以师生数载,却是无甚私交的。再加上殷天良和竺仕蘩支着两双耳朵坐在旁边,很多事情不好开口,桌子上一时倒显得有些冷清。
“这位小兄弟也是老师的学生吗?不知你是哪一年的师弟?”
殷天良犹不死心,笑呵呵的出言试探。
“我是此间广鸣学宫的弟子。”明钦淡淡说了一句,嘿然道:“现在新年刚过,家里虽然多半藏了些食材,做起来也大费功夫呀,两位既然都是天界的仙官,怎么连这点考虑都没有,哪有赶着饭点做客都不提前打个招呼的。”
这番话说出来本是很伤人颜面,中夏人好讲个脸面,主人不论如何不快有些话总是不好出口的,明钦这个外人却没有什么顾忌,一袭话半真半假,可真可假,直说的殷天良面皮紫涨,坐立不安。
“是,是,我和仕蘩本只想小坐片刻,惟是师母一片盛情,咱们做小辈的怎好不顾而去呢?”
竺仕蘩轻哼道:“天良,你不是有件大事要禀明老师吗?我们下午还要到‘天涯海市’游玩呢?可不能耽搁太久。”
殷天良面皮滚烫,吭哧了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喜帖,恭恭敬敬的递到澹载园面前,硬着头皮道:“老……老师,下个月初八我和仕蘩……”见了这玩意,便是傻子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澹容瑾姐妹刚好端着两样菜式从厨房里出来,见此情形脸色都不太好看。澹容瑾脸颊泛白,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澹容瑜则是小脸紧绷,盯着殷天良怒目而视。
竺仕蘩咯咯笑道:“容瑾妹子来得正巧,下月初八我和你师哥在‘传敃宝殿’举行婚礼,到时老师、师母和两位师妹可千万要赏光呀。”
“那真是恭喜了。”澹容瑾将菜式放到桌上,出奇的笑了笑,笑容里有着道不明的意味。
竺仕蘩自然知道她和殷天良原是一对情侣,这次来到澹家一是打听火烧钦差的道者,立个大功,再来便是挑明此事,好让澹容瑾死心。
其实殷天良来到天界不久便有些反常,在他有意无意的疏远中澹容瑾亦有所察觉,上次澹容瑜出了事,何秀苓想到殷天良在神雷玉府任事,因想听听他的意思,双方沟通之后澹容瑾踌蹰着问出她的疑问,并从殷天良的闪烁其辞中明白了几分,事后在何秀苓的追问下无可奈何的透露了出来。
是以今天殷天良领着竺仕蘩上门,澹家早就心知其意,只是心照不宣罢了。澹载园诗礼传家,自命清高,即便有所不满,待客的礼数还是有的。
澹载园接过喜帖放到桌子上,淡淡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我的学生,素来有心上进,能帮的我自然会帮。往后天界广大,怕是老师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要整理些文案,便不奉陪了。”
殷、竺两人见澹载园起身要走,忙道:“老师,听说前些天容瑜师妹遇上了点麻烦,幸好被一个道者救了,我俩就是想问问,这人跟咱家是什么关系?现在又住在何处?”
“怎么?”澹载园不怒自威,冷冷道:“你俩是要给那狗钦差出气还是怎地?”
“话可不能这么说。”竺仕蘩笑道:“看来老师对卢钦差有些误会。咱们神雷玉府掌管三界刑典,地皇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闻不问呢?天良也是关心老师的安危,趁着雷府还未派出专人调查,尚可弥缝一番。免得那人将来落了天网,攀扯起咱们来,不好脱身。”
“不识恩义,读书何用?”澹载园拂袖道:“瑾儿送客。”
竺仕蘩还要再说,澹容瑾上前道:“天良,爸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就不要再惹他生气了,纵然澹家门第低微,亦不会为不义所屈。”
竺仕蘩冷笑道:“澹容瑾,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事神雷玉府要查,哪个能拦得住。我劝你还是开导一下澹老师思量清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整天仁呀义呀的有什么用处。明哲保身才是正理,今天你们不肯吐实,若是雷将登门可没我这么好相与了。”
第172章 怒从心起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2章 怒从心起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便是雷将上门,也不能拿这清白人家怎么样。”
明钦斜睨了竺仕蘩一眼,泠泠然道:“倒是你俩,这般不遗余力的为虎作伥,就不怕传到那火烧钦差的义士耳中,一不小心让人把吃饭的家伙儿摘了去?”
竺仕蘩脸色微变,作色道:“你到底是谁家的野小子,竟敢要胁我?我竺仕蘩堂堂雷府西华台主事,还会怕一个无名草寇?”话虽如此,她本意不过是想打听出明钦的来历,好向上面邀功请赏,至于抓捕的事宜自不须她冲锋上阵。若是好处没捞着此番行径反而被那无法无天的家伙听了去寻隙报复,那可大大划不来。澹家和那人关系匪浅,这一节大有可能,思虑及此,不由萌生退意。
明钦见竺仕蘩色厉内荏,微哂道:“一个区区雷府主事,你倒是好大的官威呀。若是真有手段,任凭你使将出来便是。否则也不必在这里虚张声势,澹老师书香门庭,可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你……你说谁撒泼?”竺仕蘩气的浑身发抖,怒叫道:“天良,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替教训教训这口出狂言的小子。”
殷天良一个激灵,沉着脸道:“明师弟,你这话可有些不恭敬了吧,还不快给仕蘩道个歉,念在老师的面上我或可不予追究。”
明钦哈哈笑道:“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见他两人这般不依不饶的,当真是吃饭的味口都没了,明钦瞬间趋近,口中‘咄’的一声,一字真言打的殷天良意识一空,身躯顿时离地而起砸到竺仕蘩身上翻作滚地葫芦。
殷天良是个读书应考的学士,腹中除了几篇高头讲章别无他物,竺仕蘩更是凭借着地势、家世夤缘谋个仙职罢了,与修成之道差之太远,明钦都不敢掣出‘雷武瓮金椎’来,生怕一个手重打死了他们。
“哎呀,你竟敢动手。反了,真是反了。”竺仕蘩挣扎着站起指着明钦一脸晦暗。两个雷府力士听到动静,连忙大踏步冲了进来,惊惶的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竺仕蘩抚着额头气呼呼的道:“这个野小子胆敢动手打我,你俩还不将他拿住了扭送到县衙去。”
两个力士对视一眼,大呼着抢上。他两个不过是个武人境修为,虽然进了仙域,境界却没有根本改变。比起沈家八骏、陵川八友来也未见得高明多少,明钦自上仙界迭有奇遇,境界法门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对付这等小鱼小虾自是手到擒来,眼见两人堪堪逼到身前,凤凰金翅猛然张开凌空而起,十掌如尖钩一般扣住两人拳掌顺势一拽,刺刺声中撕下数寸长的皮肉,两人闷哼一声,握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冷汗直冒。
竺仕蘩看的倒抽着凉气,两个力士的不济固然出乎她的意料,明钦出手之狠辣更是让人惊心。
“这是怎么一回事。钦之,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
何秀苓闻声也急匆匆的赶了出来,澹氏父女亦面有忧色,他们对竺仕蘩纠缠不清大感不耐,却也不想双方真个动起手来,伤了明钦固是不美,坏了竺仕蘩一样难以收场。
倒是澹容瑜扑闪着乌溜溜的眼珠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提着两个礼盒抢了过去丢到竺仕蘩面前,娇哼道:“这些贪渎下来的东西我们才不稀罕呢?”
“小瑜。”何秀苓哭笑不得,轻斥道:“你不劝他们消消火气,又在中间搅什么是非。”
明钦笑骂道:“两个鼠辈,千里迢迢赶来寻小爷的晦气,见了正主却又不认得。小爷平生只认得天理公道,管你什么狗钦差,鸟雷府,但敢欺压良善,早晚让他恶贯满盈。你俩奔波不易,今天让你们认认我的椎子。”说着虚手一招,掌心金光暴闪,一柄酒瓮大的龟纹金椎变化在手,光看那沉甸甸的份量就让人心肝打颤。
“钦之,不可。”
通过这些时的观察澹容瑾也发觉明钦有些喜怒难测,笑吟吟的时候温文如处子,发起怒来又大有辟易千军的气势。看他击殷、竺,退力士俱是轻描淡写,如耍顽童一般,说不定发起狠来便将四人一起打杀了。
明钦回头瞄了澹容瑾一眼,轻笑道:“既是瑾师姐求情,今天就饶你们一条狗命,看椎。”说完,脸色猛的一沉,金椎挽了半圈划地流星般惯了出去,唬的竺仕蘩急闭了双目,身躯一抖双腿间一片湿热。耳听的轰然一响,金椎落到停在院外的仙车顶门,立时凹进去一个大坑。
“仕蘩——原来他真是……”殷天良慌忙扶住腿脚发软的竺仕蘩,直抹虚汗。
自古道,‘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敌’,亦是一统以来的世势,官家销锋铸鐻,修文偃武,以暴制暴的任侠风气确实寡淡了许多,权势财利的能为日渐贵重,遂演成一般趋炎附势的风气。
相传前古时太上老君九转凡胎,代为帝师,直到传下孔丘、杨朱、庄周三大弟子,三界道统确乎不移,数千年来,不论官家如何酷虐,敢于挺身反抗的大抵都不是三传道统中的人,只有一些被称为魔的,譬如魔王董卓,混世魔王程咬金、妖魔天罡地煞一百单八将等等。而这些魔亦是良莠不齐,破坏力强,建树极少,好一些的像天罡地煞啸聚水泊,标举忠义,人们亦乐于称颂。坏的像董卓尸体被点了天灯还人人拍手称快。
其结果,便是仙、道、佛、妖、魔皆让生民大失所望,遂使三界中乌烟瘴气,人人苟且度日,大难临头,便一齐破碎。
庸人久已对此环境习以为常,并在自觉不自觉间加以维护。譬如攀山而登,只要脚下暂时有人,便可聊以自*慰。殷天良之所以抛弃澹容瑾逢迎竺仕蘩无非是此种心态作祟,这种人常把金钱权势当作惟一的遮羞布,‘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是其写照,又说什么‘笑贫不笑娼’,亦未尽是。
大约中夏人文树老根深,虽时常碍于时势未必有所表见,仁义廉耻亦未必荡然无存。说是笑贫又笑娼,庶几还是情实。娼之为物,迎门卖笑,逢迎世态,做的是皮肉生意,虽或可得意于一时,终不免年老色衰,为人嫌弃,一日门前冷落,为人所笑犹甚于贫者,大而言之,则世间徒事钻营无操守者可谓是其同根所生,揆其实质,则贩卖灵魂犹恶于贩卖色相今人颇有能言之者。
第173章 寻访谭宅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3章 寻访谭宅 竺仕蘩和殷天良一听明钦果然是要找的那人,顿时喜惧交集,喜的是此行不虚,天庭追究下来定然是头功一件。惧的是明钦出手猛恶,一看就不是善茬。
几人不敢久呆,慌慌张张的逃回仙车里,竺仕蘩心有不甘的盯了明钦一眼,刚想说句狠话,找个场面,就见他举着金湛湛的大椎晃了晃,想起他一椎击破车顶的威势立马噤了声,大声催促力士开动仙车,一溜烟似的奔窜而去。
“让老师见笑了,我原不是个好勇斗狠的人,不过遇见这等势利小人,若不让他知些厉害,实在有违天道惩恶扬善之旨。”
明钦收起金椎腼腆的笑了笑,见澹载园一家脸色不甚好看,想必对竺仕蘩此去还有些担忧。
“对,这恶女人真是太可恶了,还有那姓殷的,不感念爸爸的恩德也就罢了,还伙同那恶女人上门辱人,简直岂有此理。”
澹容瑜犹自愤愤不平,接过话头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你小小年纪懂个什么,”何秀苓怕澹容瑾太过难堪,连忙出言打断,岔口道:“饭菜都要凉了,先回屋吃饭吧。”
一行人回屋坐定,何秀苓母女忙着乘好米饭,端上菜式,虽只是些家常小菜,极少荤腥,做的却香脆甘美,颇为爽口。
可惜几人皆有心事,倒有些食不知味,只有澹容瑜略少机心,坐在一旁埋头大嚼,直夸乃母做的好吃。
席间澹载园问起明钦飞升仙界的始末,同行又有何亲人,明钦也无所隐瞒,不枝不蔓的简单说了一遍。
澹载园沉吟道:“原来如此。自从出了上次那桩事,我和弘肃老友对县上卢有道和支登天的事留意打听了一些。那支登天的兄长是摩夷天‘四大拄国’之一,位势显赫,他本人又是本县县尉,往常虽颇有劣迹彰彰在目,叵耐竟无人能够扳动,至于卢有道更是有名的糊涂钦差。方才听竺仕蘩的意思,果然神雷玉府有心查办你大闹芙蓉楼一事,你的处境便有些危险。依我的意思,还是设法先躲避些时日,再作打算。你也是少年气盛,怎么当着竺仕蘩的面揭破了自家来历。”
“老师不必担心。”明钦笑道:“我在仙界很有几个朋友,不管是支家还是神雷玉府,自有应付之法。倒是他们若再上门搅扰,只怕有害老师的清净。”
澹载园不以为然的道:“若是雷将真敢登门,我倒正好把支登天和卢有道狠狈为奸的恶行检举出来,两人对这事讳莫如深,倘若敢如实禀明雷将怎会到现在都没有举动?”
何秀苓道:“话虽如此。也要妨着支登天一伙颠倒黑白,再于我们不利,这事还得尽快和弘肃先生商议一番,拿出个妥善的法子。”
两人说的弘肃先生便是上次登门的钱老学士,钱弘肃学问宏富,当举世非毁中夏文化之时独能发幽阐微,以为自有其不可磨灭的价值,著作等身,堪比嵩岳,实是民元以来学界有数的人物。
澹载园微微颔首,他虽然以学名世,却并非不识时务的书生,对于支、卢这等蠹吏民贼常思拔去之,只是未有机会罢了。
明钦想起一事,询问道:“师娘,这附近有没有人家出租房舍的,我住在朋友家里多有不便,正打算搬出来。”
这次从皇陵回来,他也是拖家带口一大家人,和庞家姐妹并无深交,全住在人家家里可就不太像样了。
何秀苓笑道:“这桃李园中租借房屋的原有不少,只是事不关己,一向不曾留意,既然钦之需要,我改天帮你打听打听,有了实信再知会于你。”
“那真是太谢谢了。”
明钦听她应承下来,着实省去不少麻烦,便拿出通天符上的符篆给何秀苓用灵犀佩存了印花,便于将来联系。
一顿饭吃完,大家闲聊了几句,明钦念及还有正事要办,便起身告辞。澹容瑜朝他连递眼色,想要跟着出去玩耍,不妨何秀苓察颜观色,先以一个功课要紧的由头将她喝住了,明钦也知道出了上次的事,何秀苓还是心有余悸,不会轻易放她出门,宽慰了澹容瑜几句,并保证改日会来看她,才让她百般不愿的留了下来。
桃李园楼阁整肃不如衍息宫,家户却不并见得少了。尤其是街巷错综,蜿蜒无尽,若是不知确址,还真是不太好找。明钦找了几个路人打听了一下,全都不得要领,有些后悔没有和何秀苓打听一二,可是一来澹家来仙界并不久,澹载园又交游不广,未必知道。二来听说仙家注重名位衣食犹甚于凡人,奔忙日多而闲时极少,往往有相邻数十年还当面不识者,何况此地离澹家已甚悬远。
正在犹疑不定的当儿,忽闻一阵利物破空之声从脑后袭来,明钦不及细想脑袋微侧,出手如电将来物绰住,仔细看时却是一面崭新的银币。
明钦微感疑惑,抬头往四方打量,却见旁边一座楼阁上窗户半开,后面露出两个轻纱蒙面的少女似曾相识,眼见他望了过来,一个少女摆了摆手,飞快的缩回身子。
明钦大喜过望,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这两个少女就是逃出芙蓉楼被镜容藏在水月庵中,后来被谭凝紫收为弟子的白茜、白芷姐妹。
须臾,一个少女跑进院子拍着木门叫道:“钦之哥哥,这里。”
明钦走到跟前,才发觉朱红的大门从外面落了锁,皱眉道:“这是谭师姐的家吗,你俩该不会又被人抓了吧。”
“不是,”也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少女说道:“师傅听人讲道去了,她不准我俩出去,这门我也打不开,你从墙头翻进来吧。”
明钦心头了然,这院墙并不甚高,谭凝紫大概只是不想让白家姐妹跟外人接触,以免人多眼杂,走露了风声。熟人若是上门拜访,一看大门落锁,自然便不会久呆。碰到明钦这样的,飞檐走壁只是小可之技,当然难他不住,他随便使个幻化之术,便从门缝间一挤而过。
第174章 离奇遇合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4章 离奇遇合 少女骇了一跳,看清是明钦才拍着酥胸舒了口气,赞道:“钦之哥哥你真有本事,芷儿何时才能学得和你一般神通呢?”
明钦哈哈一笑,随口问起谭凝紫教了她什么道法。两人说说笑笑走向阁楼,谭凝紫这所院落倒也宽绰,虽不如衍息宫的别墅极力装潢,反有些小巧别致之处。
明钦和白芷来到房外拍了半天门,白茜才神情窘迫的迎了出来,白芷奇道:“姐你做什么呢,让我俩等这么久。”
白茜忸怩了半晌,赧然道:“房间有些乱,我稍微整理了一下。”
白芷闻言小口微张,脸蛋也有些红了。她只顾跑下去招呼明钦进来,也忘了这些天从不出门,房间里不是很讲究,倒是白茜醒悟过来,慌忙叠起被子,又将一些换洗的衣物匆忙塞到柜子里。
房间里都是些寻常家什,桌椅箱柜之类,明钦看出些整饬不齐的粗迹,也不点破,微笑道:“挺好的。既然你们师傅不在,不如我到下面等她吧。”
“没关系,钦之哥哥又不是外人,想来不会笑话我们的。”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不尴不尬将明钦让进卧房,不约而同的把面纱摘了下来。
她俩是双生姐妹,身形脸蛋几乎无甚差别,同样的瓜子脸庞,柳眉素口,明眸水润,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无怪支通天将她们加意栽培,打算孝敬给卢有道了。
“你俩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和庞韶受的禁制还没有解除呢?”明钦回忆起和两人相识的始末,讶然的问道。
两人怔了一怔,掩口笑道:“钦之哥哥虽然久不相顾,庞二小姐却时常来往,你俩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呢?”
明钦恍然而笑,庞韶和谭凝紫甚是亲密,解除禁制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登门告知了。
这间卧房很是轩敞,又是临街的楼阁,姐妹两个虽然不便出外,倒可以倚在窗内观看行人,聊以解闷,不期然望见明钦徘徊在楼下,也真是凑巧的很。
明钦瞥见挨窗的书桌上摆着一面硕大的铜镜,和先前在池小墨的当铺里见过的有些相似,心头一动,“这可是天网吗?”
“是啊,”白茜笑道:“钦之哥哥想玩吗?”
“这玩意我可没怎么见过。”明钦笑了笑掏出白县丞留下的那方玉璧,讨教道:“据说这块玉璧里有些文案需要挂到天网上才能显现,你俩看看怎么一个挂法?”
白茜了然道:“这玉璧大概是一块‘千机玦’,应该不难的。”她接了过去观看了片刻,蓦地脸色大变,禁不住娇躯微颤,泣然道:“芷儿,你看……”
白芷目光所及,亦是脸色凝重,迟疑道:“钦之哥哥,这块玉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了?”明钦心知有些蹊跷,“这是我从几个假冒仙官身上要来的,据说是本县一位县丞的遗物。”
两女一听更是珠泪盈然,泣不成声,追问了许久,白茜才抽抽搭搭的道:“那位县丞就是家父呀。”
白芷接道:“父亲对天网不太熟悉,这块‘千机块’原是托我们姐妹买的,因这上面有芷兰芳草字样是我亲手镌刻,所以一见便认得。”
“原来如此。”明钦微微唏嘘,料不到白家姐妹竟然就是那位白县丞的遗孤,世间遇合真是让人称奇。
待两人情绪平复了一些,小心问道:“你俩既然是县丞的女儿,怎么又进了芙蓉楼那种地方。”
姐妹两个忆起往事,神情都有些恹恹。白茜轻声道:“父亲本是下界选进之人,在仙界并无产业,为人又廉明任事,不以家宅为念。是以我们一直住在县衙的公舍里。父亲亡故后,县衙将公舍收回,我俩无家可归,本想先谋个职事,再作打算。谁知支通天一伙早有歹念,将我俩强虏进芙蓉楼。多亏一位好心的婶婶,听说我们是白县丞的遗孤,冒着危险偷偷放了我们出来。得她的指点,我们才逃入两界山中并找到了水月庵那么个所在。”
明钦暗暗点头,芙蓉楼那种地方支家爪牙众多,若是没有帮手凭两人的怯弱怕是很难逃得出来。
“这个玉玦里面据说是白县丞收集支家的不法证据,被他一个仙仆交给了神雷玉府的仙差手里。可惜那几个仙差亦是假冒的,我看这玉玦早晚要被他们拿来渔利,因此便拿了过来。你俩可听过这里面的事吗?”
“仙仆?”姐妹俩齐齐蹙起秀眉,摇头道:“我家从来没有什么仙仆,父亲自尽的时候我俩还在县学上课,他工作上有什么疑难几乎从不与我们说知。我们得知消息赶回的时候,他已经被拉到殡仪馆火葬了。只听缉查司说他是剪喉自尽,其实我们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
中夏数千年来盛行土葬之法,谨守慎终追远之义,故而繁衍后代又称为延续香火。仙民大约别是一物,非复血肉之躯,且九曜悬隔太远,因此特别的提倡火葬。
孟子推原土葬之始,以为荒蛮之世父母死则弃尸荒野,一日偶见其为狐狗咬食而心生不忍,方从而掩埋之。其实世间万族的葬法多从其风俗而来,土居则土葬,依海则海葬,游牧则火葬,又有穴葬、崖葬不一而足,一是从其崇信,一是囿于地利,本无可厚非。
特中夏土葬之法亦从其仁义之道、不忍人之心推原而来,所谓入土为安、慎终追远,不以其生命之终止为无知、不足重则已,自来只有对恶人、敌人才有挫骨扬灰之说,何期一朝对其身之所从出亦不仁乃尔?
方今仙道号称昌明,而仙家之颠倒言行有不可致诘者,或曰,一切以肥己为是非,以渔利为准绳,人头畜鸣而不以为怪,返视古先良足羞矣。
明钦见她俩情绪有些低落,不忍其沉浸在不快的往事中,强笑道:“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这天网到底怎么用呢,还得两位小妹子多多帮忙呢?”
白家姐妹莞尔一笑,收拾起心事招呼明钦坐到天网跟前在上面摸索起来。
第175章 子母天罗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5章 子母天罗 中夏自来通晓五行之力,譬如燧人氏取火文明肇兴,伏羲削木制作木牛流马,神农相地利尝百草,黄帝采五金制兵戈战败蚩尤,夏禹疏凿九州之水而兴灌溉,其利其惠普行数千年不绝于俗,之后泰西取雷、火造电能而制作大变,器物之道直欲窥天人藩篱,影响所及几欲掩仙家而上之。
世人常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凡人听惯多不悟其中甚深的意蕴。古说:‘上下四方为宇,往古来今为宙’。是以宇宙一名实亦囊括时间与空间。仙家计量星曜之间距曰光年,亦是时间与空间之化合,从某地至某地,吾人常说盏茶、顿饭功夫,即是以时间的观感来体现空间的距离。
是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从某种意义来说,亦是指仙家器用多变远胜于凡间。或许当日说出这话的那人度当时的人力从地球走到仙界需要三百多年,仙家自诩其仙道昌盛,常以日新月异为称,确是毫无足怪的。
当然自泰西以雷火二力造电之后,凡间器物之道大为精进,时人从地球飞往仙界大约只需数月罢了,当日沈家制作鱼龙舞大约还要便捷一些,可惜对仙界地势估计不足,搁浅到银河当中,功亏一篑。
凡人自从雷火引电之后,骄狂日盛,狂喜之下几乎以为重新打开了上帝禁域,却不知仙界器物之道早已进入光能之域,商道清制作鱼龙舞的方法便是商妙妍从仙界携出,其运用五德转会之法吸纳七曜之元力在仙界亦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举动。
浩漫宇宙之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世人稍举跬步即惊为创设者焉知不是井蛙之鸣,贻笑方家呢?
佛陀常称西方极乐,其所谓西方世界者,即不在阎浮世界中,甚至不在九曜星系之内,佛陀者,阎浮世之先知,而西方世界的代理人罢了,其盛称光明法相亦可见彼方世界早已对光能稔熟至极,而佛法之唯识、因明连中夏古哲都相形见拙,更勿论晚进兴发的泰西新学了。
大约盘古巨神开天辟地,元始道祖执掌阴阳是三界所熟知,至于盘古巨神从何而生,无量宇宙中又有几何外族即非吾人所知,佛家之传承玄远本甚可疑,泰西晚进忽尔高歌猛进、格物之精审若有神助亦很可怪。或者两家都有他星族暗中扶持,实证不足亦不好断言。
如今仙界也极力运用九曜元力,尤以日曜光能为最,楼房之上一般都布有五行法阵,白日摄取日曜光能以供诸般灵器使用,天网也概莫能外。
白茜在铜镜上微一拨动,天网感应到法阵传输来的光能,立时明光闪烁现出一片泠泠白光好像一汪涟漪荡漾的湖水。明钦暗呼稀奇,却见铜镜背面是一个刻镂生动的兽面,奇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奇异的法阵,看起来好生玄妙。”
白茜笑道:“咱们寻常仙民只须懂得一些使用方法就行了,至于天网中的玄奥法阵需要精研的道者才能通晓,却是可以不必深究的。这天网又唤作‘子母天罗’,母网远在天庭宫禁,普通仙民难得一见,咱们使用的这面叫做子网,其中汇聚了三界诸般繁杂信息,咱们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投一鱼饵,便能钓出许许多多驳杂的消息。”
她抚着额头想了想,在镜面上划出‘地皇县’三个字随手一弹推到波心中,眨眼间湖水汩汩直响,跳出来一条条符文布列在湖面上,她又在符文上点了数下,便显现出大片大片的文字,关系着地皇县方方面面,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明钦又惊又诧,感叹道:“怪不得仙家自诩仙道昌明,只看这求知的法门就比凡间高明太多,凡人遇有不解之事不知得翻阅多少书卷都难知答案呢?”
白茜摇头道:“哥哥只是见其一斑罢了,若说仙界求知的法门远较下界高明或许是不错,但却未必与智识和学问有大补益,不然许多年来仙界应该遍地都是学人智者,观其实际,又何尝如此呢?”
“这话倒也不错。”明钦微微点头,“早在宋朝时苏东坡便有李氏山房一记,其时造纸、印刷之术大为通行,得书之便宜远胜前人,而时人却束书不观,游谈无根,因之学问反而比前辈大有不如。天网之上储知虽丰,大约于翻检文卷有其便利,至于增益学问还需别下苦功才成。”
白芷接过话头道:“不过‘子母天罗’确实是天界一个绝大创设,说是仙道昌明的标志也毫不过分。自从有了此物,仙界风气大开,若能善加运用,海清河晏政治清明便可计日而待,听闻一些祥明的天域都用天网公开政务,使贪渎无能的仙吏无所遁其形。相反,一些奸恶污秽的仙家便只好故作盲聋,造作种种托辞得过且过,并在天网上屡设禁令,又在‘帷幕’之外专设了一个‘芒刺’,百般防民之口,真是可怜亦复可笑。”
明钦知她俩是县丞之女,耳濡目染于仙家弊政知道不少,这些话虽然听的半懂不懂,亦无心细问,只道:“茜儿,你看那‘千机玦’要怎么挂到天网上?”
白茜笑了笑,指着铜镜后面一个小空洞道:“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正好可以把‘千机’玦放进去。”说着一阵摸索将‘千机玦’塞到空洞当中。
过了片刻,只听叮铃一响,镜面中出现了一个玉玦的图案,白茜在图案上点了一记,光华流转,现出许多五光十色的条符,明钦看她操控了半晌,多少也懂了一些,试着在条符上轻轻拨弄,果然跳出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不出所料,里面登录了不少支登天的犯罪证据,更有许多明码标价兜售辖下缉查官的文案,还有些是他伙同公孙诡随、西郭子侨抢占耕地、兴造仙宅、逼死人命的文案。至于其它的欺男霸女、威逼利诱、开设赌场、妓*院、银庄、搞得许多仙民家破人亡,无处投诉的文卷简直数不胜数。
这里面还有许多‘形影珠’照摄下来的图象,血腥残暴、怵目惊心,也不知白县丞如何苦心孤诣收集到的。白家姐妹年纪还小,明钦不想她们接触太多,单凭卖官鬻爵那条就够将支登天打入天牢了。他刚想让白茜将‘千机玦’取出来,谁知她一眼瞅见一个条符迅快的点了开来,里面写的却是白县丞临死前一段日子的日记,大抵都是他如何收到仙民的诉状,又向州郡主司检举接连碰壁,深感无奈的悲愤,到了最后已心萌死志。
姐妹俩绷着小脸一字一句的看着,粉泪早糊涂了俏脸,明钦心头戚然,轻声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俩也别太伤心了,咱们想想怎么把这件东西怎么交到一个秉直敢为的仙官手里,也不枉你爸爸一片苦心。”
谁知他不劝还好,话声还未落地,白芷倒轻啼一声,抓着他前襟痛哭起来,白茜受了感染,也扑到胸口抽抽搭搭地好不伤心。
第176章 伊人无恙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6章 伊人无恙 白家姐妹哭的凄凄恻恻,一片伤心。她俩又是同胞双生,心意相通,相互感染起来似乎也更加厉害。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掉落,真是个梨花带雨,愁云惨雾。
一片悲声萦耳怕是什么劝慰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明钦不尴不尬的挠着后脑,扶着两人娇柔的身子窘迫的无计可施。
一个兰衣的丽影忽焉而至,瞄了三人一眼,眼眸中露出疑虑之色,轻斥道:“茜儿、芷儿,你俩是怎么回事?”
“师傅——”姐妹两个看清来人,慌忙站直身子,涨红着俏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这兰衫女正是谭凝紫无疑,多时不见,此姝好像又恢复了玉洁冰清的气韵,乌发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一袭素淡的道袍,仙家逸气有增无减。
“谭师姐,别来无恙。”
明钦深知谭凝紫的脾性远没有外表来的冲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连忙解释道:“今天特地登门拜访,不巧师姐有事不在,方才和茜芷姐妹谈起一些旧事,两人一时触动情怀,是以……”
谭凝紫黛眉微蹙,冷然道:“你俩真是胆大妄为。我出门之时是如何吩咐的,为何大门紧闭却放了外人进来?面纱又因何摘去?你俩既是不遵师命,看来我也教不了你们,不如另寻高明吧。”
白家姐妹大惊失色,小嘴一撇眼圈又欲红了,低垂着脸蛋作声不得。
明钦轻咳道:“谭师姐,我妩姐和你有同门之谊,这次登门正是为此而来,茜芷姐妹和我亦有一面之缘,虽然没有恪遵师命,代师延客也未尝不可,似不必过于苛责吧。”
谭凝紫斜乜他一眼,轻哼道:“瞧你像个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我闭门谢客的意思,你擅闯民宅,若是告到仙府,少不得一个盗窃之罪,还敢在此喁喁多言?”
明钦素知谭凝紫不近人情,今个又不知哪根筋不对,道理是讲不明白了,若不是有事相求,真是懒得招惹她。想来她师徒之事亦不需外人饶舌,他这番用心似乎是差了。压了压心头火气,和颜悦色的道:“谭师姐,家姐拜入你天女门下已有数月,一向了无音讯。请问令师叔织云仙子的通灵符印是什么,我最近也买了一块‘灵犀佩’,想和家姐通个音信。”
谭凝紫冷冰冰的道:“荆师妹入门太晚,于我天女门绝学自然需加倍用心,况且‘九界论道大会’为期不远,道法修行更应专心致志,你怎么能在这时去打扰她?她在我天女门中,几位长辈都视作掌珠珍璧,青眼有加,你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明钦大为不悦,微哂道:“你天女门莫非是天子牢狱,连亲戚探问都概不允准。道家力崇无为无待,而今连一点人身自繇都没有了,便是修成大罗金仙又有什么意思?谭师姐,若是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肯答应,我可只有到你们‘迢递崖’走一遭了。”
“你敢辱我师门?”谭凝紫微怒道:“狂妄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等你接住我一招半式,再夸口上‘迢递崖’不迟。”
“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明钦冷笑道:“谭师姐,我看你一介女流,不愿出手相伤罢了。说不得今朝先擒了你,来日上天女门也好有个带路的。”
初见谭凝紫已有天人境七八重的修为,这些日子即便有些精进,想来也不过高上一筹半筹。反观明钦不但突破天人境界,更机缘觅获数种高深法门,《神游经》、《金刚经》都是通天彻地的神通,凤凰血脉堪比伐毛洗髓,再加上‘雷武瓮金椎’这件神兵利器,即便境界上有所不如,也足有一战之力。
谭凝紫不怒反笑,玉手翻转将‘金错刀’幻化在手,淡淡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进益,竟敢出此大言。”
说话时尚在五步以外,话声未落面前已俱是纷繁的刀影,恰似落英缤纷,随风乱舞。天女门‘十大神通’,‘天梭玉步’和‘金错斩缘刀’可说是取长补短,相映成辉。天梭玉步从织机投梭之法衍生而出,倏往倏来,鬼神莫测,金错刀长不盈尺,刀柄镂金错彩,灿然生辉,冷湛的刀芒吹毛断发,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这奇奥难测的步法再配以锋芒幽微的宝刃简直像择人而噬的毒蟒,随时有殒命的危险。
眼见谭凝紫侵身而近,明钦慌忙使了个‘离相寂灭之术’,肉身恰似褪落的蝉蜕散发着淡淡金光,真身却像一团流影幻化而出,从谭凝紫步法急速展动的虚隙里跳了出去,神念观想,猛然掣出‘瓮金椎’悍然砸落。
那日在‘锻魂塔’中谭凝紫得了月老‘软红丝’阴阳化合两仪之气相助化解了‘刹那余焰’之毒,修为不期然突破了迟徊已久的瓶颈,现已直逼真人境界。明钦的道法她心中有数,‘天梭玉步’一动势如兔起鹘落,本想轻描淡写的给他一点教训,哪知刀锋堪堪触及明钦脖颈,眼前的人影忽然幻作虚影消失无迹。
谭凝紫怔了一怔,一股迅猛的劲气从后背冲撞而来,她反应也是极快,看也不看反手疾挡,短刀盘旋好似生了眼睛一般刀背在来椎上虚按一记,身子如登云梯斜掠而起。
明钦一击得手也不穷追猛击,白家姐妹这房间布设齐全,可经不起两个天人境道者大打出手。谭凝紫那式梭步云梯本可冲天而起卸去刀上劲气,陡悟置身卧房当中不得已刺斜里一个平掠,玉手在床榻上推了一下方始落定,一个不察几乎狼狈,瞄向明钦的目光更有几分恼意。掠着发丝恨恨的道:“咱们去院子里重新打过。”说着身形一晃云雁一般飞浮而去。
白家姐妹面面相觑,吐了吐小舌,小声道:“钦之哥哥,你好厉害。连师傅都着了你的道呢?”
明钦嘿然道:“这女人太过不讲道理,我百般相让,她还道我怕了她呢?”
白茜忧心忡忡的道:“师傅只是脾气不太好,其实人挺好的。钦之哥哥,你能不能让着她点,呆会儿你就假装落败吧,至于你姐姐的消息,我俩再帮你打探。不然你和师傅大斗起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谁都不好。”
白芷也道:“就是,师傅秉性要强,你若是胜了她,她往后还会不依不饶的找你比斗,钦之哥哥何必招这麻烦。”
明钦神色古怪的瞅了姐妹两个一眼,暗道果然是师徒连心,方才谭凝紫要将你俩逐出门墙,亏难我还替你们说了不少好话。虽然这些话听着是为我好,细思来又处处是为谭凝紫打算。待我修为强过了她,还怕她寻什么仇,结什么怨,来一次打一次便是了,方才大家都放了狠话,若是稀里糊涂的打败了,日后可不是要晦气缠身,休想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第177章 针锋相对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7章 针锋相对 谭凝紫究竟是天人境七八重的大高手,天女门掌门嫡传的佼佼者,明钦虽然不服气,真要动起真章可不敢有半点轻视。
其实高手过招,往往兵刃未接便胜负已分,若是到了斗上百十合才分出胜负的地步,基本上已是以生死相搏了,大修士个个爱惜羽毛,修道一途本就是为了长生久视,谁愿意动不动就跟人拼命,只有不晓事的小喽罗和刚入门的浅学者才会以此为快。
当然,人类文化亦流淌着一种侠士精神,临难不苟免,顾义不惜身,事实上亦是以一种高尚情操为支撑的,和世俗习见的好勇斗狠、匹夫之怒大有不可混为一谈的地方。
习武之人,先讲武德,学道之人,自不能不讲道德。武、道为天下之利器,善人得之,固然可以排解纷难,为世人造福,不善人得之,亦难免推波助澜,为祸于天下。
自周天子失势,王道流入民间,衍生出儒、墨、名、法、阴阳诸家,帝王采撷而可王可霸,用之而虐流天下、茶毒万民的亦复不少。后世纷纷嗟叹甚至咒骂诸子百家如何见识浅薄、居心叵测,又如何不及泰西新学,却不知纷纷诸学只是道之一体,天下之利器,如刀亦如药,可杀人亦可活人,端的在使用者心性如何,悟入浅深,后世不管学道者心性道行,却纷纷责骂此刀此药,真是绝可笑的事。
刀之钝利、药之灵否明眼人不难看出,关键在于使用时懂得趋利避害,三界民人大受截教神棍的蛊惑,始而视吾夏文化尽属糟粕,相习于束书不观,于此刀此药之性浅见肤识,如盲如聋,反而去谈论持刀伤手,食药腹泄的问题,自以为洞见卓识,躁竞之风不自于今日,特以此时为至可哀尔。
此时明钦对谭凝紫大有意见,很是不满,吾人纵不能沾沾自喜于平和好善,至少也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武者、止戈也。从古而今,四灵以来,争斗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国有国争、家有家争、族有族争、人有人争,难的是不争,不得不说,人类的保育实在于理性的发煌,诈力的争持只能沦落于禽*兽。
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不论是四灵之族还是大地上的诸多文明,之所以终至衰颓,多不是智力不足、不能胜人,归根到底,只怕是不能自胜的缘故。
明钦原本只是想询问一下织云仙子的‘通灵符印’,怎么都觉得这要求并不过分,谁知谭凝紫从中刁难,气恼之余对天女门也颇有微辞。
三言两语便闹得大打出手,倒也不算意外。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练家子火气大约比平常人来得大,身怀绝技时不时想找人比划比划。便是仙道中人也免不了争强斗气,有时候亦不尽是涵养未致,一者,道者往往需要坚持一些崇高的价值观念,当然因其所见会有浅深之别。故说,仁者必有勇。二来,道者也未必能超脱世外,于万事无所萦心,越有能为往往越需要出来撑起门面,其与宗门常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谭凝紫站着院中的花树底下,脸容微侧,玄色的面纱无风自动,露出些微光润的下颔。
若是方才在卧房里不管不顾的斗起来,到这会儿说不定已分出了胜负,明钦对白家姐妹的劝阻虽不甚满意,从阁楼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火气不觉消了不少,转念一想这一场赌斗好生无谓,况且谭凝紫修道有年,用功精勤,想要胜她可不容易。
轻咳一声,正要想个化解的法儿,谭凝紫眸露恼怒之色,短刀一转踏出云步,倏忽之间已侵到近前。
明钦不敢怠慢,抡起‘瓮金椎’迎头飞击。他的身体经过凤凰血脉贯注,又研索《金刚经》法相之力,虽还远远谈不上什么金刚不坏,却也非复血肉凡躯。金椎本就是势沉力猛的兵器,若没有非凡的气力很难施展的动。仙家穷本究源,往往更注重境界的提升,道心的淬炼,并不在招式末节上下功夫,道法参研到一定境界,能够洞天彻地,万事前知,对敌之时一举破的,自不需要经久鏖战,初得此椎时,庞子歆虽然约略指点了一些,倒没有传授什么招术。
明钦借着《神游经》返观潜视的秘法,和凤凰金翅的翼助,也没有专寻锤法演练。对上谭凝紫这等赌斗经验颇丰的道者远非三招两式能够击退,久战之下可就有些缚手缚脚了。
谭凝紫对他这柄硕大金椎和莫可沛御的劲力亦颇感惊异,天女门的功法讲究轻盈变幻,‘云梭玉步’玄奇莫测,天河界的宗门闻其名无不忌惮三分。谭凝紫对此法用功极深,可说是她的得意之学,明钦的金椎纵然猛恶,谭凝紫有心规避之下,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连她一角衣袂都休想碰到。
明钦哑然失笑,漫声道:“谭师姐,你既然想跟我比试,总这样躲来躲去可不是不战自败了吗?”
谭凝紫倏忽往来,衣影翩跹,闻言冷笑道:“你自己学艺不精,连我一角衣袂都抓不到又怨得谁人?难不成让我站着不动给你打吗?你可要看仔细了,我短刀出鞘之时,当心让你血溅五步?”
明钦打个哈哈,收起金椎倚到肩头,微哂道:“久闻天女门有甚么‘云梭玉步’,自诩为十大神通,玄奥万端,原来不过是个小小幻术,又有什么稀奇。方才只是逗你玩耍,你当我真看不出你的伎俩。区区步法我早就烂熟于心,便是闭上眼睛也知道你是何高低?”说着还真大剌剌的闭了双眼,唇角挂着一抹淡淡嘲弄,气的谭凝紫银牙暗咬。
“你自己寻死,我就成全你。”
谭凝紫对于先前明钦和庞韶易魂之事始终怨愤难消,再加上‘锻魂塔’中那奇怪的一梦总是萦徊不去,这些天让她倍增烦恼,自从化解了‘刹那余焰’之毒,修为大得精进,总觉得突破真人境可计日而待,偏是总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差池难靖全功,明钦这时候找上门来,一番焦思自尔转移到他身上,这中间的曲折缘故便是身在局中的两人都难得分明了。
眼见明钦闭起双目,对天女门的奥衍简直渺视到极致,谭凝紫如何不怒,脚步微错,蓦得化作无数幻影、玉步杂沓,根本难辨真耶幻耶。不知是否顾念到荆眉妩的渊源,谭凝紫迟疑了一下还是收起‘金错刀’,左掌倏出带着一股崭削劲疾的锋芒朝明钦颈项斩去。
这一招便是先前她对阵地狱三凶陡然有悟因而小有所成的‘断杼掌’,取的是孟母断杼劝学之意,看似粗朴无甚可观,其法门却比‘斩缘刀法’和‘云梭玉步’高出不少,大有化繁为简,炼虚为实的意蕴,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看似弃刀用掌,其锋芒却能直指神魂。
第178章 峰回路转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8章 峰回路转 ‘云梭玉步’化出幻影千万,明钦即便仗恃着‘雷武瓮金椎’的悍疾也难以占到分毫便宜,衔尾穷追之余反而疲于奔命。他闭起双眼故作轻视,其实却是一招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妙棋。
谭凝紫展动身法,衣影翩跹,犹如鬼魅,任他瞪大了眼珠也未必能察知精妙,等到杀招临身只怕已经回天乏术了。
明钦故意拿话头激刺于她,神念中飞快转出‘神游镜’,明光荧荧,有烛照外物的妙用,‘云梭玉步’的奇诡身法分毫不差的投影到神念中,个中虚实一目了然。待得谭凝紫施展‘断杼掌’抢到近前,明钦有如前知,吐气开声,‘瓮金椎’准而又准的抽击而出,金光暴射,势可开碑裂石。
谭凝紫陡吃一惊,做梦都没想到明钦真能识得‘云梭玉步’的玄奥,‘瓮金椎’猛锐袭至无有一毫仓猝之态,倒像预先伏好的杀手一般,大有击其半渡的声势。生死俄顷之际,想要变招已是不及,况且‘断杼掌’本就是一往无前的法门,谭凝紫催动灵力,掌缘如刀疾挫到椎头之上。
掌椎相交,响起一声砰訇剧震,两人各要取胜,这一击都是蓄势而发,猛恶至极,劲气交撞两人身形齐齐一震,源源不绝的灵力相冲而至,哪知预想中的劲气飞漩并没有出现,两人都觉得灵力好像没入一个无底深渊,掌心传来轻微的灼炙。
“这是怎么回事?”
明钦愕然的睁开眼睛,再看谭凝紫亦是目露讶色,倏然一种暖融红光激电一般从金椎上跳跃起来,倒撞回奇经八脉,两人同时升起灵肉交感的奇异感觉,明钦心神大震,‘瓮金椎’铛啷一声掉落在地。
谭凝紫娇躯轻颤,一袭罗裳无风自动,面纱刷的拂飞而起,露出一张桃花般粉嫩的面孔。
明钦怔怔的望着谭凝紫,忍不住莞尔一笑,心道:“原来谭凝紫生得这般娇致。”
就见她蛾眉联娟、脸庞新嫩,瞧起来年纪不大,琼鼻瑶口都小巧精致,大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和先前的观感真是大异其趣。
仙家面罩薄纱大约一是因些奇特的风俗,或是因某些天域灵气稀薄、毒尘甚烈。明钦只道谭凝紫也是这些原因,不过见了她的相貌却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大抵她是天女门掌门嫡传大弟子,平素极有威严,而容貌不足以慑人,因而罩以面纱想来亦是兰陵王、狄青的故智。
“师傅,钦之哥哥,你们没事吧。”
白家姐妹瞧见二人两相罢手,连忙迎了上来,面露关切之色。两人亦是初次见到谭凝紫的庐山真容,顾视一眼,颇有几分忍俊不噤,想是料不到谭凝紫看起来只和两人年纪仿佛。
“你俩还不来扶我一下。”
谭凝紫俏脸微晕,那红光撞入经脉激的她遍体酥软,掠过一丝从未经验过的奇妙感受,几乎站立不住,再也顾不得和明钦厮斗。
白家姐妹应了一声,扶着谭凝紫转回屋内。明钦收起‘瓮金椎’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跟着进去还是就此溜走。
那日失陷在‘锻魂塔’中,明钦以‘神游镜’入梦,‘比目鱼环’哺出的‘软红丝’无巧不巧系住两人脚踝,之后两人肢体接触常能于无意间触动两仪之气,不但化解了谭凝紫体内的‘刹那余焰’火毒,姜瑶从‘麒麟佩’中破印而出也是受其感应。
两仪之气缘自三界化成之道,推寻万类大约有肉身交*合、心灵契合、神灵化合数种。其间颇有高下之分。盘古开辟、女娲创生用的都是神灵化合之术,万物繁衍则一般用肉身交*合,至于心灵契合颇为时下仙家所注意,并作为神灵化合的进阶之道,其著者有金城、翡玉等徒属众多,皆曾风靡天下。
“钦之哥哥,我师傅让你进来呢?”
白芷笑嘻嘻的转了回来,扶着门框招着小手。
谭凝紫坐在一张红木椅上,拂落的面纱重新带了回去,明钦目光所及,不由微感失望。
“明钦,不是我不肯将云师叔的‘通天符印’告诉你,实话说了吧,云师叔是太乙散仙之流,于时下流行的灵器之道不怎么在意,一向也没有使用什么灵犀佩。”
明钦听她好言语起来,微微松了口气,暗道:“你早这么说不知免去多少事端。”
谭凝紫沉思着接道:“你若实在想跟荆师妹通个音信,我倒是可以代为转达。”
“你?有这么好心?”明钦顿觉受宠若惊,这疑问虽没有宣之于口,可全写在脸上了。
“即是信我不过就罢了。”谭凝紫气结。
“岂敢。”明钦回想她能收留白家姐妹算得上急公好义,既然肯出口答应,应该不会食言自肥。想了想,掏出那块红珊瑚质的灵犀佩,“那就有劳谭师姐将这块灵犀佩交给家姐,小可承情之至。”
谭凝紫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轻嗯一声接了过去,她原本只想传个书信什么的,哪知明钦设想的这般周到,有了这玩意,纵有万里云程也无所间隔。
“灵犀佩我可以捎到。不过我天女门门规甚严,荆师姐又在积极备战的关头,即便这东西送过去,也须得暂时交给掌门师尊保管,等到‘九界论道大会’之后再交还给她,所以在此之前你想和荆师妹时时联络还是不成的。”
明钦大失所望,他数度听谭凝紫提起‘九界论道会’,看来天女门果然是将荆眉妩当成种子选手来培养了,只是她入门太晚于天女门的功法素无根基,实在不像能堪当大任的样子,背地里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谭凝紫见明钦怏怏不快,素口微张也不知怎么劝慰,默然道:“你的事我已经答应了,我且问你,方才那阵红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番作为倒也高明,若是明钦不肯老实答复,那答应下来的事可能就矢口反悔了。
明钦哑然失笑,轻叹道:“谭师姐冰雪聪明,这点曲折还想不明白吗?”
谭凝紫目光闪烁,质问道:“如此说来,那日在‘锻魂塔’中我做的怪梦都是你在从中作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明钦笑道:“当时你中了‘刹那余焰’的火毒危在旦夕,我多方设法才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怎么倒像我图谋不轨似的。”
谭凝紫垂首不语,算是默认了。半晌才道:“你得了月绝书?”
明钦摇头道:“接天崖上本没有什么月绝书,你若是不信可以向庞韶求证,我得溶渊中的梦境老人赠送一块‘比目鱼环’,这事你是知道的,至于你我体内的两仪之气,便是当时无心系了‘软红丝’的缘故。”
第179章 神道越位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79章 神道越位 天界自从人族统御以来越发致力于秩序的砥定,天条戒律特见引重即便是天庭帝室也不得不顾及影响,当然,关于三界盛传的昊天帝御妹、甥女乃至公主的种种思凡传说,中间多有鲜为人知的曲折,远非下界流传的那么单纯。
唐尧之时,妖族和龙裔为了遏阻人族圣道昌明,以十二孽龙和妖族六君为首水陆并进,疯狂肆虐。史称‘洪水猛兽之厄’成为人类魂灵中无法磨灭的记忆。好在尧帝有羿、舜、禹一辈能臣贤士砥立中流,杀六君、放四凶、疏凿九州、平治洪水。天皇帝俊乃公然左袒妖族,派出十大金乌皇子焦土赤地、赶尽杀绝。
这一场天人大战虽以人类艰难取胜,尧帝且封禅泰山,分封主神,汇成《九歌》一书。终因人力有时而穷,天命不永,过不数年,西王母授意大羿的徒弟逢蒙害死大羿,复辟天庭。尧老禅舜,虞舜心知四夷未定,常有南顾之忧,巡行至苍梧之野而崩逝,更无暇顾及天界。再传到夏禹之子夏启只好与天庭媾和,进献《九辩》、《九招》约为父子,之后的历代人主不无自号为天子便从此而起。
天人之战波及四灵妖族、七海龙裔、诸天神将,争斗之烈、兵戈之广恐怕只有四灵霸战和祖龙征天可以相比,此战之后,三界万族全都元气大伤,天庭神将也殒落无数,连天皇帝俊都不知所踪,一时倒出现了刑轻政简的局面。
过了数百年,三教播流,门生弟子无数,仙家谋求光大天庭,遂有了封神一榜,引得许多道行之士身死之后进入神道。当日三教共定封神榜乃是因为神道不如仙道之尊,道德之士一般不愿厕身神道,遂以商周之际天命之消长来划定一些道行不纯粹的证成神道,维持三界秩序。不料千年以下世道人心的发展有大违初衷的地方。试察吾夏之政局,常不免朽木为官、禽*兽食禄,品性狷洁反而自逸于山野,无法施展抱负。
虽然,从长远的眼光来看,贪佞奸恶之辈虽能得意一时,往往及身而败、化为粪土,贤达之人虽或遭受迫害,亦不难平反昭雪,青史留名。但这中间又经常以数代人的苦痛为代价,使吾夏不得不苟安于物极必返、无往不复的微渺希望之中,老子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暴政必然不能长久、妖邪终要自取灭亡。
吾人固然可以抱有这样的信心,然而,世间一蹶不振、化为土灰的族类和文化亦复不少,前人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遍观往古,又有哪个酷虐的政权会甘心灭亡呢,若是正义者无所抗争必然会助长其肆虐之气,初只道胡运不过百年,而满清却以其刻削的手段打破了这种规律呢。
于此可知,神道凌驾于仙道,既非三清圣人封神之本意,也不符合其本身的地位质素。更是三界生气不振的根源。神道中人原本只该恪守神职,坐享香火俸禄,不图其自恃神通、胁制生灵、收刮民脂民膏、擅作威福。遂使三界内乌烟瘴气,天庭威灵扫地、失信于万族。
是以当今宇内,能约束神道尽其本职者,邦强国兴,反之,则妖孽横生,祸亡无日,可断言也。
月老的名位在天界还是相当特殊的,自天地创生,便有阴阳两气流布其间,婚姻之制纵然不能以‘神灵化合’为始,要而言之,亦是极早的。相传婚姻之制乃女娲所定,不管是大女娲盘古巨神之妻太元玉女,还是小女娲人皇伏羲之妻祝融氏,推原起来都是很早的创制。
婚姻之制源于妃匹之道,夫妇之爱,太古以来,天庭虽然出现过数次大的变迁,月老大抵还是没有大的升沉,到了昊天帝统御三界,神职日渐繁冗,婚姻亦有专门的仙官掌管。
夫妇之事在中夏列为五伦之一,特见重视。中夏文化常以一人之身推及家国,所以因一人之社会地位不同往往对婚姻有不同程度的考量。
明钦虽然得梦境老者赠送一块‘比目鱼环’,对于月老的神职却知之甚少。俗说,赤绳系足便有姻缘之份。以他的经验来看,似乎远不是那么轻易。
在婚姻之中,家长包办的形式应该由来甚久,以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遽尔结成最亲密的关系,只怕十之**都是不如意的,以赤绳系足的形式来宣扬命定的观念,或许能使婚姻之中多几分安份和妥协。而今三界风气大开,天庭又威信大堕,人族又惯会自我疏解以作心理上的安慰,此说似乎已无足轻重。
前次明钦借‘神游镜’之助进入谭凝紫的梦境,比目鱼环吐出的‘软红丝’自具神妙的大显神异,通过联通两人的体气将‘刹那余焰’的火毒一举化去,让人称叹,至于姻缘之份云云就让人不以为然了,或许‘软红丝’连通体气能够增进两人间的了解,至于能不能萌生好感,甚至结为鸳侣恐怕亦不能冥为牵合。
“谭师姐,什么赤绳系足、命定姻缘都是些古人谣传、莫须有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明钦见谭凝紫露出恼意,琢磨着这话好像有些画蛇添足,轻咳一声,讪然道:“我最近对‘比目鱼环’的奥妙又揣摩出几分,师姐若是嫌那‘软红丝’留在身上有所不便的话,不如我施法为你解下来。”
“你确定能够解下来?”谭凝紫轻啮着粉唇,蛾眉微微蹙起,说不出的动人意味。
“这个……”明钦迟疑难答,他并没有在‘比目鱼环’上下多少参详功夫,哪里有什么把握。
“你俩先回房里去吧。”谭凝紫瞄了瞄白家姐妹,若无其事的道:“明师弟施展异术不可搅扰。”
白家姐妹轻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惴惴不安的问:“你俩不会再打起来了吧。”
“不可多言。”
谭凝紫念及‘软红丝’缠在脚踝上,明钦施起法来还不知有什么难堪的事,自不愿她们姐妹留在身边。她课徒甚严,白家姐妹不敢违拗,依依不舍的转上阁楼。
明钦平定心绪,从鱼袋中摸出‘比目鱼环’,这玉环能自为幻化,大约也是妖灵之属,心念转动,摩挲着玉环默祷道:“我和谭师姐心性不合,素无缘法,足系赤绳,定非有意。还望阴阳鱼代为解脱。”
谭凝紫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还不施法,神神叼叼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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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凝紫见明钦怏怏不快,素口微张也不知怎么劝慰,默然道:“你的事我已经答应了,我且问你,方才那阵红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番作为倒也高明,若是明钦不肯老实答复,那答应下来的事可能就矢口反悔了。
明钦哑然失笑,轻叹道:“谭师姐冰雪聪明,这点曲折还想不明白吗?”
谭凝紫目光闪烁,质问道:“如此说来,那日在‘锻魂塔’中我做的怪梦都是你在从中作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明钦笑道:“当时你中了‘刹那余焰’的火毒危在旦夕,我多方设法才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怎么倒像我图谋不轨似的。”
谭凝紫垂首不语,算是默认了。半晌才道:“你得了月绝书?”
明钦摇头道:“接天崖上本没有什么月绝书,你若是不信可以向庞韶求证,我得溶渊中的梦境老人赠送一块‘比目鱼环’,这事你是知道的,至于你我体内的两仪之气,便是当时无心系了‘软红丝’的缘故。”
第180章 情丝怎解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0章 情丝怎解 明钦转着玉环看了半天,也不见十分异状,神色古怪的瞄了瞄略显拘谨的谭凝紫,干咳道:“谭师姐,你能不能除去罗袜,让我看看‘软红丝’还有无印迹?”
谭凝紫微微沉默,就在明钦以为她会恼羞成怒的时候,一声不响的蜷起**,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中,将罗袜褪到脚踝,挽着裤管微微捋起,露出些许细嫩的肌肤。
明钦不敢多看,又不得不看,好在目力甚足,远远便看到她白皙的足踝上尚留有一圈纤细的红痕,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万类创生之法以‘神灵化合’为最上,其次为‘心灵契合’,再次则‘精血交*合’,至于湿生卵化之流多无灵智,便难以比数了。
人类虽有万物灵长之称,亦以‘精血交*合’为大宗,世人虽颇注意于‘心灵契合’之道,孜孜以求之,即目为言情家者,著书万纸,斐声天下,其实却多未得其中三昧,徒然浇漓人心而已。
大贤陈君曾有所论列,情之最上,世无其人,悬空设想,而甘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丽娘。其次,与其人交织有素,而未尝共衾枕者,如宝黛等及未嫁之贞女。复次,曾一度枕席,而永久纪念不忘,如司棋与潘又安,及中国之寡*妇是也。又次之,则为夫妇终身而无外*遇者。最下者,随处接合,惟欲是图,而无所谓情矣。
自从三界器物之道大进,躁竞之风日甚一日,人类多以**代精神至于不能自挽,又以为**伴生两不可分,因之‘心灵契合’之道反而大见退步。
相传人类本是娲皇以自身形象创生,其于仙道修成自有非同一般的便利。可惜天人大战之后,人类的昌盛引起仙家的顾忌,对于修道的法门严加控制,基本上停留在师徒授受的阶段。像华胥氏女履雷龙足迹之类的交感之法都记载极少,刘媪梦遇蛟龙而生刘邦则已传闻异辞、难以取信于人。
月老赤绳系足之法却是极古老的法门,据传即便是‘仇家之敌,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越异乡’,赤绳一系,终不可逃。本意虽在于牵合夫妇,其实也是一种阴阳化合之法,创生之法各有其法门,不管是湿生卵化,还是肉身交媾,皆有其交接之法,相感之道。此法或许境界尚不及‘神灵化合’,明彻亦不如‘心灵契合’,要之,必有一段非同一般的神妙,否则月老也不会言之凿凿,宣扬的尽人皆知。
“你到底会不会施术,若是胆敢耍我,小心我……”
谭凝紫见明钦拿着‘比玉鱼环’在一旁抓耳挠腮心事重重,不由暗暗起疑,脸蛋登时阴沉了几分。
“不忙,我管保让它把‘软红丝’吸出来便是。”
明钦连忙出声宽慰,免得谭凝紫变脸动粗。月老虽然说赤绳一系,便无可解脱。试观世间夫妇中道仳离的并不少,寡*妇再醮亦是常有之事。当然‘婚姻簿’并不能包揽凡人生命的全部,此外还有地府冥册‘生死簿’,蓬莱三仙福禄寿星,文武财神皆与世人有莫大关系。
死后抛分的或许是‘生死簿’起了主要作用,中道改适的究竟‘软红丝’亦不能强挽。
‘命自我作,福自己求’。月老固然可以冥为牵合,却也不能保证世间夫妇都偕手一生呀。
况且仙界皆传月老早已轮回历劫,‘比目鱼环’虽然是通灵之物,没有‘婚姻簿’作为依准,这赤绳系足的份量可要大打折扣,想来也不难解开。
明钦微一踌蹰,送了些灵力传入玉环暗暗体察,三界的妖灵异宝多须食气幻化,‘比目鱼环’自不例外,灵力润泽之下登时变的玲珑剔露,鳞须欲活。这‘比目鱼环’虽由阴阳两合之意,却和世人习见的阴阳八卦有所不同。
相传比目鱼只一侧有眼,所以须两鱼相合才能行走。因以作为爱情的象征。口哺的‘软红丝’兼具两仪之气再通过足踝上的脉穴加以牵合,能于潜移默化之间化一两人的体气。
明钦忙使了个引字诀,将玉环放到谭凝紫小腿边,催动灵力牵合她足踝上的赤绳余痕。比目鱼唇吻吞吐,响起汩汩流泉之声,氤氲的雾气飘散开来带着阵阵馥郁的异香。
湿润的雾气喷到足踝上有些发痒,谭凝紫黛眉微蹙,低头细看赤绳余痕果然浅淡了许多,柔唇微动便没有出言诘责。
明钦见此法大为奏效,暗暗松了口气,过了盏茶功夫再看,赤绳红痕已无可觅处,只是小腿间流转着淡淡粉腻,更显得骨肉均匀,肤如白藕。
谭凝紫神情微羞,她平素以天女门未来掌门自励,一心修习道法,何曾在年青男子面前裸露过肢体,若非念及这赤绳系足之法曾为她化去‘刹那余焰’之毒救了性命,可不会将明钦轻轻饶过。飞快的放下裤管,系好罗袜,心头犹是紊乱一片,垂首不语。
明钦省悟过来,收拾起玉环,岔口道:“谭师姐,我最近得了一块‘千机玦’,里面是茜儿姐妹的父亲白县丞收集到支登天一伙的罪证。你们天女门交游广泛,领袖群伦,有没有门路将此事检举出来,将支某绳之以法。”
“有这等事?”谭凝紫微微讶然,沉吟道:“我自收了她姐妹为徒,对于支家亦是时刻防范。前时寻过一些仙官考量此事,只是苦于真凭实据不经一番收罗难以齐备,你既然有这件物事,这事便容易多了。”
明钦喜道:“我刚才和茜儿姐妹在天网上打开看过,玉玦中的文卷可信度极高,茜儿姐妹也是看了他父亲的遗书才伤心啼哭。谭师姐既然对此事很有把握,那块玉玦便留给你罢。”
明钦来天界不久,想要让这份证据发挥作用难免要辗转托人多费周折。谭凝紫收了白家姐妹为徒,对于惩治支登天又留心已久,这事交给她做那是再好不过,省得他回头再到处承情也未必能办得更加稳妥。
谭凝紫点了点头,斟酌着道:“当日天河界六大宗门上接天崖探访‘月绝书’,全都无功而返。到现在都未曾甘心。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得了这‘比目鱼环’还不知是福是祸。”
第181章 晓以利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1章 晓以利害 明钦面孔一黑,心头有些不快,心想,我好歹曾救过你的性命,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恩将仇报不成?
“那依谭师姐的意思,又该当如何呢?”
谭凝紫也不看他,眼眸微垂,自顾说道:“我看你对这‘比目鱼环’的用处并不十分清楚,若想借此物提升修为似乎是缘木求鱼。若是天河宗门闻讯赶来,只怕厄困更多,实在得不偿失。……回想汉季纷争,诸侯入关讨伐董卓,独有江东孙坚得了‘传国玉玺’,虽然是天命之宝,其势未雄反而招来杀身之祸。而后其子孙策将玉玺献于袁术,换得三五千军马,挥师渡马遂打下三分基业。……与其贪恋异宝,祸及己身,何不将玉环作为进身之资托庇一宗门,换得一些平实的道门术法、灵丹妙药,平心而论,这话还不算大错吧?”
明钦愕然而笑,谭凝紫一反盛气凌人之态温声细语的讲起道理来,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天河宗门对‘月绝书’觊觎已久,若是听到些风吹草动定不肯善罢干休。月老授宝之事起先便掺着一个庞韶,眼见又瞒不过谭凝紫,两人都是背负师命上接天崖争夺‘月绝书’的,想让她们守口如瓶可就太难了。
比目环既然私匿不住,谭凝紫所说的倒不失为可行的法子。
仙家看视法宝的态度犹如凡夫对待钱财一般,虽然法宝在仙道修成中并无决定作用,又往往不可或缺。对于一些奇珍异宝罔顾天道、不择手段得之而后快的也不稀见。
明钦从皇陵回来虽则带了几个高手,想要对抗天河六大宗派似乎还有些螳臂当车的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可谓明智。
“听师姐一席话,让人茅塞顿开。只是贵派名为天女门,大概是不收男弟子的吧。”
谭凝紫轻吁口气,两人之间颇多扞格能够心平气和的谈话殊为难得,她也生怕明钦执拗起来一口回绝,面上难堪是小,这事可就不好处理了。
“我门开派以来内门确实以女弟子为多,大约是织女娘娘创派,神通秘法比较适合女子修炼的缘故。其实门规中倒没有不许男子入派这一条。这事还须向掌门师尊详加禀报之后再作计较。不过荆师妹已得云师叔亲传,被我门寄予厚望,想来门中长辈亦不会对你多所为难。”
明钦微微点头,他若是将‘比目环’奉上,天女门自会想方设法弥缝其事,将消息控制起来,介时他自身安全可不一定有保障,加上荆眉妩这一层关系,相互间多少能增进一些信任。和荆眉妩刚到天界便分隔至今,一直好生牵挂,这边又得罪了钦差、县尉和神雷玉府的人,投入天女门暂可避祸也算一举数得。
“那就有劳师姐回去言明此事,听听尊师的意思。”
谭凝紫忽道:“庞韶和子歆姐都回‘妙成天’去了,你在此间又无亲旧,不如和我一道回‘迢递崖’吧,天河宗派对‘月绝书’觊觎已久,早晚会找到蛛丝马迹,如此迁延岁月,难免夜长梦多。”
“你说什么?”明钦怔了一怔,对她后面的话就没怎么上心,“子歆姐,不在学宫了吗?”这些时他还不时揣摩怎么跟庞子歆相见,昨晚听文竹说庞家姐妹还住在赫连舜华的家里,只因天晚不便前去拜访,不知中间又有什么缘故。
“是啊,子歆姐可是妙成天的仙后,哪能老在学宫闲住呢?”谭凝紫耐心解释道:“今天一早她们便匆匆离去,我在道场中收到庞韶的符书,也不便多问。”
明钦怅然若失,平定一下心绪,沉思着道:“我这边还有些琐事,一时半会儿只怕走不开。‘千机玦’的事你何不处理一下。等诸事稳妥再上‘迢递崖’不迟。”先时他还委托何秀苓在桃李园租座院子打算长住,不料谭凝紫又有此计议,不管怎么说,也该给人家打个招呼,再说他现在托家带口的,哪能一走了之。
“好吧,我尽快联系州里的仙官,把‘千机玦’里的证据检举出去,最多三天,希望介时你不要食言。”
谭凝紫眸如星子深深的望着他,盼着一个笃定的答复。
明钦轻声一笑,不再辩驳。
“这块‘灵犀佩’还是你自己送给荆师妹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谭凝紫心情大好,从腰间取出彤霞流丹的‘灵犀佩’递了过去,眼眸中露出深思之色。
“也好。”明钦笑着去接,不料手指刚触到佩环上,一股灵动之气透体而入,浑身一软顿时升起一种魂不附体的感觉。整个人覆到谭凝紫香软的娇躯上扑倒在地。
“你做什么?”
谭凝紫心头一惊,神魂中亦是一阵晕厥之感,娇躯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明钦脑海一空,他和谭凝紫肢体纠缠实是从未有过的亲密,谭凝紫看似清冷,身躯却很是丰软,衣衿浮泛着若有若无的幽香,呼吸相贴、心跳可闻,他陡觉得身上一阵躁热忍不住挤压着谭凝紫胸口的丰实。后者双手无力的搭在他肩膀上,鼻际发出嗔恼的娇哼。
明钦微一抬头正见黑色的薄纱下露出些许柔美的下颔,白晳润泽,让人怦然心动。舔了舔微干的嘴唇,猛的吻了上去。
谭凝紫娇躯一紧,芳唇无意识的轻喘着。
急骤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谭凝紫神思一醒,气力倏然恢复,双手急拒推得明钦平掠数步,撞到一张结实的木桌上,震的茶碗叮铛乱响。
“师傅,钦之哥哥,你俩又打起来了?”
白家姐妹神色张慌的跑了下来,她们谨遵师命返回楼上,两颗心哪里平静的下,过了片刻便偷偷溜出房门躲在楼梯口偷听,开始还听得人语交谈似乎聊的不错,过不多久,就听见重物倒地之声似是动起手来,两人按捺不住连忙现身劝解。
“没,没,”明钦一脸尴尬,心头一阵后怕,何以一时情动竟似吃了熊心豹胆去占谭凝紫的便宜。但见她又是愠怒又是羞恼,好在白家姐妹及时出现不好发作。
“哎哟,莫非那‘软红丝’并未解去?”
明钦心念电转,虽有自为解脱之意,不过舍此之外方才的变故也很难解释,以谭凝紫的神通霸道若非‘软红丝’再起作用,他如何能近得了身?
第182章 去留无意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2章 去留无意 “你不是说‘软红丝’解去了吗?”
谭凝紫心头大恼,无端被占了偌大便宜简直让她欲哭无泪,还算明钦今天表现的不错,满足了她各种要求,才不至于当场翻脸。她顾不得白家姐妹在旁,褪下罗袜在足踝上仔细验看,只见那一圈红痕确实没有了,只是肌肤上浮着淡淡的红润好像有些异样。
“莫非那‘软红丝’不但没有解去,反而化入血脉中了吗?”
明钦见她神色数变,干笑道:“你也只知道我对‘比目环’的奥妙所知甚浅,尊师对‘月绝书’绸缪已久,想必能知其深微,介时还要请教。”嘴上虽这么说,想那庞子歆和月老颇有交情,都不知‘婚姻簿’和‘比目环’的奥秘,遑论他人呢?
“只好如此了。”
谭凝紫百般无奈,清澈的眸子好像要从明钦身上剜下一块肉来。明钦自知理亏,前事已经说定,不必再费唇舌,眼见谭凝紫爱搭不理的,和白家姐妹告了个别,拱手辞了出来。
…………
不知不觉耽搁了不少时间,出来的时候已有暮色。所谋之事虽不甚圆满,且生出许多事端,也无心细想了。
路过赫连舜华的别墅时远远望见房舍寂寂,灯火无明,心知谭凝紫所言不谬,顿生寥落之感。
明钦怀揣心事仍回庞韶的住处,大门只是虚掩着,屋内也不闻人声,心头微感奇怪,走进中厅却见杜芳惜和沈荷裳赫然在座。
“怎么一声不响的吓我一跳,事情办妥了吗?”明钦阖上门户,微觉纳罕的笑道。
两女对视一眼,沈荷裳露出些微踧踖之色,杜芳惜悠然道:“人是救出来了,余下的事交给邓中处理,至于有无后患便难以逆料了。你先坐下来,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明钦望了望楼上不见有人下来大概是知道杜芳惜有事要谈故意回避,依言坐到对面的软椅上,“不知嫂嫂有何吩咐?”
杜芳惜若有嗔意的横他一眼,缓缓道:“此番虽然没能拿到‘屠龙术’,南疆战事胶着,我也不敢迟留。明日便打算赶回苍梧野,今儿是来和你辞行的。”
据姜琳所言‘屠龙术’十之**藏在游仙枕当中,而‘游仙枕’却内置四灵封印,无人可以破解,况是四灵重宝姜琳又怎会轻易予人。无奈之下,杜芳惜只好无功而返了。
明钦微微沉默,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暂得之而终遣之,去留无意,往来随心,若去强挽便徒增烦恼了。
“可惜我本领低微,又有琐事缠身,不然倒想随嫂嫂往南疆走走。”
杜芳惜红唇微撇,似是知道他口不对心,两人相识并不甚长,但以杜芳惜敏惠之思对明钦的性情自有一番烛见。想祖龙皇陵那般诡谲的所在,他都无所畏惧,可见本领低微云云只是信口胡说罢了。
“我看荷裳妹子在学宫不甚如意,想带她回苍梧野拜会老师天南神尼,老人家是帝释公主,神通广大,平生只收过三五弟子,她念我父亲忠挚,对我略有点拨,已觉受益匪浅。荷裳妹子若能得她亲传,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明钦微微点头,听杜芳惜对天南神尼推崇备至,想来必不是过甚其辞,目光转到沈荷裳身上,见她神色有些异样,轻咳道:“有嫂嫂从旁照拂,此事十九能成,若能拜入天南神尼门下,实在是莫大机缘,学宫中风气不振,倒是无足轻重。”
沈荷裳眼圈微红,啮着娇唇道:“你也想让我到南疆学道?”
明钦心头微奇,皱眉道:“这不是你俩商量好的事吗?”
杜芳惜轻哼道:“我只是有此想法,这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吗?
明钦心下一叹,迟疑道:“我没意见。”
一语落定,三人目光交错都不再言语。沈荷裳霍然站起,轻声道:“明早还要赶路,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着不等两人答应,急步往楼梯上走去,杂沓的步履声显出她心情不甚平静,快到楼顶的时候一个趔趄险着栽倒,明钦不由离坐而起,望着她修颀的身影一阵默然。
杜芳惜悠悠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南疆蛮族众多,一向颇不太平,你真能放心的下?”
“还望嫂嫂多加关照。”明钦踌蹰着说。
“也罢,”杜芳惜浅浅一叹,也拿不准此举是对是错。拜入天南神尼门下固然是莫大机缘,其余种种便难以周全了。
话说至此,两人都无可如何,杜芳惜心觉不快,神情怏怏的拂袖而去。
…………
明钦呆坐了一会儿,不由面露苦笑,心说我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这两人都好像有些埋怨的意思。
多想无益,明钦放下心事回到楼上,这两日住进了不少女客,他也不好随处乱看,瞅见姜琳的房间灯光还亮着,推开房门往里觑看。
房间里静悄悄的,却不见姜琳的踪迹,倒是姜瑶拱在棉被下睡的香甜,小脸上一片静谧。明钦莞尔一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慢慢坐到床头。
谁知姜瑶睡的虽沉,神思却很灵动,似是感觉到一些风吹草动,立时睁开迷蒙的大眼睛。怔了片刻,欢喜道:“爸爸,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明钦歉然一笑。
“爸爸很讨厌呢,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我。白天又不陪我。”
姜瑶嘟起小嘴埋怨起来,攥紧拳头在明钦腿上娇蛮的敲打,想到伤心处,眼圈不由红了。
明钦暗道惭愧,连忙低声认错,拍着她娇柔的身子百般安慰。
姜瑶羞涩一笑,赧然道:“其实窈儿很懂事了,我知道爸爸不是故意不来看我,只是见不到你会很想。”
明钦心头感动,绕着她的发梢打趣道:“既然那么想我,怎么一见了姐姐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没有,没有。”姜瑶小脸一红,连忙摇头否认,撅着小嘴道:“那你不和我玩还不许我找姐姐吗?”
“也对呀,”明钦忍着笑问:“你姐呢?出去了吗?”
姜瑶想了想道:“姐姐说在皇陵呆得太久了,对三界的历史和当今的格局太过茫昧,小姑姑家里藏书很多,所以她整天都躲在书房里看书呀。”
明钦微微恍然,姜琳是麒麟公主,饶有神智,在皇陵中又掌管机要,位高权重,心性坚韧绝非弱懦女流可比。即便到了陌生的环境适应能力可半点不比他差。
他见姜瑶连打哈欠似乎睡意正浓,便和衣钻进被窝靠在一起小声叙话,聊了小半个时辰,姜瑶声音渐低,拱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明钦也感到有些疲困,抬手关掉墙间的光灯,缓缓阖起眼目。
第183章 夜半私语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3章 夜半私语 一觉睡醒夜已经很深了,明钦觉着有些内急,挪开胸口毛绒绒的脑袋才发现前襟湿漉漉的,大概是姜瑶睡的酣甜,唇角流出些口水。
“这小丫头……”
明钦哑然一笑,他的目力足可夜视,又不想打搅姜瑶的美梦,也不开壁灯,小心翼翼的寻找鞋袜。
“爸爸……”
姜瑶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襟紧了紧,小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明钦微微一怔,抓过一个枕头给她塞到怀里,就见小丫头甜腻的笑了笑,露出满足的神色。
庞韶这所宅子装潢考究,卫生间用的都是时新的器具,和沐浴室紧密相连,据说是天界流行的布设。
过道里灯光微约,几个卧房都朱门紧闭,到处都静悄悄的。明钦径自走到卫生间外,随手一推居然没有应手而开,倒像是从里面反锁了的。
“莫非里面有人?”
明钦心下嘀咕,这可真是巧了。三更半夜的他也不好意思敲门询问,惊了旁人的睡梦。只能在门外等了。
“这是谁呢,不会让我等太久吧。”
虽然时下到了仙界,人类生存的一些根本问题还是难以解决,不过仙家潜息内转,自控能力远胜凡人,所谓节食数十日的辟谷之术十分常见。
约摸过了顿饭功夫,房门‘啪嗒’一响,走出一个身形纤细的女郎,手攥着湿润的秀发望见门外的明钦怔了一怔,失笑道:“难怪我好像听到房门响动,你怎么不出声啊,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你……”明钦讪讪一笑,见是文竹也不十分意外,她穿了一袭松软的睡袍,肌肤光洁柔润,脸庞透着潮红,乌亮的发丝湿漉漉的披在胸口,一望而知是刚刚沐浴过罢。
“还没休息呢,我借用一下。”
文竹抿嘴一笑,微一点头扭身让开道路。
房间里铺得都是平滑玉石,处处光润,明钦不尴不尬的走到细瓷般的马桶前面,等了半晌却不闻关门之声,回头一看房间仍是半边虚掩,文竹背着娇躯站在门外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明钦暗暗生疑,心想文竹和沈荷裳关系亲密,得知她要到南疆拜师学道,或许要和自己打听仔细吧。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解开衣衫就要开闸放水。
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文竹微吃一惊,卫生间离楼梯不远,来人若是上楼肯定能一眼看到她,她和明钦本就有些沾染,平时倒还没什么,今晚沈荷裳在家里留宿,若是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可大是难堪。
文竹心念电转,下意识的便脚步一滑溜到卫生间里轻轻阖上房门。
“你怎么进来了?”
明钦骇了一跳,唰唰流水声陡然煞住,面颊微微发烫。
“你以为我想进来呀,有人上来了,看见咱们这副样子能说得清吗?”
文竹俏脸生晕的瞅了过去,不知想起了什么,漆黑的眼眸迷离如醉。
明钦无暇理她,匆忙解决了私人问题,长吁口气,听那脚步声上得楼来往另一边去了,整理着衣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呀?”
文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撇嘴道:“钦之,你可真是越来越野了,从早到晚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你没事找我做什么?”明钦腹诽了一句,询问道:“听说庞韶和子歆姐都有事回家了?”
“你的消息倒挺灵。”文竹讶然道:“早上你出去不久翠小就接到庞小姐传书,她走的似乎很是匆忙,都没有回宅子里收拾行装。怎么,莫非你早间会过两位庞小姐?”
“没有。”明钦摇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还有别的事吗?”
文竹啮了啮柔唇,走到近前郑重其事的道:“我来问你,你和荷裳是怎么回事?”
“什么?”明钦眉心微紧。
“你不要跟我装傻充愣。”文竹声音虽低,面上却露出愠怒之色,“这次荷裳回来特别在意我谈起你。上次他被支家绑去,听闻你已将她救了出来,可是随后又一同失踪了许多天。晚间她跟我说杜夫人劝她到南疆学道,可是她还拿不定主意。我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对你情愫已生,而你却移情别恋。”
“小竹姐,你别激动。”明钦苦笑道:“你这样误会起来,我真得很难解释清楚。”
“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文竹冷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现在本事大了,当然要攀个显赫门第,我们这种人却只会拖累你。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就是比沈怀璧多些城府,更容易迷惑人罢了。”
“你……你竟然这样看我?”
明钦面红耳赤,一时更不知该如何自解。他所识诸人中以庞子歆门第虽高,底蕴最足,虽或受了她一些恩惠似乎还远谈不上攀附权贵,至于姜琳、姬寒都是些亡族之裔,身上还有着乌香之毒的隐患,自身难保,难不成还真能送他直上青云不成?
当然论起神通术法或者仙道见识自是远远强过文竹、沈荷裳她们,如今仙界功利思想极盛,两女凭着耳食的一鳞半爪不免横加猜度,即便杜芳惜也不无此想,不然怎么会突然提出个南疆学道的主意来。
“小竹姐,如今三界之中大都昌行一夫一妻之制,我既然已经和琳琳成了婚,便应该一心一意的对她,至于荷裳更多的是患难交情,不如就此为止吧。沈修能固然多妻多妾,可是妻妾之间多有嫌忌,叶伯母便身受其害,荷裳对此事也是深恶痛绝。咱们既然来了仙界,原应以修道为重,如果只希求鸳鸯好合,又何须登天呢?”
那天姜琳和沈荷裳初见,也说过同侍一夫的话,沈荷裳没有答应,明钦便知道她熟知官宦之家妻妾谗妒的弊害,此事甚难两全。况且他到天界未久,一心想修个道果,原未考虑成家的事,精血是人体本元,若是道法未成,却乐耽于房事,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那么我呢?”文竹挺了挺胸脯,目光灼灼的道:“既然你要做道德君子,难道我给你的就不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我真没想到你是……”
明钦颓然一叹,那日在鱼龙舞上和文竹春风一度,也是他少年心性,没经过什么风浪,开始并不觉得如何严重,之后发觉文竹还有落红,才隐隐觉着有些亏欠。随着升天以来的诸多波折,他也渐渐收起飞扬跳脱的性子,多了几分细谨。
第184章 骑虎难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4章 骑虎难下 文竹面颊滚烫,自嘲的笑道:“不瞒你说,我父亲只是沈大人治下小吏,做梦都想让我攀附上沈家这棵大树,好遂了他升官发财的美梦。我虽然早就认命了,却也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
论起性情文竹和沈荷裳也并不十分相得,只是一来沈荷裳性子矜傲,人所难近,二来文竹有心结好,为了和沈怀璧保持距离,时常借重于她,再加上一路飞升患难扶持感情就更加非同一般了。
那事之后明钦对文竹多少有些回避,此时听她说出腹中辛酸,惊觉这种漠视对她的伤害必然很大,想要劝慰几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文竹轻啮粉唇,怅怅地道:“你我的事本是事出有因,我也不会拿来纠缠你。可是你对荷裳信誓旦旦,又怎可见异思迁呢?”
明钦怔了半晌,慨叹道:“平心而论,咱们都是同学旧交,彼此的交谊原本不算亲厚。只是这些时日,沈家境遇不顺,我念着同乡同学略施援手。若说荷裳对我有些情愫,多半是情势使然吧。人是有情之类,因缘生爱是自然不过的事,怎见得都能结成眷侣呢?”
文竹怒道:“这般说来,她的死活你是一点不在意了?”
明钦眉心微紧,苦笑道:“荷裳去南疆学道这是件好事呀,况且有芳惜嫂嫂从中帮衬,将来的成就或许我都望尘莫及,怎可因一点私心横加梗阻呢?”
文竹脸色稍和,浅浅叹道:“钦之,我毕竟年长几岁,又同是女子远比你了解荷裳的心思,这件事情你可肯听我吗?”
“敢请小竹姐指教,小弟洗耳恭听。”明钦笑着应承。
文竹红唇微努,轻哼道:“那好,你在荷裳离开之前好生安慰于她,不要再让她伤心。另外,你今天不是去买了‘灵犀佩’吗,便是她去了南疆,也须时常嘘寒问暖,不可断了联系。”
“这……是否有些不妥呢?”明钦暗暗摇头,沈荷裳并非肯低首下心的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聪明些的还是早作决断为好。
“钦之,我原以为你有顶天立地的气概,怎么一点男女情事都料理不清。”文竹微哂道:“什么一夫一妻之制,你当真心无微辞?此法看似以男女平等为基,实则以爱情独占为根,不过是一种社会组织,近世方才普行于三界罢了。和‘从一而终’并不混同。而世间有权势地位的男人犹多数度离异,包*养小妇,何曾对弱势女流的处境有根本改善。一种律法若不能基于人情妥为约束,只为张皇文明、粉饰升平而已。世间见异思迁的男人反而作为籍口、冒情爱之名堂而皇之的休弃发妻,孰非孰是哪能够泛泛言说。”
明钦微吃一惊,文竹在府学时虽不如‘同学四美’灼目,她家境殷实心思却也机敏。只是也不像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律法往往从社会结构衍生,与民众普遍心理相适应,仍难免积久而弊,至于名实混淆、利弊掺杂的更是数不胜数,更别说那些向壁虚造、望空悬揣,毫无深心用意的,遗患无穷自不待言。
这番话虽有些过甚其辞,却也让明钦无可辩驳,人类的昌明得益于‘群’道的发煌,所以不论如何卓绝的人往往都自觉遵从于三界的秩序,即便其中有各式各样的不尽合理。
看文竹这执着劲儿今晚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是不肯罢休了,明钦也不知她这般所为仅仅是为沈荷裳鸣不平还是掺杂了自己的愤懑之气。
“小竹……”
明钦干咳一声刚要说话,耳听的一阵沙沙脚步声迅快走近,顿时愕然闭口。
那人来得甚快,眨眼间便连文竹都有所察觉,看了看身上软薄的睡袍,神情微微紧张起来。
来人在门外站定,嗒嗒在房门上扣了两下,低声道:“钦之,你在里面吗?”
这一声清盈悦耳,两人都听出是姜琳的声音,面色更加尴尬,眼见姜琳在门锁上扭了几下,似乎要破门而入,明钦连忙支吾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稍等。”
姜琳轻哦了一声,“那你快点。”
文竹不敢发声,动着口形问:“怎么办?”
明钦踌蹰不定,若是姜琳有心探察,以她的修为不难查知文竹的所在,毕竟呼吸、心跳都非文竹这等凡骨自己所能控制。不过她既然没有点破,自也没有主动坦诚的必要。
明钦暗一咬牙,一手箍起文竹的细腰一手捂住她的素口使个‘缩地成寸’的手段转到隔壁浴室中。文竹惊的浑身发软,俏脸红扑扑的目如秋泓,紧紧偎到他的怀里大有几分魂不守舍。
仙家耳目异于常人,明钦不敢让文竹自己走路,一看这浴室空间甚大,靠墙放着一个平滑的白瓷浴盆,将文竹和身放进里面,打开水龙蓄起热水,借以遮蔽文竹的声气。
文竹的睡袍本就轻软被热水一淋更是妙相毕呈,活色生香,粘湿的发丝贴在唇边,眼眸含羞紧闭,娇挺的胸脯不住起伏,说不尽的撩人姿态。
明钦不敢多看故意弄出些脚步声走了出来迟疑着打开房门。
姜琳似乎是准备休息了,身上穿了件淡粉色的睡袍,乌黑的青丝松松的挽着,浑身透着一丝慵懒之意,惟是眼眸中神采不减。
“好好的怎么会肚子不舒服?事情办妥了吗?一整天都不见你。”
姜琳打量着他絮絮说道,话声中似是埋怨又像关切。
明钦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什么,可能有些水土不服,我先去洗个澡,晚些再和你详谈。”
姜琳面颊微烫,点头道:“也好,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呢?”
“是么?”
姜琳的意思是要小解,夫妻之间倒没有什么避讳,明钦刚转入浴室又探出头来眨着眼笑道:“你来不来?”
姜琳方要褪下亵*裤闻声骇了一跳,提着罗带怔了半晌,期期艾艾的道:“我昨晚洗过了。”
明钦不敢再问,姜琳生性*爱洁,万一真的答应下来,文竹可不要露馅了,幸好她方自有些害羞不肯和明钦同浴,明钦也是虚张声势,哪敢再去歪缠。
这一会功夫浴盆已蓄了近半,文竹护着胸脯蜷坐在浴盆里好不尴尬,明钦亦有些骑虎难下,免得呆会姜琳无端闯进来,这戏还得做全,他咬了咬牙,手脚利落的脱下衣服,只余了一条鼻犊裤,跳进浴盆里。
文竹耳听的水波响动,纤柔的身子微微一僵,偷眼瞄见明钦光着白晳的上身神情局促的靠在浴盆边,心头蓦的一乐,差点笑出声来。
须臾,姜琳解完小手往这边走来,两人神思一紧,明钦连忙伸展肢体背对着小门,示意文竹伏进池水里。
姜琳刚刚回绝了明钦的邀请,心里也有几分后悔,她生于麒麟王室,行仪有度,身体清洁是自然不过的事,况且晚间要和明钦叙谈,说不定要做些行云布雨的勾当,若是有些异味岂不是大煞风景。她虽然羞于和明钦鸳鸯双沐,见他一触即溃亦觉其颟顸。
第185章 互诉衷肠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5章 互诉衷肠 “钦之,你麻利一些,呆会儿我也想洗沐下呢?”姜琳思量再三,迟疑着出言提醒。
明钦心头微跳,反观文竹亦是脸色大变,本来两人还只想避点嫌疑,这副样子若被姜琳堵个正着,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浴盆里的水已经快要蓄满,明钦不得已将水源关小了些,再往身上撩些水花弄点响声以免姜琳有所警觉。
若不答应只会欲盖弥彰,明钦不及细想,搭口笑道:“进来一起洗不好吗,省水还省时间。”
文竹微吃一惊,瞪起美目掐住他腰间的软肉,脸颊涨的通红。
姜琳心念转动,不期然想起一些旖旎画面,慌忙摇了摇头,暗啐一口。两人毕竟是寄人篱下,即便有些意动也不好在浴室里做出些太失分寸的举动,万一叫人撞破,岂不大伤颜面?
“快别胡说了,家里还有旁人呢。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明钦和文竹面面相觑,稍稍放下心来。明钦心知不是了局,谑笑道:“琳琳,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该不会放出神识来在暗处偷看吧。”
姜琳娇啐一口,笑骂道:“你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罢了,我在这里也不太稳便,还是先回房间吧。你别耽搁太久了,家里都是女子,若是哪个起夜,把你堵在里头就不妙了。”
明钦心说你倒有先见之明,呵呵笑道:“那你何不在门外帮我守着,免得我被别人占了便宜。”
姜琳轻哼道:“我才没那么拙笨,能守住你的人还能看住你的心不成?总之,本公主是宽大为怀,你也要好自为知。”说着暗自一叹,她对沈荷裳的存在究竟不能毫无芥蒂,可是两人姻缘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基础,便不得不有所容让。
耳听的姜琳阖上房门,脚步渐远。明、文两人的心头大石才堪堪落定。
“小竹姐,有什么话咱们改天再谈好不好?”
文竹无奈点头,瞅着身上湿透的睡袍,埋怨道:“我这样怎么回去,荷裳还睡在我房里呢?”
明钦瞄着她玲珑曼妙的身段也觉得脸红心热,迟疑道:“要不你脱下来,我用术法给你烘干了。”
文竹娇柔一叹,也无可如何,指着壁间的衣架低声道:“你出去给我拿块干净浴巾,自己也把身体擦干吧。”
明钦答应了一声,利落的跳出浴盆,衣架上搭着数条或白或粉的棉质浴巾,也不知道都是谁的,他顾不得许多,拽过一条在身上胡乱抹了抹,又拿了一条干净的转了回去。
文竹缩回浴盆里将湿漉漉的睡袍脱了下来,伸出一双白晳的玉臂拧着发梢以免再粘湿了,雪白的**在清澈的池水里载沉载浮,美妙的酥胸若隐若现。
眼见明钦目光闪烁,文竹也不十分回避,羞涩的笑道:“听说仙家女子大都驻颜有术,又能变化容貌,使丑者生妍,高明些的几乎能长生不老,像我这样的凡人根骨,蒲柳之姿,怕是没什么好看的吧。”
“怎么会呢?”明钦笑道:“老君都说,‘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见自然的才是无上妙道,我也听说有个什么平育天,盛行刀圭之术,人人都喜欢在身上动几刀,好变的美貌一些,可惜人力终不及造化之工巧,以至于此天的男女面貌都有七八分相似,在天界传为笑谈呢?”
仙家本有养气之法足以伐骨、洗髓,就像蝉蜕为蝶、鲲化为鹏,所谓长生久视之道,亦附带了一些驻颜养生、返老还童的窍要,只是道法深微,不易于普及罢了。时人舍难求易,不究心于内美之法,只以‘刀圭术’装点门面,难免毁誉参半。
文竹虽不如沈荷裳天姿国色,也不像姜琳、姬寒那等术法高士,可以伐骨洗髓,幻化容貌,论起样貌、体态也算无可挑剔。本来造化生人,虽有美丑之别,普观三界何曾缺少美人呢,而其中超逸杰出的又往往不在容貌之表,譬如西施之病、贵妃之肥,又何碍其为美人之尤呢?
“说是这般说,”文竹怏怏道:“你认识的人里应该数我最没用了吧。荷裳能到南疆学道,我真该替她高兴,总不成像我这样仰食于人,半点指望都没有。”
“你别这么想。”
明钦接过她的睡袍拧了拧,再潜运真气捏个‘风火诀’蒸干上面的水迹。两人的关系虽有些微妙,怎么算都有些故交的情份,明钦在儿女私情上虽乏勇捷,总还不失忠厚。讪然道:“小竹姐,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亲弟弟看待,有什么不快尽可跟我说说。咱们只是初来认生罢了,以你的才慧何须担忧没有出路呢?”
文竹噗哧一笑,红着脸道:“我倒想把你当弟弟看,你觉得合适吗?”
明钦干咳一声,知道她指的是两人有过亲密关系,目光触及隐在水中的姣美**,不由心头一热,嘴唇有些发干。
“坏蛋,刚还说要做姐弟,怎么又原形毕露了。”文竹挡着胸口轻声娇嗔,伸出珠水盈然的藕臂笑道:“东西拿过来,你转过身去。”
明钦忙答应了一声,讪讪的把暖袍和毛巾递了过去,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解开身上的浴巾换起衣裳。
身后响起轻悦的水声,明钦微微一呆,自尔想起美人出浴的诱人画面,尤其文竹曾和他肌肤相亲过,对她的**有种隐约的熟悉,颇增遐思。
明钦暗暗汗颜,连忙驱除杂念,手忙脚乱的穿起衣衫,耳畔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陡然觉得腰间一紧,两条春藤般的柔滑玉臂缠了上来,文竹侧着俏脸贴在他后背上,鼻际一阵泛酸。
明钦讶然的转过身来,只见她睡袍虚掩,丝带松结,隐约可见里面的白腻,大大的眼睛微微泛红,纯美的脸容带着凄恻。迟疑着抚平她的愁眉,强笑道:“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才不难过呢。”文竹撇了撇粉唇,“只是有些不值。想不到我珍而重之的身子给了你这么个傻小子,一点都不懂得怜惜我。遇人不淑,怪得谁来?”
明钦哑然失笑,试探着搭上她的柔腰,黠笑道:“小竹姐,我可是个老实人,你有什么心思总让我来猜我可猜不着。再说,你和沈怀璧不是都谈婚论嫁了吗,难道这样一来又不作数了?”
文竹脸蛋绯红,羞恼道:“钦之,你可是男人,对荷裳,对我,难道不应该主动一点,多哄哄我们吗?女孩子只要心里还有你一分,总是肯为你着想的。即便你是潘安、宋玉,难道等着人家死皮赖脸的追你不成。不错,我是跟沈怀璧论及婚嫁,可还终究不是他的妻子。你若是喜欢戴绿帽子,不管是怀璧还是别的男人,那也容易的很。”
明钦面孔一黑,文竹这话虽然大有道理,听着可有些刺耳,海皇玄武何等威赫,只因水族不战而降,他的玄后也被祖龙霸占,累及玄龟一族永受世人耻笑。
第186章 逆往知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6章 逆往知来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吾人虽生于阎浮世界,生老病死,宿世转轮,多半却是‘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限于眼界与道行对三界往事多属蒙昧,一些古书也语焉不详,零落不成片段,又因非切近于衣食荣辱,所以便不甚留心了。
泰西新学未兴之前,三界大体是一个三教合一的格局。三教者,儒、释、道,自然不是亘古就有,也是神界大圣数度调整达成的一种平衡。
吾人追问于神佛的有无,常常有极褊狭的地方,香火贡品、四季三牲,求前程,求护佑,类同商人之交易;或者敬畏尊崇,顶礼膜拜,诸多忌讳,动则得咎。视神佛则虚伪、贪渎,可以利诱,自己又卑狭、蒙昧,行止荒唐。牢笼万端,进退失据,不流于迷信也不可能。
至于持无神论的大抵以为无神佛约束,可以肆行不义,贪贼险狠,可欺可罔,坏事做绝,必遭显诛,又何劳阴曹斧钺,天神雷火?
观神州庙宇祭祀多是忠臣孝子、一时圣贤,或者行善积德行有可称者。自古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则普天神佛为何等样人可以推而知之。当然,凡间的贪官污吏到处都有,百姓不免以此眼光来看待神佛,并将对付官府的手段来应付仙家,诚然是再所难免,但是官府和仙家又有些不同之处,须为剖白。
第一、朝廷选官有征召、察举之法,隋唐以后又有科举之制,前者可采摭舆论,后者纯以考试审拔,中间难免鱼目混珠,或者操行不检的士子。仙家观其毕生行事,所谓盖棺论定,更容易获得贤才。
其次,秦汉分三公,设有御史监察之法,历朝历代相沿不绝,但其监察方式受人力所限,免不了官官相卫,沆瀣一气。仙家道法高深,逆往知来,阴曹悬业镜、心镜,可使贪渎之流无所遁形。
当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保得仙官个个秉直行正,法无私阿。一则仙家统御三界时日太久,地域亦广,枝节更繁、仙职更多,道家以清净无为为本,优容以待,机构极为冗杂。二来天帝升退虽不如凡间朝代更替那么频繁,每一次都是天崩地坼,生灵涂炭,前古以来四灵遗裔神通广大,天庭对其虚意安抚,因此有一等佛徒二等神官,三等灵裔四等仙民的说法。
至于佛教为何在天界取得第一流的地位,这里面有个缘故。
据说,皇古之时,盘古巨神从遥远的神庭流徙而出,他的先天真阳之气吸引宇宙中的飞尘流质凝成一片混沌,盘古巨神就在其中涵养元力,若干年后舒醒过来,使用混元巨斧劈开混沌,自号‘元始天王’,而他身上柔软的肋骨也孕育了一个异质的美女,道家称作太元玉女。
两人以神化之力化生了四个儿女,太阳帝俊,少阳东王公,太阴老子,少阴西王母,并在昆仑山建立了天都。
许多年后,盘古巨神得到了远方的讯息,便以归化之法以其血肉化生日月星辰,山岳湖泊,一缕元神则归于浩茫。
盘古遗裔中法力最强的便是皇天、后土,皇天自名‘鸿钧’继承了天王之位。皇天还有一个兄弟,就是那位舞干戚的刑天。刑,乃是型范的意思,刑天原名‘鸿烈’,是皇天鸿钧的极力拥戴者。
当时,太元玉女一气化三清,传下两个弟子,一个是元始天尊,创立阐教,掌管生道,一个是通天教主,创立截教,掌管死道。当年盘古巨神号称‘元始天王’,元始天尊这封号怎么都有点皇储的意思,皇天性情暴烈,对于太元玉女的势力多有不满,双方经过数次对抗,详情虽不得而知,结果则造成了神庭的分裂。
皇天鸿钧战败之后逃到希腊北部的奥林波斯山另立神庭,彼人称为乌拉诺斯,不久又被他的儿子囚禁,他孙子宙斯也有样学样,成立了一种全新的神系。
此前一些天神害怕遭到皇天的迫害,流徙到世界各地,其中又以尼罗河流域和两河流域的天神较成气候,他们将神力带到民间,各自创造了一些文明。
神庭经过这一次分裂,元气大伤,太元玉女失望之余,一则革除了鸿钧的世系,一则去掉尊号,将掌教之位传给太清老子。后人不知究竟将她称为道祖,又唤作鸿钧,其实便是将皇天的世系算作太元称制。
其间又有刑天鸿烈和太阳帝俊争夺神王之位,终归于失败。汉时淮南王刘安著了一部书名叫《淮南鸿烈》,刘安熟悉道家本源,又有不臣之心,其意暗以刑天自比,只是人多不知罢了。
帝俊在位之时,四灵之族盛极而衰,人族经过伏羲、黄帝的发展,仁德广布,垂拱而治。帝俊左袒四灵之裔,又联合龙族、海神侵夺人族,帝挚不能抵挡,仓皇传位于其弟唐尧放勋,帝尧任用羿、舜、禹、皋陶一辈贤能之士,经过数年苦战终至成功。
这一场天人大战帝俊丧失九大金乌皇子,统治土崩瓦解,之后便引咎退位,不知所终。
人族全盛之时,帝尧封禅泰山,自号‘东皇’,又称泰皇。羿为东君,舜为湘君,舜妃娥皇、女英为湘夫人,皋陶为大司命,伯益为少司命,禹为河伯,瑶姬为巫山神女,祭礼记在《九歌》。
西王母用反间之计,并以天帝之位相诱,教唆大羿的徒弟逢蒙暗中加害。大羿一死,人族便无力统治天界。舜帝晚年为了抵御人族叛逆四凶,崩逝于苍梧之野。大禹则转力巩固凡间的统治,到了他儿子夏启又向天庭纳首称父子,这段昙花一现的盛世便成为陈迹了。
可是逢蒙也没有如愿以偿,西王母以他欺师灭祖、名声不好为由不肯推戴为天帝。逢蒙无可奈何,后来他的儿子又改名换姓,在天界崭露头角。因逢蒙曾拜大羿为师,学得他神射之技,大羿死后,无双无对,所以他的儿子便冒姓为张,张者,长弓是也。即是当今的昊天玉帝。
逢蒙害死大羿,自以为有重振天庭之功,虽然不得为帝,在天界却是位高权重,当时便把帝俊剩下的小金乌皇子拥立为天皇,自领兵马大元帅。并把女儿张媱许配给他,即玉帝之妹也。
第187章 三教合一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7章 三教合一 话说到此,则凡间流传的玉帝之妹思凡下界,匹配杨君云云可知是无稽之谈。
帝俊是太阳之精,因而以阳为姓。这金乌皇子自然姓阳,和张媱生下两子一女,长子叫阳诛,次子叫阳戬。从这两个杀气腾腾的名字便看出小金乌复仇之心昭然若揭。
逢蒙父子一心篡位,当然不会让他坐稳天皇之位。逢蒙也不知是恶贯满盈怎么的,不久也销声匿迹。到了儿子张某袭了爵位,便公然发动兵变逼小金乌退位。
结果小金乌也步了帝俊后尘,张媱则被登上天帝之位的兄长压到桃山之下。据说小金乌的残余势力逃到东瀛扶桑,所以彼国至今还保有天皇之位。
这时天庭有一位长者出来庇护阳家兄弟,便是皇叔东王公。东王公是少阳之木,以杨为姓。他将阳诛、阳戬收养在府,传授生息之道,将阳诛改作阳朱。又有传言,玉帝为了拉拢东王公将御妹张媱改嫁给他,这事在历史上也不稀奇,晋文公、刘皇叔为了巩固地位也都娶过侄媳。因此凡人熟知的阳朱、阳戬多写作木阳之杨。
这阳家兄弟后来大大有名。一个拜太清老子为师,战国之初曾下凡宣道,和墨家钜子墨翟齐名并称,史作阳朱、阳子居,杨朱。便是那位大讲贵生重己之道,被孟子讥为拔一毛利天下不愿为的。成神后继承养父东王公的神性位列六御之一,是为‘东极青华大帝’,道号太乙救苦天尊。
其弟杨戬拜在元始天尊门下,为玉鼎真人真传弟子。封神之战中扶周灭纣,屡立战功,最终肉身成圣,战国时扶助其兄宣道,化名杨布,所为虽知者甚少,但秦汉之际特多以布为名的,季布、英布、栾布还有后来的吕布。都是勇力绝伦之士,可知当时必有震荡寰宇之举播于人口。
可惜杨氏兄弟是帝俊皇孙,玉帝对这两个外甥自然十分忌惮。杨朱虽然有偌大之名,他的学说并不被战国雄长乐用,竟至于一部道书都没有留下,久后便几乎无人留意。成神之后亦是深居简出,寡绝交游。后来玉帝又授意四大天师将六御削成四御,一者造成其三界独尊的地位,一者将东华大帝排摈在外。
至于杨戬虽曾改名杨布,示为布衣无野心以宽解玉帝之意。遭际也颇不如意。若论真实本领,便是阐教十二金仙多半也未能稳居其上,三代弟子中更是首屈一指。可是封神之战中只做了周师督粮官,不受重用。成神之后永驻灌江口,听调不听宣。实质便是不允许他带兵上天。
天界重兵都由李靖父子和四大天王把持,玉帝继位以来,虽然有西王母、太清老子和西方佛陀扶植,对于兵权始终不能随心所欲。放着二郎神这么一个神通精强的至亲外甥都不敢任用,怎么可能因一个私配凡人就生此嫌隙呢?
封神一战,四灵余党的大本营截教也不成样子,阐教金仙大多是高蹈出尘之辈,此后亦功成身退。
而西方教则在此战中收容了许多道术高手,逐渐发展壮大。即为后日佛教的本源。
佛家盛称寰宇之中有三千大千世界,论其局度气象和神通法门实在有过绝于人的地方。
太清老子在三界的地位虽不是最高,却深得太元神后的信任,前古以来又曾九度转轮,代为帝师,影响力堪称举世无匹。对之后形成的三教合一之格局亦是功不可没。
周秦以来在中夏政教中首屈一指的要算儒教。儒教在三代以前称作人教,封神之战后,周武王的兄弟周公旦有圣人气象,制礼作乐造就了一派多才与艺的师儒,后来周室衰微,鲁国孔丘继承其精神,删订五经,教习六艺,世称‘周孔礼教’。而孔子曾向老子问礼,因此有些师徒渊源。老子虽然贬抑礼法,然而他对礼法的了解则是卓然无愧为一大家的。
太清老子是太元神后以降道家的掌门人,往古以来得道飞升的仙人得他传授的不可计数。其中声望最隆的还要算孔子、杨朱、庄周及后来的张天师。
老子虽有五千言《道德经》流传,大抵是不超越阎浮世界之外的。其论述宇宙本源的部分多半轻描淡写,归于不可名,不可说。孔子、杨朱也极大关注于人类现实,一个‘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未知生,焉知死’?一个要贵生重己,物彻疏明。庄子虽较汗漫,也说‘**之外,存而不论’。
归根到底便因为道家一派乃阎浮世界所自出,而佛家局度特大,则因其专由信力所见。佛陀释迦牟尼大约于孔子同时,因感于人类生、老、病、死种种苦痛发愿修行,后来在菩提树下顿悟得大智慧。这是吾人从现实层面观察到的。而事实上释迦在过去世便由燃灯古佛授记转生到天竺而成为西方极乐世界在此间的代言人,简而言之,佛教之所以有超乎寻常的识力全因他是一种外来宗派。
即便佛经中记载的不甚完备,也可以推知宇宙之中佛国是一个极为庞大的高等种群。在宇宙的四方都有佛国领袖,即如南方欢喜净土宝生佛、东方妙喜净土阿閦佛、西方极乐净土阿弥陀佛、北方胜业净土不空成就佛。
今佛陀释迦极称西方世界阿弥陀佛,大约此间佛教只属西方世界一个分支吧。
西方教在封神战中时而展露一鳞半爪,准提、接引两位教主的神通都不在三清之下,自然引起道门警惕。后来老子西出函谷,有化胡之事,但是遭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后世道士编纂《化胡经》,说老子西入天竺,化为佛陀,传下浮屠教,也真够自欺欺人了。除非佛与道完全相合,这个结论才能成立,不然老子有高深佛法不传中夏只传于天竺,若干年后再让后人西取东传,这就太可笑了。
汉末张天师整合了道教,在中夏卓有势力,此后佛教东传两教之间有过数次此起彼落的争斗,大约还互有吸取吧。可是天庭神道有些不孚人望,以至于元始天尊亲传十二金仙都有几个转投佛家,此消彼长之下,道教便再难压伏佛法东传的势头了。
又过了三五百年,两教策划了名闻遐迩的西行取经大业,一举奠定了三教合一的格局。一来是东汉以来高僧大德不绝如缕与民间广泛接触,天庭数次动乱都曾援引西方佛陀出手相助,譬如著名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其次,道门的许多经书都从佛经中有所借鉴,大有混同之势。再次,佛陀智慧渊深,逆往知来,测知佛法在天竺盛极将衰,不得不别寻出路。
佛家要清扫佛法东传的道路,天庭也要借机剿除天界动乱中逃亡到西方的妖魔鬼怪,双方可说是一拍即合。此后中夏几乎取代了天竺成为佛教的宗主国,一者产生了教外别传,独树一帜的禅宗。一者儒教深受濡染下也发生蜕变,成了宋明理学。
第188章 柔情蜜意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8章 柔情蜜意 明钦回到房间外面,见屋里透着光亮,仔细翻了翻衣裳确定无甚异样,才轻轻推开房门蜇了进去。
姜琳抱着一本厚厚的道书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翻看,听到动静瞄了明钦一眼,娥眉微蹙忍不住道:“不是说肚子不舒服吗,洗个澡还要这么久,也不怕伤了风。”
明钦讪然一笑钻到被窝里和姜琳并肩坐着,打个哈欠道:“这些天跑来跑去的没个安宁,难得泡会儿澡,不觉耽搁的久些。”
姜琳轻哼道:“特意提醒了你还这般磨蹭,我还能怎么说?”
明钦大感歉然,揽着她的香肩扯了个谎,“抱歉呀,琳公主。我一时困倦便睡着了。”
“算了。”姜琳懊恼的扬了扬眉梢,岔口道:“说正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医治我母后?”
“这……自然是越快越好。”明钦满口应承,“全听你来安排,不过梵唱之法能否奏效我可不敢保证。”
姜琳脸色稍霁,唏嘘道:“我今天借着主人的书房对天界的情势稍稍有些了解。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真是让人感慨不尽。当年祖龙横扫**,一统四灵,开前古未有之局面,已觉难以置信,何曾想到若干年后微不足道的人族竟能统御三界、称雄万类呢?”
明钦失笑道:“你现在可是人族的媳妇,怎么还存着这种族类高低的念头?”
姜琳怔了一怔,释然道:“你的修为虽然马马虎虎,到底算是道行中人。人族没有四灵血脉神通,却能博采众长,学为己用,于修道一途确实有强胜之处,倒是我想岔了。”
顿了顿,又道:“救治母后须得寻一僻静之所,最好能长日闭关,无人打扰。客居此间,终是多有不便。”
明钦点头笑道:“白天遇到我在下界的老师,曾在他家中略作盘桓,我请师母在‘桃李园’中帮我租个院子,这两天想必就有消息。”
姜琳轻哦一声,沉吟道:“出来的时候我让表姐带了不少金玉晶石,应该值不少钱。何必租他的,买上一座庭院作安居之所岂不更好?”
“当然,我们中夏民人土居观念甚重,只要力所能及,没有不买房置产的。对于不事生产的则呼为流*氓、破落户,鄙弃至深。”
明钦感慨的笑了笑,接道:“听说摩夷天多年来仙商勾连,大兴土木,各路州县无不修建高楼广厦,蜂房水涡,矗不知几千万落,物价升腾十倍不止。这个时候置产甚不经济,且又不愿为虎作伥,快那些城狐社鼠的心意。”
姜琳莞尔笑道:“我知道你恨不得天下之人都如你一般心思冷静,可惜人心扰攘终不过是各自为己罢了。人族有句俗话不是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若论三生因果,咱们有福享是祖辈积德,旁人受罪总是他宿世未修,与你我何干。对于诸神无道,不平可以有,殴气却不必。这事你却不用操心了,改天我和表姐去办。”
明钦本想和姜琳谈一谈乌香之毒的事,忽然没了兴致,随口道:“过两天我要和天女门的谭师姐回‘迢递崖’探望一下我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同去?”
“你姐姐?”姜琳面露狐疑之色。
“是啊。”明钦叹道:“她本是和我一道来的天界,因为一些原因走散了。如今在天女门织云仙子门下学道。”
姜琳微微恍然,迟疑道:“我须得尽快制作几幅灵图好向太后有所交待,不然‘乌香神元丹’的毒性发作起来,你我的性命恐怕难保。这半个月我怕是哪儿都去不了。”
这一去吉凶难料,明钦也不想姜琳卷入其中,听她这么说,打个哈欠道:“挺晚了,先休息吧。”
说着话,便解下衣裳拥着棉被躺了下来。
姜琳略显忸怩,飞快的关掉壁灯,耳听的一阵细碎的窸窣声稍时也缩进被窝。
夜色里静悄悄的分明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姜琳和明钦新婚不久,**缠绵也只那么一次,这时猛醒因嗔怪明钦在浴室拖延的太久,晚间并没有洗沐,若是他呆会儿靠近过来,不免有些难堪。
提心吊胆的想了许久,耳听他呼吸悠长似乎要进入梦境,忍不住小声道:“钦之,你睡了吗?”
“怎么?”明钦微微苦笑,枕边蓦然多了个人,当然没那么容易睡着。
“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姜琳吞吐了半晌,轻叹道:“我们四灵之族诞子极难,你我又族类有别,血脉迥异,所以……我可能很难给你生下孩儿。”
相传四灵都是神仙后裔,血脉中往往蕴藏着惊人神力,生育之事需要父精母血,越是神异的胎儿孕育的时间越是异于常人,据说三坛神会大神,李天王三太子哪吒就是其母怀胎三年六个月生下的。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明钦心念转动,抚着她的香肩宽慰道:“听说卧龙诸葛娶的襄阳黄氏之女就是凤凰之裔,婚后多年无子便过继了他兄长诸葛瑾的次子,可是后来不是也生下孩儿了吗?这事顺其自然便好,该有时自然就会有的。”
姜琳稍释愁怀,苦笑道:“生儿育女的事世间万类都是一样。若让你父母知道我的境况,难免要生出嫌隙。”
“别想那么多了,万事有我呢。”明钦怜惜的在她唇角亲了亲,心头一动,“你母后不是有四位公主吗?这又有什么奥妙?”
姜琳面颊微红,摇头道:“个中原由我也不太明白,或许她将‘照玉神功’修炼至极高境界的缘故吧。只是幼时听故老说过,仙家因四灵兵祸太盛,有违上天好生之德,曾对四灵之族加以制裁,之后四灵生口锐减,孕育孩儿极难,及至祖龙水族侵夺便不能抵挡了。”
两人亲密相偎,明钦在暗处摩挲她的柔滑肚腹和细腰丰臀,情火渐渐炽热起来,脑袋一低啜住姜琳湿润的粉唇大力吮吸。
“你干嘛?”姜琳大感羞涩,随着他的紧密挤压唇中咿唔有声。
唇舌纠缠的空当儿,明钦扣住她丰挺的胸乳,促狭笑道:“我想这田地有无收成,和农人的辛劳还是疏懒关系极大,琳公主以为然否?”
姜琳早被撩拨的娇喘细细,体软如绵,闻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忽觉得胸口微微一凉,柔软的睡袍被剥了下来,火热的吻点如雨一般落到雪白的胸脯上。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明钦一路向下顺着肚腹吻到敏感的所在,脑中轰然一热忍不住娇吟失声,紧致的美腿羞不可抑的死命夹紧,哭着埋怨道:“钦之……,你欺负我……”
明钦嘻嘻笑着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拨弄着她的粉唇道:“你这一招是不是传说中的金蛟剪,能把人一下剪成两截的,果然好生厉害。”
“胡说八道。”姜琳蹙着蛾黛,疑惑道:“你手上什么东西给我吃?”
“味道好吗?”明钦嘿然一笑。
“你……”姜琳醒悟过来,捶着他胸口叫道:“坏胚子,我不理你了。”羞恼之余便要扭过身去。
“我尝尝。”明钦合身抱住,再度吻住姜琳的娇唇,揽住纤柔的腰肢微微一紧,压着她趴到枕头上。
姜琳脑袋里一阵发懵,手脚被明钦逼住了几乎动弹不得,惊觉被窝下一个**辣的物事就要乘虚而入,脸蛋涨得通红。
“这太难看了,像小狗一样。”转念之时,下身已然失守,姜琳呻*吟着叫道:“钦之……我要抱你呀。别这样呀,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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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志最新章节 188 明钦回到房间外面,见屋里透着光亮,仔细翻了翻衣裳确定无甚异样,才轻轻推开房门蜇了进去。
姜琳抱着一本厚厚的道书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翻看,听到动静瞄了明钦一眼,娥眉微蹙忍不住道:“不是说肚子不舒服吗,洗个澡还要这么久,也不怕伤了风。”
明钦讪然一笑钻到被窝里和姜琳并肩坐着,打个哈欠道:“这些天跑来跑去的没个安宁,难得泡会儿澡,不觉耽搁的久些。”
姜琳轻哼道:“特意提醒了你还这般磨蹭,我还能怎么说?”
明钦大感歉然,揽着她的香肩扯了个谎,“抱歉呀,琳公主。我一时困倦便睡着了。”
“算了。”姜琳懊恼的扬了扬眉梢,岔口道:“说正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医治我母后?”
“这……自然是越快越好。”明钦满口应承,“全听你来安排,不过梵唱之法能否奏效我可不敢保证。”
姜琳脸色稍霁,唏嘘道:“我今天借着主人的书房对天界的情势稍稍有些了解。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真是让人感慨不尽。当年祖龙横扫**,一统四灵,开前古未有之局面,已觉难以置信,何曾想到若干年后微不足道的人族竟能统御三界、称雄万类呢?”
明钦失笑道:“你现在可是人族的媳妇,怎么还存着这种族类高低的念头?”
姜琳怔了一怔,释然道:“你的修为虽然马马虎虎,到底算是道行中人。人族没有四灵血脉神通,却能博采众长,学为己用,于修道一途确实有强胜之处,倒是我想岔了。”
顿了顿,又道:“救治母后须得寻一僻静之所,最好能长日闭关,无人打扰。客居此间,终是多有不便。”
明钦点头笑道:“白天遇到我在下界的老师,曾在他家中略作盘桓,我请师母在‘桃李园’中帮我租个院子,这两天想必就有消息。”
姜琳轻哦一声,沉吟道:“出来的时候我让表姐带了不少金玉晶石,应该值不少钱。何必租他的,买上一座庭院作安居之所岂不更好?”
“当然,我们中夏民人土居观念甚重,只要力所能及,没有不买房置产的。对于不事生产的则呼为流*氓、破落户,鄙弃至深。”
明钦感慨的笑了笑,接道:“听说摩夷天多年来仙商勾连,大兴土木,各路州县无不修建高楼广厦,蜂房水涡,矗不知几千万落,物价升腾十倍不止。这个时候置产甚不经济,且又不愿为虎作伥,快那些城狐社鼠的心意。”
姜琳莞尔笑道:“我知道你恨不得天下之人都如你一般心思冷静,可惜人心扰攘终不过是各自为己罢了。人族有句俗话不是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若论三生因果,咱们有福享是祖辈积德,旁人受罪总是他宿世未修,与你我何干。对于诸神无道,不平可以有,殴气却不必。这事你却不用操心了,改天我和表姐去办。”
明钦本想和姜琳谈一谈乌香之毒的事,忽然没了兴致,随口道:“过两天我要和天女门的谭师姐回‘迢递崖’探望一下我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同去?”
“你姐姐?”姜琳面露狐疑之色。
“是啊。”明钦叹道:“她本是和我一道来的天界,因为一些原因走散了。如今在天女门织云仙子门下学道。”
姜琳微微恍然,迟疑道:“我须得尽快制作几幅灵图好向太后有所交待,不然‘乌香神元丹’的毒性发作起来,你我的性命恐怕难保。这半个月我怕是哪儿都去不了。”
这一去吉凶难料,明钦也不想姜琳卷入其中,听她这么说,打个哈欠道:“挺晚了,先休息吧。”
说着话,便解下衣裳拥着棉被躺了下来。
姜琳略显忸怩,飞快的关掉壁灯,耳听的一阵细碎的窸窣声稍时也缩进被窝。
夜色里静悄悄的分明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姜琳和明钦新婚不久,**缠绵也只那么一次,这时猛醒因嗔怪明钦在浴室拖延的太久,晚间并没有洗沐,若是他呆会儿靠近过来,不免有些难堪。
提心吊胆的想了许久,耳听他呼吸悠长似乎要进入梦境,忍不住小声道:“钦之,你睡了吗?”
“怎么?”明钦微微苦笑,枕边蓦然多了个人,当然没那么容易睡着。
“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姜琳吞吐了半晌,轻叹道:“我们四灵之族诞子极难,你我又族类有别,血脉迥异,所以……我可能很难给你生下孩儿。”
相传四灵都是神仙后裔,血脉中往往蕴藏着惊人神力,生育之事需要父精母血,越是神异的胎儿孕育的时间越是异于常人,据说三坛神会大神,李天王三太子哪吒就是其母怀胎三年六个月生下的。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明钦心念转动,抚着她的香肩宽慰道:“听说卧龙诸葛娶的襄阳黄氏之女就是凤凰之裔,婚后多年无子便过继了他兄长诸葛瑾的次子,可是后来不是也生下孩儿了吗?这事顺其自然便好,该有时自然就会有的。”
姜琳稍释愁怀,苦笑道:“生儿育女的事世间万类都是一样。若让你父母知道我的境况,难免要生出嫌隙。”
“别想那么多了,万事有我呢。”明钦怜惜的在她唇角亲了亲,心头一动,“你母后不是有四位公主吗?这又有什么奥妙?”
姜琳面颊微红,摇头道:“个中原由我也不太明白,或许她将‘照玉神功’修炼至极高境界的缘故吧。只是幼时听故老说过,仙家因四灵兵祸太盛,有违上天好生之德,曾对四灵之族加以制裁,之后四灵生口锐减,孕育孩儿极难,及至祖龙水族侵夺便不能抵挡了。”
两人亲密相偎,明钦在暗处摩挲她的柔滑肚腹和细腰丰臀,情火渐渐炽热起来,脑袋一低啜住姜琳湿润的粉唇大力吮吸。
“你干嘛?”姜琳大感羞涩,随着他的紧密挤压唇中咿唔有声。
唇舌纠缠的空当儿,明钦扣住她丰挺的胸乳,促狭笑道:“我想这田地有无收成,和农人的辛劳还是疏懒关系极大,琳公主以为然否?”
姜琳早被撩拨的娇喘细细,体软如绵,闻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忽觉得胸口微微一凉,柔软的睡袍被剥了下来,火热的吻点如雨一般落到雪白的胸脯上。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明钦一路向下顺着肚腹吻到敏感的所在,脑中轰然一热忍不住娇吟失声,紧致的美腿羞不可抑的死命夹紧,哭着埋怨道:“钦之……,你欺负我……”
明钦嘻嘻笑着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拨弄着她的粉唇道:“你这一招是不是传说中的金蛟剪,能把人一下剪成两截的,果然好生厉害。”
“胡说八道。”姜琳蹙着蛾黛,疑惑道:“你手上什么东西给我吃?”
“味道好吗?”明钦嘿然一笑。
“你……”姜琳醒悟过来,捶着他胸口叫道:“坏胚子,我不理你了。”羞恼之余便要扭过身去。
“我尝尝。”明钦合身抱住,再度吻住姜琳的娇唇,揽住纤柔的腰肢微微一紧,压着她趴到枕头上。
姜琳脑袋里一阵发懵,手脚被明钦逼住了几乎动弹不得,惊觉被窝下一个**辣的物事就要乘虚而入,脸蛋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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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天南地北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89章 天南地北 次日一早,两人还困顿未醒,门外便传来咚咚的砸门声。
明钦推了推腻在怀里的香滑玉体,疑惑道:“谁呀?”
等了片刻也不闻答应,敲门声反倒更加急骤起来。
姜琳醒转过来怔了怔神,慌忙摸出衣物手忙脚乱的穿了起来,红着脸埋怨道:“你怎么还不起来呀,被人堵在房里羞也羞死了。”
“这会是谁呢?”明钦暗暗嘀咕,嘴上却笑道:“咱们可是正经夫妻,怕个什么。”
姜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一双美目水汪汪的好似要滴出水来,虽然未及梳洗,脸容亦是神采奕奕、娇艳欲滴。
她整了整衣襟,快步上前打开房门,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紧绷着小脸站在门口,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姜琳轻舒口气,心虚的笑道:“怎么了,瑶瑶,谁欺负你了?”
姜瑶小脸一跨,撅着樱唇嚷道:“姐姐坏,陪爸爸睡不陪我睡。”说着推开姜琳径自跑到床边踢掉鞋履往床上爬去。
明钦笑着揽过姜瑶娇小的身体,干咳道:“昨天和你姐聊天聊得有点晚就没再去打扰你。窈儿晚上睡得好吗?”
姜瑶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搂着他的脖颈道:“我知道你俩是新婚燕尔,这次就放过你们咯。”
姜琳闻言略感尴尬,岔口道:“瑶瑶,我不是说过让你改口了吗?钦之是我夫婿,你叫他爸爸成什么样子?”
姜瑶回头瞄了姐姐一眼,不以为然的道:“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认识爸爸的,要改也应该你改。”
“这是什么话。”姜琳满脸羞红,她和明钦昨晚还鸳鸯交颈,极尽缠绵,怎么可能跟着妹子乱叫。肃容道:“长姐如母,瑶瑶你可要听话。”
姜瑶眼圈微红,虽然没有出言反驳,小脸上却满是委屈之色。
明钦大为不忍,打着圆场道:“窈儿年纪还小,她愿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咱们各叫各的,又没什么妨碍。”
姜琳念及姐妹俩分别已久,本就有些陌生,若是太过专断,恐怕要生出嫌隙。缓了口气,坐到床边,抚着姜瑶的发丝道:“私下里便随你怎么叫吧,只要不可到外面张扬。”
“知道了,你真麻烦。”姜瑶小声嘟囔。
明钦见两人怏怏不快,笑道:“对了,我昨天去道器市场买了几块‘灵犀佩’,正要送给你俩。”
灵犀佩是仙界通行的联络灵器,即便有的仙家已经能够‘千里传音’,多半也要备上一块。一来灵犀佩中内置了许多便捷的功能,多少有些用处,二来可以节约灵力,免去不必要的消耗。
明钦原本只打算买两块和荆眉妩有个联系,后来知道价钱尚可,少不得给姜瑶买一块哄她开心,这样一来,姜琳、文竹似乎也不好落下,半路遇到澹容瑜还送了她一块,看来当时一口气买了五七块还算明智。
仙家喜欢收集异材奇宝及灵丹妙药之类,这储物之法亦别有一番讲究。据说专门制作储物袋的仙家在诸天多逾千万,名闻遐迩的总有数十家,个中好处一言而尽,值得一提的是储物袋的牌号颇能彰显修士的身家地位,这就不能不让人趋之若鹜了。
只说储物袋中一种上佳的牌号乃是采自妙高峰顶栖息的一种神鹞尾部上之白羽,因此有个名目叫作‘白鹞尾’,且莫说这白鹞尾有多少特异,光这材质都让人赞叹不已。制作出来的储物袋自然价值连城,众口都呼作‘哎哟喂’,一语道出了多少望而却步的艳羡。
明钦对这‘白鹞尾’也是徒闻其名,寻常修士对于储物袋还是以实用为主,若是能兼及样式就算难能可贵了。古来有买椟还珠,说的是舍本逐末,他身上既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法宝,当然亦无须价值不匪的储物袋来装点门面。
另外中夏的服饰有一些袖子宽而袖口窄,称作琵琶袖,这种袖子不论如何屈伸都会自然下垂,可以放置钱袋、杂物而不虞其掉落,所以道家有‘袖里乾坤’的法门,可比什么储物袋都要好用。
明钦把‘灵犀佩’一股脑拿出来供姜琳姐妹挑选,姜瑶登时喜滋滋的眉开眼笑,姜琳也大感有趣,笑吟吟的端详起来。
明钦对‘灵犀佩’也不怎么熟悉,三人便凑到一处揣磨起来,轻声笑闹浑不知时光易过。
灵犀佩的运用之法推算起来倒不繁难,奈何三人都是初涉仙界,对于一些通行的灵器都不怎么熟悉,想要得心应手不免要一番周折。好在‘灵犀佩’都配有一个小小的薄册,上面事无具细的记载着运用法门,正所谓一通百通,有了这玩意略加提点,自然难不住姜琳和明钦这等道行之士了。
三人给灵犀佩装上‘通灵符’,正玩的不亦乐乎。耳听的细碎的敲门声传来,姜琳仰起头说道:“门没锁呢?”
只听吱呀一声,文竹推开房门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檀口轻启道:“钦之,有点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什么事?”明钦瞄了瞄姜琳,心头微突。
“文姑姑,爸爸给我买了‘灵犀佩’,你快来看呢?”姜瑶心情大好,招着小手恨不得别人都来分享她的愉悦,这些日子她住在庞韶家里,都是文竹从旁照顾,两人的感情自有一番亲密。
“这样好呢,”文竹笑吟吟的走近,瞄着明钦若深意的道:“你不在的时候窈儿时常吵着想爸爸,有了这玩意,就算你跑到天崖海角,窈儿也能和爸爸说话了呢?”
“是啊,是啊。”姜瑶偎在明钦身上,小脸上露出几分羞涩。
文竹巧笑盈盈,眉梢眼角有着遮掩不住的喜气,明钦故作平静的道:“小竹姐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文竹悠悠一叹,神情复杂,“荷裳和杜夫人一大早便回南疆去了,钦之大概还不知道吧?”
“走的这么急?”明钦眉心略紧,着实有些意外。
“是啊,杜夫人说南疆战事紧急,不及细细道别了。我本来想通知你一声,见你房门紧闭,又觉得不便打扰。”
文竹促狭的瞄着明钦和姜琳,目光中有种深长之味。
昨晚她负气抱屈和明钦说了许多话,三界格局虽趋于三教混流,世俗之事终是礼教为力甚多,两人既然有过肌肤之亲,想要无所眷恋也不太可能,心迹剖白之余不免又有些缱绻的举动。文竹心结稍解,对于沈荷裳的情衷便不那么热心了。是以早间杜芳惜和沈荷裳匆忙离开她也没有横加拦阻。
第190章 万雷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0章 万雷山 姜琳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有了定居的打算,吃过早饭便唤上姬寒绸缪此事。明钦虽不赞成,却也不便拦阻,权且任她奔劳。姜瑶是小孩心性,不耐枯寂,嚷着要出去玩耍,又招呼文竹陪同,家里清静下来,明钦正好研索一下新近学得的几种功法。
各人就此散去,明钦躲进书房琢磨《金刚经》的奥妙,以备用梵唱之法唤起姬王后的灵识,不觉到了天色将暮,众女才意兴阐珊的回来。
明钦见几人脸色都有些怏怏,追问之下才知道想在仙界定居也得一套繁琐的程式,尤其少不得仙篆之类,姜琳姐妹刚从祖龙皇陵出来,哪里有这些物事,文竹虽由沈家办了证验,也是经不起查证的,几人奔波一天,这事连个影儿都没有着落。
摩夷天的仙吏是出了名的苍蝇性和死要钱,对待仙民就像猫吃老鼠一般,非要折腾够了才肯施施然下嘴,有钱都未必办得成事,想要在三五日以内安安稳稳的落户,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
钱和权可谓是中夏社会的两大利器,恰似人之双足,惟是两者足备,则无往而不可行。明钦有心找邓中出来狐假虎威一番,又觉得不太合适。前者利用他们营救高观博已是拙计,这些人招摇撞骗,迟早要东窗事发,跟他们牵扯太深反生后患,况且他对姜琳的计划本就不甚赞同,她姐妹又神通精强想必另有手段。
如此过了两日,倒也风平浪静。只是龙女姐妹答应筹备的东西一直没什么消息,何秀苓允诺下帮他找所庭院也没有回信。到了第三天,一大早,谭凝紫倒是如约以‘灵犀佩’打来招呼,要带他同回天女门践约。
明钦和姜琳简单商量了一下,给她留下龙女和何秀苓的‘通灵符印’以便联系,稍作安排便暗怀着心事悄悄出了门。
…………
谭凝紫早等在衍息宫外面,一袭淡蓝直裰十分素朴,秀发挽个道髻用木簪簪着,执一柄银丝玉麈和柔荑难分颜色,衣带当风,面罩薄纱,伫立在通衢薄雾之中,超逸非凡。
“谭师姐,早啊。”明钦快步赶上,笑道:“不知道‘迢递崖’离此间有多少路程,咱们可需要搭乘仙车吗?”
谭凝紫轻哼道:“咱们虽然不比出家僧道,却也是道门修行之士,动则以仙车代步,可不把修行功夫都落下了,此间到迢递崖虽然有几千里路程,于我们道德之士来说也不算什么。你有神飞之术不是比仙车更加逍遥吗?”
荀卿有言,‘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修行之士虽则精研术法,于器物一道也不可或缺。就以脚程来说,以境界高低固然有提纵术、轻身术、御剑术、五行遁术、腾云驾雾种种不齐,若是长远赶路多半要一些车骑代步,煊赫的神佛大多有坐骑、灵宠,次一些也有些鸾车、玉辇。大约安逸舒适总是人情好尚,道家祟尚养生超逸,统御天界以来自是将此道发扬光大,若是神禹之道、墨翟之学领天或许又是一般光景。
“话是如此。”明钦悠然一叹,揶揄道:“不过谭师姐是掌门大弟子,又是奉师命出来找寻‘月绝书’的,门中想必拨下了不少经费吧,来日将‘比目环’献上去可是大功一件,师姐何必节省那几个车钱呢。”
谭凝紫不悦的横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我天女门的规矩,我门素来清俭,不比那天庭的部司,师尊待我恩深义重,为师门奔走乃是份内之事,哪里有什么经费。你可不要乱说。”
明钦见她认真起来,只好讪然一笑,讷口不语。
两人边走边谈,不一刻出了砥砺峰,这时天色尚早,人迹寡少,谭凝紫认明路径,使个云步掠起半空,明钦连忙幻出凤凰金翅,紧随其后。
两界山山势连绵,亘断欲界六天,杳无边际。听谭凝紫的话头,迢递崖也是隐在这十万大山之中,两界山东边与银河相接,更向西去奇山怪岩难以计数,多有人迹罕至的地域。
两人虽有不俗修为,到底比不了超凡人圣的真仙,再加上山深谲怪,多有不可名状的妖兽出没,两人只在低空飞行,中道休息了两回,到了暮色临近,行了约摸有二三千里路程,只见一道雄峻的山峰矗立在云雾之中。
“不走了,前面是万雷山,近来多有妖怪出没,咱们下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吧,过了万雷山迢递崖就不远了。”
谭凝紫停住云步,指着前面黑兀兀的山头如是分说。明钦自临天界还没有这么匆匆忙忙的赶过路,早就心生懈怠,闻言欢喜的应了一声,降下云丛。
“我记得那边有一座莽祖庙,多年来无人祭祠,却也可蔽风霜,咱们拾些柴火,我这里有些吃的,还可将就一下。”
谭凝紫游目观瞧,向着一片松柏掩映的密林当先走去。
明钦道路不熟,惟以谭凝紫马首是瞻,困意袭来只想倒头就睡,对于她说什么却不甚关心了。
密林后面果然有一座灰瓦白墙的庙宇,门楹上横着一块旧匾,写的是‘怀莽堂’三个字。
明钦对天界不甚熟悉,虽然对题字有些疑惑,也无意深究,推开庙门只见里面空荡荡的,既无神龛也没铸像,只有些蛛丝网尘四处飘飞。
“这莽祖是何许人呀,怎么不见神像?”明钦随口问道。
谭凝紫冷笑道:“这莽祖自号‘纯阳祖师’,又称‘全真教主’,可是毛族中的一个大妖魔。他生时不惧果报,不屑人言,前不思祖训,后不顾儿孙,搅的摩夷天天翻地覆,人竞相食。听说自打建了这怀莽堂,万雷山夜夜鬼哭,阴魂不散,人不敢过,久而久之便荒弃了。”
明钦奇道:“照师姐这般说,莽祖诚然是一个大恶人,自古道盖棺论定,这妖魔既然已经死了,后人难道还不能申其罪状,伐其残贼,反而建庙追思,这般是非不明,善恶不分,岂不是咄咄怪事?”
第191章 正念驱邪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1章 正念驱邪 “你是不知道这莽祖的本事。”谭凝紫叹道:“相传这妖魔是‘十大阳乌’后身,专要报那大羿射日、唐尧镇天之仇,他善制‘乌香迷毒’,又修行‘烬惨神功’,高踞摩夷七曜之首,统政之时日夜宣讲什么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把仙民唬的如痴如醉,稍有不逊便有杀身之祸。将佐臣僚一个个整治的欲仙欲死。”
“这乌香迷毒极为厉害,擅能腐蚀灵识,浸淫越深狂躁愈甚。仙道的修行之法向来离不开静定之功,譬如道家的吐纳、儒家的慎独,佛家的禅定,乌香迷毒专一和修行法门背道而驰,是以一被所染,终生都难以证道。因此莽祖虽死,还有数以千万的孝子贤孙流毒无尽,摩夷天之所以萎靡不振这祸端十之**都在于此。”
明钦听的冷汗直冒,他也被祖龙太后喂食了乌香神元之丹,虽不知和莽祖相比孰强孰弱,终究都是极厉害的毒物。忙道:“师姐你也是摩夷天的人,我看你修行神速,堪称奇才,难道乌香迷毒对你就没有影响?”
谭凝紫微一沉吟,轻声唏嘘道:“莽祖临民以来,‘乌香迷毒’在摩夷天广泛使用,你道那七曜府的大人先生们祖父之辈也都深受其害,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大约这些人追随莽祖既早且久,对乌香迷毒的浸淫极深,中间也颇有几个智能超拔之士,能够自为解脱。”
“到了莽祖一死,这些人颇想振作一番。可是旋又分作两派,有那么寥寥数子想要澄洗乌香迷毒,为摩夷天重开证道之途。更多的莽祖弟子却是私心作祟,继续用乌香迷毒控制仙民,供其奴役。惟是摩夷天莺罂遍地,仙民从呱呱坠地即无不浸染,因此这些莽祖弟子便处心积虑将妻子儿孙送到别的天域修行道法,等到扎定根基再回来继承爵位。用心之歹毒真是令人发指。”
明钦恍然道:“怪不得师姐你会投入天女门学道,敢情中间有这个缘故。依师姐的说法,莫非有些根基的可以不受其害吗?”
“也不尽然呢?”谭凝紫道:“大约修行法门依从各人心性。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老子却说‘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墨翟为兼爱、非攻,摩顶放踵不以为苦。庄周则以为其道太觳,人所不堪。而人之心性总不离五行之质,自来有说金刚怒目,泥人土性、水性扬花、性如烈火、木讷少言,都颇分明。即使泰西新学也未能度越于此。”
“是以当年莽祖称扬其普惠之道,情性所近、风潮所及信徒甚众。即便后日酿成人道浩劫,承继者为了庇荫其下,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只将二三佞幸拉出来做了替死鬼,对于莽祖的罪恶则轻描淡写,曲为回护。丝毫不念其父辈罹祸之惨,厚颜无耻的程度真是可惊了。”
“乌香迷毒最能以生气相感,若是平日无事还不觉得如何。如果到了人烟凑集之地,有心人略加鼓动,中毒者立时便陷入迷狂之境,顿有‘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的景观,当此之时,真是律法莫禁,舌辩难逃。数世以来,不知有多少良善被这种狂嚣纠缠至死。”
明钦暗暗咋舌,浑身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惊道:“师……师姐,那这乌香迷毒到底要如何才能化解?”
“怎么?”谭凝紫失笑道:“你不是刚刚到广鸣学宫不久吗?学宫虽然遍植莺罂花树,散播乌香迷毒,早非复五子讲学的鼎盛,你又没在里面怎么呆,且没进过帝经学院,理应无所沾染才是。现在你可知道我引你进入天女门实有莫大益处,广鸣学宫名头虽响,多年来被七曜府钳制,只能教养出一势利之徒。若想修成广大神通,非得另谋出路不可。我天女门乃天孙所传,积蕴深厚,虽不及广鸣学宫偌大虚名,亦绝不会亏待你。”
“是,是。”明钦笑着恭维,“广鸣学宫虽有隆誉,岂能个个成才,天女门门庭虽狭,自有芝兰玉树。只看谭师姐这等人物,又岂是等闲可比。”
谭凝紫忍俊不禁,轻咳一声,眸中露出笑意。
“听师姐之意,乌香迷毒在摩夷天仍属祸害,还请师姐指点一二。将来若是遇到,我也好生个警惕。”明钦不便多说皇陵之事,只是迂回宛转旁敲侧击。
两人谈笑半天,显得热络不少,谭凝紫便不在板着面孔,续道:“乌香迷毒极能坏人心志,说起化解之法当然惟有修习正道正法,早种下善根善念,珍重自惜,无相侵夺,此理易明,做起来可是不太容易。”
明钦还待问个仔细,却见谭凝紫露出倾听之色,摆手道:“有人来了,咱们避上一避吧。”
她对‘比目环’极为在意,不欲旁生枝节,稍一踌蹰,扯了扯明钦衣袖,飞身掠到庙梁之上。一屋之高也不消幻出金翅,明钦使个‘提纵术’绕柱而上,并不落她半分。
过了片刻,几个衣着素朴的村老话声絮絮的闯了进来。明钦瞥目下视,见这几人都在五六旬以外,手上提了些酒礼、纸钱,并桌椅板凳之类,大约是前来祭扫的吧。
“哥儿几个,听说这万雷山半夜经常闹鬼,咱们赶快烧了纸,还是早点回去吧。”一个面色黧黑的老者惴惴不安的说。
走在前面的高大老者不屑的盯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幅卷轴,冷哼道:“老三,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咱们兄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怕他几个孤魂野鬼。”
千万年来三界数度纷争,天庭也是多次迁徙,从昆仑山到欲界天,再到如今的统御三十六天,遍布九重十一曜,仙域比起初不知增广了多少倍。
欲界天是仙界第一重,地位多少有些尴尬,比起下界凡间亦是浩荡天域,从诸天那边数起来,则又和凡间没有太大差别。古来喜说仙人思凡,适足以形容欲界中人的心态,他们自以为脱离凡俗,高高在上,智能手段不知高出多少。只可惜仙界盛昌自繇、平等,无以自现,因而常有思凡之想,以为凭此智能,籍此术法,若能降临凡间,定可有一番改天换地的作为,渲泄一下骨子里的英雄情结或是豪奢贪欲。
惟是天条约束不得自主,心念所及便发为小说、戏剧,上至九霄星域、无何有之乡,下至幽冥地狱、五虫之所,不拘是北极雪域、西天极乐,推究往古,还是追寻未来,不知生造了多少荒诞不经的故事。
第192章 显灵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2章 显灵 其实仙人临凡还是有的,只是其人往往背负重大使命,或挽狂澜于既倾,或补气运于衰微,或有真人提点,如太白金星告宋仁宗,文有文曲,武有武曲。或有神佛护驾,如唐僧西行,揭谛、迦蓝、功曹皆随身护佑。实在是一桩临深履薄的苦差事。至于二三仙子私配凡夫则无关运数,或者只是凡人的美妙玄想罢了。
骑白马的不尽是唐僧,居于仙界哪能全是真仙呢?
几个老者摆好供桌,高大微驼的老者打开卷轴毕恭毕敬的挂到墙壁上,卷轴上画着一个半身像,生得肥头大耳,面白无须,不知是否画工的修饰,倒也是慈眉善目的。
为首的老者退开拜了数拜,闭眼默祷,身边几人也忙碌开了,有的焚烧纸钱,有的布设供品,个个神情郑重,面带虔诚,先前的老态也一扫而空。
“老大,你说这莽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拜他还能有用吗?”
“废话。”韩东征老脸一板,轻斥道:“莽祖乃星宿下降,他老人家扫平本天,做了多大功业,没有他老人家,能有你们吗?大家能挺直腰杆做人吗?可恨这些个不肖叛逆,背弃他老人家的教导,让那些巨贪大恶又占了高位。”
“是,是。现在的仙官真是不像话。”几人深表赞同,说着说着便对七曜府的长官挨个咒骂起来,直嚷的脸红脖子粗,犹是愤愤不平。
明钦心头纳罕,暗道这几个老者对莽祖好像很是崇敬,和谭凝紫所说的大相径庭,听了一会儿好似有些明白。
昔时孔子作《春秋》,是非于二百四十余年之间,亦有所见,所闻,所传闻之别,圣人之知尚且如此。大抵所见是亲身经历,所闻是父祖口述,所传闻就是故老相传了。更久远的历史必须披览书史才能有所观察,即非人人所能做到。
常人的阅历往往限于三五十年之中,有感于现实的不平,不免起怀古之臆想,可惜既于历史无深查,只能凭借耳食的支零片羽之见,一头栽进上一个纪元,生生将五浊恶世认作清净天国,真是可怜可叹。
由此亦可见乌香迷毒害人之深,几个老者说的群情激奋,对心中定见似都深信不疑,时而蹦出几句莽祖真言以为佐证,眼见已是毒气攻心,药石无救了。
正当几个老者争论的口沫横飞的时候,大殿中忽然传出一声嗤笑,几人愕然住口,韩东征喝骂道:“哪来的狐鬼,敢讥笑你老子。”
几人目光游移,四处张望,明钦和谭凝紫赶忙在庙梁上小心藏好了,不敢稍动,对那突然传出的嗤笑也暗觉奇怪。
“老大,没什么人呀,是不是咱们听错了。”
“不可能,便是你耳朵老悖,哪里有大伙都听错的道理。该不会真是撞鬼了吧。”
贺老三想到这里,两腿顿时有些发软。
“哥几个,拿出旧日的神气来,管叫那鬼狐都退避三舍。”韩东征振臂高叫,给几个兄弟打气。
“是,是,鬼还怕恶人呢。”
贺老三心虚的笑了笑,目光扫到莽祖的画像上,猛见他眼珠转了一转,惊道:“老……老大,莽祖真的显灵了。”
“什么?”
几个老者闻声望去,见那莽祖的脑袋后面透出淡淡的光晕,大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气象,相顾骇然,纷纷跪伏在地,大叫:“莽祖爷爷,您老人家真的显灵了。”
莽祖轻咳一声,真个说道:“汝等是何方小辈,因何在此祭我?”
“我……我们?”事到临头,韩东征似是太过激动,牙关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贺老三福至心灵,哆嗦着大声道:“我们对莽祖爷爷一生崇敬,恳请莽祖传授神通**,让小的鸡犬升天。”
莽祖字正腔圆的道:“尔等既然请我下降,为何不诵《招魂》之诗,《武成》之章?”
“这个……”
几个老者面面相觑,冷汗涔涔而下,贺老三硬着头皮道:“回禀莽祖,小的们才疏学浅,没读过什么《招魂》、《武成》。”
明钦听的心中生疑,《招魂》是吊祭忠魂屈原的,《武成》是记叙武王伐纣的,莽祖既然是无道暴君,让人诵这两篇可不是骂他自己吗?恐怕这中间有诈,不知是何方邪祟捉弄他们来了。
莽祖怒道:“尔等不学无术,若是传以神通**,岂不低了我的门庭。日后还须加勉。”
“是,是。恳请莽祖息怒,小的们一定加勉。”几个老者顾不得腰酸背痛,磕头如捣蒜。
“也罢。”莽祖道:“你们且将亲爷爷喊上一千句,再磕一千个响头,我就把‘烬惨神功’传于你们吧。”
几个老者大喜过望,一个个感激涕零,哭着喊着磕起头来。
韩东征终于捋顺了舌头,激动的道:“莽祖爷,我从小就发誓这辈子要拼死保卫您,您活,我就活,您死,我就死。”
“老大,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不是当面撒谎吗?”几人听的脑筋转不过弯来,齐齐为他捏了把汗。
老二胡子花白,看起来比韩东征还面老一些,这时抢着喊道:“莽祖爷万寿无疆,他老人家如今不都归了神位了吗?哪能跟咱们一般见识。”
贺老三精神振奋的道:“莽祖爷,不光我崇敬您,我全家老小都敬重您。我和我那口从结婚那天就把您挂到床头上,早晚一柱香,从未懈怠。”
老四笑道:“老三真有你的。你把莽祖爷挂床头,那你跟嫂子干事的时候可不都让莽祖爷瞧见了吗?”
贺老三讪讪道:“关了灯一抹黑,莽祖爷他也看不见呀。”
韩东征板起脸道:“胡说,莽祖爷是火眼金睛,明见万里,你怎么能说他看不破黑暗呢?”
“是,是。”贺老三惶恐道:“小的失言。莽祖爷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时刻照亮着我们。”
莽祖见几人百般逢迎,丑态毕露,哈哈笑道:“你这几个无耻老贼,行将就木还不存善念。那‘烬惨神功’专一吸食旁人的功力精气,巧取豪夺,恶毒至极,你们不想着循序渐进,厚积薄发,却妄想害人肥己,不劳而获,着实可恶。看你们余日无多,今天权且饶你们一条狗命,还不给我快滚。”
“你是何方妖邪,竟敢戏耍我们。”
几个乡老醒悟过来,顿时老羞成怒,纷纷跳脚大骂。
莽祖笑道:“我可不就是闻到你们几个蠢材进奉的香火才下降而来的吗?你们又能奈我何?”
韩东征勃然大怒,见那莽祖画像还在放恣大笑,抓下卷轴捽的粉碎,大骂道:“老妖怪,骗你老子。”
几个弟兄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道:“老大,你这就把莽祖画像扯碎了?”
第193章 万鬼夜哭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3章 万鬼夜哭 韩东征悻悻的道:“老畜生,倒行逆施,坏事做绝,我撕了他又怎地?”
一语未了,平地蓦地刮起一阵阴风,萧萧飒飒,吹得几扇门窗噼啪作响,供桌上的烛光萤然如豆,啪嗒一声终告熄灭。
“老大慎言,当心真的惊动了莽祖神灵,降罚于我等。”
几个老者惴惴不安的扫视着黑黢黢的破庙,一个个噤若寒蝉。
韩东征心虚道:“我……我是骂那作弄我们的邪祟。莽祖爷正直无私,想来不会见怪罢。”
明钦在梁上暗暗皱眉,他是修行之士,不像几个老者只会疑神疑鬼,这片刻功夫分明感觉一股阴煞之气悄然逼近,隐隐约约的呜呜声随风缭绕,如泣如诉,听的人心头烦恶。
“老大,我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贺老三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变色道:“不好,今天是什么日子,出门没看黄历,是不是碰到谣传中的万鬼夜哭了?”
庙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好像是孝子送葬,透着一股惨凄之意,呜聿的哭声铺天盖地而来,阴风嘶虐,林莽摇荡,阴恻恻的寒意无孔不入,叫人心灰气丧,不寒而栗。
韩东征强笑道:“兄弟们别慌。莽祖爷英雄盖世,什么牛鬼蛇神压伏不了,咱们只在这里好生呆着,量这些孤魂野鬼也不敢靠近。到了天色放亮,阳气一冲自然便散去了。”
几个老者纷纷附和,忐忑不安的干笑几声。贺老三咽口唾沫道:“我听说这莽祖庙就是因为野鬼闹的不清静才荒废下来的,莽祖爷生时害人太多,这些鬼怪怕是找他寻仇来的吧。咱们若是藏在这里会不会受他牵累,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呢?哥几个,还是趁着鬼怪没进来溜了吧。”
“是,是,老三说的也有道理。”
几个老者都有去意,慌忙将供桌草草收拾了,提起桌凳聊以壮胆。
韩东征脸色灰败,眼见几个弟兄一声不响的撒腿开溜,跺足叫道:“你们……等我一等。”
几人瑟瑟缩缩的冲到门口,偷眼往庙外一望,只见夜幕昏黑,星月无光,四面的松柏沙沙摇晃,满目都是黢黑的阴影,影影绰绰,倏然来去,有的像嶙峋的怪石,有的像虬结的枝叉,昏茫之中也分不清是鬼是怪。
几个老者纷纷倒抽一口冷气,相互推攘着谁也不敢趟头奔出。
一声长笑在殿中响起,眨眼多了一个容貌清瘦的白衣汉子,生得面皮白净,手脚修长,唇上颇有髭须,神情一片洒脱。
“你……你是谁?”几人闻声变色,忧心忡忡的问道。
那人哈哈笑道:“我就是你们敬拜的莽祖老贼头呀。尔等若想活命,还不快来求我。”
几个老者都被庙外的鬼怪吓破了胆,虽是心气不平,也知道这汉子有些本领,只是老着脸皮不好相求,却不敢恶言相向。
贺老三干咳一声,拱手道:“这位大仙请了。我弟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仙宽大为怀,救我弟兄一救。”
那人打个哈哈道:“你这老儿倒还有些见识,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给我磕过头的份上,我也不好眼睁睁地看着你送了命。也罢,你上前来。”
贺老三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点头哈腰的道:“请大仙赐教。”
那人点了点头,俯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段口诀,叮嘱道:“态度要诚恳,要说真话,明白吗?”
“是,是,一定谨记。”
贺老三不迭点头,干巴巴的老脸倏然凝肃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面孔涨得紫红,抬起手掌左右开弓在面皮上啪啪打了几记,唬得几个弟兄目瞪口呆,揣磨不出白衣人教了什么咒法。再看贺老三已是眼眶通红,也不知是不是疼的,只听他一声哀嚎,捶足顿胸的哭叫道:“莽祖,你这老畜生、老流*氓,你可害苦我们了。……”
接着在老弟兄目瞪口呆的观望中呼天抢地的往庙外跑去,哭的那叫一个嘶心裂肺,天愁地惨,真是三尺白练染颈血,六月飞霜有冤情。
“老三,等等我。”
弟兄中有那脑子活泛的立时醒悟过来,连忙捂着面皮,揉着眼睛追着贺老三放声干嚎。
白衣人摸着下巴啧啧叫道:“不错,记得要发自内心,在后面假哭的小心让鬼怪摄了去。”
等到几个老者的哭丧声去远,白衣人才笑呵呵的收回目光,朝梁上望了望,拱手道:“梁上的朋友,可否下来一会?”
明钦和谭凝紫并没有刻意掩饰气息,若是修行之士有意体察自是瞒之不过,况且白衣人进庙可能比他们还早,明暗易势,更加难以遁形。
两人互递了一个眼神,双双从庙梁上跃了下来。明钦施了一礼,“道兄请了,敢问有何见教?”
白衣人打量两人一眼,含笑道:“这位公子,我是奉了我家大王之令,特地在这里迎候你的?”
明钦见谭凝紫目有疑惑之色,奇道:“你家大王又是何人,我在此间并无相识,怕是道兄找错人了吧。”
白衣人哈哈笑道:“我家大王乃万雷山惊飙洞万岁狐王,可是有名的赛孟尝,他和公子有甥舅之亲,旧年和尊师同在通天教主门下学道,后来扶保神农氏小炎帝,因被魔王蚩尤所败,一同逃往西方。膝下有一女,唤作玉面公主,曾招赘平天大圣牛魔王为夫,公子想必也有耳闻。”
明钦听他说的丝丝入扣,惊疑不定的道:“我是有这么一位舅舅,可是他过逝已久,为怕师父伤心,一向不敢多问,更不知道他就是火焰山那位万岁狐王,据我所知这位狐王早在唐僧师徒到达火焰山的二年多前便已经谢世了吧。”
中夏历史既久,书史亦繁,志怪之书亦是蔚然一大宗,大约越是晚近之作越多臆造之语,不可凭信,魏晋之前则有不少和史事相夹,譬如干宝《搜神记》专为明鬼神之事不诬而作。吴氏《西游记》虽然成书较晚,采摭的佚散传闻却不少,只是意不在考镜源流,对一些煊赫人物的来历殊少审明。不过大枝节上总是不差的。
吴氏既然记载了万岁狐王早已亡故,明钦对白衣人的说法便不肯轻信,他身上的‘比目环’不但天河六大宗派各怀觊觎,诸天神道从旁窥伺的也不在少数,哪能不多个心眼,提防其中有诈。
第194章 殄妖之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4章 殄妖之失 “公子有所不知。”白衣人笑道:“这是我家狐王‘假死避祸’之计也。当年唐朝长老西天取经,孙大圣一路护送。道路传言,唐长老是佛子转世,十世修成的好人,吃他一片肉,便可以长生不老,许多妖怪信以为真,因此中了仙家的引蛇出洞之计。阖洞殄绝的不在少数。”
“我家万岁狐王和乱石山碧波潭的万圣龙王曾是八拜为交,这老龙王招了一个九头驸王,是煊赫一时的六大妖神之一,狄水九婴之子,他自恃神通广大,盗取了祭赛国的佛宝舍利,和佛家结下大仇。我家狐王劝他不过,又听说西天路上许多妖魔都上了昊天玉帝的黑名册,统统在剿除之列。牛魔王和九龙虫且称作牛鬼蛇神,更是头号要犯。迫不得已才使了个假死之计,以免被万圣龙王牵累,玉石俱焚。”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玉面公主一介孤女坐拥百万家私不得安居,万圣龙王翁婿因与牛魔王交情极好,便说动公主招赘他为婿。两年后唐僧师徒路阻火焰山,和牛魔王一家大打出手,天庭得以籍口大发天兵下界,不但拘执了牛魔王,还谋财害命,祸及无辜,使我等冤沉海底,无可洗雪。过不多久,孙行者又伙同二郎神扫荡了碧波潭,万圣龙王一家死无余类,只有二郎神念及父祖和狄水凶神有些渊源,才放了九头驸马一条生路。”
战争本是世间万类解决纷争的一种方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常常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总还有些正义与否的分别。但是一涉及宗教,往往就没有正义可言了。金翅大鹏雕下界吃净了狮驼国满城人口,这是何等严重的罪行。只因是佛陀娘舅,佛陀不但不加罪责,还劝慰说‘四大部洲有信徒献祭我让他先祭汝口’。
最迟到尧舜时代天人大战以后,三界的物种便有齐一之势,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像《山海经》中记叙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物类十之**都已经亡绝了,只留下一种天生异相,必有奇才的模糊印象。如今的妖怪大抵都是四灵遗裔,构架都是缘两气五德而生,差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古说五虫,因肌表之异而分为鳞、介、毛、羽、倮,论其智能亦足以和人类一较长短。
当然三界更普遍的是禽*兽,可说是飞禽走兽的合称吧,寻常的禽*兽想修成妖怪和凡夫成仙的难度不相上下,比较不同的是人类启发灵智更多恃人文教化,而妖怪大多靠血脉传承。自从中夏多故,许多四灵遗裔流徙到四方,《西游记》中记载的那些啸聚山林的妖怪,数百数千不等,大多都能人形言语,有的更有些低微的法术,人形应该指直行,因为禽*兽和人类身体构造上是差别不大的。
不管是天庭还是灵山在体制内事实上是收容了很多妖怪的,天庭主要集中在截教成神的星斗罡煞,灵山则有天龙八部,甚至高级神佛的坐骑也都有妖怪充当。譬如太上老君的青牛,太乙救苦天尊即东极青华大帝的九头狮子,南极仙翁即长生大帝的白鹿。三人都在三清六御之数。佛家则有文殊的青狮、普贤的白象、观音的金毛犼,如来的大鹏雕,几人都是佛菩萨之尊。
神佛和妖怪的渊源如此之深,关系又如此之近,佛家且有众生平等的教义,不能说佛、道对妖怪没有别择、宽容的态度。而事实上在取经路上佛道两家对妖怪采取的则是种族殄绝的方略。
孙悟空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后,感念唐僧答救之德,一心改过迁善,求成证果。取经路上除魔降妖使劲手段,却两次被唐僧驱赶。便是因为彼此有一重大分歧,孙行者行事皆准于善恶,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这种观念应该是最接近人道的,而唐僧则不免对恶人生怜悯。孙行者曾向观音菩萨诉苦,观音且说对于妖魔鬼怪可以赶尽杀绝,对人类则应留有余地。
中夏自文道昌明以来,原是一宗法社会,及至始皇扫平六国,废封建立郡县,化阶级为职业,汉武尊儒术,历朝历代多宣称以孝治天下,所谓亲亲爱人,人不以护短为嫌,所谓帮理不帮亲只怕是不多见的。
降妖除魔而至于滥杀,譬如黄袍怪的两个幼子,难道不是奎木狼和天宫玉女所生,只因出身不正便摔成肉饼,至于小钻风、有来有去之类的小妖,孙行者且说心性不坏,挥起铁棒来又辣手无情。猪八戒和沙和尚也曾为妖吃人,一旦被观音驯化,对别的妖怪动则斩尽杀绝,放火焚烧。这所谓的正果何曾于心性有何升华,不过是加入一个教义动听的合法组织,于是要和妖怪们划清界限,即便明知其心性不恶,也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正堪为其写照。
孙行者对人类也要辨个善恶,这或许是他的种族出身所致,但终归要比猪、沙之辈以组织的是非为是非高明得多。观音、唐僧对人族的恶类也讲究慈惠、感化,其实也是不错的,战争固然是排除异己最简净的法子,但须知阎浮世界是阴阳两气相互交感而生的,虽则可以用暴力的手段将异己异见暂时压伏,却是永难根除的。道家不说吗,‘人法地,地法天,地法道,道法自然。’那些做梦要将异己斩草除根的,真是妄念横生,噩梦缠身。
可惜观音在西行殄妖的实际操作中没有谨守佛家众生平等的教义,使种族之见压过了人道精神,中夏自古有华夷之辨,也不过自守藩篱而已,不见谁主张将四夷蛮族尽数殄绝。况且妖怪也是有智能的生灵,其中十之**盘聚在人烟荒罕之地,若说其对人类犯下多少罪行,实在没有佐证,反而一些真以吃人为生的猪八戒、沙和尚、大鹏鸟之流倒被收编了,单以一个阻碍取经大业的莫须有的罪名恐怕对那些累累血案解释不清吧。
简而言之,西行殄妖可说是宗教扩张的典型,标举着空头教义、收容一些别有用心之徒,对异己肆无忌惮的妄加诛戮,再冠冕堂皇的言辞都难以掩盖其肮脏的私欲。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大约也是从这里传出。事实上亦是一个无耻谎言。众所周知,仙界有三十三天,统御十一星曜,度越九重,直达无穷尽,这是一个比阎浮世界还要宽广百十倍的广大界域。诸天日出月落、昼夜交替各有差异,只有在远地诸曜才有可能造成这种巨大时差,而这些星域即便对于仙家来说都是极少涉足的。
之所以有这种说法归根到底是高等仙佛的坐骑纷纷下界为妖,若是时间太短,不足以显明祸害,时间太长,又显得仙佛疏于管教,门庭不严,所以有人欺凡夫无知,编造了这种说法,来为几大仙佛遮丑。即便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只是时差换算的问题,下界广受其害何曾因仙佛的耽乐忘时而有所减轻呢?
第195章 劫力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5章 劫力 明钦听白衣人说的入情入理,就有几分将信将疑,可这万雷山鬼怪众多,是个凶险之地,他怎么肯冒险进入。当下客气的笑道:“既知狐王居此,小辈理应拜访。可惜此番还有些琐事要办,又不好空手上门,还请兄台回去禀明此意,待我日后再专程探望。”
白衣人露出为难之色,苦笑道:“公子不肯见顾,想必还是信我不过。实不相瞒,我本是妖鼠修成,只因偷吃了一位大贤的书稿,先生以仁心为怀,不忍戕害,因此灵智大开,神能百倍。因闻先生曾言,‘鼠啮我稿,实勉我也’。遂悟鼠窃狗盗、损人害己,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道理。自名汝成,以殷为姓。”
“旧日曾在陷空山无底洞地涌夫人麾下为妖,后来夫人被李天王父子擒去。我则游荡中原,到了松江府陷空岛觉得这名与我陷空山不谋而合,因便留居下来,中间也点拨了几个弟子,曾大闹东京汴梁,盗取三宝,江湖人唤五鼠,又称五义的便是。还望公子不要以异类见憎。”
明钦念头转动,不动声色的道:“阁下偷吃的莫不是顾亭林的《音学五书》?”顾亭林是明末三大贤之一,清代汉学鼻祖,真可说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即便没读过他的书,总还有所耳闻,一些奇闻佚事也流传甚广。
殷汝成面有惭色,逊谢道:“少时顽劣之举却成就我平生一场大机缘,顾先生虚怀雅量,在时不觉得他有三头六臂,后来却少见其比。”
明钦笑道:“你这妖怪倒会滑舌。欺我不知史事吗?你既然是明末才修成的神通,如何又能到陷空山无底洞为妖。那可不是大唐贞观年间的事吗?任你说的天花乱缀,却不是百密一疏?”
殷汝成殊不慌乱,笑眯眯的道:“公子也是修道之人,岂不知道法万千,向来有移星换斗,颠倒阴阳之说。自古道,‘四方上下谓之宇,往古来今谓之宙’。道家修证大小周天之力是谓元力,修证逆往知来之能是谓劫力。”
“天庭声称玉帝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而尊舅狐王有万岁之名,他年少之时天庭还不是玉帝作主呢?可这说法倒也不尽是假话,相传集合四象之力便可以打开‘混沌劫境’修炼劫力。天皇帝俊隐遁之后,西王母和太清老子为了扶植玉帝坐上天帝宝座,只得延请西方佛陀填补太阳之位,方才打开混沌劫境,助玉帝历劫。”
“三界实有一修炼劫力的法门,便是中夏四部中的史学,当年我偷吃了‘音学五书’之后,醉心于音韵之道,发思古之幽情,无意间被天簌摄入,倒回了千年。说起来自是让人难以置信。”
明钦暗暗纳罕,古来虽有烂柯之事,刘、阮之遇,好像只是仙家驻颜之法,返老之术,在一定范围内延宕了时间的流走,所以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说法,‘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可能也是据此生造。至于真的倒转阴阳,穿梭时空只是一些未经证实的传闻罢了。
仙家主持三界秩序,对于这种偷天换日的勾当必然是十分审慎的,三界以因果立法,若是淆乱前因,相应的缘法都会随之改变,严重的会影响到三界格局。而时间又不像一些人认为的那样可以别歧不乱,因此劫力的潜能实在非同小可。
大概是天庭格外避忌的缘故,此道在三界的传习少之又少,除了一些佛道圣人之外,相传只有一个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万物皆明。可惜六耳猕猴未能将劫力修至绝高境界,所谓逆往知来,周知万事万物,他却只能逆往不能知来,落得一个惨死孙行者棒底的可悲下场。
近些年来,仙界风气大开,劫力修行的法门越来越受人注意,不少修士苦心研索,流风所及,颇能吸引一般人的兴趣。
俚俗有言,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春秋蘧伯玉素有贤名,行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之非。陶渊明‘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之言一语道尽今是昨非的怅恨。凡夫追悔过往的所为,迷惑于未知的曲折本是人之常情。所以龟筮之法,星命之术古已有之,只是不及神佛修行劫力为明晰可观罢了。
道家虽昌言清净无为,而两**门却都是愿欲无尽的大有为之功,蹑空蹈虚而徜徉于宇宙无极之中,想必是至高的自繇境界了吧。
近年来劫力修行之法纷传已甚,明钦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相应的世人多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未尽当真。明钦听了殷汝成的现身说法,不免有些心驰神往,劫力的威能本足以和元力等量齐观,只是被天庭明令禁止,法门又极少流传,修士迫于仙家律条只好望峰息心罢了。
殷汝成笑道:“公子若能在山中盘桓几日,我倒可以将研索所得详细传授给你,虽然不至于蹑空蹈虚,任意穿梭于时间长流之中,若想观古知今,推寻命数或还有些用处。况且,今晚山中万鬼喧杂,不好行走,两位最好权且避上一避。”
这时夜色已然颇深,庙外却一片乌啼鬼泣,仿佛到了阴山冥冥的鬼市,烦冤之声不绝于耳。
明钦眉头微紧,凑到谭凝紫跟前小声道:“谭师姐,你的意思怎么样?”
“不要旁生枝节。”谭凝紫一心要赶回师门覆命,对别的事全然漠不关心,至于什么劫力修行大是异想天开她可毫无兴趣。
明钦点了点头,正要出言谢绝。一阵隆隆雷鸣从天边滚滚而至,好似千军万马衔枚疾走,倏忽便有刀枪齐出、图穷匕见之势。
“不好。”殷汝成变色道:“这是神雷玉府的天将前来驱鬼镇反了,咱们须得赶快遁走,以免受了五雷之殃。”
说着捏个法诀、将身一跃脚下的坚土遽尔好像棉花豆腐一般,变的柔软之极,卟通便扎进了半截身子。他回头瞅了眼无动于衷的两人,急忙招手道:“你俩快跟我来,这里呆不了了。”
第196章 雷火电光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6章 雷火电光 明、谭两人见殷汝成使了个地行之法钻到坚土之下,一想他是老鼠成精顿时莞尔一笑。
野庙外天雷滚滚,神威赫熠,雷鸣电闪,连环交落,打的暗夜中孤魂怨鬼天愁地惨,无处遁逃。
明钦对神雷玉府的所为虽是不以为然,也明白这是天庭的兵刑部司,五雷法神鬼皆忌,无人敢轻忽视之。万雷交作之下野庙不时便要化作焦土,难得殷汝成有地行神技可以躲避灾劫,自是求之不得。当即跟随着跃入,谭凝紫稍一迟疑,也紧随其后。
神雷玉府掌管雷劫,对于历尽艰苦希求仙道的修士来说,真是举之可使登天,捺之可使入地。便是再强梗自负也没必要拿一身修为开玩笑。
殷汝成这地行之法可是看家本领,后来开了灵慧,修炼起道术,对一己的长处分外精习,驱动灵力之时,浑身散发着淡淡金色,好像一把无往不利的尖锥潜遁起来恰似劈波斩浪一般。他先是向下深潜了百十丈,稍稍辨了下方向朝着万雷山遁去。
明、谭两人都放出神识观察外间的情状,只见乌云滚滚之间,露出些甲介之士,各持尖锥利凿,照着松间柏下,鬼影幢幢之处,不时的摇雷布闪,雷火到处,直炸得土石横飞,魈魅呜聿,夜空下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昏黑如死。凄怆的鬼气弥塞寰宇,直冲斗霄。
明钦皱眉道:“殷道兄,此间的阴鬼到底有何过犯,为何不发往冥府转生,任由神雷玉府滥施淫威,只怕不合于天道吧。”
殷汝成摇头道:“像公子这般遵信天道的仙界已是不多了。不瞒你说,如今的转轮之法大不如往时了。自古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打摩夷天出了个什么全真教主,甚是个无道暴君,这魔头能剖比干之心,忍绝屈原之首,贪残暴虐,旷古绝今。他为了竞雄称长,使了个猪胎狗胞之术,盗采天地元气,催生了一辈无因之胎。”
“怎么是个无因之胎?”明钦暗暗称奇。
“你不听儒者说,人之初,性本善。是以凡人之生都有善根善念。著在阎罗籍,名登生死簿,何因何果,多少命禄,一一都有仙家算定。若是未录冥籍,便是偷生,仙家待之如同无知草木,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殷汝成顿了一顿,叹口气道:“更可叹的是天道好还,因果随缘而生,不增不减。这魔头坏事做尽,到了阳算耗尽,双腿一蹬呜呼了事,种下这许多恶因,却迟迟未得了结。魔头只以奴使万民为快,如今时移事易,后继者又以仙道太盛为忧,是以招揽了许多奸邪诡诈之徒,像什么灵感大王,如意真仙之流,一个喜欢吃童男童女,一个圈占了堕胎泉,于阴曹之外私设转生之衙,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再者老魔对摩夷天茶毒太甚,死伤不下几千万众,至今未能明正其罪,早成了一段公案。许多枉死之人因果难定,迟迟不得发付转轮,集聚在万雷山中,每到天阴雨湿,万鬼夜哭,不胜惨怛。天庭不但不予主持公道,反使神雷玉府雷火震慑,如此昏天,不亡何待?”
明钦听闻天庭堕落这般可惊的境地,一时默然失语。
“钦之,快看……”
谭凝紫一直留心以神识观察地上的情状,忽然看到暗夜之中走出一个雪白的光影,忍不住惊呼出声。
明钦潜以‘神游镜’照耀四方,对谭凝紫话中所指,随即了然。只见无边阴翳之中漫然走出一个粹然的人影,辉光萦绕之中,依稀是一个苗条的女子,她朝着野庙不紧不慢的行去,视周遭雷电如同无物,漫山遍野的鬼哭也悄然喑哑起来。
云层中的雷将似是发现了异状,倏时又聚起万道雷火飞殛而至,电光如龙、雷声如吼,直欲将天地撼动。纯白的光影好似万顷波涛中的一叶扁舟那么柔脆又是那么坚定,待到一阵狂风暴雨的雷毒过后,那光影又渐渐清晰起来,她缓步走到野庙跟前,指尖透出微约的血气,在斑驳不清的门楹上题道:只应社稷公黎庶,那许山河私帝王。
书毕,欻然而逝。
三人怔忡了半晌,殷汝成感慨道:“而今而后方信世间真有屈灵均那等衷心所善,九死不悔的佳士。‘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美人芳草,着实可伤。昔年贾长沙度湘水而吊屈原,谓是同病相怜,至于莽祖其贤德与文帝霄壤相悬,忍毒则胜过楚怀王百倍,斯人拳拳至此,可以无惭古人了吧。”
佛陀以生、老、病、死为众生之所苦,孔子说杀身成仁,孟子说舍生取义,特以生死之外别有不可磨灭的价值。世人常说‘千古艰难惟一死’,凡夫俗子能够参破生死玄关的终是少数,虽然佛、道各家都不以肉身死亡为生命的终止,凡人限于知见,却不能无所怀疑。
事实上,通观三界万类,肉身的消亡大约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有所谓肉身成圣的说法,实质上也已脱离了血肉之躯的范畴,只不过和蝉蜕夺舍之法不一门径罢了。而生命的价值也不以生存的长短来衡量,以此来观察世间,则所谓喜亦未必可喜,悲亦未必是悲。
死亡即不可避免,最好便是在一个恰当的时地死去,这便是俗说的死得其所,重于泰山。俗人徒以死法凄惨或含冤莫白种种为可悲,却不知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天理昭昭,鬼神鉴察,天道好还,无往不复。这也只是脱胎换骨的方式,超凡入圣的阶梯,生命总是要堪破了色相肉身,得失利害,才能成为伟大的神灵。
明钦见那光影优游自若,连五雷轰击都难伤分毫,咋舌道:“这是何人呀,看这修为莫不是已有圣人境界?”
五雷法又作雷劫,多少修行数百年的妖仙都难逃劫数,人类在修行之道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优势,自然更不敢撄其锋锐。
殷汝成笑道:“再昏暗的夜空总有微芒的星辰,再恶浊的世道也有不肯同流合污的洁士,何况中夏从伏羲、黄帝以来人文化成之功既深且广,三界有灵之物谁不由衷歆慕。任他凶焰万丈,又何曾缺少过志人仁士呢?太清老子有言在先,‘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云销雨霁可以坐待。今晚我们要过‘烬余节’,神雷玉府照例要虚声恫吓一番,却也不必理他。”
第197章 地涌夫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7章 地涌夫人 神雷玉府的意图尽管在于虚声震慑,五雷法施展起来确是声势骇人,明钦三个虽然潜藏在数十丈深的地下,犹不时感受到大地的震动,仙家自言能够毁天灭地,实在是诚信不欺的。
明、谭两人随着殷汝成在地底飞遁,行了约摸一刻钟时间,殷汝成猛得止住身形,招呼道:“前面是乱坟冈,阴鬼盘聚的所在,地底是过不去了,此间雷远风小,咱们可以上去了。”
说完,又使了个飞窜之法,向地上急遁。
明、谭两人跟着出来一看,这里已经深入万雷山峰岭,对面是一片高阜的山冈,一眼望去遍是贲起的旧坟,隐约的雷动之声如在天外,昏黑的夜色下别有一番凄寒。
明钦心觉的不是善地,正不知何去何从。半空中陡然滚落两个硕大火球,砰砰炸到远处的高台上,四角的火盆立时熊熊燃烧起来,黢黑的旷野中方有了几分生气。只见那高台左首矗立着一座高拔的石碑,几逾三丈,字大如斗,下有灵鳌驮负,上有螭龙盘旋。明钦运极目力,只见得书首写着烬余数字。
石碑前塑了四个白铁跪像,垂头丧气,也不知道究是何人。
耳听的阴风飕飗,鬼声骚动,无数惨怆的阴鬼从坟中飘荡出来,辗转议论道:“是观音娘娘回来了。”
明钦见这遍地的新魂旧鬼,影影幢幢,难以计数,吃惊道:“好多鬼魅。”
这时,一道白影从天际飞来,衣袂飘飘,宛然仙娥下降,众鬼大喜过望,纷纷稽首祝拜,面露虔诚。
殷汝成低声道:“这是我家地涌夫人来了。”
明钦微微了然,这地涌夫人原是金鼻白毛老鼠精修成,因在灵山偷吃了燃灯佛的香花宝烛,自号‘半截观音’。怪不得这些鬼魅有此称呼。
地涌夫人降落到高台上,美目流盼,果然是丹脸绛唇,美貌惊人。不过一想到她是个吃人的妖精,便什么绮思叹赏都扔到九霄云外了。
近时有仙家讲道,声称三界有一食物链,其间颇有高低上下之分,高级生物吃下级生物那是理所当然,下级生物吃高级生物则是大逆不道。人类是万物灵长,三界魁元,因此这吃人当然是大罪。
虽则人类自己常常免不了相食,就是一些声誉较好的人物都不例外。譬如,春秋霸主齐桓公自言遍尝世间美味,只是没吃过人肉。易牙就烹了他儿子进献。季汉昭烈在逃难之际也有人杀妻割臂进享。俗传孝子为父母起疴常需刮臂熬汤,相习成风,竟至传为美谈。直到晚近的太学祭酒蔡孑民都还准此而行,据说还颇有效验,不知于药理上有无实证。
至于张巡竭力雎阳而煮其妾,程昱以军队乏肉而充以人脯,或者近代鄙猥之流统一标榜为义举的朱粲、黄巢都以吃人为乐,战乱、饥荒固然常使人沦于禽*兽无可奈何,便是太平之时贪官污吏横行不法,跟吃人肉喝人血也没什么两样。
总之吃人的事大可验证一个时代的优劣,人自相食,人道泯灭,真是让人不能直视,不忍闻听。韩文公诗说,‘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世人不知鉴戒,便永难逃脱两脚羊的命运。
相对来说,妖怪吃人是彰明较著的。一者妖怪多是貌相凶恶,不类良善,一见就让人心生警惕。再来,妖怪一般也不会花言巧语,哄的人眼冒红光,顶礼膜拜,欢天喜地的自愿献祭。
自从人族贤者辈出,坐领三界之后,四灵遗裔都沦为妖怪之流,除了少数智能较高,声誉较好的还能得人崇奉之外,绝大多数是江河日下,只能盘踞于穷山恶水,占山为王,人肉大概相当于人类的山珍海味,寻常妖怪是不常吃,也吃不起的。公允的说,人族机械之术堪称是万族冠冕,寻常猎户都能搏杀猛兽,任它羽翼之强,爪牙之利,和人族对抗已经没有多少优势。
真正有地位、背景,神通精强的又是例外,大鹏魔吃了狮驼国满城人口,还理直气壮,自鸣得意,如来都要好言相哄。稍逊一些的像南极仙翁的白鹿、李天王的义女地涌夫人,一个要吃小儿心肝假手于昏庸的比丘国王,一个以美色诱和尚破戒,与其说灵巧高明一些,不如说是势轻而胆薄。‘寒门出贵子,纨绔少伟男’。个中岂无道理存耶?
试想妖怪本来就喜欢吃人肉,况且是唐僧这种十世修成的好人,尝一脔便可长生不老。佛陀以此为诱饵,鲜有不中招的。依仙家的意思,吃人是重罪,不吃人的话或许还能当作流匪草寇看待,一吃人就是恐怖组织了,势必赶尽杀绝的。可是既以人道的标准来约束妖怪,未免有个‘不教而杀谓之虐’的话柄,在执行上又有些区别对待就不能不让后人皱眉了。
地涌夫人使了个拘禁之法,高台上立时冒出许多伶俐敏健的小妖,大声参谒。
殷汝成得了传唤,连忙引着明、谭两人簇拥上前,恭谨道:“夫人近来安好。”
地涌夫人眼波盈盈的扫视过来,见明钦人物齐整,露出一丝讶然,腥红的舌尖在口中一挑,似乎有些食欲大振的意思。明钦看的心头一虚,脚底涌起一股凉气。
“锦毛,我让你在狐王跟前听用,为何夜间闲逛。这两个外人又是哪里来的?”
殷汝成忙道:“回夫人的话。这位公子是狐王的外甥,小人正是奉了狐王的命令来接他进山作客的。”
地涌夫人轻哦一声,浅笑道:“公子来的倒巧。今晚鄙地同庆‘烬余节’,我方且从外面寻了些野味,正好请公子共餐。”说着衣袖一拂,慑出一阵烟雾,雾散之处两个人影滚到高台上,另有一个模样小巧的少女跃了出来,挥手驱散眼前的迷雾,娇声嚷道:“总算是出来了,真真闷死我了。”
少女身量未足,脸容却极精致,满头乌发结了个垂鬟分髾髻,约以金环,一身藕色的半臂,纤细的腰肢束着一段红绫,说不尽的灵秀气韵。
殷汝成笑着礼见,“小人见过贞英小姐。”
“免了吧。”贞英见这里人鬼杂沓,俏脸一红,微窘的摆摆手。
地上两人一个作道士打扮,一个赤面黄须,有几分妖怪的模样。几个小妖一拥而上,以麻绳绑定了按倒在地。高台两边升起滚油的大锅,下面聚着木柴,烧得正旺。
两人一看这架式,唬的魂飞魄散,赤面怪叫道:“敢问上仙,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加害于我?”
殷汝成也觉奇怪,问道:“夫人,这两人是哪里的恶贼,往常有何过犯,还请夫人和大家说明说明。”
地涌夫人笑道:“这两人说起来都有些声名。本也是西方界域的同道,即便未曾谋面,也该有所耳闻。一个曾在通天河弄神,原是观音养的金鱼,自号灵感大王。一个是牛魔王的兄弟,霸占了堕胎泉的如意真仙。”
“原来如此。”
殷汝成是个老成的人,虽则万岁狐王说过,一入妖界万古非,当妖怪没个干净的,也干净不了,若能在满足自身贪欲的同时顺便做些激浊扬清的事,又有何不可?
大约是前古以来,人类和四灵积怨很深,几千年来一直抱定不接触、不妥协的态度,生生划出一条鸿沟,到了后来便是谈妖色变,半点都不了解了。妖怪为了谋生存,固然有积极向人类投诚的,结果多半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结局让人寒心。譬如六耳猕耳之事。
因之万岁狐王又标举出惩恶而不扬善的态度,稍稍对妖怪有所约束,其实惩恶即是扬善,不作恶也是善行。是以地涌夫人之流信从其说,稍能改易其行,但是这回掳的这个灵感大王,可是受观音菩萨庇护的,孙悟空尚且要放他一马,这要拿来烹杀了,万雷山以后怕是休想安生了。
第198章 病出有因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8章 病出有因 从来世间没有不死的人,也没有不死的神鬼,只是凡人生老病死自家习见熟知,神鬼的潜消澌灭不能详察罢了。
凡人生儿育女又叫传承香火,皆因魂灵吸食香火存活,若是没有子孙歆奉,便不免归于虚寂。这乱坟冈许多孤魂野鬼,冤抑深埋于地下,摩夷天主不予闻问,仙家又不许发往转生,春秋时节更无儿孙祭扫,不知遭受了多少风霜饥苦。一听地涌夫人要拿二人烹食,自然是欢天喜地,馨香祷祝。
地涌夫人漫视众鬼,心头升起一丝骄矜之意。她虽是修行有成的妖仙,伴随着四灵霸权的衰落,妖族的处境真如丧家之犬一般,便是寻常凡夫也常常喊打喊杀,鄙弃至极。哪怕是尊奉李天王为父,在陷空山无底洞称雄一方的年月也未曾受过人类如此崇奉。这一番景状着实让她对将来的大举生出信心。
三界之内强权与公理并存,千万年来的人、妖大战可说是弱肉强食的表证,必至双方势均力敌,斗则两伤的地步才稍稍言及公理,或者及一方完全沦灭,另一方会基于慈悲、恻隐之心稍留余地,观彼方必是万劫不复,丝毫不能为害了。
上古之时四灵之族先得神道传承,争强赌胜,其时人类诚然是蝼蚁之微,不足齿数。到了四猴混世,人类才稍浸道术,而后燧人氏取天火,伏羲纪人文、神农鞭百草,法天象地,已足以和麟凤之类并驾齐驱,最终在三界取得一袭之地,佛陀称之为‘五虫’,不亦宜乎?再及黄帝而制作之道大备,英杰贤圣辈出,唐尧、虞舜便起而捍御妖族,力驱海神,射杀金乌皇子,传檄天皇帝俊,分封诸神,统御三界了。
再看四灵对人族的态度从贱视到平视,再到仰视、畏伏,一衰之后往时辉煌便一去不返了。后世妖类生于人族统御之域,想要修成仙道,也得读人族之书,修人类之形,正所谓人文化成之功,即便再怎么死灰复燃,也难以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这便是文化的根本胜利。
其实四灵之族也有相当的文化,譬如麒麟有河图、玄龟有洛书、凤凰有丹诏、天书,人类则胜在博采众长,兼收并蓄,再自行涵融,发扬光大,而不存此疆彼界之见,所以终能在三界中占有至高之地位。
且以中夏文化最具有延续性,书传记载至于五六千年,新生之人只要能稍知文言之技巧,便能通贯四五千年历史故实网罗心胸,和凡人目见耳闻限于寿命只得三五十年相较,真是神鬼莫测之功。
乃至始皇一统以来,士儒严夷夏之防,申彼我之见,存贱视之心。一至晚清西人以坚船利炮轰开国门,乃不能不平视之,自察为般般不如,又不得不仰视之。这种情景和四灵衰亡如出一辙,二三学者又鼓吹废文言、弃文字、自绝于历史、人文,其势非至于亡国灭种不可。
新生之人不能通观历史,囿于三五十年的所见所闻,便以为古史尽是**黑暗,一无可取,视吾夏人文为天然不如,从此永持一仰视之心以对西人,可哀可痛,更不待言。
试想中夏之种族文化,若与美洲印地安人相类,应该亡种了吧,若与印度、高丽、安南、缅甸之流相若,也要亡国了吧。中夏之所以不亡,难道是西人特别怜念于我,于我大发慈悲、德善之心吗?
三界之中强权与公理同在,必是强权不足以威服,才会诉诸于公理。中夏之不亡,实是其文化土壤还能诞生英才杰士,相与维持的缘故。
世人往往重创发而轻因袭,却忽视了学习、模仿亦是一种重要的本领,孔子不是说了吗?‘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举一隅不以三隅,则不复也’。
且中夏社会与政治息息相关,政治环境永远在变动当中,不趋于好,即趋于坏。结果便造成王朝更替,循环往复。近代有闻人说,“某朝的年代长一点,其中必定好人多;某朝的年代短一点,其中差不多没有好人。因为年代长了,做史的是本朝人,当然恭维本朝的人物了,年代短了,做史的是别朝的人,便很自由地贬斥其异朝的人物。”
这一段话乍听来似乎正确,细较起来却全然不对。首先这话根本否定了史家的品格,视作史的都是谄谀狭隘的人,无非显得说这话的人轻浮无知罢了。
文文山《正气歌》中说,“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前者说的是齐国大夫崔杼弑杀庄公,太史秉笔直书,被他杀掉了。太史的两个弟弟接着记载,也遭了毒手。末一个兄弟又坚持来写,崔杼才无可奈何的罢手。当时另一个史官南史氏听说太史全家都死光了,便带上竹简来完成这件事。后者说的是晋国赵盾之弟赵穿弑杀灵公,史官董狐认为赵盾身为正卿,应负责任,直笔书之。
这两位史官都是作史的本朝人物,一个兄弟骈死,前赴后继,一个不苟且取容,直笔明罪。又何只是不肯恭维当权呢?至于司马迁上接黄帝至于汉武,遭罹宫刑,不稍迁就,著成信史,照耀尘寰,谁人不知?
中夏素有私家著史的传统,虽然自班固断代为史以后,官方开史馆修史成为风气,但所谓正史的二十四史大都是在易代之后,几乎没有什么‘本朝人著本朝史’,至于限于网禁不得不用曲笔,也可以通过史料互证明其是非。这也是封建归于一统**加深,势不能不有所避忌。
二十四史固然良莠不齐,从体例到史法多有缺憾,但它只是渺如烟海的史料中一小部分,且能流通千百年至今无可替代,至少说明其记叙的历史大体可信,而非以私意纵横其间。
明白这个道理,便可知朝代长而好人多并非因恭维曲饰,朝代短没好人也并非是蓄意诋毁。恰是因为一个时代好人多、较有气象,朝代才能绵延长久,反之,一个时代没什么好人,朝廷如何能够维持?
倘若我们肯将历史仔细观察,不难看出治乱相循的脉络。阎浮世界由阴阳两仪之力相互作用,见于政治社会,便是建设力和破坏力,两种势能相互抵触从而造成一治一乱的局面。从汉兴至隋亡,唐兴至元亡,明兴继起每期大约有七八百年,正与夏商、周秦之运数大致相符,中经几度振作,史称治世,建设力不敌破坏力终至于一种惨绝人寰的局面,譬如商之纣王、秦之二世、隋之炀帝,元之末世,时人以为‘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可谓沉痛。
第199章 恶有恶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199章 恶有恶报 所可注意者一是政治之极端败坏常至于遭受异族入侵,节节败退,两晋之于五胡,两宋之于契丹、女真、蒙古,明末之满人,清末之西人,历历可证。同时在破坏力凶恶万状、生民劳苦方深的时候常能激发起补救气运的人物,不论一身志业成败几何,皆足以不朽,且能得到后世相当的尊重。譬如:诸葛孔明,文文山,张苍水等等,真可谓千古皎然,永志难忘的。
吾人若能以此种眼光观察,可知汉、唐、明三世以来,中夏的处境确是每况愈下,常患振作力不足。皇明开国气象大不如汉、唐,继之者满清以异族入主中夏,文网严密,钳制惨毒,只维持一不死不活的境地,当西人叩关,中夏实当三四千年最虚弱的时刻,明清以降七八百年之末运,一败涂地也就不足奇怪了。
…………
“说起这两个败类的罪行呢,想必大伙也有所耳闻。”
地涌夫人抬手平止焦躁不安的众鬼,怒形于色的道:“灵感老妖在通天河作怪的时候,惯会擅作威福,逼令百姓进献童男童女给他吃。三界尽知观音菩萨有送子之名,想那无子的人家竭尽财力,哀哀求告,怀胎十月,方才诞下一儿半女,中间不知经历多少辛酸。老妖名为观音门下,却阳奉阴违,明知故犯,真可谓罪加一等。若不加以惩治,岂不于观音菩萨名声有损?怀疑她个名为送子,实为杀胎?”
“至于如意真仙,胆敢圈占天生山水,勒索钱财,与流匪草寇何异?两人新近被仙家收编,于阴曹之外私设转生之衙。凡是新生麟儿皆要收取苛税,倘若不与,或是一碗‘落胎泉’药死腹中,或者强掳婴孩,供他自加享用。如此耸人听闻的劣迹真是千古未有的奇闻。千刀万剐不足以偿贷其罪,来人呀,把这灵感老妖给我扔到油锅里炸一炸。”
“慢来。”灵感大王骇然道:“往日虽有恶迹已在菩萨座前悔过。而今我在‘转生衙’任事,受得是‘七曜府’的任命,全是依律法办差,上仙若要见罪,须是上诉天庭,辩个是非黑白。何苦难为小王呢?”
地涌夫人冷笑道:“你这寡廉鲜耻的孽畜,你也是在菩萨座前听过佛经的,如何不明白是非善恶?分明是积习难改、怙恶不悛,那无德业的七曜府招揽的就是你这般衣冠禽*兽,你既是情愿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便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左右、只管听他聒噪什么,还不快下到油锅里滚个稀烂,与众位冤魂做碗鱼汤。这个可是观音菩萨养的金鱼,满肚子的民脂民膏,肥美的很呢?”
几个小妖听说如此,立时馋涎欲滴,齐齐哟喝一声,将灵感大王高高架起,卟通一声惯到滚沸的油锅里。
灵感大王惨叫一声片刻便原形毕露,没了声息,若论他的本事原不差地涌夫人多少,一则是水里物种,上了岸法力大打折扣,二来地涌夫人有备而来,她撺掇的这小女孩李贞英可是李天王之女,三太子之妹,看似年纪不大,却是艺出名门,兼且哪吒一身法宝,被她拿了‘混天绫’出来玩耍,昔年哪吒尚在幼小,道法未成,便以此宝缚住了东海龙王三太子剥皮抽筋,这金鱼灵感又如何逃得过,姐妹联手,自然手到擒来。
俗话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道者修行术法希求长生、个个爱惜羽毛,如意真仙一看灵感大王须臾了账,深知这凶神言出必践,不是戏耍。手脚一阵冰冷,慌忙道:“上仙,你可不能害我。我不是妖怪,我是得道的全真。”
“休得狡辩,你是牛魔王的兄弟,如何不是妖怪?”
地涌夫人轻嗤一声,目光中冷芒闪烁。三界中的生灵皆有是否智能的分别,一般无智能的五虫之类通称为动物,只有珍稀异常或者濒临灭绝才会受到仙家特别保护。有智能的动物才能称作妖怪,因其通晓术法,行事乖张,仙家倒有几分敬而远之,地位又在凡夫之上。
妖界少了许多伦理约束,大抵以弱肉强食为多,是以地涌夫人敢于仗恃神通烹杀灵感大王邀取美誉,另外,也是她背靠李天王这棵大树,有恃无恐。
四灵遗裔和仙家渊源极深,天庭有二十八宿,罡煞星斗泰半都有四灵血统,灵山也有八部天龙在佛前皈依。一个妖怪要想在妖界树植党羽,没有仙家的默许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地涌夫人在陷空山为妖时,曾逼取唐僧婚配,不料被孙悟空察知端细告上天庭,李天王是矢口否认,几乎恼羞成怒,后来遮掩不过又推说忘记有此一女,演技也真是炉火纯青了。想他儿女不过三四个,义女仅此一人,又是燃灯特赦、佛陀牵线,推说忘记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李天王父子统帅天兵天将,维持三界秩序,暗中将妖界女魁认作义女,里通消息,掌控局势,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无须辩白。
所以说妖怪能登堂入室,显贵于人前的毕竟是少数,就像地涌夫人这样的一旦危及李天王的身家地位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至于妖界内斗火并死几个妖怪自是毫不起眼。而人类名义上是三界之主,绝大多数皆登籍造册,接受天庭律法约束,若有妖怪吃人的事情传扬出去随时都有可能掀成轩然大波,遭受天庭的制裁。
地涌夫人只道如意真仙是巧言乞活,为了慎重起见也不得不问个明白。
如意真仙慌忙道:“我虽是牛魔王的兄弟,但却不是妖怪,我们兄弟本是神农炎帝的后人,只因遭遇蚩尤之乱,辗转逃难到西方。众所周知,人皇伏羲、女娲兄妹有一半雷龙血统,所以现龙蛇之相,我祖神农氏相传有牛首之相,也是流有夔牛血脉的缘故。而我因资质愚钝,古神血脉一直没能觉醒。而今只是个纯纯粹粹的道士,上仙若是杀了我,恐要担上莫大干系。”
现今三界在修行方法上完全依赖于道书,世间流传的拳术像形意、八卦、太极之类,法门皆从法天象地中来,而后人苦修多年,往往不得要领,从而怀疑起斯术的真假,中间也有些缘故。
第200章 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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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现在有一本羽族遗留的无上道术,准此修行可以化身鲲鹏之力,上接青天,须臾万里。拿给凡夫修炼,穷年皓首都未必成功。为何?天生没有羽翼。使雏鸡效鹰搏之术,结果定然是化虎不成反类犬,这是很简明易知的事情。
兴周大将雷震子,相传是文王义子,将星下凡。云中子传他本领,让他到深山寻找兵器,结果误食两枚仙杏,须臾化身风雷双翼,生成妖魔之象。看官细想一下,便知道仙杏断然没有变化异相的功效,事实上不过是激发了他的血脉神通罢了。
阎浮世界万事万物都准于太极化生的原理,有侧重而无偏至,单以血脉气力来讲,四灵堪称是界内登峰造极的物种,远非人类所能望其项背,直到在智能一端极力发煌创设出器物之学才彻底掩过四灵。
社会上许多概念常在演变之中,诸如君子、小人、流*氓,原本是社会上一种阶层,久而久之,固定的阶层消失,反而成为一个道德意义上的介定。妖怪这个概念也如出一辙,单从外观上是难以介定的,天界许多仙家从外观上完全符合妖怪的范畴,甚至也曾经当过妖怪,一旦被仙佛收编亦可理直气壮的向同类喊杀喊打,若从伦理上考较起来,这种行径大约就不算奇怪了。
只是这一层关系仙家并没有律法可依,所以灵感大王虽然被收编了,但是妖身还在,若是龟缩在仙佛庇荫之下还好一些,如今直接被炖出原形,就算观音菩萨亲自问罪,也难以如杀人论处。
地涌夫人听如意真仙说的有板有眼,不由犯起嘀咕,大凡妖怪都喜欢叫一些大王、大仙的绰号,即是称佛呼圣也多有悍不畏死的敢于为之,准此而论,如意真仙倒是没有多少妖气。
她眼珠子一转,笑吟吟的道:“如意老儿,你残害了难以计数的无辜婴孩,依律早该下焰摩地狱,只是大魔国这一辈主事的缺德鬼未赴阴曹,权且让你苟且残喘一时。我本待今日烹杀了你,让你死个便宜。叵耐你或者真是个人身,这样吧,我且让众鬼在你身上收些报偿,若是你忍不得疼,现出原形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想怎么着?”如意真仙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打个寒噤。
地涌夫人阴阴一笑,拂袖道:“你去吧。”说着慑起一阵怪风,将如意真仙投入万鬼丛中。那些孤魂也是饿的狠了,个个眼冒绿光,立时蜂拥而上,揪住如意真仙争相啃食起来。
在人们的印象中,鬼魅往往都是披发墨面,阴森可怖,也不是全无道理。皆因鬼魅依赖香火为生,香火之途又被仙佛垄断,若是没有后人祭祀,境遇便和乞丐无二,面貌自然也就相若了。
明钦冷眼旁观,心头禁不住一阵恶寒,深恐被这女魔头盯住了,不好脱身。
“锦毛,我看这鱼怪也煮的差不多了,撒上些盐巴,做一锅功德汤,人(鬼)人(鬼)施上一碗,也算一场阴德。”
地涌夫人志得意满,淡淡的吩咐道。
殷汝成答应一声,指挥着一众小妖撤下柴禾,蓄满沸水,再放了些盐巴、野菜,满满的熬了一锅,唤过众鬼排起长队,挨个盛上一碗,回到坟头吸食。
世间凡夫多吃谷物肉菜,很少以食气为生的,有之,便是为人诟病的烟鬼,浸淫一深则面目黧黑,骨瘦如柴,亦见人们对鬼物的生活并不是全不了然。
地涌夫人和李贞英也盛了一碗,站在一旁悠然吸啜。殷汝成笑呵呵的招呼明、谭两人,说是要喝上一点,暖暖身子。要说这灵感大王是观音菩萨渡化,灵性远非泛泛鱼类可比。众所周知,唐僧是佛陀弟子,吃他一脔肉便可以长生不老,灵感大王的善根固然不能和唐僧相比,至少亦不亚于凡间的珍馐美味。
明钦干笑着谢绝了殷汝成的好意,中夏之地受周孔礼教陶染千年,对一切有灵之物皆存有恻隐之心,早被视作文明当然之义,若不是亲眼所见,或许还能将灵感大王当作妖物看待。这一番景状看在眼里,只好敬谢不敏了。
吃人肉这事,若非绝望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就是麻木不仁到极点,凶残酷毒到极点。相反的,有人为了文明的希望,宁愿绝食而死。人格之相别何啻渊壤。
谭凝紫看着递到面前的一碗腥汤,里面飘着几片浮肉和鱼翅,脚下一软退开两步,慌忙别过脸去,光洁的额角有些苍白。
明钦走近谭凝紫身边,小声道:“你没事吧,不过是条鱼精而已,……或还对修为有所裨益。”
“别说了。”谭凝紫对他怒目而视,“你也不许喝,听到没。恶心死了。得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明钦笑了笑,心道:古人说,‘君子远庖厨’。又说‘眼不见为净’,真是半点不假。
从来三界中弱肉相食,不但妖怪吃人,人也吃妖怪,真是说不清楚的。观西游一记,想吃唐僧的不乏逍遥法外,像玉华洲的九灵元圣,从没动过吃唐僧的念头,几个干孙儿事败被杀,反倒被剥皮拆骨,放血煮肉。无怪百姓感愤的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当一些消极堕落的观念一次一次被现实验证,浸淫于俗情,为善无利益,为恶得恣睢,久而久之,社会的恶力便会压倒善力,群道崩溃,秩序紊乱,古所谓礼崩乐坏,史不绝书,结局必然酿成人道惨剧,率兽食人,经历一番惨痛,人们才会痛定思痛,制礼作乐,这即是治乱相循,屡试不爽的一般心理。
人说西人注意于事物真相,中夏致力于道德教化,不过是浅见肤识。
中夏历史已有五六千年之久,致力于道德教化所谓周孔礼教的发生实不过二三千年,想此前三四千年必然对历史变革有一番反复查验,方才找出礼乐教化这么一个颠扑不破的法门。
世间从来没有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只是商周以前文献缺失,后人徒然惊诧于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之学奇丽璨灿,不悟此前若无相当的积累沉淀,哪能遽尔有此影响后世二千余年的深博学问呢?(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201章 打神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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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真相,即是‘知’也。道德教化,即是‘行’也。两者有侧重而无偏至。大约一般人的观念总以为知而后行,可以免过。中夏的礼乐教化成熟于周秦二三千年以前,自然于‘知’的程度上或者不如西人邃密,然而不能谓未经一番‘知’的功夫,无所独见。
譬如古人言性,有说性善,有说性恶,固然于认识上有所分歧,然而不论是孟子要发其善端,还是荀子‘化性起伪’。在行动上却同一致力于积聚善力。皆因人类要昌明发展,必须得完善群道,建立美善的秩序,和谐共处。即便识力再精进,诸如基督上帝讲人性有种种恶处,也须人忏悔以求善。
一些人因为恶德、恶行沾沾自喜,好像侵夺了他人,占了世间偌大便宜。多么愚陋可笑。三界总是善者为主的,哪怕已经被邪恶遮蔽到难通声息的地步,只要一念良知未泯,往往就能起死转生,焕发出无量光焰。人们常说,邪不胜正,并非仅是一个美好愿望,皆因人类本就是依赖善道维系的,如果哪一天人类熄迹,宇宙毁灭,必是恶力膨胀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人作恶而得利,心志不坚定的效仿他,随波逐浪的跟随他,谄媚无耻的膜拜他,人人都来作恶又该怎么样?相信每个人都能想像得到。为恶的人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为了利欲驱使。行善的人各不相同,中夏致力于创设一个伦理道德的环境,佛家则阐明因果报应,让人看到行善的好处。同一都有利益,作恶当然不如行善了。
西人于认知一途似有莫大野心,吾人说当局者迷,想认清人类自身种种奥妙,只怕还任重道远。中夏常说知足而止,所以对自然的利用多属因势利导,这从数千年前的大禹治水便可见一斑。因而生产能力亦止步于农业社会,这都是不足为古人过错的。
…………
地涌夫人烹鱼分汤,倒像是哪位大善人赈济灾民一般,坟场一时群情欢悦,往来施受络绎不绝。
正在宾主欢洽的时候,滚滚雷动之声攒集而至,数乘雷云战车驾着烟尘冲到平冈上面,百十个甲胄鲜明的雷府天兵飞奔而下,挥动着雷鞭电棍大声叱喝起来。
这套刑具原有个名目,昔日姜子牙奉乃师元始天尊之命辅佐武王伐纣,执掌封神一榜。元始天尊曾传下几件宝物,‘打神鞭’便是其一,此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节有四道符印,合为八十四道。俨有震慑众神的功效。皆因姜子牙是阐教三代弟子,道术低微,不足以服众,之后又因功大而未能封神,所以有这超然于神道之上的符信。
姜子牙一度作为武圣人受到历朝历代的祭祀,后世便衍生出‘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金锏、龙头杖之类,又有‘如朕亲临’的尚方剑,免死的丹书铁券,等等。
为人习见的要数仙吏手中这种尺余长的短棍,虽然比不了‘打神鞭’的威煞,对寻常仙民自有种震慑力。
众鬼一见雷府天兵来势汹汹,兴许都是吃过亏的,慌忙就地一滚散作袅袅青烟,急急逃到坟堆里去了。
一个长官模样的雷将抬起锃亮的皮靴踩到坟头上,摇着雷鞭大骂道:“你们这干不开眼的鬼奴,深更半夜的跑出来搅扰什么,害得本官不得安生。……众雷卒听了,把那带头闹事的鬼奴给我统统枷起来,待本官回去好好审问审问。”
说话间,身边跟上一个紫色袍服的仙吏,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神情有些局促,忧心忡忡的道:“竺二哥,听说这万雷山是一位大妖圣的地盘,上峰的命令不许咱们深入山中,今晚咱们打了五六千记‘雷光霰炮’,量这些鬼奴已经知道了厉害,不如趁早收兵了吧。”
竺自峰仰天打个哈哈,摆手道:“殷老弟,你想在神雷玉府混出个名堂,老这么畏首畏尾可是不行。有我们竺家给你撑腰,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什么妖圣不妖圣,左右不过是个穷乡僻野的妖怪,在这摩夷天大魔国的地界,除了七曜府那些个老人,谁敢跟咱们竺家叫板?”
原来这竺自峰就是竺仕蘩的二哥,那姓殷的仙吏不用说就是澹载园的学生殷天良了。他见竺自峰这般趾高气扬,自信满满,想到不久便要和竺仕蘩成婚,踏入竺家的门庭,登时觉得前景一片光景,腰杆不由挺直了些,跟在一旁唯唯诺诺。
坟场中的鬼魅一见神雷玉府这般阵仗,强半逃了个无影无踪,有那手脚慢的不免和雷府天兵撑持起来,无奈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在雷鞭、电棍的威迫下都被驱赶到高台附近。
竺、殷两个在一众天兵的护卫下来到近前,竺自峰这才发现高台上站了几个美貌女子,在荒郊野外的坟冢间自然格外赏心悦目。他也不识得地涌夫人是个吃人的妖精,颐指气使的问:“你们都是什么鬼怪,见了本官竟然不知回避?”
地涌夫人微哂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我万雷山撒野。”
竺自峰哟的一声,怪笑道:“少爷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美人,有性情,我喜欢。……本官接到举报,说尔等胆敢在万雷山聚众闹事,煸惑过往行旅、图谋不轨。是真是诬,总得带回雷府见个分明。”
地涌夫人笑吟吟的道:“随你回去倒也不妨,只恐你那神雷玉府庙宇太小,请得神去送时却难?”
“好大的口气。”竺自峰仗恃家世,只道这女流不知深浅,坐井观天罢了。若是得知他是大魔国七曜府中的人家,哪有不俯首帖耳的道理。他的修为稀疏平常,只看得出地涌夫人有些妖气,李贞英半大不小的自不能引他注意。
“雷将大人,救命啊。”
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至,如意真仙形容狼狈的冲了上来,却被几个雷府天兵大喝着拦住,雷鞭交落登时着了几棍。鞭头都带着符箓,砸到身上,恰似雷电加身,体质差些的挨不了几下便要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如意真仙被丢到万鬼丛中受众鬼噬嗑吸食了不少精气,好在修行的是正道法门,根基不错,这个真仙的名号还是有几分货真价实的。被天兵一阵虐毒,慌忙自报名号,大叫道:“快别打,是自己人。我是‘转生衙’的牛主事。容我通禀通禀。”(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202章 雷府仙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2章 雷府仙狩 大凡天界仙官都有天庭授篆,等闲也是冒充不了的,如意真仙被几个雷府天兵押解到近前,毕恭毕敬的掏出仙篆交与竺自峰验看,竺、殷二人传递了看过,情知并无差错,竺自峰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既是‘转生衙’的主事,怎么深更半夜的跑到万雷山来,和这些鬼奴掺和在一起,莫不是对天庭的政令暗怀异心吗?”
“大人切莫误会。”如意真仙慌忙辩解道:“下官也是被这里的妖怪无理绑来的,一同遭难的还有位灵感大人,已经被这妖怪胆大包天的烹杀了。”
“这干妖怪竟然残害天庭命官,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竺自峰勃然大怒,目光扫过高矗的石碑,随即在几个跪立的石像上定了定,气极败坏的道:“你们这些个妖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铸造我家小平仲大人的跪像,他老人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心怀黎民,摩夷天上下至今称颂不绝,尔等怎可欺心至此,到底是受了谁人唆使?”
这小平仲可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闻仲跟前第一个得力的人物,官拜雷府副总领。从前周室衰微,齐桓公头一个起来匡扶王室,专赖管仲的辅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得齐国的声望一时无两,后来齐国又出了一个晏婴,虽是长不满五尺,却气度恢宏,和管仲后先辉映,恰巧他的字叫平仲,品行事功旗鼓相当,太史公便将两人合传。
小平仲先前在大魔国位至参知政事,名望和晏平仲相仿佛,后来天庭将他调至神雷玉府,大得闻仲的赏识,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声誉还是顶好的。
古人常说,盖棺论定,其实又谈何容易。管仲、晏婴可说是历史上较有作为的政治家,一个得到孔子极高赞扬,说是‘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一个被太史公推崇备至,‘虽为其执鞭,所歆慕焉’。这种的政治声誉自然免不了有人要来比附。
相较之下,闻仲的生平所为真是无足称道的,孔子说殷商有三个仁人,根本就没提这号人物。大约后代**既深,需要这么一个所谓的忠臣样板,闻仲的名头遂而增高显大了。
自古有功臣、良臣、忠臣、社稷臣,闻仲只怕是哪样都算不上。小平仲的心性和闻仲相似,都是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不惜以血腥**无辜平民的。可笑的是历史上总有一些趋炎附势的贱儒推许为忠臣,闻仲的所为是名符其实的助纣为虐,除了忠于他自己的权势地位以外何曾对殷商王朝和帝辛纣王有半点补益?
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瓜葛,不明就里的人们或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自觉不自觉的将几个比附在一起,前有管仲,后有晏平仲,雷府有闻仲,当然也可以有小平仲。听其言、观其行,政治品格何啻又云泥之别呢?
白居易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从来‘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许多历史人物立身不牢,将良好的声誉一旦付之流水,或者持节不终、横被污名,代不乏人,足以引起一般文人墨客的凭吊和叹息。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一人的行事大抵由其性格决定,相对成熟之后便很难有大的改变了。有人饲养猛虎不让它吃生肉、见血腥,养的像小猫一样乖巧漂亮,一日放松了戒心让它舔舐身上的伤口,老虎一闻血腥仍不免凶性毕露,暴起吃人了。
一个人的生平行事总是从他平素所树立的品性而生出来的,况且许多引人侧目的大举动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害了的,有的人非要当成偶然的失误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地涌夫人对竺自峰的叫骂自是不以为然,微微哂笑道:“自古道,‘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又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这几个家伙罪恶滔天、三界生灵谁人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这也不必枉费唇舌。……你们雷府天兵这次进山,想必又有数千头新羊入账,可以卖上不少钱了。若是不肯见好就收,惊动了此间的通风大圣,到时悔之晚矣。”
竺自峰变色道:“你这妖女,竟敢巧言诋毁我们雷府天兵,你可知道编造谣言抹黑仙官是个什么罪名吗?”
原来鬼物非常戒惧人的唾弃,大约因为他们本身没有生产能力,需要依赖香火为食,中间又有公祭和家祭的分别,若是在历史上恶名昭彰、遗臭万年的往往只有流堕饿鬼道中,受业火饥虚之苦。
从来有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说什么‘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骨子里以为只要能获得生的享受,对世间造成多大的伤害也再所不计。这样的人固然是对善道教化嗤之以鼻的,只有等身亡之后做了鬼发现还有新的生命历程,生平做过的罪恶并不能归于尘土,反而会像附骨之蛆一样追索着他赔偿,那时节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鬼向来被称作异物,和人类从体质是有很大不同的。体重要轻上很多,唾沫沾上就像油渍一样很难清洗。因而唾沫作为一种遭人唾弃的表证,就和凡间的囚犯在脸上刺了字一般。《搜神记》就记载了宋定伯抓到一个鬼,唾了他再变成羊卖掉。
带着唾记的鬼物只有服从劳役希求仙官的减免,而事实上万雷山许多无主游魂摩夷天根本就不与登录仙籍,被神雷玉府捕抓之后变成羊转手就卖掉了,若没有利益可图,雷府又怎会劳师动众的出动这么多天兵。
“公子,这边雷府仙狩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咱们人微言轻,不必与他争执,还是先回‘惊飙洞’见你舅舅万岁狐王吧。”
殷汝成皱着眉头,扯过明钦低声说道。
明钦讶然道:“山上不是有个什么通风大圣吗,雷府天兵这般搅闹,为何他不肯出来主持局面?”
殷汝成摇头道:“欺虐下民的勾当三界哪里没有,些许无主的游魂通风大圣怎会放在心上?从来主明则臣直,当今的官家可是个讲理的?雷府出动上百号天兵,雷光霰炮就打了数千发,若是不给他们抓些游魂变羊卖钱,隔三岔五还要来搅扰。此间便不得安生了。”
明钦大失所望,原本以为妖王个个神通广大,被雷府欺上门来,应该大动干戈才是,听殷汝成的话头便是闹到天明也没甚波折了。
道行之士遁术精奇远非雷府天兵能拘执的住,殷汝成的‘地行术’更是神出鬼没,将身一缩带起一阵迷沙,钻入地层之中倏时已到数十丈以外。
第203章 万岁狐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3章 万岁狐王 雷府天兵在万雷山中四处抓拿游魂,气势汹汹,甚嚣尘土,若论道法修行明钦和谭凝紫都不俗劣,即便是雷将、仙吏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一来好虎架不住群狼,再来仙家灵器精利远胜凡俗,像那‘雷光霰炮’便是真仙之体都难以招架,地涌夫人那样的千年老妖尚不欲轻撄其锋,明钦又不是不知利害的初生牛犊,即便再怎么义愤填膺,面对甲齐兵锐的雷府天兵亦是无可如何。
明、谭两个又不识得万雷山的路径,且在九地之下更是两眼一抹黑,跟在殷汝成身后乱转。
约摸行了顿饭功夫,来到一个花木掩映的所在,三人现出身形,就见数步以外的岩石上站着一个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身披鹤氅,相貌清癯,风度绝佳。
殷汝成恭身道:“狐王大人,老殷将令甥带来了。”
明钦心知这文士就是万岁狐王了,只见他三绺长髯,衣带当风,十分秀逸出尘,心中暗暗纳罕,拱手笑道:“晚辈见过狐王。”
万岁狐王从大石上落下,握住明钦的手臂热络的道:“近来得妹子传信,说你来了天界十分放心不下,让我留心照看。日前卜了一课,知你从此经过,真是再凑巧没有了。咱们舅甥虽然素未谋面,我和你师傅嫡亲兄妹,她待你如同己出,到我这里千万不要见外。”
在这进退维谷的时候,天上掉下来这么一门亲戚,可以暂且托庇总归是一件好事。万岁狐王风仪秀朗、言语可亲,又是极容易引人好感的,明钦虽然暗怀戒心,面上却也笑脸相迎。
花树后有一处洞府,门额上镌着‘惊飙洞’三字。万岁狐王将明钦让进洞来,只见里面也是雕梁画栋、玉砌红墙,全然一副富贵门庭的样子。
前时万岁狐王让殷汝成前去迎候明钦,一面在偏厅里准备了茶饭,恰好这日万雷山要度烬余节,家宴较往日丰盛一些,顺便为明钦接风洗尘了。
万岁狐王引着两人叙着家常往偏厅走去,道旁楼阁洞开,走出一个宫裙妙丽的佳人。鬓插珠花,肩飘披帛,瑶步娉婷,恰似芝兰玉树,又如镜花水月,一颦一笑无不娇美动人。
修道之人多能伐毛洗髓,好像蚕蛹化蝶、鳞鱼变龙,质美一些是毫不出奇的。三界之中姻缘媾合更多的并不在容貌颜色,而在于气质,气质不同像人妖、仙凡,不能说绝无美好的结合,相较之下究竟还是极少的。
“世叔,这位相公便是你的大外甥吗?”女郎含笑相询。
“正是我甥儿明钦。”万岁狐王微微颔首,引介道:“摇情也不是外人,她是我老友万圣龙王之女,只因家遭不测,才随我来到天界躲避。”
“原来是万圣公主,失敬。”明钦心下狐疑,传言这万圣公主因偷盗祭赛国的佛宝,被猪八戒一钉耙打死了,那‘上宝逊金耙’可是太上老君亲自打造的,一耙上来能让人神消气泄,神鬼难当,这可不比万岁狐王假死避祸,却不知中间又有何曲折。
万圣公主苦笑道:“《西游释厄传》在下界流传已久,世弟忽听这话,大概是要心疑白昼见鬼了吧。”
她曾上大罗天盗取过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聪明机敏可见一斑。明钦的些许异色自是瞒她不过。
说话间,众人来到偏厅。洞府里也用了一些仆佣,衣着整洁不知是人是妖。厅心摆了一张八仙桌,几个女佣络绎来往,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桌菜肴,几人围着桌子坐定。
万岁狐王缓摇扇羽,轻笑道:“我是食素已久,平时也不常招待客人,不知道幼钦你口味如何。今天咱们万雷山同庆‘烬余节’,这腊肉便像中秋的月饼,端午的粽子,元霄的汤圆万万少不得的。其他的也只是寻常菜蔬。你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式,我让佣人现做,全当自己家中,千万不要认生。”
“我看这家宴已经很丰盛了。”明钦婉谢道:“甥男这回到天界来,还从没过过佳节呢?我知那粽子、月饼多半有些典故,不知这腊肉又是何缘起?”
“相习成俗罢了。”万岁狐王淡淡道。
万圣公主道:“难得今晚有世弟造访,世叔何不将璇卿妹子唤出来,整日呆在那‘七宝葫芦’里面,不通声息,不知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花璇卿就是万岁狐王的女儿玉面公主,因曾招赘牛魔王为夫,在西行除妖行动中大受牵累,她的修为远不及万圣公主,被猪八戒一耙打出原形,香消玉殒。不过四灵之裔多有续命之法,从来那些九头九尾的妖怪生命力之强超出凡人想像,萧摇情和花璇卿一个是龙裔,一个是狐种,血脉在妖族中堪称上乘,万岁狐王及时保住了她的魂魄,放到七宝葫芦里调养,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肉身,不能像萧摇情行动自如了。
万岁狐王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碧玉葫芦,拔下塞子,柔声道:“璇儿,你幼钦兄弟现在洞中作客,你可要出来见见?”他早前使了个假死避祸之计,连女儿都瞒过了,虽说是为了她安全着想,哪知后来还是生出大变,心里不能不暗怀歉疚,对于女儿自是加意呵护。
过了片刻,葫芦中冒出一阵青气,缓缓凝成一个纤弱的人影,花璇卿号作‘玉面公主’,自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浑身透着一股娇楚韵致,也许是化作异类的缘故,身形看起来愈加单薄,脸容也大现苍白。
猪八戒是三界有名的色胚,可是干起辣手摧发的事来最是行家里手,追溯起来总是世间有一般人对女性极端轻贱,视作玩物,倘不肯低眉顺从,便不惮于横暴摧残。
“幼钦见过表姐。”
明钦对花璇卿没什么好恶可言,和颜悦色的施了一礼。
花璇卿尚是鬼身,也许是老子太精明强干的缘故,她生来守着百万家私过日子,修为自然强不到哪儿去,以致于恢复起来极为迟缓,坐到椅子上都有些飘忽之意,身边坐着这么个不能端碗动筷的,不免让人食欲大减,即便明钦奔波了整天,正想着大快朵颐呢。
“表弟是从下界来的吗,今要到哪里去?”花璇卿见明钦样貌文雅,不由好感大生,轻启红唇,温声细语的问道。
“我是跟几个朋友一道来仙界玩耍的,现在想到天女门拜师学艺。”
明钦看了看谭凝紫,这位冷美人也是个闷葫芦,一路上不言不语的,存在感极低。
第204章 灵魂禁咒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4章 灵魂禁咒 花璇卿微微愕然,‘噗哧’笑出声来,解颐道:“据我所知,迢递崖天女门从来都是女子立派,何曾收过男徒。天河界三大宗派,天女门、鹊仙宗、金牛派都和牛郎、织女渊源不浅。外间传言,织女私配凡夫,使得王母娘娘妒恨难平,因此金钗一划,翻覆出银河天堑,更稀奇的是这银河之水藏了‘灵魂禁咒’,若是喝上一瓢,从此性取向大变,所以天女门只收女子,金牛派全是道士,牛郎织女再难复合,你说可笑不可笑?”
“表姐这话是何处听来?快别信口乱说。”
明钦啼笑皆非,想来一个宗派太过神秘,总免不了有些流言蜚语,不过说到西王母以灵魂禁咒使得牛郎织女永相仳离似乎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只是这法子可恶毒的很了。
断袖分桃之事虽然古已久之,但人们仅仅当作猎奇之谈,并没有很深的了解。两性话题涉及**总归是被人讳言的,何况同性相恋带有一些不太光彩的印象,若是激的谭凝紫恼怒起来,可就不好收场。
其实淫之一字只是过多的意思,并没有特别难言的地方,譬如霪雨就是雨水过多,连绵不绝。不过养生一说由来已久,中庸、节制为人所乐称,过于放纵总是伤生害命、弊害甚多。登徒子与丑妻多生儿女,尚且成了好色的代称,同性寻欢自然更容易给人以淫滥的观感。
谭凝紫沉默半晌,忽然开言道:“天河界传言,确实有‘灵魂禁咒’之说,门中也确实有一些姐妹行假凤虚凰之事,但她们并不是**不检的人。”
明钦怔了一怔,想不到谭凝紫不但没有矢口否认,反而竭力澄清起来。几人面面相觑,免不得有些尴尬。
萧摇情淡笑道:“如今三界风气宽容,对于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多能平心看待,贵派女子众多,有些亲昵的行止也在所难免,璇卿妹子言语孟浪,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谭凝紫悠悠叹道:“灵魂禁咒不知从何缘起,我门得天孙传承,历代师长多有深受其害的。几位道听途说只怕不知根底,我身为天女门掌门大弟子,不得不为之辩白。性取向是先天形成且难以改变的,她们喜欢女人就如同你们喜欢男人一般无二,这并不是特殊的癖好,而是无可奈何的事。”
明钦面色古怪,猛然想起谭凝紫和庞韶之间的异样,微微恍然起来。
谭凝紫看明钦一副有悟于心的神色,偏是难以辩白,不由地又气又怒,明媚的眼眸泛起泪光。
万岁狐王轻咳道:“花某修道有年、足历九州,也算有些见闻。据我所见,谭姑娘说法虽是不错,这样的先天性向却十分有限。从前那些娈童,多是被势利引诱逼迫而来。好此道的都是喜爱其姣好如妇女的一面,从不见什么须眉男子充当其间。”
“换而言之,娈童只是一种类似妇女的玩物,远远谈不上同性相恋。我看三界之内并没有什么同性之恋,你看那些声称同性伴侣的人,多半也有些攻受之分,可见只是肉身相同,灵魂仍是相异的,也许只是灵魂在转世的时候没有处理好罢。所以贵派若是les之风过盛,未必全是灵魂禁咒的缘故,或者倒是门内风气所致。”
“狐王识见通达,只是仍然有些误会。”谭凝紫解释道:“狐王所说同志之间的阴阳之别其实也是不确的。真正的les并不会把对方当作男人看待,也不会看重那些男性化的特质,而仅仅是欣赏对方作为女性的柔美、精致。当然我不是les,我只是没有找到喜欢的男人。”
明钦失笑道:“咱们又不好男风,好比镜里观花,水中望月,如何能说得清。想来总是各人的好恶,事不关己罢了。”
万岁狐王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从前倒还没什么,晚近从外天域传来一种猩猩血之毒,十分凶厉,不幸染中的绝难苟免。此毒在男同之间极为猖獗,甚至祸及许多无辜女子,所以仙家不得不采取一种审慎的态度。”
明钦心念微转,想起在天女门学道的荆眉妩心头咯噔一跳,既然天女门拉拉之风很盛,别人倒无甚相干,若是荆眉妩让人掰弯了可是很难接受的事。暗暗打定主意这次上迢递崖一定得把她接出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来凡人喜欢听一些无稽之谈,信口诬人,津津乐道。流俗成风,也无可究诘。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确是无可奈何的事。”
萧摇情大生感触,款款说道:“譬如我和璇卿妹子的事,而今已成三界一桩公案,《西游记》一出,更不知多少人骂我们罪有应得。实情却尽有大谬不然的,说出来谁肯相信。”
“愿闻其详。”明钦生起好奇之心,饶有兴致的道。
“市井传言,我家盗取了祭赛国金光寺的佛宝舍利,却不知这佛宝原本就是我家的,所谓盗取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萧摇情叹息道:“说来话长,昔年龙族全盛之时,大到江河湖海,小到一城一国,莫不有龙王镇守。世叔雅号‘万岁狐王’,自是称赞他修道日久,寿元绵长。我父王号为万圣,却是因为龙族有这么个祭祀鬼神的庆典,父王便是主祭之人,因此封地唤作祭赛国,亦是祭祀酬神的意思。”
“佛宝是高僧大德真元凝结之物,道家称之为元丹,佛家则唤作舍利,可以用来超渡亡鬼。父王特地建了一所金光寺供奉。国无怨鬼,自然风调雨顺。祭赛国能得四方进贡,一则是父王位尊,一则也是仗赖佛宝通灵。后来龙族衰落,恐遭神、人的报复,只得让出祭赛国,搬到乱石山碧波潭居住。佛宝本是无主之物,惟有德者居之,父王初不欲据为己有。只是那国王不是个贤明之人,九头驸马势蹙来投,颇思有所振作,父王一心爱我,这才将宝物收回,却不料遭致杀身之祸。”
萧摇情谈起旧事,顿时面有戚容。
万岁狐王摇头道:“人族古来有许多志洁行廉,智慧渊溥的人士我是很佩服的。可惜千年以降日趋堕落,无德失耻的也很不少。近些年坊间流传的一些戏剧,更是自欺欺人,落笔荒唐。有人因摇情在《西游记》中形象不佳,便乱泼污水,捏造她初许西海龙子,私通九头驸马的恶事,诬人于奸盗,这不是逼人去死吗?自古‘同姓不婚’,昭彰易明,又有个《猪八戒佚事》,以东海龙女婚配西海龙子,不察四海龙王皆是兄弟,岂能公然为此败坏伦常之事。真不知是陋学无知,还是愚氓易欺。”
“九头驸马原本是六大妖王中的凶水九婴之后,当初妖族和龙族结盟,共御人族,两人因此许婚。后来九婴败死,九头驸马无处容身,摇情不以贫贱易心,放到人世间亦是大可称道的。有一不善,而众恶归焉。世俗之情何以不能相容至于如此。”
第205章 灵宝难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5章 灵宝难成 萧摇情咬牙切齿的道:“可恨天庭为了斩除异己,不但将我阖门诛戮,又要逼取佛宝的咒文,将我母拘絷在金光寺塔顶,百般荼毒。我母也深知守此秘密尚能苟且残喘,倘若吐露实情,必然难逃一死。我不能救母亲逃脱苦海,真是枉为人子,愧生世间。”
明钦听万圣公主说的入情入理,不似作伪,也自将信将疑。万岁狐王念及万圣龙王一家的惨状,摇头咨嗟,大生感触。倒是花璇卿面带冷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钦小心试探道:“传闻表姐夫平天大圣被四大金刚拿往西方,也不知判了多少刑期,舅舅和表姐可曾为他打点一二,早些释放出来夫妻团圆。”
花璇卿轻叹道:“你看我这副鬼模样哪有本事与他打点。况且他得罪了天庭玉帝,羁押在灵山佛祖跟前看管还好些,他儿子红孩儿做了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总还有些香火之情。若是被遣返天宫,还有的罪受呢?我原本图他神通广大,可以执掌门户。谁知他却背着我资助九头虫图谋不轨,若非爹爹洞烛机先,早定脱身之计。我死了还是个糊涂鬼呢。”
萧摇情面有惭色,歉然道:“也是我们对天庭估算不足,料不到中枢反应如此之快,且又通告灵山,合兵进剿,这才一败涂地。”
西行除妖诸战役大都是先引蛇出洞,再援引普天神将,擒王枭首,扫荡巢穴。一来易于让妖怪们放松警惕,难以广泛联合,从而个个击破。二来不致于激起妖界强烈对抗,酿成三界大战。除了一些天神佛菩萨的家人弟子坐骑妖兽,牛魔王和九龙虫都算是妖族极具实力的魔头了,一个是后起七圣之首,一个是凶水九婴之子,不论是神通修为还是在妖界的号召力都是屈指可数的。
妖界的大魔神们往往对天庭灵山没什么恭顺之心,说暗蓄反心谋图不轨自不是空穴来风,说揭竿而起、高张反帜却也不至于,若是天庭姑息以待,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唐僧师徒路阻火焰山,孙悟空上门求借芭蕉扇,牛魔王与他大斗一场,中途还歇手到碧波潭万圣龙王处赴宴,丝毫没有察觉到天庭已经通告了灵山,调兵遣将了。牛魔王和万圣龙王于会商议,尚以为无关大计,可以小心免祸,哪知回去便被仙家布下天罗地网,一鼓生擒。到了进剿碧波潭,则由天庭暗中调派二郎神兄弟,谎称是打猎路过,想那灌江口和火焰山相涉何远,这也不必深究了。非说打猎也是有的,不过猎的正是万圣龙王一家罢了。
花璇卿嗤笑道:“从来做贼的讲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倒好偷个佛宝还搅出一场血雨,祭赛国上下人心惶惶,天庭岂有不加罪的道理?况且你还胆大包天偷取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简直不知死活。有心人都知道西王母比之玉帝和道祖还要难缠十倍,铁扇仙何等的简傲自负,在蟠桃会上使酒骂了西王母几句,便被贬下凡来。三界中被她借故黜落的神仙都不知有多少。”
萧摇情平素颇以智计自诩,被花璇卿奚落了几句大感难堪,沉着脸道:“咱们四灵之族固然是今非昔比,但也不能伸直了脖颈,任人宰割。天庭政事腐秽,三界负冤叫屈的如同恒河沙数。无非是天庭掌握了法宝秘奥,只好无奈隐忍。当时若是几件先天灵宝研制成功,积雷山、碧波潭两战也不会死伤那么惨。”
“真是志气可嘉。”花璇卿撇嘴道:“我看你把这事看得太容易了。这千万年来,修士不乏精通炼器之术的,又有哪个炼制出先天灵宝来。即便太上老君也只炼制一些兵器、丹药,若是番天印、阴阳镜之流的灵宝可以仿制,早就可以充斥仙界,人手一枚了。灵宝研制不出也就罢了,别又闹出什么差错,血雨霏霏,前车可鉴呢?”
萧摇情脸庞通红,原来祭赛国那场血雨并非万圣龙王和九龙虫有意为之,而是灵宝炼制之间出了差池,造成丹炉爆炸,彤云炽火弥散空中,激成暴雨下降都成赤色,从而引起天庭的警觉。
封神之战以后,天庭形成规模庞大的神仙机构,数千来更日趋完密甚至冗余,先天灵宝久已没有出现于人前,私家炼至灵宝更是天条明令禁止的事,道者纵然有能力仿制出先天灵宝也根本没有条件。
万岁狐王不想在花璇卿跟前过多谈论这些生杀之事,她神魂孱弱,极易疲困,稍坐了一会儿便告罪回到七宝葫芦中去。几人漫无边际的聊了片刻,加之天色已晚,狐王遂安排仆佣带着明、谭两人到客房休息。
明钦见万岁狐王话不枝蔓,更丝毫没有提及月绝书的事,反而觉得有些反常。先天法宝之所以珍奇无比,威力巨大,完全是由于其中蕴藏着先天元力,后人不明就里,难以仿制的缘故。
月宫天子在天界地位超然,四尊八神以降也算是硕果仅存的了,盘古、鸿钧时代的神庭,差不多也只有太上老君和西王母能至今屹立不倒,东王公尚且投闲置散,八神更是分崩离析,势力几乎都烟消瓦解,不占地位。是以月绝书一出,不论知与不知都暗怀凯觎,万岁狐王听说明、谭两人要到迢递崖去竟然无一语涉及此事,和他的睿智明断可是太不相符了。
明钦暗怀心事这一夜也睡不安稳,到了天明,谭凝紫便来敲门叫他及早启程。明钦亦无意久留,谁知找仆妇一问,才知道万岁狐王和萧摇情天未亮便带了百十个小妖出洞去了。
“该不会是劫盗去了吧。”明钦哑然失笑,世间万类要想立足于世总得有个营生,妖怪占山为王倒是情理中事。
仆妇言语支吾,只管摇头。明钦又问何时能回,也只推说不知。
两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的回到偏厅里等候。过了片刻,又有仆妇送上餐饭,问两人有何要求,礼数却也周到。
两人随意吃了一点,谭凝紫放下碗筷,凝眉道:“钦之,这万岁狐王既是你舅舅,在此作客原没什么不妥。不过咱们还有正事,不好在此多所耽搁。不如留书一封,先行赶路吧。”
明钦点头称是,心想万岁狐王不在家也好,省得面辞不下,去留两难。
两人溜进书房,借着纸笔写了一张便笺。
“舅父大人钧启:甥男有事先行,容后再会。不及面辞,再拜。依依。”
然后用镇纸压了,避开洞中的妖丁、仆妇,趁隙夺门而去。
第206章 大道通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6章 大道通天 万雷山重岩叠嶂,地势险峻,潜伏了不少妖禽猛兽。照理说应该畏避难行才是。
不过仙界有大别于凡间的地方,凡间土地广袤,官府往往治力不足,到了乡间僻野就需要礼制自行约束,组织乡勇自卫。因此险山恶水之间易于强盗盘踞,官府也难以纠治。
相较起来,仙家的能力强胜百倍,昊天玉帝统御三界,远近服膺,内无变乱,这劫盗的勾当是难以通行了。不过若说仙界再没有劫盗的势力又不合于事实。古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拿来形容劫盗亦在再恰当没有的。
推说起来从来有百害无一利的势力要算流*氓,而流*氓之所以难治,皆因他是于社会无孔无入的,做官就是贪官污吏,行商就是奸狡之徒,为民又是盗匪恶霸,而这些流*氓势力又极容易臭味相投,打成一片,所以有官商勾结、官匪勾连,归根到底无非这一股流*氓气质作祟。
据说如今仙界堪称是遍地黄金,因那主持天庭的截教门徒都是些湿生卵化之流,文化极低,所以流*氓自尔大行其道,大发横财,以往只晓得打家劫舍的流*氓强盗也衣冠楚楚的高谈国计民生,做起生意来。当然骨子里还是无大变化的,甭管他嘴上唱什么调子,总还是本行的习气,‘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也许是万雷山鬼怪太盛的缘故,幸而没有被仙家圈占起来,大建牌坊。从前一些文人墨客常喜欢发思古之幽情,这和神仙思凡下界的道理是很相近的,随着人类的器物文明日趋精进,种种繁密的律法和人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让一些人感觉到作茧自缚的痛苦。
老子在数千年前就察觉到这种苦痛,从而发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法令滋彰,盗贼多有’的感触,可是器物文明在和自然胶葛数千年之后终于又突飞猛进,为了便于世界竞争的需要,除了迎头赶上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事实上器物文明除了一些便利以外,并不能给予人类更多的安适之感,孔子曾经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竟不知何时才能得一根本解决。
…………
万雷山地处偏僻,除了一些凶禽猛兽很少人类踪迹。对于明钦和谭凝紫这样的道行之士来说,反而觉得一路坦夷。他们在山中修道多年,不免觉得凶禽猛兽易与,人心谲诈难防。
行了半个时辰路程,眼见便出了山口,前方现出一片崭削的山壁,高可数十丈,树荫蔽天,山径狭窄,瞧起来甚是险恶。
谭凝紫松了口气,和颜悦色的道:“过了这一带就是‘天孙峡’了,咱们抓紧赶路,最迟晚上也该到了。”
明钦轻哦一声,想到不久就能见到荆眉妩,顿时心情大好。
一声隆隆响声传来,几驾仙车从山道间缓缓驶了过来,这仙车造作精巧,履险如夷,仿佛古人乘坐的轿子,所以又叫作仙轿,沿着山径七拐八折看似迂远,却也来得甚快。
两人不约而同缓下脚步,站到道旁宽阔的所在,打算让过仙轿再行赶路。就见前面的仙轿堪堪拐进狭道,山顶陡然响起一阵轰隆大震,几块磨盘大的巨石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仙轿躲闪不及,轿头立时被砸塌半边,横在道中。后面的几驾仙轿不防有此,慌忙中纷纷停定,挤作一团。
仙轿中的人反应也是极快,后面的仙轿一停,立时冲出几个身手利落的大汉,将中间的仙轿团团护定。
仙轿中坐了一个形貌高大的道士,生得方脸大耳,面皮红润,戴着金灿灿的道冠、紫袍宽绰甚有威仪,腼着肚腩靠在软椅上微微有些发福。
变起仓猝,道士猛吃一惊,直起身子问:“怎么回事,支县尉,这都什么年月了,难道你地皇县的治下还有劫盗不成?”
陪在他的身边的正是地皇县的县尉支登天,他最近也有些焦头烂额,雷府的四大天君忽然追究起学宫驾车撞人的案子,把他儿子拘絷了起来。刚刚打点停当,御史台又接到举报,说已故白县丞拿了他许多不法证据,还好他支家的能量大,免官的文书下到县里却被主簿留中不发。同车的道士却是新调来的郡守,据说跟天师府关系非凡,今要路过地皇县上任,阖县仙官自然得好生奉承一番,一早便由支登天率着仙轿跑到五十里外迎接,主簿、县令则领着大小仙官在驿馆等候。
支登天料不到一向太平的地界出了变故,陪着小心道:“郡守大人请稍安勿躁,待卑职下去察探一番。”
李火云摇摇头推开车门,皱眉道:“我看这就是有人蓄意为之,留在车里未必安全。”
话音未落,果听的四面传来喊杀之声,许多舞刀弄剑的小妖大声鼓噪从山壁上滑下,树荫里冲出,呜呜怪叫着围杀上来倒也颇有声势。为首是一个手提银叉的女将,穿一袭月白色的皮铠,头戴鱼鳍盔,身姿窈窕,极有风韵。
“怎么是她?”
明钦目瞪口呆,原来这女将就是万圣公主萧摇情,他觑目打量,却没有找到万岁狐王的影子,更不知她为何要拦住这队仙轿的去路。
李火云一下仙轿,支登天手下的便衣缉查个个如临大敌,众星拱月一般将他护卫在核心。
李火云一看头前的仙轿被砸的不成样子,大怒道:“都围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支登天恍然大悟,想到那仙轿中坐的是李火云的两个徒弟,指着一众缉查叱责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郡守大人的高足有没有伤损。若有差池,拿你们是问。”
好在李火云的徒弟都有些修为在身,不等众缉查上前,两个灰头土脸的男女倒从残破的仙轿里挣脱出来。
两人却也仪表不俗,男的高大英俊,女的面容娇美,只是形容狼狈,稍稍有些减色。
“关保,金儿,你俩没事吧。”李火云脸色稍霁,关切的问。
“徒儿学艺不精,却劳师尊挂念。”两人惭恧的摇摇头,感慨道:“想不到这仙家地域也有强人劫盗,真是闻所未闻。”
“没事就好。”李火云宽慰道:“你俩随为师来到仙界,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骄惰。……支县尉,去看看是些什么人斗胆挡住我们的去路。”
第207章 狭路相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7章 狭路相逢 三界中向来有五虫的说法,所谓毛、羽、鳞、介、倮,都是指其体表形态而言,在轩辕黄帝创制衣裳以前,人族大约还有一个皮革或草叶蔽体的时期,禽畜未进化的至今仍只能以体毛肤革来御寒,称之为‘天衣’。
人族自打有了衣裳毛发便日趋退化,而今遍布三界,以肤色划分,又有五类种别。中夏则为黄种,体毛最细少,人常以为是种族进化较美善的凭证,然而未经详密之考察也不易妄下结论。
至于仙界的四灵族裔即便能直立行走,稍通人理,形貌和人族仍有明显区别,体毛繁密也至为明显。支登天久在仙府,对地皇县辖下的仙民结构十分稔熟,打量着群情鼓舞的小妖,见他们都是抡刀挎剑,顿时嗤之以鼻,睁目大喝道:“本官乃是地皇县的县尉,你是哪里的土司,竟敢坏我的仙轿,截我的去路,想造反不成?”
萧摇情轻哼一声,振着银叉道:“来的可是火焰山的土地,这里有故人求见。”
支登天怔了一怔,回头望着李火云露出询问的神色。
李火云脸色微变,随即镇定下来,干咳道:“本官初来乍到,平素在天界没什么亲故,我等不要中了歹人的奸计。支县尉,你在头前开路,若有奸人敢图谋不轨,立即格杀,不得有误。”
说完,便打开轿门,大马金刀的坐了回去。
支登天精神一振,摆手让一众缉查排开阵势,个个手执着半尺长的火枪,严阵以待。这种‘穿云枪’全是以仙家手法炼制,充以灵石火籽,应手即发,威力胜过弓弩十倍。
从来两相较技,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穿云枪可谓是兼而有之。机括一发,毙敌于百步之外,比之强劲的弓弩犹有过之,更勿论长不逾丈的枪矛了。而小巧敏捷,不可提防之处又胜过一应暗器,真是糅合短、长,险强俱胜。
可惊的是使用起来又十分便利,不比长枪大戟,或者无影暗器,要想有所成就必得数年苦功不可,且资质绝佳的人也未必能修炼到这种地步。是以世人极称仙界已进入灵器制胜的时代,亦不是张大其辞。
而妖怪修行多半还要依恃其种力,若是豺狼虎豹修成人形自然较人类为强,若是狐兔獐貉之流,气力或许还不如常人。是以许多妖兽即便稍有智能,往往还受制于山居的猎户,也是毫不奇怪的。
支登天手下虽然不多,眼见群妖皆是手弄金铁,器械銛利相差十倍,只道这些小妖不识厉害,底气更足了几分。高声嚷道:“郡守大人跟你们没什么亲戚好认,都给本官闪开了,免得送了性命。若敢道半个不字,让尔等血溅五步。”
他掌管全县缉盗,到底见过些世面,话音刚落,便手起两枪,砰砰打到近前小妖手捉的钢刀上,火籽迸射,势可开碑裂石,两个小妖惊呼一声,钢刀拿捏不住掉落在地,刀背已经弯的不成样子。
萧摇情面寒如水,冷冷道:“看来你是倚恃利器不讲道理了。看你是地皇县的仙官,我本不想和你为难,你若是现在退走,我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好大的口气。”支登天目光灼灼的盯着萧摇情,嘴唇一阵发干,他早注意到这个美貌非凡的女郎,只是李郡守跟前不敢太过放肆,见她一副凛若霜雪的模样,一团邪火噗噗冒将上来,摆手道:“这女匪首竟然毁坏本县的仙轿,从犯可以不究,主犯必须伏法,来人,把她给我绑了,贼盗若敢抵抗,可鸣枪射击,就地格杀。”
明钦和谭凝紫站在十步之外,眼见双方就要大动干戈,不由暗暗担忧。先前在芙蓉楼解救沈荷裳和澹容瑜,明钦和支登天曾交过手,识得穿云枪的厉害。他刚才突开两枪打掉小妖的钢刀加以震慑也很见威力,反观萧摇情的部下小妖即便体格强胜一些,面对铦利的火器也休想扭转局面。
人族得利器的资助得以和四灵相敌而战胜,从石器到铜器、再到金铁,伴随着利器的锋劲则是争斗的残酷和同类的戕害,细想一下又哪里分辨的出人类在利用武器厮杀还是利器在操控人类相残呢?到底中夏有文明气象,很早便发明武以止戈之意,又有偃武修文的政理,乃谓自知者明,自胜者强。无奈西人并不以金铁之利为止端,俟利器得一番改良之后,遍世界虐毒同类,为护国保种起见,中夏亦不得不更新自卫之能力。
仙家之的制作大抵以阴阳五行为基础,和世间以机关算学为依据的枪炮似乎并不相通。阴阳五行在中夏发生极早,后来被儒家、道家、阴阳家各自吸收了一部分,泛滥入医学、风水、术数诸多领域,可惜不但没有越加明晰,反倒越来越神秘糊涂了。只有弓弩、火炮的制法用的还是机械算学,其中的渊源流变追溯起来必是极深的。
太元玉女原是盘古巨神的妻子,两人在开辟之初化生了主宰世界的四象八神,后来盘古归化,精魄演化成日月、山川、江河。皇天鸿钧、后土姜嫄成了神王神后,太元玉女升格成升太元圣母,之后皇天鸿钧暴戾恣雎、以神威自圣,一些天神怀怒出走,流徙到四方,将仙道传授于凡人,造就了赫赫有名的四大古国。
皇天鸿钧和太元圣母持道不同,势不免矛盾激化,结果鸿钧跑到奥林波斯山另立神庭,太元圣母称制,是以世间流传太元圣母即是鸿钧老祖,其实鸿钧是天、太元是道,是故太上老君《道德经》发明‘地法天、天法道’之义能大得太元圣母的宠信了。
至少从名义上来看,太元圣母不便也不欲为神王的,像则天女帝即便作了一任帝王,到了晚年仍不得不还政于李唐。在此社会结构中本就无可传承,况且道家讲究谦退,亦可想见太元圣母的为人。
太元圣母虽然不参与行政,传下的道教真可谓是万世一系。两大弟子,一个是元始天尊,掌阐教,一个是通天教主,掌截教。两教一管天,一管地,一掌生,一掌死,大约还不为谬说。
到了战国之际,遭逢数千年未有的大变,亦可谓是神仙历劫之时。像老子三大弟子,孔子、杨朱、庄周,后两人便在此时张大其说。和杨朱齐名的是墨翟,墨翟是墨家的钜子,有许多主张像天志、明鬼、兼爱、非攻。大抵是和儒家针锋相对的。
第208章 磁针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8章 磁针石 世人常说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其实并不准确。孔子的学问综合了往古以来的六艺之学,‘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即便‘儒’这个名目也是早已有之的,大抵夏商之时掌管神教,勾通天人之间的是巫觋。周公制礼作乐、排摈了这些怪力乱神的成分,神道一变而为礼乐,主持礼仪的就成了一辈多才与艺的师儒。
杨朱则是老子的弟子,他的学说里很有道家的色彩。是以一个人再如此天姿卓绝,也难以凭空创设一种学问出来,文化总有一个承袭增损的过程,只是越往古代书籍传写不易,甚至远在没有文字的时候只能凭籍口耳相传的方式,后人便无从知道其师徒授受的详细情形。
孔子、杨朱都是如此,墨翟又何莫不然呢?翟是指一种雉鸡,墨学又很有宗教色彩,从阐、截两教各得道之一体分庭抗礼的情形看来,无疑是得了通天教主的传承。
中夏流传的阴阳五行的论理向来称作玄学,和泰西蔚然大成的科学颇有短长抵牾,一般认为墨子遗经记载了许多机关、算学、物理、光学的智识比较富有科学色彩,可是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之后,这一派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墨子主张兼张、非攻,常能为小国抵御大国侵伐,是以十分注意战守之法,他制造的守城器械是工圣鲁班都莫可奈何的。
后日泰西兵强天下,非其种者俱惨遭蹂躏,中夏亦莫能例外。其间强弱之势虽有种种根源,兵械之不如却是最明白不过的。
截教的传承本是极盛的,封神之战中实力之强远非阐教所能望其项背,阐教门人虽然斥之为左道旁门,交起手来却每每落败。然而截教终归于凋丧略尽,全因不识顺逆之数,局度狭小,遂遭到一切仙家势力及西方教的联合压制,虽说是‘天亡之,非战之罪’,也颇有自取灭亡的因由,难以激起普遍的同情。
然而截教的师授法门毕竟是太元圣母的真传,本教虽然于封神一战土崩瓦解,墨子承其余意也曾和杨朱阐扬老子道德一样宣教于世间,及至始皇一统,两大显学即同告衰落、后继无人。
反是皇天鸿钧逃到希腊北部的奥林波斯山另立神庭,到了孙子宙斯神王血脉流入凡间渐具文明形态,后来虽经变乱,国破种亡难以血食。大道法门却被后人传承研习,几经周折竟然据科学之法创造出一套器物文明,比之仙家手段也不遑多让。
…………
明钦昨晚听了万圣公主一番言辞,也觉得万圣龙王一家并没必死之罪,无非是强弱易势,时运不济罢了。眼见她领着一干妖兵和支登天对峙起来,不免有几分担忧。
阴阳五形之说在中夏宣扬的神乎其神,道、儒、阴阳各家全都借重于它,甚至医卜星相也推之为至高理论,揆其实质则从经验而来,甚至不如科学得之实证为深切著明。义和团饮符水、念咒文,自以为有神佛护佑,刀枪不入,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仙界广御三界,耳目应不算蔽塞,不知萧摇情为何要做出这等螳臂当车的举动,置之于极危险的境地。
支登天一声令下,两个缉查仗恃着枪械之利耀武扬威的冲了上来,手臂一长向着萧摇情捉去。
“恶徒敢尔。”
萧摇情柳眉微扬,银叉舞动恰似银蛇匹练倏往倏来灵动已极,两个缉查方觉眼前一花,肩背已被叉背抽个正着,哀呼一声跌出老远。
“妖女竟然反抗,你不要命了。”
支登天勃然大怒,抬起穿云枪朝着萧摇情身旁喽罗疾射,砰訇响声中火苗吞吐,火籽喷发肉眼难视,分明是杀人立威的架式了。
萧摇情冷笑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浑身蓦然散发出一团碧色劲芒,光晕流转好似一片硕大的盾牌,半空中的火籽好像被照妖镜射住一般现出行迹,嗡然一声鸣响遁去踪迹。
一个缉查大叫一声捂住面孔,殷红的血迹从指缝间汩汩流出,剧痛难忍。
“这是怎么回事?”
支登天惊愕莫名,抓住缉查的手臂扯落下来,只见一颗火籽射在颧骨上,深可见骨,血污满脸触目惊心。
萧摇情冷笑道:“支县尉,我既然拦住你的去路,便不怕你火器凶恶。这是我和李火云的恩怨,你最好不要插手,倘若冥顽不灵,可莫怪我辣手无情了。劫余之人,本不惮杀生害命。”
“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反弹我的火籽?”
支登天骇然变色,疑虑丛丛。他身居县尉多年,深知穿云枪的厉害,从没听说一种法宝能将穿云枪打出的火籽挡回。故老相传有手绰飞箭的本事已是不可思议,而箭枝长可尺余,劲疾又远不及火籽,尚属人力之能及。火籽包藏阳砂,爆射开来寻常鬼怪都不敢抵挡,更别说于空射还,反中敌身了。
萧摇情叹道:“若不让你知些厉害,料想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且看此物。”
说着冷淡一笑,从胸甲中取出一块拳头大的玉石来。玉石形如心脏,光华如碧,萧摇情托着玉石往身前一举,轻喝声:“收——”
几个缉查端着穿云枪凝神戒备,猛觉得一股莫名吸力传来,手腕一震,登时拿捏不住,穿云枪眨眼即没,睁大眼睛看时,玉石上已经吸附了两支铁枪,萧摇情目露讥嘲的望着众人,抬手将铁枪剥落下来,丢给身边的小妖。
这一手着实慑的支登天等人瞠目结舌,萧摇情缓缓说道:“遥想当年神州陆沉,十万百姓同心死难,山海皆变为赤色。苌弘碧血,自有一段精魂不灭。石者,铁之母也。石有慈与不慈之分,慈石,见铁必吸,亦是因为浸染精魂之故。‘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我遍访厓山寻得这一块‘磁针石’,专为对付那齐天大圣的‘神珍铁’,你几把铁枪又算得甚么?还不快让李火云出来领死。他残灭我世叔摩云洞,钳没他百万家财,名为土地仙官,行的是盗匪勾当,还想逍遥法外吗?”
原来这李火云曾是火焰山的土地,他本是太上老君身边看炉的火工道人,只因孙悟空大闹天宫推倒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遂被贬下凡间。此人却精明得很,十分懂得因人成事,牛魔王反迹未彰,本无不赦之罪,更没有阖家诛戮的道理,可是万岁狐王是出名的富贵,李火云伺伏已久,于是便落井下石,撺掇猪八戒打死玉面公主,将偌大一个摩云洞占为己有。
当地去了牛魔王这个大妖圣,无人掣肘,他方才成了名符其实的土地仙差。又利用万岁狐王的家财结好天师府,混得是如水得鱼。近年凡间器利日谋更新,自然风貌大坏,不适于仙家居住,李火云才极力谋求升迁,得了个郡守之职,远来上任。
第209章 行者世家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09章 行者世家 这磁针石是天下金铁的克星,内蕴阴阳两气,一端生出引力,一端生出斥力,只要挨着它的磁场,一者可以尽收金铁利器,一者又可使诸般锐兵难以近身。
从前有一位忠良冤死,他的鲜血藏了三年化作玉石,玉石虽然是一种通灵之物,人们十分钟爱,但却未必有磁性。而寻常磁石又只有自性,没有灵性,世间磁石都能指示南北,这只是本能,未必能产生绝大神力。
文文山自言,‘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有丹心碧血浸濡千年才能兼具磁石神力和玉石德性,其消释世间兵铁的威能和佛家祭天金人、老君金刚琢相仿佛。
太上老君的金刚琢被他的坐骑青牛兕大王拿到下界为妖,任何杀伤手段都奈何不得,连佛祖金砂都被收走。磁针石虽然没有这等海纳百川的气度,但他对金铁的专一纯粹又非别的事物能及。
天庭对三界非同一般的掌控能力,便是建立在穿云枪为基础的新式灵器之上的,这种铁枪造价低廉,容易仿制,一枪在手,可以使一个寻常仙民具有和天人境修士相持的战力,堪称是道家点石成金之术的典范。只是过于以力为威也有极大弊病,仙吏行事大多横暴无人礼,每每引起仙民极大不满。
所以然者还是天庭貌为道家之体,实质用的则是刻剥之术,天条戒律看似严密,其实不过是‘御札三道’,罚酒、罚俸、罚款。自从科举废除以后,又没有合理的选材制度。卖官鬻爵,醉生梦死。
磁针石这等神妙全然出乎支登天意料之外,萧摇情手托‘磁针石’,恰似闲庭信步,默念口诀,璀璨的光华海浪一般涟涟而出,一众缉查把捏不住,穿云枪纷纷脱手而飞,陷进磁针石造设的磁场中。
支登天等人失了枪械,战力立时十去**,百十个小妖欢呼一声,舞动刀剑扑了上去,众缉查措手不及,人数又不能匹敌,且小妖中多有虎豹熊罴,毛长体壮的,一个照面便被扑倒在地,溃不成军,叫苦连天。
萧摇情放下心来,眉宇间露出喜色,闲暇间扭头望了退避在远处的明钦一眼,唇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
交战不过顿饭功夫,支登天一伙尽被反纽了起来,刀枪逼住动弹不得,只有李火云师徒躲在仙轿内,死锁了车门不肯打开。
萧摇情缓步走上前去,一振银叉喝道:“李火云,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方要敕令小妖上前拿人,一阵仙车轰鸣声由远而近,众人愕然回望,只见一驾小山似的仙车从山顶疾冲而下,到了路径弯曲难行的所在,蓦地离地数尺荡开两只铁翼凌空而起,左右不过数息之功,飞一般闯了过来。
这仙车裹着墨绿色的铁甲,双眼大似灯笼,比仙轿几乎高了一倍,来去如风好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明钦看这模样有些熟识,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仙车冲到近前,再度拔高,从堆叠着的仙轿头顶径直飞越,威风凛凛的压了下来,唬的一众小妖纷纷躲避,在场中腾出一个数丈方圆的空地。
稍时,仙车稳稳落定,一双男女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男的身躯瘦小,毛脸雷公嘴,是个猕猴之类,女的高鼻深目、体态腴美,身量足有九尺以外,穿了一件华美的雪缎短衣,露出骨肉均匀的手臂和粉光致致的大腿,肌肤虽不十分白晳,却有种细润的光泽,瞧起来不像是中夏人物。
萧摇情打量两人,微吃一惊,怀疑道:“你是……孙行者?”
那男的体貌短小,却是机巧非常,闻言笑道:“你这女菩萨倒也识相,只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了。我是小圣孙履真,孙行者乃是家师。这是我师傅的令爱千金月孛星,你又是何人,为何劫持李郡守的仙轿?”
这孙履真来头着实不小,他也是天生石猴,唐宪宗时奉佛旨保护唐半偈求取真解,一身本领得了齐天大圣真传。月孛星是孙行者的爱女,相传华光天王为救母亲扮作孙行者的相貌偷取蟠桃,天庭责令孙行者破案,悟空和华光天王交手,不敌他的金砖,倒是月孛星挺身而出擒捉华光,反败为胜。
若论战力,孙悟空可说是三界顶尖的了,即便二郎神、牛魔王之流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胜。但是仙家赌斗,法宝往往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综合比较起来,孙悟空就常常吃亏。
华光本是佛殿灯芯,天生火灵,三次显圣,神通广大。民间称为三眼灵耀马王爷的便是。其实在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华光曾是佑圣真君、真武大帝的佐使王灵官,孙悟空推倒八卦炉,要闯灵霄殿,被当值的王灵官截住大斗过一场。地位仿佛佛家的韦陀天,是道教护法镇山神将。
月孛星能够生擒华光,虽然是凭借了一件厉害法宝,神通已是让人侧目心惊了。若是再加上孙履真,萧摇情真是毫无胜算。
“原来是孙小圣。”萧摇情淡淡道:“我听说你扶保唐半偈求取经解,也是佛门有功之臣。一身本领青出于蓝,孙行者连‘神珍铁’都传了于你。这是要来打抱不平了吧。”
孙履真嘿然道:“此间是仙家界域,并没有人、妖敌我之分,行事要当以天条律法为依准,李火云是天庭钦命的郡守,你为何要私劫官轿,不惧天庭诛罚吗?”
萧摇情轻嗤道:“李火云对我积雷山、摩云洞阖宅生灵妄加屠戮,又私吞钱财献媚求进,执司受贿不检,我等求告无门这仇只好自己来报了。”
“摩云洞?你是玉面公主的甚么人?”孙履真微微皱眉,孙氏师徒取经路上打死的无门妖怪着实不少,当时受风气影响,对于妖怪多是不分良贱,一概诛死。自是结下了不少仇恨,如今风气转移,这比账也成了仙家一段难解的公案。
孙行者取经之后被佛陀封为斗战胜佛,成了联系佛道两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且‘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向只说他是天生石猴,无父无母,却未细想石头若无非常灵秀怎么能孕育出生命来呢?孙行者功成名就之后,便极力寻访他的生身父母,发觉他这一支也有古神血统,渊源不浅。
如今孙行者受天庭信用还在二郎神之上,长子奇都、次子罗猴,长女月孛、小女紫炁,奉命监军十一曜中的四余,兵柄直欲和托塔天王一家分庭抗礼,着实是炙手可热。
第210章 牛魔无罪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0章 牛魔无罪 李火云师徒一见来了救星,登时大喜过望。打开轿门鱼贯而出,和孙氏兄妹热络厮见。
“多亏贤兄妹及时赶到,否则我师徒三人定然性命不保。”李火云面带恳挚,感激涕零的称谢。
孙履真微微哂笑,李火云的为人他也偶有听闻,却不好当面揭破,冲着关保姐弟笑道:“陈世兄,你俩没伤着吧。”
陈关保摇着头道:“这仙家界域想不到也有强盗出没,连一郡郡守都敢劫夺,真是让人意外。”
原来李火云这双徒弟和孙行者大有渊源。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时候,曾在通天河左近的陈家庄歇马。观音莲池中的金鱼自号‘灵感大王’在通天河为妖,每年要陈家庄供献童男童女享用。孙行者打抱不平、收伏了灵感大王,救下他们姐弟。陈家庄父老感恩戴德,造下生祠供奉唐僧师徒,因此便结下不解之缘。
李火云为人八面玲珑,又要借重孙行者的名望,于是将陈家姐弟收为弟子,带在身边。
世间的庙宇兴废无常,若能香火世代不绝,甚至成为圣地,自然是神仙乐享其成的事。李火云传授陈家姐弟一些道术,让他们为唐僧师徒的庙祠看守门户,孙行者方今贵盛,自然要投桃报李,后辈之间颇有来往。
陈关保姐弟这次随师傅上天做官,少不得和孙氏通禀一下,恰好万雷山隐居着一位通风大圣,便是妖界赫赫有名的七大妖圣之一,他最近要过四千岁寿诞,妖界中有头有脸的妖仙都要来拜寿,孙行者成佛后天庭调用为大鸿胪,主管藩政院,因而派遣徒弟和女儿前来祝贺,并监察诸妖有无异动。
孙履真兄妹是有所为而来,当然不愿在万雷山中和妖界势力大打出手,和颜悦色的道:“若说积雷山一役,当年皆因我师傅借取芭蕉扇而起,是非功过我也有所耳闻。而今仙界皇宇清平、国泰民安,玉帝谦恭下士、偃武修文,定不会允许冤抑沉埋,仙民哀苦无告。这位施主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此事的原委写成诉状,倘若果然是执司之过,亦可申请天庭赔金,你看如何?”
萧摇情冷笑道:“诉状鸣冤不过是小可之事。怕只怕这状子写好了递不出去,就算送上有司,也无人敢接。冤沉海底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要招来杀人之祸。”
“何至于此。”孙履真笑道:“不瞒施主,你我本是同类,虽则当今是人皇御道,天条明令,万类平等。你不必害怕,我自不会害你。”
萧摇情淡淡道:“那我要状告李火云趁火打劫,谋我家私。残害摩云洞生灵五百余口,这一条可过得去吗?”
“一派胡言。”李火云面孔阴沉,色厉内荏的叫道:“小圣你莫要听信这妖女栽赃。牛魔王一家都是妖界强梁,横行霸道,荼毒百姓。且要捉吃唐长老,阻挠取经大业。我身为火焰山土地,理应襄助孙大圣除妖降魔,伸张正义。这妖女不过是牛魔余党,贼心不死,今日胆敢劫夺天庭仙官,公然与昊天上帝为敌,合该依法纠办,以儆效尤。”
孙履真微微皱眉,积雷山一役李火云撺掇猪八戒扫荡摩云洞,打死了牛魔王的爱妾,这一节着实让孙行者有口难言。他自从少年艺成和妖界几位大神通者结为兄弟,呼朋唤友不能说没有情谊。
后来大闹天宫被如来压到五行山下,饥餐铁丸,渴饮铜汁,尝尽人世凄凉,几个盟兄势尽而散,救不了也就罢了,苦熬五百年都未有一加探问,妖魔之沐猴而冠、天性凉薄也可谓尽致了。
及至和牛魔王撕破面皮,生死相搏,也是积渐而生的怨望。在号山枯树洞和牛魔王之子红孩儿相遇,红孩儿仗着三昧真火丝毫不讲情面,是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牛魔王夫妇难辞其咎。之后如意真仙和铁扇公主都因红孩儿之故不予落胎泉和芭蕉扇,亲见牛魔王又不肯通情。神通较技还有什么兄弟情面可言。
大抵妖族和天庭广有仇隙,孙行者、猪八戒、沙悟净之流一旦被仙佛收编,自尔排摈于妖怪之外,而这些人既为同类所不容,转而对仙佛死心踏地,对同种屠戮凶毒比之仙家犹有过之。这和凡间绿林豪客鄙弃朝廷鹰犬的情景同一途辙。
而孙、猪之流在三界之所以声誉极好,一是因为天庭在三界占统治地位,文人著书立说也都站在仙家的立场上,这些改邪归正之流当然极可称扬,置为型范了。二来唐僧师徒尽被封成佛菩萨,势利之情乐于称道,不免要涂脂抹粉、加以美化。
妖族子弟即便心怀怨恨,不耻其为人,凡夫也无从知道、更不在意。当年孙行者和牛魔王义结七兄弟,积雷山一役的枝节平民难以知道,结局则显而易见。牛魔王被监禁,玉面公主一家死无余类。公开的说法是猪八戒和李火云带领阴兵干的,孙行者似乎不知情,但这个欺兄害嫂的罪名足够让人敬而远之了。
当然天庭喜欢拿大义灭亲来恭维,天大地大不如天庭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玉皇大帝亲。如此一来,孔子说,‘子为父隐,父为子隐,而直在其中。’‘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就太有人性了,太不符合宇宙真理了。
大义是什么?大义就是仁。古人说,亲亲为仁。韩愈说,博爱是谓仁。灭亲又何来大义呢?
平心而论,牛魔王一家并没有什么罪过。铁扇公主和如意真仙的性质并不一样,如意真仙霸占落胎泉索要花红酒礼,还可以说是强盗行径。芭蕉扇则是人自家的,当地百姓欲求风调雨顺,备着礼品求她施法禳解,也是很寻常的事。况且八百里火焰山的形成缘于天庭平妖不利,让孙行者踢倒了八卦炉,跟牛魔王、铁扇仙没一点关系。这原本是天庭的失德,应该及早治理才是,乃至拖宕了五百年不闻不问,只将一个火工道人贬下凡间了事。
推本起来要治理火焰山的灾害,切近的办法就是请了铁扇仙出来,让她如法施为,扇个七七四十九扇永绝火患。乃至有些人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高举取经大业的旗帜,你借也不得借,不借也不得借。牛魔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里吃得了这个,虽然终被佛道两家联合拘捕,到底是虽败犹荣。
第211章 邀斗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1章 邀斗 李火云虽然说的疾言厉色,却深知不是万圣公主的对手,况且万雷山是通风大圣的地头,妖魔鬼怪还不知道有多少,若是孙履真兄妹不肯撑腰,休想囫囵过去。
他见孙履真有些不以为然,忙道:“小圣明察,那玉面公主本是个不孝不慈的人,她老子万岁狐王一死,她非但不守孝从制,反倒招赘了牛魔王入洞媾合;红孩儿修炼三百年,照人类算起来还未成年,却被赶到枯松涧另立门户,这是她作后母不贤。况且大圣奉佛旨上门借扇,她反率了妖兵顽抗,这不是死有余辜吗?”
“混账,不孝不慈犯了哪门子死罪?只许你们上门欺人,旁人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吗?”
明钦见萧摇情注意到他,这回又是替舅舅花千秋讨公道,人家非亲非故的尚且上前,他又怎好袖手旁观呢?及听李火云对花璇卿百般诬蔑,不由怒从心起,从来最无道德的人越喜欢拿道德非毁于人,是所谓以理杀人,比挥刀见血还要恶毒百倍。
李火云睨了明钦一眼,见他相貌文弱,就不怎么放在心上,皱了皱眉,轻斥道:“这里不关你事,休要胡言乱语。支县尉,你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影神图’之类的灵器,莫要让他要外面散播谣言,影响天庭的声誉。”
“这……”
支登天认出明钦就是芙蓉楼中火烧卢有道的修士,不由大吃一惊,他早将明钦的形貌转呈给几个冒牌雷将,四人不但没将明钦唬住,反而露出了马脚,受制于人,这些曲折哪会向他透露。支登天原以为明钦就算没被逮着,也必遑遑不可终日。哪料到会在这里碰上。
“怎么?”李火云察颜观色,心知有些蹊跷。
明钦瞄了萧摇情一眼,捋起袖子笑道:“世姐,原来这家伙就是谋害我舅舅一家的罪魁祸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听你方才说什么孝呀慈呀的,想必是个有道君子,今要拿你在舅舅跟前尽份孝心,君子有成人之美,料想道长必当乐意。”
李火云变色道:“原来你也是妖怪一路。”支登天连忙上前在他耳边密语一阵,点出先前那段过节。
萧摇情扯住明钦,小声道:“李火云不足道,孙履真兄妹可不是易与之辈。”
孙履真出来圆场道:“履真此来本是为了通风大圣的四千岁寿诞,大家同属四灵一脉,何必因为些陈年旧事伤了和气,女施主可否看我薄面,放李郡守过去。至于你的事情,还是写成诉状交与天庭公断为好,履真不才,可以代为禀呈,我孙氏并非轻诺寡信的人,施女莫非信之不过?”
孙行者本是个爱惜声誉的猴精,自古道,名满天下,谤亦随之。像孙悟空、二郎神这等享誉三界的奇杰也都不能幸免,人传二郎神将乃妹三圣母压到华山下,让她骨肉抛分,为人诟病。孙行者欺兄害嫂,虽不乏人文过饰非,为贤者讳,细索起来亦是难是遁形。孙履真深知其中隐情,当然不想师傅背这个黑祸,若是萧摇情肯赴诉天庭,从此真相大白于天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萧摇情冷笑道:“刚才只说了一条,李火云便心惊肉跳,恼羞成怒。若等我把后两条说出来,恐怕小圣也不乐于助成此事。”
孙履真哦了一声,失笑道:“何妨说来一听。”
萧摇情眼眸宁定,无喜无怒的道:“第二,我要告孙行者和二郎神,仗恃天威破败积雷山、碧波潭两处。师出无名,滥杀无辜。”
李火云一听她要告孙、杨二人,反而长出了口气,乜了乜孙履真,有些兴灾乐祸起来。望向萧摇情的目光也充满了怜悯之色。
天庭向来以律条森严著称,而孙、杨两人却能凭借一身修为,独力与天庭相抗,一个大闹天宫,一个劈山救母,迫使天庭都不得不另眼相待,从而在仙界取得第一流的声誉。一个成了佛门引重的妖圣,一个是听调不听宣的草头王,两人和天庭的关系虽然不是特别融洽,在非常时期却是很可倚仗的,怎么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妖怪轻易得罪。
孙履真怔了一怔,叹道:“这也使得。自古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倘若我孙氏真有过失,也不当自逸于天条之外。”
萧摇情略感意外,转念一想仙家惯会冠冕堂皇的说话,哪怕证据确凿也有的是开脱之法,微哂道:“这第三么,我要状告玉皇大帝和西天如来,以大义之名行不义之事,驱遣爪牙,残害我四灵一脉。”
“大胆。”李火云一口打断,连忙拿出诚惶诚恐的姿态,拱手遥祝道:“方今三界清平,海内晏安,你这妖女不思感恩图报,愿玉帝、佛老千秋万岁,永保皇统,怎敢造作妖言,煽惑风气。分明是包藏祸心,罪不容诛。”
孙履真不悦道:“我一心好言相劝,施女何苦执迷不悟。依你这说法,莫说我力薄难任。放眼三界之中,又有谁人能接你的状子?”
萧摇情淡淡道:“我也极知这不白之冤难以洗雪,‘反也难,顺也难,委曲求全也枉然’。大仇难报却也不必急在一时,但这李火云恶贯满盈,今日休想逃出天去。”
“好,”孙履真点头道:“咱们修道之人终要在手上见真章。便由孙某来领教施主的高招。倘若我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望施主网开一面,暂且放李郡守走路。”
“你要是输了呢?”萧摇情反问。
孙履真哑然失笑,他也走过西天之路,不知经历过几多艰险,不论修为还是实战经验在三界都是顶尖的,想要碰个对手都不容易,自不信萧摇情有能耐取胜。
陈关保从旁提醒道:“小圣兄弟,这妖女有一个什么‘磁针石’,能够吸附世间金铁,似乎非常厉害。你要和她赌斗,可要防着一手。”
孙履真暗吃一惊,他虽然见多识广,但三界法宝光怪陆离,总有未经见识过的,这却不可不防。一个神妙的法宝往往能当作撒手锏来使用,不动则已,一出则非死即伤,他们师徒都吃过不少苦头,若非身体淬炼的超凡入圣,几近于金刚不坏,难免在阴沟里翻船。
第212章 奏功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2章 奏功 话虽如此,孙氏师徒骁勇善战,平生不知会过多少仙佛妖怪,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萌生退志。
孙履真凝思片刻,旋又释然。定海神珍铁可是三界少有的绝世神兵,若非大禹治水后沉入东海不为凡俗所知,声光定不在十三神兵之下。故老相传,神珍铁是太上老君煅炼,后被大禹求去平治洪水,除了被青牛兕大王私携‘金刚琢’收去过之外,一向未曾失手。
由于书史缺略,儒生又不语怪力乱神,虽然盛称尧舜,对当时天人大战的枝节却不得备细。因见神珍铁能长短如意,遂以为是大禹用来测量海水深浅的,恐怕未得事情真相。
自三皇五帝以来,人族圣贤辈出,蒸蒸日上,极大威胁到三界格局,帝挚即位不久,六大妖神联合十二孽龙水陆并进,天皇帝俊竟坐观成败,之后尧帝临危受命,季女瑶姬屠灭十二孽龙,帝俊便公然左袒妖族,派出十大金乌皇子晒死瑶姬。而其间有对人族抱同情态度的要推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是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化生四大天尊之一,四灵中水族的主神。当年孙行者被黄风怪的‘三昧神风’吹伤,又曾遭遇铁扇仙的芭蕉扇,都是籍着灵吉菩萨的‘定风丹’才有一战之力。从中可看出这定海神针和定风丹乃是一种道理。
龙族纵洪水为害,兴风作浪,人类除了高垒深堑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禹的父亲鲧窃取天帝的息壤构造堤坝,事发后被帝俊派遣火神祝融诛死。流俗以为鲧用堵不用疏,治水无功,似亦未得真实,五行以土克水,修筑堤坝至今都是很实用的方法,绝非鲧获罪的根本。
息壤是帝俊之物,他阴助龙族借故杀死鲧这个能和龙族一较长短的大将,却未料到太上老君送给大禹一定海神针。龙族裹胁洪涛从龙关直下,肆虐九土,大禹开凿龙门,用定海神针化作巨闸截住龙族归路,洪涛成了无源之水,假以时日,自然便散入九州山川,不能为害,水族逆流而上,只有少数能够复返大海,因此有鲤鱼跃龙门之说。
然而这只是‘神珍铁’长短如意之一端,揆其定名宜必有使风涛偃息的威能,俗传孙行者步战为长,水战为短,大约于此神兵的个中奥妙还未能发挥尽致。
孙行者修成正果之后将神珍铁存放在花果山,作为镇山之宝。孙履真得通臂猿的指点领悟其中道机,学成诸般变化,颇知神珍铁的功果,自然不信什么‘磁针石’能和金刚琢相埒,收取他的神兵。
自古修行千年即便未受仙篆都堪称神灵了,若能得高人点拨,成就更加不可限量。当年红孩儿修行区区三百年,都让孙行者大触霉头。论起修行年月孙履真比之万圣公主颇有不如,然而他是佛门真传,因缘授受不比常人。
…………
“既是如此。我就来领教施主的磁针石。”
孙履真抬手从耳朵里取出神珍铁,那神铁迎风便长,化作一条碗口粗细,数尺长短的铁棒,两头镶以金箍,密纹着龙章凤篆,端得是乌金幽沉,流光溢彩。
萧摇情心知不能善了,冷笑一声,手振银叉抢上。神珍铁是出了名的沉重,有一万三千五百斤,这样的兵器只要能施展起来,定然让对手压力倍增。
神珍铁是太上老君煅炼,类似的兵器整个天界也找不出多少,萧摇情的三叉戟逊色许多,接战间也不敢和铁棒硬碰,斗不数合,便有些怯软起来,落在下风。
大凡兵器越重走的越是威猛一路,所谓一力降十会,惯于以拙破巧。孙履真这路棒子却有些不拘常格,大抵孙氏师徒修的是金刚佛力,骨骼虽小,最是浑身神力,不知疲累,当年号称大力的牛魔王都未能以气力取胜,铁棒拎在手上却似稻草一般,疾风骤雨,密不透风,外人看来丝毫察觉不出有万斤之重,千钧之力。
再撑持数合,萧摇情见他来势汹汹,百忙中使个分浪掀波的身法,银叉疾刺退了数步之地,幻了‘磁针石’出来,往道旁的山岩上一引。
孙履真棒法精强,将萧摇情逼的银叉散乱,正要卖个破绽将她生擒活捉,猛见萧摇情掏出一块碧绿玉石微微一晃,一股大力从铁棒上突兀传来,力劈的招式蓦地斜刺里撩了出去,去势如疾箭一般,卟的插进崖边的岩壁中,深几逾尺。
却是萧摇情见他神铁猛恶,不敢用吸字诀,以免收留不出,打出个好歹来,这个斥字诀奇兵突出将铁棒的势头引向一旁,孙履真不防有此,也是‘磁石针’名不虚传,他这两臂间千钧之力都转移到崖壁之上。萧摇情也不追赶,顺势退了两步,拱手道:“承让了。”
孙履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振臂将铁棒从崖上拔出,见萧摇情一副见好就收的样子,也不好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挠着脑袋讪然道:“这……磁针石,果然有些门道。”
李火云做梦都未料到孙履真会落败认输,黑着脸道:“小圣,咱们是天庭仙宦,一举一动皆当以仙家体面为重,怎么能跟邪魔外道讲什么单打独斗。坐看他们左道凶肆。”
月孛星见孙履真面有难色,轻嗤道:“你慌个什么。待我会会她那个什么磁针石。”
说着走上前去,斜睨了萧摇情一眼,有恃无恐的道:“你这妖女真不晓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拦劫天庭命官,若是让你得逞了,天庭的颜面何存?我劝你还是就此罢手为好,我月孛星可不像师哥那么好相与,倘若动起手来只怕你性命难保。”
萧摇情脸色数变,自逃得性命之后她便想方设法寻求法宝向孙行者报仇,好不容易觅得这一块‘磁针石’,有望克制神珍铁,哪知孙行者早已今非昔比,麾下有的是精兵强将,长女月孛星一败华光天王名传三界,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萧摇情暗咬银牙,方要拼死一战。明钦打量月孛星,冷笑道:“你倒是敢夸口,想你们孙氏也是天界名门,怎么只会些车轮战的下三滥招数。”
月孛星绽唇一笑,露出编贝般的细密玉齿,她也不生气,悠然道:“你要是觉得我占了便宜,大可以并肩子一起上呀,若能胜得了我,莫说今日这事悉听尊便,日后遇上了我立马退避三舍。若是没本事,就乖乖让开道路,免动刀兵。”
第213章 刑天颅骨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3章 刑天颅骨 月孛星眼睛微微一眯,念动真言,掌心盘旋着金光紫雾,倏时现出一个晶莹如玉的骷髅来。她曲指在头盖上敲了敲,仰了仰下巴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明钦行事素来谨慎,暗暗起疑:“不知这骷髅有何厉害?”
道门有一路‘呼名拿人’的本事,源远流长,十分厉害。名就是魂,至少也跟神魂有紧密联系,所以有些中了邪的人,要跑到高处唤他的名字,俗作‘叫魂’。屈原有‘招魂’一诗,便是据此风俗而作。
一些修行者则根据这种原理修炼出拘魂的法术或法宝。封神战时,商纣大将张桂芳最是精擅此道,一呼对手姓名,无不应声落马。法宝则有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玉净瓶,若是应声答口,瞬时被装了进去,贴上封条,一时三刻化为脓水。
但是这类手段似乎有个问题,若是交手之时不知道敌手姓名,或者叫了名号,对方畏怯不肯答应,这又该怎么是好?
萧摇情显然想到这个破绽,扯住明钦的衣袖,摇头道:“不要随便答口。”
月孛星莞尔笑道:“既然不敢答应,那不是低头认输了吗?其实我要拿你,你答不答应也是一样。”
萧摇情心头凛然,这种呼名道姓的打法多少还有一些前古时候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的风范,不像后日争斗毒药暗箭无所不用其极。呼名只怕就是个光明磊落的意思,并不影响宝物的效力。
萧摇情骑虎难下,踌蹰不决。明钦自知修为有限,和孙氏兄妹相较起来,恐怕只有隐遁逃命的份。
“还不散开。”
月孛星面上似笑非笑,掌心在骷髅顶上咚咚敲击起来,明、萧两人首当其冲,只见那头骨的孔窍中烟雾缭绕,一片空澄之色,霎时间仿佛置身于无量高的空际,一阵头晕目眩。
这还是月孛星没有特意锁拿两人的神魂,否则三日内便要神消气散。你道这骷髅为何这般厉害?三界内道法最强的要算神庭中的主神,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以下,要数四大天尊和八大天神,八大天神:天、地、风、雷、水、火、山、泽。
天就是刑天,刑是型范的意思,天指皇天鸿钧,刑天犹言次天,他本是鸿钧的兄弟,大名鸿烈,爵位自次王。皇天鸿钧逼宫失败,逃出神庭之后。刑天鸿烈和帝俊争当神王,帝俊斩掉了他的头颅,葬到常羊山,常羊,犹言藏阳也。刑天虽然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但是已经无能为力了。
刑天代表的是天之元力,头颅中的神力自然非同小可。华光是佛殿灯芯,火灵之体,若不是这等神物,哪能胜得过他。
萧、明两人接触到刑天头颅的元力,好像置身于没有边际的空域,神魂萎靡难以措力。本来修士上天入地,以泛游四极为乐,不应该害怕高处,但人的承受能力总有个限度,仙道无非是拓展了这个限度罢了,在千百丈的高空任意往来还不算难事,真要到了茫无边际的宇宙又是另一种光景,况且刑天头颅将人慑入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加深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月孛星敲击颅骨信步而走,骷髅孔窍中喷出霞光云气,好像一头莫可名状的怪兽,数丈之内氲氤旋生,有置身云端之感。谭凝紫想要上前助力,稍一靠近便觉得头晕目眩,神魂一阵飘荡。
一众小妖眼见主将被制,离的近的吃醉酒般软倒在地,稍远的怪叫一声,四散窜伏而去。
正在无计可施的关头,半空中蓦的迸出一道神光,砰然打到颅骨上,月孛星如受电击,扭头喝道:“颜舜英,你做什么?”
敢情仙车中还坐着两个人,只是外间两不相让,无暇注意于此,两人似乎事不关己,一直也没有现身,直到月孛星敲击天颅,大展神威,这才挺身而出。
两人都是年轻的美貌女子,正是多时不见的燕秋晴和颜舜英。
颜舜英保护卢有道巡行诸天,因卢有道在芙蓉楼被一把火烧的狼狈,躲在地皇县装病。燕秋晴在县衙任职,和她常有接触,交情便日见亲密起来。
这次支登天率众迎接李郡守,颜舜英是西河帅府将门之女,和孙氏兄妹素常有些来往,当然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两人早前便看到明钦混在萧摇情的队伍里,当着地皇县一干公人的面本不好厮见,可是月孛星祭炼起刑天颅骨这等利器,颜舜英深知其中厉害,怎么好见死不救。
颜舜英也有天眼神通,天眼有五行之质,神妙各不相同。颜舜英眉心有一条淡淡金线,不细看难以察觉,发起怒来能迸射金光,无坚不摧。
萧摇情和明钦被刑天颅骨强慑多时,早就摇摇欲倒。颜舜英以金光震撼法阵,月孛星怀怒收功,燕秋晴和谭凝紫便齐齐冲了上去,扶着明钦一脸关切。
“钦之,你怎样了?”
明钦摇了摇脑袋清醒过来,大怒道:“这猴妹子竟敢暗算于我,看我砸她两锤出气。”
燕秋晴按住他肩头气恼的道:“你给我老实点,不许逞能。”
明钦本有些如梦初醒,闻言看清是多时不见的玉人,惊喜道:“秋晴姐,你怎会在这里呢?”
燕秋晴脸颊一红,轻声埋怨道:“坏小子,你是不是早把我给忘了。”
这时,颜舜英也上前和月孛星说明缘由,“明钦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这刑天颅骨的厉害,难不成真要害他性命?”
月孛星笑了笑,颜舜英是她约来的帮手,自然不能得罪,舜英的父亲可是西河元帅,缓急可调派西河精兵,在这天河界哪个神仙愿意与她交恶。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还有什么揭不过的,只是李郡守要借路上任,还需他通融一下。”
颜舜英点了点头,不知明钦如何又跟万雷山的妖怪扯上关系,这还真是个会惹祸的主儿。
燕秋晴和谭凝紫也算悬空岛上的旧相识,后来荆眉妩被引介入天女门,燕秋晴则和凡间联络另谋出路,分道扬镳之后还没有见过。
“你没事吧。”
颜舜英没好气的盯了明钦一眼,把月孛星的想法说了出来,萧摇情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原本以为这趟下山可以手到擒来,谁知和李火云同行的还有一干高手。后来倒是试探‘磁石针’能否对付‘神珍铁’的意图居多。
第214章 天汉云阶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4章 天汉云阶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有各退一步,双方讲和了。
明钦和萧摇情道明辞别缘由,她虽是百般惋惜,也没有强留的道理。
李火云和支登天等人坐回仙轿,有惊无险的还往县城行去。孙履真兄妹却是留了下来,他俩是专程为了通风大圣的寿诞而来,李火云同行只是适逢其便,碍于旧情罢了。
颜舜英和孙氏兄妹相交莫逆,兼之她出身灵霄阁,对于妖界的动静也颇为留意,此行是否有些特殊使命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燕秋晴得知明钦要到天女门去,神情顿时有些闷闷不乐,悠悠道:“钦之,我想回家了。”
“回家?”明钦愕然道:“哪儿的家?下界吗?”
“是啊,”燕秋晴悄然叹道:“天界怪没意思的。”
明钦笑道:“从来都说出于幽谷,迁于乔木,晴姐来天界也没多久,怎么就动起凡心来了。”
燕秋晴摇头道:“我看这天界中流连不去的,都是心有欲求,衙门里蝇营狗苟,让人烦厌。反不如下界来得自在。”
“这份差事不如意,可以换份别的呀。”明钦忍不住抓着她的柔荑,商量着道:“就算要走,过段时间,咱们一道回去好不好。”
燕秋晴面颊微红,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和众人离了十步距离,颜舜英和孙氏兄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谭凝紫则若无其事的站在远处。她心头有些甜蜜,又有些委屈,柔唇微撇悻悻的道:“一向也不见你对我怎么着紧,这会儿又来献什么殷勤。”
明钦心念电转,回想这些天来的曲折经历,俗事缠身固然是有的,对她委实有些慢待。
“其实我是一刻都不想离开你的,你怎么不信我?”
两人近在呼吸之间,甘言蜜语时几乎感觉到对方的气息,燕秋晴心思大乱,她平日喜欢以豪气自取,结交的也是颜舜英那样的巾帼女杰,可是和明钦姐弟一同行来,患难扶持,感情大有越于男女私情之外的地方,连她自己也分不十分清楚,只是觉得明钦那些似真似假有些淘气的说话听起来分外受用。
想到附近耳目众多,谭凝紫、颜舜英多半留心着两人的动静,缩手想将明钦甩开,谁知他倒厚起脸皮,笑嘻嘻的只不肯放。
挣拒间两人转到一片茂树后面,地上岩卵遍布,有些绊脚,明钦借势扶着燕秋晴柔滑的腰肢,轻声道:“晴姐,当心。”
“当心什么?”燕秋晴娇啐一声,站直身子,眼波迷离的道:“倒是应该当心你这个坏小子。”
明钦揽着她的柔腰紧了紧,肌肤相贴衣领间透着淡淡的芬芳,目光下视见她丰挺的胸脯微微起伏,情怀激荡下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迢递崖吧。……方才支登天看到咱们关系亲密,恐怕会对你不利。”
燕秋晴有些意动,想了想道:“你到天女门是拜师学道,带上我又算怎么一回事。况且你又没答应娶我,我才不要粘你那么紧,哪天你厌弃我了,我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明钦听她说的有些伤感,不由眼眶微热,搂紧了她丰腴的身子,默不作声。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来到近处,两人恰好静默下来,一丝一毫动静都听在耳中,燕秋晴赧然推开明钦,整理着衣饰转了出来。
颜舜英站在外间盘桓不定,望见燕秋晴松了口气,谑笑道:“怎么一眼没见又躲到哪里幽会去了,我是否来得太不是时候呢?”
燕秋晴和明钦之间的亲密举动早被颜舜英撞破多次,倒省的在她跟前遮掩。抚了抚发烫的脸颊,若无其事的道:“钦之上迢递崖找他姐姐,我和妩儿也是旧识,托他捎几句话。”
颜舜英笑道:“天女门么?那可是美女如云的所在,你不怕他从此一去就乐不思蜀了吗?”
燕秋晴回头瞄了明钦一眼,抿了抿嘴唇轻哼道:“他敢——”
离情别绪种种惆怅难以分说,只有留待当局者各自体味。
在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眼波纠缠中,明钦和燕秋晴无可奈何的分了手,一个随着颜舜英和孙氏兄妹直上万雷山,一个会合谭凝紫直奔迢递崖。
路上明钦情绪有些低落,谭凝紫性子清冷,即便有所察觉,也不怎么会宽慰人,两人不言不语的,行程倒快了许多。
两界山中山势连绵,相传有十万之多,诸峰林立,难以细数。一路上闷头赶路,行了足有三五百里,眼前山势渐高,气温也寒冷起来,抬眼望去,山峰高矗天际,深入云霄间,层峦雾嶂,难以尽望。
谭凝紫指点道:“这是天汉峰。相传银河之水便是从峰顶泻下,我天女门居于九千余尺的迢递崖上,你随我来吧。”
明钦手搭凉篷向峰上瞭望,只见得云岚窈深,渺可不极,峰头盘绕着五彩云雾,蔚为壮观。谭凝紫对山道极为熟悉,明钦紧随其后,健步如飞,偶尔回头下望,千奇百怪的云彩仿佛触手可及,恍惚间似乎在云端行走。
沿着山道行了约摸大半个时辰,倏忽眼前已没有了道路,微茫间只听着波涛翻滚,仿佛从足下传来。
“那里有云阶。”
谭凝紫指点明钦往空际细看,数十丈间无可借力,虚空中飘卷着雪白的云彩,犬牙交错,蜿蜒向不可知的界域。
“小心一点。”
舟行水上,车走街衢,这是凡人眼目容易看见的。空中却没有醒目的标识,若是不识云路,走失了还是小事,倘若误入雷间风漩之中,几何有性命之忧。
谭凝紫乘风御剑,明钦展开凤凰金翅跟着,横掠过宽阔的河水,稳稳落到云阶之上。这云阶也不知是何人开辟,约束在虚空中不即不离,落足有些滑不溜脚,足心饶有弹力,乍一踏上真是不太好走。
明钦两步迈得紧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平衡大失,‘哎哟’一声往河中栽去,惊乱中谭凝紫出手如电,飞快的在他腰间一抓扯落回来。失笑道:“都提醒你了,这云阶有些打滑。”
“果然有些古怪。”
明钦抹了巴汗,心头有些后怕。下面是深不可测的银河水,若有个行差踏错可真不是玩的。谭凝紫从小在天女门长大,这云阶是走惯了的,当然不觉得凶险,明钦不知厉害,未免有些大意了,连忙收拾心绪,小心翼翼的揣磨起来。
“没事的,有我呢。”
清冷而笃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掌心一凉多了一个柔若无骨的玉手,明钦微微一怔,扭头正好看到谭凝紫的面纱被天风卷起,皎洁的面容上笑靥如花。
第215章 在水一方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5章 在水一方 明钦沉下心来,对云阶的奥妙不难把握,只是这云烟浩渺,虚不受力,予人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实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云阶上也没有劲风,也没有冷雾,脚下响起恻恻的流水,好像一曲婉转的乐章,分外动听。
过了片刻,明钦又发觉另一种奇妙,云阶似在徐徐上升,用不着举步,自然向天际飘移。
等到心境平和下来,才发觉手指仍缠在一起,四目相对,两人都感到少许不自在,谭凝紫轻轻一挣,绵软的纤手便小鱼般滑了出去。
明钦大感有趣,不觉笑出声来。谭凝紫发觉这个举动太着形迹,娇怒的瞪了他一眼,柔唇微启欲言又止。
“师姐,你听,好像有琴声。”
明钦急忙岔了口,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偶尔有几许琴音散入云间,初时微不可辨,留神静听了一会儿,却渐渐清越可闻。
谭凝紫轻嗤道:“这又何足奇怪,我还知道弹琴的是一个美貌女子呢?”
明钦恍然道:“那操琴者莫非是门中的师姐妹?”
“你不会自己看吗?”谭凝紫没好气的往前一指。
明钦怔了一怔,原来这云阶上升看似徐缓,其实却迅如奔马,只是摆荡舒扬,稳健到不易察觉罢了。这会儿功夫已不觉行了百数十里,远道上现出一个烟雨空濛的亭子,亭中依稀坐着一个云裳霞帔的女郎。
“这是我秦师叔,她和师尊不比寻常。你可要小心说话,不可开罪了她。”
云阶升到近路越发舒缓下来,谭凝紫低声叮咛了几句,一拽明钦从云阶上飞跃而下。
“凝紫奉师命携同明公子回山,见过秦师叔。”
谭凝紫站在亭外,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本来男子有伯仲叔季的排行,女的称姑便可,只是天女门纯一女子立派,格局和世间宗派大略相似,长幼之序也不可不加详。
“紫儿不必多礼。”
女郎坐在亭心的石凳上,手抚琴弦,似乎还沉醉在琴曲的余韵里。听到谭凝紫上前礼见,才收拾情怀起身相迎。
大凡男子总会留意女子的容貌,有时只见侧影,或是惊鸿一瞥,便心觉其美,转见其面貌庸陋,些许美感便荡然无存了。皆因面貌是一人精神所贯注,眉眼肤色、鼻耳唇形,纵不能种种无瑕,也须得恰到好处。
一人之容貌肌肤皆有可观,是所谓天生丽质,再以礼仪范其行止,诗书调其态度,授以声艺乐舞,辅以书画琴棋,世间男子大约没有从风而靡的。
然而这还不过是一个寻常才女,大约态度、举止总还是些细枝末节,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不独男子为然,古来的奇英烈女也莫不广其心志,恢宏其才气,至于嫫母、无盐,丽质得于千万人之下,而光影偏能一扫侪俗,辟易千人,真可见造物无偏私,惟在自树立了。
一人先天秉受之五行,大约都有些偏而不全,温吞者有之,燥烈者有之,凡人若不知涵养约束,任其偏气荡肆,温吞者可能至于鄙猥,燥烈者可能至于暴戾,这和养气之说似是而非,庸人充其鄙猥、暴戾之气以为个性,结果不免要害人害己。
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真是让世间女子怨愤难平的。考较起来,‘才’只是偏气,‘德’是全性,‘德胜于才为君子,才胜于德为小人’,这种看法由来已久,也不独刻削女子为甚。然而男子出身行事,当天下之任,终不能无学,是才是德只能归于见道之深浅。劝女子于不学,大约还是老子无为的旧招数。
方今三界崇尚个性,却不知人心如面之不同,本就是天然都有的。且人人各不相同,不足相羡即不必相师,又何足称道呢?
长久以来明钦遇到过外秀内芬的美人着实不少,譬如谭凝紫的清冷、燕秋晴的劲爽,自有让人歆慕的地方,与眼前这位秦师叔相较起来,便觉多了几分锋芒,时不时刺你一下,不太好受。
这位秦素晖生得粉黛红颜,姿容绝佳。打扮的也很素淡,予人以十分齐整的感觉。难得是既不傲睨,也不娇慵,举止娴雅,语声温和,无一毫矫揉造作的态度,殊不易得。
“近日鹊仙宗和金牛派的道友来门中议事,掌门让我在此迎你们一迎。”
秦素晖打量着明钦,含笑道:“明公子相貌好生俊秀,莫非有纯狐血统?”
“纯狐是什么?”明钦奇道。
“纯狐是四灵中的古老种族。”秦素晖道:“传言龙族有三皇,天皇十三头,地皇十一头,人皇九头。毛族有九头狮,鳞族有九头虺,介族有九尾龟,羽族有九头凤。九是数之极,因此这些九头、九尾的种族都是三界中煊赫至极的存在。九尾狐自名为纯狐,意思是不与别种通婚,虽则可以维护血脉中的神性,传承却也极难。例外的是涂山女娇曾经嫁与大禹为妻,叛夏自立的后羿之妻据说也是纯狐之女,但她是不是九尾血脉就很可疑了。”
“依你这般说来,这血脉真是极罕见的。”明钦纳罕道:“前辈认我有纯狐血脉,想必不是无的放矢吧。”
“也没有什么。”秦素晖淡淡笑道:“只是觉得你能够得到月老遗授,应该有些缘故。”
明钦了然道:“可惜我是师傅捡来的,从小无父无母,难以解答前辈的疑问。”
“不妨事的。”
秦素晖怕他触动心事,心下有些歉然,转口道:“你姐姐前日拜入云师妹门下,大家也不是外人。你今献宝投师,我和掌门师姐深表欣慰。只是诸天论道大会在即,鹊仙宗和金牛派的道友多有往还,这时候引你入门,恐惹有心人注意,滋生变数。是以我和掌门商榷许久,得出一个万全之策,不知公子肯否听从。”
明钦此来早打定主意万事以探望荆眉妩为先,‘比目鱼环’本就是身外之物,暂时寄放到天女门也不妨,至于她们有何考量,只好姑妄听之。
“前辈有何计划,但讲不妨。”
秦素晖面庞微热,反手幻了一幻,慑出一件真丝宝绣的天衣来。天女门乃织女的女儿所创,织作天衣的本事自是天下无双。
一件上佳的天衣好处众多,入水不濡,入火不热,金铁莫伤还是小事,一者可以使凡夫俗子上天入地,一者又是神仙品阶的标志。是以织女下凡休沐,牛郎得了老牛计策,藏匿了她的天衣,织女便无法回天了。
许多神仙并无真实道行,在天界生活全靠天衣,失了天衣便像鸟儿没了翅膀,无法驾云。再者天衣也是神仙的法衣仙篆,若是无此凭借,即便上得天来,天将也不敢放入天门,天帝且要治罪。
第216章 化雄为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6章 化雄为雌 ‘天孙锦’可是天女门的镇派之宝,一般只有入门数年以上,或者立有功绩,掌门才会赐下一件。现在连大门都还没迈入,人家便迎在半路送上一件,真可谓是隆遇了。
秦素晖将天衣抖散开来,招呼明钦道:“你先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明钦大感受宠若惊,迟疑道:“我看这衣裳不是凡物,无功受禄,有些不太合适吧。”
秦素晖笑道:“公子不必谦让,这是我门中的规矩。列我门墙,理当有所嘉惠。”
明钦接过天衣干笑道:“如此,晚生谢过前辈。”
秦素晖轻嗯一声,吩咐道:“你先把旧衣脱了吧,这样穿起来不舒服。也看不出样式。”
明钦大为窘迫,他和秦素晖毕竟是初次相见,怎好当着人家的面宽衣解带呢。
秦素晖故作不知,谑笑道:“我闻‘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公子恋栈旧衣莫非是有情人所赠?”
明钦老脸一红,身上这件衣袍还真是在祖龙皇陵的时候晏轻舞送给他的,盘算起来也没穿多少时日。他胡乱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满口道:“挺合身的,我这件穿惯了的,不如等到了门中再换吧。”
秦素晖望着谭凝紫打趣道:“想必明公子是脸嫩怕羞了,咱们还是背过脸去,免得他春光外泄。”
谭凝紫眼眸含羞,走开两步,别过身子娇哼道:“臭男人换衣裳有什么好看的。”
明钦见两人真个背过身子,这时也不好辩解,连忙去了外袍将天衣罩到身上。秦素晖听到动静,反而转了回来,走到跟前帮他仔细整理。
天孙锦质地轻软,柔若无物,丝缕雪白一尘不染,上面绣着银光闪闪的云纹,光辉绚烂,夺目极了。样式和道袍相若,只是没那么宽松,大约天女门不比寻常道门,对衣饰的美观还是有所讲究的。
谭凝紫也回过身来,偷眼打量,眼眸中光彩连闪,不由噗哧一笑。
明钦见两人神色怪异,更是满心不自在,皱眉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谭凝紫若有所思的道:“你这么一打扮,还真像我门中的姐妹。”
明钦愕然道:“前辈你不会想让我男扮女装吧,这可使不得。”
秦素晖忙道:“我门中本不拘衣裳样式,因为很有些百合弟子的缘故,衣着普遍要中性一些。我和掌门商量着让你稍稍委屈一下,因我门没有收过男弟子,门人先入为主,多半也不会怀疑。这样便可以省去许多周章。否则掌门想要引你入门,必得和几位长老互通声气,求得她们的首肯,介时又必须交待你献宝的缘故,人多口杂,日后难免泄露出去,多生事端。”
“此计大妙。”谭凝紫附和道:“钦之,你这样入门,走动起来也方便一些。不然等师尊会过几位长老,还不知牵缠到什么时候呢?”
明钦一听也是,况且到了这种地步,为山九仞,怎能功亏一篑,心想:这师徒三个不知是不是串通好了赚他入门。叹了口气,不放心的问:“中性一点就可以吗?”
秦素晖打量着他道:“发式还要变更一下,喉结的话我可以用幻术帮你修饰,若是打个耳洞,戴上耳饰就更好了。”
“耳饰就不必了吧。”明钦苦着脸道:“我觉得可以这样,你们发髻繁复,即便现在改了,我自己也不会弄,不如戴顶帽子,也遮得过了。”
“这倒好办。”
秦素晖一想也是道理,回到石桌旁边拿起一个皮制的香包,这香包看似小巧,里面却包罗万象,她一边凝眉思忖,片刻便翻出许多胭脂水粉,钗钏头饰之类,看的明钦心惊不已。
“有了。”秦素晖摸出一个摺着的纱帽撑了开来,帮明钦解下纶巾换了上去。又剪了一片生绡贴在喉结上,缓缓揉了几揉,便和肤色一般无二了。
“到了门中你就说是我甥女,有什么关节都由我和紫儿帮你遮掩。”秦素晖叮咛了一声,沉吟道:“这声音是很难装的像的,且言多必失,就委屈你装个小哑巴吧。我这里有一颗‘还素珠’,你含在嘴里,免得一不小心开了口露出毛脚。”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粒萄葡大的雪白珠子,促狭的道:“来,张口,姨姨喂你糖吃。”
明钦脸颊微烫,不觉张开嘴来,秦素晖不疑有他,笑容可掬的将‘还素珠’送入他口中,明钦吞的快了,嘴唇飞快的在她指尖啄了一下。秦素晖呆了一呆,雪腻的玉颈都粉红起来,连忙低头整理起皮包,心头砰砰直跳。
谭凝紫将两人神态看在眼里,走近明钦身边,轻咳道:“秦师叔是师尊的密友,你能够投在她的门下,也是一场好机缘。”
明钦咀嚼她话中的意思,渐渐明白过来。敢情这秦素晖是掌门禁脔,估摸着也是一朵百合花,这等迥绝俗尘的美人竟然不喜欢男人,着实是大煞风景。
秦素晖摆弄出那些胭脂水粉或许想要给明钦描画一番,闹出这一番尴尬,顿时收敛起嘻闹之心,明钦也如获大赦。她收拾起瑶琴、皮包给这个便宜外甥拿了,三人登上云阶,直奔天女门而去。
…………
诗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似乎这牵牛、织女两星乃是一双情侣,为何后来又有牛郎、老牛,而老牛大有神异,施展手段助成他这段婚姻,中间必然大有缘故。
织女又叫天孙,即是天帝的孙女。看官现在当知天帝并非万世一系,彰明较著的有皇天鸿钧、天皇帝俊、东君大羿,泰皇帝尧,昊天玉帝,推究起来,织女应是皇天鸿钧的孙女,宙斯的姐姐。因为他父亲和皇天一道叛逃神庭,未能在位,所以织女的封号不称公主,直言天孙。
牵牛星本是河鼓上将,深受鸿钧倚重。皇天失位后,被黜落下界,化为老牛。其后刑天鸿烈和天皇帝俊争夺神王,无暇顾及织女,老牛因趁她下凡休沐之机,促成她和牛郎的一场姻缘,远离神庭争斗。
但是织女掌握‘云锦天衣’的技术,无人能够取代,古书上说,她嫁人之后废了织纴,这才被责令归天,只许她一年一度相会。嗣后,牛郎披上老牛的皮,追到天上,这也可见天衣的不凡,而老牛是河鼓上将转世,不可再得,织女能将云彩织成天衣,取之不尽,亦可见地位的重要,难怪天帝之位数易,而织女之任不变。
这段故事中举足轻重的要算西王母,她虽然有些狗拿耗子,倒也不全是无的放矢。牛郎趁着人家洗澡的时候把衣服藏起来逼婚,这也真够猥鄙了,若不是看在已经有了儿女,且最后鼓起勇气披着牛皮追到天上,西王母断然不会法外施恩。
其实也不独牛郎为然,中夏一些脍炙人口的民间故事,男子往往是猥鄙有余,无甚可称,牛郎织女、白蛇传、孟姜女、梁祝齐名并称,女的尽是光彩耀人,男的多半百无一用。一者可能世间本就郎才女貌的不多,有道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取仙女’。且门当户对,人才般配的不易引人同情,王子灰姑娘,女神穷diao丝,更能让人憧憬。再者,帝王将相的故事泰半编入正史,稗官野史仅是拾遗补阙,意旨有别,内容自也和正史大不相同。xh118
第217章 穆穆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7章 穆穆 天阶徐徐升到尽处,面前现出悬崖平地,着目遍是奇花异卉,瑶草茂树,蜂蝶翩然花间,足有枫叶般大小,群鸟徘徊树上,叽喳鸣叫,毫不畏人。
山峰上气候和暖,如入世外桃源,果然是神仙界域。
明钦随着两女往花树间行去,中间有山石铺砌的道路,蜿蜒迂曲。行了数百步,转过两重牌楼。前方现出一片竹林,林木掩映间可见许多清整的房舍,天女门多年经营,弟子虽然不算太多,局度气象已是难得了。
仙家来去自如,自然不必搭甚围墙,四面惟以花树栽植,点缀颜色。
几十个弟子三五成群,有的讲论剑艺,有的推抨斗棋,有的蹴鞠,有的投壶,笑语盈耳,很是热闹。
明钦暗暗纳罕,心说:“这天女门不研习针黹女工,怎么玩的有声有色的。”想要问个仔细,嘴唇微动陡悟含着东西,只好把话语咽了回去。这‘还素珠’也是件灵宝,含了一会儿便觉得舌底生津,神清气爽。又想这物事是不是秦素晖自己含的,想到这里,不由心头微荡。
“我带你们去见掌门。”
秦素晖知会他一声,引着两人往众弟子玩闹的间隙穿行而过。一些弟子瞅见三人,连忙向秦、谭两女打招呼,对明钦的来历亦是纷纷揣测。
场中有三五弟子穿着紧衣短打,踢一只毛毬,往来翻飞,好似穿花蝴蝶。中间那少女一身红装,头系抹额,精致的眉眼满是专注的神色,雪白的脸颊上微现细汗。她身段窈窕,两条**尤其修长,纤足连踢,腰肢轻摆,活力十足。胸脯鼓鼓囊囊的很见规模,随着弹跳动如幼兔,绝是个艳光照人。
明钦瞧的眼热,不觉腰间一痛,却是谭凝紫冷不妨的拧了他一记,低斥道:“你不看着道路,两只眼晴贼兮兮的乱瞄什么?”
明钦想要辩白,偏是嘴里含着珠子,这才体会到哑口难言的苦处来,轻哼一声,表示不服。
那红衣少女踢罢多时,围观少女称扬不尽,她心中得意,一式‘海底捞月’将那毛毬踢飞出去,娇呼道:“叩叩,接着——”
旁边一个模样娇小的少女正在欢欣鼓掌,不妨她一脚踢了来,慌忙挺着胸口去拦时,那毛毬去势甚疾,早从她肩头飞了出去。
红衣少女泄气的道:“这么大胸都接不住,笨死了你。”
明钦三人刚要转过花丛,不妨那毛毬斜刺里飞了来,秦素晖刚好和几个弟子言笑晏晏,无所察觉,眼见就要砸到她后背上。明钦一眼恍见,连忙一个疾跃,飞身将毛毯挡了下来,毛毬在胸口一磕,已是强弩之末,随意用膝盖掂了两下,脚弯一勾踩到地上。
秦素晖突觉得背后欺近一个人,也是唬了一跳,红衣少女几个眼见出了祸端,都慌忙跑了来,一个玄衫女子在几人中算是年长的,连忙上前告罪,“抱歉啊,秦师叔,差点惊了你。”
秦素晖紧了紧黛眉,摆手道:“你们去玩吧,小心一点。”
玄衫女子应了一声,走到明钦跟前捡起毛毬,疑惑的道:“这位妹妹有些眼生,莫非是鹊仙宗的师妹吗?”
秦素晖接口道:“她是我外甥女,今后也要投在门下。你们师姐妹多亲近亲近。”
“那是自然。”玄衫女子笑道:“我叫陈庭芝,掌门师尊坐下排在第二,不知新师妹怎么称呼?”
“她姓花,花明钦。”秦素晖轻咳道:“她幼时得了场怪病,落下聋哑之疾,从此口不能言,我还要去面见掌门,就不多谈了。”
人说姓氏有雅有俗,花这个姓要算沾些脂粉气的,秦素晖灵机一动,还真是无甚破绽。明钦心想舅舅姓花,不知师傅为何弃而不用,或许妖界本没有这许多讲究。总之随母舅姓氏也说得过去,并不算谎言欺人。又道:你只让我装哑巴,现在怎么成了又聋又哑,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别人问起我哑语来,我可是不会。
陈庭芝愕然半晌,唏嘘道:“花师妹相貌如此灵秀,竟然是个哑人。真是天道忌满,人道忌全。”
她生得齿白唇红,容貌颇美,兼之有一种沉静的风度,言语温柔,耐人寻味。虽则比不了秦素晖、谭凝紫的风格独至,和红衣少女倒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明钦见她眉目含情,态度可亲,暗道这莫非也是一朵百合花,对我一见钟情了不成。可惜姑娘我是个哑巴,可要减色不少。陈师姐一番美意只好付之流水了。
红衣少女从陈庭芝手里接过毛毬,娴熟的掂了掂,唇角轻轻一勾,脆声道:“掌门这会儿正跟鹊宗、金牛两派的客人议事,怕是见不了你们呢。这位花师妹瞧起来是个会家子,何不与我们一起踢几脚耍耍。”
秦素晖微笑道:“她只是生性憨直,手脚麻利些罢了。哪里是穆穆你的对手。况且她初来乍到,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交待,以后你们师姐妹同师学道还怕没有机会玩耍吗?”
“也罢。”穆穆睨了明钦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人家不肯赏脸,那就当我没说。”
看着穆穆等人来回传踢着毛毬走远,秦素晖暗暗松了口气,招呼明钦走开几步,才低声道:“穆穆是清绝掌门的侄女,穆家是七曜府中的显贵,她祖父为‘摩夷八老’之一,穆穆天资聪颖,修为不俗,可是下任掌门的有力人选,因此和紫儿不太合睦,你最好回避着她一些。”
明钦讶然道:“若是穆穆做了掌门,这天女门岂不成了她私家产业,可是穆家这般显赫,谭师姐怎能与之抗礼?”
“上一科紫儿代表本门出战‘诸天论道会’,争夺‘重明铠’,结果铩羽而归,门中免不了有些飞短流长。尚幸‘重明铠’终了无人夺得,也见是主会邀请的守铠高手神通精强,输与前辈名家倒算不得丢人。”
秦素晖瞄了一眼神情汗惭的谭凝紫,沉吟道:“今科论道会又是一个绝大变数,若是派中能有人奔逸绝尘,一举摘得‘重明铠’,掌门之位就十拿九稳了。”
谭凝紫默然无语,眼眸中神色变幻,复杂之极。
秦素晖轻柔一叹,满目怜爱的道:“紫儿从小就天分极高,十几岁上就突破天人境界,本门十大神通并习两种,比起清绝掌门当年也不遑多让。但是‘诸天论道会’的规则有些不近人情,只以修为境界化分对手,而不论其它。也是门中没有恰当人选,小辈中自然以紫儿高逸群辈。只是论道大会纵横三十三天,包罗三教九流,紫儿的阅历和临敌经验都嫌不足。后来又因为遗失‘天孙云锦’自责太甚,以致生出心障,至今未能突破真人境界,殊为可惜。”xh118
第218章 惊鸿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8章 惊鸿 正所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前科论道会时天女门正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谭凝紫能在天河界崭露头角足以使本门提气,自然被寄予厚望。这回许多师妹都迈入天人境界,穆穆更有天人八重的修为,背后再有穆氏这样的名门支持,夺取‘重明铠’的希望便大上许多。介时若因名额有限门中长老左袒哪个便是未知之数。
再者前科闭会之后,许多选手都突飞猛进,进入真人境界,谭凝紫其时年纪虽轻,却只排在八强之后,今科若和一众天人境选手争强赌胜,岂不是泯然众人,其情何堪。
谭凝紫强笑道:“紫儿不肖,辜负了师尊和师叔的一片厚爱。荆师妹根基极佳,又得云师叔悉心传授,此次‘论道会’足以代本门出战。穆师妹更有大才,若她能夺得‘重明铠’,掌门之位自该由她来坐。”
嘴上虽这么说,任谁都能听出言外的失落之意来,秦素晖柔唇微启,还要宽慰几句。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回廊下面,几个绣衣背剑的女弟子侍立在议事厅外,透着闭掩的窗门隐约可以听到人声。
“两派都来了什么人?”秦素晖招手将一个女弟子唤到身前,她和穆清绝为了安置明钦可谓煞费苦心,后来得了两派的拜贴,才快刀斩乱麻的定下计策,还没来得及和访客照面。
“回禀师叔,是青牛派的轩辕道长和鹊仙宗的惊鸿仙子及一些门下弟子。”回话的女弟子一张圆脸,肤色白净,也是穆清绝的亲传,和秦素晖十分熟悉。
谭凝紫黛眉略紧,接口道:“来的可是在接天崖看守‘月绝书’的轩辕弥明?”
“正是。大师姐如何得知?”
“有过一面之缘。”
谭凝紫连忙和秦素晖递个眼色,将明钦悄无声息的引入门中,本就是为了防备青牛等派有所察觉,轩辕弥明眼光老辣,若是跟明钦一照面,难保不认出他来。
“既是如此,我们呆会儿再过来吧。”
秦素晖也没料到两派的来客中竟然有明钦的熟人,当即示意两人转身就走。
谁知刚迈出两步,议事厅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一个眉目清丽的小道姑跳了出来,扯住一个女弟子的衣袂忸怩的道:“师姐,借问你家的茅房在哪里?”
“小师妹可是要方便?”那女弟子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忍不住笑着打趣。
小道姑似有所察觉,盯了她一眼,撅着小嘴不吭声。
随后几个男女陆续走了出来,大约会议是散了。
轩辕弥明形貌威猛,一副猥髯不怒自威,站在一群妙丽女子中间分外显眼。
鹊仙宗的弟子都穿着五彩霞衣,宽袍广袖鲜艳夺目。步趋之间好似行云流水,翩跹可喜。
嗣后两个姿容绝佳的女郎并肩走出,低声谈说。左首的女子不过三十许人,一身灿烂云锦,白如霜雪。肩若削成,鬓似刀裁,满头乌发绾作一个道髻,插一条白玉簪,丝缕不乱。脸庞好似美玉雕成,瑶鼻挺直,唇线紧抿,透着一股端谨的味道,眼眸大而有神,眉飞入鬓威严十足。
右首的女郎亦有风仪,穿的是淡金色褙子,绛红的绮裙系到腰肢,更显得腿长腰细,不盈一握。头上梳着朝云髻,光洁的眉心点一个梅花妆,杏眼桃腮,透着一股清媚之意。
看两人的打扮不难看出左边的是天女门掌门穆清绝,右首的自然是‘惊鸿仙子’檀照夕了。
“这不是秦师姐吗?既然来了为何过门不入呢?”檀照夕唤住秦素晖,似笑非笑的道:“莫不是照夕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秦素晖淡淡道:“惊鸿仙子风华绝代,天河男儿无不折腰。若说得罪哪个、仙子又何曾放在心上。最近听说仙子要和戏家公子谈婚论嫁,真是我辈的幸事。”
这番话看似恭维,暗里却讥讽檀照夕作风不佳,且从温柔娴雅的秦素晖口中说出可见怨愤之深。
檀照夕莞尔一笑,颜色不变,悠悠道:“我们女子纵然如何神通广大,才艺不凡,终要找个如意郎君才是安处,世人抛绝五情无非为了求仙访道,我等仙家又有何求?师姐就算恨我,也不能把从前的所为翻悔改过,何不省下心力重新为自家打算呢?”
秦素晖料不到她言语开通起来,若是一味横眉冷目倒显得自己心胸不广了,微微哂道:“仙子今要飞上枝头,成凤作凰,识度竟也今非昔比了。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呢?”
檀照夕叹道:“师姐说我是富贵易心,又怎知不是前度错看了我呢?”
穆清绝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机锋,“红绡、雪练,你俩引轩辕师伯和檀师妹并几位师侄到客房歇息。”
尘心一听长长松了口气,她在厅中听众人谈论大事没有插嘴的份,不觉多喝了几杯茶水,一跑出来就急着找茅房,谁知檀照夕和秦素晖言语往还起来,还不知要耽搁多久。这会儿穆清绝吩咐弟子知客,她便迫不及待的拽着轩辕弥明的大袖,连声催道:“爷爷,快走了。”
轩辕弥明皱了皱眉,朝着穆清绝拱手道:“方才商议之事,还请穆掌门尽快调兵遣将,三大门派才好相互策应,共襄盛举。”
“轩辕师伯放心。”穆清绝颔首道:“清绝即刻便召集几位长老拟定计策。”
“如此老夫就静候佳音了。”轩辕弥明见孙女挤眉弄眼,小脸憋的通红,苦笑的摇摇头,跟着她大步离去。
“慕雪,我记得秦师姐还是你家中长辈,还不快去拜见。”
檀照夕望着众弟子中一个穿着雪裳的,笑吟吟的指了指。
这女子双十年华,容色明艳。原来是多时不见的秦慕雪。秦家也是摩夷天的世家大族,细算起来,秦素晖还是她未出五服的姑姑。
“慕雪见过姑姑,谭师姐别来无恙。”秦慕雪上前和秦、谭两人礼见,目光自然转到一旁的明钦身上,见他背对众人,心头大感疑惑。“这位师姐是……”
明钦暗叫不妙,轩辕弥明爷孙好不容易走了,谁知又跑出个秦慕雪来。轩辕弥明粗枝大叶的,尘心又急于脱身,都没注意到他。秦慕雪却心思细腻,天女门掌门就在跟前,哪个弟子敢背对众人,可不大显蹊跷?
“慕雪,我多时未回家中,你爷爷、父亲都还好吗?”
秦素晖不欲她纠缠此事,连忙拿起她的玉手嘘寒问暖。秦慕雪受宠若惊,这位姑姑可是家主的掌上明珠,从小就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比之她旁门庶出的境遇简直是天上地下,以往相见也不过问候一声,并没多少来往,难得开言动问,连忙乖顺的应答起来。xh118
第219章 应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19章 应援 “穆师姐,这位姑娘也是你门中之人吗?”檀照夕注意到明钦有些异样,饶有兴致的问道。
秦素晖接口道:“她是我外甥女,今天刚到门里来,还有些认生。”
“是么?”檀照夕知道她父亲只得一女,至于同宗姐妹必是有的,却不便究根问底,让人厌烦。
秦素晖又道:“她从小生了场大病,落下个哑疾,性子又有些孤癖,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仙子可不要放在心上。”
“岂敢。岂敢。”
檀照夕听说如此,便不再多话,欠身告了个罪,引着一众弟子缓步而去。
“绿绮、紫绫、你俩分头去请六位长老,为师有大事要与她们相商。”
穆清绝遣退几个弟子,容色稍和,“素晖、紫儿,你们随我进来。”
几人回到议事厅中,谭凝紫机警的阖上房门,秦素晖苦笑道:“我没料到两派来人都见过明公子,真是百密一疏,几乎误了大事。”
厅中陈设甚是清雅,主位摆着一张方桌,正堂悬着一幅卷轴,画的是仙袂飘飘的天女,左右放着几把交椅,几案上还放着残茶。
穆、秦两人隔着方桌落坐,穆清绝打量着明钦道:“这事已经过去了,素素也无须太过自责。只是往后注意一点,不要让两派有所警觉。此次两派乃是有所为而来,六大长老稍时便至。明公子入派的事只好往后放一放。”
“不知什么事这般要紧?”秦素晖心中一奇,谭、明两人也都侧耳静听。
穆清绝轻叹道:“个中原委说来话长,数百年前,修罗之族趁着天家内乱挥师南下,帝释恪守祖训,不肯迁都避祸,兵败殉国之后,诸王虽欲收拾局面,无奈人心浇漓,命数难补,终至于神州陆沉,山河变色。只有几个孤臣孽子倔强于蛮烟瘴雨之间,誓不削发易服。这些个帝释苗裔和南疆几个妖圣积不相能,从来争斗不断。这几个妖圣三界皆闻其名,对于他们的底细却未必清楚。”
“昔日尧舜之时,中夏颇有几个桀骜不驯的人物,人称‘四凶’。当孽龙纵水、妖神兴祸之时,四人总是不肯齐心协力扶保华胄,因此被帝舜流于四夷,正值东君大羿击杀六大妖神,群妖无首,四凶籍着妖蛮之力,自名妖圣,东方禺狨王傲狠,西方牛魔王饕餮,南方鹏魔王浑沌,北方狮狏王穷奇,再加上被海神招作女婿的蛟魔王丹朱和帝舜兄弟象,以及方今声名赫赫的孙行者,结拜作妖界七大圣,当其盛隆时,三界无人能制。”
“七大圣往时各踞一方,遥相呼应,不过自从天庭借着佛法东传的机会,联合灵山大肆诛除西方妖魔,牛魔王的势力几乎荡然无存了。至于什么东夷、西戎久后也都不成气候。只是沧海桑田,无时无变,不但世间生灵,死后三魂各归于天界、地府。便是古城、楼阁或者化于云影,或者深埋黄土,世人津津乐道海市蜃景,真是毫不奇怪的。”
古人说,‘上下四方为宇,往古来今为宙’。所以这宇宙一名实是合空间与时间而言之。世人每于空间的变换易于察知,而于时间的流走不甚在意,大约以一者是物质的,可以目见,一者是无形的,难以触摸吧。然而在广大宇宙中,时间的流走亦和空间的广漠息息相关,没有一者变换而一者静止的。譬如飞升天界看似逾越了天人界域,暗中却也是数百年光阴变换。
三界生灵莫不自生自长,若有一个造物存在。而人类总不满足于这种无所知觉,常欲于生存寻求一个意义。以万物言之,则万物皆从于自然,莫能自外,当然也没有所谓的意义。譬如生、老、病、死也是生命之故常,而佛陀惟以为苦,锐意超脱于宇宙常规之外,道家讲长生久视,也是一样的道理,其中的智能之士孜孜以求,于是造就了一辈神圣仙佛,虽然未足与造化相抗,到底是凌蔑万物,自居于所谓灵长的位置。
自往古以来,有修行了道白日飞升的,也有物故灯灭清魂上浮的,于是便造成这煌煌仙界。其民人也无非从凡间而来,因此这人情物理亦和凡人习知的无多大不同,实是并不奇怪的。
穆清绝又道:“这些年来,狮狏王、禺狨王失了故居之地,因南疆山深林恶,小国众多,都和鹏魔王聚到一处,兵力雄强。摩夷国从前原是一老大帝国,四夷无不宾从,对外政策又极温和,周围小国贪他物产丰饶、往往以内附为荣。可惜被修罗族荼毒一场,又被莽祖的恶党惨虐一度,颇有些醉生梦死的光景。譬如一人家境富裕,当家的偏是个贪婪猥琐之徒,邻国度他外强中干,自要时时欺凌。这三大妖圣颐养多年,久不兴风作浪,至此也有些伸腰蹬腿的意思。禺狨王辟下有一个有鼻国,北边多有帝释后裔聚居,因呼作苍梧野。很不为彼国所容,他今为图自保,向三界天家血裔求助,咱们天汉三派和织女渊源不浅,织女又名天孙,是鸿钧天帝的孙女,和帝释本是血脉相连。本门素来以正道自居,怎能置先祖骨血于不顾。”
帝释天众是天皇帝俊所封,又称天家,为八部天龙之首,八部中龙众是地皇祖龙后裔,天众是皇天鸿钧后裔,后来帝俊退位,他的族裔也都并入天众之中,乃至修罗盛极而衰,一些族类也混入天众。所以如今摩夷国的天众可说是一个很宽泛的指向,毕竟盘古神王开天辟地,三界中谁非其血裔儿孙,又何非鸿钧、帝俊。
秦素晖恍然道:“南疆战事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还误伤了不少边省仙民。不过人说七曜府已经调遣天兵天将陈师边境,震慑宵小,想来有鼻国也该有所收敛,掌门且不必太过担忧。”
穆清绝轻轻摇头,反问道:“倘若有鼻国依然故我,素素以为七曜府又会如何作为?”
“这……”秦素晖沉吟道:“七曜府行事虽则有些不孚人望,但于军国大事上倒还不甚怯懦。昔年与罗刹、鹰吻、竺月、新天等国皆有交锋,总还胜多败少,有鼻国纵然仗着几个妖圣撑腰,难道不怕触怒天庭。”
穆清绝失笑道:“你若把希望寄托到天庭身上,这仗不用打已是输了。以我所见,今日可大不同以往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往时七曜府不惮兵戈,总是他无所顾惜,民气可用。如今么,可就难说了。我看这一回调兵就不是与有鼻国交战的,反是做给自家人看的居多。倘若再有侵扰,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了。”xh118
第220章 献宝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0章 献宝 明钦听穆清绝谈论起南国战事,心想这莫非和杜芳惜有些干系,她带着沈荷裳返回苍梧野,欲拜天南神尼为师,这数日光景想必已是到了吧。
穆清绝道:“我和两派道友商议,欲调遣门中精锐南下应援,只是‘诸天论道会’开放在即,对任何宗派来说都是绝佳的机遇,失之交臂殊为可惜。值此多事之秋,我也感分身乏术呢?”
秦素晖浅浅一笑,柔声宽慰道:“帝释遗裔的存亡固然是一件大事,但本门毕竟是孤陲小派,实力有限,即便掌门率师亲征,若与三大妖圣相敌,只怕也没有什么胜算。七曜府既然无动于衷,咱们便只能略尽本份。万一遭遇酷毒,只好将他的孤寡老弱接应出来,别图安置。”
“素素所虑甚是。”穆清绝叹息道:“摩夷国究竟是天众的根本,倘若七曜府能出面收拾人心,比咱们这些江湖门派有用的多。只是他对本国的仙民尚且麻木不仁,又哪会顾念到种裔的死活呢?再者七曜府为了当国,本就是认贼作父了的,虎狼为面,鸱枭为心,巧言令色,惟利是图。你看他甘言蜜语煽惑百姓,有哪一句是兑现了的。”
“‘击壤歌’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炊,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是吾人几千年前便懂的道理呢?奈何莽祖党徒生于文明昌化之时,反而懵若无知耶?所谓‘无彼教,则无斯民斯世’的说法,真是无知无耻到了极处。普阅古今,无论中外,哪一家朝廷不是食民膏,饮民血。所不同者,有的能做点人事,有的就只合与禽畜为类。”
“中夏自来是男耕女织,耕作可得米谷,桑织可得衣裳,有衣有食便可以维持生计。孟子说,五亩之宅,种上桑树,蚕桑吐丝,织成布帛,百姓就能有衣穿。不违农时,五谷蕃熟,畜养鸡豚,百姓就能吃上肉。再建设学校,教以孝悌之义,百姓就知道敬老爱幼,人人不受饥寒之苦,仁亲和睦,这便是王道了。”
有人说孟子说的太过简略,事实上平人所求也不过衣食两端,王道是一个社会普遍生活标准,自然不能求人人富贵。富贵必然要损人肥己,僮仆千百,人人都想役使人不愿为人役使,这于平等社会绝无可能。
世人常常艳羡骄奢淫逸的生活,然而这种生活须以奴役一群体为代价,必不能周之于全社会。社会上群体创造的价值平均到人人则不足,聚敛到一部分人手里则富厚有余,争心由此而生,谲诈由此而兴,可见从前那些出人头地,做人上人的观念和王道政治完全是背道而驰,社会一般心理惟以此种为甚,无怪孔孟之道只成为画饼了。
近世国人有鉴于风气不振寻求衰弱根源总说是儒家孔教的过错,甚至有博学该通的学者也声言董仲舒、朱熹为千古罪人。然而孔、孟、董、朱危害如此之大,国人对其学说应该了如指掌,深以为戒才是,实际能读‘论语’‘孟子’的,多不过千分之一,至于董、朱就更是寥寥了。推寻数千年间各个朝代,能读书的总不会高过这个比例。
世人对于无知的小儿总觉得哄不如吓,一句某某要来吃你了,常骇的小儿不敢夜啼,至于某某身世为人究竟如何,便非小儿思力所及。百姓如此易欺,大约还有赤子之心未泯吧。
“百姓所求如此寡薄,还常常不能满足,皆因常有一朝廷加著其上,‘苛政猛于虎’,何其可哀。朝廷稍有益于百姓的,不过是治安与自卫。然而谚云:‘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贪官恶吏荼毒百姓又胜于盗匪。一切欲求全都仰赖于民,反倒大言不惭的以父母自居。彼与百姓有何功,何德,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事。”
穆清绝感于帝释遗裔生事艰难,七曜府文恬武嬉,数其贪贼,不胜唏嘘。
秦素晖哂道:“当年莽祖为了谋夺摩夷国,甘愿拜罗刹大帝为父,孝子贤孙至今流传不绝。那些肉麻无耻的话真让人掩耳厌闻,我堂堂华胄竟长慑于这儿皇帝的淫威之下,炎黄二帝面目何存?”
“七曜府这般不成体统,赴援苍梧恐怕是难以成事。”
穆清绝有了计较,暂且放下此事,目光转到明钦身上,莞尔一笑,“听紫儿说,明公子得了‘月绝书’,造化玄机,真是难测。”
明钦将‘还素珠’吐到手里,终于有机会说话,“没什么‘月绝书’,只是无意撞入月宫天子梦境,赠我一块阴阳鱼。”
穆清绝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缓缓道:“自从月老历劫,天河界无数眼睛无不关注着月绝书的去向,月宫天子和天孙祖师颇有渊源,敝门对此物也是绸缪已久。公子若肯割爱,清绝不胜荣幸。”
比目鱼环是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宝物,若是轻易拿出来未免减价,明钦不置可否,岔口道:“我姐在织云仙子门下学道,不知近况怎么样?”
穆清绝毕竟是大家风范,胜私制欲之功卓有境界,虽然对比目鱼环早存必得之念,既将明钦领进门里,不怕他中途飞咯,当下不疾不徐的道:“令姐荆师侄是难得的修道美材,云师妹慧眼如炬将她收入门下悉心传授,进益当不在紫儿之下。来日‘诸天论道会’极有可能代表本门出战,若能夺得‘重明铠’,这掌门的位置也是应有之份。你虽将‘比目环’献于本门,终究还是你自家之物,想来公子不会和荆师妹分甚彼此吧。”
这番话说的十分动听让人几乎要心花怒放,明钦嘿然一笑,心知这话虚虚实实,是认真不得的。连忙逊谢道:“不管是资历还是修为谭师姐都是掌门的不二人选,家姐在危难之中能得织云仙子收留,授以道术,实是莫大恩德,倘能代宗门出战也是稍效微劳罢了,怎敢贪求掌门之位,似此出于非望,岂不让人耻笑。”
穆清绝大感讶然,想不到这少年如此谦退,没有丝毫志得意满的意思,和秦素晖交换一个眼色,暗暗点头。谭凝紫也没想到明钦会为她缓颊,不由心生感激。穆清绝那番话虽是为了安抚明钦起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总是让人倍感失落。
明钦适时将鱼袋摸了出来,恭谨说道:“天女门于我姐弟二人有恩,小可颇读过几年书,怎不知感恩图报的道理。自古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比目环’本是天河界物,理应归于有德之人,听谭师姐说,掌门熟知此物端委,必能参透个中玄奥。”xh118
第221章 长老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1章 长老 “你这孩子倒会说话。”
穆清绝喜动颜色,接过鱼袋观看了一回。鱼袋的材质非丝非革,式样粗朴,里面包裹着一块五彩美玉,雕的是比目鱼形。这玉佩是个通灵之物,往时能口吐红丝,还曾和神兵气机感应,自为幻化。常时倒和普通玉饰一般,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
明钦见穆清绝摆弄着比目玉凝眉忖思,心想:她若是疑心我拿赝品诳骗,那可说不清楚。
“我听说东方有比目鱼,南方有比翼鸟,西方有比肩兽,北方有枳首蛇,这几样物种不能单独生存,必得成双成对,相濡以沫。”穆清绝望着明钦露出探询之色,“想那月宫天子掌管三界姻缘,于阴阳化合之道必有阃奥,这玉佩作比目鱼之形,不知可有什么深意?”
明钦想起和谭凝紫之间因足系‘软红丝’而出现的奇妙感应,眼目微垂,默不作声。
穆清绝约集几位长老商议南下赴援之事,不便于此时详察比目玉的妙用,恋恋不舍的拢进袖中,回神笑道:“难得你肯成人之美,本掌门也绝不会亏待你。你先跟着素素在园中住下,闲暇时让她指点一些本门的道法,看看能领悟多少,再作计较。”
穆、秦两人关系亲密,将明钦交给秦素晖照看,一者可以保守私密,以示信重,再来也可对明钦妥为约束,毕竟天女门是众香之国,倘若放任明钦四处游逛,难保不生出事来。
“我理会得。”秦素晖笑吟吟的点点头。
明钦对此安排也不甚在意,询问道:“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一见我姐?”
“荆师侄一直在后山依从云师妹静修,这段日子或许还在闭关。你既然入了门,何愁不能相见。”穆清绝宽慰道:“等我布划好了眼前这事,也正想会一会云师妹,介时你跟我一同前往便是。”
“如此就多谢掌门了。”明钦拱手谢过。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外面的弟子轻敲窗棂,“启禀掌门,六大长老求见。”
“有请。”
穆清绝连忙拂展衣袍,端直了身子坐候。秦素晖则离席而起,在下首立定,谭、明钦两人就只能站到她身后了。
二三弟子将厅门推开,几个衣饰修洁的女道缓步走了进来。明钦扭头觑看,见这五六个女道年貌在三四十之间,姿容虽不难看,但都比不得穆清绝三女。
前面两人是掌门的师伯、师叔,一名支机、一名飞梭,后面的则是穆清绝的师姐、师妹。各唤作织缣、织素、织锦、织华。本来‘织云仙子’云轻素的资历修为都足以厕身长老之列,只是她奉命在接天崖守护‘月绝书’多年,又性情淡薄,很少过问门中事务,因而没多少根基。
六大长老走进门来,朝着穆清绝施了一礼,分左右坐定。支机长老身形高大,眉目粗砺,很有几分男子风采。仰身往椅背上一靠,开口道:“掌门召集六大长老聚会,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穆清绝点头道:“近日有鼻国大肆进攻帝释遗裔,想必师伯也有所耳闻。青牛、鹊仙各派使者前来,约我门南下应援,清绝念天汉三派都是天家后裔,和苍梧毅族血脉相连,当此危急存亡之秋,料无不救之理。”
“掌门此言差矣。”支机长老皱眉道:“天女门不过是摩夷国中一个小派,七曜府乃摩夷天之主,救与不救只好惟其马首是瞻便是,倘若自作主张,岂不是目无天主,万一使得两国不合,七曜府降罪下来,掌门如何应对?”
“是啊,大长老此言大是道理。”
几位长老左顾右盼,纷纷点头称是。
织华长老扬声道:“我听说枕戈山城的况汉升在苍梧野贩售乌香,家资巨富,是彼处的三大毒妖之一,不知害得多少好人倾家荡产,这样的恶鬼救他作甚。况且苍梧野已被划为有鼻国地域,我门劳师远征,实属师出无名呀。”
穆清绝黛眉紧锁,似未料到几位长老意见如此之大。六大长老中自以支机、飞梭辈份最高,言谈最有分量。飞梭长老生的慈眉善目,一团和气,穆清绝无可奈何,轻咳道:“清绝也是念在同宗血脉,血融于水,倘若见死不救,恐让六道非类耻笑。……飞梭师叔以为如何?”
“掌门师侄宅心仁厚,思虑深远,老拙深表赞同。”
飞梭长老颔首微笑,说着稍一停顿,见支机长老面罩寒霜,神色不善,意味深长的道:“不过支机师姐顾及七曜府见怪也不可不虑。依老拙愚见,还是莫要兴师动众为上,最好先派遣一二弟子到苍梧野打探一番,看那况汉升的所为是否尽公无私,再从长计议为好。”
织缣长老附和道:“三位长老所言均有道理。那青牛、鹊仙两派和我门貌合神离,此次教唆掌门赴援苍梧野,未必不是包藏祸心。如若我门精锐尽出,迢递崖空虚,设有外敌来袭,如何能够抵挡。山门一失,岂不将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将来有何见目去见历代祖师。”
此言一出,几个长老更不敢轻言赴援。穆清绝面红耳赤,只怪先前和两派来使商议的时候激于义愤,满口应承,如今六大长老泰半不予首肯,介时如何能调遣兵将,这么一来岂不是在两派面前丢尽颜面?
所幸她和秦素晖一番讨论已经打消了亲自应援的主意,又想檀照夕和轩辕弥明并没有明确调遣多少弟子,几大长老既顾虑重重,两派也未必肯全力以赴,念头略转,暗暗压下怒气,笑容可掬的道:“飞梭师叔所言深得我心。确实应该先派精锐弟子摸清虚实,再定进退。只是这人选担荷甚重,依我看非在几位师姐妹之间挑选不能成事?”
支机、飞梭两位长老都是长辈,穆清绝即便心头不忿,也奈何她们不得。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话锋一转便将矛头指向四个同辈长老。
四人面面相觑,露出尴尬的神色。织缣强笑道:“愚姐情性疏懒,这些年修为不进反退,深恐有辱掌门重托,还是三位师妹哪个不嫌劳苦走此一番才好。”
织华面有难色,“小妹倒不是怕往来辛劳,神通较技也无所畏惧,只是我长年在门中教习,不熟悉外间路径,刺探情报实在非我所长,即便勉强下山,只恐徒劳往返,耽误了大事。”xh118
第222章 音断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2章 音断 六大长老都是天女门中地位最高的人,所谓立功不能加尊,况又各自心怀鬼胎,不肯用命,一听穆清绝要委以重任,忙不迭推诿起来。
穆清绝微微冷笑,脸色便不太好看,只是此举事关重大,四人都不乐承命,即便勉强哪个,正像织华说的,徒劳往返,贻误大事。也是非她所愿的。
“也罢,既然几位长老都不愿前往,清绝只好别寻良策。”
穆清绝悻悻然拿起桌上的清茶借以掩饰心头不快。秦素晖省起众人忙于讨论苍梧战事,茶水还是前度为两派使者备下的,连忙吩咐弟子撤下残沥换上新茶。
几位长老也都面无愧色,泰然自若的饮了一会儿,又扯些闲话,却无人再提南下的人选,自找不快。席间问及明钦的身份,秦素晖仍将前说敷衍了一回,几人虽觉得他身量高颀,不类寻常女子,门中因灵魂禁咒的缘故,易钗而弁的着实不少,穆清绝又磊落劲爽,神采照人,众弟子染风向慕,明钦的装扮反倒颇得天女门家数了。
闲坐了顿饭功夫,几大长老才施施然告退。穆清绝低声骂道:“这些个庸奴竖子,平日里慷慨激昂,凛凛然高谈节义,有似不可凌犯。而今宗裔有难,要他略施援手便推三阻四。还谈什么守护山门,保全祖宗基业。倘若真有外敌进犯,当先屈膝延敌的必是这类人。”
秦素晖抿嘴一笑,提醒道:“清绝暂且息怒。这些话若是传到长老们耳中,恐怕怀恨在心,暗生异志,倘若祸起萧墙,便悔之晚矣。”
穆清绝也深知六大长老耳目众多,议事厅又不是私密之处,激言切论后患无穷,今日这事亦可见她这个掌门形同虚设,怔忡良久,不由颓然一叹。
“师尊不必忧虑。”谭凝紫上前道:“紫儿愿赴南疆查探虚实。”
穆清绝柳眉舒展,眼睛露出欣慰之色,踌蹰道:“门中堪当此任的也惟有你了,只是‘论道会’在即,一半月内便要遴定出战大会的人选,到时你若不能赶回,岂不误了大事?”
“论道会有荆、穆二位师妹出战胜我十倍,便是错过了,也没什么打紧。”谭凝紫语声平静,好似一弯冷泉。“南疆战事吃紧,紫儿倘能在其间稍效分劳,不负师尊之志节,上可慰师尊授艺之德,下可尽我辈立身行道的本分。”
穆清绝深知谭凝紫的隐衷,见她语意坚决,便不再阻拦,“你打算何时下山?”
“弟子身无挂累,随时可以动身。”谭凝紫说着不由瞄了明钦一眼。
穆清绝沉吟道:“这事我还要和两派相议一下,看看他们有何打算。你这次往来辛劳,居功至伟。可惜事涉机密,暂且还不能让门中上下知道。你且在门中休养几日,等候我的安排。”
“弟子遵命。”谭凝紫轻吁口气。
…………
明钦听了半天议论,却似局外之人,深觉无聊。直到谭凝紫主动请缨,方才有了些眉目。穆清绝自去和两派使者周旋,吩咐秦素晖将他安置下来。
迢递崖乃是一座绝峰,四大长老散居四方,把持一面,惟有掌门居于主峰,众弟子各归下院,隔日一进道场听讲罢了。
穆清绝的居处辟地极广,用度自然也十分清简。秦素晖和穆清绝比邻而居,房舍全是竹木之制,就地取材,篱落疏疏,颇有农家韵致。
明钦冒称秦素晖的甥女,依她而住便是顺理成章的事。秦素晖将他安排在西边厢房,闲处下来两人相对不须再掩人耳目,反倒有些孤男寡女的尴尬,秦素晖匆匆交待了几句,便返身离去。
厢房中窗明静几,布设的十分清雅,木床宽绰结实,被褥都是新的,带着些清馨的花香。躺到床上正好望外窗外的几株梅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一扫尘俗。
明钦将棉被垫高,和身靠了一会儿,心念微动,随手摸出灵犀佩来。他离家已有数日,自过了万雷山就没有和姜琳姐妹联系过,如今到了天女门,自该报声平安,免其挂念。
想起姜琳的妩媚和姜瑶的娇痴,心中升起无限柔情。本来姜琳是冷若冰霜兼具英气的,可是一经分别些许嫌隙便随风而散,反于她的妩媚之处念念不动,大约也是人情值得深思的地方。
明钦满心希冀的摧动灵符,谁知尝试数次竟然毫无效验,灵犀佩虽也泛起微光,却是全无感应。
“这玩意都没用过几次,该不会是坏了吧。”
明钦十分不甘,将‘通天符印’取出来检查一番,可是其中奥妙非肉眼能看出端细,折腾了半晌,暗道:“我听龙女说过,灵犀佩的效用全由什么‘通灵道’暗中主持,一得附近有通灵道的祭台,二来‘通灵符’中得存有仙钞。迢递崖和地皇县相隔千里,又位于千丈高峰之上,或许山中未设祭台,是以屡试不灵吧。”
思量了半晌,也就无可奈何,取出‘金刚经’翻看了一会儿,心思总是不宁定,羁旅无聊,那是不必说了。
看看天色将晚,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止步门外轻轻敲了几敲。
明钦只道是送饭的,拉开门一看却是谭凝紫站在门外,熠熠的眸子瞥他一言,侧身蛰进屋子。
“住得还习惯吧,有什么缺乏的尽可以告诉我。”
“有劳师姐挂念。”明钦心中感动,想她不日又南赴苍梧,实也是逼于无奈,可惜爱莫能助,惟有浩然一叹。
谭凝紫仰面观察屋内陈设,闻声转过身来,歉然道:“钦之,这回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是很承情的。门中的事都由师尊作主,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知道你对荆师妹记挂很深,想引到后面探视一番,你以为如何?”
明钦心目一亮,欣然道:“正是求之不得。只是穆掌门说织云仙子正在闭关修行,咱们贸然前去,不会有甚妨碍吧。”
“你何时也谨小慎微起来。”谭凝紫嗤笑道:“既然你有此顾虑,那我便告辞了。”
“师姐。”明钦见谭凝紫作势要走,连忙牵住她的衣裾,讪笑道:“姐姐如此看顾,小弟惟有感激而已。”
谭凝紫拂开他的牵扯,低斥道:“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你要见荆师妹,快随我来吧。”xh118
第223章 仙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3章 仙凡 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晌,众弟子都散归下院,小园中静阒无人,房门都悄然闭着。
明钦见谭凝紫步履甚快,料想秦素晖或许不在园中,顾不得前去说明,便跟在她身后溜了出去。
两人往时有些芥蒂,谭凝紫性情孤冷、少言寡语,明钦不愿蓄意讨好,因此话不甚多。这回她忽的通情达理起来,明钦心情好转之余,态度不觉太为改观。
“听说南疆战事胶葛,道门灵器威力巨大,师姐虽是道法高强,也须小心在意。最好不要跟有鼻国的蛮兵短兵相接。”
谭凝紫微微失笑,轻嗤道:“我这回南下本就是了为援助苍梧毅族的,不和有鼻国作战,难道还能看戏不成?”
明钦摇头道:“管夷吾三战三走,知者不以为他胆怯。倘若他不惜性命,又哪里有后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桓公霸业呢?”
谭凝紫怔了一怔,那知己不消说是鲍叔牙,管鲍、俞钟都是千古称赏的知交美谈,他不勉励自己努力进取,反而劝她善自保全,既是冠着知己之名,倒也不是把她志气看小了。
“管仲乃将相之才,我不过是个过河卒子,只有尽我所能罢了。”
明钦笑道:“人说南疆瘴疠重重,且又毒虫猛兽很多,往往能杀人于无形,师姐可要善自爱惜呀。”
谭凝紫黛眉微凝,修道之人浸淫于术法刀剑之中,大抵没有特别怯战的。但那毒虫猛兽之类让人望而生惧的着实不少,尤其仙道日益昌明,将四灵遗裔都赶到深山恶林之中,几乎不通闻问,应对能力不免差了许多。
“你才来天界多久,几时又去过南疆了,乱道什么传闻,既然你对南疆这么熟悉,不与我向师尊请示一下,让你跟我一道南下。”
明钦唬了一跳,更不敢说这些传闻都是从杜芳惜那里听来的,支吾道:“小弟术法低微,岂不拖累了师姐,师姐你英姿天挺,定可马到成功。”
两人绕到后山沿着山路向峰顶走去,后山云遮雾罩的十分峻拔,相应的更少人迹,寻常弟子也都不会到这里来,行了数里山路,天色已经完全昏黑下来,一轮山月洒下淡淡的月华,山野间松风阵阵,大是清寂。
“这里很少有人来,小心脚下。”谭凝紫拂开道边的枯枝,轻轻叹道:“我不到十岁就来峰上随师傅学道,在师门中也算是勤勉用心的了。可是跟云师叔一比,却又差得远了。她在接天崖参悟摩崖石刻多年,一回山就搬到人迹罕至的峰顶居住,似这般遗世独立的心性才可望长生大道。相比之下我这些年难以寸进也就不足为奇了。”
“云师叔的进境固然是高。平心而论,师姐的修为也是难能可贵了。”明钦感慨的道:“像你这般年纪,能迈入真人境界的应该是寥若辰星了吧。若是在凡间,即便有仙师传授也得一甲子以上的修行才能得此境界吧。”
“我还不是真人境界呢。”谭凝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仙是一切功果的统称,所谓超凡脱俗,是三界生灵的高级形态。儒、释、道三教对其意蕴多有阐释。
佛陀说,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神、人、鬼。大约是因其地势不同而有所高下。鬼仙就是鬼灵,多出入幽冥,止于返生。人仙就是凡人中得传道法的,比如一些修行道派。神仙,从申从示,凡从示的都是和祭祀相关,享受香火贡俸的,申则是继长增高之意,因此神仙就是人仙中修成功果,得授仙箓的。至于天仙、地仙渊源就深长了,换言之,神仙是现今天庭的当权者,天仙、地仙的地位或者更高,尤其天仙三清、五老之流都涵纳其中,在三界格局中无疑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天仙和地位起初并没有高下之分,易经上说天尊地卑,后世人受语境影响一望便以为天地有甚高下,其实也未必尽然。尊卑两字最初只是指高和低,仅是客观现实上的定义,心理上的褒贬必是历史变革中增附上去的。西游记中有个镇元大仙,号称是地仙之祖,蓬仙三仙自称是神仙之宗,宗的概念源于封建宗法,有百世不迁的大宗,有五世则迁的小宗。神仙之宗就是说他们是神仙中一个世系。地仙之祖顾名思义是说三界的地仙都是从镇元子那里传下来的。
他何以有如此尊崇的地位,这中间大有缘故。要说盘古神王(即元始天王)和太元玉女开天辟地化生万物,在昆仑山创立神庭。最显赫的要算四大天尊和八大主神,皇天神王、后土姜嫄,以及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本来排不到镇元子来坐地仙之母。
到了四灵之世,争斗日繁,中间不乏有撼天毁地的,像共工怒触不周山,使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必定不是偶然事件,好不容易祖龙统一了四灵,他又穷兵黩武,兵锋直指神庭。因此帝俊被逼将神庭迁到天界,他是羽族主神,太阳之火,无疑天界是他的势力所在,且有银河天堑,易守难攻。而其中不愿迁徙的神仙也大有人在,帝俊便封镇元子为神都留守,保卫神庭。其中曲折也不必细说,到了祖龙驾崩,龙族实力大为收缩,帝俊重光三界,神庭却难以迁返下界了。论起资历,镇元子当然是地仙之祖了,且人参果是三界灵根,帝俊狼狈出逃的时候未及移植天界,此后便成了镇元子私家之物,分量也是十分可观的。
由此可见,五仙的划分并非纯以修为深浅来划分的,儒家有圣贤、释家则有佛菩萨等分法,都未经天庭颁定,未曾得到普遍的适用。
一般来讲,三界生灵首先有仙凡之别,凡就是凡人,广言之,则为五虫,即羽、毛、鳞、介、昆,虽然其中也不乏道德高深的,然而并没有用。仙则称为种民,广言之,则为五仙,天、地、神、人、鬼,比较起来应该是在三界占统治地位。
人非生而知之者,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且能推及一切生灵的。同样的,将相本无种,神仙亦同然。天地开辟以来,经过数千万年的物种混融,神灵血脉已经是万中无一了,像轩辕黄帝那样‘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的人翻遍史册都很难找到了。所以一切神仙大抵从修行中来,修行之阶当然不得不妥为厘定。xh118
第224章 求凰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4章 求凰 这五仙之说可以作为三界万方修行求道的标准,但于天界却不尽适用。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幽冥中人自然易得鬼仙,人世间易成地仙,都是地势使然的。
因此之故,天界的人于这天仙一道自然是捷足先登了。天界是仙道昌明的所在,对于修行境界的划分则要成熟的多。
明钦笑道:“师姐指的可是未经天师府的考核,我观你的修为比之初见大有精进,获得道箓必是十拿九稳的事。”
天庭对修行的界定种种不齐,名目繁多,要而言之,则必须通过天师府的考核,颁发道箓,否则任你修为再高也无人承认。
这种方法本是承袭已久,凡间为了考取功名有师徒、父子同考的,还有的屡战屡败,一经考中竟至于高兴的疯掉的,无怪昔人说:“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当然仙家道行考核比之凡间的科考功名要疏漏的多,一来没有那种鱼跃龙门的份量,二来使钱替考、暗箱操作比比皆是。看那邓中几个都能伪造仙箓假冒雷将,可想而知监察灵官昏聩到何种程度。
“道行考核只是小可之事。”谭凝紫说着浅浅一叹,“我自家知自家事,真人境界谈何容易。”
修行的境界往往是有一定标准的,然而却未必能轻而易举的以考核得之。所以古来朝廷委派的主考官多以文章宗师充当,还未必能选拔到真材。何况那些乐于使百姓虚耗才力,盲聋无闻好方便其腐朽统治的呢?
两人脚力甚好,荒野间夜风吹拂夹杂着芳草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明钦见谭凝紫情绪低落,揶揄道:“师姐,你现在的样子可跟当初不大一样呢?”
谭凝紫轻哦一声,随口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记得在银鲨舰上初次相见,师姐你锋芒夺人真属生平仅见呢。”
明钦想起当初谭凝紫手执金错刀胁持了他逼问西河天将赶往悬空岛的意图,历历在目,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忽见谭凝紫娇躯一定,眼前划过一道璀灿的刀光,腰间的金错刀毫无征兆的激射而出,眼皮微眨的功夫,便觉得脖颈一凉,幽冷的刀锋近在呼吸之间,影芒映的面颊生寒。
“现在呢?”谭凝紫扬了扬眉毛,咄咄逼人的道。
“现在么……哎哟……”
明钦狡黠一笑,脚底似乎绊着一物,迫促间站立不稳反向着刀锋上撞去。谭凝紫微吃一惊,想要撤刀已是不及,电光火石之间明钦下巴一低夹住刀脊,顺势向旁边一掣。
谭凝紫又惊又骇,她生平也会过不少修士,从未见过有人用脑袋夺白刃的,只须她稍微用些机巧,以金错刀的轻利要伤明钦是轻而易举。也就是这一迟疑的功夫,手中一轻宝刃便被他夺了去。
“你……你不要命了?”
明钦取下金错刀,轻笑道:“师姐果然是面冷心软,倘非如此,我这条小命也就不在了。这回我以身试险,咱们是否可算作刎颈之交呢?”
“把刀还我。”
谭凝紫冷着脸从他手里夺过刀子,悻悻地道:“下次再敢乱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明钦摊了摊双手,忍不住笑道:“还有下次吗?”
谭凝紫心头微乱,冷哼了一声,大步往山顶掠去。
…………
越往山顶松柏越是茂盛,谭凝紫展开提纵术,衣袂飘飞,捷如飞鸟,似乎要籍着山风吹去心头的万千丝绪。
明钦和谭凝紫隔了数步之距,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想到荆眉妩就在附近,不由揣想起稍时相见的情景,心中充满喜悦。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山顶,还未及找寻云轻素静修的山洞,清旷的山野间蓦地响起一连串铮鏦琴声。
“此间竟然有人弹琴,是织云仙子吗?”
明钦暗暗疑惑,前时曾聆听秦素晖的雅奏,看来天女门中多有人娴熟琴艺,倒也不足为奇了。
这琴声超逸放旷,时而如涓涓流水,如怨如慕,时而如清风朗月,披襟当风。宛转间如桑间濮上,喁喁细语,慷慨处又如鹰决鹿走,有几分吴钩看了,拦杆拍遍的意思。
明钦倾听了一会儿,莞尔笑道:“这琴曲也颇有几分底子了,只是念头太多,有些掺杂。”
谭凝紫扭头望他,“你也懂得弹琴吗?”
“略知一二。”明钦笑道:“只是许久不弹都生疏了,师姐若有雅兴,改日我便不怕献丑聊呈薄伎。”
谭凝紫轻哼道:“谁要听你琴了,你有我秦师叔弹的好吗?”
“秦姨自是方家。”明钦坦然道:“小弟或者也有一二可取之处呢。”
谭凝紫和明钦同行多日,对他的情性多少也有些了解,心想倒不是个言过其实的人,他既然在秦素晖跟前不肯显露,或者是有意藏拙。试探道:“那你倒说说这琴音里是什么意思?”
“这有何难呢?”明钦了然的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琴曲中表露的正是孤凤求凰之意。”
中夏的技艺学问多从大道中来,琴棋书画都是如此,最高的境界在于妙和自然,神鬼莫测。因而往往讲一个悟字。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思,钟子期必得之。
从中可知,不管是伯牙的弹还是钟子期的听,都是得之自然的,所以钟子期一死,伯牙乃至于破琴绝弦。后人学琴棋都只知道谨守图谱,学书画都只会临摹,正所谓墨守成规,甚至立什么门户之见,固步自封,就无怪人才不竞了。
世人都只说知音难觅,却不悟操琴者犹是难得。后人学琴不过是练几段名曲,照本宣科,琴间本来就没有意蕴,却要旁人听出意蕴来,所得的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罢了。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听过这段曲子,却来哄我对不对?”
谭凝紫虽然出身富庶之家,对于琴书却不怎么留心,当然无从知道其中三昧,不过她心思机敏,可不相信寻常之处都有伯牙、子期那样涵养。
“这琴曲我倒没听过,大概是凡间失传的吧。不过这三更半夜的倦鸟归飞,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却有人独自在高崖之上弹琴,若非思慕佳人又是所为何来?”
明钦哈哈一笑,心念一转暗道,这崖上照理说只有织云仙子和妩儿姐姐了,不知这人思想的又是哪个,若敢对我妩姐心怀不轨,这可不能轻轻放过了。xh118
第225章 神农令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5章 神农令 山顶遍植茂松,地势平旷,放眼望去,重峦叠嶂尽出于脚下,好似万马来奔。
皎白的月光倾泻下来,山石上树影斑驳,一阵山风吹过,万千松柏莫不婆娑起舞,万窍号呼,仿佛和山间禽鸟相唱和。
明、谭两人顺着琴声潜了过去,只见一排松柏下面趺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膝上横一张古琴。穿了一袭缁衣,长发披拂束一条发带,有几分倜傥不羁的味道,颔下微有须髭,容貌很是清瘦。
让人讶异的是他身边站着一只修颀的白鹤,随着舒扬的琴曲时而搔弄毛羽,时而振翅起舞,看起来灵气十足。
“原来是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认出这缁衣男子原来是当日接天崖上看守‘摩崖石刻’的六大高手之一,‘琴箫双仙’中的‘鸣鹤居士’林相和。他和连憬玉都是神光教主的得力干将,多年前阎九一打着神光教的旗号在悬空岛起事,双仙受神光教主的指派鼎力相助,可谓是万岁山的元勋功臣。
双仙夫妻向来形影相随,林相和既然出现在这里,不知连憬玉是否也在附近。他到了天女派,不去面见穆清绝,反而在这山顶引弦独奏,自是让人心生狐疑。
明钦扯了扯谭凝紫的袖袂,正要悄然退走。蓦然觉得一股阴风从身后掩至,急观望时,四周又空无一物,谭凝紫也有所察觉,四目相对直觉得毛骨悚然。
林相和神通修为远在两人之上,他看似徜徉琴乐,心神俱醉,神念间却如古井不波,丝毫风吹草动都瞒他不过。
心神微动,指间一缓止住琴音,神念顷刻间飞越数里,极力搜寻那一丝异样的气息。
“是云仙子吗?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相见?”
明钦暗暗皱眉,方才那气息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和织云仙子的心法大不相同,不知林相和为何会有此一问?照理说他的神识敏锐远胜两人,不应该甄别不出才是,难道是冀盼太殷以至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吗?
“原来他慕求的是织云仙子,可是这琴箫双仙不是天河艳称传为佳话的吗?”
林相和不闻应答,顿时大感失望,黯然道:“相和自知唐突佳人,行止荒唐。自从接天崖一别,相和寝不安枕,食不甘味,方悟这些年来和仙子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早已情根深种,是以斗胆前来迢递崖,遥向仙子居室,以琴音吐露衷曲。今夜已然是第七晚,仙子倘能回心转意,赐予一见。林某不胜荣幸感激。”
谭凝紫听他自陈慕恋之意,忿然道:“这人怎么恁地无耻,他是有老婆的,竟敢厚着脸皮搅扰云师叔清修。”
明钦哑然失笑,心说这都第七晚了织云仙子都没出来赶他,说不定还真有些意思。俗话说,‘烈女怕郎缠’,云轻素纵然修为深湛,毕竟没有断绝七情六欲,至于婚姻道德于追求情爱的人来说不啻是世俗桎梏,正可展示其不恤人言的勇气。
虚空中响起两声恻恻冷笑,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道姑站在一棵孤松上,捏一柄玉拂尘,飘飘然有凌云之势。
“林师兄请了。本仙偶然路过,未料到师兄忽然吐露衷肠,方知你对云师妹一往而情深至此。真仿佛诗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可哀,可哀。”
“你是……你是宝铎仙姑?”
林相和看清来人,不由暗吃一惊。这宝铎仙姑可是神光教主宠信的人,她原先也是天女门的弟子,只因和穆清绝争夺掌门之位失败,怀怒叛出师门。据说她窃取了天女门无上秘要——‘天则道经’,因此是门中极避讳的一个人物。
宝铎仙姑一挥拂尘,从松间飞身落下,仙家养尊处优,驻颜有术,大多是极注重仪表的。这宝铎仙姑却衣着素朴,容貌肌肤虽不俗恶,举止间却有种粗豪之气。
“难得林师兄还记得本仙,月绝书出世已有数月,师兄竟然无意回总坛述职,圣公他老人家对你可是惦念得很呢?”
林相和脸色微变,连忙谦抑的道:“只因我夫妻未能拿到月绝书,有负圣公重托。因此我和憬玉商议,让她先回教中复命,我则继续追查‘月绝书’的下落。”
宝铎仙姑轻哦一声,讥笑道:“师兄守在此处已有七日,想那月绝书必是落入云轻素手中,师兄处心积虑要打动她的芳心,想是要来个人财两获?”
林相和面皮一黑,恼羞成怒的道:“仙姑你多心了。林某虽然是圣公的属下,难道连做一点私事的自由都没有。至于‘月绝书’的下落我自会调查,不劳仙姑督责。”
“师兄真是离开总坛太久了。不知你可还识得此物?”
宝铎仙姑淡淡一笑,反手展出一块乌木令牌,一面镌着五谷嘉禾,一面画着镰锄。神光教昌言以光明照彻三界,生民安身立命首在于稼穑,是以千年王朝往往重农抑商。这块令牌乃神光教三符六信之一,威信仅次于圣公的‘真言简’。
“神农令?”
林相和是神光教十大长老之一,怎会不认得神农令,持此令牌的人都是被圣公委以重任,出来独当一面的,他心头叹自一叹,恭身道:“卑职不知仙姑身负使命,言语多有简慢,还望仙姑恕罪。”
“圣公训示众弟子,‘男女不为婚配而求慕,是为轻薄子’。师兄溺于儿女私情而贻误我教中大事,难道忘记了入教的誓言。上天生人,使‘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你我有幸皈依法教,享沐无量之光明,可不要忘了三界数十万万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亟待我等救拔呢?”
宝铎仙姑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直斥的林相和唯唯诺诺,讷口无言。话锋一转,冷笑道:“况且天女门沦于邪道,执迷不悟。你既然不能以光明教义严正规劝,使云轻素幡然醒悟,欣然来投,便应该为她驱妖斩邪,悉心渡化。怎么能便僻侧媚,低三下四的用这等靡靡之音自甘堕落呢?”
林相和一整容色,连声道:“卑职见识短浅,听仙姑一席话,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让我顿开茅塞。”
明、谭两人见林相和转变如此之快,直听的一头雾水,凡间以宗教煽惑百姓的络绎不绝,即便是素以智能自诩的士大夫、博学硕士也尽有入其彀中的,有道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贪念一生,往往利令智昏。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又说,‘听其言而观其行’,‘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邪教之惑人没有不宛转动听的,胜私制欲的功夫怎么能缺少呢?
林相和被人称作琴箫双仙,其人的素养本非泛泛可比,然而看他低首俯就,一若任人西东,大约便是神农令的威压所在吧。xh118
第226章 毒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6章 毒计 “仙姑既然带来了‘神农令’,想必是圣公有甚差遣?”
林相和熟悉教中事务,神农令一出,便昭示着蛰伏多年的神光教将有大的动作,当下小心翼翼的出言试探。
宝铎仙姑对林相和耽于情爱颇为不满,冷淡的应了一声,讥嘲道:“师兄大概还不知道吧,天汉三派近日会聚‘迢递崖’计议,不日便要南下驰援帝释后裔。介时精锐弟子尽出,山门空虚,圣公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岂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言一出不但林相和侧目而视,躲在暗处的明、谭两人也齐齐吃了一惊,怎么都料不到神光教早已窥伺在侧,将要有所图谋。
林相和眉头大皱,顾虑重重的道:“我教和天汉三派相安已久,如若不宣而战,势必要引起诸天道派的忌视,况且天汉三派强手如云,占据险要,更素来攻守相望,同气连枝,我教纵然英杰辈出,同时和三派开战恐怕也难以稳操胜券,还望仙姑好言规劝圣公,莫要轻启战端。”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师兄远离总教多年,于本教近情懵然不知,对于天汉三派也不过是多年来的旧眼光而已,如此不知己又不知敌,只顾说些老成持重的话,于我教的大计又有什么用呢?”
宝铎仙姑语含不屑,直说的林相和面红耳赤,悻悻的道:“正要请教仙姑的谋论。”
宝铎仙姑一甩拂尘,来回踱了数步,胸有成足的道:“若说天河界的形势,悬空岛、明玄天宫和本教可说是鼎足而三,天河三派虽然声名煊赫,实力还不足以和三宗匹敌。三派之所以能够徜徉其间,平安无事,无非是各方相互制衡,有所顾忌罢了。而三派偏生掌握着三界重宝,天女门的‘天孙锦’,鹊仙宗的‘形胜图籍’,青牛派的‘河鼓宝卷’,这三样东西可是胸怀天下的人个个都想争到手的宝物。”
“本教之所以韬光养晦,不急于一统天河界,一者是明玄天宫和悬空岛诸多掣肘,二来是七曜府态度暧*昧的缘故。而今悬空岛祸起萧墙,印苍龙兄弟图谋篡位,弑杀了阎太岁,为援引圣公的支持弹压同侪,对我教吞灭三派的大计定然不敢置喙。至于七曜府正忧心苍梧战事亦不欲旁生枝节,天汉三派和苍梧毅族血脉相连,七曜府既已置苍梧毅族于不顾,难道会对天汉三派格外看顾,厚此薄彼,让三界耻笑吗?”
“这都是外界有利于我教的形势,至于敌我实力,天汉三派远隔数千里,一派有警,两派驰援皆在三日以外,足够本教个个击破。再者三派志在支援苍梧,山门防守必然有所削弱,我教则招揽人才,兵强马壮,此消彼长吞并三派不过是轻而易取的事。到时只要将三派的弟子宝物掳往总坛,即便一些道门愤愤不平,他们和三派利害相涉已远,左右不过是鼓唇弄舌,于成败之局已然无关紧要。”
宝铎仙姑将天河界的形势分析的滴水不露,谭凝紫深知其中利害,反复思量她的取胜之道,只觉的细针密缕,般般可行。正所谓,‘好战必危,忘战必危’。天女门这些年顺风顺水,满以为天河无战事,哪想得到大祸已经迫在眉睫。
林相和听这一番曲折,才知道吞灭三派并非大言欺人,圣公素来野心勃勃,这次可谓是不动则已,一出手就要石破天惊了。
“仙姑洞烛机先,深中利弊,卑职自愧不如。却不知仙姑此来究竟有何差遣?”
宝铎仙姑斜乜他一眼,悠然叹道:“你也知道本仙曾在天女门学道,进出这迢递崖可是轻车熟路,穆清绝宦门千金,不识兵略,先掌门竟然执意选她为一门之尊,而今便要将千年基业荡为土灰,看她悔也不悔。哈哈……”说完狂肆大笑起来,乱发飞扬,充满怨毒的味道。
“本仙这次回山,一是要摸清门中的虚实,二来么,云轻素神通精强分毫不在穆清绝之下,她又是门中惟一修行过‘天则道经’的人,这部道经固然是夺天地造化,修炼起来却步步凶险,本仙对此思之已熟,算准了云轻素今晚修炼到要紧关头,待我略施小计,让她行功差错走火入魔,便可断去穆清绝一臂,将来先伏天女,再灭鹊仙,不知可以挽回多少徒众的性命。”
“这……”林相和对云轻素心存爱慕,于宝铎仙姑的毒计自是不以为然,叵耐神光教戒律森严,她又有神农令在手,更不敢公然抵触。
宝铎仙姑眼神一转,已知就里,她工于心计,先不点破,反而笑吟吟的道:“我今晚正要会一会云仙子,想不到却和师兄不期而遇。师兄这一片痴心固然可赏,可你在此间引弦独奏,自怨自艾已有七日,云轻素对你更没有只言片语,她的心意可不是昭然若揭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让人徒呼奈何?”
林相和怔忡半晌,唏嘘道:“云仙子光风霁月,林某怎敢有非份之想。只是情之所钟,难以自已罢了。”
“师兄此言差矣。”宝铎仙姑冷笑道:“你和云轻素一道在‘接天崖’看守摩崖石刻,朝夕相对,情愫想必于此而生。我想当时你和连师姐双宿双栖,云轻素自不会对你动心,而你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和她促膝倾谈。”
林相和默然道:“不错,我也是离开悬空岛之后才发觉对她已经难以自拔。”
宝铎仙姑见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暗暗鄙夷,脸色却一片和煦,微笑着道:“云轻素貌比天仙,性子又孤高矜冷,你这点存心也不算什么。我当年和她同门学道,往还切磋,或许你对她的了解还不如我呢?”
林相和眼目一亮,心知她所言不虚,顿时面露渴求之色,恳挚的道:“我对云仙子确实所知甚少。”
宝铎仙姑轻声一叹,眼睛微微眯起,大生缅怀之意。“天汉三派同气连枝,开派祖师又是兄妹家人,相与之情本是极厚的。当年我在天女门学道,三派弟子经常切磋比试。本门的云轻素、穆清绝,鹊仙宗的檀照邦、照夕兄妹,青牛派的轩辕寄、燕鼎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几人后来都在仙界闯下偌大名头,想必师兄也有所耳闻。”xh118
第227章 熔金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7章 熔金手 “仙姑指的可是天河三杰?”
“不错。”
宝铎仙姑和林相和四目相对,不由想起飞扬踔厉的少年时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几度沧桑。
轩辕寄、檀照邦和燕重光昔年并称天汉三杰,这三个人天资极高,年纪轻轻便迈入真人境界,当是时,天汉三派蒸蒸日上,几欲执天河界之牛耳,以明玄天宫和悬空岛的雄强都不欲撄其锋锐,三人和神光教颇有纠葛,圣公直到今日提起三人的名讳都是咬牙切齿。
三人都是少年英杰,风流俊爽,仙界中芳心暗许的美貌佳人自然不少,而天女门几个年轻弟子,更堪称是绝代佳人,据说三人因为争风吃醋闹至反目成仇,因之天河三派也一蹶不振,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宝铎仙姑笑道:“据我所知,穆、云等人和天汉三杰过从甚密,师兄自况比之燕重光却又如何?”
林相和面有惭色,天汉三杰曾经闯过神光教总坛扬言要和圣公一较高下,当时十大长老都和三人交过手,虽然勉强支撑住局面,但对于偌大神光教来说不啻是奇耻大辱。
“仙姑的意思,莫非云仙子和燕重光有甚瓜葛?”
宝铎仙姑道:“云轻素目高于顶,平生交结的都是天汉三杰这等气冲斗牛的人物,至于有无男女私情却无关紧要了。师兄这般风流自赏又怎能入得她的法眼呢?”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林相和脸色阵红阵白,默然无语。
“师兄也是我教十大长老之一,堪称是不世出的人物,多年不见为何如此消沮?”
宝铎仙姑甘言蜜语,极尽蛊惑之能事,“想博得云轻素的芳心,难则是难,要说容易倒也容易。像你这样故作文雅,善感多愁,莫说等上七日,就算等个七年八载,还能使顽石点头吗?对付云轻素这样的女人,只有在神通上胜过她,自然能整治得她服服帖帖的。师兄若能听我行事,保你不出三日便可抱得美人归。”
林相和颇为意动,迟疑道:“修道之人以炼气为根本,倘若行功不慎,走火入魔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仙姑虽是一片好意,这般加害云仙子让我于心何忍。”
宝铎仙姑冷冷一笑,讥嘲道:“师兄倒是一副怜香惜玉的情怀,奈何云轻素正眼不都瞅你一下,你再解风情又于事何补呢?我熟悉‘天则道经’的心法,诱她走火入魔不过是想废去她的修为使她不能与我教为敌罢了。介时她失了凭借,好似无根之蒲苇,岂不正好任你所为,否则以神通相较,师兄未必能稍占上风,今生今世是休想一亲芳泽了。”
林相和暗自一叹,心想宝铎仙姑对‘天则道经’极为熟悉,若要扰乱云轻素的行功似乎也不必假手于己,此间相逢不过是出于偶然,惟今只有见机行事,或者还能在缓急之时保全云仙子的性命。
“仙姑智谋渊深,林某甘愿听从驱策。”
宝铎仙姑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往密林深处一瞄,意有所指道:“这两个小辈将本仙的大计都听了去,断然饶他们不得。”
明、谭两人微吃一惊,心知宝铎仙姑和林相和的修为稳压一重,只须放出神识,方圆十里之内便是鸟息鱼潜都瞒之不过。
两人勇于搏杀,此时也是虽惊不乱,连忙凝神戒备,静观其变。双方足有一个境界的差距,若是惊惶逃窜,空门大露,极容易为敌所乘,一举击杀。
宝铎仙姑拂尘连摆,袍袖无风自动,霎时间暗草惊风,形如鬼魅,倏然侵近五步之外,封住两人的退路。
“你俩是谁的弟子,可听过本仙的名号?”
宝铎仙姑反出天女门之时,谭凝紫入门未久,年纪又小,对她并没有多深印象,这些年神光教偃旗息鼓,穆清绝也很少提及陈年旧事,更不知道她已经转投了神光教。
“你这狼心狗肺的妖女,不念本门授艺之德,反而为虎作伥,卖主求荣,你的诡计我已尽数听知,看你如何能够得逞?”
“被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宝铎仙姑冷笑道:“凭你两人能逃得出本仙的手掌心吗?”
谭凝紫轻呸了一声,横眉冷目的道:“你又有何神通竟敢如此狂妄,我身为掌门弟子,今天正要为师尊清理门户。”
“原来是穆清绝的弟子。”宝铎仙姑轻哦了一声,微哂道:“我若是让你在我手底走过三合,就算不得你师伯。”
“看刀。”
谭凝紫冷斥一声,不再搭话。金错刀‘呛啷’出鞘,声如鸾鸣,脚下展开‘云梭玉步’,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几个起跃侵近宝铎仙姑身前,刀芒好似乱花迷眼,九虚一实,让人目不暇接。
“云梭玉步,斩缘刀法,倒也有些门道。”宝铎挥动拂尘随意趋避,她对天女门的家数了若指掌,任凭谭凝紫使劲解数,却沾不到她半点衣袂,“小师侄,且莫要班门弄斧,吃我一记‘落日熔金手’。”说着话声一峻,肉掌上金光暴射,猛然往金错刀上扣去,直如毒蛇噬人一般,又快又准。
谭凝紫见她如此托大,不怒反笑,使足劲力斩到宝铎仙姑手掌上,誓要给她来个断掌之痛。熟料刀掌相激却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谭凝紫顿觉得一股火炙之力从刀刃上传至,掌心一烫,几乎拿捏不住。
再看宝铎仙姑的肉掌全然化作澄金之色,指甲足有半寸,宛如五根锋利的尖钩。
“小师侄,再不弃刀认输,可怨不得师伯心狠手辣。”
宝铎仙姑得理不饶顺势将金错刀钳住,这刀是谭凝紫爱惜之物,即便手掌炙痛难忍,也不肯弃刀闪躲,惟是驱动灵力咬牙苦撑。
宝铎仙姑略感惊讶,摇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穆清绝教出来的弟子果然糊涂的很。难道你要给这把刀陪葬,看我这熔金手虚也不虚。”
‘落日熔金手’是【天则道经】中的一种神通,炼到精深之处整个手臂烈似熔炉,坚如磬石,可以使局部达到金刚不坏的程度,不论什么神兵利器无不应手熔化,打中人体更是五劳七伤。
宝铎仙姑虽然没有炼到大成境界,手腕以下已然冷如金铁,灵力集聚之时好像一块烙铁放进熔炉中煅烧,五步以内都感到逼人的灼热。
两人相持不过数息之功,谭凝紫已经湿透重衣,惟是性格坚忍,不肯稍退。金错刀也是天女门一件神兵,前次谭凝紫出战‘诸天武道会’,穆清绝解佩刀相赠,以壮行色。其中意义自是非凡。
宝铎仙姑以熔金手相加,纵然谭凝紫这样的天人境顶级修士都有疲累之色,金错刀却是毫发无伤,宝铎仙姑数度催功淬炼都难以奏效,不由烦躁起来,忽然丢开金错刀照着谭凝紫胸口攫去,冷哼道:“和你师傅一样顽固。”xh118
第228章 追逃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8章 追逃 明钦站在一旁将宝铎仙姑的修为看在眼里,谭凝紫虽是吃了功法被窥破的亏,实也是修为不逮。他自忖合两人之力也战她不过,况且还有一个鸣鹤居士虎视眈眈。眼见两人成了胶着之势,心知生死成败已在顷刻之间,早已蓄足灵力。
宝铎仙姑变招急攻,谭凝紫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够招架。
“休得伤我师姐。”
明钦厉喝一声,急忙鼓起凤翼,斜刺里飞身疾扑,半空中掣了‘瓮金椎’在手,一式‘泰山压顶’,力挟着万钧之势,风声呼啸,石破天惊。
宝铎仙姑不妨有此,兼且明钦动如脱兔,来势猛恶,若不返身相迎被这一椎砸中决讨不了好去。稍一迟疑,明钦便横身挡到谭凝紫身前,凤翼一摆将她挡开数步,一柄千斤重椎舞动的虎虎生风,宝铎仙姑空有斩金切玉的手段,一时间却奈何不了这笨重的物事。
仙家祟尚逍遥无为,灵宝也多以轻便为上,所谓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兵刃似乎是无足轻重。然而事实却并不尽然,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有一物的作为,往往替代不得。
若论道法修为明钦和谭凝紫绑在一起也不是宝铎仙姑的对手,但他手里舞着这么一件凶神恶煞的神兵,宝铎仙姑爱惜羽毛不欲力敌,想要徒手制服却不容易。
“林相和,你还不快来帮我。”
宝铎仙姑被明钦占了先机,他籍着羽翮之利凌空扑击,金椎又势沉力猛,一阵急攻逼得宝铎仙姑手忙脚乱,缓不过气来,一眼瞅见作壁上观的鸣鹤居士,连忙气急败坏的叫道。
林相和答应一声正欲上前,明钦心知难敌断然喝道:“老妖婆,快来领死。”瓮金椎抡了几抡脱手飞出,直似一枚炮弹照着宝铎仙姑劈头盖脸的砸下,他自己则就空急旋,横掠数丈,扯住谭凝紫的手臂急道:“师姐,快走。”
宝铎仙姑飞身连跃躲开‘瓮金椎’的凌空飞砸,金椎砸到地上陷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坚石为之狂震,尘土飞扬乱草碎石漫天飞舞。宝铎仙姑走近坑边一看,却不见金椎的影迹,沉思道:“看来这金椎也是件灵物。怪不得这般猛恶。”
“仙姑,你没事吧。”林相和讪讪地迎了上去。
宝铎仙姑满怀愠怒的盯他一眼,冷哼道:“这两人得知了我的机谋,绝不能让他们逃下山去。”
林相和忙道:“仙姑放心。我有灵鹤代步,极擅蹑踪之法,料这两人逃不出天去。”说着一声呼啸,白鹤亮翅而飞,林相和掠身骑上鹤背,朝着明钦逃走的方向急追。白鹤是个通灵之物,眼目能明彻万里,比之真人境修士也不遑多让。
明钦深知宝铎仙姑的厉害,倘若径往山下奔逃,跑不出数里便要被她赶上,因此疾飞了数百步便寻了个林木茂盛的山崖躲藏起来。
“钦之,这次真多亏你了。”
两人靠在山壁上喘息方定,谭凝紫信手解下面纱,摩挲着金错刀露出欣慰之色。方才和宝铎的‘熔金手’死命争持,单衣和面纱都已打湿,胶着面部有些呼吸不畅。
“师姐,你……没伤着吧。”
明钦见她脸泛红潮,呼息也有些急促,娇美的面容展露在微约的月色中,宛如一朵临风抖颤的莲花。
“无碍的。”谭凝紫抹了把细汗,黛眉微凝着道:“我得尽快把神光教的诡谋禀告师尊。”
明钦点头欲言,山崖间蓦然响起一声鹤唳,四目相投,两人心中都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两个小辈,看你们往哪里躲藏。”
有了灵鹤之助,宝铎仙姑要找到两人的藏身之处便容易太多,他望着山崖间垂下的葛藤恫吓道:“师兄,如若这两人再不出来,咱们就一把火将这片草蔓烧个净尽。”
“是,是。”林相和干笑道:“全凭仙姑吩咐。”
“我出去把他们引开。”谭凝紫一紧刀鞘,低声道:“你有羽翮之利,一有空隙就直奔下山,只要能将神光教的诡谋披露出来,我便再无遗憾。”
“这里离云仙子的住处不远,咱们何不努力向她求救?”
“不可。”谭凝紫急道:“云师叔近日多半在潜心修行,妖妇巴不得我们前去求援,惹她分心,这样一来岂不正中妖妇的奸计?”
“可是……”
两人还要置辩,宝铎仙姑早等的不耐烦了,她和林相和换了一个眼色,冷笑道:“两个小辈还自心存侥幸,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真实本领。”
说着拂尘一摆荡在半空,金黄色的手爪凌空虚抓,只听得‘哧哧’劲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山崖上的葛藤茂树一阵噼啪乱响,顷刻便根枯叶败,尽形委顿起来,这些葛藤都缠附在崖树之上,郁郁葱葱,一旦精气枯绝,便尽数掩盖下来,散发出薰鼻的恶臭,明钦和谭凝紫躲在其间,随时有被活埋的危险。
“钦之,拜托你了。”
谭凝紫回头叮咛了一声,短刀连环疾劈,将滑落下来的枯枝败叶搅为粉碎,一边潜运‘断杼掌’的心法,砰的打在残枝碎叶上面,这路掌法没有什么机巧,全然是莫可沛御之势,堪称是天女门十大神通中的杀手锏,半空的枝叶被她掌风所激,立时贯注了灵力,化作刀芒棘刺,好像一阵箭雨针林向着对面大施威煞的宝铎仙姑铺头盖脸罩下。
“断杼掌?”
宝铎仙姑微微愕然,似是没想到谭凝紫竟然修成这门出名难炼的掌法,拂尘连甩将枝叶上的劲气卸去,凌空虚踏,大鸟般的急速侵近,长笑道:“你这丫头却也难得。本仙倒要看看是你的‘断杼掌’厉害,还是我的‘熔金手’了得。”
这两种功法都是极刚猛拗强的,断杼掌道意绝决,要的是一往无回之气,熔金手更是霸道,将一只肉掌炼的如同熔炉烈焰,所击无不破败。
起落之间,两人已经缠身斗在一起,谭凝紫见识了熔金手的厉害,再不敢轻撄其锋,她又存了拖延时间的念头,展开云梭玉步,用短刀护住要害,兜转游斗,击其侧翼。
宝铎仙姑本无意取她性命,要用‘熔金手’的炙烈威压将谭凝紫折服掌下,则非数十合不可。胶着了片刻,宝铎心念转动已察知她的心思,扬声道:“师兄,她的同伴必还藏在附近,你去给我抓过来。”
“仙姑放心,林某这就去搜寻。”
谭凝紫眼见林相和朝着山崖逼去,心头大感忧急,可是她应付宝铎一人已觉得吃力,宝铎仙姑心思缜密,早将她周身退路封死,想要挺身拦截林相和也不可能。
“哪里来的妖魅,竟然毁坏我的林木,该当何罪?”
一个粗豪的声音突兀响起,三人听的齐齐愕然。只见委顿下来的枯枝败叶蓦然蠕动起来,倏时化作一个数丈高的巨人,以树干为肢体,葛藤作衣甲,一呼一吸好似山风肆虐,举手投足间便山摇地动。xh118
第229章 生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29章 生机 林相和骇然变色,惊道:“你是何方妖怪?”
树怪冷冷一笑,嘿然道:“量你也不识得我,我是这‘迢递崖’的山神,尔等胆敢残敝我林木,可知死吗?”
“山神?”林相和将信将疑,回顾着宝铎仙姑道:“仙姑,山神是天庭命官,你不该乱伤他的树木,他今前来问罪,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山神?”宝铎仙姑轻嗤道:“我在迢递崖学道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此间有什么山神。我看山厮顶多不过是个山魈木魅,怕他怎地?”
谭凝紫也感稀奇,睁大了明媚的眼眸在残枝间搜寻,暗暗着急明钦为何还不遁走。
林相和迟疑道:“三界处处都有山神、土地,仙姑似乎应该持重一些,免得坏了我教和天庭的关系。”
宝铎仙姑嘴唇微动,终于没有反唇相讥。山神、土地、灶君都是天庭最基层的神职。然而其职能是各不相同的,土地、城隍掌管民政,犹如民间的县令、郡守。灶君则负有监察之职,每年腊月二十三,灶君返回天庭述职,有道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山神则向来以气力著称,太古八大主神之一的山神便是鼎鼎大名的夸父,夸父逐日而死,留下一女唤作夸娥,夸娥的二个儿子都是力大无穷,从前有一个愚公,居于王屋、太行两山的后面,出入极为迂远不便,便带领妻子儿孙誓要挖出条道路,天帝知道以后便命令夸娥的两个儿子将两山分别搬开。
山神居于山林,能让豺狼虎豹俯首帖耳,大多具有勇力,往往也掌管缉盗、刑狱。如今地位最尊的山神要算泰山府君,他是阎罗王的太子,又是佛家二十四诸天之一,尊宠非常。
宝铎仙姑虽然对‘落日熔金手’颇为自负,却也不愿跟这树怪纠缠不清,免得谭凝紫乘隙脱逃,坏了大事。
“这林木确实是本仙坏了的,有道是,‘不知者不罪’,还望山神高抬贵手,既往不咎。待来日我教吞灭了天女门,给你建庙供奉如何?”
树怪冷笑道:“这天女门立派千年,还没见哪个能吞灭了的。你这妖妇好不知耻,空口无凭便想逃之夭夭。岂不闻‘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你那手掌似乎有些古怪,只将它留下了,我便放你一马。”
“混账——”宝铎仙姑闻言气的七窍生烟,恚怒道:“我不过看你是天庭的官,给玉帝留几分薄面罢了。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仙还会怕你吗?”
树怪哈哈笑道:“本神也不要你来怕,只要你留下一条手臂而已。”
“狂徒受死。”
宝铎仙姑面孔一黑,急怒间也使出‘云梭玉步’,瞬间侵到树怪近前,肉掌上的金芒直逼手肘,可见她催功之猛,怒气之深。尖锐的指甲泛起腥红之色,长可寸余,锋利如刀。
树怪身躯庞大,自不如宝铎仙姑周折灵巧,眼见她眨眼逼至,竟然不及反应。宝铎仙姑倒掠而起,凌空下击,五指如锥尽数插入树怪那蓬生的头颅里。‘熔金手’炙烈精纯,寻常金铁都能瞬间炼化,何况树怪以枯枝败叶为躯,被一举击中要害,自是难以幸免。
谁知树怪死到临头,突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整个躯体暴裂开来,无数藤条绿汁宛如洪水决堤,瀑布倒悬,尽数喷泄出来。宝铎仙姑近在咫尺如何能躲得过,眨眼间便被漫天的腐秽淹没。
“仙姑——”林相和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为宝铎一击得手而庆贺,哪料到树怪亡殁之后还有这般厉害的反噬能力。
谭凝紫且惊且诧,做梦都想不到能绝处逢生,危急关头跑出来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树怪挺身挡架,宝铎被陷,林相和无暇他顾,正是难得的遁逃机会,只是这半天功夫,明钦也不知躲在何处。
“该不会是被枯树埋在下面了吧?”
谭凝紫正感不安,一道人影不知从何时跳了出来,抓住她的手腕扭头就跑,“师姐,快走呀,还愣着做什么。”
“钦之,”谭凝紫又惊又喜,眼见明钦平安无恙,不觉松了口气,也顾不得细问究竟。
“老妖婆被我施法困住了,咱们赶快下山。”
原来那树怪却是他借用‘神游镜’梦境化身操控,并没有什么神异,只是以神魂暂使化入山崖树脉,引诱宝铎仙姑陷入泥潭罢了。
两人匆忙奔逃,慌不择路,还没掠出十步,只听的身后一声怒吼,宝铎仙姑大叫着破开树藤牵缠,挥打的乱树横飞,藤蔓崩散。眼目一扫,望见两人遁逃未远,怒哼一声,飞鸟般横空扑至。
宝铎仙姑被葛藤所陷,残枝败叶倒不算什么,腐烂的树汁却是腥臭难当,整洁的道袍早污秽的不成样子,头发湿腻腻的,脸色一片铁青。
明钦哈哈笑道:“老妖婆,你再不知进退,小爷可就不客气了。”
“你不是天女门的弟子?”宝铎仙姑见两人手掌相握,模样亲密,不觉仰天长笑,状若疯狂。“枉那穆清绝冰清自持,不可一世,想不到门中竟然暗藏着男人,待我将你拿给六大长老认一认,看她羞也不羞。”
说话间,脚下如鬼如魅,带着一股阴风疾抓谭凝紫面门,冰喝道:“撒手。”看她目露冷芒,分明已动了杀机。
“依计行事。”
百忙中谭凝紫低喝一声,一边使金错刀挡格,一边用力去甩拉着的手掌。
“师姐,我来助你。”
危急关头两人心思各不相同,明钦握住她的玉手往身后一带,同时掣了‘瓮金椎’出来,挺身而斗。这一挣一拒两人的手掌不但没有分开,反而不知激发了什么关窍,掌心萌生了一团暖融之气,挥动的兵器上陡然多了几分雄沛的灵力,一刀一椎和宝铎仙姑的‘熔金手’撞在一处,顿时元气浩荡,金光流溢,竟然斗了个平分秋色。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中既有惊讶,又有欣幸,十指交缠不由紧了几分。
宝铎仙姑一击无功,大为愠怒,又见两人模样亲昵,容色和平,只觉得莫大耻辱,顿时气极反笑,“好一双痴男怨女,今晚师伯便做做好事,送你俩黄泉路上做对鸳鸯,改日让穆清绝来领尸便了。”
谭凝紫大感羞涩,可是大敌当前,非两仪之气不能取胜,两人不熟悉引动两仪之气的法门,心头更不敢乱转念头,生怕这神来之力忽然消失了。
明钦呸的一声,讥嘲道:“老妖婆,我看你这‘熔金手’火候未到,伤不了我俩,你不如回你的光明海趁着太阳再晒几年,等到全身颜色一律了再来讨教。”
谭凝紫‘噗哧’笑道:“你怎知她这术法是太阳底下晒出来的?”
“想那神光教的总坛既是唤作光明海,必是日光极强的所在,这人害怕强光,便要时时拿手臂遮住面目,所以这手掌就格外发黄一些。师姐,你看可是这个道理?”
两人虽然沟通了两仪之气,想要取胜也殊无把握,只好以言语揶揄,若是激得宝铎怒火攻心,说不定便有机可乘。xh118
第230章 挫折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0章 挫折 “不通,不通。”谭凝紫心知其意,也似模似样的道:“阳光照人太甚,应该皮肤变黑才对,怎么会是黄的呢?”
明钦哈哈笑道:“师姐这话若是传到几个阳乌君王的耳朵里,说不定要落个杀头的罪名,你怎么能说太阳底下人会变黑呢?你看这位宝铎仙姑可不就是在神光教圣公的训示下长出一条金灿灿的手掌吗?这玩意若是切下来说不定比黄金都值钱?”
“狂口小辈,休要逞口舌之利。”
宝铎仙姑方才被明钦幻化的树怪算计了一遭,浑身污秽缠身,形容狼狈,已是前所未有的失策,再听两人一唱一和,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怒不可遏。
熔金手隔空虚抓,不时提聚灵力,整个手臂好像要燃烧起来,锋锐的指掌一屈一伸,关节咯咯作响。四周林木被虚空中的气机牵引,枝干一阵噼啪抖动,冒出浓浓的焦糊之气,偏是没有明火燃烧,倒像被什么力量吸食了生机一般,水桶粗细的树干不一刻便迅速干瘪起来。
“不好,老妖婆在施法弄鬼。”
宝铎仙姑掌上好像烧着一个巨大的熔炉,数十步之内,不但草木尽数枯萎,被她抽去了生机,明、谭两人同样感受到逼人的灼气,这股气息和天地间的气机相感应,两人猝不及妨,体内真气顿时一阵惊乱,差点不战自溃。
幸好他们连通了两仪之气,这是世间的繁衍生力,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两人的真气顺着腕脉间的气窍导入对方体内,好像江河交汇,流转了一个周天,和当日庞子歆教授的神念相合相比又别是一般奇妙。
“死吧。”
宝铎仙姑蓦地翻转手掌作势欲攫,数十步以内顿时掀起滚滚气浪,身边被抽去生机的树木好像千道水柱抖的笔直,倏倏盘空而起交织成一座森严的囚笼。这些林木像在炉里烧过又用水浸透了一般,不但硬似金铁,还散发出一股湿寒的气味让人窒息。
“破——”
明钦不敢等林木参差钉牢,‘瓮金椎’呼啸一声炮矢一般射了出去,他以一缕神念附在金椎上,照着锁缠的林木砰砰击打起来,‘雷武瓮金椎’是神兵利器,暗藏妖灵,自然不是这仓猝炼就的无知草木可比,一时间椎影满天,好像流星泻地,雨打败荷,将林木撞的拦腰崩断,枝叶攒飞。
“老妖婆,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明钦哈哈大笑,意气风发。
其实不须他再言词侮慢,宝铎见此法不灵,早就按捺不住,手掌一翻撕开挡在身前的乱树,聚足劲气向两人劈去,这一式中宫直进,那是志在必得了。
“让我来。”
谭凝紫暗咬银牙,施展‘断杼掌’相迎。两人手掌相握,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引动两仪之气灵力大增,却难以再各行其是,机巧变化大大下降。
两仪之气将两人的内息连成一线,循环成一个周天,因为‘软红丝’化合体气的缘故,要远远强于一般联手合击。但中间也有一个缺点,好比将两人的资产归并到一处,一个人用得多时,另一人得的就少了。
谭凝紫调动浑身灵力和宝铎对抗,两仪之气冲融浩茫,大有源源不绝之势。而明钦却猛觉得灵窍一虚,眼前一阵发黑。
所幸两人的招数都是刚猛决绝,一发无余的,气劲相交激起一阵狂猛气漩,宝铎闷哼一声,身躯微微摇晃终是退了一步,脚掌如踏泥沼,直陷至踝骨。谭凝紫更是不济,扯着明钦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跌在山石上滚作一团。两仪之气果然是月宫天子的天命本传,谭凝紫甫一跌倒,体内真气旋即萌生,随即跳了起来,拍了拍衣物,默察道息竟然没有受伤。
“你们……”
宝铎仙姑大吃一惊,方才她已经把灵力提升到**重,照理应该将两人力毙掌下,岂料她自己都被气息反噬震的气血翻涌,两人倒像是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宝铎急怒攻心,喉头一甜连忙运功逼了回去,脸容一片青紫,嘴唇周围忽然涌现出乌黑的髭须,顷刻间变作一个须眉男子。
“老妖婆受伤了。机不可失,快弄死她。”
明钦只觉浑身乏力,不知为何谭凝紫却神采奕奕的,只好敦促她抓住机会。
谭凝紫怦然心动,自从听了宝铎的机谋早就对她恨之入谋,可是林相和已经赶了过来,宝铎闭目调息,面容青赤变幻,须髯蓬生十分古怪,未必没有再战之力。
“罢了,逃命要紧。”谭凝紫不敢延宕,抓起明钦返身往山顶掠去。
…………
两人直跑出二三里外,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谭凝紫用神识感应,没有察觉到危险,松了口气道:“这回想必他们不会那么快追来了。”
“总算摆脱掉……”
明钦轻声而笑,一句话还没说完,喉中一腥‘噗的’吐出一口浓血,猛得往地上栽去。
“钦之——”谭凝紫脑中一懵,急忙扑上去将明钦翻转过来,只见他长眉紧皱,面颊火赤,伸手一摸,果然滚烫的吓人,不由得六神无主,“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原来方才对敌之时,谭凝紫调动了大部分灵力施展‘断杼掌’,明钦灵窍抽空,抵抗力大为减弱,又在气机深漩当中,不知不觉便被‘熔金手’的恶气攻入体内,那‘熔金手’动则吸食生机,霸道之极,明钦纵然不比寻常树木,灵力抽去之后也是抵受不住,浑身气窍好像被炉火烧过一般,**辣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没事,我死不了。”
明钦睁开眼睛勉强一笑,打着摆子站立起来。“咱们现在上哪儿去好?”
谭凝紫思前想后也将明钦的症状看明几分,心中大感歉然,观察了一下所处的位置,咬牙道:“你现在受了伤,离山下又远,只怕宝铎和林相和还在山道上堵我们,不能贸然回去。这里离云师叔的住处近一些,宝铎受了挫折,或许没有办法施展毒计,正好将她的机谋先告诉师叔,一面请她来想办法,一面医治你的伤势。”
“好,我也要找个地方尽快调息一番。”明钦点头称是,眼睛火辣辣的,连看人都模糊起来。
“你先坚持一下。就在前面了。”谭凝紫搀住他的胳膊只觉的热灼逼人,心中大感忧虑。常人体温恒定,高上少许就要生起热病,明钦的体肤好像烧红的烙铁,她挨着尚觉得烫人,在他自己不知道该何等痛苦了。
云轻素住在山坳中的一片竹林里,离几人交斗的山顶本不过数百步之距,林相和以琴曲传情自然不能隔的太远。只是两人先前往山下奔了一阵,这时又折了回来,一来一去生出许多周折。xh118
第231章 道途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1章 道途 竹林里搭着几间竹楼,月华如练,分外幽谧。这本是门中前辈遗留下来的,云轻素性喜幽独,正好因利乘便了。
修道之人多慕求长生,但这长生终究还有个尽极。有道是,‘上寿百二十,七十古来稀’,修炼到天人境可以延长一倍寿元,修为越高寿元增长各有差等。仙家若想长生久视,比之凡人的努力修持更半点少不得呢。
竹楼的门是虚掩着的,楼中也甚是清简,没什么特异的陈设。谭凝紫搀着明钦到一张短榻上坐定,忧心忡忡的道:“你先歇息一下,我找找看师叔在不在这里。”
云轻素神通不俗,几人在山顶缠斗多时,不该无所察觉才对,谭凝紫早疑心她没在竹楼,或者正修炼什么奇功秘技分身乏术也未可知。
明钦盘坐起来调整内息,哪知奇经八脉好比干涸的水道,稍一牵引便觉得**生疼,气海中空空如也,灵力早不知散往何处。他心头暗暗惊诧,不觉生出一身冷汗。
“这熔金手竟然如此妖异,莫非已经将我的经脉破坏掉了不成?”
…………
其实武、道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从道法中推衍出来的。或者说,三界的一切法术追溯起来都是盘古神王开基,太元圣母造设的。
武术中最负盛名的内家拳形意、太极、八卦都和道家大有关系或者径由道士所传,这‘内家’指的便是道家内养之术。武人修炼三重境界,明劲、暗劲、化劲,对应的便是道家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
三界最近的一次大战要算‘三世之戈’,从唐尧、虞舜到夏禹和神庭以及龙、妖两族对抗数十年,三界万族全都元气大伤。其后玉帝重开天庭,从封神之战中收拢了许多截教门徒,天庭才稍稍有个样子。秦汉之际修炼成仙大多都是师徒传授,或者是仙家的后代子孙。凡人虽然希求仙道,但仙家对凡人却一向诸多避讳,连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些帝王都不肯接引,何况是寻常百姓呢?
葛洪在【抱朴子】中说炼金丹或者求接引都得备足黄金,所以他虽然怀携仙方,因为家贫才一直金丹难就。无怪凡人纷纷归于佛教,而一些谋财害命、另有用心的邪教也常能大行其道,因为这些教派门槛很低,‘家家阿弥陀,户户观世音’,单诵佛号便能往生极乐,百姓当然乐于顺从了。
数千年来仙界已是人满为患,凡间武人修至化劲的虽属凤毛麟角,但我神州广大,英才辈出,总数也必是十分可观的,可惜没有仙家接引,最后也只能老死江湖之间。
仙界修道讲究是什么呢?一是五道、二是资历、三是灵宝。自古有竞争就要讲手段,论手段就得求利器,荀子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件上等的灵宝对修士的加成是相当可观的。
像道祖太上老君,因在丹房里被孙悟空推了一跤,很多人疑心的他的修为不够高,这都是不明白三界的大势。单论道法的话,太上老君在四大天尊、八大主神中不是最差,但也肯定强不过皇天鸿钧和天皇帝俊这些人。
而道家偏偏讲的就是柔弱善下,以弱为强,可谓是一矫四灵往古以来以力为威的风气,老君曾经九度转轮,代为帝王之师,所以他的道术又被称作帝王术,后世的法家、兵家都从中汲取甚多。
况且老君有两路法门是独步仙界,无人能出其右的,一个是炼丹、一个是炼宝,有这两样本事还需要赤膊上阵吗?
资历又叫作境界,也是修行中最重要的一环。武者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者也须书读百遍,博通五经。人非生而知之者,想要有所成就,这些功夫都是轻忽不得的。修行到一定程度接受天师的考核,获取一些天人、真人或者尚食师、尚行师的道箓,才能在仙界找一份职业,安身立命。
大约在清平的时代,除非上位者贤明有为,很少有什么破格选优的机会,一般都是论资排辈,循例升迁。当然卖官鬻爵的还不在此列。
至于五道又是修行途中最为要紧的,五道即:天、地、君、亲、师。盘古神王化生皇天、后土统御天地,太元圣母也传下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两个弟子,掌管道统。一个是天道,又叫阐教,一个是地道,又叫截教,神仙方术莫不由此而来。
两教势均力敌,多有扞格,到了殷商末年便酿成了一场大战。后来太清老子综合两教的得失,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教义。传了几个弟子,孔子,杨朱。后来演变成九流十家。
孔子致力于恢复周公的礼乐教化,极为推崇仁恕。仁,即是人人相亲。所以这个亲道,就是人道。孔子感于大道之难行,载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为深切著明,于是删订鲁国的史书,作了一部《春秋》。《春秋》暗含着一种褒善黜恶的价值观,称作义法。
后来孟子继承孔子的学说,特别提倡义,申明义利之辩,动则说,‘王何必说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因为孔子是第一个将保存在王官中的学问教授给平民学生的,后来学者纷纷效仿,就有了一个师道,师道讲的就是义法。
韩愈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又感叹‘师道之不传也久矣’。十家中的小说家,古人以为稗家野史不入九流的,后来忽然声光大振,便是因为里面颇讲义法的缘故。
至于君道是后来法家所宗,君道的好坏与百姓的生存关系特大,常常凌驾于亲、师之上而掩盖之,但五道的本质是各不相同的,亲道讲仁爱,师道讲义法,君道讲威、权,亲、师若能守道自存,则政治还能保持一个较好的局面,若是君道的威权无所顾忌,肆意摧折,那百姓的处境无疑是人间地狱了。
五道一变而为九流十家,再变而为三千大道,虽不如佛教宣扬的八万四千法门那般广衍,也尽够恢宏了。但是真能一通百通,超凡入圣的却是屈指可数了。流俗常见的不过是资历修行,天资颖异的已是难得,坚忍不拔的更是少见,道途之仅尔,实也是勉强不得的。xh118
第232章 抵触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2章 抵触 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子不供奉三清四帝,只将‘天地’两字挂在堂上,这是他地仙之祖的地位使然。凡间又添了君、亲、师三者,相沿成俗,然而却不知道五道皆可以超凡入圣,又不解悟五者的根义,纵然日日磕头跪拜,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天则道经’也是地道中一部典籍,暗含阴阳造化的玄机,熔金手又是道经中以阴拟阳的一路法门,看似炙烈威猛,实质上则以阴气驱遣,暗藏刁毒。
天道以浩茫为宗,地道以阴阳为本,明钦自幼修习的‘太阴炼形术’虽然也是地道法门,但只是机巧变化一流,而今挫伤了根本,便应变乏力。至于涉猎的‘金刚法相’‘两仪之气’又根柢不深,运转不灵。
明钦枯坐了半晌,体内的阴毒却没能消减半分,左右无计可施,不觉流下泪来。
谭凝紫在竹楼的几个房间里查看了一遍,全不见云轻素和荆眉妩的踪迹,只在藏室里找到半瓮泉水,随手提了出来。
明钦浑身痛楚,睁目难视,呆呆想着心事,直到谭凝紫拿起桌上的瓷碗倒起水来,被水声一激才反应过来。
“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可是疼的厉害吗?”谭凝紫见他明钦面带泪痕,全不复往日的飞扬神采,若非共处患难,几乎忍不住快意起来。
明钦听出她有些揶揄之意,心中又气又怒,躺到床榻上转过身去,来了个不理不踩。
谭凝紫啮了啮粉唇,轻咳一声,倚坐到床边,柔声道:“我找到些泉水,你先润润口,师叔和荆师妹不在这里,这会儿也不知上哪去了。”
“我不渴。”明钦轻哼一声,心想,我这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烦恼皆因强出头。她天女门的兴毁与我何干,偏去和那宝铎生死相搏。
谭凝紫怔了片刻,放下水杯,无可奈何的道:“钦之,方才师姐是有些失礼,我跟你赔不是了。话说回来,都是你平日里欺我欺得狠了,我才巴不得你吃点苦头。不过今晚你既然没有弃我而去,如今你受了伤,不论你如何恼我,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我怎么欺你了?”明钦心头不服可也知道这事是论不真的,听到后来反倒觉得自家心胸不广,坐起来抓起床边的泉水一饮而尽,故作无事的问:“你知不知道我姐在什么地方?”
谭凝紫沉吟道:“后山上峰岭众多,也许云师叔另有清修之所,但竹楼中按时有弟子送来米、水,师叔不会不回来查看。”
“不如这样吧。”明钦淡笑道:“我知道你急于将神光教的诡谋传给穆掌门,趁着宝铎现在元气未复,连夜下山还有些机会。至于我就留在竹楼,等等看云仙子和我姐会不会回来,咱们分头行事,你看怎么样?”
“那你的伤势……?”
谭凝紫向来把天女门的安危看得极重,明钦的提议自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只是独自下山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不由地犹豫难决。
“我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大概是灵力消耗太多,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明钦暗自宽解,从容笑道:“再说,你留下来也无补于事,我又不能跟着你一道下山。这样耽搁起来,岂不误了你的大事?”
谭凝紫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忽然发觉他的口气出奇的平和,两人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倚着床边,相距不过数尺,竹楼里没有灯火,好在月光很是明彻,以她的目力尽够看清房中的事物了。
在这有些暗昧的小屋里,她不觉用心多看他几眼,不知何时他的瞳子都成了赤色,他好像在对着她说话,细看来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
“我再给你倒杯水。”
谭凝紫拿起茶杯慌慌张张的走到桌子旁边斟满,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她没有把杯子递出去而是让他自己来接。
一个生龙活虎的修士忽然变成目不能视的盲者,那情景足够让人心酸。谭凝紫怏怏不乐的轻掠发丝,强笑道:“前时听宝铎的密谋,说要等门中派出精锐弟子征援南疆却才好乘虚而入,我已经向师尊请缨南下,若我天明不回,师尊必然会有所察觉。这事如果拖延三天五日,他们也未必敢贸然动手。倒是你若是有个差池,我可没办法向师尊和荆师妹交待。”
明钦料不到她能有这一番缜密计较,微哂道:“你不是正想让我吃些苦头吗,怎么忽然动起菩萨心肠来了?”
“话是不错。”谭凝紫柔情款款的道:“可是你现在成了我的小师弟,我想教训你还怕没有机会吗?我谭凝紫的师弟哪里轮得到旁人欺辱?那‘软红丝’上的两仪之气确实是无上法门,咱们何不揣摩一番,说不定便能化解你身上的阴毒。”
明钦大感惊讶,他怎会不知两仪之气的好处,只是谭凝紫一向对红绳系足的事十分抗拒,今晚引发两仪之气亦是生死俄顷迫于无奈,这路法门必得两人神念融通,丝毫勉强不来的,两人交情泛泛,他自不会自讨没趣。
虽则谭凝紫主动提了出来,明钦心中已有芥蒂,深知达不到那种心灵感应,也不愿假手于她,婉拒道:“多谢师姐美意。只是我有些困乏,想先睡一会儿。”
谭凝紫满心羞涩,一听这话气的差点掉下泪来,咬了咬牙,一本正经的道:“如今大敌当前,修为早恢复一分,将来就多一分逃生的把握。你既然投入了天女门,便不可再由着性子,放任自流。说不得师姐今天倒要管教管教你了。给我起来……”说着扳起面孔去扯明钦的胳膊。
明钦啼笑皆非,心中升起几分感动,不情不愿的盘坐起来,忍着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恭聆大师姐教诲了。”
“这才像话。”
谭凝紫轻哼一声,转了个念头只把他当作门中师妹看待,不觉端起大师姐的架子,抓起他的手掌在对面趺坐起来。
修道之法大都从吐纳炼气开始,巧妙虽有不同,原理大体相若。要而言之,修道无疑是一桩夺天地造化的举动,逆天之举必遭鬼神所忌,所以其间的凶险是数不胜数的。
而奇经八脉是连通人的精神领域的,修道归根到底就是修炼神魂,所以经脉于修士的关系特重,天然都有对外来真气的排斥能力,修士自家调息修炼稍有不慎还会走火入魔,更别说让旁人用真气攻入经脉,那无疑是以性命相托了。xh118
第233章 枭獍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3章 枭獍 真气疗伤的方法有二,一是作肌体的推拿按摩,二是作体内的导引。两法的目的都在于疏通淤塞的经络,驱散梗积的血气。相较起来,后者自然效验更好,相应的也更加危险。
明钦的伤势有些异常,既不属于外力击伤,也非是经脉积郁。这就好像两军交锋,一方倾巢出动,被人扫荡了巢穴,失了根本。
世间有一些旁门左道,能够将别人辛苦修来的功力据为己有,按说两人连通两仪之气,交斗之时,明钦将真气尽数导入谭凝紫体内全力支援,现在他气脉空虚,那真气应该滞留在谭凝紫身上才是,但谭凝紫默察道息,也只比平日充盈一些,浑不似增长了多年功力的样子。
这中间的枝节说来繁复,两人稍一搭手,便了然于心。就好像两军对战,各自排开阵势,对方兵师的多寡是无所逃形的。
如今明钦经脉焦枯,便不是推拿、导引所能济事,惟一的希望就是激发两仪之气,使流溢在气窍中真气自行涵融集聚。
两仪之气中的法门精微奥衍,若不是有悟于心,很难轻易发动。两人揣摩了半晌,只是不得要领。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便是亲如父母妻子也常有不能相互体谅的地方,人与人之间别说是通盘接受,就是于一二问题达成共识,往往都不是容易。有道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彼此间精神融通的程度甚至于朝夕相处都不能如愿。这里头大约真有所谓缘法吧。
两人徒劳无功,不觉有些泄气,明钦沉吟道:“除了方才属非常时刻外,之前激发两仪之气我都带着比目玉,那块鱼玉极有灵性,或许便是这路功法的引子。”
谭凝紫心目一亮,点头道:“回想前事确实极有可能。只是比目玉今在我师尊手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两人相对默然,想起宝铎的高强手段深觉难以力敌,方才林相和并不十分卖力大概也是揣度宝铎的功力足以拾掇下两人的缘故。
暗夜中蓦然响起两声磔磔枭叫,骤然一听,不由毛骨悚然。
“有危险。”
明钦眉梢微挑,他的眼睛火辣生疼,耳朵却聪敏了许多,瞬时便发觉不但楼外的竹枝上栖止着一只夜枭,门口也有一头猛兽缓缓逼近。
谭凝紫忙以神识察探,耳听的一声猛兽嘶吼,一个飞扑抓破窗门窜进楼中,距离床榻不足十步。
明钦冷嗤道:“这宝铎真是异想天开,派了两只禽畜便想加害你我不成。”
谭凝紫摩挲着刀鞘小心戒备,这头猛兽比虎豹略小,身上布满花纹,眼珠子一团火赤,看起来十分凶煞。
“你可识得这畜生是何名目?”
“这你可问对人了。”
明钦自幼长在山野,对于野生的禽畜还是见过不少的。虽然眼目不适,神识还在,再不济还能听声辨形。
“若我没料错,这畜生叫做破獍,和夜枭一个食母,一个食父,可是名符其实的禽畜。轩辕黄帝想要绝灭其种类,所以神祠都用这两样东西。久而久之便很难见到了。我见它和夜枭一道出没,正所谓物以类聚,十有**错不了。”
“你两人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苟全性命。还有心思饶舌。”
一个白衣少女从竹林中走了出来,乌发如瀑,风姿极美,眉眼秀逸出尘,无一毫烟火血气,脸颊苍白如纸,宛如一道恻恻的寒泉。
身后跟着一个黑袍少年,面孔黧黑,颇有强干之色,年纪也不大。
明钦暗暗狐疑,这少年的样子和他府学的同窗郑元有**分相似,自从悬空岛分别之后,彼此不通音问,不知他何时加入了神光教。说起来陵川八友都做了神光教的客卿,郑元混迹其间倒也并不奇怪。
“郑元,别来无恙啊。”
“明钦,怎么是你?”郑元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分辨道:“启禀焚琴师姐,明钦是我下界的一个朋友,不知他如何不知轻重,得罪了本教,还望师姐网开一面,饶他性命。”
焚琴玉女不置可否,淡淡道:“师弟不必多礼。既然是你的朋友,但叫他洗心革面,皈依本教,圣公宽大为怀,又正值用人之际,不但既往不咎,或者还能量才擢用。”
郑元松了口气,满面欢喜的道:“师姐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明钦稍作叙谈,我也好劝他改邪归正。”
焚琴玉女冷淡的道:“这事于我没什么要紧。小心宝铎仙姑等的不耐烦,怪罪下来。”
“我理会得。”郑元忙道:“小弟怎敢故作延误,我只陈明利害,尽些故人情份罢了。”
说完平掠数丈,大步跨进竹楼。看来数月不见,他不但迈入道途,进境也十分神速。
“钦之——”郑元斥退破獍,适应了一下楼中的黑暗,转见明钦身旁坐着一个美貌女子,心中暗暗惊讶,迟疑道:“敢问这位姑娘是……”他只从宝铎处接到指令赶来擒捉竹楼中的一男一女,对于两人的身份却茫昧不知。
“这是天女门的谭师姐。”明钦知会谭凝紫道,“郑元是我下界的故友。我和他叙叙旧。”
“可是……”
谭凝紫黛眉微紧,明钦现今被阴毒所苦,一身战力十去七八,倘若对方骤然发难,恐怕到时救援不及。
“师姐不必忧虑,些许小伤无足轻重。”明钦坦然笑道。
“你是不知道神光教的谲诈啊。”谭凝紫暗自叹息,怀抱着双臂走开数步,斜睨了躁动不安的破獍一眼,眯起双目小心戒备。
“钦之,想不到你我竟然在这里相见。”郑元坐到明钦近旁,唏嘘不已。
“郑师弟你却是今非昔比呀,看得出你在神光教职位不低。”明钦心中暗奇,不知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白身如何短短数月便修炼的似模似样。相比之下,自己遇合虽奇,进益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咱们一道飞升,像沈家那样的豪门都举步惟艰,何况我这样的下界土人,只会些粗浅把式,若不是投入神光教,只怕永世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郑元又是兴奋又是感伤,回忆着道:“当时阎太岁突然毙命,印大帅为了获得圣公的支持,操控局势,大肆延请本教入岛。岛民捐米入教的极多。沈夫人审时度势,义赠本教一千斤黄金,又因初到仙界,和悬空岛无甚瓜葛,所以甚得圣公的信任。又有使者招揽青年男女入教组建金童坛、玉女坛,多亏陵川八友念在同舟共济的情谊为我讲情,我才得以投入圣公麾下,修炼大光明法。”xh118
第234章 故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4章 故人 天河界实力最强的宗派要数神光教和明玄天宫。明玄天宫之主是九天玄女,麾下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都是能征惯战之辈。
九天玄女可是三界赫赫有名的女战神,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何况她是美人而兼名将,能在天庭这等因循苟且,猜忌良将的环境中长保无事,不是很耐人寻味吗?
众所周知,盘古神王物化之后,两只眼睛一个化作日精,唤作羲和,一个化作月精,唤作常羲。帝俊为了和刑天争夺神王之位,迎娶了羲和、常羲,一举奠定了他在神庭中的地位。
后来祖龙一统四灵,威胁到神庭的统治。帝俊被迫将神庭从昆仑山迁移到天界,为了联合天界广大的羽族,又迎娶羽族美女皇娥。羽族之王是五方凤凰,雄为凤,雌为凰,因而凤是姓,凰是氏,皇娥就是凤凰之裔。
九天玄女大约就是皇娥的同族姐妹,她率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扼守银河天垫,立下赫赫战功,因而被帝俊封为阳羡公主,羡者,欲求不得之义。
九天玄女曾经教授轩辕黄帝兵法,大败蚩尤,大约对人族还有几分看顾。可惜到了三世之戈,万族大战。大羿射杀九大金乌皇子,率众征天,和九天玄女一场恶战。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皆被锁拿,封印到龙虎山伏魔殿内,直到北宋末年才得以厄满转生。
九天玄女掌管着羽族天书,这和龙马河图、神龟洛书一样都是四灵极诣,九天玄女曾将天书授予商汤,又传于宋公明,后者以一草莽雄杰搏得盛名,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得不说是修习天书的功效。所以然者皆因凤凰之道‘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是一种十分高洁的生灵。
凡间王朝一治一乱等若习常,草莽雄魁乘势而起,幸得富贵的数不胜数,像宋公明这样标举忠义、一心报国的实属凤毛麟角,诚所谓盗亦有道,后人哀其志而悲其遇的很多,说到体察其苦衷,激赏其为人恐怕就有限了吧。
正因为宋公明兄弟有一个忠义的声名,玉帝不论如何侧目而视,面子上总须对明玄天宫相当的礼遇。
至于神光教则向来蛰伏民间,发展教众,除了圣公和几个亲信之外,恐怕连天庭也不易掌握其精准的实力,不过圣公传道多年,门徒总是相当可观了。
阎九一原本也是神光教的头领,后来强据了悬空岛便大力排挤圣公安插在岛内的亲信,双方几乎反目成仇,可是不久阎九一就一命呜呼了,阎太岁是个不识朱紫的浑人,免不得大权旁落。印德龙兄弟想要号令全岛,又得借重神光教的影响力。
明钦听郑元说到陵川八友对他进入神光教颇多助力,想到古公亶几个还被困在祖龙皇陵中,花子峰、步天林且被龙山太子兄弟强据了肉身,坏了性命,万里飞升,命丧异乡,真是可伤。
神光教在悬空岛上挑选了不少年轻男女组成金童、玉女坛,唤作煮鹤、焚琴。可说是教内的少壮派,实力蒸蒸日上。郑元家境平常,为人却也机敏勤苦,在坛中修习道术遇有不解的地方经常请教陵川八友,因此进步很快。
“钦之,你怎么得罪了宝铎仙姑。她可是圣公跟前的红人,这次吞灭天汉三派都由她一力主持,神光教徒属众多,可不是三派能够抵敌,你不如和我一起加入金童坛,做个煮鹤童子,谋份前程。”
郑元混迹神光教已有数月,接触道法渐多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他深知圣公和宝铎的厉害,当即苦心婆心的劝说起来。
“宝铎?我看她现在是自顾不暇了吧。”明钦微微哂笑,淡淡道:“我对神光教没什么兴趣,郑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郑元愕然半晌,搓着手道:“也罢。这些天来你有没有见过荷裳小姐?”
“她……没有。”明钦知道郑元对沈荷裳颇有念想,可是他现在进了神光教,‘道不同,不相为谋’。明钦便不愿透露沈荷裳的讯息,免得给她带来麻烦。
“钦之,我的提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圣公神通广大,跟他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郑元退开几步,见明钦仍然无动于衷,叹了口气悻悻的跃了出去。
“着。”
明钦不等郑元出去和焚琴玉女商量对策,暗暗翻出‘锻魂塔’来,灵塔光华绚艳,迎风便长,当空打了几个盘旋,倏时变作丈逾高下,合抱大树一般粗细,照着破獍头顶罩下。
那怪兽却也黠滑,尾巴猛的一甩,斜刺里抓着窗框疾窜了出去。
明钦怔了一怔,苦笑道:“看来我的灵力真是薄弱的厉害,连一头畜生都罩它不住。”
焚琴玉女已经得知郑元劝降失败,摸出一片竹叶放在唇上吹的乌聿有声,一枭一獍绕着竹楼盘旋起来,不时嘶吼怪叫几声,寻隙而入。
“此间无险可守,走。”
谭凝紫默察形势,对方有两人且有灵兽相助,己方则明钦战力锐减,交起手来她必然顾此失彼,独力难支。轻舒玉臂揽住明钦的腰胁,展开云梭玉步,衣袂飘飘,一影十形,掠出后窗拔地而起,即便捷如夜枭,猛如破獍都捕捉不到她半点裳裾。
焚琴玉女反应过来,两人早掠出十步之外,连忙发动一枭一獍奋起直追。
迢递崖上密林众多,本是极容易潜踪藏躲的,可是宝铎似乎有所逆料,传唤的焚琴玉女携带灵兽,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赶,两只禽畜穷追不舍,谭凝紫身法再高妙也摆脱不开。
谭凝紫挟着明钦窜高伏低,捷如飞鸟,专往崖壁陡峭,林木幽深的地方闪躲,如此过了顿饭功夫,一枭一獍还能衔尾直追,焚琴和郑元却已在百步之外了。
谭凝紫提一口真气凌虚直上,跃到一棵四五丈高的古树上,低声道:“不除掉这两只畜生,咱们终是逃不出去。你在这里躲藏一会儿,我去去便回。”说完也不等明钦答应,‘金错刀’呛啷出鞘,湛然的寒光逼的人瞳孔一缩,夜枭似有所觉,发出一声阴森的磔磔怪叫,羽翅猛的一掀,飞窜进夜空中去了。xh118
第235章 化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5章 化物 夜枭和破獍都是极富战斗技巧的禽畜,不是寻常猎犬可比。神光教豢养起来追蹑敌踪那是大得其便,真要对付起谭凝紫这样的道行高手,可就占不到丝毫便宜了。
谭、明两人埋头奔逃,两个禽畜固然是穷追不舍,凶猛异常。待到谭凝紫落定树头,心起杀机,两兽俱都警觉起来,一个个高飞远扬惟恐不速。
夜枭高掠数丈隐入漆黑的夜幕触手难及,谭凝紫没了后顾之忧,却是正中下怀,刀芒闪烁,贯矢流星一般向着裹足不前的破獍扑去。
她修习的刀法唤作‘斩缘慧心’,这缘之一字便是世间的因果,因果是三界的天然存在,而为佛家特别注重的。时人常常毁谤一家一氏的学说,却不知一家一氏能够深中人心,于社会中得普遍的信仰,无非是其人好学深思,先得人心之同然罢了。至于内容则不拘经、佛、法、道,同理异名,或者久后不中于情理,要之,都不是昧于世情物理,闭门造车而能取悦于人的。
不管是玄虚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还是世俗的‘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诚然都是因果之作用。然而因果或者也是纷扰之源,烦恼之根,佛家言慎勿造因,斩法刀法也是这个意思。
缘之一生则纷繁交错,无有端绪,非有慧心不能斩断。这路刀法易发难收,刀意一出先将敌手浑身要害尽数笼罩,任一变化都能伤残性命。
破獍虽有恶名,其实是并没有什么真实本领的,它虽然颇有灵识,又哪里窥得破天女门经历百战的精纯刀法,谭凝紫凌空直下,势如破竹,刀芒闪处,早溅起一蓬血雨,破獍惨吼一声,已落得肠穿肚烂扑地不起。
“你敢杀害本教的灵兽?”
谭凝紫手起刀落也只争取到盏茶功夫,焚琴玉女身法飘忽,来得也是极快,远远看到破獍委顿一旁,死多活少,冰冷的脸色更苍悴了几分,当即欺身而上和谭凝紫斗在一起。
两人的身法都走得轻盈一路,变幻跳脱,形如鬼魅,见招拆招,瞬息递还了数十合,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神光教的圣公新近纳了一位如夫人,原是个烟花名妓,嬖爱非常。这如夫人为和教中长老争权,大力提拔年轻后进,这焚琴、煮鹤两坛便由此而起,她又时常撺掇圣公点拨两坛弟子,因而不但实力颇有后来居上之势,功法也尽得圣公真传之妙。
谭凝紫和焚琴玉女斗了半晌,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不由暗暗心惊,她身为天女门的大师姐,修为在一辈弟子中出类拔萃,而今斗不过一个焚琴玉女,听郑元的意思两坛弟子总在数百之众,这等实力要倾覆天女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这是谭凝紫关心则乱,事实上两坛弟子也是良莠不齐,焚琴玉女纵不能独占鳌头,已经是其中佼佼了,至于郑元毕竟修道日浅,离天人境界都还有段距离。
稍时郑元也赶了过来,头顶夜枭又盘旋不去,谭凝紫深怕落入合围,当即且战且走有意无意地将焚琴玉女引了开去。
明钦听的打斗声渐远,他眼力不便,难以展动手脚,坐在树上愁眉不展。正愣神间,蓦地一阵鸷猛的力道扑击而至,却是那夜枭嗅到人气盘旋未去,明钦修为消减,道者的威慑大大降低,夜枭以为有机可乘,悍然无畏的发动袭击。
明钦自幼修习‘太阴炼形术’,虽不敢说对世间万物习性尽皆稔熟,至于五虫的品类特性还是颇有研究的,‘太阴炼形术’擅能随时变化,趋利避害,夜枭攫势虽猛,他顺势化作一缕清风,伴着落叶轻轻飘下,夜枭哪里能够分辨。
“这扁毛畜生,欺人太甚。”
明钦逃过一劫大感恚怒。他修为锐减,眼力又不便,要和夜枭搏杀起来是有所不如的,这狡禽一击不胜,便高飞远引如何能逮得到。心念转动,不动声色的拿出‘神游镜’来,暗驭灵力在镜面上一抹,明光荧荧,风涛云迷,夜枭无所察觉神魂早被摄了进去。
神游镜对于神魂有强大至极的慑服能力,只要使用的巧妙,常常能使对手不知不觉间便如中梦寐,幻象纷呈。夜枭虽然颇有灵性,和神魂坚牢的修士仍然不能同日而语,摄它入镜自是手到擒来。
人类之所以称为万物灵长,乃是因为具有三魂七魄,其他生物都有所不及,大概是形神不全的缘故。夜枭的神魂被‘神游镜’慑住,顿时忽忽若有所遗忘,漫无目的的绕着大树旋飞,倏时又落到枝头呆若木鸡。
明钦暗暗冷笑,心知这枭鸟再无威胁。神游镜中包藏着一部道经,凡有‘十境八诀’,不易索解。十境中有一‘化物境’,能将‘神游镜’藏入山川灵脉之中,涵养元神,吸取灵气。
明钦揣摩这一境或许对疗伤有些用处,现今身处困境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迢递崖随处都有悬崖流泉,因为人迹罕至,自然灵性非凡。神游镜变化起来便如月光投射下的一个光影,照到崖壁间消融无迹。明钦冥目散虑,一缕神念和神游镜隐相契合,转念间便化入镜中了。
人类常以形骸为累,所谓生、老、病、死种种苦痛都是指形骸而言的。修道的法门也莫不以脱离血肉之躯,逍遥物外为宗旨。一般修士若没有修成元神轻易不敢神魂出窍,偶然为之也必得保全肉身,以免失了凭借,不能还魂。
而修士在修行中有时需要元神出窍,往往是因为偏重于神魂修炼,所造涉的境界不是肉身可以承受。譬如赫连舜华进入蜃元珠,那里面波诡云谲,时空纷错,就非肉身所能顶受。
以此衡之,神游境真不愧是梦神法宝,道经中‘十境八诀’,八诀固然限于元神修炼,十境有造境、写境之分,又有无我、有我的区别,所涉境界对于肉身也是有利无害的。
说起吾人对道法的探究,道家几乎完全流于精神一路,成为三界盛行的炼养之法,至高境界虽云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却非常人所能企及。儒家虽较重实行,自从汉降佛法东传,宋儒出入佛经,空谈心性,实则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人族限于体质也懂得利用外物,中夏虽止步于金铁之利,泰西却大收改造自然之功。然而器物之一端终不能予人以精神安适,人类有鉴于四灵强极亡绝,反而常以末世自警。xh118
第236章 意外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6章 意外 说到体魄强健的法门向来也有肉身成圣之说,但其人似如昙花一现,未必能普及于人人的。
肉身成圣的【封神传】记载为杨戬、雷震子、韦护及李靖父子等七人,然而杨戬是小金乌之子,天皇帝俊的孙子,雷震子是将星下凡,观其异相可知有四灵血脉,哪吒是灵珠子转世,至于韦护、李靖、金吒、木吒又都是皈依佛门的,可见这几人不是血脉特异,便是掺杂了佛家法门,迥异于道家的炼养之道。
至于道家强身之法,原推内家三宗,形意、太极、八卦。最高境界也不过化劲,止步于炼神返虚。
然而道家也并非没有杀伐的手段,法家、兵家、纵横家都是汲道家之流的。这三家的法术纵横摆阖,宰割天下都载在竹帛,历历可证的。强秦引用法家横扫**,奠定中夏二千余年的政治格局。兵家名将辈出,孙武、吴起以降,追亡逐北,**一家,开疆拓土的代有其人。
至于纵横则是战国林立时一种外交手段,其术传自古代的阴谋家,譬如伊尹、吕尚、管仲、范蠡之属,史传多以道家为归的。其中的深谋秘计实足以倾覆国本,左右天下局势的,后来中夏一统无所施用,传承就断绝了。
【封神传】上女娲娘娘怒忿纣王侮慢,欲要亡他社稷,又察知殷商气数未尽,于是从轩辕坟中找了三个妖精诱导纣王残害忠良,骄奢淫逸,终至于无可挽救。这阴谋家的真实手段,可不胜过战胜攻取、列阵厮杀吗?
…………
迢递崖是两界山的最高峰,仙界银河的源头。
明钦进入神游镜当中,神念和宝镜以及山体浑然无间,好比一身数形,对影成三。初来天界时虽从银河里路过,直到和峰岭浑然一体,才真正感受到天河的澎湃浩瀚。
故老相传,银河是西王母为了阻止牛郎追及织女拔下金钗,挥手而就的。这话未免有些不尽不实。天河的作用仿佛中夏的长城,一者为抵挡北方胡虏的入侵,一者为对抗地皇祖龙蚕食,说银河是西王母所措,和说长城是秦始皇所筑,纵然不能算错,却也不是十分准确。
仙家神通固然胜过凡人千百,天河的广大也非复人力可及。相传盘古神王开天辟地,气之清轻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天域诚然是云气浑灏,投以冷钝的金钗也能够凝水成河,但是世间的河流时有消涨,开拓银河必耗费相当的仙力,只为了隔阻一对痴男怨女,岂不太过可笑?
凡间嫌贫爱富的父母常有,也没有哪个父母讨厌女婿上门就在门口挖下沟堑以作隔阻的。西王母作为太古四大天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道祖太上老君都忌她三分,昊天玉帝畏之如虎,智力恐怕不会如此吧。
民间流传有一个孟姜女,不远千里寻找修筑长城的丈夫,见到的只是累累白骨,悲痛之下哭倒长城八百里。古来确实有清歌一曲断人肠的歌唱家,孟姜女的痛哭或者不至于此。然而‘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愚公且能移山,怎见得孟姜女哭不倒长城呢?
而天庭之所以急召织女回天,实因她下凡之后无人能织天孙锦,祖龙征天大肆制作诛天铠凶焰极盛,天庭对天孙锦的需求就更加亟迫。所谓,‘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朝庭抓捕壮丁充军连老翁老妪都不放过,何况是织女这样能供给军需的呢。
孟姜女之所以传唱不衰皆因她是戍守边地无数夫妇中的一个心声。牛郎织女的悲剧大约也不外于此,这样看来说银河隔绝旷夫怨妇不得团圆便事出有因了。
又说七月七日喜鹊搭起仙桥供牛郎、织女相会。这话大概是喻指鹊鸟在银河战争中不可估量的作用。鹊鸟是羽族极轻盈小巧的品类,栖息户庭与人相近,私家秘事没有能逃过其耳目的。西王母有三青鸟,专门为她刺探情报。鹊仙宗至今都藏有仙界形胜图籍,是为天汉三宝之一。
明钦默运【神游经】中的‘物化境’,恍惚间似已化身为悬崖峭壁,神念无限延展开去,山体中沉潜亿万年的灵气,以及和花草树木、山溪幽泉相生相长之道,源源不断的涌入经脉,神念在似醒非醒之间,身心有着说不出的安适,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思霍然一醒,只听的盈盈流泉传入耳际。
明钦睁开眼睛,只见得天高云鲜,草木疏朗,不知何时天光已经大亮,两眼没有了难忍的灼痛感,顿时心情大好,眼前是一个温暖如春的山谷,山花烂漫,蝶影蹁跹,让人心旷神怡。数步之外几股泉水从山坡上流泻而下,汇成一片清澈的溪池。
明钦暗自纳罕,不知冥冥中如何来到这个地方。忽然一丝细微的哼吟响了起来,他怔了一怔,心道:“有人……”
拨开一片浓密的花丛,只见水池中央露出一片平滑的大石,一个乌发如绸的女子裸露着光洁无暇的粉背伏在上面,身子下隐约躺着一个娇柔的身影,不消说那冶荡的声音便是两人发出来的。
明钦啼笑皆非,早就听说天女门假凤虚凰盛行,这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想不到无意中竟然闯破了一双莺鸣鸾好。上面的女郎纤秾得度,肌肤如玉,腰肢以下虽隐在池水中,但那泉水清冽,波光细细,伴随着轻微的蠕动隐约可见雪臀贲起的轮廓。
明钦看得心头一热,只见女郎微微侧身,湿润的唇吻雨点般落下对方的肌肤上,玉体掩映间,明钦看那躺着的女子玉容恬淡,眉目如画,正是多时不见的荆眉妩,顿时脑中一炸,怒气勃发。
荆眉妩眼眸紧闭,黛眉深锁,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分明是遭了算计。明钦劈倒花丛,飞身跃到池水中,一把推开荆眉妩身上纠缠的女郎,解下衣裳遮住姐姐娇柔的**。
明钦又气又怒,这才看清那大逞手足之欲的女郎竟然是荆眉妩的师傅云轻素。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云轻素猝不及防推堕池中,旋即浮了上来,满头乌发浸入水中,脸庞上珠水莹然,美貌不可方物。
明钦情怀大恶,对云轻素的好感荡然无存,任她再美艳十倍也不会稍动绮思。冷冷地道:“你给我姐使了什么邪法,若不从实招来,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云轻素见是明钦,神情好一阵赧然,抚着眉心怔了半刻,忽道:“妩儿正在练功,你现在给她穿衣服,是害了她。”
“练功?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明钦嘴上不悦,心中却委实不敢笃定,道家禀承于自然,要说脱光衣服还不算什么,但方才那样就差之太远了吧。xh118
第237章 独醒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7章 独醒 “你看看她的脸色就知我所言不假。”云轻素大感无奈,她练功出了岔子几近于走火入魔,若非明钦从天而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是那番丑态被人看了去,着实让她风清云淡的心性都大生嗔怨。
明钦怀疑的察看起荆眉妩的神色,只见她粉颊晕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分明是道息紊乱之象,他心中患得患失无甚固见,只好姑且听从云轻素,不情不愿地把荆眉妩身上的天孙锦取了下来。
再看荆眉妩果然脸色和缓下来,呼吸细微说不出的沉酣。明钦稍稍放下来心来,瞄了云轻素一眼,不由火冒三丈。
“你给我姐炼的什么旁门左道,把她害成这样。亏我还信你是名门正派。”
云轻素浸在池水中万分尴尬,伸出雪白的玉臂将乌发掠到胸前,苦笑道:“我们修炼的是【天则道经】中的‘独醒功’,这门功法原本有些奥衍,偏巧又有个对头找上来以异术扰乱,我一时不察便着了道。”
“又是【天则道经】?”明钦从宝铎那里领教过‘落日熔金手’的霸道,并曾深受其害,而‘熔金手’就是【天则道经】中的一种功法。听说这【天则道经】是天女门至高秘要,不传之秘,连掌门穆清绝都没有炼过。宝铎又有诱使云轻素走火入魔的毒计,看来这话倒不像是假的。
“你的对头可是投入神光教的宝铎道姑吗,她来过了?”
“宝铎?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人?”
见明钦口气缓和起来,云轻素才想起他来得蹊跷,讶然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穿着我门的天孙锦。”天孙锦是天女门的珍宝,她自是一见便知。
这里面枝节甚繁,还有些不易透露的。明钦念头急转,删繁就简的道:“我在接天崖上捡到一块宝玉,令师侄以为和月老很有关系,因此引我投在门下,我就顺便来看看我姐。谁知今晚有神光教的人混进来,阴谋颠覆天女门,我和谭师姐走散了,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云轻素怀疑道:“这片山谷极为隐蔽,连我那神通广大的对头都寻不到入口,你竟然鬼使神差的找了来,这……只能是天意了。”
“是啊,冥冥中自有天意。”明钦心知是化物境以神念混入山体的缘故,神念隐然化作山脉的元神,当然比一般的神念搜寻邃密的多。这一节关系到梦神道经和‘神游镜’,却是不便向人吐实的。
“宝铎也转投了神光教,这倒是件棘手的事。真是多事之秋呀。”云轻素预感到危机来临,看起来满腹心事。
明钦小心翼翼的把荆眉妩放在大石上,再用天孙锦拭去她身上的水珠,以免着凉。两人分别数月,想不到相见之时却是这般光景,真是世事难料,让人唏嘘。
“我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她……可能不会醒了。”云轻素幽幽叹了口气。
“什么……”明钦心头咯噔一跳,不悦道:“云仙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云轻素轻咳一声,无可奈何的道:“兵书上说,‘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不光人类如此,三界生灵大都是一般习性。所以这‘独醒功’,可谓是逆天之行,如若炼成便可递进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反之,则一身修为也将毁于一旦。”
明钦皱眉道:“你既然以正派自居,怎不知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道法修行本就该循序渐进,厚积薄发,这什么‘独醒功’,跟博徒豪赌有什么分别。”
“不然。”云轻素申辩道:“世人要想成大功,立大名,哪有坦夷无风险的。如若对所做的事一无所知,孤注一掷,那才叫赌博。只要将利弊患害思之精熟,为人所不敢为,成人所不能成,可不是大英雄、大豪杰的所为吗?”
“你道这独醒二字又从何而来,‘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人方以随俗俯仰为正道,我辈又怎能不入邪途呢?”
明钦听她夸夸其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反诘道:“你既然这么有把握,怎么就一败涂地了呢?我看你倒是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坑害了我姐。”
云轻素闻言语塞,慨叹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也是常有的事。古人说,‘精神愈用则愈出’。道经上说,‘虚而不屈,动而愈出’。道士对韬隐、节食的方法多有体悟,譬如辟谷、龟息之类。对于极尽精神而直至长醒的尝试,则只有【天则道经】有此记载。”
“独醒功包括醒、寐两路法诀,供两人分别修炼。‘寐诀’也是损益道家辟谷、龟息之法而来,前贤以为人在夜间睡眠的时候能将夜气收存于体内以供白天的消耗。一人修炼‘寐诀’集聚夜气,一人修炼‘醒诀’吸收夜气,保持长醒不眠。大成之时可以直指阳神省去金丹、元婴之类的功夫。”
人族能够代替四灵统治三界,对其智能是相当自信的,‘精神愈用而愈出,智慧愈苦而愈明’,可谓大有见地。至于肉身则只有‘人力有时而穷’,‘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的说法。因而修道的常规途径便是炼气结丹,成就元婴、元神,而人类的寿命又太短暂,为了预防人死道消,又得先修炼阴魂在肉身死亡之时阴魂出窍,另外寻觅宿主,是为夺舍。可以说是越困穷而越繁难了。
而人族既以智能自诩,其中的颖异之士该能探索别的法门,光大道途才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一者炼养之法虽然繁难,到底有常规可循,入门较易。二来修道虽不同于世俗名利,长生延命、超凡脱俗,未尝不是一种功利思想作祟。只要求功利都是重实效避迂远的,修士哪有心思耽误修行去研索别的法门呢?
然而事情总也有例外的。从前有一位女帝喜好道术,可是她又不愿抛却富贵入山修行,她的心计倒还比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之流只知道‘金丹大药’开阔一些,闻说道家有三千大道之说,却无人知其端细,于是花费力气收罗世间遗佚道经,法术,汇成一编,题作【天则道经】。
这部道经中的记载是尽够博大了,女帝好奇爱博,赏赐丰厚,天下道派竞相进献,掺入的旁门左道、九流百家的残编断义都为数不少,结果未免知易行难,久后便无人过问。
后来皇室整理图书,延请道门名宿入秘阁校理道书,这位名宿抄撮其中粹然为道家之学的集为两册,日常披揽,外间还无人得知。直到十多年前,天汉三杰挺身和神光教对抗,大放异彩,神通修为多有得自【天则道经】的,于是天界哗然,人人以得睹为快。xh118
第238章 生息术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8章 生息术 《天则道经》中记载的神通秘法毕竟以奇思妙想的居多,实际可行的较少。
这‘独醒功’看似有理有据,独辟蹊径,实则却没什么人炼成过。先不说修行中的种种难处,单是这种功法需要两人合修,但却不能同时受益,必须一人修炼‘醒诀’大成后再来反哺修炼‘寐诀’的,就让人不愿轻易尝试。
昔年东君大羿射落九大金乌,斩除六大妖神,何等的声名煊赫,不可一世。最终还是遭了及门高徒逢蒙的毒手,世间师傅有鉴于此,往往便不肯倾囊传授。
果然行功之时出了岔子,造成了这种局面,明钦纵然对云轻素有满腹不满,也无补于事。心头微动,百般无奈的道:“你既然是对其中的弊害都思之已熟,这种情况想必也有所预料,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妩姐醒来?”
“办法也不是没有。”云轻素凝起隽秀的蛾眉,沉思着道:“妩儿现在的状态几乎没什么体能消耗,她以‘寐诀’修炼的夜气积聚在体内无法排释,所以才这般沉睡不醒。本来我修炼‘醒诀’应该适时吸取她身上的夜气,来保持神识充盈。可是期间我发觉我和妩儿的真气是同质同源,不能交融,我能吸取她的夜气便十分有限。”
“这几天我越来越觉得心浮气躁,再加上我的对头四处觅我,有心干扰。我体内的真气现在躁劲不化,已经背离了‘独醒功’的义法,倘若再去尝试吸取她的夜气,两个人都有性命之忧。”
明钦虽然不知详细,大约也知道一个人过于虚耗精神会心烦气躁滋生幻觉的。两女修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骑虎难下,明钦倒不忍再责备她们,耐心的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吸取妩姐身上的夜气,还请仙子明示。”
“我设想了一个方法,需得你修炼一种术法作为媒介,将夜气从妩儿体内吸出,再导入我的体内。”
云轻素烦恼的叹了口气,“这种功法也是《天则道经》所载,名叫‘生息术’。本是一种用肌肤呼吸的方法,其实没什么用处的。不过倒正好用来转移夜气,只是对于你来说是劳而无功了。”
修道之人皆是慕求天道,这‘生息术’或许对泅水有些用处,和道者的习好那是南辕北辙了,而道行之士入水多半有‘辟水诀’、‘分水符’之类,无怪云轻素觉得无甚用处了。
明钦心切荆眉妩的安危,修习一种术法总比寻求灵丹妙药来得容易,只要能渡过眼前的难关,日后有无用处又有什么打紧。
“既是如此,事不宜迟。还请仙子指点我生息术吧。”
云轻素轻轻点了点头,迟疑地道:“‘独醒功’和‘生息术’都不同于寻常的炼气。炼气吐纳是经脉运行的路子,这两种功法意在打通气窍,和炼气是一横一纵,一表一里,夜气也不等同于真气,夜气是阴魂通过魂窍吸纳,日消夜长,取之无害的,真气却不能够随意给人。所以修炼此功时须得除去衣物,这在我和妩儿还没有什么,你我毕竟男女有别,还得别想一个妥当的法子。”
明钦老脸一红,心知她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衣服的功用一是御寒,一是文明,和修道没什么必然联系,《道经》中明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草木荣悴,晨曦霜露都是自然之理,道者慕效自然,修行的功法有时五内如炉,有时肤似饮冰,衣服当然会带来一些不便。
“不如寻些荷叶藤萝编成衣裳,权且遮蔽怎么样?天孙锦不是号称云彩织就吗,难道也会带来妨碍?”
云轻素摇头道:“醒诀是内热之法,藤萝等物我怕会自燃起来烫伤肌肤。至于天孙锦门中常见的也都是凡手所织,材质是好一些的丝绸,当然跟天孙祖师的灿烂云锦不能相提并论。”
明钦失笑道:“仙子无非是觉得面对起来尴尬,找件东西蒙上眼睛不就行了吗?”
“这却使得。”
云轻素抿嘴一笑,从大石后面的衣物中挑出一条丝织的衣带隔远递了过来,“你系上吧。”
明钦没想到两女的衣物都收在近处,看来连这大石没准都是从别处搬过来的。他这会儿也没什么窃玉偷香的心思,规规矩矩的遮住双眼。
佛、道两家都有天耳、天眼的本事,又能以神识体察外物,但这些神通都是灵识的感知,并非那么具体形象,换言之,修士固然能够察知一定范围内有无生人,但于其衣着打扮就没那么仔细了。否则让明钦蒙住双眼就是多此一举了。
云轻素虽然是燕处超然,心境恬淡,但女子的本能还在,让她身无片缕的跟一个不怎么熟识的男子泰然相处,总还有些难为情。
明钦一心救荆眉妩早日舒醒,更没有心情动什么意马心猿,两人隔着大石各依一边,问明了‘生息术’的法诀,原来也不过三五百字,只是陈说大道,颇为奥衍。
云轻素不避烦琐,给他从头到尾说解了一遍,明钦本就颇有根基,在心中默想一回,差不多便能记诵了。
“你先依着法诀试一运行,若有疑难之处再来问我。修习的时候务必将衣裳除去,以免气窍开张有所阻碍。到了晚间月凉之时,可以来池中沐浴,身体不可有丝毫污垢,以便魂气的舒觉。”
云轻素的道行走的是苦修自悟一路,是以她并非舌灿莲花的人,不喜欢过多说解,况且这‘生息术’她并没有炼过,也不可能巨细无遗的指点。
“修习‘生息术’也得脱光衣服,那你不会偷看我吧。”明钦听云轻素说到这里,陡然觉得不太公平。
云轻素粉颊微烫,让明钦蒙住眼睛其实是为了将来传引夜气的时候方便,至于练功的时候两人蛮可以互不相见,她平日里惜语如金,倘若是熟识的人便连客套话都省去了。
日头悄然西移,山谷中的气温有些下降,池子里的水也微微有些凉意,她拧干了发梢,轻声道:“没有了夜气的补充,我的‘醒诀’很容易功亏一篑,此间的温差虽然不算大,风餐露宿总不是长久之计,你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不劳仙子叮咛。”明钦感觉到她心中的忧虑,郑重的道:“事关重大,我一定尽力而为。”xh118
第239章 微妙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39章 微妙 山谷中鸟语花香,俨然世外桃源的所在。明钦得见荆眉妩心满意足,至于外间的纷争非他能力所及,也无心去管。
几日来修习‘生息术’竟然出奇的顺利,法诀大约是十分古老,或许当时仙道并不十分发达,许多概念不得不曲为注解,然而读起来烦难,实际修习起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
生息术诚然如云轻素所说,是一种肌肤呼吸的技术,然而却不是毫无用处的。世间万类的肌肤上都有毛孔,道家叫作气窍,其实便是魂魄和外界联系的通道。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常常会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肌肤生起微栗,这种惊悸未必是现实遭遇到的,事实即是灵魂意识的作用,人类的感官意识,眼、耳、鼻、舌、身、意,都是理智可以察觉的,此外第七感末那识,第八感阿赖耶识,第九感阿摩罗识只有某种状态才能模糊察觉或者于艰苦修炼中得到体认。
后三种即是灵魂意识,当这些意识强大到一种程度,便是道家所说的元神。
而道家称道的吐纳炼气实质仍是一种意识作用,从第六感炼到魂识往往需要漫长的过程,而‘独醒功’的独辟蹊径之处就在于直接体认灵魂意识,从第七感起步。如若能成功的话,当然要近便的多。
体认魂识的方法除了心悸之外还有夜气。心悸是一种反常状态,不可控制的,更别说创设法门。夜气就是世人常说的良心发现,世间再穷凶极恶的人也有可能良心发现,良心发现的深层次就是灵魂意识,表现就是做噩梦。当然一个人如果堕落到这种地步,必然是司命之所属,无可奈何了。
良心发现通常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六识处于懈怠的状态,魂识则较为活跃。神魂是食气为生的,当他脱离肉身的时候要吸收人间香火,香火的意义一部分是意识力,一部分是食气。有人说亲近的人死去就代表自身的一部分死去了,其实就是指丧失了一部分意识力。而食物通常包括色、香、味,魂灵的享受其实并不和凡人相差很多,很多食物**本来就消化不了。
因而神魂食气是一贯的,道者炼气第一步要炼精化气,‘精’就是肉身生成的精力,人常说,闭目养神,所以神魂是喜静的,我们发觉如果一夜无梦的话往往次日精力恢复的就好,梦有意识和魂识作用的不同,如果梦境是熟悉的人和事,常常是意识在起作用,如果梦到是离奇隔绝的,有可能魂识在活动。无疑意识的活动会使人觉得精神疲惫。
有一种说法叫作灵魂出窍,这是很危险的事,只有身体十分虚弱的时候灵魂才会出窍,也就意味着离死不远了。这个窍就是魂窍,魂窍和肌肤的气窍是吻合的,而且通常是闭合的,对于外间的流风溢气是许出不许进,肌肤上的微栗其实是毛孔的收紧,具有自卫性质的。
道者修行常常要辟谷禁食,因为凡间谷物跟仙家是不搭调的。开辟以来,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地上生长出来的谷物当然是无益于天道的。学道有成之后又要餐风饮露,也是神魂食气的道理。而凡人呼吸,道者吐纳全赖于鼻腔,气存于丹田,这种真气仍是精气,所谓精力弥满指的就是丹田气足,所以要从意识进入魂识,还得有一个‘炼精化气’的转化。
独醒功和生息术的特异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打开魂窍,使夜气直接被魂识吸取。这对于没有根基的人来说当然是危险的,别说金丹、圣水这些道家追捧的奇物,就算是山间的风吹多了没准也要落个伤风感冒,所以这法门原本就行险侥幸的很。
不过‘独醒功’的醒、眠两诀自有一番考究,也不是异想天开的人自误误人的。世间有许多物类能够不吃不喝睡一冬天,称作冬眠。道家的辟谷、龟息等术多有借鉴,‘眠诀’以一人降低消耗积聚夜气供另一人慑取就成为可能,而‘醒诀’则是反其道行之,其中妙夺造化之处也是很可惊叹的。
当然‘生息术’所谓的肌肤呼吸也不是打开魂窍大肆吸纳流风溢气,以明钦的修为还远远到不了那种程度。兵法说,‘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一语道尽了气机消长的规律。即便一个人从早晨睡到晚上,起来精神很好,但也绝不会有锐气的感觉了。
而且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精力是不会累积的,一个人不能连续工作几天,再连续休息几天,精力有上限,也有底限,休养到上限了再休息不但不会增益,反而会生疲。跌破底限则无疑会生病。
究其原因则是人类储存精力的空间有限,武者相对要好一点,但总归还是**凡胎。
三界修士千千万万,真正能跨越天人界限,成就金丹大道的,也算是万中无一了。而关键的一步就是结成金丹,难点就是意识到魂识的体认。炼气再强只能算个武人,只有体认魂识才能超凡脱俗,迈入仙人境域。
天庭现今虽有境界考核的方法,但其不严谨之处早已为人所诟病,别说天人境,就是真人境能够学有根柢的不过十之二三罢了。
事实上每一种灵识的实质是各不相同的,意识虽然是六识中最高的层次,和魂识还有境界之分,许多修士不知道这种分别,以为炼气就能结丹,孰不知只是在意识中徘徊,若说武和道实有分别,而武者却没有能够内结金丹的,根源便在这里吧。
武者的出路在于肉身飞升,以力证道,而人类这方面的天资并不好,古来也缺少可信的例证。
事实上仙家是不欢迎凡人证道的,《道经》说,‘人法地,地法天’,按说属于地道的鬼灵修炼起来比人族更有优势,实际的境遇可能还不如人类。大道三千之所以多归于炼养一途,归根到底还是这一法门最为平易,虽不能人人有成,至少世人都可以怀揣梦想,而功德、气运之类只有希冀仙家赏睐或神佛提携了。xh118
第240章 神遇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0章 神遇 生息术看似微不足道,无意中却指明了一条从意识到魂识的体认门径,让人顿有拨云雾见青天之感。
明钦甚至感觉到最好的修道方式并不是内结金丹、成就元神,也不是**飞升、以力证道。
原来独醒功、生息术这种看似另辟蹊径的法门亦有甚深的渊源。古来肉身证道的有轩辕黄帝、淮南王刘安那样了道飞升的,也有封神传杨戬等七人的肉身成圣。
轩辕、刘安用的是金丹大药,但两人都是学过道术的,再辅以金丹,飞升是顺理成章的了。像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明嘉靖、清雍正之流大约是道行不够吧,单吃金丹便适足以招祸。
后来葛洪在《抱朴子》中就极说金丹难成的苦况,以人间帝王的物力都求之不得,何况平人呢?
封神传七人的门径大概可分为血脉神通和佛家法相。而阐教还有一种法门就是三花五气。事实上道家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和佛家的‘诸法空相’可说是名异而实同,这在儒家也有一种说法,叫作‘充实而有光辉’。孟子说,‘充实而有光辉叫作大,大而化之叫作圣,圣而不可知叫作神。’可见是一种准圣的境界。
而这种法门并不像炼养之法那样遗蜕肉身,也不是武者之流,以力为威。可以说是一种魂魄合一,性命双修的方法。
这样看来炼养之法也不见得是道行正轨,不过是因为凡人寿命短暂,不得不行此迂曲罢了。若非《天则道经》中收集了许多上古遗佚,任谁也想不到打通魂窍能够体认到魂识的奥妙。
登山之道固然遍布荆棘,前人无路可登便不辞劳苦,开辟出许多路径,后人坐享其成,一条路走得顺了便将前人的成劳弃掷不顾,任地荆棘丛生,而竞相奔走于一条道路上,相互倾轧、人满为患,不更举步惟艰了吗?虽属事理之恒常,亦是可伤的事。
…………
明钦揣摩着‘生息术’的法诀,恍惚间好似神游物外,浑然忘却形骸赘余。
生息术走的是以夜气体认魂识的路子,和寻常的导引炼气大不相同。万类生息本有三种境界,最上者神灵化合,其次为精神契合,再次为**交*合,至于湿生卵化之类便不足比数了。这三种方式也是缘于不同形体的,譬如神灵化合,原本是阴阳幻化万物创生的法门,而神灵并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其交媾的方法当然不限于**了。
古史上有一些意外致孕的记载,像踩到巨人脚掌、吞了个鸟蛋,蛟龙盘伏,梦遇神女种种离奇古怪的事,后人或以为不合常识,嗤之以鼻的,事实上也是事理之可有,庄子称作‘神遇’的一种现象。
生息术的修炼法门就是神遇,不需要两个人交膝盘坐,拿捏穴位以真气导引。明钦对神游镜颇为熟悉,对于这种怪诞离奇,亦真亦幻的情境并不惊怪,神念中依稀保持着一丝清明,只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恍惚中不知到了若干年前的过去,还是不可知的将来,惟是见到了许多形形憧憧,似曾相识的人和事,无知无虑,不觉沉醉。
如此半梦半醒,也不知过了几天几夜,这一日为了找寻荆眉妩,似乎回到了黎山,小轩窗,正梳妆,执手相看,言笑晏晏,正不知有多少风光旖旎。
忽觉得腰眼一麻,明钦怔怔的醒了过来,满怀的软玉温香,荆眉妩滑润的**伏在怀里,俏脸红艳,乌发披散,止不住心旌摇荡。
云轻素站在波心,横臂挡住雪玉般的酥胸,似笑非笑的道:“钦之,快醒醒了。”
明钦老脸一红,这才发觉两人肢体交缠,腿股间一片湿腻,尚幸睡梦中意识恍惚,没有坏了荆眉妩的身子。
“我睡了多久了?”
“已经有十多天了。”云轻素轻描淡写的道:“生息术炼的怎么样了?”
她修炼‘醒诀’,神识最是清明不过,这些天一直观察明、荆两人的进益,明钦起初两三天还坐在草丛中老实打坐,忽一日闭着眼睛好似梦游一般,时而登高伏低,喃喃自语,后来便搂着荆眉妩整天呼呼大睡。
云轻素博览道经,眼界不同流俗,也不去冒失打搅。直到这天明钦体表放出寸许毫光,两人格外亲昵,似乎要兴云布雨,云轻素怕荆眉妩损毁元阴,坏了修行,才使了个手段唤醒了明钦。
明钦默察神识,露出奇怪的神色。云轻素教授这生息术本是为了以此为媒介,拔取荆眉妩积聚的夜气导引给她,谁料明钦籍此领悟了神遇之法,他和荆眉妩又是感情笃厚,两心相印的,吸纳夜气的同时不知不觉便炼化到魂窍当中,早将云轻素的嘱托忘在脑后了。
“这生息术的法子是不错,只是我初学乍炼,还不够纯熟,这一遭并没有拔取多少夜气出来。”
云轻素时刻关注两人的进境,对明钦的说辞自是分毫不信,轻哼道:“你下来。”
明钦略感歉然,轻手轻脚的将荆眉妩放下,翻身滑落池中,讪笑道:“抱歉呀,云仙子,待我拔取更多的夜气就来帮你炼功。”
“我给你的衣带呢,把眼睛蒙上。”
云轻素还是头一遭和年轻男子裸裎相对,任她心无点尘也不由红了脸,绷紧的脸蛋上都沁出细汗。
明钦心情大好,对于云轻素的要求并不抵触,吐了下舌头,去大石上找到绸带系住眼目,“这样可以了吧。”
“你跟我来。”云轻素抓住明钦的小臂往岸边走去,不放心的道:“手不许乱动。”
山谷中气候温暖,奇花异草数不胜数,真是养心炼气的好所在。云轻素引着明钦在一片花海中寻了片空地,分头坐了下来。
云轻素问起他修炼‘生息术’的经历,相互印证,这中间并没有难以告人的地方,且云轻素修为深湛,正是指点迷津的绝好人选。明钦隐隐感觉到‘生息术’和‘神游经’多有可以相互发明的地方,明里询问‘生息术’的疑难,暗中又将‘神游经’中不解之处拿来试探。
“我一时不察,好像把从妩姐那里得来的夜气自行炼化了。不知是否误事呢?”
云轻素微微苦笑,这时也不好怪他,反而开解道:“你修炼生息术时日尚浅,魂识体认还不能随心所欲。这也不是什么大的差错。只是夜气难积易损,短时间内再从妩儿处拔取有害无益。其实夜气只是潜散到你的魂窍,想到化为己用远非一蹴可就。我想用‘醒诀’试着从你这里收拢一二,你觉得怎么样?”
“仙子不必客气。”明钦笑道:“修炼此功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我炼化夜气只是意外之举,当初本说要导引给仙子的。”
云轻素欣慰的点点头,叮咛道:“你只管澄清思虑,伸只手过来,别的事都交给我吧。”xh118
第241章 云游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1章 云游 道者喜欢说云游四海,又能腾云驾雾,究竟何指也是很可思量的事。
云雾是散漫无形的物事,并不像自如驱驶的车驾,羽族鼓翅而飞,云雾皆出于翼下,也可谓是腾云了,然而并不如众人想像的那样骑乘云雾而往来四方。
所以云游并非单纯的神飞术,而是一种道行的境界。这种境界不像羽族依赖于云气,而是脱离了肉身俗骨,和风云为同类了。
生息术正是这么一路法门,从体认魂识开始,渐次打通魂窍已透露出个中讯息。只是明钦入门未久,根基还很浅薄。
两人掌心相贴,云轻素试着从他魂窍中拔取夜气,相对默坐许久,却未见多少成效。生息术是魂识上的术法,和寻常气息导引大不相同,若想运转如意,须得一个特别的法门,就是‘神遇’。体气导引讲究一个逆取顺守,不得其法自然是事倍功半。
“你心里想什么呢?”云轻素察觉到中间的梗塞,她修习‘独醒功’不避艰难,好不容易成功在望,譬如宝藏在前,偏生不得其门而入,心中的焦灼是可想而知了。
“怎么?”明钦知道气机导引的危险,自不敢乱转念头,这时听她开口问话,心中顿觉茫然。
“醒诀和生息术不是合修的法子,夜气藏在你的魂窍之中,我也无法可想。看来只有用神遇化合,将你身上的夜气濡染给我。”
云轻素凝眉忖思,神遇的法门她也没接触过,认知大概还不如明钦,可是事到临头,也不得不大胆尝试了。
“这……好像不太好吧。”
明钦想起和荆眉妩在梦中极尽缠绵,神遇几乎和春梦相仿佛,云轻素虽然是貌若天仙,两人平素接触不多,对她也没什么非份之想。
云轻素看似恬淡无求,实则心气极高,纵不能抛绝五情,平素对男女之情也看得极淡。神遇关乎深层意念,倘若对**根本抗拒,自然无从谈起。她毕竟是道行高士,心性异于常人,沉默了片刻便将杂念驱散。
“钦之,你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明钦怔了一怔,干咳道:“什么是道侣?”
云轻素玉颊微烫,微声道:“你挪近一些,我慢慢告诉你。”
明钦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讪笑道:“可是……我看不见。”
“过来。”云轻素自不相信明钦没有听声辨位的本事,两人相距不过五步,他若不肯上前,难道还要自个投怀送抱不成。
这么一个大美人软语相邀,若是无动于衷可就说不过去了。明钦估摸着方向挪近了些,迟疑道:“云仙子,这神遇的法子……”
云轻素扣住他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让你修炼生息术是对是错,然而这个要求至少不违背世间道义和我的内心,我又有什么理由轻言放弃呢?那么钦之你呢,你会谨守诺言帮我渡过难关吗?”
“当然。”
独醒功的关键在于云轻素的醒诀,荆眉妩仍然昏睡不醒,这门功法怎么都得修炼下去。明钦问道:“我该怎么做?”
云轻素微微一愕,赧然道:“你是怎么对待妩儿的,便怎么对我吧。”
这话听起来大有任君垂怜的味道,然而明钦的心思转到修行上,深觉和荆眉妩触发神遇是感情积淀的缘故,对于云轻素便无此便利。挠着脑袋道:“可是……我忘记了。”
云轻素羞恼道:“难道哄女孩子你都不会吗?”
明钦飒然一笑,咂咂嘴道:“云仙子,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
云轻素面红耳赤,有生以来大概都没听过这等不逊的言语,默察明钦的神色也没有猥亵的意思,轻轻松了口气,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倏又想起他蒙着绸带,目不能视,满心不愿的道:“可以。”
明钦搂住她光裸的香肩,只觉得柔腻入骨,禁不住心头一荡,暗自庆幸目不能见省去许多皮相色见,两人身无片缕,这一抱持真是肌肤相贴,亲昵无比了。偏是情愫未生,念头两异,心中难免有些尴尬。得亏明钦蒙住眼目,你虽见我,我不见你,心照而不宣罢了。
明钦扶着云轻素躺倒在花丛中,轻声道:“睡吧。”便不见言语,潜运‘生息术’的法门,不多时神念沉寂下来,进入了恍惚若亡的状态。
云轻素见他没有借机轻薄,松了口气,心道:“你不知道我的‘醒诀’是从不闭眼的吗?”眼见明钦已经神游物外,这话便没有宣之于口。
醒诀之要虽不能合眼,但也有入定的功夫。所谓睁目如盲,也是有的。昔时张桓侯睁着眼睛睡觉世人皆知,或许他的功法便跟‘独醒功’大有关系也未可知。
梦境之古怪本就有离奇隔绝超出认知的,明钦和云轻素虽只有数面之缘,到了梦境中却未必不能生造出纷繁的际遇来。
对某人或某事念念不忘是容易入梦的,然而常人对梦境并没有操控的能力,以明钦和云轻素的疏远想要以神相遇可是太难了,不过明钦有‘神游镜’这样的宝物,将云轻素的神魂照进宝镜,再设境以相见那就容易多了。
可是这样一来,云轻素想要和前时一样保持神念的清醒就不太可能了。
睡梦中又不知过了几日几夜,这一日两人仿佛到了渺无际涯的大海上,海面上传来虚无飘渺的乐曲,凄恻婉转大有一种勾魂夺魄的意味。
明钦骤然升起一种神魂没顶的感觉,宝镜上光华流转,一切幻境须臾消失。他猛然睁开眼来,惊觉那诡秘的乐曲并非来自梦境,而是发于现实。
这一曲非琴非瑟,似是琵琶所奏,忽如暴风疾雨,又如刀枪出鞘,激昂慷慨,万声杂作,大珠小珠落玉盘,老鱼跳波瘦蛟舞,听的人心浮气躁,血脉贲张。
蒙在眼上的绸布不知何时已扯落下来,再看云轻素早被他压在身下,蛾眉如蹙,眼目迷离,红润的粉唇好像脱水的鱼儿连声娇喘,滑腻的肌肤宛如抹了胭脂,两团雪腻丰盈的**沁着细汗,轻嫩的粉粒娇艳欲滴。
“钦之——”
云轻素无意识的抚摸着明钦的肩背,笔挺的大腿缠绕在他腰身上,苦恼的轻轻扭动。
明钦心头一热,忍不住抓住她一手难以掌握的雪白胸脯大力揉捏,低头咂摸着相思豆般的娇嫩。伸手顺着小腹一阵摸索,方寸之地已是雾湿月迷,抄起云轻素修长的美腿便欲挺进她湿腻的所在。
“别……”
云轻素被明钦一番手脚摆布的娇吟大作,眼看便要剑及履及,也是她神念未泯,飞起一指在他腹下按了一下,明钦顿觉得如释重负,浑身的情火霎时不翼而飞。xh118
第242章 功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2章 功成 明钦发觉昂扬的物事消沮起来,顿时急的满头大汗,伏在云轻素身上一阵发怔。
“这下没办法使坏了吧。”
云轻素啮着粉唇吃吃而笑,美眸中透出几许狡黠,几许得意。
“方才我实在是无心冒犯,还望仙子恕罪。”
明钦心疑那一指十分要命,不然和云轻素这样的美人肢体交缠怎能全无反应。他刚要撑起身子,谁知云轻素反而舒展着玉臂缠住他的脖颈,唏嘘道:“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原谅你。”
“那声音……”
这时莫名的琵琶声已经停歇,不过那曲调激荡心怀,在两人的神念中留下很深的印记,余音袅袅,似还回荡在林梢间。
“那人正是我的对头,她是乾闼婆部的人,在摩夷天很有分量,这次找上门来迟徊不去,不见我一见看来是不肯罢休了。”
云轻素说起此事面色不由沉重起来,那人虽然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处,但乾闼婆部作为天家的乐师,精擅音律,若是总趁她行功之时前来打扰,早晚也要着了道。
“乾闼婆?你跟她到底有什么过结?”
明钦心想这人趁别人炼功的时候专以声乐挑拨也真够讨厌了,尤其这事关系到荆眉妩的安危,想置之不理也不可能。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云轻素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微喟道:“这人将《天则道经》看作私家之物,不容许旁人染指。偏是她修为奇高,若是炼不成‘独醒功’,我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啊。”
明钦略感意外,飞升仙界以来云轻素应该算他遇到修行道派中的顶尖强手了,而那个对头竟然还要高出一截,难怪云轻素明知她窥伺在侧也无可奈何了。只不知那人和神光教宝铎等人有无勾连,倘若是相约而来,那这事就更加棘手了。
“《天则道经》不是你们天女门的不传之秘吗?怎么又跟乾闼婆部扯上关系?”
云轻素微微哂道:“这里面周折甚多,远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天则道经》成于众手,决非一家一人的私产,有人非要胡搅蛮缠,这道理如何跟她说得通?”
“仙子,你觉得怎么样?”明钦小心问道:“夜气收拢到了吗?”
云轻素轻嗯了一声,她默察道息,连日来的烦厌之感一扫而空,神魂得到夜气的补充,顿觉得精力弥满,长醒的境界和佛家五神通相仿佛,超凡入圣是指日可待了。
“那你方才对我施了什么禁制,该不会狠心害我吧。”这事关系到他人生的根本大计,自是让他惴惴难安。
云轻素抿嘴笑道:“只是寻常的截气手法罢了,你稍时调息一周天便没事了。”
她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明钦也不及细想。随后依言调息,果然不久便神完气复。
光阴荏苒,不觉过了一月有余,三人分头修习法诀,再由明钦施法导引夜气,循环往复,已成了平常不过的事。期间荆眉妩偶尔也能睁开眼睛,可惜却只不言不语,四目相对片刻,便又沉沉睡去。云轻素说这是她体内夜气舒散的征兆,不足为奇。
倒是明钦修炼‘生息术’越发得心应手,魂窍中散发出寸许毫光能蹈空入虚,体如飞絮,又能餐风饮露,神清气爽。神魂修炼颇为精进,导引之时不必凭借神遇之法,只需凌空悬浮数尺之高,魂窍吞吐,便能进行体气化合。
至于云轻素那位对头隔三岔五仍会释放音声干扰,或以琴音,或以箫籁,着实是神韵飞动,精妙绝伦,不过两人根基大定,便不是音声舞乐所能拨乱,只是不免萌发些**之念,可惜云轻素每在紧要关头点散他浑身血气,明钦知道她功法未成不肯**,也不愿因一时之快坏了她的修行。
这一日,两人仍像往常一样调理夜气,过不片刻,悠扬琴声又不期而至,云轻素身上蓦然光华大盛,瞬间将明钦魂窍吞吐的毫光湮没。
明钦暗吃一惊,自从第一次云轻素拔取夜气劳而无功之后,向来都是他转动神遇法门以为主导,云轻素骤然反客为主着实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她魂识强盛远异往日,分明有气冲斗霄之象,明钦已是骑虎难下,干脆放松神念任她吸纳,只是谨守灵台不使迷失。
那位对头大概万万没有想到,她这样数度干扰不但没有激得云轻素现身相见,反而成了她修行中的砥砺石,云轻素不但不受扰乱,反而将琴音引入魂识,无拘无束,干青云而直上,一举突破人天界限,使朝气竭而复生,化夜气为昼气,眼目中神光开合,虚空中的音韵倏然破碎不成片段,那人若有所觉,琴声嘎然而止。
佛家有五神通之说,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身如意通。大约第五神通又打通个中界限,成为真正随心所欲的大变化。
独醒功也是智慧通明的术法,超凡入圣虽非一蹴可就,常见的修行法门大约还没有掩抑其上的。
譬如用音声侵扰神识的法门也算是渊源甚远,儒家讲礼乐教化,可是早就认识到音乐有陶冶情操的功能。可惜《乐经》失传,后世理学反而流于禅定之流,倒是一些邪魔外道懂得造作歌谣蛊惑人心。
凡夫濡染其中,只注意音声是否悦耳动听,而不问其词义是否温柔醇厚,不知不觉便深受其害。孔子删诗正乐,《诗经》三百篇,一言以蔽之,道是‘思无邪’。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真不愧卓见伟识。后人群推豪放一体,末流而至于狂呼叫嚣,指天骂地。戾气所及,九州涂炭,乐蔽之患害,又不仅是亡国之音、靡靡之乐而已了。
因而声乐之威能真有伤人于无形的,云轻素的‘独醒功’能打通六识,以天眼破音声,也算一奇。古时说‘闻’并非指鼻子的功能,而是指耳朵的效力,用鼻则说‘嗅’,看来吾夏对六识勾通本有一番洞见。
云轻素安坐不动,已经和数里之外的对头交手一合,破了她的音声幻听之术。明钦醒转过来,只见云轻素肌肤如棉,莹润而富有光泽,白的刺人的眼。眼眸亮如星子,点漆毫无杂质,确有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唇角似笑非笑,真如一朵白莲,只可静观不许玩赏。
“独醒功?炼成了吗?”
明钦怔忡良久,心头隐隐泛起些许失落之感。xh118
第243章 若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3章 若愚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多年求索,总算不无微功。”
云轻素欣然一叹,笑意盈盈地道:“钦之,真是多谢你了呢?”
明钦淡然道:“仙子早就胸有成竹,我又怎敢居功呢?”
云轻素不置可否,眼波流转,露出一丝懊恼之色。“咱们先穿上衣裳吧。”
这般情状本是为了行功的便利,现今‘独醒功’已然小成,两人的心境反而跌回世俗中来。
“我去拿给你。”
明钦刚要起身,耳听的云轻素轻唤了一声,回头看时,她身上早穿了一袭云锦天衣,背上插一柄‘云水剑’,手持拂尘,端的是神仙中人,迥绝凡俗。
“这是你穿的天孙锦。”
云轻素摇了摇拂尘,一团云气幻过,旁边又多了一堆衣物,都是明钦藏在大石下面的。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隔空取物的本事?”
明钦飞快的穿起衣服,心道这‘独醒功’举手投足间都能随心变化,果然是道家上乘法门。
云轻素忖思着道:“方才我以神念拒敌,以那人的本事不久便会找到这里来。我的‘独醒功’已有小成,就不必东躲西藏了。神光教野心勃勃,窥伺在侧,也不知道掌门师姐有何布划。咱们需得出去看个究竟了。”
明钦皱眉道:“可是妩姐还没醒转,留她在这里我可不放心。”
“我怎不知你们姐弟情深义重。”云轻素想起三人的复杂关系略感头疼,温声劝慰道:“我观妩儿的‘眠诀’修炼的毫无问题,她之所以迟迟未醒乃是转入了一种奇功当中,这门功法叫作‘若愚功’,和我这‘独醒功’可说是同工异曲,此功附注在‘独醒功’后面,记载脱略,语焉不详,我原本并未在意。看来妩儿得你的‘生息术’之助参破了此功的蹊径,所谓‘大巧若拙,大智如愚’,倘若她真能炼成,功果定不在我之下。”
“所以当前之计,便是不能让对头闯进来打扰了她的清修,你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万一我门被神光教所乘,我和妩儿又怎能保全呢?”
明钦和天女门沾亲带故,当然不愿她毁在神光教手里,云轻素心思缜密,她的话还是十分可信的。
“可是我姐这个样子无人照看,会不会有危险?”
云轻素莞尔笑道:“你也在这里呆了一月有余,可曾见过这谷中有甚危险?要说危险还是我那对头和神光教的人,我们出去迎战,此间便可保无虞。况且妩儿只是在行功之中,并非无知无觉,若有危险临近,她还能不醒来吗?只是功亏一篑绝非我们愿意看到的。”
“不知妩姐何时能够醒来?”
明钦纵然万般不愿离去,却知道云轻素所言句句在理,神光教蠢蠢欲动,就算苟且偷安也休想免祸。
“等咱们击退了来敌再来看她便是。”云轻素沉吟道:“你将妩儿放到水底,她用的是内息之法,这样更加稳便。稍时我在谷口布下法阵,以策万全。”
明钦想起一事,“那她体内的夜气怎么办?”
云轻素笑道:“她现在正是要积聚夜气行功,自然是无害的了。水底地气湿寒,把天孙锦留给她也是好的。”
天孙锦入火不热,入水不濡,荆眉妩刚好用得着。既然衣物对行功已经没有妨碍,明钦自然毫不吝惜,当下帮荆眉妩穿系整齐,放到水底一片平滑的岩石上。
姐弟两人相别数月终于能够相见,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总算得偿所愿。可惜荆眉妩昏睡不醒,终觉美中不足。
山谷的出处是个一线天的狭道,怪不得不易找寻。云轻素排云布雾,封住谷口,为了让明钦心安,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本来以云轻素和荆眉妩的师徒之情,平素对她就极疼爱的,谁知和明钦凭白多了层亲密关系,荆眉妩反倒退居其次,有些爱屋及乌的味道。
不出意料的,两人刚掠出谷口,便被一男一女挡住去路,明钦和云轻素眼目示意,心知这就是她的对头了。
这一男一女都是宽袍博带,神情萧散。男的面白无须,面貌文弱,怀抱一只铜琵琶,低眉顺目的不怎么正眼看人。女的面似朝霞,肤如凝脂。黛眉斜飞入鬓,琼鼻挺直,大有一种凌厉的风采。她背着一个狭长的琴囊,执着一条碧绿的竹杖,斜睨了两人一眼,神情大是不屑。
“云轻素,你总算肯出来了。”
“原来是海校尉。”云轻素故作不知的笑道:“怪不得近日山中常聆雅奏,飞鸟翔止,敢情是海校尉大驾光临,失敬。”
海尚湮冷笑道:“云轻素,你竟敢不听我的劝告,擅自修炼《天则道经》的法术,方才你已经露出了马脚,还想抵赖吗?”
云轻素默然不语。
《天则道经》编订之后一直藏在天家秘阁,外间并无印本流传。后来几位道门名宿应邀进入秘阁校书,才誊抄出部分内容。
乾闼婆部作为帝释的乐师,向来是很得亲重的,汉时有协律郎,唐时有教坊司,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可见很早就已经出入军营,鼓舞士气了。
当今摩夷天主更是雅好此道,许多乐舞声伎都厕身行伍,腰悬将印。就连他的天后都是从乾闼婆部里挑选出来的。
海尚湮的祖父便是大名鼎鼎的海将军,据说当年楚汉相争,楚霸王兵败垓下,汉王找寻会歌楚声的围着楚营日夜歌唱,直唱的楚军人心涣散,项羽带着区区数十骑杀出重围一路逃到乌江边,乌江亭长划着竹排,一夫当关,高歌一曲,唱的项王声泪俱下,大呼我无颜见江东父老,拔剑自刎而死。
后来汉王论功行赏,封他为将军,食邑万户。因而这位乌江亭长可谓是梨园行中的名宿,不过有些事好说不好听,譬如逢蒙害死大羿,名声太坏当不了天帝,结果郁闷而死,他儿子就改姓张了。乌江亭长畏惧人言,后来就改作海姓。
汉王也是喜欢楚歌的,他的宠姬戚夫人能楚舞,两人经常是‘若为我舞,我为君歌’。有道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明帝置厂卫,滑民自阉割。后人艳羡乌江亭长的际遇,争相慕求的不绝如缕,便是名字也取什么又江、复江的,摩夷天传为谈资。xh118
第244章 纠葛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4章 纠葛 海将军以声艺得幸,出入于豪门权贵之间,帝释希求长生不老,对道家术士大加礼遇,海将军雅好道术,和一时名宿颇有来往,并花费重金从几个修士那里搜集到《天则道经》的零星抄本,视为希世珍宝。
自从织女被天庭抓捕回天界之后,仙界对牛郎一家的际遇深表同情。等到小牛女长大成人,游学京师,自号‘银川女仙’,风采矫逸,倾动京都。名门俊彥为之折腰的数不胜数。独有海将军的公子和她情投意合,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海将军欣喜之余便以《天则道经》作为聘礼,不料小牛女修炼之后,忽一日性情大变,斩断了尘缘,孤身上迢递崖创立了天女门,海公子固然是黯然神伤,抱恨终生。海家无可如何之余,和天女门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小牛女似是自知理曲,有生之年也未将《天则道经》的内容传授门人,只在面壁多年以后留下了一篇《悟真篇》,从此不知所踪。历代传人心知这篇法义和《天则道经》大有关系,因而讳莫如深,只有少数入室弟子才有机会参看。
原本这件事情早已是事过境迁了,谁知事隔多年又生出了事端。百数十年来神光教潜滋暗长素有一统天河界的野心,天汉三派虽然长久与他相持,实质还是神光教顾忌欲界天主的干预,并非实力足以相抗。直到十多年前,天汉三派出了几个天资卓异的俊才,挺身和神光教周旋,着实让圣公头疼了一阵。
这中间为首的称作三杰,而三杰之一的燕重光就是海尚湮的未婚夫婿。当时天汉三派共同对抗神光教,门人弟子亲若一家,彼此时常印证所学。
三杰聪明颖异,见识过人,即便简傲如穆清绝,恬淡如云轻素,对三人的修为还是颇为佩服的。而燕重光宽仁和平,容易接近,一派谦谦君子之风,在天女门一众年轻弟子中间口碑是极好的。
其时云轻素悟性过人,已经蒙师长青眼有加,传授了《悟真篇》。这篇经义自然是小牛女的毕生绝学,但有很多是对《天则道经》的阐微和驳正,门人弟子并未见过《天则道经》,难免一知半解。
而燕重光因为和海尚湮订下婚约得以观看《天则道经》的秘本,和云轻素讨论经义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泄露了出来。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被海尚湮得知了,找上门来冷嘲热讽,使的天女门颜面大失。云轻素失意之下便请命到接天崖看管‘摩崖石刻’,一去就是十多年。
海尚湮和云轻素师姐妹年纪相仿,修为却高出一截,这对自视甚高、勤勉有加的穆、云等女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云轻素在接天崖栉风沐雨十多年,虽然没有窥破月绝书,在本门功法的造诣上应当是无与伦与了,心性修炼亦是炉火纯青,非复少女时的矜高。
云轻素淡然一笑,心平气和的道:“这《天则道经》的经文我是从燕重光师兄那里见过一些,一来不知道你家的秘藏,更不知你俩的关系。至于说《天则道经》旁人能不能修习,我想海校尉还作不得主吧。道法,乃天下之公器,并非一人一家的私密。当年海将军不惜万金,从许多道德名宿手中购得钞本,这原本是一件美事。可惜只知道藏之暗室,不敢示人,存心未免太过褊狭。据我所知,仙界流传的《天则道经》并非只你一家,你又怎能管得了旁人都不去修习呢?”
海尚湮微微沉默,对于小牛女和云轻素这些作为,海家人向来是理直气壮,敢于兴师问罪的,不过近些年来道者认识到《天则道经》的价值,新出的断简残编时而有之,想要禁绝流传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天家秘阁迭遭战火,收藏的图书十不存一,《天则道经》可能还不如海家收藏的完备。所以海家的钞本自有价值,看过这些钞本的人自然让海家觉得不快。
“多年不见云仙子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我记得当年你可是亲口认罪,知错不改,又百般抵赖,云仙子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
云轻素摆弄着拂尘悄然叹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觉得有何错处,可是我受师门恩泽,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息事宁人,给校尉一个交待。我还是那一句话,道法乃天下之公器,不管是官家,还是私家,想要专利道经,贫弱愚氓的,我云轻素恕难从命。”
海尚湮冷笑道:“看来云仙子是自以为道法大成,不怎么将海某放在眼里了呢?以你们天女门目前的局面,不须海某和你为难,我倒想看看你这等微末伎俩能否力挽狂澜呢?”
云轻素脸色微变,神光教立谋已经一月有余,天女门现状如何,她是一无所知,听海尚湮的话头似乎不太好。
“校尉若肯揭过此事,轻素心存感激。”
“不忙。”海尚湮难得的露齿一笑,“你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讨厌你并不单纯因为你修习道经。……这人又是谁?天女门何时有了男弟子?”
海尚湮和云轻素的积怨归根到底还是误会她和燕重光不太清白,燕重光能将那么重要的物事给她看,若说没有情意,实在也让人难以置信。后来云轻素远走接天崖,燕重光也销声匿迹,海尚湮察觉两人确无私情,仇恨的情绪便渐渐淡了。
这次神光教图谋天女门,云轻素适时从悬空岛赶回,无疑是一个绝大的阻力。宝铎熟知云、海这段纠葛,便将此事透露给海尚湮希望借她之手将云轻素除掉,海尚湮静极思动,也想从她这里打听一些燕重光的消息。
自从那件事后,海尚湮打心眼里将云轻素视作情敌,对她的境况作过一番了解。知道她对道行的追求远胜于男女之情,是以见明钦和云轻素从山谷中结伴而出不胜讶异。
云轻素的眼波转到明钦身上,不觉温柔了几分,挽住他的胳膊嫣然笑道:“他叫明钦。是我的……心上人。”
此言一出,不但海尚湮大感意外,那默然无语的文弱男子也不由抬眼瞥了瞥明钦,似是想看清织云仙子钟意的是何等样人。
明钦本有些事不关己,忽尔成了三人注目的焦点,轻咳一声,拱手道:“海校尉请了。听你的言语莫非天女门出了什么大事?”
海尚湮见明钦彬彬有礼,和气的一点头,“应该不算小事吧。穆清绝、秦素晖不知所踪,六大长老一网成擒,神光教推举掌门弟子陈庭芝出任掌门,除了改换门庭之外,倒也无甚损伤呢?”xh118
第245章 劫波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5章 劫波 “此话当真?”
明钦和云轻素顾视一眼,吃惊不小。虽然明知神光教来势汹汹,谋划周详。但是天女门作为一个传承上千年的宗派自有非常的底蕴,穆清绝和几位长老都有不俗的修为,青牛派的云崖道长和鹊仙宗的惊鸿仙子又正在门中作客,神光教纵然有心图谋,岂能如此轻而易举?
“真与不真两位下山一看便知。”海尚湮若无其事的道:“听闻神光教招揽了一个什么龙山太子,新尊作次帅,这人能调制奇毒,伤人于无形,穆清绝不能抵敌又何足奇怪。”
“龙山太子?”
明钦未料到从海尚湮口中道出这个名字,神情不觉凝重起来。这龙山太子是祖龙大帝的螟蛉义子,原本被拘禁在皇陵天宫中看守护陵大阵,神光三使潜入千佛洞中探索祖龙皇陵的时候无意中放了龙山兄弟四个出来,他们恃强攘夺了‘陵川八友’中云中隐、柳残晖的肉身,又要强占皇陵天宫,不料被把守皇陵的祖龙帝姬所败,折了悍勇无畏的老二虓虎,而老四羽光先已因强取杜芳惜的肉身不成伤残在承影剑下。
龙山、洪溟和神光教长逝、乌仙赤等人一道遁去,不想也投入神光教中,祖龙大帝雄强一世,他的螟蛉义子当然不是易与之辈,若论单打独斗,姜琳、姬寒也未必胜得过,祖龙擅长调制毒药,‘乌香神元丹’可是南海龙女都无法破解的,龙山太子若能得一二分真传,可够让人头疼的。
“这龙山太子深居简出,来历十分神秘。我听宝铎说这次一举攻陷天女门,他调制的‘龙漦幽涎’居功甚伟,穆清绝、轩辕弥明等人中了此毒全都不战而逃。此役可说是兵不血刃。但愿你俩能想出应对之法吧。”
海尚湮说到此处,不由轻轻摇头,似乎觉得神光教势大难敌,两人以弱敌强终究是飞蛾扑火罢了。
“多谢海校尉直言相告。”云轻素见海尚湮神情和缓,暗暗松了口气,“待我驱除了神光教这帮邪魔外道再……”平心而论,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和海尚湮相处,她们原本就是毫不相涉的陌生人,若非造化弄人,怎么会有这段瓜葛。
海尚湮冷淡的道:“你们天女门危如累卵,我海尚湮岂是落井下石的人,更不想被人挑拨,遭其愚弄。至于你我之间的恩怨,等到贵派逃过此劫,再清算也不迟。今日言尽于此,告辞了。”
“后会有期。”云轻素稽首为礼,也不多言。
文弱男子干咳一声,插口道:“请问云仙子可知道燕重光的下落?”
海尚湮一听这话不由住了脚步,她对燕重光用情很深,这次赶来迢递崖多半也是想从云轻素这里打听些消息,只是事到临头深觉难以启齿,总算这男子知情识趣代她问了出来,海尚湮虽然强作镇定,细瓷般的脸颊上仍泛起红晕,衣袍无风自动似是有些紧张。
“这位是……?”
云轻素拿不定两人的关系望着海尚湮露出询问之色,毕竟海尚湮家世显赫,又生得美貌动人,身边环绕的青年才俊定然不少,这男子若是她的追慕者,在他面前谈论燕重光恐怕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海尚湮嘴唇微动,男子倒接口道:“在下海七郎,是小湮的叔叔,燕重光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我们小湮一直待字闺中,这件事情总该有个了断。”
云轻素略感歉疚,若非她从燕重光那里观看了《天则道经》,横生波澜,海、燕两人可能早就缔结良缘了,这件事情,她反复思量过许久,当年燕重光给她观看了部分道经,只说是无意中得到的前古遗篇,云轻素虽觉得有些不太寻常,但她醉心道法、心思单纯,一时也想不到道经上去。
事后回想起来,假如当时燕重光明言是《天则道经》,她会否坦然接受还很费思量。大约小牛女留下《悟真篇》,后代传人都想一窥《天则道经》的真貌。只是云轻素志大心高,势必不愿以这种方式获得,此举弄巧成拙,使得三人都深受其害。
“这些年来,我半步未下过接天崖,只是偶尔和掌门师姐通些音讯,了解一下门中境况。至于燕师兄的去向倒未曾留意过。”
海尚湮大感失望,隐隐又松了口气,她和燕重光阔别多年,倘若从云轻素这里得知音讯,反倒是情所难堪了。
两人都不愿过多谈论燕重光,海家叔侄见云轻素言语坦然、无所私隐,只好作罢,拱手一揖便飘然而去。
“想不到海尚湮竟然如此轻易放了我一马,倒省去了一番争斗。此女真是个妙人。”
云轻素微微唏嘘,对海尚湮倒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罢手言和这是好事呀。”明钦无心打听这等陈年旧事,转口道:“不想神光教已经得了手,咱们却该如何行事?”
云轻素收起心事,沉思着道:“掌门师姐既然安然退走,必然会联络豪杰以图光复。咱们先去打探一下神光教的底细,擒贼擒王,若能拿住他们的首脑人物,些许乌合之众当可不战自溃。”
明钦点头称是。
两人计议已定,当下展开身法往山下飞去。云轻素本就有乘风御剑的本领,这回炼成了‘独醒功’,变化之术更是随心所欲,明钦已难以窥知深浅。至于明钦则从庞家姐妹身上撷取了凤凰血力,幻化金翅须臾万里,‘生息术’又是潜气内转、勾通风云的道法,虽然还达不到变幻无穷、生生不息的境界,道息之绵长也是今非昔比。
两人从峰顶飞跃而下,若是单论生息变化明钦自是大为不及,但那凤凰金翅有神明之力,鼓翼而飞是丝毫不在云轻素之下了。
明钦身现异相云轻素还是第一次见到,目中的讶色一闪而逝,搭住他的手祭起云气,倏然便凌风而飞,腾云化羽了。
两人神通有成飞到山下也不过盏茶功夫,难得的是气定神闲,颇有仙家逍遥无待的气象。
赶回主院的时候两人大感惊诧,原本的鸟语花香全都荡然无存,四面建起高峻的围墙,布列着繁复的法阵,云遮雾绕中隐现血气刀光,大是个凶险的去处。
许多黄帛系颈的神光教徒众手执兵刃在外面巡弋,林间草丛都布有暗哨,着实是一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光景。
“神光教竟然将本门作践成这副样子,真是可恶。”
云轻素见此情景不由恚怒填膺,天女门可是她自小生长之地,一草一木都有亲近之感,而今被神光教整治成森严堡垒,自然让她触景伤情。
第246章 伤心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6章 伤心 第246章 伤心“那天谭师姐被神光教的焚琴玉女追赶,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明钦受神游镜的指引找到了云轻素师徒的炼功之处,三人为了修证‘独醒功’蛰伏多时,心无旁骛,全不知外间已经天翻地覆。天女门一朝覆灭,连穆清绝、檀照夕、轩辕弥明这些道行高士都难以为力,谭凝紫怕不更要凶多吉少。
所谓‘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明钦和谭凝紫相处的虽然并不十分融洽,到底姐弟两个都得其恩遇,怎能不知好歹。那日谭凝紫独力引开焚琴玉女也是为了保全功力锐减的明钦,现在旧伤已愈,又习奇术,对谭凝紫的境遇不由担忧起来。
神光教的哨探布防比之旧时缜密十倍,即便到不了飞鸟难渡,水泼难进的地步,也绝非两人预想的那般容易。
好在云轻素身法精妙,明钦又通晓变化,不待神光教的暗哨有所警觉,早已高飞远引,绕着围守观看多时,将轻重布置默记于心。
“神光教防卫严密,不如等到晚上再突入门中以便行事。”
明钦和云轻素说起龙山太子的来历,这人被神教圣公委以重任,神通修为放在天河界也是顶尖的了,云轻素虽然修证‘独醒功’,锐气极盛,和龙山太子正面较量不过是五五之数。若是一干虾兵蟹将蜂涌而上,能否全身而退还是未知之数。
至于明钦任是宝铎或者林相和都难以匹敌,是以两人此来重在刺探底细,至于驱除神光教、光复天女门的大举只有会和了穆清绝等人再作打算。
“我久在接天崖,只道神光教已经光焰潜销,不足为患。今看他部勒严整,大有章法。这回必是谋定而动,你我倒不可掉以轻心。”
云轻素一看神光教竟然高筑城防作久驻之计,心知想突入内门擒捉敌方首脑已不太可能,搞不好还会落个有去无回,明钦的提议自然妥当一些。
这时天未过午捱到天黑还有几个时辰,两人虽是怀有深忧,可是形势逼人也不得不耐起性子。云轻素僻居接天崖多年,养气功夫十分了得,寻了一面平滑的大石便静坐调息起来。
明钦没有她这般勤勉,运起‘太阴炼形术’,捏个法诀,摇身变作一只小巧的黄雀,飞上枝头向着四方瞭望。
云轻素若有所觉的睁目望了一眼,旋又阖上美眸,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明钦这番变化大有一番用意,一来这等小巧的物事不易引人注意,二来世间万类皆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譬如孙行者西天取经总是要拘了山神、土地来了解情况,平人到陌生地方也要找土著问路,迢递崖上鸟兽极多,素来和天女门相安无事,忽然出了这么大变故,岂能不为惊动?
‘月晕知风,础润知雨’,动物对自然的感知往往能凌驾于人类之上,大难来时预为迁徙甚为人类所惊怪。
明钦少年修炼‘太阴炼形术’的时候常常被鸟兽引为同类,因而对它们的习性颇有一些了解,羽类的灵智是极高的,一些种类翱翔青冥,须臾万里,所见极大,相较起来,人类反而有些坐井观天的,不能自广了。
可惜明钦在树梢搔弄了一回毛羽,却未见禽鸟经过,或许因这一场变故都远徙高飞了吧。他心中有些失望,忽尔瞥见一个锦衣少年从城门中施施然踱了出来,几个教众远远看见,连忙恭身行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少年正是多时不见的郑元。他投在神光教中,做了圣公新晋煮鹤坛的童子。这次攻拔天女门调拨到宝铎跟前听候差遣。
宝铎是圣公跟前的亲幸,此回大举虽是龙山太子挂帅,运筹帷幄、遣将用兵都是宝铎一手把持。郑元虽没有率众先登,跟着宝铎水涨船高,全然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
黄巾教众一个个毕恭毕敬,都呼作郑圣使。
郑元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离了众人,踱到一株老树下解开裤带优哉悠哉的嘘嘘起来。
明钦心头暗笑,一个疾掠飞了过去,揶揄道:“郑圣使,你好消闲呀。”
“谁?”郑元骇了一跳,稀稀漓漓的洒了一裤,连忙收紧裤口,惊疑不定的回头张望。
“是我。”
明钦无意和他为难,笑了笑现出身形。
“钦之……”郑元面露惊色,“你怎么还在这里?”
明钦哂笑道:“我是天女门的弟子,留在这里又何足奇怪?”
郑元谨慎的往四处望了望,皱着眉头道:“天女门已经完了,连穆清绝都逃得无影无踪。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龙次帅和宝铎仙姑神通盖世,现在正倾力捉拿天女门的叛逃弟子,你还是快快逃命去吧。”
明钦不置可否,岔口道:“那天你和那什么焚琴玉女追赶谭师姐,后来怎么样了?”
“你是说掌门大弟子谭凝紫?”郑元面露惊悸之色,“她……她已经死了?”
“什么?”明钦脸色一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死的?”
“你不要误会。”郑元苦笑道:“她的死跟我没关系。那天我和焚琴师姐并没有拿住她。之后龙次帅率众攻山,穆清绝、檀照夕等人都不战而逃。我们原以为一举成功、兵不血刃。谁知谭凝紫中道杀了出来,鼓动天女门弟子抗拒圣教。多亏陈庭芝深明大义,背后给了她一剑,才稳定住了局势。”
“陈庭芝?她在何处?”明钦对这位言语温柔的二师姐多少还有些印象,想不到她竟然做出这等卑劣恶浊的事情来。一时间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陈掌门现在门中召开光明法会。”郑元见明钦面色不善,生怕他闹出事来,“那里还有宝铎仙姑和我教一干锐士,你可不要孟浪行事呀。谭凝紫不知进退,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谁来。”
“是么?”
明钦冷笑两声,挟起一股劲风眨眼便失了踪迹。
“钦……”郑元还要再劝,哪知明钦根本无心听她饶舌,摇摇头喟然一叹,充满无可奈何的味道。
明钦只觉得一种伤心说不分明,脑海里全是谭凝紫凛若霜雪的影子,忽尔被揉进烈火,散作片片飞花。
求仙访道,所为何事?
他自觉得不能等到天黑的,他自觉得一刻也等不到了,那样倔强而高洁的女子,怎么就这样的去了。不管如何,也要见她一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47章 法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7章 法会 第247章 法会神光教攻陷天女门不足一月就构建起偌大一座防御工事,这攻城掠地的手段已是可惊了。倒是内门并没有太多变化,明钦曾跟随秦素晖、谭凝紫走过一遭,这回故地重来,虽然已经物是人非,路径还约略认得。
神光教这次大举入侵,除了贪图天女门的云锦天衣之外,谋算还十分远长。至少天汉三派都在囊括当中,是以占据迢递崖以来,并未对天女门弟子大加屠戮,反而开设法会,时常宣扬神教法义,邀买人心,又援立掌门弟子陈庭芝坐上门主之位,加以操控。
内门虽然不时见到黄帛系颈的教众往来巡弋,四处则一片平静。明钦化作黄雀一路疾掠,捷如烟影,寻常徒众哪能察觉到异样。
主院中隐约传出吵嚷之声,明钦跃上檐角,举目瞻视,果见园中乌压压坐满了天女门弟子,厅前搭着个一人多高的木台,有十丈方阔,上面摆着长案、交椅,宝铎、林相和及陈庭芝赫然在座,台前则站着几个形容憔悴的女道,一个个垂头丧气,脸色灰败,却是支机、飞梭等六大长老。
龙山太子虽是出征天汉三派的统帅,这会儿却不在坐中,宝铎道姑坐在主位,左首陈庭芝,右首焚琴玉女,看着沦为阶下囚的几个门中长老,自然是意气风发,顾盼自雄,她在门中学道的时候便和支机长老多有扞格,有志难伸之余不免对她怀恨在心,而今主客易位大可扬眉吐气了。
宝铎笑吟吟的朝着焚琴玉女点点头,“姝儿,可以开始了。”
姝儿领命走到台前扬声道:“圣公宝训——”
随后不但台下的天女门弟子慌忙起立,台上的宝铎、林相和也端出一副虔诚之色,高声颂赞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功过五帝,德迈三皇……神光普照,天下大吉。”
末了又合什祷祝,“神圣公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龙次帅神威无敌、勇冠三界。”
明钦停在檐角啼笑皆非,心想这些前人玩剩的把戏稍加点缀又能大行其道,这倒也怪不得平人糊涂,只是阴贼险狠之流层出不穷罢了。
众人颂赞已毕,姝儿吐气扬声,面无表情的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帝不慈,以百姓为刍狗。神圣公智慧如海,神通广大,深究宇宙之奥义,毕力为吾民谋福祉。众姐妹加入我教,便当众志成诚,解脱众生,以往六大长老丑化我教,蒙蔽良善,不稼不穑,奴役弟子,为虎作伥,罪大恶极。众姐妹只管揭发六人过恶,以彰公道。也好让她们改过自新,脱胎换骨。”
“对,对。”宝铎和声笑道:“有本仙为你们作主,众姐妹大可不必畏惧六人的淫威。你们受六人荼毒已久,都应该好生改过迁善,戴罪立功。若有诚恳改悔的,本仙定会在圣公跟前大力举荐。”
这样的法会已是司空见惯,众人对神光教的伎俩处之已熟,当即便有六人的亲幸弟子自告奋勇的嚷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个一个来……”宝铎示意姝儿上前主持。
“织华长老掌管采买真丝,她暗中以次充好,又将养蚕的事务交给州里的兄弟打量,使我门的天衣口碑大坏,上万件天衣到现在还压在库房无人问津。”
“上万件,那可得亏损不少仙钞呢?”宝铎啧啧称叹。
“织缣长老负责教习弟子,她总是横眉怒目稍不如意便连打带骂。逢年过节还索要人事,如不合意就不许出师。”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宝铎摇头道:“织缣如此所为,真是枉为人师。”
“织素长老掌管门内事务,但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尸位素餐,弟子有所请益也全然颠三倒四,辞不达义。只因奉承得支机长老,把门里的资财拿来给大长老修了一座‘师保堂’,说是让她颐养天年,弟子们学道天女门,曾有天庭律文许以月薪五钱,但我等学道三年,一个子都没有见过。”
宝铎笑道:“我教讲求人人不受私,各各平等相待,众姐妹有幸加入我教,总算是找到了安乐之国。”
“还有织锦长老,她游走诸天,售卖天衣,一年到头总是嚷着折本。可是她在诸天置下房产数十处,小白脸都不知道偷养了多少个,只因有飞梭长老庇护,穆掌门也莫可奈何。”
“织缣、织素、织锦、织华,众姐妹言之凿凿,你几个可肯认罪?”
宝铎疾言厉色,凛然不可干犯,眼神中露出一丝讥嘲,一丝狡黠,六大长老都被施了禁制,无力反抗,经过这么多天的口诛笔伐,连禀性刚强的支机长老都没了声气,高大的身躯微显佝偻,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明钦暗暗叹息,众人的指摘虽属捕风捉影,未必有真凭实据,但六大长老教授弟子或者也有不明善的地方,不过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要当以明法是依,哪有标举慈明而唆使人相互攻诘的道理。
宝铎冷哼两声,目光转到陈庭芝身上,淡淡道:“陈掌门,你在天女门学道多年,对于六大长老的不法不公之处,想必也多有听闻。何不申言出来,明证其罪。”
陈庭芝娇躯微震,望了望形容狼狈的旧日师长,缓缓道:“庭芝生性愚鲁,用功潜修尚恐不能精进,何暇议人长短。六位长老各司其职,对本门的建树还是立有功勋的。”
宝铎脸色微沉,大是不快。平息了下怒意,和颜悦色的道:“说起来本仙也曾经拜在天女门下,只因不满门中长老任人惟亲,倒行逆施才愤而远走他乡。对于六长老的为人,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众姐妹看支机长老说一不二,凛然正气,只道她光明磊落,不让须眉。却不知她曾经抛夫弃子,使得丈夫横被污名,忧郁而死。一双儿女沦为乞儿。她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爱惜,又谈何太平事业呢?”
“你……”
支机长老想不到疮疤被揭,一时间急怒攻心,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仰天喷出一口浓血。
“师伯——师姐——”
织缣、飞梭等人惶然变色,支机这举动有如不打自招,间接证明宝铎言下不虚,她本就心力憔悴,经此一激便再也支撑不住。
明钦无心听宝铎卖弄口舌,灵机一动,口念法诀变化作一只鹰鹞,带起一阵狂风从屋檐上扑击而下,这一变出其不意势挟风雷,宝铎、林相和纷纷跳起抵敌,哪知明钦只是虚幌一招兜起桌案卷裹到半空摔得支零破碎,高台的桅杆也撞倒几根,一场法会只好惨淡收场。
第248章 怨息掌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8章 怨息掌 明钦一击得手立时高飞远扬,宝铎等人反应过来,只见得长空万里,浮云悠游,竟不知那凶猛的鹞鹰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
只有破败的坛坫昭示着那倏烁诡谲的变化并非众人的幻觉,宝铎怔愣片刻,犹疑不定的道:“这孽畜来得好生蹊跷,莫不是外敌前来刺探我教虚实,诸位头领务必小心在意,早作防范。”
她生性机警,神光教向来能驱使禽畜,充作爪牙,譬如破獍、夜枭之类,推己及人,自然很容易想到这鹞鹰是有所为而来。这一推断倒也**不离十,奈何明钦早已鸿飞冥冥,那是半点证据也拿不到了。
一场法会无疾而终,宝铎遂而解散众人,遣归下处。
陈庭芝告了个罪,独自回了掌门的居室。
此间本是穆清绝的住处,和穆素晖比邻而居,两人关系密切,在门中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明钦眼见陈庭芝落了单,心道你合该命尽,遥缀着她潜入庭院。
陈庭芝的为人不如谭凝紫那么矜高清傲,在同门面前向来没什么架子,人缘原是极好的。经此大变之后,姐妹之间不觉隔膜起来,陈庭芝一路行来也无人跟她搭话,蛰进卧房便阖上门窗毫无动静。
明钦观察了片刻,见这院落里外别无人迹,几个起跃逼近房门,驭使灵力在门框上一振,遂即闪身进去。
他这一手劲气使的恰到好处,不论房门有没有反锁,一掌下去没有不应手而开的。
房间里帘幕低垂,显得有些漆黑,陈庭芝倚着桌子悄无声息,不知想些什么。察觉到有人走近,也不十分惊讶,黑白分明的眸子瞄他一眼,错愕的道:“你是……花师妹?”
“你记性倒好。”
明钦冷淡一笑,趋动如风瞬间侵到近前,使一招‘猛虎攫食’扑击而下。这是‘大人虎变拳’中的招数,这路拳法脱胎于周易,奉行大道至简的宗旨,只有区区八式,然而博变繁复却能囊括万事万物,有时候看似粗浅乃至笨拙,施展起来却卓有效力。
“师妹从何而来?”
陈庭芝微微皱眉,眼见明钦的拳式凶焰毕露,忙使出天女门八大神通中另一路‘怨息掌’,脚下运起‘云梭玉步’退避。‘云梭玉步’是开派祖师小牛女创设的一种绝妙步法,天女门的诸般神通也无不和这路步法相辅相承,相得益彰,因此天女门弟子没有不从‘云梭玉步’进学的。
然而妙就妙在明明心法口诀人人所同,各人修炼起来却又步态万方,大异其趣。大概一人的步态往往是精神所汇聚,其人或粗犷、或风雅、或激昂、或艳媚,步态也种种不一。
若吾人对一人足够熟悉,常常能通过脚步声辨别生熟,譬如千人千面,各不相同,原是并不奇怪的。
明钦曾经见识过云轻素和谭凝紫施展‘云梭玉步’,谭凝紫步法烟幻、不可捉摸,云轻素则冲容闲逸、过雪凌波。可以说是各臻妙境,难分高下。明钦在谷中助云轻素修炼‘独醒功’,数度使用‘神遇’的法门,对于她的神通法术窥知不少,‘云梭玉步’的玄奥也能识得几分。
无如陈庭芝施展起来又是另一番光景,看她步履轻软,好似风中折柳、水中飘萍,明钦步步紧逼,总是险之又险被她从掌底逃脱。
怨息掌不似‘断杼法’刚拗决绝,法义取之于怨慕叹息,神情间好似怀有深怨,欲说还休,有一种心不在焉的愁肠。陈庭芝本就生得如花似玉,这一路掌法施展开来,黛翠的蛾眉罥烟含愁,脸容有一种凄恻之意,真是韵致楚楚,我见犹怜。
然而拳掌搏杀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寻常武师格斗尚且能损伤肢体,何况道行之士大能呼风唤雨,小能气挟风雷,那是半点不敢分神的。‘怨息掌’能从女体柔质推衍开来,这以怨杀人比之笑里藏刀是更加诡秘莫测了。
换作以前明钦说不定真要被她所惑,可他不仅修炼《神游经》中的十境八诀,又参悟过《金刚经》中的空相之道,更籍生息术勾通魂窍体认魂识,神念的强明远非陈庭芝可比,况且此来是为了谭凝紫报仇,岂能被这小小伎俩迷惑?
陈庭芝的修为虽然比不了谭凝紫,若她严守章法,数十合之内明钦也未必拿得他住,明钦的‘虎变拳’专恃锋锐,三招一过便要技穷,介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谁知她偏要施展这恻恻动人的‘怨息掌’,说到神念抵敌恰恰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此消彼长之下自然要成败逆转。
明钦暗暗展动‘生息术’,身形蓦然加快数倍,浑身散发出寸许毫光,整个人幻作一团猛虎光影,低吼一声疾扑而起,陈庭芝不虞有此,早被他扑倒在桌案上扼住咽喉。
这一式兔起鹘落、倏忽间胜败已分,生息术一发即收,明钦缓缓现出身形,扼住她柔脆的喉咙,脸上满是怒气。
“你……你是来为大师姐报仇的吧。”
陈庭芝眼眸微转,放软身子躺在桌子上,勉强问了一句,长长的睫毛上隐约泛着泪光。
生死之际本不该有什么意马心猿,奈何陈
庭芝的模样实在是凄恻柔媚,颀长的**温软香滑,富有热力,明钦这一式志在必得,一举制住她手足要害,腰腿之间肌肤相贴掌心不由沁出细汗。
“原来你能够说话,而且……是个男子。”
莫说两人现在姿势亲密,呼吸可闻。方才各施神通奋力相搏,明钦的气韵神态是半点无暇掩饰的,所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本就是有心算无心,被揭破是早晚的事。
“这事对你并不重要。”明钦懒得跟她细说原委,沉声道:“你可认罪?”
“不错,大师姐正是我害死的,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陈庭芝容色平静,眼睛中露出几许忧郁之色,轻声道:“师傅她还好吗?但愿她能够早日兴复天女门,我……我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耻败类,你残害同门、屈膝投敌,还指望什么名节?”
明钦怒不可遏,扣住陈庭芝的额头就要顺势一掰扭断她的颈骨。
毕剥的敲门声适时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唤道:“庭芝,你在里面吗?”
第249章 苦肉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49章 苦肉计 明钦微吃一惊,稍一迟疑,门外的女孩一推房门就走了进来。
“你们……你……”
女孩陡见两人的情状也是吃惊不已,她穿了一身红衣,身段玲珑,头上梳了几绺发辫,模样俏美。明钦认得她是穆清绝的侄女穆穆,未来掌门的有力人选。可惜遭逢大变,这些计较都成明日黄花了吧。
穆穆见两人姿态暧*昧,乍以为有甚苟且之事,细看来却是明钦拿住陈庭芝咽喉要害,一副要致她于死的架式。惊道:“你要干什么,快点放开庭芝,我不许你伤害她。”
明钦皱眉道:“她杀害谭师姐,变节事敌,杀她是为天女门清理门户。你既然是穆掌门的侄女,怎么这等不明白事理。”
“你是……花明钦?”穆穆凝眉细辨,瞬时也认出他来,轻哼道:“你也是本门弟子,本门大祸临头的时候你又在何处?庭芝忍辱负重好不容易保全了众姐妹性命,你倒会大言不惭,指摘是非,杀了她算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去平了神光教,拿住龙山和宝铎,介时要杀要剐我穆穆绝不会皱下眉头。”
明钦冷笑道:“龙山、宝铎我自会找他们算账,不过你们这些吃里扒外、为虎作伥的恶鬼更加可恨,害我谭师姐,罪不容诛。”
“你要杀了庭芝,你会后悔的。”穆穆急道:“大师姐……大师姐的死另有隐情。”
“隐情?”明钦怔了一怔,“什么隐情?”
穆穆撇嘴道:“你先交待这些天的行踪,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神光教派来的奸细。”
明钦叹了口气,两派的争斗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此来多半是为了谭凝紫安排后事罢了。
“这些天我一直和云仙子在一起,现在她就在左近,将来你们见了她面自然明白我所言不假。云仙子想必是可以取信于你的吧。”
“好,这事我自会向云仙子求证。”穆穆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个中隐情说与你也不妨。毕竟你能够深入此间为大师姐复仇,足见深情厚意。大师姐的死实在是她的一个‘苦肉计’,当时举派都中了龙山的‘龙漦幽涎’,战力大减,大师姐从后山下来,幸免于毒害,但她要以一己之力抵抗神光教数千精锐是万难侥幸的,这才假手庭芝自裁向神光教诈降,借以保全我门的元气,这段隐情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所以只有我才能证明庭芝的清白。”
“谭师姐怎能出此下策?”明钦怀疑道:“这件事既然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我怎知不是你俩窜通好了诓骗我。方才我质问谭师姐的死因,陈庭芝为什么不说?”
“笑话,她就算说了你肯相信吗?”穆穆琼鼻轻哼,“有我这个旁证你尚且怀疑,何必多所责难。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你都不能伤害庭芝,否则不但大师姐的苦心毁于一旦,宝铎又会扶持别的同门执掌尊位,旁人能否和我们同心同德就不得而知了。到时天女门才真正有灭顶之灾呢?”
“我自有计较。”明钦也察觉出中间诸多疑点,悻悻的罢了手,“这事我还会去查证。别以为谭师姐不在了,就由得你俩信口雌黄,死无对证,须知道天人之际不死之药正多,谭师姐神灵不昧,说不定还返魂有术呢?”
话虽这么说,起死回生哪里是常人可以想望的,生老病死,皆是天数,逆天行事往往是功不补患,便是仙家也莫可例外。
穆穆见明钦终于收了手,暗暗松了口气,至于他那些不忿的言语倒无心计较了。
陈庭芝揉着粉颈坐了起来,疏展着脖子上淤积的红痕,苦笑道:“穆穆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穆穆瞄了明钦一眼,低声道:“姐妹们打算将大师姐火化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自从陈庭芝背负反叛之名,声誉在门中一落千丈,寻常弟子慑于神光教的淫威还不敢如何,几个掌门近侍不免对她冷嘲热讽,嫌恶有加。
“为什么要火化?”明钦声斥道:“吾夏历来讲究入土为安,狐死首丘,落叶归根。只有一些神教说什么净土天国,才要焚躯往生。谭师姐修道多年,神魂已有相当境界,现在应该为她招魂复养,若是坏了肉身,将来如何返生?”
仙家向来将肉身认作寄体,虽然最终目的是要蝉蜕浊秽,了道飞升,但在阳神未成之前,这个寄体也是相当必要,即便有夺舍一说,但那需要生辰八字种种契合,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上洞八仙中的铁拐李就因为肉身被毁,不得不投生到一个瘸腿乞丐身上,仙家好洁若说不在乎形貌未免是欺人之谈,无非是自我超脱罢了。明钦见过花璇卿被万岁狐王寄在紫金葫芦中调养,只要有仙方相助谭凝紫未必没有生机,毁坏肉身实在是损伤根本的拙计。
“你先不要生气。”陈庭芝柔声劝慰道:“并非我们不知道损毁肉身的恶果。但我听闻神光教正在想方设法炼制一种‘绝续神膏’,这神膏灵效惊人,能够活死人而肉白骨,惟是炼制方法十分恶劣,需用处子元阴,我原想将大师姐早些下葬,又恐神光教盗她尸身炼制药物,思前想后,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明钦听陈庭芝说的有理有节,除了对神光教恶感大增之外,也没什么好的主意。
“谭师姐临难之时,可有什么交待?”
“这个么?”穆穆凝神想了想,恍然从腰间摸出一方薄纱,“大师姐给了我这个,说要留个念想。”
明钦接过来看时,识得是谭凝紫遮面的纱巾,睹物思人,不觉悲从中来,眼眶含泪。相识种种纷至沓来,如梦如幻。
“你明明是男子,为何谭师姐和秦师叔百般遮护引你入门,这中间可有什么缘故?”
穆穆睁大美目,一片好奇之色,在她看来,明钦敢深入虎穴,寻访谭凝紫的踪迹,两人必是关系不浅,至于秦素晖为何也玉成其事,就煞费寻思了。
“家姐荆眉妩拜在云仙子门下,我本是来探望她的。”明钦婉约其辞的道:“至于秦仙子许我入门,乃是因为本门并没有不收男徒的规矩,只是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才行此权宜之计。”
说到这里,两女对于明钦的来历才有几分了然,只是明钦献宝托庇的事情涉及机密,不便透露,两女对穆、秦的做法未免有雾里看花之感。
第250章 化茧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0章 化茧 三人略作交谈,便离了主院赶往后山参加谭凝紫的葬礼。
宝铎道姑向来很有野心,她又和天女门颇有渊源,这次攻占山门之后,便致力于安抚众心,有意将天女门培养成自己的势力。龙山太子虽然神通广大,但在神光教中根基薄弱,此役建功的主力是教主夫人新建的焚琴堂、煮鹤堂,龙山统帅的则是一些寻常徒众,战后只能负责外围警戒。
宝铎道姑驭下外宽内忌,在谭凝紫的事情上则能故示宽大,颇为顺从众弟子的意愿,对于几个掌门近侍带头操办葬礼,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分派了焚琴玉女暗中监视。
后山脚下有一些废弃的院落,这里离神光教的巡弋稍远一些,三人匆忙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满了白衣似雪的天女门弟子,隔远搭了一个数尺高的木台,上面躺着一个无声无息的女郎,木台下面则堆满了柴火。
众弟子望见陈庭芝顿时一阵骚动,悲愤、怨毒的神情种种不一,为首的便是穆掌门一众近侍,红绡、雪练、绿绮、紫绫等人。
“陈庭芝,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红绡诸女本是穆清绝的丫鬟,随她入门作了弟子,关系之亲密又在一般门徒之上。
这些日子陈庭芝不知遭了多少冷眼,自不会动怒置气,她悄然一叹,脸色平静的道:“我来送一送大师姐。”
“不必了。”红绡横眉冷目,分毫不让,“你在这里,大师姐灵魂难安。”
四大近侍挺身按剑,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式,一众弟子冷眼旁观,个个心怀郁怒,恨不得将陈庭芝生吞活剥,穆穆心头暗惊,慌忙上前劝解道:“几位师姐且请息怒。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姐妹阋墙,岂不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小姐,那什么焚琴玉女又来了。”
穆穆留在这里照看场面的两个丫头,区区和叩叩,时刻注意神光教的行踪,这时,一道雪白的纤影悄无声息的掠上墙头,正是宝铎道姑的得力干将焚琴玉女姝儿,区区、叩叩一眼望见,连忙和会众人知道。
姝儿这一出现,自然是让众人心生顾忌,穆穆松了口气,低声道:“红绡师姐,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呢。”
红绡心知在理,无暇再跟陈庭芝纠缠,狠狠瞪了穆穆一眼,她是穆清绝的侄女,红绡如何不满,也不好跟她翻脸。颓然道:“举火吧。”
众弟子默然不语的望着木台寄托哀思,两个弟子走到近前,一人泼上灯油,一人举着火把点燃柴火,油助火势瞬息便熊熊燃烧起来,不片刻便将谭凝紫单薄的身形吞噬到火光之中,众弟子见此光影,顿时面露哀容,呜咽失声。
“谭师姐……”
明钦倏忽觉得五内如焚,仿佛那躺在火中的并不是谭凝紫无知无觉的躯体,而是他自己一般。眼眸酸涩,不觉再度垂泪。
“你们快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耳听的四周惊咦之声大起,明钦连忙睁眼望去,只见谭凝紫的躯体上骤然透出一股红光,好似春蚕吐丝,将她层层缠裹其中,任是烈焰狂嘶,她的身影却毫发不伤,有如生时。
“哎哟,这是大师姐显灵了吗?”
众弟子见此光景,尽皆欢欣鼓舞起来。可是谭凝紫虽然没有随烈焰焚如,却也没有丝毫生还的迹像,倒是那木台焚毁,支架倾侧,随时有跌入火海的危险。
“软红丝?定然是软红丝的灵妙。”
只有明钦知道谭凝紫曾经足系赤绳,炼过月老真传两仪之气,两仪气是三界化生本源,含有无限生机,谭凝紫虽未修至元神境界,经过软红丝一番洗炼,也非复肉身凡骨之流。
明钦欣喜之余,幻出金翅冲天而起,扑到高台上鼓翅掀开浓烟火炭,揽住谭凝紫的躯体头也不回的往院外飞去。
“穆穆,这人是谁?为何夺去大师姐的遗体。”
变起促猝,众弟子全都无所防范,明钦挟羽翮之利,展动有如苍鹰、矫龙,难以窥测,众人反应过来,明钦早已跑的不知去向。红绡这才回想起明钦是穆穆和陈庭芝带来的,连忙向她俩细问端由。
陈、穆两女对视一眼,含糊其辞的道:“他是秦师叔的外甥,月前新投在门下的,红绡师姐莫非全无印象?”
红绡心头稍安,又见姝儿行踪诡秘,大概是要布划徒众拦截,连忙掣出长剑,飞身挡住去路,冷笑道:“焚琴玉女,你往哪里去?”
姝儿黛眉微凝,她也认出明钦是先前宝铎下令和谭凝紫一起擒捉的人,他这里突然现身,而且截走了谭凝紫的遗体,干系可是不小。
“红绡、雪练,你们想造反吗?给我让开。”
“你非我主,我非尔臣,有什么反不反的。”红绡轻蔑一笑,几个侍女心意相通,步法变幻隐成合围之势,“神光教卑鄙龌龊,只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我天女门千年声威,岂能没有几个断头洒血的弟子。”
“找死。”
姝儿气极而笑,冷淡的瞄了陈庭芝一眼,“陈掌门,看来你门下尽有些不服管束的顽徒,本使只好勉为其难代你管教了。”
陈庭芝冷声道:“红绡、雪练,本掌门命令你们放下刀剑,谁敢抗命,我便将她逐出门墙。”
“你……你敢……”
红绡涨红了脸,几人面面相觑,都有迟疑之色。陈庭芝的行事虽然遭人诟病,但她毕竟是掌门弟子,继任掌门也是经过六大长老首肯的,具有合法性质,红绡等人若是公然和她对抗,其实并没有正当名义。
“庭芝督下不严,门人弟子若有不恭之处,还望圣使不要放在心上。”
陈庭芝拱手赔礼,姝儿脸色稍和,也不为已甚,“贵派这些弟子目无尊长,不识高低,若不严加管束,早晚要生出祸事来。陈掌门虚怀雅量,还须早作堤防,以免后悔莫及。”
“有劳圣使指教。”
天女门传承既久,人事庞杂,难免有些离心离德的地方,太平无事时还能够因循度日,一旦外敌相侵便是内忧外患弊病百出,陈庭芝仓猝继任,真正体会到权衡利弊的不易,相较起来,红绡等人还是可堪一用的门徒,陈庭芝自然要设法维护。
第251章 困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1章 困围 神光教新取天女门,人心未孚,门中自然是逻卫广布,防范森严。天女门的旧属纵然有些暗蓄异志,在龙山、宝铎的威压下也是敢怒不敢言,明钦和她们又不熟稔,除了飞奔出去和云轻素会合之外,并没有什么好的应变之策。
可是他这样鼓翼而飞,哪有不触动神光教布划的私禁的,莫说有个焚琴玉女窥伺在侧,只要落入神光教的眼线,便足够激起教众的警戒。
明钦虽是抱着侥幸于万一的念头,希望在宝铎不及应变之前逃出内院,谁知去不百步,门内便喧哗大起,许多教众从营室奔出,迅速集结起来,武器竟然都是穿云枪、裂石弩之类,比之天庭的部司也不为劣势。
明钦一路疾行,心头忧喜不定,喜的是谭凝紫激发了体内红光之后,面颊红润,容色恬淡,应当是生机未绝。忧的是神光教大肆集结,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倘若两厢合围起来,当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转念间,来到城守前面,只见数百教众早就严阵以待,一个个端着三尺有余的穿云枪杀气腾腾,城垛间架着几挺凶神恶煞的当关弩,这种弓弩发似连珠,弩机里填满了五行灵石,开动起来好似冰雹霰弹、凶厉已极。
明钦冷眼一瞅,早看到郑元躲在一堵城垛后面缩头缩脑,他见明钦闯进内院,深恐有甚变故,遭到牵连,赶忙吩咐城守加强戒备,将来便是宝铎追究起来,也可以塞责。
“来人快快止步受缚,否则休怪本将枪下无眼。”
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汉子望见明钦快速飞近,连忙示意教众端起火枪,蓄势待发。神光教主志量远大,素有经营四方的志向,麾下有十方弟子,仿照天界官制增官设爵,局度大不同于寻常的小帮小派。
明钦深知情势危急,哪有心思和他搭话,当下不由分说的祭起‘锻魂塔’来,这塔是冥界宝塔,琉璃所制,塔身盘旋着金光紫气,本是冥吏用来拘禁恶鬼的。‘锻魂塔’飞腾而出,猛然间辉光大盛,粗可十围,高逾百丈,乌压压的从天而降,恰似漫天阴翳倏然遮至,惊的人喘不过气来。
神光教的头领忙令开枪,一干教众大失分寸,枪籽噼啪作响的打在冥塔上,又济得甚事,明钦藏在冥塔的阴翳里,驱动法诀,那塔便似一个顶天的巨人,轰隆声中朝着城墙直愣愣撞去,掌控当关弩的教众躲闪不及,连人带弩砸作一堆肉泥。
“你这小子,你有能耐逃了便是,为何打坏我的城墙。”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入耳际,明钦心道不妙,只见宝铎、姝儿率着一干年轻教众气势汹汹的追来,这些教众都身穿戎装、生气勃勃,细看来竟还夹杂着许多女子,想必就是教主夫人钦点的焚琴煮鹤堂了。
明钦哂笑道:“思我来时,此间并没有如许隔阻,你偏要画地为牢、禁锢好人,今既挡住我的去路,不毁了它又待怎地?”
“还敢强词夺理。”宝铎脸色一沉,“你也是自寻死路,这么快便忘了‘镕金手’的厉害。”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明钦淡淡道:“镕金手再了得,不过断送性命而已。只好去吓唬一些贪生怕死的人。”
明钦和宝铎言语周旋,一干教众听他言语轻慢,顿时义愤填膺、群情涌动。
“大胆,你这贼子竟然口出狂言,毁谤宝铎仙姑。”
一个身形高大的俊朗青年大声喝斥,他生得面阔口方,仪表堂堂,父亲是教主分封的西王,在教中卓有地位。
姝儿斜乜了他一眼,嗤笑道:“卓统领神通过人,何不大展神威,把这小子拿下来,为我等众人立个榜样。”
“本统领正有此意。”
卓器才轻咳一声,见明钦展动双翼凌虚而立,只怕是有些真材实学的,自己的修为未必能拾掇的下,不过他怀中抱着一人,打斗之时难免有些缚手缚脚,又能增加几分胜算。
这时郑元从城墙倾圮的乱石间逃了出来,一见宝铎亲率大队人马赶到,连忙跑到近前参见,“郑元见过仙姑。卑职得知变故,立即封锁城守截住……外寇的归路。尚幸措施得宜,没有放他逃去。谁知他怀携灵宝、损毁城防,还请仙姑降罪。”
“你做的不错。”宝铎摆手让郑元退到一旁,轻哼道:“养兵千日,用于一时。众弟子谁能将此人擒下?”
神光教阵列十重,部勒千余,宝铎自重身份,当然不愿出手对付一个小辈。明钦眼观敌阵,寻思脱身之策,他对宝铎的‘镕金手’十分顾忌,至于些许教众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对方火力强劲,一旦开动起来也不好全身而退。
“小子,有胆的你下来,与我见个输赢。”卓器才有心要一振声威,当即站到阵前高声搦战。
明钦失笑道:“像你这种蠢货,赢了你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什么?”卓器才怒气勃发,咬牙切齿的道:“我有圣公亲授‘神光度世乐舞’,你敢小觑我?”
说着浓眉一轩,眼珠瞪圆,口中念念有辞,呜呜呀呀的念唱起来。这乐舞本是一干教众稔熟的,卓器才开头唱了两句,教众立时纷纷附和,个个气冲斗牛,好似怒目金刚,慷慨激昂、催人□下。
乐舞是神光教主采择几种古曲变化而来,效用和魏晋人服食‘五石散’相类,可以使人五内焦灼、躁动不安,按理是跟三教上乘法门背道而驰的,譬如佛讲禅定、道讲无为,儒讲慎独,都要人保持理性,于静中求得。这乐舞虽是反其道而行,遗害不浅,但也可以激发人的潜能,使其声气相感、摇撼众人的心神。
儒家向来盛称诗乐教化,又说‘温柔敦厚,诗教也’。于诗、乐两道的教化之力,那是早有洞见的。只是这中间本就有容易引人入歧途的,譬如诗词中狂呼叫嚣一流、乐中有萎靡淫佚一路。可惜孔子删诗正乐、《乐经》终究没有传承下来,后人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不知不觉便受了毒害。
这神光度世乐舞是神光教主授意身边佞幸所制,词意自是极尽谄谀肉麻之能事,乐曲则无非是狂躁喧呼一路。
第252章 弹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2章 弹剑 诗和乐作为一种传情达意的方式,向来被有识者看重。不但儒家昌言诗、乐教化,道家有道情、佛门有梵唱,三界魔怪以声乐惑人的往往而有。
之所以有正邪之分,大约正道总以冲融和平为主,譬如儒家讲温柔敦厚、佛家讲清寂慈和。词分豪放、婉约固然是各人情性之所钟,然而末流至于狂呼叫嚣已经和诗词背道而驰,不能称之为词了。
所以然者,诗词是文化的一个品类,文化冲融和平的部分称为文明,破坏灭裂的名之为野蛮,狂呼叫嚣接近于野蛮一流,是不能跻身于文明之域的。
而文化中之所以有野蛮的一面,也是部分人放任其情性之偏至,从而做出一些阴狠毒辣祸害人类前途命运的行为,而这等人之所以祟尚野蛮,则是因为没有人道眼光,离禽*兽不太悬远的缘故。
要说这‘神光度世乐舞’配乐也只一味喧腾吵扰,不让人心头平静,有暇思考罢了。至于其词意实在是厚颜无耻,臭不可闻。
中夏记载乐谱的工尺谱不知是否太过繁难,一经改朝换代古曲古谱总是丧失几尽,久而久之,诗和乐就不能相融无间,譬如唐人写古风诗、宋人填词,内容和名目就几乎没什么联系了。
这样一来,很多佳妙的歌诗便不能传唱,而能唱的时曲词意往往谬不可听,常人只图其声乐之悦耳,正所谓熟视无睹、熟读成吟,不知不觉便沾染了歌诗中恶劣的观念。所以像唐诗、宋词即便已不能披之管弦,单凭其词意已足以让人回味,可知中有佳妙,至于某些歌诗乐曲仍复悦耳,而让人掩耳厌闻的,必是词意芜秽,不堪闻听。
‘神光度世乐舞’经一干教众同声鼓唱起来,着实如万马奔腾,狂涛澎湃。据说佛门有一种‘狮子吼’,以内息发出,能够起到振聋发聩的效果。这些教众都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百十人一起高声鼓唱,自有种摇荡人心的力量。
可惜若一细听其唱词之荒唐诬谬,便觉得可气又可怜了。
大约一种教派要摇惑人心,总免不了神化其事,这在明哲的教派也是不可避免的。昔时佛教东传,便有什么吞刀吐火之术,耶教教士也时常拿些奇伎淫巧的物事取悦人心。即便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后学也喜欢称道什么前知、预言的故事,诸教(家)的精义固然不在于此,而为一般人说法有时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其实以此为阶只能使愚者更迷,绝非通达诸家的真途,大约授受双方俱不甚高明,只能因循苟且于此境地而已。
在神光教当然把这神光度世的乐舞标榜的神乎其神,世间种种谲怪的风俗,土著往往习以为常,若以外人看来,则不免惊疑骇怪。昔日菩提达摩东来,只为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迷悟之间又谈何容易呢。
明钦乍见这些人引吭高歌、响遏行云,也觉得气势礴磅、声振河岳,连忙调整道息抵御,遂后发觉只是故作粗豪、强说愁怨罢了,除了气息嘹亮一些,并没有什么威能,陡悟这是义和团念咒烧符之流,自以为刀枪不入。再听其唱词荒唐诬谬又觉得是年轻识浅,误入歧途而已。自□虽然可以**,但除了身体日渐羸弱之外,是不会造成丝毫影响的。
明钦初时慑于‘神光度世乐舞’的名头,颇有些临深履薄的感觉,及至一群焚煮堂弟子排开阵列,高歌起舞,又不觉得有甚深厉害,念头一转,反手幻出‘雷武瓮金椎’,便欲凌空飞啸击破此阵。
事实上‘神光度世乐舞’固然有非凡的魔力,神光教中非常重视此道,不拘典庆常时日日演练,也不疲倦。只是明钦在暖谷中相伴云轻素修炼‘独醒功’多时,神念坚牢大有增益,单凭些许涉世不深的小喽罗难以使他入幻罢了。
蓦然一声轻悦剑鸣破空而来,这一声清峭拔俗,好似一尾锦鲤在滔天巨浪中穿梭,真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钦之,醒醒——”
云轻素手捏剑诀、步虚而至,纤柔的素指在剑柄上轻轻叩击,发出一声声悠远绵长的剑吟,她指尖贯注了‘独醒功’的灵力,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举动却似一蓬冷水兜头浇下,灌入神魂,一众神光教徒神思涣散,登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瞪愣着双眼如痴如醉。
“你倒底是出现了?”眼见云轻素修为精进,宝铎一张脸孔神色变幻、喜怒不定。云轻素天资颖异,又用功精勤,本是掌门的有力人选,两人同门学道之时,难免争强斗胜,宝铎自视甚高,一直将她当作竞争掌门的惟一对手。
好不容易云轻素因为私阅‘天则道经’得罪了海家,被排摈到接天崖看守‘摩崖石刻’,宝铎只道这回继任掌门是众望所归了,没成想诸长老为了结好七曜府群推穆清绝,宝铎愤恨之余便叛出天女门,另觅强助。她对云轻素避忌很深,这次攻打天女门也缜密布划意欲将云轻素先行拔除,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终被她逃过一劫。
云轻素轻声叹息道:“宝铎,宗门待你不薄,何故反助逆贼,毁我基业?”
“不薄?”宝铎冷声嗤笑道:“六大长老结党营私、篡夺掌门之位,我有先师法旨,这次正是要回来清理门户的。”
“你有师尊的法旨?我不信。”云轻素黛眉紧蹙,面露怀疑之色。
“云师妹,你可识得此物。”
宝铎凛然一笑,抖手从袖中取出一幅灿烂云锦,这块锦帕织工精巧,上面绣着一丛鲜艳的萱草,花浓蕊嫩,十分夺目。
天女门前代掌门萱仙子,道号忘忧,生性淡薄、与世无争,曾是云轻素、穆清绝、宝铎等人的师傅。十多年前月宫天子历劫转世,天河界人人觊觎月绝书,甚嚣尘土,萱仙子应邀探访一处秘境,从此杳无音信。
她生平喜爱萱草,随身衣物莫不绣以为饰,绣出的萱草穷形尽相,巧夺天工,那是旁人模仿不来的。这块‘萱香帕’便是萱仙子珍惜之物,她曾说这块锦帕摄取了天界的云气,绣出的萱草常能不翼而飞、生于别处。云轻素自幼依傍在萱仙子身边,这话是听熟了的,她虽不曾在别处见过萱仙子绣出的萱草,但那锦帕上的萱草确实能随时湮灭,因此知道是件奇物。
第253章 告病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3章 告病 云轻素见宝铎拿出这块‘萱香帕’,不由为萱仙子的处境担忧起来。可是天女门处于危急存亡的关头,她却不能俯首帖耳,受其要胁。
此番明钦搅扰法会,已然打草惊蛇。神光教人多势众,远非两人的道行所能应对。只有暂且退避,别寻进取之计才是上策。
云轻素对宝铎的鬼话嗤之以鼻,她也不屑置辩,还剑入鞘淡瞄了明钦一眼,轻挥拂尘道:“咱们走。”
卓器才大感愕然,大凡人听到一种音声,总须有一番感触。季札观周乐有尽善尽美之叹,欧阳修闻秋声有萧飒恻怛之赋。没道理众教徒欢欣鼓舞了半天,两人倒像无所知觉,岂不让人灰心丧气。
“神教分坛岂是任尔等要来要来,要去便去的?”
卓器才示意教众上前拦截,‘神光度世乐舞’或者不足倚恃,但穿云裂石的枪弩皆是锋锐逼人,道者向来注重神魂修炼,转于肉身成圣的法门茫昧无知,若是千枪百弩一齐攒射,可要全身而退可不容易。
宝铎对卓器才自顾发号施令暗觉不满,但他父亲是十方渠帅之一,不好轻易得罪。再也有心看看云轻素能耐几何,负手站在一旁并不出言干涉。
殊不知云轻素暗怀忌惮的只在宝铎一人,至于强弓硬弩虽然倍极精巧,又如何能奈何的了蹈空步虚的人物。
眼看局势难以善了,人群中传出一声喧呼,“龙次帅驾到!”
就见四五教众抬着一顶软轿缓步而来,宝铎和卓器才回身望见,连忙排开教众肃容迎迓。
明钦知道这位龙次帅是地皇祖龙的螟蛉义子龙山太子,前时神光三使率众发掘地宫,无意间惊动了看守皇陵大阵的四大龙子,几人破禁而出,攫噬了陵川八友中的云中隐、柳残晖兄弟。
龙山太子夺取的正是云中隐的肉身,云中隐身高九尺,能鼓腹而鸣,也算生具异相。龙山太子是个鳞龙之种,论及本相倒也相得益彰。
明钦觑看软轿中人却是形貌大变,只见他眉毛短促,发顶半秃,有几分病恹恹的样子,和云中隐几乎判若两人,神气更是相隔万里了。俗话说相由心生,不知是否魂魄不相适宜的缘故,这夺舍之法似乎并不怎么成功。只不知以他这副病态怎能率众征讨,剑指天汉三派呢?
宝铎若有所思的打量龙山一眼,恭谨的道:“听闻次帅偶感风寒,不知可曾痊可。咱们修道之人原是不常生病的,倘若有些小小病痛切不可轻忽视之,以免后势转剧,因小失大。”
龙山太子闻言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轻咳了两声慢条斯理的道:“老夫久居地宫,与世隔绝,不知岁月之绵长,此番提师远涉竟有几分不服水土的光景,我已向圣公上书,求乞回教养病,天女门的事务只好多劳仙姑费心了。”
宝铎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道:“次帅你要返回总教?”
“不错。”龙山太子点头道:“老夫病痛已深,鹊仙、青牛两派实已无力征讨,倘不引咎请辞岂不有负圣公厚望。我已经向圣公举荐仙姑统帅天兵,想来这任命不久便至。”
“此事万万不可。”宝铎急道:“次帅此番一举攻取天女门,威名远扬,乃军心民意之所系,我等方要追随次帅克定三派,一统天河界,这个时候卸任求代,恐怕于军心不利,使本教百年大计毁于一旦。还望次帅三思。”
宝铎在神光教经营多年,不但取得了教主的信任,焚琴、煮鹤两坛中培植的党羽也为数不少,这次出师廓张,名义上是龙山统帅,实际他的资历威望都不如宝铎。攻取天女门之后对于招降纳叛的事务都插不上手,宝铎有心将天女门培植成一己的势力,龙山的地位倒给了她充裕的空间,他这一告病求退着实让宝铎措手不及,若是换个资历名望都不在其下的教中渠帅,宝铎的如意算盘怕要尽数落空。
且龙山这病来得蹊跷,举荐宝铎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神光教主雄猜多疑,若见龙山对她赞不绝口,反而会疑心两人私相结纳,拥兵自重,自不会让其如愿。
尽管宝铎竭诚挽留,龙山怎会不知她心怀鬼胎。他本就雄心勃勃,投靠神光教无非是想因人成事而已。宝铎诸多掣肘,架空于他,龙山是心知肚明,他率众在外不能战胜攻取,反而拥兵自重的嫌疑,倒不如返回总教谋求机遇。这也是以退为进之计。
“我观神教人才济济,仙姑更有渠帅之才,量天汉三派微薄之力怎能与我教抗衡。本帅并非昧于大势,实在是病体支离,深恐有负圣公重托。况且病表我已呈进多时,仙姑就不必相劝了。只盼仙姑折冲明断,早奏捷报。本帅就静候佳音了。”
宝铎听了这话,深知此事已经无可挽回,病表已经呈进到教主跟前,龙山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出尔反尔,这事只好别寻补救之法。
说话间,一个教众行色匆忙从城外跑了进来,“禀次帅、仙姑,总教派遣特使来了。”
宝铎见龙山神色淡定,不由心头暗恨,这些天龙山闭门谢客一副超然物外的架式,宝铎还以为此人已经没有翻覆之力,哪知一个不察便吃了暗亏。眼见总教特使都到了门外,龙山不见丝毫意外,分明是算定了时日,这一番暗斗不觉便处在了下风。
龙山颔首微笑示意宝铎、卓器才一道迎接特使,一众教徒让开道路,龙山这才注意到城墙有些圮坏,云轻素和明钦冷对枪弩倔傲不群,皱了皱浓黑的眉毛,轻哼道:“这些天女门的余孽尚且不肯归顺,仙姑掌帅天兵可不能一味心慈手软,让总教特使看了笑话。”
他的眼力却也厉害,一眼便看出云、明两人是天女门的弟子,说来明钦在祖龙皇陵和龙山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龙山那时甫脱牢笼注意力丝毫不在他身上,这会儿便不能一眼认出。
神光教强据天女门以来,宝铎日常召开法门,消弥门人弟子的抗拒之心,自问也颇有功效,月余来一直是风平浪静,哪料到今天云、明两人忽尔闯了进来,偏巧是总教特使降临,城墙损毁的十分狼籍,着实很伤颜面,龙山暗含讥讽的提点出来,不由脸孔阴沉,大是难堪。
第254章 铁莲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4章 铁莲 神光特使的位次虽非极高,却有督责将帅的权力,且又赍奉教主训令而来,龙山、宝铎自是分毫不敢怠慢。他两个相争已久,积不相能,龙山免不得借题发挥杀杀宝铎的威风,只是名义上他还是大军主帅,若是任得云、明两人闹将起来,脸上也没甚光彩。
这特使来得凑巧,宝铎顿感骑虎难下,方想使出手段将两人擒下。龙山却也是一般心思,探手取出一朵铁萼莲花,嘘口气祭了起来。
这铁莲透着一股幽寒之气,莲萼间黑烟浓郁好像打翻的墨水包藏着无穷变化,云、明两人全不识得铁莲的厉害,须臾间铁莲罩住顶门,变幻的墨云生造出种种幽森的幻象,触目惊心,莲蓬在上空飞速盘旋,便有一圈圈幽蓝的光晕缠缚而下,铁萼倏地似刀枪出鞘,化作千重铁栅将两人层层卷裹起来。
众人觑眼看时,场中立着一个硕大的莲苞,云、明两人不消说是被拘禁在其中了。这铁萼寒莲也是鳞族一种绝大神通,人类向来有画地为牢、刻木为吏的本事,鳞族则多以水草行囚牢之法,许多法宝多由此而生。铁莲中的种种变化幽眇难识,两人无力挣拒倒也不全是功法深浅的缘故。
宝铎见识了龙山这般手段,对他的戒心又深了几成,心道此人蒙圣公数度拔擢,升在次帅,看来也有些真实本领。她原本听说龙山、洪溟被甚么祖龙帝姬驱赶的如丧家之犬,心底很有几分轻视,至于炮制奇毒攻取天女门不过是雕虫小伎罢了。
龙山轻而易举的制住来敌,徒众望而生畏,着实有几分扬眉吐气。当即命令教众打扫道路,迎接总教特使入门。
来的特使是几个妙龄女子,大约都是从‘焚琴堂’挑选出来的,身穿淡蓝的大氅,脂粉莫施,简朴有往古风气。
“几位特使远道而来,本帅耽于细务,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次帅贵体抱恙,勿须客气。本使‘焚琴堂’邹如燕,见过次帅、仙姑。”
双方相见,龙山自是盛情相待、礼数周致,那邹特使含笑相迎,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三人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颀的女郎,一头淡金色的卷发,眉秀目熠,肌肤胜雪,大有几分矫逸不群的味道。龙山一眼望见,不由脸色大变,惊道:“白猊帝姬,怎么是你?”
此女站在三个特使身后,一身玄色春衫,迥异于银甲赫熠的光景,龙山和姬寒并不十分熟识,初见还只觉得有些眼熟而已,仔细辩认之下只觉得越看越像,顿时骇出一身冷汗,顾不得躺在软轿上装病,一个起跃隐在人群当中。
邹特使回头打量了金发女郎一眼,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又见龙山神情忐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莞尔笑道:“这位明姑娘乃是我在万雷山结识的好朋友,我三人一路疾驰不知万雷山如今猛兽猖獗,不幸遭了围困差点难以脱身。多亏明姑娘挺身相救,这才转危为安。她听说圣公总揽英雄、思贤如渴,有心投入本教,建功立业。次帅抱疴多时,怕是一时神思恍惚,认错人了吧。”
“这……本帅多有失态,让特使见笑了。”
龙山心头暗恨,他自知老眼不花,姬寒又不曾变化易形,哪有认她不出的道理,可是姬寒已经取得了邹特使的信任,他又没有真凭实据,一时也不好抓破脸皮,好在姬寒没有当机发难,他只能提起几分小心罢了。
“次帅一举攻克天女门,真乃本教功臣。只是四海扰攘,仰仗之处仍多。次帅也当爱惜贵体才是。”
邹如燕笑语盈盈的慰劳几句,轻咳道:“圣公训令在此。”
龙山、宝铎一听这话,连忙屏息静气、毕恭毕敬的聆听起来。
邹如燕取出一道卷轴,却没有当场打开反而柔声细语的道:“两位有大功于本教,不必如此拘谨。圣公听说次帅偶染风寒,不能理事,特许次帅回总教养疴,等到病体痊可,再行起复。仙姑总揽戎机,甚是操劳。也请一道回总教述职,此间暂交由姝儿权摄机要。训令在此,两位可自行察看。”
“圣公体恤下情、慈心悯柔。卑职衷心感激,诚惶诚恐。”
龙山对教主的布派并不意外,当下举手过顶小心翼翼的接过训令。至于宝铎算盘落空,难免心中不快,可是她的权势原本就是依傍教主而来,倘敢违背教主的旨意,势必要一败涂地。
邹如燕注意到场中的铁萼寒莲,心头一奇,笑问道:“这朵莲苞长得好生奇怪,不知有什么奥妙呢?”
“特使有所不知。”说起‘铁莲寒狱’龙山不觉有几分得意,“这铁莲乃是本帅的一件小小法宝,莲心有七星海瘴,惯能迷人魂魄。方才有两个天女门的余孽进来窥探,本帅略施小术将他俩拘禁了在此。”
邹如燕轻哦一声,回望宝铎道:“仙姑,这次回总教述职须得带上天女门的首脑人物,一来见得两位功劳不虚,二来这等人须是禁在总教方才稳便,否则天女门弟子心怀怨望,若是和青牛、鹊仙内应外合起来,未免后患无穷。”
“本仙也早有此意。”宝铎点头道:“既是特使吩咐,本仙这就清点名册,供特使查看。”
邹如燕虽然说得事态严重,十分顾忌夜长梦多,但她负有督察之职,对于龙山、宝铎这些天来的经营自须有一番调看,其间又免不得有一些筵宴应酬,一来两去非得数日光景不可。
明钦和云轻素被困在铁莲当中,当那幻象纷呈、风霜侵逼的时候着实有些临深履薄的感触,好在一个有‘神游经’,一个有‘独醒诀’,对这瘴海迷幻,侵扰神识的伎俩丝毫不觉得陌生,只是铁萼乃深海冰铁打造,层层缠裹好像花瓣一般,着实是密不透风。两人迭使气劲击打都无甚效力,真气冲肆之下喧响好似滚滚闷雷,直震得自个气血翻腾,烦闷欲呕。
明钦暗暗心惊,真气还震已是如此光景,他更不敢使用‘锻魂塔’那等灵宝,万一打不破铁莲,那灵能爆发起来两人必是插翅难飞,介时这肉身凡躯能否抵受便很成问题。
“仙子,这铁莲如此坚牢,你可以有脱困的方法?”筹思无策明钦只好把希望寄托到云轻素身上。
第255章 血咒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5章 血咒 “你且稍安勿躁。”
云轻素黛眉微蹙,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法宝一道,博大精深,一件神妙的法器往往能胜过十万之师,若是不知底细,任是修为再高也不免束手无策。
所幸这铁萼寒莲虽然坚牢无匹,倒还没有什么锻炼元神的机变,两人虽遭困厄却没有性命之忧。
“紫儿她怎么了?”
云轻素察觉到谭凝紫生机微弱,目光中露出忧虑之色。
明钦将谭凝紫不惜躯命以行保全之计说了一遍,喟然道:“若是陈庭芝和穆穆所言不假,本门弟子甘愿供邪教驱使的屈指可数。将来穆掌门登高一呼,恢复宗门易如反掌。我见谭师姐火焚不伤,想是生机未绝,只不知如何才能使她起死回生。”
云轻素潜运灵力在谭凝紫身上查探了一回,踌蹰着道:“紫儿天资颖异,修行本门功法已有相当根基,可惜龙山、宝铎都是术法高强之辈,宝铎且又熟知本门功法,若想以假死之法逃避他们的眼目谈何容易。我看紫儿已绝无生理,惟是体内有一段绵延真气,让人猜度不透。若无大敌当前,或许我可以和穆师姐研讨一些救治的法子。”
明钦闻言默然,心知谭凝紫必是抱定了杀身成仁的态度,并非什么假死之计。之所以尚有生机留存,全是月宫天子的两仪之气从天地本源中来,甚至不会随自身意识而消逝。陈庭芝等人害怕她的遗体受到有心人利用,不得不施以火化,谁知反而激发了她体内的两仪之气,焕发出生机。可是若想凭这一缕生机起死回生,似乎还不太可能。
三界大道幽眇无极,庄子曾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的知力去穷极无涯的宇宙奥妙,只能是徒劳的事。两人遭遇到了一番挫折,方察觉到独醒功、生息术之流还远远不够,神通进益的欢喜不觉冲淡许多。
“明钦,我总算找到你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数步外缓缓现出修颀的女影。
明钦怔了一怔,认出那女影正是多时不见的姬寒,讶然道:“姬……表姐,你怎么来了?”
姬寒轻哼了一声,脸容更增了几分清寒,“你可是冷薄的很,一走数月半点消息都没有。若不是琳琳怕你乌香毒发作死在外面,我才懒得来寻你。”
明钦面孔微红,讪讪道:“我来到迢递崖才发现这边没有通灵塔,‘灵犀佩’无法联通,后来神光教大举来侵,一直无法脱身。还请表姐见谅。琳琳和瑶儿都还好吗?”
“期限已至,你又毫无音信。琳琳只得返回地宫找太后求取解药。好是不好你自己思量吧。”
这些天来姬寒对迢递崖的情况已有一番了解,她寻觅明钦不见,心知和这场大变脱不了干系。无意中拿获了龙山的信使,便在万雷山巧为布置和特使邹如燕结作好友,明正言顺的跟进山门。
当日明钦在地宫中服食了太后赐下的‘乌香神元丹’,这是太后用来钳制部下的毒药,自是厉害非常,连姜琳、晏轻舞这样的修为都是谈之色变。可是不知是何种缘故,许多天来明钦并没有察觉到乌香毒发作的迹象,他现在的功法十分驳杂,除了月宫天子两仪气、神游经‘十境八诀’,又有金刚经中的法相之道,凤凰血裔的神念相照,这几种功法都是三界绝**门,或许对乌香毒总有些压制之功吧。
其实姬寒对‘乌香神元丹’的效力并不了解,太后虽以十五日为限,倒并不一定是乌香毒的发作时限,只是四大帝姬受太后积威迫胁,自然处处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钦之,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云轻素冷眼旁观,见两人态度亲密,姬寒虽是满心怨怼,眉目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亲切。任她素心平淡,也不免升起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这是我表姐姬寒,……这位是天女门的云轻素仙子。”
明钦和两女关系不浅,中间自然有些不好细说的地方。所幸姬寒只是姜琳的表姐,倒底还隔着一层。
姬寒见云轻素容饰修洁,风采照人,不由露出狐疑之色,明钦在地宫时和晏轻舞、汪婧两女态度暧*昧,早给她留下沾花惹草的不良印象。
“明钦离家多时,我表妹很是挂念,托我前来打听仔细。不料贵派真的出了变故,让人好生惋惜。”
“原来是姬小姐。”云轻素不动声色的瞄了明钦一眼,淡淡笑道:“钦之原想在本门学些道法,谁知神光教狼子野心,趁我不备,妄施攻伐。钦之的妩儿姐姐是我门下弟子,算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
姬寒微微愕然,她本想点出姜琳的关系让云轻素勿起觊觎之心,谁知中间还有这一层师徒授受,推算起来她倒成了后生晚辈了。
明钦想起一件切要之事,忙岔口道:“表姐,这铁莲触壁坚牢,你是怎么进来的?”
姬寒摇头道:“铁萼莲狱是水族囚牢之法,渊源很深远,想用术法强力破解无异是痴人说梦。我不过是用血咒送了一缕神魂进来看看你罢了。据我所知,这铁莲一发难收,龙山也未必有开启之法。况且日前他已经认出我来,戒心暗生,自然更不敢放你们出来。过几天邹如燕要率众返回总教,我只能设想先保住你们,等将来见了琳琳,再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明钦将信将疑,不知她是觉得将自己困在这里较为稳便,还是真的无法可施。
“表姐神通广大,又熟知四灵内情,难道连这小小的铁莲都破解不了?”
“你说得倒轻巧。”姬寒没好气道:“铁萼莲狱是水族的监牢,就好像帝皇的天牢一般,岂是容易出去的?你自己到处惹事,让龙山拿出铁萼莲狱制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姬寒大感委屈,她得知神光教大举攻山,生怕明钦失陷其中,也是动尽心思,巧力周旋,个中的艰辛实不足为外人所道。血咒只能支撑半个时辰,这时效力将尽,身影水波般荡起漪纹,渐渐失了形迹。
“那你小心一点。”
明钦见姬寒着恼起来,醒悟她并非素有心机的人,又见她身形渐隐,连忙叮咛了一声,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第256章 鼠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6章 鼠王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大笑,倏时又闷声咳嗽起来。
明、云两人大吃一惊,怎么都料不到寒狱中尚有他人,“谁……”
那声音笑了半晌,才絮絮的道:“你这小娃娃真不晓事,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又胡乱猜忌,多疑伤人心呢……咳咳。”
“你又是谁……?”
明钦两人顾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来姬寒所言不假,这铁萼铁狱多半是水族的死牢,既然能囚得他俩,多半也能陷住旁人。
那人嘿笑两声,却不答话。
两人正自惊疑不定,只觉一股冰寒从足下涌来,这铁萼莲瓣是七海冰铁所造,兼具冰、铁的属性,坚固冷硬,两人修为不俗还不觉得难以抵受,不妨足下倏地团成片片涡漩,陷出一个个幽深的洞窟,吱吱声中许多白色的貂鼠激射出来,上窜下跳,让人目移神骇。
两人吃惊不小,明钦连忙幻出凤凰金翅护住谭凝紫的遗体免受厮扰,云轻素也使开拂尘,随意披拂,将貂鼠挡在数尺之外。
过了片时,漩涡中蓦地激起一阵冷风,一条狸猫般大的白毛貂鼠疾窜出来,长尾一甩幻化成一个清俊的男子,穿一身雪白的毛裘,面孔清癯,十指修长,他盘坐在地上,任由白鼠在身上奔跑窜跳,目光中露出柔和之色,外人看来,真够毛骨悚然了。
“寒狱已许多年不曾添人,本王一向寂寞,想不到两位不请自来,幸何如之。”
这人衣饰整洁,举止温雅,声音却甚是低沉,再加上行踪诡异,实在没什么亲近之意。
明钦干笑两声,拱手道:“敢问阁下高名上姓,如何在这寒狱之中?”
那人调弄着指尖的白鼠,怅然道:“本王乃大皇帝驾前十二肖王之一,锦衣鼠王,说出来你们这些娃娃也懵然不知。”
明钦心中一奇,试探道:“我听说地皇祖龙麾下有三公九卿,都御赐有‘诛天铠’,功勋显赫。不知和十二肖王比较起来孰轻孰重?”
“你这小娃倒还有些见识。”锦衣鼠王嘿然道:“山海一统以来,非同姓不得封王。三公九卿虽是朝廷大员,比起我们十二肖王的尊贵地位还要差上数筹。而本王又是十二肖王之首,大皇帝对我宠任有加,奈何谗臣盈廷,终使本王沦为阶下之囚。”
锦衣鼠王在寒狱幽闭已久,虽有貂鼠成群,奈何却无甚灵识。难得有两个生人进来,不觉勾起思忆,讲述起往日的无限风光来。
原来这十二肖王就是后日常说的十二生肖的首领,十二生肖的说法相沿已久,生,就是性的意思,所以人们误以为生肖和人的性格有莫大关系,实际并不可信。
推源起来,十二生肖原是四灵时代的一种兵制。太古之时,四灵攻伐,战斗不休。随着战略战术的不断提升,兵种也日渐丰富。一些种族因自身的优势不断扩张,渐渐形成十二生肖,在三界的结构中特见重要。到了地皇祖龙之时,便将新生孩童编入十二生肖,有计划的学习十二生肖的优长技巧,以便于侵略扩张。
地皇祖龙能够一统山海,臣伏四灵,又继而率众征天,和天皇帝俊分庭抗礼,这种生肖兵制无疑是关系极重的。
十二生肖以鼠为第一,所以然者,鼠性无孔不入,聪明灵巧出类拔萃,上兵伐谋、其次伐交,间谍的关系至关重要。祖龙雄力自视,多疑雄猜,为了统驭内外,设置了不少特务机构,其中便有赫赫有名的锦衣内卫,专由鼠辈充当。鼠类对生产建设是有百害无一利的,诗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所能惟在于逾墙钻穴,朝廷乐于引用者,无非在于利益相同,朝廷也是以损民自肥为职事的,如此便不难理解了。
祖龙的宰相便是有名的以鼠为师的,据说他未发迹的时候,观察到厕中老鼠东逃西窜、见人辄惊,仓中的老鼠饱食终日、游遨嬉戏,于是发见了老鼠应该投机钻营的道理,最终是乐极生悲,全家弃市。
十二生肖中以牛为第二,万族以农耕力田为根本,凡百朝代都昌言以农为本,士、农、工、商,排在第二,这也是势所必然的。
生肖十二中以虎为第三,虎是军旅之事,将军印信都以虎形,称虎符。祖龙喜欢说,王控制刀,军队之上建朝廷。他对于武力是相当迷恋的。
总之十二生肖对祖龙帝国的建立都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寿命有尽,未免后继乏人。所以祖龙整合十二生肖的制度,将帝国生口按生年编入户籍,编入马户学泛驾,编入羊户就学牴触,后人乃谬以为性格跟十二生肖有何必然联系,真是受尽愚弄了。
锦衣鼠王便是祖龙驾前的锦衣卫指挥使,麾下缇骑遍布国中,自设刑狱、擅杀大臣,当时声威真是让人谈之色变的。
及至祖龙晚年喜怒无常,宠信四佞,有什么赤冠鸡王、卷尾狗王,后来居上,锦衣鼠王遂被罗织罪名,下在寒狱。之后祖龙一死,帝国分崩离析,锦衣鼠王本来就谤满天下,自然没人肯赦他出来。
锦衣鼠王向来对祖龙惟命是从,即便后日下在寒狱,朝不保夕,也只说是鸡王、狗王设计陷害,对祖龙仍是恭顺异常,提起来便两眼含泪,恨不能相随地下的样子。
明钦一听这是祖龙的死囚牢,有进无出,心头顿时凉了半截,本想再询问一些寒狱的底细,谁知锦衣鼠王说的涕泗交流,状如颠狂,怪叫一声钻入孔洞中去了。
明、云两人面面相觑,“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未想精神有些问题,这一进去不知道还肯不肯现身出来。”
接下来几天寒狱又清静起来,两人虽能察觉到锦衣鼠王住在附近,不过他似乎性情幽僻,未在无端跑出来说话。倒是有些白毛貂鼠偶尔窜跳出来。
云轻素性情恬淡,即便身陷囹圄也颇能随遇而安,日常仍是趺坐炼气无一毫焦躁之色。闲时明钦试着勾通谭凝紫体内的两仪之气,可惜她现在灵识全无,因而并没什么效验。好在两人潜息内转,倒也不觉困饿。
如此过了五七日,邹如燕将门中事务处置妥当,又命教众将门中一艘海船稍事修整,便携同龙山、宝铎等人沿天河水路向神光教总坛光明海驶去。
第257章 六道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7章 六道 话说欲界六天和众所周知的轮回六道有着莫大的关连。六道有三善道、三恶道。三善道指天、人、修罗。三恶道指地狱、畜生、恶鬼。论者应注意到不但善恶是相对而言的,天道与地狱、人道与畜生、修罗与恶鬼也都是一一相对而言之的。
换而言之,六道本是三种道果,只缘大千世界有阴、阳两气,所以和天、人、修罗的背反便导致了地狱、畜生、恶鬼。
三善道中自然以天道为最优、人道其次、修罗最次。有些说法甚至将修罗归于恶道,修罗虽亦有相当灵智,但未免残忍嗜杀缺少天人的仁慈和悲悯。但是和三恶道不同的是,修罗具有忠诚勇毅的品质,只是更为祟尚武力罢了。
大千世界邦国众多,论其高尚文明大约都知道以天道为指归。佛教、耶教显而易见,即如道家被目为‘蔽于天而不知人’,亦可见思想高远博大。墨家更是高揭天志、兼爱诸教义,高言美论向来是很使人向往的。
惟有儒家孔孟比较的提倡人道,然而礼记有大同之说,“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亦可谓是一种天道理想。然而孔孟注重人道简略天道并非是昧于这一种美善的境界,实在是理想过高无益于实际的缘故。
墨家曾和儒、道并称显学,许多教义可以弥补儒家的弊病,理想甚至高过儒家,然而不数传便湮息无闻,虽使后人常起追挽之思,事实却也不足顾惜。一来墨家虽然成了绝学,一些精神却是流传下来了的。其集中体现便是民间的帮派。墨家的教义是天志、明鬼、兼爱,颇有宗教精神。形式则有一钜子作为教主,以规条厉行约束。这和民间帮派内部讲义气、又‘帮有帮规’之类别无二致。稍成气候的不过是白莲教、盐漕帮之流,理想一些的像水泊梁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实在造就不出多少文明气象,而梁山遂不得不在宋江的带领下招安归顺,报效朝廷。实质则是宋江标举忠义走上了儒家的道路。世人愤懑于五浊恶世贪欲横流,对贪官污吏多致不满,因而对宋江之流的结局扼腕叹息,但是啸聚山林实在不能称之为一种出路。
诚之先生有言,世上只有良心发现的个人,而没有良心发现的阶级。而宗教家常欲造就一种觉悟的团体,其结果势不得不事倍功半。即如墨翟的感召能力,能使数百墨者赴汤蹈火、战不旋踵。但使一集团扩充至千万,能否个个保有高尚之人格就大可置疑了,况且一集团一旦气候大成,求功名利禄私心充斥的必然如蚁附膻,而无从甄别善伪。即如齐国田横自刎之日,五百壮士同心赴死,然而却不能兴复齐国抚慰百姓,义气固然值得称道智能恐怕有所不足吧。
墨子提倡兼爱,尤为人所称道。人人相亲之义这在耶教、佛教甚属寻常,近世洪杨且加以援引倡言天国,事实却又如何呢?儒家并非不讲兼爱,只是承认‘爱有差等’,从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人之幼’。墨子兼爱,要对待天下的父亲都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孟子讽刺他说,‘墨子兼爱,是无父也’。仁者,人相偶尔。便是说仁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儒家标举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都是两两对举的,通俗的说,人与人的感情是相互的,路人的父亲与吾人有何恩何德,吾人讲尊老爱幼无非是将亲人之爱扩充起来,这无差别的兼爱实在是感情上办不到的。孟子讥之为无父,实在这种兼爱只有生无父母的人有可能做到,或者宗教上出家的人。墨家近似宗教于此也可见一斑。
宗教上的高僧大德超世独出,自然是一种伟大的人格。但是世俗中真正能出家信从的毕竟是少数。乃至有些地区不得不相互妥协,使僧侣娶妻纳妾保有家庭。
家庭是世俗社会的一个标志,从中滋生了许多私欲,据说天国没有室家之累,人人都廓然大公,不过由此及彼似乎远非一蹴而就。
孔子曾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故而这仁恕之道虽不如何张皇高渺,却是切实可行的。中夏行之数千年,从四夷杂处的封建之世到书同文、车同轨的泱泱大国,不能说没有成效。
至于欲界六天仙道昌明远过于凡世,但是仍然没能摆脱七情六欲,政治清明的或迈入天道、修罗,贪欲横流的或堕落于地狱、畜生的境地,宇宙生灭,正不知谁主浮沉。
…………
说到七曜摩夷天原也是赤县裔脉、神州区宇。只是天界潮流于君主一名深恶痛绝,摩夷天遂而改弦更张,立七曜府统领政事。头一位日曜官,乃是中天之主,左右有月曜官、金曜官、木曜官、水曜官、土曜官、火曜官,一个个众星拱月,礼让揖睦。
相传天界有九重三十六天,名号记在道经,万古流传。大约是天机开示,不可更改。然而这摩夷之名实在不甚雅观,摩是接近的意思,神州向来排摈四夷、意存轻视,而今却有近夷之名这在心理上却是不太舒服,只是七曜府气象恢廓,不甚在小节上用心罢了。
摩夷天仳邻银河,天域广阔。银河是西王母金钗所划,天域中许多陨石星矶都翻覆其中,形成星罗棋布的岛礁。除了天河水军诸天仙国都是艰于深入的,近些年三界承平,诸天仙国稍稍发展水师力量。不过相较起来还要比山道坦夷许多,神光教这回押解了许多天女门战俘及资财,邹如燕深觉责任重大,挂起风帆直驱总教不可有丝毫掉以轻心。
虽是仙道昌明,器物之道大为精进,但这大海汪洋向来是人心畏怯,何况银河神堑本是天皇帝俊为了阻挡祖龙大军所布,涛波奇险久为仙家熟知了,不过因其如此,反是神光教屯聚力量的好所在。xh211
第258章 罗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8章 罗网 神光教的总坛唤作‘光明海’,推原起来,还得从西王母勾划银河说起。
众所周知,人界中有五质,即金、木、水、火、土,天界则有七曜,七曜之外,罡风星矶,变化莫测,大抵和五质差别不远。西王母以绝**力,金钗法宝望空虚划,太空中的流风溢气翻履成涛波巨浪,是为银河。另有种种特异的物质有顽冥不化的,或化而未尽的。
这光明海的界域不知衍化了什么物质,从而形成了一片金光灿烂的流质,好像凡间所谓瀚海沙漠。神光教神圣其事,缔造出种种瑰丽的传说。其实也不足深究。
邹如燕一行于路行来,倒也平安无事。这一日堪堪驶到‘光明海’外围界域,船身蓦地传来一声轰然大震,邹如燕急传副使出去察看时,水域中箭一般冲近几艘‘涉海飞艇’。
邹如燕霍然变色,片刻间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几艘涉海飞艇直冲大船,势如疾箭,游刃有余,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天女门这艘海船并非战斗之用,面对快艇的围攻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启禀特使,坐船进水了。”副使一面召集人手,脸上也露出惊慌之色。
此间离光明海不足数里,竟然有歹人在此埋伏,显然对神光教无所顾忌。邹如燕当机立断,冷斥道:“你快去总教报讯,请求圣公调遣援兵。”
“是。”副使不敢纠缠,籍着船身的空洞潜到海水中去。
这一番突变自是惊动了船上的人,宝铎、陈庭芝纷纷跑出船舱探询情况,怎知来敌动作极快,几艘飞艇阻住去路,两只小艇更如箭离弦直冲到大船上来,舱门大开,窜出许多衣甲重重的壮汉,手中持着一尺多长的火蛇枪,阵法严整,让人望而生畏。
旧时作战多用皮革铁甲,但于水战就太不适应了,水战讲究灵活机动,万一落水反而是累赘。水师战甲最好的当是天孙锦、火浣布之类,入火不热、入水不濡,但因为造价高昂,只有天河帅府的精锐兵将才能够配备。
至于火蛇枪发动起来便如灵蛇吐信,凶毒远非一般火枪灵弩可比。这十多个壮汉训练有素,装备又是素所未见,宝铎本已冲近舱门,一看这阵势连忙缩了回去,靠在舱门后面脸色数变。
“出来……”
这些壮汉盯紧门户,又有数艘飞艇在外围警戒,加之海船残破,不能久待,自然不虞众人逃出天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邹如燕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道。她身为总教特使,若是弃船而逃,即便得了性命回到总教也罪责不轻。
甲士中走出一个身躯雄壮的首领,头盔护住脖颈看不清面貌,他扬了扬‘火蛇枪’嗤笑道:“你们竟然敢擅闯我光明海,难道连神光教的威名也没有听过,废话少说,把财物都交出来。”
“你们是神光教的?”
邹如燕将信将疑,神光教原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很难从军械上辨出真假。既然对方能开口说话,而非一味打杀,总是有商谈的余地,她已经派副使逃出报讯,至少可以使个缓兵之计。念头及此,便反口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个部分的?咱们也是神光教的朋友,这次是和来贵教贸易的。”
那人轻哦了一声,“可有我教的令牌?”
神光教有三符六信,最具权威的如神农令,宝铎虽然带着一面,却不符合行商的身份。教内还有一种标识身份的腰牌,只是没有特别的效力。邹如燕微一沉吟,将腰牌解了下来,这是焚琴堂的制作,另一面刻着她的名讳。
“这是贵教一位姐妹留给我们的信物。”
那人接过来看了看,漫不经心的笑道:“这令牌倒不是假的。不知你们出的什么货物,竟敢直奔我光明海来。”
邹如燕松了口气,随口道:“都是夫人吩咐采办的一些杂物,既然都是自家人,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那人嘿然一笑,不置可否。“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神光教主步子还没迈开,排场倒是不小。……我教上下绝甘分少,怎会为夫人采办什么私货。分明是信口雌黄,都给我绑了。”
“阁下且慢动怒。”邹如燕大吃一惊,暗道他莫非起了吞没之心。“我教虽然处境艰难,但是教中要员都是人心所系,当然应该特别优容一些。这些份额都是教中的规制,并无逾越之处。其实放眼诸天,哪个官僚不是多吃多占,夫人采办些货物也是情理之常。”
“大胆。”那人冷声道:“你这是骂我教中首领和诸天的贪官污吏都是一丘之貉了。我教皆是道义中人,赋性高洁,艰苦朴素,从不贪百姓一梨一枣,粗茶淡饭,乐以忘忧。即便以圣公的尊贵不过日食一碗腊肉而已。你是哪里来的细作,竟敢颠倒黑白,污毁教主和夫人的清名?”
邹如燕还想辩解,宝铎早听的不耐,厉口喝道:“你是何方贼子,因何冒充我教弟子,诓骗我等?”
邹如燕醒悟过来,这人对神光教主言语不甚恭敬,多有讥讽之意。她一味解释反而落下话柄。
那人怔了一怔,遂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落,四周的快艇中蓦然射出数面金丝大网,海船挨着罗网便像粘上蛛丝一般,船舱中虽然灌进许多海水,却虚悬在水中不再下沉。
“天罗地网?”宝铎脑中灵光一闪,惊道:“你们是天庭的人?”
天罗地网是天兵天将的抓捕灵器,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三界生灵但叫被天罗地网罩住,那真是插翅难飞了。
那人冷冷一笑,摆手道:“收网——”
这干甲士虽然人手不多,但却装备精良,又配备了‘天罗地网’这样的灵器,宝铎的信心大受摧折,其余教众修为都不及她,更加没有反抗的余地。
“敢问阁下是何方天将,为何要在此张网以待?”宝铎暗暗寻思,莫不是神光教攻取天女门惊动了天庭,若是天庭有心围剿,那可真是没顶之灾了。可是神光教和天女门只是天河界两个小门派,天庭似乎还不该如此大费周章。
第259章 寻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59章 寻女 那人嘿然不答,手下的天兵分散开来,不片刻便将一干神光教众赶到船板上来。这‘天罗地网’材质特异,只要被网罗罩住,任何生命气息都能够被执掌网罗的天兵感知,是以将宝铎等人一网成擒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人见了陈庭芝、穆穆和一干天女门长老顿时大感惊奇,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神光教的人混在一起?”
陈庭芝识得厉害,心说天兵天将总比强盗匪寇可靠一点。“在下天女门陈庭芝,只因神光教攻占了我门,所以被拘絷到此。”
“天女门?”那人轻叹道:“银川女仙的名头我还是听过的,想不到门人弟子沦落至此。”言下似不胜今昔之感,听的陈庭芝诸女个个面有愧色。
说话间,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水底翻跃上来,手上提着一个**的女郎,邹如燕一眼望见,不由脸如死灰,原来这女郎就是她派出求救的副使,逃未多远便被对方截获了。
瘦削男子放下副使,拱手道:“回禀将军,这人想冲出罗网,让我制伏了。”
将军微微颔首,欲言又止的道:“你身体不好,这些事交给兵士做就可以了。……这艘海船和神光教关系匪浅,但愿能够得到一点关要的消息。”
那人轻咳了两声,叹息道:“赫连和梨落失踪了这么久,成阳一直心中不安。这次随将军出海,只盼能早日察知他们的下落,我这身体多年来不好不坏,倒也不算什么了。”
原来这支天兵乃是西河帅府的精锐,为首的便是苏梨落的父亲伏波大将苏湛威。这瘦削青年便是当日坐镇银鲨巨舰的花成阳了。
先前接天崖上‘月绝书’行将出世,天河帅府几个少年将门适逢其会,同上接天崖凑个热闹。不巧千年溶洞炎火喷发,岩流横肆,一座万寿仙宫毁炸的面目全非,包括天藩元帅公子赫连佩玉在内的几个小将从此生死不明。
消息传到西河帅府将军元帅自是又急又怒,苏湛威膝下只有一女,他按捺不住便带了一队天兵亲自到天河界寻人。说到天河几大宗派,也没有哪个敢对西河帅府的公子小姐痛下杀手,苏湛威明察暗访觉得只有神光教蛰伏光明海,教主又素有野心,大有嫌疑。
只是神光教树大根深,苏湛威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深入虎穴挑起战端,便想在光明海外围抓他几个教众来个引蛇出洞,诱使教中首领自投罗网。
苏湛威和花成阳相对咨嗟,不妨船舱中骤然响起一阵惊怒之声,随后只听的重物落水,斯须便在百步之外。
苏湛威心头微沉,料是船舱中还伏有高手,训练有素的天兵似是接连失手。片刻果有几个天兵跑出来汇报,有人在入舱排查的时候突然袭击,不但船上的天兵受了重创,外围布置罗网的兵将也相继失了手。
宝铎和邹如燕脸色稍霁,心知定是病鬼龙山施展狡计脱身而去,不说此人心机过人,单是这份壮士断腕的决然便是人所难及。
苏湛威可是赫赫有名的伏波大将,自不会自乱阵脚,摆手让手下天兵继续戒备,望着陈庭芝道:“本将姓苏,忝为西河帅府伏波将军,姑娘若肯与我合作,本将可以保你们安全返回天女门。”
陈庭芝面颊微红,她已然背负了奸佞的声名,虽然和神光教只是虚与委蛇,但许多姐妹还在其禁锢之下,不能不投鼠忌器,再者她对神光教所知甚寡,对苏湛威未必有多少利用价值。倘若搏得一个三姓家奴的名声,实在是可伤的很。
“在下一介囚虏,行止皆受人羁绊,恐怕于将军的行事并没有什么裨益。”
苏湛威对陈庭芝的冷静态度颇感意外,在他看来放天女门的人逃命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哪会料到陈庭芝自顾不暇,尚无时或忘光复大计。
“这船是何人为主,刚才逃走的又是个什么人?”
陈庭芝悄然一叹,垂首不语。
苏湛威见此情形,却也没再追问。这海船上数十口人,想要获取这点信息自然不是难事,他曲意结好天女门的人无非是因势利导的一种策略,再者神光教在天河界势力庞大,情势未明之前他也不愿结下怨仇。
宝铎心知遮掩不住,连忙和颜悦色的道:“苏将军,我神光教和西河帅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将军为何要阻截我的船只,难道是本教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你又是谁?”苏湛威早看出宝铎不同寻常,只是隐忍未发罢了。
“小仙只是焚琴堂的一个小头领,这位是总教特使邹如燕。”
宝铎将邹如燕推举出来,顺便模糊了自己的身份。众教徒听在耳内,相信无人敢揭破她。神光教有十方渠帅统率教众,又有神光左右使及各种特使、专使,这些使者秉受教主的旨意,常常凌驾于将帅之上。
“逃走那人呢?”
“那位是本教出征天河三派的次帅龙山太子,他见将军来势汹汹,想必是一时惊慌失措,只顾得自个逃命了。”
苏湛威点点头,不置可否,岔口道:“数月之前,天河界六大宗派齐集悬空岛,当时小女和帅府的几个侄儿一道在彼处作客。谁知出了一场变故,阎太岁暴毙,小女等人也不知所踪。悬空岛和贵教关系亲密,当时贵教几个使者也周旋其间,特使可知详细?”
宝铎脸色微变,月绝书出世是天河界的大事,神光教自是多有谋划,派去悬空岛的长逝三使都是一时之选,可惜后来闹了个灰头土脸,教主万物生大为震怒,只是月绝书没有切实下落,这事便压了下来。
长逝、力士无功而返,而且折了同伴,对悬空岛一节自是避重就轻,苏梨落等人的失踪两人不知内情,于是便略而不提,宝铎一心谋划天河三派,对于这一节却不甚了然。
“苏将军,令女失踪的事小仙还是头回听闻。当时本教虽派了长逝三使同上接天崖,结果却是铩羽而归,连诸炽使者也丢了性命,哪里敢打令爱的主意。我看这中间多半另有隐情,还望将军明察。”
苏湛威轻哦了一声,生疑道:“不知这诸炽死于谁手?”
宝铎念头微转,加油添酱的道:“诸炽是被明玄天宫的庞韶所害。明玄天宫的威名响彻三界,月绝书虽然下落成谜,多半也落入其手。本教势微力薄,只得忍气吞声。想不到西河帅府几位公子小姐也一去不返,这真是很费猜度呀。”
第260章 矛盾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60章 矛盾 苏湛威冷冷一笑,宝铎话里话外隐约露出苏梨落等人被明玄天宫谋害的意思,他岂会察觉不出来,可是他寻访无果,疑心一生亦不免偏听偏信。
“这样吧,你把那长逝、力士给我叫出来,老夫有些话要询问他们。倘若小女的失踪和他俩当真没有关系,就当老夫欠你们神光教一个人情。”
宝铎讪讪而笑,心头不由犯起嘀咕,她不知苏梨落等人本领如何,长逝三使和此事究竟有无关联。可是眼前骑虎难下,只得先满口应承。
“这事好办,圣公若知晓苏将军大驾光临,怕是倒屣相迎还来不及呢?只不知以苏将军的意思,这个口信要谁来代传才好?”
苏湛威眉头微皱,他是天河大将便是对神光教无所顾忌也不想落个和邪教妖人私下接触的名声。
花成阳从旁提醒道:“将军,那甚么龙山已经逃了回去,倘若神光教要对我们不利,咱们人手不多当心遭了算计。”
龙山不知道苏湛威的身份或许还不会劳师动众,如若再放人回去泄露了他是天河大将,谁知道这些匪众亡命会搅出什么事来。
苏湛威斟酌半晌,吁口气道:“入宝山不可空手而返,长此下去梨落他们必然凶多吉少。宝铎,你这就派人回去邀请长逝两使来此,倘敢有半点差错,休怪老夫辣手无情。”
“小仙岂敢。”宝铎忙笑道:“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待长逝天使到来向将军解释清楚便是。”
邹如燕身边本有几个副使,一个被她派出去报讯,结果被花成阳半道截获施了禁制,双方略一计议,便由花成阳解了禁制,重派此女回总教传唤长逝前来。为了打消苏湛威的疑虑,宝铎当着众人之面说明原委,指明让长逝两使来此解除误会。那副使不敢怠慢,当下花成阳派了一艘涉海飞艇载着她飞了似的去了。
苏湛威指使天兵将众人看管起来,倚着船舷耐心等候。
世人只道银河是蜿蜒如带,及到了天界才知晓银河充塞十方,凡间所无。再观察的多一些,又知道这银河也有潮汐消涨,其中的奇伟瑰怪简直难以测度。
人说天河弱水,鹅毛难浮,这一语便可见得天河水和凡间五行水的区别,大约天河水是有水之色,无水之质,有雾之意,又无雾之迷。再加上虚空中罡风莫测,八面齐至,这弱水便时而在脚下,时而在头上,若不论个中凶险的话,也真可流连忘返了。
…………
“启禀将军,舱中找到一件灵宝。”
几个天兵发现了遗落在舱中的‘铁萼寒狱’,连忙召集人手抬了出来。
这铁萼寒狱抟成一个莲苞,足有一人多高,银白的莲瓣流光溢彩,通体硕大无朋,一看就不是凡物。
苏湛威顿感蹊跷,打量着莲苞笑问道:“成阳,你可识得此物?”
花成阳先天体有痼疾,因此之故读了许多道书,所谓久病成良医,一身学识倒堪称精博。他寻思了片刻,微微苦笑道:“小侄眼拙,着实看不出此物的用处。”
“此法废弃已久,无怪你猜之不出。”苏湛威感慨地道:“听闻上古之时,刑清政简,不但人族画地为牢足以维持风教,水族更谈不上什么牢狱规制,通常只引入幽僻之地任其自省而已。因此有个名目唤作‘莲狱’。佛门的高僧大德喜坐莲花之台,大约还有些古制余意。可惜到了祖龙一统山海,仿效冥府十八苦地狱的刑制建造了许多严刑酷狱,淳厚之风便荡然无存。这‘铁萼莲狱’传闻是由他盟兄混一大帝督造,取得是极北神冰铁,其中凶残酷毒连仙家都经受不住。”
宝铎一听苏湛威熟知铁萼莲狱的来历,遂坦然道:“苏将军果然见多识广。我家次帅乃是当年祖龙皇帝的义子,这莲狱正是他的法宝。”
“原来如此。”苏湛威了然道:“铁萼莲狱的可怕之处全在于祖龙的神念禁锢,如今祖龙湮灭已久,莲狱的威能便十去七八,我看这龙山太子是未能驾驭此宝,否则若是祭炼起来,我等怕是难以抵挡。”
通常法宝都能够随意变化,斗战之时奇兵突出,往往胜过多年苦修,龙山用铁萼莲狱囚住明钦和云轻素之后便无所处置。宝铎早就怀疑个中有甚隐情,听苏湛威这么一说,不由恍然大悟。
祖龙晚年倒行逆施,喜怒无常,身边亲信动则得咎。当年将莲狱付于龙山囚执锦衣鼠王之后不久便突然崩死,长久的岁月中龙山并没有机会再度祭炼,全不知道莲狱上附着的祖龙灵识早随之烟消云散,是以一施展之后便成了一堆废铁,难以潜形变化。
“这里面困着什么人?”苏湛威观察着莲狱若有所思。
“是两个天女门的门徒,苏将军不必多心。”宝铎连忙出言解释,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退开。”
苏湛威知道铁萼莲狱的坚牢,即便已经废弃千年,若没有相当道行也休想打开一丝缝隙。不过千年以下,仙道发展日新月异,便是寻常器械迥非往古可比。
他此行专为寻找苏梨落的下落,自是半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高声斥退一众天兵,抬起手上的火蛇枪照着莲苞就是一阵火苗喷射。
火蛇枪中填充的是天界殒石,威力巨大,发射起来如同爆豆一般,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形迹,只瞧见枪口一串火光盘旋不休。
一边是天界殒石火,一边是极地神冰铁,好比是天矛撞地盾,若非亲眼目睹,谁也不敢定其胜负。
这几响又快又疾,即便苏湛威早有吩咐,几颗火石打到莲苞上爆射开来仍有两个天兵躲闪不及,火石反弹到身上大受殃及。
反观莲苞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的节节后退,坚冰般的铁萼上现出几个赤色的凹痕,苏湛威眼见火蛇枪的威力只有这种程度,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他正要吩咐受伤的天兵回飞艇上休整,不妨铁苞上传出一片叽叽怪叫,倏然一股急漩冲泄出来,伴随着无数雪白的貂鼠四散流窜。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骇然变色,做梦都想不到有这般古怪。
原来龙山当年将锦衣鼠王之族一网成擒,他的族类便在莲狱中开枝散叶,鼠是最擅于啃啮的,千余年来,即便是精坚如神冰铁也早被咬的千疮百孔,苏湛威那一串攒射虽然难以击破神冰铁,却激的莲狱中貂鼠狂躁奔逃起来,种种作用不期而遇,登时咬破了几个孔洞飞窜出来。
第261章 仇隙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61章 仇隙 铁莲寒狱中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明钦和云轻素的耳目,他俩困在莲狱中多时正感无计可施,虽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但那一丝光明却逃不过神识感知,正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下顾不得瞻前顾后,谨小慎微,连忙展动身法从貂鼠打通的孔窍中幻化而出。
“这是到了何处?”
明钦一见船板上聚集了这么多人不免诧异,那边花成阳更是惊咦出声,“是你?你是……”
“你识得我?”
明钦虽不知苏湛威等人的来头,但看他们衣甲整肃,手持利器,不由暗起戒备之心。
“明兄弟,别来无恙。”
花成阳说着取下头盔,露出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孔。悬空岛一节他曾和苏湛威事无巨细的交待过,对于苏梨落收的这个徒弟虽然印象不深,但他们奔忙数月一无所获陡然见到明钦自是意外之喜。
“将军,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明钦兄弟,梨落在悬空岛收的徒弟。”
欢喜之余,花成阳连忙为两人引见,“钦之,这位是梨落的父亲苏将军。”
“你就是明钦?”
苏湛威打量着明钦缓缓摘下头盔。这位伏波大将燕颔猥髯,气韵沉雄,予人一种豪气干云的感觉。
“苏将军——”
明钦面孔微红,那回从蜃龙幻境出来,他东奔西走行踪无定,根本无暇顾及苏梨落的安危,这时见了她的父亲不觉心头惭愧。
“你是梨落的徒弟,论理应该叫我师公。”苏湛威目光湛然,倒底是身居高位,话语中自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味道。“我听说你是商妙妍的义子,受人之托,该当忠人之事。这些天梨落下落不明,你在天界无所依傍,不如跟我回河西去。”
“承蒙师公厚爱。”
明钦淡然一笑,他心中另有打算,自不肯遵从苏湛威的意愿。况且听他的话音,苏梨落仍未脱离幻境,他可不愿到什么西河帅府寄人篱下。
“师公此来莫非和梨落师傅有甚关联?”
苏湛威点头道:“我正是为了寻找梨落的下落,当日你也在悬空岛,可知道梨落的音信?”
“这中间枝节甚多。”明钦斟酌着道:“据我所知,那位赫连佩玉有一枚‘蜃龙珠’,大难来时师傅他们都通过‘蜃龙珠’进入到一处幻境。赫连佩玉的长姐曾在接天崖上寻获此珠,她试图进入幻境将众人引渡出来,无奈幻境玄诡莫测,赫连小姐也被困在其中。”
“原来如此。”
苏湛威和花成阳长吁口气,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苏梨落等人终于有了可靠消息,忧的是诸人被困在幻境中处境堪虞。
“赫连佩玉的长姐,莫不是广鸣学宫的舜华侄女。舜华的修为乃是我西河翘楚,若是她都难以摆脱幻境,便是老夫出马也难有把握。”
花成阳插口道:“惟今之计还是先找到舜华小姐再作打算。”
“不错。”苏湛威急不可耐的道:“咱们这就到广鸣学宫去。”
“师公莫急。”明钦解释道:“亚祭酒以元神出窍进入蜃龙幻境,一直未能回返。她邀请了翰宠妙成天的庞圣仙代为护法。如今只怕不在广鸣学宫。”
“无妨。事情既然明朗了,不论赫连舜华寄身何处,总有办法找她出来。”
苏湛威是西河大将,见惯风浪,虽觉得中间有些曲折,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难处。
这一会儿功夫铁莲寒狱中的白鼠源源不断的窜将出来,骇的阖船男女惊呼不迭,这些白鼠在寒狱中炼就一副铁齿铜牙,又兼饥饿的久了,聚在船板上咯咯叽叽的啃啮起来。
苏湛威反应过来,顿时大皱其眉,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白鼠的噬力比蝼蚁强胜十倍,照此下去一艘海船很快便要尸骨无存。
“寒狱之中哪来这么多的白鼠,成阳,快用电击之法。”
海船是被天罗地网罩着才得以悬浮在弱水中,白鼠啮尽船板自然要殃及罗网,天兵却不愿给它们机会。花成阳一声令下,天兵忙抽出‘雷公锥’击到罗网上,一道道雷火电光恰似狂龙夭矫千百飞旋,群鼠正啮得欢生,哪料到大祸突至,一阵电光激过立时死伤过半,焦臭之气冲人欲呕,无数白鼠粘附在罗网上死伤狼籍,恹恹欲毙。
天罗地网的威力非同凡响,电击灭鼠也只盏茶功夫不到,明钦想到寒狱中还有个十二肖王中的大魔头,刚要从旁提醒眼见得木已成舟,苦笑道:“寒狱中有一位锦衣鼠王,可是祖龙身边大有来头的人物,将军务必小心堤防。”
一语未了,果然听得寒狱中传出阴恻恻的话声,锦衣鼠王愤愤不平的道:“小子竟敢道破我的行藏。尔等杀我子孙无算,这比账我会记到人族的头上,咱们走着瞧。”
苏湛威一听寒狱中伏着老魔,心中吃惊不小。幸好毛鼠不是擅于正面冲杀的种类,锦衣鼠王显然不欲现身出来当面见个高低,就见铁莲嗡鸣一声,急速盘旋起来,莲心吐出一缕怪异的强风吹得罗网微微鼓涨,伤残的白鼠纷纷解脱,随着风漩奔回到莲苞之中,莲苞却越旋越小,终于没了形迹。
天罗地网可是天兵天将的标志性灵器,向来以疏密无失著称,代表着天庭不可摇撼的威严,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锦衣鼠王弄起神通来,竟似狂风吹蛛丝一般救得一干白鼠全身而退,着实让苏湛威大生惕惧,眼睁睁的看着他循逃而去。
众人惊魂甫定,这才稍稍喘息,海船经过鼠群这一轮啮噬更是破败不堪,宝铎、邹如燕等人见天罗地网竟有如此威力,态度越发恭顺了几分。
这时,一叶轻舟从烟云袅袅的水波上飞驰而来,船头站着一个衣袂飘飞的女郎,身后跟着个黑衣壮汉。
这女郎身穿淡黄色的衣裙,长发飘卷、面罩薄纱。饱满的身段玲珑有致,衣影婆娑,当风欲舞,真像从图画中走出一般。男的高鼻深目,皮肤粗砺。身躯甚是壮硕,双臂有千斤的力气。
明钦眉峰微紧,男的他认得是‘神光三使’中的力士,那女郎虽然和长逝身形相似,但她遮着面目不免透出几分古怪。
第262章 蹊跷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62章 蹊跷 “苏将军,本教使者到了。”
宝铎等人远远望见神光使者应约而来,顿时长长松了口气,纷纷站起身来迎迓。
苏湛威已经知道苏梨落一行的失踪和神光教未必有什么关系,不过人既然约来了,便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若能从长逝口中多了解一些当日情景也是好的。
宝铎不敢向副使泄露苏湛威的身份,长逝两个便不甚了然,只是看西河兵将张网以待的架式,心知不是善茬。
轻舟来到近处,长逝两个掠身而起,踏上大船,目光在场中略一游弋,自然落到苏湛威身上,长逝淡淡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抓捕我神光教的人?”
苏湛威不愠不火地扫了宝铎一眼,示意她说明原委。
宝铎笑着解释道:“这位是西河帅府苏伏波,数月前六大宗派齐集悬空岛赏鉴月绝书,苏小姐适逢其会,之后便下落不明。因此苏伏波怀疑到我教身上,还望两位使者说明一下当时情景,解除误会。”
长逝轻哦一声,缓缓道:“苏小姐的下落么,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这里人多眼杂,恐怕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果真知道小女的下落?”苏湛威将信将疑,海船经过鼠群一番嘶咬,早成了一具骨架,船板上许多人众,总须有个分派,他微一沉吟,点头道:“既然如此,便请贵使到老夫的坐船上盘桓一时。”
说着将花成阳唤到近前,交待他把天女门的弟子安排到飞艇上,此间事了,顺便助她们一程。
明钦冷眼旁观越发觉得中有蹊跷,船上的人识得长逝的不多,他却在悬空岛、千佛洞会过两次,这女郎虽然装束齐整,遮掩的不着痕迹,然而长逝原本就不是这么一种作派。神光教百密一疏,哪里料到此间有熟识长逝的人。
“长逝使者,千佛洞匆匆一别,可还记得区区在下?”
女郎娇躯微震,惊疑不定的望了望明钦,佯作不解的道:“阁下莫不是西河帅府的人,恕本使眼拙,向来与天庭兵将无甚相识?”
明钦笑道:“神使职尊位显,难免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在下对神使的风采可是一见难忘呢?”
“是么?”女郎含糊一笑,不愿和他纠缠,岔口道:“苏将军,据我所知,令爱的处境可是不太好呢?”
苏湛威爱女心切,亟盼从长逝口中得些消息,当下不疑有他,便要引着女郎上艇。
“不忙。”明钦横身一拦,招呼云轻素笑道:“悬空岛上英才济济,此间故人仍多,自古道,‘相知不如旧’,神使视若不见,未免让人齿冷呢?”
云轻素心领神会,遥遥拱手道:“长逝神使,别来无恙。”
女郎微微一怔,浅淡的眼眸露出一丝慌乱,口中叽哩咕噜说了一句什么,听的众人一阵愕然。女郎倏然醒觉,轻咳了一声,操着华语中规中矩的道:“抱歉,本使记性不好。不知两位又是何方神圣?”
…………
说到语言又是一件神妙的物事,它不像文字那么具有传承性,但至少也是文字产生的基础。可叹的是不但灵能如人类有语言,鸟兽甚至草木大抵都有自己的语言。相传介葛卢解牛语,公冶长解鸟语,阳翁仲解马语,成子、杨宣皆解雀语。至于人族语言,因地域和种族的不同也多有异同,以天界的境域广大,那是更加复杂了。
寻常仙民也理会不了许多,只能听出是外方语言罢了。
老子是主张小国寡民,虽然让人在物欲尘嚣之余颇生向往之情,实则不但于人类历史不相符合,将来恐怕也难有实现的一天。‘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真是人类生存的原始形态,仙家盛称道法自然,但道法自然往往就难以逃脱任人宰割的命运,伏羲一画开天,推衍八卦,昌明自强不息的道义,人类发明群道,才能够战自然而胜之,战鸟兽而胜之,发皇到而今的仙道文明。老庄常常说什么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实在是不知原本,流于因噎废食的谬境。
自从仙道日渐发煌,人族中的智识之士恒不免危亡之忧,仙家精擅腾云驾雾、什么日车海船之类,朝发东海,夕至昆仑半点都不艰难。商旅流通,互通有无,诚然是三界之大势,即便还有僻处山林、甘于寂寞的,于三界的现状是没有什么扭转之力了。
人族借助于器物之利,仙道的威能实在已经超越太古的四灵,以妖族的桀骜不驯且不能不俯首帖耳便可见一斑。所以深忧之士以史为鉴,常常戒惧人族会重蹈四灵的覆辙,神通制霸,自取灭亡。
这种顾虑自然不是杞人忧天,但人族和四灵究竟有大不相同的地方。人族的体魄在万类中大概只属于中下,而其特别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智能的发达。而智能又不在于先天的明敏,四灵中麒麟、凤凰都有睿智之名,玄武以谋略见许,貔貅以雄武著称,所以合称四灵。而人族则颇为通悟,大约都是观察四灵之得失,有以自警,像谦、敬、恒这些自勉自励的品德恰恰是四灵缺乏的。
万类间征伐吞并是很寻常的,但物极必反、盛衰有常也堪称至理,所以历史上没有哪个种族单靠武力的强大能够永葆雄长的地位。阴阳家说中夏名叫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有九州,便是大禹称道的九州。中夏之外像赤县神州这样的界域还有九个,就是大九州。东方朔著为《十洲记》。而今九洲交通,寰宇一家,遍阅天下万国,能像中夏这样万万里疆域,数千年历史,传承不衰的真可说绝无仅有。
而中夏之所以能够创造出这种局面,便在于其目光不局限于武力兼并,而更强调人文化成。车同轨、书同文,这是消弥扞格的根本原因。当然这都是历史了,历史上中夏恒能创造出高明的文化,所以四夷乐于推戴,某些种族也曾强行推广其文字、风俗,但却无非以武力为震慑,一定武力失效,鄙陋伧俗的文化当然无法让人信从。
第263章 迷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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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钦冷冷一笑,变了颜色,“明人不做暗事,你假冒长逝,倒底意欲何为?”
女郎闻言也不惊乱,反而扶着腰肢咯咯娇笑起来,“你又不曾见过我的脸目,怎知我不是长逝?”说时揭着面纱便要扯落下来。 ( . . )
众人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望去,就见她在面上轻轻一拂,面纱却没有应手而落,半空中蓦然崩散开一阵浓郁的烟雾,裹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不好。”
海船上惊呼声四起,女郎出手之快简直让人措手不及。这阵浓雾唤作‘七星迷瘴’,扩散开来让人如堕五里雾中,张目难视,实在是潜踪隐迹的利器。迷瘴中又有一种毒蚊,若是不小心被叮咬几下,便要疼痛数日,就算是仙道也不敢轻易领教。
惊乱之中便听得交斗之声大作,大概是神光教众想要乘乱遁走,监守的天兵不肯放松,双方便挺身搏杀起来。西河天兵身穿软精甲,手持火蛇枪,若是列阵对抗神光教众万万不是对手,可是现在整个海船都弥散着七星迷瘴,天兵们目力难以及远,为了避免误伤同伴火蛇枪便不敢轻易使用,神光教众却能点燃‘蛇涎香’驱使毒蚊,此消彼长之下,天兵的处境便渐渐危殆起来。
迷瘴中看似一片混沌,实则是杀机四伏,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道是,‘不怕官,只怕管’。真是半点不虚。西河天兵骁勇善战,装备精强,却奈何不得这小小的毒蚊。神光教众熟知其中机关,纷纷燃起‘蛇涎香’使得毒蚊不敢近身,西河天兵不谙此道,登时便被叮伤数人,毒素渗入肌肤不觉疼痛难忍,倒在地上哀叫不已。
这一番形势逆转,明钦虽然早看出破绽,事到临头也是有力难施,只能幻起金刚法相,使得毒蚊无法施展其唇吻罢了。
一时间西河天兵大为溃败,天罗地网顿时无法操持,残破的船骸失了凭籍转向弱水中沉陷,银河弱水虽不如凡间海水那样沉湮,倒底也是水雾之类,七星迷瘴和弱水一接触威力不由大为消减。
明钦心头一喜,着意向水底潜去,划开约摸十丈的距离,眼前的光景才渐渐明晰起来。一边惊凛于神光教神鬼莫测的手段,刚刚松了口气,却见数十步以外一艘小艇疾箭一般向着光明海飞去。船头站着一男一女,便是力士和那位神秘女郎。船舱中跌坐一人,似是人事不知,看他形貌正是苏湛威无疑。
明钦大吃一惊,怪道迷瘴之中不曾听闻苏湛威发号施令,敢情女郎早就打定擒贼擒王的主意,大变伊始,苏湛威便遭了算计。
明钦连忙施展起‘生息术’,再辅以‘太阴炼阴’的法门,这两种神通一个是极高明的吐纳功夫,一个能随心变化,适应各种环境。两者融汇起来,虽不必变化个游鱼虾蟹之类,辟水的功法却能登堂入室,比之一般的水怪还要自如。
“两位使者,你俩要将苏伏波带到哪里去?”
明钦腾化起来‘生息术’恰能借着水波以为助力,身法变化快的惊人,神秘女郎为了打消苏湛威的疑虑,更兼自信‘七星迷瘴’牢笼一世,无人能破,小艇上并没有安装强劲的助力。这等百密一疏便叫明钦追赶上来。
女郎眼见明钦从天而降,不由大感意外,妙目的的的瞄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苏将军不辞劳苦远来光明海,倘若不请到总教盘桓些时日,岂不让旁人笑话我神光教不懂礼数。公子若肯屈尊见教,本使同样欢迎的很。”
“这也容易。”明钦哼道:“你先把苏伏波唤起来,看看他是何主意?”
女郎碰了个软钉子,笑意不减的道:“苏伏波远道而来,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本使非是不愿听从苏将军的意愿,只是这致幻之力只有圣公能解,本使也毫无办法。”
他们两个唇枪舌剑,暗藏锋芒,小艇的划速却半点不曾放慢,若是到了光明海老巢,任明钦天大能耐也休想全身而退。
“道不同,不相为谋。神使的好意在下却无福领受了。”
明钦面孔一冷,身法变化好像一朵烟云飘浮不定,天女门的‘云梭玉步’独步天河,可不是浪得虚名,明钦和云轻素‘神遇’修行之后,对这路神通也略知一二,蓦然使将起来飘忽变幻还真让人防不胜防。
“小子,休得张狂。”
力士大吼一声,锐身扑上,哪知云梭玉步虚实相间,残影千百,根本难以捕捉。他这里一击落空,明钦早几个起跃将苏湛威挟持在手,顺势往水中闪去。
力士眼珠一瞪,气得哇哇大叫。神光三使各有所长,力士以力量著称,腾挪变化的小巧功法本就不甚擅长,兼之小艇浮于水上,难以借力,一身本事便使不出三成。
女郎叹口气道:“苏将军于我教关系极重,公子何以不知进退,非要自寻死路呢?”
说着反手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巧皮囊,念了一回法咒,解开锦绳,皮囊中迅速冒出一团黑气,数尾黑白相间的小鱼跳跃出来,落到海水中霍然长大,化作利口雪牙的虎鲸。
这些虎鲸身躯巨硕,性情凶猛,也不知是何方凶怪。明钦冲不十步,便被巨鲸围裹上来,左冲右突,难以脱身。
神光教虽然长期蛰伏天河界,其实在欲界天却有相当势力。相传创教的本是修罗道两位上人,后来罗刹国的混一大帝伏膺神光教,势力便继长增高,不可限量。罗刹是修罗道的一大势力,他们自称有四灵中毛族的血统,所以又有纯毛、杂毛的分别,混一大帝引用神光教统一毛族许多邦国,建立了大罗刹国。
混一大帝多疑雄猜,常有混一宇内的野心,诸天中的魁首枭杰则希望借助混一大帝的力量颠覆朝廷,谋取富贵尊荣,双方一拍即和。神光教便得以在九曜诸天潜滋暗长。
混一大帝号称‘弥罗神光’,对诸天中神光教势力都负有引导的责任。所以万物生的神光教中常有罗刹人出没,神光三使之所以地位特尊就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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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龙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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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女郎名叫黛碧如,她是大罗刹国纯毛邦人,修罗皇帝混一三世派来襄助神光教的神君。 ..
明钦被几头虎鲸合围起来,心头暗暗叫苦。这些虎鲸通身逾丈,翻一翻就有搅海翻江的力道,齿牙更如雪山一般,着实是锋棱如刀,瞧的人直冒寒气。
生死关头也不容他心生后悔,勉强在鲸群中闪躲两回,衣袖早被一头凶猛的虎鲸一口扯落,明钦惊叫一声,臂间一松苏湛威的身体便滑落出去。
黛碧如从旁观战,觑个正着,连忙屈指一弹射出数茎‘龙须’,将苏湛威周身一缠扯回小艇。这龙须是海鱼的筋膜炼制,可刚可柔,颇能通灵变化。
“公子神通不俗,损折于海鲸之口岂不可哀。你若肯随我入教,我便放你一马如何?”黛碧如胜券在握,不由动了怜才之念。
明钦眼见苏湛威被抓了回去,顿时勃然大怒,他身处凶危之境,哪有心思和黛碧如答话。好在无所羁绊,神念转动,掌心明光暴涨,掣出盖世神兵‘雷武瓮金椎’来。
恰好一头虎鲸当面冲到,明钦怒不可遏,当下不闪不避,金椎幻化出坚甲妖身来照着鲸面轰然砸落。
这一式蓄势而动,妖身显化比常时强胜十倍,即便是强猛的虎鲸也抵受不住,交撞声中,只见得血光四溅,哀声长鸣,虎鲸整个巨硕的身体倒贯了回去,已是面目全非。一时间,海水中到处弥漫着赤红的血腥。
虎鲸是颇有智能的物类,目睹了同伴的惨状,不由得锐气消沮,进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力士,你先带苏将军回去,这人由我打发。”
黛碧如见明钦有如此手段,脸色不由持重起来。她的地位比神光三使为高,神光教内部等级森严,力士不敢违命,答应了一声,搭载起苏湛威急奔光明海而去。
再看明钦和虎鲸的战斗却有些成败逆转,明钦携金椎之力不守反攻,他的身法又极其高妙,虎鲸虽然凶猛,究竟不及他变化无方。这也是明钦心思灵动,镇定下来之后渐渐观察到彼我的优劣,再以长击短的缘故。
虽然未能再次施展那一击之威,但他修行日久,举手投足都有千斤之力,在身法变幻之余抽冷子砸上两椎,都够让虎鲸七荦八素,消受不起了。
黛碧如观看了片刻,心知虎鲸已经黔驴技穷,难以为力,连忙取出革囊,念动法咒将它们呼唤回来。
明钦正打的兴起,忽觉得虎鲸纷纷逃逸,不由止住身形,抹了把汗。转见小艇已经逃得不知踪影,皱眉道:“你们神光教真是无法无天,连天庭大将也敢捉拿。不怕玉帝擒剿吗?”
黛碧如笑道:“话何必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延请苏将军上岛做客罢了。再者,公子以为我们会蠢到大肆声张吗?”
“看来我只有擒住神使,才能救得苏伏波回转了。”
明钦知道黛碧如不好对付,只是现在骑虎难下,苏湛威父女对他颇有情谊,势不能见死不救。‘云梭玉步’籍着‘生息术’的潜息内转之法,更是变化莫测,正所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如鬼如魅,让人难辨虚实。
明钦见她以龙须拿人,变化自如,又有革囊藏宝,不知深浅。无论修为还是法宝硬拼起来都占不到便宜,只有奇兵突出,直取要害,或许能侥幸取胜。
黛碧如素膺大任,战斗经验十分丰富,自不容明钦一击得手。‘云梭玉步’飘忽不定,玄诡莫测,确实容易让人拙于应对。黛碧如凌虚而立,衣影翩跹,这时便撤身疾退,踏波而起,五指倏引倏张,数茎龙须疾电一般夭矫飞出,或扫或刺,亦刚亦柔,着实难以抵挡。
明钦微微一怔,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数茎龙须好像从黛碧如指间生出来一般,施展起来好不随心所欲,五路龙须兼具五行的特质,有金之利、水之柔、土之拙、火之烈、木之绵,五者相辅相承,宛若一个攻守皆备的阵式。明钦深陷其中,不但难以施展腾挪变化,而且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一个失招被龙须抽了两记,登时皮开肉绽,骨疼欲裂。
老子曾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这话真是切中肯綮。这时不但凌厉无前的瓮金椎无可施展,身法之变幻又万不及人家手指的灵巧。山穷水尽之际,明钦急转念头,调运金刚空相的法门,收拢神识,返观内照,身形也倏地静立不动,任凭龙须缠身,只似毫无知觉。
黛碧如驱使龙须制住明钦浑身要害,料不到他忽然倒像放弃反抗似的,心底虽觉奇怪,但她对龙须的神妙信心十足,可不认为明钦还有什么手段反败为胜。
“公子的修为本使还是很佩服的,你若是不愿上岛,本使也不会为难你,只好留你在这涛波之中自生自灭了。”
黛碧如缓步走到明钦身前,只见他双目阖起,面容冷肃,心中微微一讶。她言语试探了一番,见明钦并不接口,叹了口气,正要自行回转。不妨明钦倏然睁开眼睛,瞳孔中流转着一片澄金之色。
黛碧如呆了一呆,就见他整个肌体迅速泛起一阵明黄,好像一轮红日要透体而出似的。口唇微张,发出一声响遏行云的长啸。
长啸声中,一具光辉赫然的人影闪现出来,浩渺的海水被光影一照顿时冒出阵阵喧沸的水气。
黛碧如心头大骇,光影疾速推移而来若有实质,所过之处海水腾沸,云雾交织,可见涵混着惊人的热量。黛碧如抵受不住缩身疾退,这一退一逼如影逐形,相持到十丈以外光影才消殆无余。
黛碧如刚刚松了口气,不妨身后的海水里蓦然跃出一道暗影,照着她的后背打出一团明光。两人距离既近,且是背后出手,黛碧如又在死里逃生之后,气机松懈之时,这一记暗箭哪里能避闪的开。后背受创闷哼一声扑倒在海水里,眨眼便沉没下去。
明钦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头暗暗惊讶,他虽然收拢了魂力,幻出金刚法相出其不意的逼退了黛碧如,再斗将下去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做梦都没想到还有人窥伺在侧,趁黛碧如失利之际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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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毒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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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钦飞身走到近处,只见那埋伏之人身躯瘦小,一身黑衣,包头护脸看不出半点面目,那人眼见明钦赶至,翻身跃入水波之中似是不愿和他相见。
“这人倒不像是相助于我,莫非和她有甚仇怨?”
明钦看那人的样貌不像熟识的人,若是有心相助总该上前相见说明原委才是。那人反而悄无声息的遁走,似乎生怕和他碰面的样子。
这番打斗离海船的距离已在数里之外,海面上烟笼雾罩,分外悄寂,远方依约能看到些船舶的肢骸,苏湛威被抓到光明海固然是凶多吉少,他麾下的西河天兵不谙地利,在神光教众的有心算计之下,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明钦思前想后,不由感到独力难支,正想返回海船查探一下情况,身畔一阵波光响动,黛碧如呼的一声从水底钻了出来。
明钦骇了一跳,连忙小心戒备,只见她面上的薄纱已经遗失不见,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俏丽面孔,她生得鼻直唇红,眉如翠黛,一头金黄的秀发稍微有些卷曲,眼眸带着淡淡的碧色,简直是美艳不可方物。
明钦愣了一愣,“你受伤了?”
黑衣人不知用什么灵宝击中黛碧如的后背,依明钦的判断,她的伤势似乎还不轻,否则以她的手段理当奋起还击,而不是就势沉潜到海水中逃避追杀。黑衣人则因为明钦的赶到没来得及察看她的死活。
黛碧如纤眉微凝,似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势,她是个机敏的女子,面对明钦的试探干脆落落大方的道:“不错。你若想动手,大可以乘人之危了。”
她努力想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好让明钦心存忌惮,至少也得明白自己还有反噬的能力。可是背上的钝物尚未取出,实在是疼痛的厉害,暗暗咬了咬银牙,几乎要晕厥过去。
明钦笑了一笑,有条不紊的道:“我们早在春秋的时候有一位宋襄公,这个人有霸主的志量,君子的风范。他在和敌国作战的时候,坚持不鼓不成列,不攻击已经受伤和年迈的将士,因而一战被擒,受人耻笑。司马子鱼说襄公不懂得兵事,真是一针见血。”
“看来你是不会仿效宋襄公的作法了,那又何必惺惺作态。”黛碧如被伤势折磨的倍受煎熬,语气也凌厉起来。
“不然。”明钦叹口气道:“宋国是殷商的后裔,这位宋襄公未免泥古太深,诸夏之间的交战往往有遵循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的,可是对敌蛮夷的楚国,这诸夏的公理便不怎么管用了。况且兵事本来就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半点马虎不得。只有大国征伐小国,才能够遵循公理,以德服人,因为大国志略长远,需要一个正当的名义和良好的声誉。若是以弱敌强挣扎求存都自顾不暇,哪里顾得许多呢?”
“所以我能够安然站在这里,那是我侥天之幸,而谈不上什么乘人之危,因为神使你的修为可远远在我之上呢?”
黛碧如心中气极,一口气提不上来重重咳了两声,面颊赤红的道:“你这人怎么恁多废话,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明钦看似东拉西扯,实际是在观察黛碧如的伤势,这时见她摇摇欲坠,松口气道:“刚才神使用‘龙须’制住我的时候没有出手加害,罗刹人尚能如此,我堂堂禹甸怎能没有以德报德的人呢?”
黛碧如想不到明钦一番威慑之后竟又峰回路转,心神微松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脚下一软向着水中栽去。
“神使……”
明钦不及细想,伸手在她后背一托,将黛碧如揽到胸前。
黛碧如勉强瞅了他一眼,鼻息沉沉的道:“你帮我把背上的暗器拔掉吧。”
明钦闻言往她背上看时,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她淡黄的绸衫早已血污一片,后背上钉着一支食指粗细的箭支,只剩下寸余没有透骨而入。仔细看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箭支上密密麻麻布满荆棘般的勾刺,根本无处下手,想要取出来可大不容易。
“这东西叫作‘猬毛锥’,那刺猬没有别的本事,受到攻击的时候却能将身体团成一个刺球,让凶禽猛兽无法下口。猬毛锥以坚冰为骨,入体即化,猬毛横梗在体内使得气血淤塞不通,时日一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猬毛上淬以剧毒,更是神仙难医,药石无救。”
黛碧如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不幸她遭遇的是最坏的一种,那人在猬毛上喂了蛇毒,分明要取她的性命。
明钦见那棘刺上泛着幽蓝之色,心知她的伤情极为棘手,稍一忖思,抓着她丰腴的臂膀紧了紧,低声道:“忍着点。”说着俯下身躯,张开牙齿咬住她背后露出的半截冰锥,猛力拔了出来。
黛碧如痛叫一声,止不住身躯颤抖。这冰锥制作的刁钻至极,扎在身上偏还不敢运功催逼,以免冰骨快速融解侵入到血脉当中。
过了片刻,黛碧如吁了口气,拿出一块绢帕接过冰锥观看了一回,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默不出声。
“觉得怎么样?”明钦见她脸色好看了些,心中不由矛盾起来。他虽然不愿看到黛碧如香消玉殒,但若让她缓过气力来再起争持,可是祸福难料。
“好多了。”黛碧如整理一下憔悴的脸容,回眸笑道:“多谢你了。”
罗刹女本就以美貌著称,此姝更有一种优雅的风韵,既便是重伤垂死也不显惊乱。
众所周知,修罗道是六道中三善道之一,自古就和天、人两部攻战不休。双方在攻杀掠夺的过程中缔造出罗刹这么一种介于天人之间的族类,因而罗刹的势力横跨天人和修罗界域,与三道都有极深渊源。
罗刹之外又有夜叉,夜叉即是恶鬼,为三恶道之一,和修罗情性相反的族类,因此又叫做黑修罗。
夜叉作为天龙八部众之一,势力同样不可小觑,北方多闻天王麾下有八大药叉将,头一个唤作散脂大将,跻身二十四诸天之一。
天人为了和修罗对抗,常常极意结好夜叉众,称之为老朋友,个中微妙真是难以细说了。
“我之所以帮你治伤无非是为了苏将军的周全。神使想必心知肚明。”
明钦不着痕迹的松开黛碧如,生怕相处久了再难硬起心肠。
两人飘浮在河水中,四望茫茫,已经看不见船舶的影迹。天河水较凡水为轻,虽不如何浸润,却有种云雾凄迷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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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利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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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碧如环抱着香肩叹了口气,怅怅地道:“倘若我不肯答允,公子定是要将我劫作人质了?”
明钦怔了一怔,淡淡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复制网址访问 hp://”
“你可知道这枚猬毛锥的来历?”
黛碧如展开包着的毒锥自顾说道:“猬毛锥的凶毒你是见识过了,这种冰锥炼制不易,极为珍稀。神光教中只有圣公万物生通晓此法,所以若不是他身旁私密的人休想拿到这等灵器。这样一来,想到害我的人便呼之欲出了。你以为我还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吗?”
“此话当真?”
明钦将信将疑,隐隐觉得会卷入神光教内部的争斗之中,如若是万物生或是他的亲信想要除掉黛碧如而后快,自己当然是栽赃嫁祸的不二人选。
“其实你大可不必为苏湛威的处境担忧,圣公只是想从他那里讨些物资罢了,苏湛威贵为西河大将,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黛碧如顿了一顿,幽幽道:“至于你的那些同伴,十之**已经落入了神光教的罗网。在这光明海的地界,你该不会以为本教会无所布置吧。”
这话却也不是危言耸听,苏湛威失招被擒,西河天兵群龙无首,再加上宝铎、邹如燕里应外合,反客为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黛碧如见明钦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款款轻柔的道:“公子是失群孤飞,徘徊无计。我则是遭人猜忌,生死难卜。你我可谓是同病相怜,难道不应该同舟共济吗?”
黛碧如是教中神君,地位尊崇,又熟悉光明海的地利和神光教的人事,倘若她能够推诚相待,事情未必没有可为。否则单凭明钦一己之力怕是应该知难而退,远走高飞吧。
“我和苏将军虽是泛泛之交,看他身处危难,也不好见死不救。但是神光教强手如云,非我微末修为所能撼动。若要因此赔上性命,可不是我道门养德全生的宗旨。再者你不是说苏将军并无性命之忧吗,这样一来,我也略感心安。待我回去练好神通,再作计较吧。”
明钦打个哈哈,半真半假的说道。他可不想让黛碧如摸透他的心思,利用来冲锋陷阵。苏湛威被抓进光明海自是十分棘手的事,他觉得有心无力不免有几分懈气。但若云轻素、姬寒也失陷于彼,可就势不能置身事外了。
黛碧如听他有退却之意,不由心中暗急,强笑道:“苏将军虽然可以暂且保得性命,但他落入神光教的手里,时日一长,只怕于官声有所妨碍。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公子啊,你既然在天界行走,又依傍上这么一位大人物,难道不想建立奇功,平步青云吗?”
明钦莞尔一笑,不得不承认黛碧如确实是把握人心的高手,世人都说,天庭是三界至高名利场。若是想扬名立万,旋转乾坤,不管愿与不愿,都得在这中间打转。如果能救得苏湛威逃出生天,以他的为人,想必是会知恩图报的。
“依神使之见,咱们又应该如何做呢?”
黛碧如松了口气,明钦的黠滑让她有些穷于应付。还好世人都有名利之心,这在仙佛也莫可例外,只不过地位越高、眼光越远的人所求往往更加宏大罢了。道士学仙正和儒生求官没什么两样。
“惟今之计,自然是先返回总教复命。我毕竟拿住了苏将军,可算作大功一件。谋害我的人见我死里逃生,明里必不敢轻举妄动。介时还望公子能够从旁保护。这蛇毒虽然要不了我的命,但也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我是神光弥罗选派的人,在教中并没有什么亲信。”
“恕我直言,教中既然有人处心积虑要谋害你,你为何不返回罗刹国避祸呢?”明钦不知道黛碧如为何这么信任他,现在总教显然不是一个好去处,两人的交情可没到可以舍命陪君子的程度。
黛碧如眼眸流转,露出一种坚定之意,唇角轻轻一抿,饶有兴致的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连这点小小的难处都应对不了,我何必跋山涉水来此天域。就算我肯回去,混一大帝还能将我瞧在眼中吗?”
黛碧如思量的很清楚,返回罗刹就好比临阵脱逃,混一三世不可能凭一枚‘猬毛锥’向万物生兴师问罪。自古道,‘千古艰难惟一死’。仔细琢磨一下,这艰难的并不是死亡,因为死亡对三界生灵来说本就是不可抗拒的,难的是处死的意义,孟子说,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害有所不避。太史公说,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所谓死得其所,谈何容易。
明钦还指望黛碧如解救苏湛威,当然并不希望她真的返回罗刹国。这里离光明海还有段水程,黛碧如故伎重施,从革囊里放了一条虎鲸出来,两人骑坐在鲸背上,乘风蹈波,别有一番酣畅。
光明海也是银河中一座虚悬的海岛,只因周围冲积着特异的流质,散发着澄金的光彩,久而久之,流质往来冲刷沉积到岛礁上,因而岛上花草树木,亭台楼台都染了一层金色,远远看去一片富丽堂皇,仿佛昆仑神都的金墉城。
光明海幅员万余里,大过悬空岛数倍,但因风沙侵袭,环境恶劣,仙民并不密盛,商旅往来更差之甚远。
黛碧如和明钦来到近岸,作法收了鲸鱼,上得岛来,街衢倒也四通八达,行商负贩,络绎不绝,和寻常集市并没什么两样。
临近城关有几间醒目的客舍,却是神光教的产业。一来可以采办货物,二来可以了解舆情。这也是水泊梁山的旧法,万物生熟读经典,对这些造作自是知之甚详。
水浒虽是小说家言,施公谈及梁山泊的组织结构还是大有规制的,不论是马、步、水的作战机制,还是钱粮、情报这样的策应系统,对于一个规模适度的团体来说都相当可观。座次论列既不像说唐、三国那样单论武力鄙陋可笑,也不是一二聪明人认为的碣石、天书迷信糊弄。
倘能够窥破个中玄机,对于抟结人力也可以思过半了。
第267章 客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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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碧如和明钦步入客舍,柜台后面的掌柜一眼瞅见,连忙放下账簿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 ( . . )
“黛神君,您这个……?”掌柜见黛碧如衣衫凌乱、面容憔悴,心头一阵打鼓。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黛碧如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问:“力士和邹特使都回来了吗?”
“力士由丁头领接着,一道面见圣公去了。……至于邹特使还没有消息传回。”
掌柜殷勤的道:“神君可要歇息一下,待我让小二备几个酒菜。神君且请上坐。”
“不必麻烦了。我就等一下邹特使。”
黛碧如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明钦坐了侧席。她虽然不欲铺张,但是地位使然,掌柜半点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小二张罗起酒菜。
对方既然要置黛碧如于死地,得知她安然回岛自不会善罢干休。黛碧如伤势未复,也不敢贸然觐见万物生,她在这里故示从容,无非是想让对头难测深浅,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客舍中坐客寡少,只有隔远的一桌坐着几个青年男女,围在一起低声谈笑。
这时几人注意到黛碧如形貌特异,低声议论了片刻,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快步走近,拱拱手道:“姑娘莫非是罗刹国的道友,小可莫知味,现在下方士师幕府任事。”
神光教中有十方士师,三十六渠帅,又有神光使者,统率数十万教众。从教义上来讲,圣公之下,人人相亲如兄弟姐妹,并没有高低上下,此疆彼界。不过光明岛条件艰苦,男女比例不太协调,年轻貌美的女郎往往是求慕者众多。
黛碧如轻哦了一声,现下危机四伏可无心理会生人搭讪,望了明钦一眼,随口道:“不知道兄有何见教?”
“不敢。”莫知味自来熟在下首坐定,“姑娘可识得护教神君,小可有些浅陋的建议想要上达神君。”
黛碧如是神光弥罗的人,又身负混一大帝的委派。万物生对她相当礼遇,曾约为异姓兄妹。神光教中的罗刹人并不多,几乎都是黛碧如身边的人,莫知味有此推测倒并不奇怪。
黛碧如疑心稍去,蹙着蛾眉道:“道兄若有卓识伟略振兴本教,似乎应该向十方士师或神光左右使陈议,护教神君毕竟是外方之人,不熟悉摩夷天的风土人情,只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知味大感失望,叹口气道:“圣公雄略自视,目空一切,十方士师唯唯诺诺、争相献媚。长此下去必是人人自危,哪个还敢仗义执言。现今只有护教神君地位特殊,可以从旁规谏。倘若神君置之不理,神教的前景实在不堪设想。”
“道兄你言重了。”
黛碧如微微苦笑,她在教中横遭猜忌,地位远不像莫知味以为的那般超然,这次更有人暗施冷箭,想取她性命,这时再去建言献策,简直是火上浇油。
莫知味的几个同伴听到两人攀谈起来,纷纷移席过来。各自一表身份,明钦才听出一些眉目,原来这些男女也都是各大道派的青年才俊,因为伏膺修罗道金顶上人的教义,历经艰苦跑来光明海共襄盛举。
神光教的势力日渐扩充,免不了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而且神光教尊从金顶上人的《金光明经》,对于三界其他大贤的学说非斥即诬,皆在摈弃之列。
莫知味道:“最近上方士师又颁布了一道教令,凡是岛内书籍不符合《金光明经》教义的都在废弃之列。数日来删削的道经不计其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惜,可惜……”
一语未尽,几个黄巾系颈的教众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秃头胖子,腼着肚皮嚷道:“哪个是莫知味,你的案子犯了。”
“我就是莫知味,敢问……”
他还想问个皂白,早有两个教众掣出铁链锁住脖颈,他的同伴们惊慌起来,连忙上前劝解。
“我犯了什么罪,为何要抓我?”莫知味梗着脖子,大是不服。
胖子抖开一卷经书在手上甩了甩,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本轮……什么,可是你写的。”
“此乃《轮回仙经》,正是小可的手笔。”莫知味自信并没有违碍之处,是以并不慌乱。
“对,就是这书。违反了上方士师的教令。你该当何罪。”
胖子得意洋洋的斜乜众人,瞅见莫知味的同伴中有几个相貌清秀的女郎,不由精神一振,再看黛碧如风雨不惊的坐在一旁,暗暗犯起嘀咕。
莫知味忍着气道:“敢问小可的书里违反了哪条教令?”
胖子拿着仙经颠来倒去翻了半晌,他是识不得几个字的,虽然装得似模似样,仍不免被人看出破绽,纷纷低声嗤笑起来。
胖子老脸一红,恼怒起来,蛮横的道:“你这书一多半都不符合《金光明大圣经》。”
莫知味冷哂道:“敢情阁下还读过《大圣经》?”
胖子大剌剌的道:“我问你,这书里是不是写了很多晚上的事。”
莫知味愕然道:“修道之人,无时或辍。吐纳调息当然都是有的,难道这也违反了教令不成?”
“当然。”胖子呸声道:“你这贼秀才,定是在外面轻浮浪荡惯了,晚上不好好睡觉的能干出什么好事来。还敢写到书里来。上方士师有令,凡是书里写了晚上戌时到早上卯时之间的,统统带回审问。”
莫知味听的目瞪口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都是无可辩白的事。当下几个教众锁住莫知味推攘了出去。
几个同伴再也无心闲谈,商议营救莫知味去了。
明钦不解道:“我看这个莫知味倒是贵教难得的人才,神君怎么不出手相救?”
黛碧如摇头道:“这人心直口快,必是触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本教正值用人之际,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取他性命。人生在世,锋芒太露免不了要受点磨难。况且我现在自身难保,你总不想让我毒发身亡吧,到时你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明钦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好了。”黛碧如嫣然一笑,站起身来,“跟我到别院去吧。这里的酒菜只怕你也难以下咽。我更怕死的稀里糊涂呢?”
明钦迟疑道:“你不等候邹如燕回来了吗?”
“不必了。”黛碧如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也暂且放宽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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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老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268章 老人 猬毛锥上淬的虽然是剧烈的蛇毒,但对黛碧如这样的修为来说,并不是没有解救的办法。
那黑衣人见黛碧如处在敌对凶危之中,即便不毒发身亡,也断无活命的道理,哪料到两人能握手言和呢。
黛碧如居住的别院当然是头领中的轩敞院落,她又是神光弥罗的特使,尽管自万物生以下对她多有嫌忌,面子上却是极尽礼遇。
黛碧如引着明钦返回别院,推心置腹的交待道:“我这院子里平常没什么外人,你可以随意走动。我得去静室疗伤了,还望公子用心护卫,以免让我受到惊扰。待碧如修为恢复一些,介时再投桃报李,襄助苏将军逃脱牢笼,你看如何?”
明钦莞尔笑道:“在下尽力便是。”
黛碧如转身欲行,闻言又扭过头来着意的瞄了她一眼,柔声叹道:“碧如倾心依托,万望公子不要轻忽视之。”
明钦怔了一怔,想到她独处异乡,竟要依靠一个原本处于敌对位置的人,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自不会出此下策。黑衣人杀她不成,难保刺客不接踵而至。念头及此,神色便慎重起来。
“不知道神君身上的毒素几时能够拔除?”
黛碧如忖思着道:“毒素已经侵入我的气血,没有二三个时辰不能袪除净尽。只是现在天色将晚,对头若乘夜色而来实在不易防范。所以希望公子多加小心。”
“你是弥罗神君,对头应该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吧。”明钦不知道黛碧如有多少敌手,护卫之举可是殊无把握。
黛碧如微微苦笑,她作为神光弥罗的特使,根本职责便是引导神光教的宏图大业,势必要影响到圣公万物生的地位。所以说到她在神光教遭人猜忌,最大的对头非万物生莫属了。对方若要置她于死地,使用何种手段都不足奇怪。惟一让她安心的是,万物生总不至于公然下手除掉她。
这些微妙的情势黛碧如却不敢向明钦说明,生怕他获知事态严峻便撒手不管。黛碧如故意在神光教的客店逗留了半晌,也是想表明她安然无恙的回了来,日后若是有甚差错,万物生便脱不了干系。
黛碧如打开暗室的机关闪身进去,明钦则坐到外间的床榻上守着。神光教和摩夷天七曜府积不相能,颇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七曜府亦是剿抚无定,早将其视作心腹大患。因此祟明岛上的密道四通八达,用以连通各路头领的居处以备不时之需。
暮色渐渐降临,别院中静悄悄的,一点响动都没有。明钦推开窗户,只见当空的月色甚是皎白,暗夜中有着沙沙的风响,不觉有几分清寒。
三界虽然地域广大,这一日一月却是独一无二。在许多天域都仰赖他们的光芒来辨明
昼夜。
明钦望着朗月痴想了一会儿,不由触动情怀。忽然想起初来天界也是这么一个月如银盘的日子,掐指一算,恰好有一年光景了。
这些时日匆匆来去不期然遇到许多波折,让人心生沮丧。他似乎飞快的成熟起来,不但娶了美貌的妻子,还有个乖巧的女儿。事实上他还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懵懵懂懂踏了上飞天之途。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密室中忽然传来一声异响,明钦霍然一惊,一个起跃扑到门前,询问道:“黛神君?你没事吧。”凝神倾听了一下,却不见黛碧如的回话。心中暗叫不好,振臂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密室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陈设简陋,一览无余。靠着墙壁放着一张木榻,上面已经没了人影。明钦走到近处一阵摸索,发现木榻下面竟然有一条密道,他也不及细想,连忙将身一矮跳了下去。
密道里面泥土潮湿,十分晦暗。甬道交错,通往四面八方。明钦一阵愣神,哪里分辨的许多。拍了拍脑袋,神念中翻转出‘神游镜’来,极力搜寻了开去。
这面宝镜是梦神的法宝,不但能照耀神识,又能照彻十方,端得是神妙无穷。果然神游镜稍一翻转,便捕捉到一个黑色的影子。甬道里本就昏黑异常,那人又穿了黑色夜行衣,即便以神识观照,恐怕也难以辨识。
神游镜却是清光荧荧,有着日月的辉光,自不容他遁形。
明钦联想到以‘猬毛锥’打伤黛碧如的黑衣人,心道此人果然去而复返。哪里还敢迟疑,只是苦于甬道低湿不好展动身法。当下遥遥缀着黑衣人的身影潜了过去,好在有‘神游镜’助照道路倒不虞迷失。
两人一前一后俱是身法灵动,在甬道中七拐八绕,足足折转了一顿饭功夫,那人忽得飞窜起来,踩着道旁的石壁跳了出去。
明钦吃了一惊,奔进一看,甬道的出口原来在一口干枯的井壁上,若非早观察到黑衣人折转而上,一不留神说不定要踩空到深井里去。
这等腾挪功夫自然难不倒明钦,他修炼生息术之后,腾云的技术已然登堂入室,几乎可以达到凌空步虚的地步。当下踩着井壁几个回旋便脱身而出。
外间是一个空旷的院落,井边种着一株老榕树,枝叶凋残且尽。远处的纱窗上透出一隙灯光,黑衣人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这又是什么地方?”
明钦觉得一头雾水,信步向着笼明的窗边走去。房中蓦地响起两声轻咳,房门霍然洞开,一道小巧的身形雨燕般穿梭而出,掌心一团明晃晃的物事照着明钦面门疾削。
“慢来。”
明钦定睛一看,认得来人手里是一双变化无方的鸳鸯钺。不等他逼到近处,连忙飞身起跃落到老树枝头。
鸳鸯钺可是一件奇门兵刃,兵器有常规和奇门的分别。俗说的十八般兵器,就是指常规而言。往往是易练而难精。奇门兵刃则是反其道而行,通常修练极难,但若练至纯熟常能收奇兵之效。因而对付奇门兵刃未交手便要先提几分小心。
明钦是有所为而来,不想和来人鲁莽动手。这时他已经看清这黑衣人身躯娇小,容貌清丽,并非白天击伤黛碧如那位。心中更增了几分疑虑。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民宅到底意欲何为?”
黑衣女见明钦身法灵动,趋避有度,心知是个劲敌,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明钦干咳一声,跃下枝头,拱手道:“这位姑娘请了。在下是为了寻人而来,并非有意惊扰。”
“寻人?”黑衣女手持鸳鸯钺蛾眉微蹙,似在寻思这话的真假。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中传来,“络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且请这后生进来。”
“可是……”
络秀面露迟疑之色,老人又催促了两声,她这才不情不愿的引着明钦拾阶而上。
第269章 波诡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69章 波诡 厢房中摆着一溜支架,上面插满了书籍字画,及金石、古玩之类,老人坐在书案后面,胡须灰白,颇有龙钟之态,他穿了一件粗布麻衫,虽没有什么富贵气象,却很有睿智的风度。
老者放下手上的书卷,觑了明钦了一眼,拿起手边的蒲葵扇子摇了摇,捻着胡须笑道:“听闻小哥儿是为寻人而来,你和老头子素未谋面,找的应该不会是我吧?”
“老先生请了。”
明钦客气的笑了笑,这老者既然在神光教的界域内谈笑自若,想必跟教中的首领大有渊源。络秀在黛碧如的静室附近窥视,于她的失踪也难逃干系。
“实不相瞒,我是神光弥罗黛碧如神君的护从,方才我家神君忽然失了踪迹,而络秀姑娘又在静室下面的密道中出没,在下不明就里,这才冒冒失失的追了来。”
老者恍然而笑,望着络秀露出询问之色。
“黛碧如找不到了,关我什么事。”络秀娇唇轻撇,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既是如此,在下就告辞了。”明钦是蹑着络秀的脚步追来的,这女郎身姿轻盈,衣装清简,倘若真的将黛碧如捉了来,也须有非同一般的法宝。明钦未找到丝毫蛛丝马迹,种种猜想便无法证实。
“小哥儿且留步。”老者笑眯眯的道:“老夫对黛神君的安危也很关心。我看你到处冲撞不是个办法,何不与我说道说道。”说着邀明钦从旁坐下,又吩咐络秀奉茶。
明钦一想也是,兼之老者神情热络,不好推拒。便暂且收起思虑,听听他说些什么。
老者摇着蒲扇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明钦,不紧不慢的道:“听说黛神君今天大展神威,一举俘获了天庭神将,本教上下欢欣鼓舞,黛神君的地位必将稳如磐石,怎么会无端失踪了吗?”
“这件事情我也很纳闷。”明钦斟酌着道:“黛神君因为受神光弥罗委派的缘故,在神教颇遭猜忌。这次狙击来敌不幸受了点伤,或许有人觉得有机可乘,伺机落井下石要置她于死。”
老者和络秀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问题他们是推测过了的,听明钦一口道出并不觉得意外。孰不知明钦性情乖觉,也知道这些节末瞒不过两人,索性坦露出来取信于人。双方出言试探都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
“小哥儿跟在黛神君身边多久了。看你的相貌像是我天家的人?”
明钦轻叹道:“我本是下方人士,只因家姐投在天女门下,是以依傍于彼。月前神光教征伐天女门,将门中长老迁徙来总教。承蒙黛神君看重,提拔在身边听用。”
“原来如此。”老者愕然半晌,点头道:“小哥儿年纪轻轻,便上天入地,周游四海。虽然不免有波折艰难,却正是一场磨砺。久后定成高才伟器。”
“托先生吉言。”明钦拱手笑道:“小可性情疏懒,学道无成,但求平安无事而已。”
老者摇头道:“心愿虽好,但你出入风波诡谲之地,岂不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覆巢之下,无有完卵。纵然想洁身自好也有所不能。”
“先生所言极是。”明钦顺水推舟的道:“先生博学多识,洞烛机先,定有非凡才略。黛神君下落不明,小可大失方寸,茫无头绪,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难啊。”老者微微苦笑道:“神光教目前将有一场大变,介时必是天翻地覆,不知将有多少人头落地,莫说是黛碧如,便是你我三人恐怕也难逃劫数。”
明钦心头暗惊,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危言耸听,迟疑道:“先生此言当真?”
老者摇头不答,忽的一整形容,端坐起来捋着胡须道:“你可识得老夫是何如人?”
明钦怔了一怔,只觉得眨眼间老者一扫颓唐,露出几分逼人的锋芒来。讶然道:“未敢请教?”
络秀轻哼道:“我家先生就是声名赫赫的神光上人成凌崖,神教能有今日的局面,全是拜他所赐。便是圣公万物生来了,也得尊一声师傅呢。”
“原来是神光上人,失敬,失敬。”
明钦早疑心老者是神光教的非常人物,听络秀道出字号犹觉得不可思议。成凌崖早年绝是一员悍将,他和厉奇锋齐名并称,得到弥罗神光金顶上人的真传,登高一呼,真有先秦诸子肩荷道义的风范。可惜后来在神教内斗中失势,教主之位久后被万物生取代。不过他在《金光明经》的造诣上仍是后生晚辈难以企及的。
成凌崖沉默良久,轻声笑道:“我这里门庭冷落,一向少见生人。小哥儿今晚不期而至,也算是一场缘份。若我所料不差,万物生已是阳寿将终。教主夫人网罗了一些神光使者和十方士师势同水火。万物生一死,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老夫垂垂老矣,死不足惜。你们年轻人若能逃出生天,使世人少受毒害。老夫亦可稍减罪愆。”
明钦呆了半晌,料不到神光教的形势已经危险到这种地步,《金光明经》中颇有老子阴阳变化的意思,但却不像老子讲究阴阳协和,相反相承,反而要以阳制阴,永久压制,所谓‘神光普照,天下大吉’的说法就是从此而来。
因而神光教对于失败者的冷薄无情是让人颤栗的,越是这样,越是加剧头领间的倾轧。万物生活着的时候还能以个人的手腕加以制衡,倘若他真的日薄西山,命不久长,鹿死谁手便难以预料。
黛碧如和成凌崖都是教中的关键人物,日前黛碧如被人刺杀很可能便是某一方要扫清障碍。成凌崖虽然失势已久,但他素有声望,到时若被人来个宁错杀,勿放过,说不定要死个不明不白。
成凌崖才识卓异,本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络秀就是他的侍妾。现今教中形势微妙,成凌崖为了身家性命,委派络秀到处打探消息倒毫不奇怪。
明钦暗暗叹息,如此一来黛碧如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到时别说营救苏湛威等人,他自己能否逃出光明海都是未知之数。
成凌崖道:“小哥儿,你可知道老夫之所以能够创立神光教,而神教又能够倔强于光明海之中,让诸天道派侧目而视,不敢轻侮。这中间有个缘故?”
第270章 祥瑞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0章 祥瑞 “什么缘故?”
明钦听成凌崖说得郑重,顿时大生好奇之心。
“那是因为老夫得到了一件绝世法宝。”成凌崖怅然一叹,目光中露出缅怀的神色。
“绝世法宝?”
法宝对于道术之士来说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从祖龙大帝销锋铸鐻以后,历代帝王争相效法,法宝在三界的地位似乎是渐渐淡化了。只有经历过前古大战的道者才会明白法宝在兵争中举足轻重的作用。即如世人熟悉的两场大战,封神大战和西行平妖,也都表露中法宝为人力难以企及的一面。
正因为法宝有让仙家忌讳的威力,到了三界大统,玉帝御宇,传说中的法宝都被封入名山,镇以符箓,百世难得一见了。天师府明令道者可以使用的法器,只有木剑和符箓。有人说桃木有辟邪的作用,这真是曲讳巧饰的言辞,显而易见的是许多法师在捉鬼擒妖的过程中殒命丧生,真是冤哉枉也。
这也不是说天庭情愿道门的徒子徒孙枉送性命,只是数度大战之后,四灵中血脉卓异之辈诛除殆尽,天庭将之贬入妖籍,以为不足为患,对付寻常的花妖狐怪,木剑符箓已经可以应付了。再去精研法宝不符合道家与民休息的意旨。
法宝本身是一种利器,没有灵魂,没有善恶。值得注意的是法宝并非只有兵用的,还有民用的。换而言之,他不光有破坏力,也有造福民生的能力。天庭将法宝不论功用,一概取缔,甚而视作奇技淫巧,真是很可惜的。事实上仙家并非不知道个中分别,只是道祖有鉴于四灵征杀的往事,过于反对智能将作。所谓‘绝圣弃智,民利百倍’。守拙抱朴将民人视作鸟兽,犹以为天地可以不仁,百姓等于刍狗。
难怪先贤要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族类亦不限于血统地缘,其大端还是利益同异。若利害相关,则吴越可以齐心;利害相妨,则同室可以操戈。仙家为了维持其地位,自然要对民人刻薄寡恩了。易经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国族想要永存于三界,谋求民生之实利,自诩为才人志士的怎么能够麻木不仁呢?
法宝对于族类强弱的关系如此重要,成凌崖又推重他得到的法宝是绝世之奇,这就不能不让人一睹为快了。
明钦笑道:“小子生于末世,对于传说中的法宝徒闻其名,至于世间的珠宝玉器,对于道术家来说又无足可观了。”
“我这件法宝却有些来历。”成凌崖嘿然道:“不敢说胜过开辟八奇,但也不差半分。”
开辟八奇是元始天王盘古上帝开天辟地的法宝,盘古上帝物化之后,由太元圣母分授三大弟子,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三清创立三教,道、阐、截,衍变成如今的最具实力的三大派系,天师系,仙系,神系。世人习惯唤作神仙,其实神和仙是天界两个截然不同的派系。
推究起来,开辟八奇当然是三界无可非议的顶尖法宝。
成凌崖既然将这件绝世法宝和开辟八奇相提并论,至少亦是四灵时代的产物。
果然,成凌崖沉吟着道:“你既然是道术之士,想必知道一些四灵和我族的渊源。”
“听说过一些。”明钦点点头。
易经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四象就是四灵,麒麟、凤凰、玄武、貔貅,是天地间最初的生灵,三界早期的统治者。
四灵对三界格局影响深远,直到人族称治千万年之后,也难以摆脱四灵的影子,甚至说四灵和人族早已经血脉融汇,难分彼此了。
神州国族向来号称龙之遗裔,又有‘祥瑞现,圣人出’的说法。祥瑞指的就是四灵,伏羲时,龙马献河图,夏禹时,神龟献洛书。商汤、文王分别得到天书、丹诏,所以这几个君王都开创一代之治,成为圣王。到孔子时礼崩乐坏,无可为力,便感叹河不出图,凤鸟不至。从此之后,神州便再也没有圣王出现了。
成凌崖感叹道:“世人都知道祥瑞现世,是圣王降临的标志。却不知道祥瑞何以现,何以隐。唐宋的时候稍稍获得一些致治之功,便忙着封禅泰山,造作祥瑞。其实不过是取媚求宠、自欺欺人,让后人耻笑罢了。”
“愿闻其详。”明钦越听越奇,当世去古已远,世人对祥瑞的说法不能了然,又以为是无稽之谈,已不十分在意了。
成凌崖道:“四灵之族不但有移山架海的神通,又有鬼神莫测的智能,他们的衰亡并非人族有以胜之,事关运数难以窥测。而麒麟河图,玄武洛书,凤凰的天书、丹诏,却为几位圣王取法甚多。虽然貔貅一族素来敌视人族,余孽凶顽常为我族大患。而麒麟三族却和我族患难扶持,亦师亦友。往古衰运末世常有三族大德曲为回护,并力周旋。只是世人暗昧,不明就里罢了。”
神道和世俗有一些相通之处,但差异也很大。凡人的寿元眼光都很短浅,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许多隐微当然难以梦见。只有少数智能之士能够见微知著,世人苦于神道难明,往往会发出疑问,譬如阴果报应之说,为什么不明告众人,使易见习知呢?
人族常称鬼物为异类,广而言之,神仙也是一种异类。神仙未必忌讳凡人,但是因为异类的缘故,即便站到大庭广众之下,凡人肉眼凡胎又如何能够辨识呢?神仙高过凡人的地方在于法力,而人类又无法辨别法力的真伪,只能受欺于神棍。高贤大德又怎么能够鬻奇炫俗自陷于神棍一流呢?
老子‘天地不仁’一语最能道说神仙的存心,神仙无求于众人,因而无意取信于人人。这就跟人类不会自媚于蝼蚁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一些四灵的遗裔帮扶人君也不过是想在事成之后能够得到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罢了。诗经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朝的先祖契传说是帝喾的妃子吞了个鸟蛋生出来的,因而和羽族的渊源是很深的。
后来商汤拜受天书,极有可能就是九天玄女赐给宋公明那一部。史书上说商汤出行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张网四面来捕鸟,商汤解开三面只余一面,可说是投桃报李的一个显例。
第271章 战国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1章 战国 “要知道,‘祥瑞现,圣人出’,这是一种互为因果的关系。古人说,‘贤君择人为佐,贤臣择主而辅’。可惜天下虽然对贤君瞩望甚切,圣人却不世而出。而四灵对于人主中稍有气象的往往能殚精竭虑,死而后已。赤心热肠,真不可及。”
成凌崖谈及那件法宝的由来,唏嘘不已。
明钦在下界时也颇知古史,是以成凌崖稍一提点,便隐约察觉到世俗和道术家的不同观念。
若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三皇五帝、夏商三代无非是一干明主贤臣开创事业。后人甚至以为史书漫漶涉及作伪,神话传说不足凭信。
换作道术家的眼光又大大不同了。虽然经过尧舜之时天人大战,东君大羿诛杀猰貐等六大凶兽,四灵遗裔从此分崩离析。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四灵依然影响着三界格局。夏、商、周三代皆是援引一灵来坐保神州。阴阳家所谓五德始终,实在并非无的放矢。
夏禹平治洪水,获得神龟洛书。商汤得天书,文王得丹诏。商、周两代都得到凤凰的支持。羽族有五方凤凰,虽然有玄鸟、赤鸟的分别,总归都是羽族势力。
四灵的说法,有说麒麟、凤凰、貔貅、玄武的,也有说是麟、凤、龟、龙,实质是不同时期势力有所消长。理论上龙是不应该列入四灵的,龙是后起的族类,属于四灵血脉混杂而生的。一到龙族崛起,逐麒麟、击貔貅、臣玄武、纳凤凰,混一四灵,独尊三界,以龙族的神灵自视,自是不屑和四灵并列的。
但是等到人族强大之后,龙族日渐衰朽,天人大战时巫山神女瑶姬铲除十二孽龙,龙族的势力才算是日薄西山,不过由于人皇伏羲兄妹有雷龙血脉,两族渊源很深,而且臣伏了玄武,坐拥亿兆水族,依然足以和凤凰分庭抗礼。反倒是麒麟、貔貅因为和人族同处在山地上,领地日渐削夺。
周朝到了厉王、幽王之时,国运衰退。平王东迁之后,更是礼崩乐坏。只有强大的诸侯出来充当霸主,维持王权。孔子感叹,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起初,周文王德行高尚,三分天下有其二,凤鸣歧山,终于翦纣亡商。现在周室衰微,不但新兴诸侯想取而代之。凤凰威柄消减,四灵遗裔当然也不肯坐视。
当时春秋五霸都有四灵势力暗中扶持,那时候战争频仍,活脱脱一个后四灵时代。到了战国时期,秦国一步步强大起来,天下的局势便日渐明了了。
秦始皇扫空**,被道术家称作祖龙。但祖龙这个名号不是从始皇开始,也不是一个很褒义的称谓。始皇是想要自我作祖的,所以废除了帝王谥号,让后代称二世、三世直至万世。但是他的愿望很快就破产了。
太古之时有一个龙皇,混一四灵和天皇帝俊分庭抗礼,为龙族开疆拓土,往古莫比,所以自我作祖,号称祖龙,又叫地皇。道术家将始皇的事业和龙皇相拟,似乎是无可厚非。
细究起来,却不免有些名不符实。神州子民向来自称龙之遗裔,所以这祖龙的称谓实在有神州始祖的意味。人皇伏羲人首龙身,本就是雷龙之子,一画开天,文明肇始。这才无愧于祖龙的称呼,若从人皇的血缘推算,龙之遗裔固然无可否认。
否则若以龙族曾经统御万方,人类厕身万族之中,当其凶焰横肆之时,固然不得不俯首称臣。但是对于一种横暴无人理的统治,不暗怀羞耻之心。当其冰销瓦解、大快人心之时,反而来称扬德业,以遗裔子孙自居,此种卑狭鄙陋的心理又何以自立于世间呢?
或者轩辕黄帝,诛除蚩尤,继承神农氏德业,制衣作裳,垂拱而治,神州又自谓炎黄子孙,也可以叫作祖龙。
但往古圣王都是怀有谦德的人,自不会斤斤计较于称圣作祖。
秦朝是历史上有名的暴政亡国的短命朝代。秦始皇可说是治国无功,亡国有份,实在看不出多少过绝于人的地方。
秦、隋两朝都是二世而亡,但是隋朝亡于炀帝,无可非议,秦朝看似亡于二世,实则导源于始皇。隋文帝杨坚恭行节俭,死的时候国家富足,若不是炀帝穷奢极欲,其实是足以维持的。而秦始皇三十六年没有干过一件惠泽百姓的好事,秦二世是有名的人头畜鸣,只不过是顺着秦始皇的道路变本加厉了而已。
秦二世和隋炀帝处境相似,而炀帝折腾了十几年才把家底败光,二世一继位就义军蜂起,以他的智力当然难以挽回局面。
秦朝的帝业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呢?那是六代君王励精图治,一步一步蚕食诸侯到秦政这一代最终完成。
其实以秦朝的国力在昭襄王的时候天下形势已经不可逆转了。只不过昭襄王年事已高,继任的孝文王、庄襄王在位时间很短,这统一天下的伟业便落到秦政身上。
统一六国对于秦国来说真是水到渠成的事,统一事业也完全是摧枯拉朽,除了楚国之外,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所以说扫灭六国只是祖辈的遗事,治理天下才是对秦政的考验。
不幸秦政只知道贪天之功,反而把秦国铢积寸累的家业一朝败尽了,最终落得神州荡覆、宗社丘墟,幸好他早死几年,让二世当了替罪羊。
不幸他没有落得炀帝一般的下场,所以一些昏聩的学究要为曲讳,甚至说秦政不死,天下不敢反叛。却不悟荆轲、张良早已刺杀于前,项籍、刘邦又窥伺在后。况且秦政的凶暴比之桀、纣又如何?夏桀不是自比作太阳吗?商纣不是有炮烙、虿盆吗?横暴不仁,没有不自取灭亡的。
学者说数千年的政理都是秦制。这么说来,秦政似乎还留了一些遗产。
帝王自比作真龙似乎是秦政开始的,当时或许有龙族从中扶持。但六国一向称秦为虎狼。秦和赵是同族,赵是晋国三分而成的。而晋国是貔貅扶持的,后来貔貅分列成天禄、辟邪、符拔三族,分别支持韩、赵、魏。秦称虎狼,虎狼自然是貔貅的族类,大概后来秦国势头渐盛,又招致了龙族辅佐吧。
春秋时,秦穆公争霸中原被晋国所阻挠。晋国是秦国崛起第一个强大的敌人,可是晋国遭遇了骊姬之乱,大肆屠杀公族,使得公族衰弱、六卿执政,进入战国便分裂了。
第272章 马骨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2章 马骨 晋国分裂之后,天禄扶持魏国首先称霸,当时商君在魏相门下作中庶子,魏相发现他很有才华向惠王推荐,不能用便杀掉。惠王不以为意。结果商君跑到秦国厉行变法。从此秦魏便强弱易势了。
赵国由辟邪扶持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兵力强大。中原之国多居于平原、山地,利于兵车驰逐。后来和北地匈奴接壤,彼则擅于骑突,作战有所不便。武灵王变法之后灭掉中山,很有窥视秦国的意向,可惜他在储君的问题上过于感情用事,反而滋生变乱,性命不保。
至于齐、楚都是老牌强国,很有抗衡秦国的实力,但齐国不与秦国接壤,没有切肤之痛,后来又遭到诸侯联军的进攻,国耗民困。楚国怀王则太过幼稚,屡次受到张仪诓骗,败军失地,最终竟然客死异国。
敌国之间的兵事大约有两种性质,一是掠夺,一是御侮。兵事是破坏力的极端体现,是一件非常消耗民生物力的事情。兵法上说,‘日费千金,十万之师举矣’。故而老子称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但兵事有时也是有利可图的,那就是掠夺性质的战争。所谓取用于国,因粮于敌,将兵事的消耗转嫁到被掠夺者身上。秦灭六国之所以越战越强就是这个原因,秦国以军功为爵赏,赏赐的无非是一些战利器。等到海内一家,再去出击匈奴、征伐南越,这可都是虚耗国力的赔钱买卖,闹到民怨沸腾就不足奇怪了。杜牧《阿房宫赋》说,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可以万世为君。
战国后期的君主就像孟子说的,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但也有那么几个较为贤明的君王得到四灵的扶助,一个是齐宣王,一个是燕昭王。
齐宣王的王后是古史著名的丑女钟离春,四十未嫁,德才兼备。她是四灵王室九首家族的成员,还有一个兄弟就是赫赫有名的万应之神,钟馗。馗字明显就是九首。和六御之一的东极青华大帝的坐骑九头狮子——九灵元圣大有渊源。这两姐弟都是貌相奇丑,才华非凡。当初齐国开国之君姜太公的坐骑四不像就是麒麟之裔,虽然后来田氏代齐,但对毛族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影响。
燕国则是周室分封的同姓诸侯在战国七雄中硕国仅存的一个。周室是以凤鸣歧山肇兴的,和羽族自然是渊源深远。燕昭王即位的时候,燕国刚遭逢子之之乱,被齐国攻破,物力凋蔽。燕昭王筑下黄金台,招揽四方贤者,乐毅本是羽族贤者,于是便倾力扶持。乐是羽族的大姓,是从其擅于歌啭而来的。
乐毅和燕昭王一时君臣际遇是很让人神往的,汉朝名臣在数百年后读到乐毅的书信还每每痛哭流涕。卧龙诸葛在隆中时也常以管仲、乐毅自比。实质他的际遇和乐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乐毅堪称是战国时一代完人,扶助弱小的燕国攻拔齐国七十余城,如果不是因为燕昭王突然去世,太子即位猜忌乐毅削夺了他的兵权,燕国是很有可能成长为对抗秦国的新兴势力的。
阴阳家好说运数,也并不尽是故作神秘,让一个人疾走数里,必然会感到疲惫。相应的,不论多么完善的制度实行数百年都会出现问题,这时候往往就是衰运末世,人心思乱,纵有一二贤者也难以振拔。
直到汉季纷争,还有四灵遗裔襄助贤者力挽危局,当时说,伏龙、凤雏得其一可安天下。伏龙的妻子黄婉贞貌相奇丑,和钟离春如出一辙,都是拥有四灵血脉的缘故。
再往后就徒闻祥瑞之名,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了。
成凌崖这件绝世法宝就是一种可以招致祥瑞的宝物。
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想要招致祥瑞,必得人主有礼贤之心。而这件法宝便是君主礼贤的一个标志。
燕昭王刚刚继位的时候想要振兴国力,就去请教他的老师郭隗。郭隗说从前有一个君王用千金寻求千里马。找到的时候千里马已经死了,臣下就用五百金买了一具马骨。世人听说君王如此识马爱马,不久之后就有很多千里马不求自来。然后说他自己就好比马骨,燕昭王于是为他筑台尊仰,果然乐毅、邹衍等人都归附燕国而来。
事实上千金马骨并不仅仅是一个寓言故事,而是四灵时代的一段真实传说。昔年周文王看见野外的白骨命人掩埋,恩泽及于白骨,所以四方诸侯望风归附。四灵君王如此对待千里马骨,自然成为招致祥瑞的一种手段。
“我得到的就是这具传说中的千金马骨。”
成凌崖感慨着笑道:“马骨本身或许没什么用处,但它生时可是追风逐电的千里马。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所以马骨常能招致四灵中的英睿智能之士徘徊不去。有的终身难为世用,等到寿元耗尽,便将精魂保存到马骨当中。久而久之,这具马骨汇聚四灵精英,便成为三界中的稀世珍奇。”
相传周武王翦商之后,表商容之闾,封比干之墓。后世君王也往往表彰先贤,建庙祭祀。这其实是对生者时贤的一种劝化,对于世道人心实在关系不小的。
明钦恍然大悟,千金马骨的价值倒不像开辟八奇那样具有移山填海的威力,而是蕴藏了无穷的精神智能,这些智能足以造就出一辈豪杰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局面。
成凌崖正是从马骨蕴纳的四灵精魂中学到许多神通法术,再传道四方教授出许多门徒,从而建立起雄踞天河的神光教。
成凌崖叹息道:“可惜万物生不知道千金马骨的真正玄奥。他的德行本不足以镇伏马骨中的四灵精魂,又贪图四灵留下的羽毛皮革,做出许多杀鸡取卵的愚蠢行径,将这件绝世法宝污毁的不成样子。但千金马骨实在是神光教傲视群伦的根本,万物生之所以有恃无恐,也是因为马骨中蕴含巨大威能,若是释放出来足以震动诸天,后果不堪设想。”
第273章 圣公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3章 圣公 千金马骨本是一件招致贤士的法宝,但万物生并不看重它蕴含的智能。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而只有圣能率贤,贤能率智。德行不足便不能让人心悦而诚服,只能以武力钳制,淫威震慑。曹操张大旗号说要惟才是举,便是自度德行不足以服人的缘故。所谓鸡鸣狗盗出其门则真士不至,魏祚遭司马氏篡夺又何足奇怪呢?
万物生不能引用马骨蕴藏的精英造就杰才,眼光就只能局限于四灵留下的羽毛皮革上,而且马骨吸纳了无数灵兽的精魂,具有毁天灭地的威能。这是最为万物生看重的,只要拽着这件法宝,他大可以在光明海逍遥一世。
放眼三界,没有哪方势力对马骨蕴藏的威能无所忌惮的。因为这股威能极有可能冲撞九曜,到时必是三界动荡,一损俱损。
万物生对马骨的掩藏也是煞费苦心,他从畜生道找来几只妖兽日夜防守。可是这等妖兽全无灵智,食肠太大,稍不留神就会咬死岛民。据说有一次狂性大作,竟然将祟明岛的人咬死了十之一二。成了教中讳莫如深的一件事。
“这具马骨现在藏在万物生营造的销金窟中,外人轻易不得接近。万物生一旦陨命,马骨必然成为十方士师人人欲得的奇货。到时会酿成怎样的变乱,还难以预料。”
成凌崖一脸倦容,神情间大有几许英雄迟暮的意思。他早已修为尽毁,又被幽禁在深院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虽然对教中的危机洞若观火,却是难以为力。
“先生智慧渊深,想必已有化解之策?”明钦也觉得形势岌岌可危,他可不想遭受池鱼之殃。
“如果能将千金马骨从销金窟中盗出来,应该能让十方士师心存顾忌。不过马骨藏处防范甚严,又有几只妖兽从旁守护。不知道小哥儿愿不愿意涉险?”
成凌崖深知这件事情绝不易办,便是他修为尚在想取回马骨也没有十足把握。
明钦心头暗叹,事到临头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光明海本来就是危机四伏的地方,他已经卷入了这场是非当中,再想退缩已是晚了。
“只是我不知道马骨的具体位置?”
“好,后生可畏。”成凌崖拊掌笑道:“小哥儿既然不避艰险,我让络秀和你同去。她熟悉圣公府的地形,若有差错,便可助你一臂之力。”
明钦点头称是,有了络秀同行自可省去他许多摸索。
两人辞别了成凌崖,又从枯井潜回密道。这密道是神光教花费很大力气建造出来的,专门为了防范天庭兵马围剿。密道中叉路交错,和十方士师、三十六渠帅的府第都可联通。
络秀果然对密道地形极为熟悉,尽管密道中黢黑阴湿,难辨路径。络秀却是捷如飞燕,折转自如。明钦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念头微转,轻咳一声道:“络秀姑娘,你在黛神君静室下面转悠的时候,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络秀心头生气,虽说目前的形势极需要有人去取出马骨,她可不觉得明钦有那么大的能耐。若不是她听说看守马骨的妖兽看到年轻女子会狂性大发,让人骇异,她早就挺身犯险了。
“黛碧如原本不在我的观察范围之内,只是她日前抓了天河兵将,必和龙次帅有过接触,我想探听一下他们的动向罢了。但我发现密道是打开的,似乎有人出入过,哪里还敢靠近。”
络秀念及两人同舟共济,为了增进彼此的信任,不得不稍作解释。
明钦沉吟不语,来人既然能从密室劫走黛碧如,肯定是神光教中的非常人物,他对十方士师并不熟悉,自然无从猜度。
两人在密道中多有转折,昏暗中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堵石壁跟前停了下来。
络秀松了口气,“万物生禀性多疑,自从做了圣公之后,经常怀疑别人要谋害他,搞得教中人人自危。密道中许多通道都被堵死了,还好这里有他给自己留的退路,不可能作法自毙。否则咱们想混进圣公府可不容易。”
密道中道路繁复,明钦难以辨认许多。好在有络秀在前面指引,省却许多心力。络秀在石壁上摸索半晌,轰隆震响中石壁翻转开来,现出一条甬道。两人连忙拾级而上,行了百十步到了尽头,络秀又如法施为,打开另一面石壁。
面前现出一个门户,幽微的光亮透射出来,心头的阴翳为之一轻。
“进来,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闪了进去,这边是一个狭窄的石室。墙壁间一灯如豆,透着诡秘的光亮。
络秀似乎对机关消息一道很有根底,目光在四壁间逡巡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在烛台上摸索起来,稍时,耳边传来一阵咯咯响动,墙壁上又露出一道暗门。
两人探身走出暗门,面前的景物又是一变。外间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四壁都砌以雪白的玉石,帐幔铺道,美仑美奂。宫室中陈列着许多铜兽瓷器,一件件精巧绝伦,让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这是万物生的寝宫。”
络秀小声说了一句,宫室中灯火通明,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奇怪的是看不到半个宫娥侍从,帐幔低垂,透着森森鬼气。
“马骨在什么地方?”
明钦刚要发问,却见络秀柳眉微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过层层帐幔,宫殿中央隐约现出一张精雕细镂的床榻,两人蹑手蹑脚的挨了过去,远远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影。
两人微吃一惊,连忙屏息静气,不敢弄出半点声响。镇定了一会儿,明钦忍不住放出神念查探一番,发觉那人生机衰微,似乎已经命不久长了。
“那人快不行了。”
明钦低声提醒了一句,络秀点了点头,两人这才缓步走近,只见床榻上锦褥绣被,极尽华美。绣褥上躺着一个糟老头子,面皮一片浮肿,头发灰白秃了半边,大睁着浑浊的老眼,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圣公?”络秀看清那人,秀美的脸蛋上露出骇异的神色,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栗。
“他就是神光教主万物生?”
明钦从络秀的神情中证实了心头疑问,不由升起荒谬绝伦的感受。万物生凶蛮酷毒,不但神教上下敬若神明,外人谈论起来也无不畏忌有加,面前这个奄然待毙的老人实在难以和那个气焰万丈的形象联系起来。
第274章 祭兽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4章 祭兽 “不好。”络秀发觉万物生已经日薄夕山,不足畏惧,回神一想不由惊叫出声。“万物生都要死了,跟前竟然没人照应,那些人多半是抢夺千金马骨去了。咱们快走。”
万物生在寝宫后面建造了一座通灵宝殿,千金马骨便锁在里面。
络秀想通此节,连忙招呼明钦往宝殿赶去。这座寝宫耗资亿万,征发无数能工巧匠建造而成,一草一木都是珍奇无比,器用玩好更是极尽铺张奢华,什么玉碗、象箸都制作的小巧工致,别具匠心,声华满目简直难描难绘。因而有销金窟的说法。
明钦虽然挂念千金马骨的下落,从宫殿中匆匆走过,对于万物生的豪奢也是感慨不已。整天住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声色犬马,奢华享受,什么仁民爱物都是欺人之谈。纵然有一些神通修为恐怕也消磨殆尽了。
两人望见通灵宝殿的时候已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只见许多宫娥侍从簇拥着几个首领模样的男女站在大殿外面,宝殿四门洞开,殿心盘踞着一只万斤石龟,龟背上驮着一具高峻的石碑。四足上用精金缠锁着四只形貌特异的妖兽,一个个红毛绿发,披毛戴角,甚是个恶模恶状。
宝殿外面为首的是一个衣饰华美的中年妇人,旁边站着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两人都是神光教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妇人是万物生的夫人樊小鸾。青年是十方士师之首上方士师曾曼卿。
和两人一道的还有大总管阮文炳,和直方神使吕秋榭。
樊小鸾跟在万物生身边寸步不离,当然识得千金马骨的妙用。为了在万物生死后稳固自身的地位,打定主意要抢先一步将马骨攥在手中。
“夫人,祭坛已经准备好了。”
大总管阮文炳约摸五十上下,面白无须,脸色阴翳,有一种老谋深算的味道。他侍奉万物生多年,虽然不在十方士师和光明使者之列,隐然却有副教主的地位。
千金马骨埋在石龟下面,自从万物生将里面的四灵精魂强行封印之后,已经许多年没有开启过。
这几只妖兽本是用马骨中的四灵精英慑服住的,万物生喜欢这些妖兽毫无灵识,易于驱使,将它们锁在石龟上看守马骨。可是这样一来未免作茧自缚,再想开启马骨必须先得祭祀妖兽,让它们吃饱喝足。否则惹得它们狂性大发,神教中竟然无人能制。
偏生这几只妖兽食肠太大,不易满足。所谓欲壑难填,老子说,‘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这几只妖兽自打尝了人间美食,一次比一次胃口大,如果不能餍足便要狂性大发杀伤人命,只有等它们吃饱了翻身睡去,才能从容将马骨取出来。
阮文炳指挥宫娥、侍从摆好祭坛,这才施施然向樊小鸾请示,他们为了取出马骨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将岛上屯积的米粮提了三成出来。
按照神光教的规矩,那是要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每到粮食蕃熟只给岛民留一点口粮,其余的都收归圣库。这样一来,当然便于首领酌情配用。
“开始吧。”
樊小鸾和颜悦色的摆摆手,她虽然资质寻常,没什么修为在身,看到这几只凶残狼戾的妖兽却殊无畏惧之色,兴许是想到即将大权大握,眼目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明钦和络秀远远躲在一座阴翳的假山后面,樊小鸾等人全副心神都贯注在通灵宝殿中,身边又簇拥了许多宫娥侍从,当然无从察觉两人的所在。
络秀也是满目惊异,忖思着道:“看这架式他们像是要祭祀那几只妖兽了,否则贸然去发掘马骨,若是惊动了妖兽醒转,再去平息它们的怒火可就晚了。”
说着话,络秀便把樊小鸾几个指点给明钦知道,她跟随在成凌崖身边多年,对于神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知之甚详。
“那咱们怎么办?”
明钦听了樊小鸾等人的身份并不感到惊讶,几人知道先行取出马骨来号令教众却也不可小觑。
“等他们取出马骨来再想办法。”
络秀自问没有手段摆平妖兽,最好等樊小鸾他们取出马骨再伺机攘夺,坐收渔翁之利。
…………
四人中吕秋榭是直方使者,道行是最高的。这祭祀大礼便由他来主持。稍时,宫娥摆好供桌,点上神香,退了开去。
吕秋榭披发仗剑,在祭坛上踏罡布斗,口中念念有词。一众宫娥侍众慌忙拜伏于地,露出虔诚恭谨的神色。
事实上这神香可不是凡物,以人族对付猛兽的经验来说,猛兽是十分害怕烟火的,香气飘浮到宝殿之中,在几只妖兽头脸上萦缭不散,过了片时,妖兽纷纷闷叫两声,惊疑不定的醒转过来。
这声音如同牛吼虎啸震得屋梁尘土簌簌直落,几只妖兽精神起来,绕着石龟上窜下跳,拖动着精金的锁链鎯铛乱响。很有拔地摇山的气势。
这几只妖兽据传是从畜生道慑伏来的,大概也没有什么名讳,除了食、色大欲也没有别的癖好。
明钦远远望去,见这四只妖兽在漆黑的大殿中焦躁不安的走动,不时发狂的在石柱上撞动摇撼,看那形貌像个马面、牛头,又有个漆黑如鬼,一个长毛如犼。直起身来都高可丈许,迈起步子轰隆隆像打雷一般。
吕秋榭眼见这几只妖兽似要往殿外冲来,咽了口唾沫,心头有些发怵,草草念完了法咒,取出几支竹筒,咄的一声掷到大殿中。
这竹筒可是装盛米粮的灵器,神光教传道四方,徒众入教需要先交纳五斗米,万物生为了发展壮大,怎会不知道米粮的重要,是以特意炼制了十支竹筒,确保粮米万无一失。到现在圣库中已经积满了十支竹筒,这次为了取出马骨,樊小鸾私自打开圣库取了三支出来,竹筒看似狭小,存纳的粮米却有上千万石。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妖兽看到竹筒顿时眼冒绿光,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斗大一个脑袋钻到竹筒里呼哧呼哧吸食起来。
吕秋榭松了口气,和樊小鸾三人低声计议,面上都有喜色。
“这下好了。稍时取出马骨,咱们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275章 变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5章 变乱 四人正志得意满的弹冠相庆,身后骤然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声,一队衣甲整肃的兵卒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为首一个黄巾裹头的高瘦将领,攥着长刀冷喝道:“都给我看好了,胆敢抗命者,杀无赦。”
樊小鸾身边都是一干宫娥、侍从,手无缚鸡之力,见了这等阵势顿时一个个面如土色、魂不附体。
樊小鸾看清来人,心头又惊又怒,气极败坏的嚷道:“蔡汉英,你带人擅闯圣公府,想造反吗?”
蔡汉英哈哈笑道:“圣公归天,你四人秘不发丧,却来发掘我教安身立命的根本,到底有何图谋,是不是想要倾覆神教?”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樊小鸾气的浑身发抖,作色道:“我是圣公夫人,岂会对本教不利?”
“圣公这些年贪图享乐,不思进取。都是受了你们这干邪佞的蛊惑。还敢利口狡辩?”
一个苍老的声音接过话,兵卒环卫中又闪出几个人来,前面的是两个须眉男子,一老一少,都是语声铿锵,神完气足。
旁边跟着一个风韵绝佳的美妇,却是林相和的妻子连憬玉,众口艳称作琴箫双仙的那位。
几人也都是神光教中大权在握的人物,老者是南方士师蒋师智,年轻一些是东方士师岳邦锐,蔡汉英则位列三十六渠帅之一,掌握全岛防务。
樊小鸾望见连憬玉和两位士师窃窃私语,顿时满腔怒火直冲顶门,忍不住破口大骂,“连憬玉,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圣公在的时候,你恬不知耻的取媚求宠,现在圣公尸骨未寒,你就勾结了姘*夫篡逆逼宫,倾陷本夫人,你不怕遭报应吗?”
连憬玉面孔微烫,梗着脖颈反唇相讥,“你这妖妇无才无德,竟敢窃居高位,大肆排挤教中兄弟。今天是你恶贯满盈,自有教规处置。本仙才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说完和蔡汉英眉目示意,后者轻咳一声,指点着樊小鸾四人道:“把这几个人给我抓起来,听候发落。”
“是。”众兵卫应了一声,拿出枷锁便要上前绑缚。
“你们……大胆。我是圣公夫人,你们敢反我,反我就是反圣公。”
樊小鸾几个全未料到对方结连的如此之快,万物生咽气未久便带了兵卫冲进圣公府。眼见取出千金马骨便可以控制局势,只因毫厘之失,便落得个功败垂成。
原来连憬玉和林相和虽是一对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林相和被派往接天崖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十方士师中竟没有一席之地。连憬玉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借着返回神教述职的机会,一来两去就和万物生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樊小鸾虽然恚怒之极,却不敢稍拂万物生的心意。
这次万物生阳寿将尽,尽管将消息封锁的很严,连憬玉却能够出入寝宫,随侍在侧。等到万物生一命呜呼,她就一声不响的溜出圣公府,招呼同党发动变乱。
曾曼卿等人在神教中地位很高,但多半是依傍万物生得来的,万物生一死,就是树倒猢狲散,如何敌过得张牙舞爪的兵卫。
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惨遭绑缚,樊小鸾绝望起来,坐到地上披散头发,又叫又骂,满地打滚。
明钦和络秀躲在一旁冷眼旁观,想不到变化如此之快。眨眼间樊小鸾便从尊夫人成了阶下囚。这和他俩虽无甚关系,但蔡汉英带了许多兵卫进来,攘夺马骨的难度又增加不少。
“这就是圣公从畜生道慑伏来的那几只妖兽?”
蔡汉英几人抓获了樊小鸾,掌控住局面。注意力又转移到千金马骨上来,他们和樊小鸾打的都是一样的主意,只有掘出马骨,才能够号令神教,莫敢不从。
“必然是了。”
几人远远打量着这些恶模恶状的妖兽,谁都不敢靠近。纵然一个个对千金马骨垂涎三尺,妖兽这一关却不容易过。
几人低声商议了一番,东方士师岳邦锐传唤道:“吕秋榭,阮文炳,你俩若有手段降伏妖兽,本师便允许你们戴罪立功。”
吕、阮两人对视一眼,垂头丧气的道:“多谢岳士师开恩。方才我已经行过祭祀,供妖兽吃过米粮,等它们沉睡起来,就可以放心取出马骨。”
“何时能够沉睡?”
岳邦锐瞥了妖兽一眼,见它们时而探头到竹筒中吸食一番,时而绕着石龟来回走动,哪有半点困倦的意思。
“这……照理说,吃饱了就该睡了。”吕秋榭不甚确定的道。
这时三支竹筒已经吃空了两筒,牛头兽从石龟身上游弋回来,脑袋往竹筒里一伸才发现粮米已被吸食净尽了。
三只妖兽将最后一支竹筒围的密不透风,牛头兽从旁边挤了几下,怎么都挤不进去。它哞哞怒叫两声,顿时焦躁起来,脑门上盘绕起一团红光,顶起牛角轰然一声撞到石龟上,它刚刚吸食了上千万石粮米,气力充足,怒撞之下万斤重的石龟登时龟裂开来,足上系着精金锁链纷纷崩断。
“不好。妖兽要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情景,殿外的人无不骇然变色。妖兽挣脱了锁缚,情绪变得激昂欢悦起来,一个个叫的震天价响,撒开腿脚往殿外冲来。几个宫娥躲闪不及,早被牛头顶得肠穿肚烂,惨叫声响彻夜空。
蔡汉英脸色大变,连忙吩咐兵卫端起灵铳射击。只听得一阵噼哩啪啦的火石乱炸,几只妖兽窜高伏低,嗥吼怒叫声不绝于耳,一身皮毛却无甚损伤。
几只妖兽真是皮糙肉厚,远非寻常灵铳所能穿透,无怪万物生对它们十分顾忌,多年来一直小心看守。樊小鸾全不知道个中微妙,为了发掘马骨只顾让它们饱食安睡,却没料到妖兽养成气力之后越以难制。
几只妖兽凶威狂肆,进退之间势挟风雷,蔡汉英只来得及让兵卫疾射一轮,那妖兽神出鬼没倏时已来到近前。
这些兵卫都是肉身凡骨,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心胆俱裂,让牛头、马面来回冲撞一遭,立时便溃不成军。
“这回可闯下大祸了。岳士师你可有降妖之法?”
蒋师智惊的六神无主,扯着岳邦锐的衣袖颤微微的问道。
“妖兽凶焰正炽,不……不可力敌。”岳邦锐咽口唾沫道:“蒋士师,咱们先行撤走,再从长计议吧。”
第276章 狐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76章 狐疑 十方士师都是神光教中的大头领,照理说都有些修为在身,可是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愿意和几只妖兽徒手搏杀。
蒋师智和岳邦锐低声一合计,趁着众兵卫将妖兽阻得一阻,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蒋士师,岳士师,你们……”
连憬玉如今和蔡汉英情好日密,眼见他指挥兵卫竭力支撑,形势岌岌可危,正想招呼蒋、岳两人一同上前,哪知一不留神,只瞟见他俩急急逃窜的背影。
四只妖兽发起狂来,往来冲突,着实无人能挡,转眼间宝殿外就成了修罗杀场,血光断肢随处可见,哀嗥声此起彼伏,着实是闻者凄惨,见者惊心。
“汉英,妖兽敢尔——”
连憬玉心头发怵,却见夜叉、马犼将一干兵卫撞的七零八落,张开毛绒绒的利爪掠到半空向蔡汉英攫去。她顾不得细想,连忙拨转玉箫,呜聿聿吹出几个乐音,这是她气御外物的手段,一股莫可沛御的气漩从箫孔中呼啸而出,山石、树叶受了气机牵引,立时摇撼震落起来,轰轰隆隆好似冰雹霰弹一般,风沙中卷裹的断枝残叶又是锋锐如刀,寻常护体罡气都抵挡不住。
两只妖兽不妨有此,落雨般的山石劈头盖脸的打在身上,虽然无甚损伤,却也激得它们暴怒如跳,舍了蔡汉英直奔连憬玉而来。
“孽障……,汉英救我——”
连憬玉惊觉苦修多年的真劲根本无法和妖兽相抗,不由惊慌失措起来。两只妖兽瞄见连憬玉风情无限的身段顿时眼冒绿光,所谓饱暖思淫*欲,妖兽智能低下,当然不可能有十分雅尚的追求,黑呼呼的爪子在毛绒绒的胸口又抓又挠,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
…………
“机会来了。”
一片混乱之中,明钦和络秀飞快的从暗影里潜了出来,趁着众人和妖兽斗的难解难分,几个起跃掠进宝殿。
“马骨可是藏在石龟下面?”
这只石龟有数万斤之重,背上又驮着一具数丈高的石碑,恐怕几十个人都难以挪动。刚巧妖兽挣脱铁锁的时候,牛头在石龟上撞了一下,龟背断裂开来石碑就势向一旁倾侧,顿时出现一个半尺长的间隙。
“按理说应该是了。怎地将石龟移开了才好行事。”络秀望着硕大无朋的石龟深感难以为力。
“我来吧。”
明钦淡淡一笑,闭目观想运转‘金刚法相’的法门,神魂中透出一种湛然金光,浑身立时好像要烧灼起来一般。手指箕张缓缓按到龟背上,触手之处坚固的碑石立时腥软如泥。
明钦振臂大喝,神魂的力量挟着一股无坚不摧的声势一发即收,石龟轰然摇动平地上退了五步,龟背上留下两个鲜明的掌印。
世界万物都有神魂主宰,即便是山石草木也不例外。以力量而论,哪怕远过常人总还有个限度,譬如楚霸王自诩‘力拔山兮气盖世’,拔山就是他的极致。而佛门金刚力似乎是没有极限的,原因就在于运用的是空相之力,并不在事物表相上争胜。
石有灵魂就在于他的重量,空相之力能够攫住他的神魂,消解他的重量,自然是无往不破了。
络秀不知道这中间的关节,眼见明钦轻而易举的推开石龟,不由大感惊讶。心说这等力气比起传说中的大力士也不遑多让。
明钦凑近石龟下面的平地观察了半晌,探手入袖变化出一把铁铲来,这是他的‘雷武瓮金椎’所化,乌黑精亮,铲起土石来自是毫不费力。
马骨埋藏的似乎并不深,明钦在地上挖不到顿饭功夫,便听到一声异响,磕到一件奇怪的物事。他心头一喜,动作自尔放慢下来,披开上面的土石,露出一个朱红色的樗木匣子。
《南华经》上说,这种樗木不合乎绳墨规矩,匠人都不喜欢。正因为如此,樗木往往能够保其天年,成为社神。具有非同一般的灵性。
匣子有一尺见方,上面镌着奇奇怪怪的鸟篆,透着诡秘莫测的味道。
“东西取出来了,咱们快走。”络秀盯着木匣呼吸微紧,神色显得有些异样。
明钦点点头将木匣递了过去,“你带着马骨,我随后便来。”
络秀神情微喜,伸手正要去接念头一转又顿了下来,千金马骨这等名贵的法宝,道术士哪个不想据为己有。络秀生怕明钦不肯交付给成凌崖刚才便生出动手攘夺的心思。谁知明钦竟然无所顾惜的转手给她,络秀受宠若惊之余又泛起别样心思,暗道:“这木匣之中到底有没有马骨,明钦是否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骗她先行离开?”
“马骨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咱们何不打开来看个究竟?”
“也好。”
明钦将络秀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不点破。正好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绝世法宝。
络秀微一迟疑,小心翼翼的扣开一条缝隙。匣子里黑漆漆的,好像是一个无限广大的空间,络秀怔了一怔,方要打开来细看,匣子中蓦然卷起一阵阴风,阴风中鬼影摇曳,充满了阴森森的狂笑,络秀‘啊’的一声,如同中了魔障,光洁的脸蛋上布满汗珠,身子簌簌直抖,手脚一软木匣无意识的掉落下来。
“怎么了?”
明钦随手将木匣的抄住,看络秀的神态知道他被匣中的幻象所迷。万物生心机深沉,为了防备马骨被人夺去,必然有所布置。千金马骨是一件招致祥瑞的宝物,但万物生继任圣公之后,许多精魂不愿为他利用,万物生就剥取了他们的羽毛皮革制作灵器,并把精魂封禁到樗木匣中,形成了一种扰乱神志的积尸气。
明钦自得到神游镜、证果记之后,走得是体认魂识的路子,神魂远比寻常炼气士强大,当下闭起眼目潜运神念返照,神识中翻转出‘神游镜’来,启用神光照射到木匣之中。
神游镜有日精月华,神威莫比。神光朗照之下立时便驱散云雾,散尽阴翳,积尸气渐渐飘散,化戾气为祥和。
樗木匣中倏地散放出万道金光,红云紫气袅袅盘旋,宝殿之中充满异香。络秀顿时如梦初醒,瞪圆了美目早忘了身在何处。
耳听的木匣中一声长鸣,一匹鬃鬣飞扬的骏马蹈空而出,额头生着尖角,双肋展着赤羽,颈上带着一串铃铛,五光十色,灿烂夺目。让人心惊的是骏马全身并没有皮革覆盖,森然的骨刺有的洁白如象牙,有的红艳如珊管,有的苍翠如翡玉,无限瑰奇中透着一股凄凉的味道。
第277章 雀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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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是你放我出来的吗?原本以为我将永远地沉睡下去了?”
一个温厚的声音在神念中响起,明钦霍然一惊,千金马骨不知道有何等的际遇,神魂中竟然具备了灵识,语声中有一种辉赫正大的气息,让人凛凛然心生敬畏。 ..hp://xin/
这倒也不是十分稀有的事,《西游记》中就有一个白骨夫人,得天地灵气,修成了人道。马骨和许多四灵精魂同气相求,智能自不是泛泛之辈。
明钦踌蹰着道:“前辈可还记得成凌崖先生,我是受他的托负找来这里的。”
“成凌崖?”马骨回忆起来,叹息道:“这个人负才使气,过于自信,当初不听我的劝戒,才落得惨淡收场。”
“成先生如今已有悔悟之心……”
明钦话声未落,马骨摇头哂笑道:“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我与成公俱非盛年,过往之事,休要再提。”
明钦怔了一怔,这首诗是王荆公歌咏项籍乌江自刎一事,中间有段来历。先是杜牧题诗说,‘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王荆公这几句诗便是据此而作。
如果据史实而谈的话,似乎王荆公的议论更为中肯一些。项羽的失败并不单纯是兵事失利,连他自己都说,‘天亡我,非战之罪’。他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已经完全没有信心了,只好归罪于天命。太史公作《项羽本纪》,开篇就追叙项羽当初学书学剑两无成,一笔点出他失败的根源。项羽的事业是诛灭暴秦,他学的兵法正好派上用场,至于天下的大势就不是他能够看清的了。
谋臣范增和刘邦的郦食其一样,虽说是才略之士,但实在是太老了,出山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他们的思想都停留在战国时代,难以开辟出新的局面。范增看出刘邦是个劲敌,他的计策却不过是想在鸿门宴上除掉刘邦,事实上,就算除掉刘邦,项羽的霸业也难以长久。陆贾劝刘邦说,‘马上得天下,还能从马上治理吗?’这才开创出稳定统一的局面。
成凌崖少年成名的时候适值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千金马骨作为四灵精魂的守护者,亟盼能辅佐明主,创设一个千古未有的局面。可惜成凌崖根柢不深,过于意气用事,神光教的声望也一落千丈。
成凌崖退位以后,马骨和万物生扞格不下,几乎遭了毒手,而今早已经心灰意冷。以成凌崖的处境来说,也没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原来万物生已经死了。”
马骨的神魂中沉积了许多四灵精英,他们多有超凡入圣的神通,马骨掐指一算,来龙去脉尽皆了然于胸。
“我沉睡了这么多年。对于三界的形势疏离了很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年轻人,多谢你让我重见天日,我虽然已经不愿供人驱驰,但我四灵之族恩怨分明,你若有什么疑难的地方我会尽力助你化解的。”
“前辈学识渊雅,若能指点一二,小可不胜荣幸。”
明钦深知千金马骨的份量,他现在举步惟艰,巴不得马骨大施法力,帮他逃出生天。难得他开口应承,自不会矫情推拒。
“殿外这几只妖兽太过凶肆,而今杀伤这么多人命,实在有干天和,你便代我除去吧。”
马骨轻轻叹息,话声中透着一丝伤感。他虽然是数百万年前的四灵物种,和现在三界的鸟兽未必有什么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一些肢体的相似特征仍然免不了物伤其类。不过四灵是一种智能很高的族类,智能越高就意味着理智的发达,感情则变得含蓄沉潜。
但感情上崇尚含蓄并不代表感情不挚烈,中夏就是一个讲究优雅含蓄的地域,但这似乎只是一种表相的抑制,所以其内蕴的感情往往异常丰沛,倒是理智如逻辑不甚发达。
明钦想到四只妖兽的厉害,以他的修为并没有制伏的把握,苦笑道:“前辈,这几只妖兽皮糙肉厚,我这点微末修为恐怕拿它们不住。”
马骨呵呵笑道:“莫急。我这里有一把雀脊剑,就赠与你吧。来,来,来。”
说话间,马腹的肋骨上闪现出一团红光,明钦依着马骨的指引探手过去,触手只觉得一片火炙有种**辣的痛感,明钦不敢退缩,猛一咬牙抓着剑柄从马腹中拽出两尺多长一条骨刺。
雀脊剑顾名思义就是从雀鸟的脊柱中炼制出来的,这条骨刺通体赤红,剑脊有三面锋刃,粗细和手指相仿佛,顶端如尖锥,骨柄略具鸟形,有一种杀气腾腾的味道。
“去吧,去吧。”
马骨似乎对于雀脊剑的威力有十足的信心,倏忽间收敛了煊赫的光华潜隐到樗木匣中。
明钦将木匣收进天孙锦的袖囊中,天孙锦是天女门制作的天衣,袖囊便和道术士流行的储物袋相似,只是缝在衣袖中更加便给罢了。
“妖兽肆虐不是个了局,反正万物生已经死了,这时候结交一些权势人物,说不定成先生便有机会东山再起。”
明钦知道络秀跟他不是一条心,但这时候分道扬镳为时尚早,简略解释了一句,至于她听与不听便无可勉强了。
明钦不管络秀在一旁黛眉紧蹙心事重重,拂拭着雀脊剑迈步出殿。
蔡汉英率领兵卫包围圣公府是作了万全准备,等到妖兽狂性大发抵敌不住,他便急急抽调了府外待命的上千兵卫赶来增援。
妖兽如若擒捉不住,势必成为全岛的祸患,如果等到天明,岛上的士师、渠帅渐次得到消息,局面的纷繁复杂就更难以掌控了。
蔡汉英做的是夺宫的大事,率领的兵卫自然是教中亲信,他远远退到假山后面,身边排开两列手持灵铳的执法队,若有畏崽不前胆敢退却的必是死路一条。
众兵卫无可奈何纷纷弃了灵铳,提着长刀呐喊着冲上,四只妖兽凶性大发,不一刻殿外便堆成了尸山肉海。
好在妖兽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在兵卫悍不畏死的冲击下,纵然是暴跳如雷、仰天狂吼,步子也渐渐沉滞下来。
四只妖兽能力也有所偏重,牛头力气最大,从它撞裂石龟便可见一斑。马面身躯长大,步履极快,兵卫往往攻不到它五步之内,便被突起一蹄踢得头破血流。
夜叉则最为嗜血,常常扑住一人没头没脑的咬去,毛犼却甚是黠滑,灵智也比另外三只高一些,窜高如低宛如疾电一般。
第278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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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大帅,北方士师和各路使者聚在府外,吵嚷着要面见圣公。 ..”
万物生去世的消息虽然没有散播出去,圣公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许多大头领都察觉到异状,纷纷跑过来查看究竟。
岳邦锐和蒋师智挡住府门百般遮掩,授意将校向蔡汉英说明情况。
蔡汉英皱眉沉吟,眼前这副情状是万万不能让别人看了去,心念电转已有了计较。摆手道:“请樊夫人和曾士师上前降伏妖兽。”
“是。”
身旁的亲信心领神会,押解着樊小鸾几个往场中推去。蔡汉英和连憬玉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妖兽的抓伤是伪造不来的,到时只要说樊小鸾偷掘马骨未成,反被妖兽所害,北方士师他们即便有所怀疑,拿不到真凭实据,也无可奈何。
樊小鸾、曾曼卿几个若有能耐降伏妖兽,局面也不会恶劣到这种地步。几人让兵卫押解着向妖兽逼去,哪还不知道蔡汉英居心所在。几个人顿时呼天抢地,百般挣拒。有的哀声告饶,有的痛哭流涕,到了生死关头真是半点风度都顾不得了。
“蔡汉英,你敢谋害本夫人,我要让你不得好死。……救命呀。”
樊小鸾望着妖兽的凶恶模样,只觉得汗毛直竖,浑身像要虚脱了一般。
走到近处,身后的兵卫提脚一踹,几个人踉踉跄跄跌出数步,便落到妖兽的尖牙利爪之下。
“蔡渠帅,你如要坐上圣公的位置,难道不想得到圣公印信?”
阮文炳位居大总管多年,到底是老谋深算,这时候还能想到自己可资利用的地方,希望望蔡汉英能够网开一面。
曾曼卿和吕秋榭求饶不成,自知绝无幸理,大声骂了两句,惨嗥声中已经让夜叉一爪抓了个通透。
阮文炳大为惊恐,转过身发足欲奔,毛犼猱身而起,捷疾之处有如枭鸟。阮文炳只觉得颈项一痛,身形迟滞下来,瞪圆了眼珠呆立不动,脖颈上现出几个血淋淋的爪洞,汩汩的冒着血沫。
兵卫都退到十步之外,端起灵铳严阵以待。
樊小鸾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好像痴傻了一般。
夜叉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两转,直愣愣朝着樊小鸾扑去。他眼见兵卫无人再敢上前,似乎是觉得大获全胜。这回倒没有一爪抓死樊小鸾,反而撕扯起她的衣裳。
方才原本极有可能将连憬玉生擒活捉,不料蔡汉英及时增兵,连憬玉才得以脱身。而樊小鸾无所依傍,似乎已经在劫难逃。
“孽畜,领死。”
明钦厉喝一声,横掠十丈。人尚在半空之中,雀脊剑脱手而出,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鞭打下来。
夜叉不虞有此异变,待到火炙之力罩住顶门,才愕然的扭头觑看,雀脊剑便如一道雷电从它后背直贯而下,霎时间整个身体便熊熊燃烧起来。夜叉呃呃怪叫两声,片刻间烧作一团血雾。
明钦抬手招回宝剑,横身挡到樊小鸾前面。斜睨了喑哑无声的兵卫一眼,心中升起一丝悲悯之感。这些人往时对万物生夫妇奉若神明,顶礼膜拜,如今却能坐视她被妖兽羞辱而无动于衷,生而为人却没有特操,正和鸟兽没什么分别。
牛头、马面见死了同伴,顿时狂怒起来。两兽各施神通,夹击而至。牛角、马鬣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一顶一扫,着实是凌厉非凡。
明钦手挽剑花腾跃而起,相传朱雀是南方凤凰,火灵所化,它的脊管就像是火山岩柱一般,呼息之间便能喷发出万丈火光。明钦将灵力催逼到剑脊之中,挥剑之时便似火龙翔舞,又像挥毫泼墨,劲悍绝伦。牛头、马面一击不中,立时被火光缠裹起来,任它挣扎怒吼,哪里能够得脱,不一刻便烧尽肉身,神魂被火灵吸噬殆尽。
毛犼稍有灵识,一看同伴惨死,怪叫一声翻身往檐角钻逃。
“哪里逃。”明钦冷笑一声,灵力牵引处,长剑振鸣一声,好似流星划空追击而去。长剑抟成一团红光,随风变化间,倏时展动成一只浴火徊飞的朱雀,迎空扑击恰似苍鹰搏兔一般,毛犼如何能够抵挡,斗不数合,毛犼便渐渐委顿起来,终于在一阵烈焰缠裹中消失无迹。
“夫人,你没事吧?”
明钦打量着形容狼狈的樊小鸾,心头顾虑重重。如果她经此大变,一蹶不振,那他这一番所为可就白费力气了。
降伏妖兽虽是马骨灵体交托的事情,明钦审时度势觉得还是帮樊小鸾一把比较好,一来她是教主的夫人,掌握大权名正言顺,二来掌控着焚琴、煮鹤坛等势力,和宝铎关系密切,将来重振天女门可以引重。不过她身边阮文炳、曾曼卿之流位高权重,若是无所损伤,等到稳住局面,自己可就没什么份量了。是以蔡汉英要假手妖兽除掉几人,明钦并不急于解救。
“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壮士高名上姓,小鸾来日必有重谢。”
樊小鸾死里逃生,哪里顾得上对明钦刨根问底,当下只是千恩万谢来安他之心。
“明钦公子是成公的好友,成公测知夫人有难,特地派我俩前来相助的。”
络秀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千金马骨虽然是失之交臂,但若能攀上樊小鸾的关系成凌崖的境遇想必会好上许多。
“成公有心了。”
成凌崖神通广大,纵然被万物生禁锢了修为,命理之术仍是不可小觑。樊小鸾信以为真,连忙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蔡汉英勾连东、南两士师意图谋反,他谋害曾士师、阮总管,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明公子务必小心在意。”
樊小鸾虽然见识了明钦连杀四大妖兽,神乎其技,但蔡汉英毕竟人多势众,能否安保无虞还是未知之数。
“夫人放心。在下神剑在手,定然保护夫人周全。”
明钦故意点出神剑的字眼,雀脊剑今夜大发神威,将精悍绝伦的四大妖兽尽皆焚杀,众兵卫自是大受震动。就见他长剑斜指,阵列的兵士立时惊骇莫名,面如土色,脚步不听使唤的向后退却。
“蔡汉英,你率众谋逆,还不上前领死。夫人有令,首犯必诛,胁从勿论,尔等还不放下器械?”
蔡汉英见兵卫都有迟疑之色,慌忙叫道:“快,乱铳齐发,立杀无赦。”
“死——”
生死俄顷之际,明钦怎不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这个‘死’字用金刚法相厉喝出来,携着一种震慑神魂的力量。众兵卫不识得个中奥妙,这一声的威慑立时压过了蔡汉英的军令,动作出现了稍许的迟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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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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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脊剑虽然只有二尺五寸,贯注灵力之后散发出数丈红光,翩翩如飞鸟之形,舞动起来好像一条生满钩棘的长鞭,逼人处正如摧枯拉朽一般。 hp://
明钦使一招‘秋风落叶’,剑刃隐隐幻化出一只张爪舞牙的火雀,流火飞窜,带着尖锐的厉啸。
耳听得一片惊呼惨叫之声,众兵卫恰似云卷风残,当者立靡。蔡汉英跌足长叹,心知事不可为,兼之各路使者齐集圣公府,北方士师率领大小头领攻了进来,蔡、连两个弃了兵卒,各施身法逃命而去。
众头领在寝宫中发现了万物生的尸首,察觉到事态严重,又听到后殿传来打斗之声,纷纷赶了过来。岳、蒋两位士师一见场上形势大变,蔡汉英不见踪影,顿时相顾变色就想拔足开溜。
“岳邦锐,蒋师智,你俩该当何罪?”樊小鸾对两人恨之入骨,连忙出声喝住。
北方士师沈从龙也是教中老人,素有威望,一边示意手下拦截,一边恭谨询问道:“敢问夫人,两位士师究竟有何过犯?”
樊小鸾咬牙切齿的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贼,趁着圣公寿元衰竭之时,勾结蔡汉英、连憬玉闯府谋逆,不但杀害了曾士师、阮总管和吕佐使,还欲发掘千金马骨,倾覆本教。”
此言一出,大小头领立时群情哗然,议论纷纷。脾气差的便大声咒骂起来,中有和几人一向不甚和睦的便趁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樊小鸾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凄凄惨惨的道:“圣公归天,举教哀痛。本夫人天性怯懦,不能任事。沈公身为北方士师,德高望重,向来被圣公和我倚为臂助,在这危机存亡的关头,只有你能够震慑宵小,稳定局面了。”
“夫人过奖了。”沈从龙受宠若惊,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百般谦逊的道:“承蒙夫人看重,为了护卫本教百年基业,老夫虽然才微德薄,必当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蔡汉英一党一败涂地,岳邦锐和蒋师智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自投罗网,大小头领一起努力,不片刻便尽数拘絷起来。沈从龙和另外几名佐使组成议事会,一面宣布蔡汉英等人为叛逆,号令全教搜捕他们的余党,一面处理万物生的后事,核定日期,发丧举哀。
樊小鸾痛定思痛,迅速抽调焚琴、煮鹤两坛的年轻弟子入卫圣公府,又延请成凌崖等一些久被排摈的长老入府问策,从而收揽人望。权势交接正不知有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
明钦得空回到黛碧如的别院,推门只见一个荆钗布裙的女郎拿着一把秕谷蹲在院中喂鸡,小鸡都是孵化不久,毛绒绒的甚是可爱。
女郎秀发披垂,看起来兴致很高,只见她颜如初雪,不施脂粉,却不是黛碧如是谁?
“黛神君?”明钦莫名其妙,讶然道:“你这一晚上到哪里去了?”
黛碧如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还正想问你呢,说好了帮我护法呢?你倒好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明钦拍着额头道:“昨晚我听到异响,以为有人要害你,又在密室里看不到你,只道你让人劫走了,所以一直在找你呀。”
黛碧如看到明钦大惑不解的样子,忍不住扶着腰肢咯咯娇笑起来,原来她早知道密室下面的甬道通往四面八方,便由明转暗,先行躲进甬道中的暗角,络秀掩近了刺探消息,及明钦听到响动追了出去,黛碧如都有所察觉,不过当时她正调息袪毒,顾不得出言说明。
“你没事就好了。”
明钦听了这一段缘故,也暗觉好笑。好在有惊无险,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两人回到屋里坐定,明钦又把圣公府的变故说了一遍,询问黛碧如的意思。
“万物生既然死了,神教想必还要扰乱一些日子。短时间内只怕没人顾得上苏将军。稍时我找力士问一问,最好先给苏将军安排一个稳便的所在。”
黛碧如话音微顿,沉吟道:“另外,千金马骨的神异我也略有所知,这物落到了你的手里,即便樊小鸾、成凌崖之流暂时无力攘夺,你若想离开神光教恐怕就难了。”
明钦微微点头,黛碧如眼光精准,说得半点不差。他即便不谙习派别争斗,也察觉到神光教内部权势倾轧很厉害。这一晚蔡汉英和东、南两士师一败涂地,樊小鸾失了曾曼卿、阮文炳的羽翼也是元气大伤,所以急忙接纳成凌崖来平衡沈从龙的大权独揽。他现在对樊、成两人有些用处,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千金马骨终究是个祸乱之源。
“暗箭伤你那人可有些眉目?”
黛碧如苦笑摇头,“教中忌视我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万物生突然去世,情形又有所变化。那人或许就此蛰伏不出也说不定。我先去见见力士,看看能不能把苏将军接过来。”
黛碧如这般落力,明钦自是求之不得。他对苏湛威的安危很是关心,虽然黛碧如大病初愈,处境也不是太好,但她在弥罗神光坐到神君的位置,可不是泛泛之辈,畏首畏尾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明钦有心要和黛碧如一起过去,又担心引起力士的怀疑,事情反而不好办。黛碧如略事装扮,隐藏起招人眼目的金色秀发,坦然不疑的出了门。
明钦空闲下来,便整理一下身上的经书、法宝,观摩起盛装千金马骨的樗木匣子。他心有专注,也不觉得困饿,一直等到后晌,庭外忽尔传来敲门之声。
明钦干净利落的包好木匣,飞身跃到门口,听了听动静,心有疑虑的开了门。
门外站了几个衣裳绣有神光标记的女郎,一个个青春靓丽,容貌标致,却不见黛碧如的踪影。
“几位……有何贵干?”明钦大感惊奇,莫不是黛碧如此行出了意外?
“卑职邹如燕见过明钦明公子。”
为首的女郎三十上下,脸容白净,却是先前派往天女门传令的邹特使。明钦当时失陷在铁萼寒狱中对她倒不甚熟悉。
邹如燕身边还跟着一个芝兰芳草般的清美女郎,则是天女门的代掌门陈庭芝。
陈庭芝对明钦的遭际很感惊奇,她们在海船上得了神光教的援手从西河天兵的围困下逃脱出来。因为损兵折将、办事不利,邹如燕和宝铎一上岛就被褫夺职务监管了起来。天女门的弟子更是形同囚禁,无人过问。
谁知今天早上却有了转机,教主夫人樊小鸾亲自召见了邹如燕和陈庭芝。一则整肃焚琴、煮鹤两坛的势力,二来询问明钦的来历。
樊小鸾得知明钦是天女门的弟子,对陈庭芝顿时另眼看待。至于宝铎则因为在万物生身边争宠,和樊小鸾颇有嫌隙,地位是一落千丈。
第280章 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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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为本教勘平逆乱,劳苦功高。 ..夫人得知公子尚无住所,特地赐下一所府宅,命卑职前来相请。”邹如燕施了一礼,道明来意。
“岂敢。在下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请尊使进屋小坐。”
明钦面上声色不动,心底却犯起思量。看这阵势,樊小鸾必已将他的来路调查清楚,这是要用良田美宅加以羁縻了。
邹如燕告罪道:“恕卑职有严命在身,不敢有所延误。车驾就在外面,公子请。”
“也好。”
明钦知道这些人实际都负有监视他的任务,只好顺水推舟跟着离了别院。
邹如燕此来准备了两驾仙车,都停在巷子外面的街心。在仙车上明钦和邹如燕略作交谈,得知这所府宅原来是东方士师曾曼卿的,曾曼卿是神教的显贵,府宅营建的罕有伦比。昨晚他一命呜呼后继无人,樊小鸾便拿来做个顺水人情。
东王府距离黛碧如的别院没有多远,兼之有仙车代步,行了约摸顿饭功夫,转入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全岛戒严,这条街又是东王府的所在地,曾曼卿则是罹难的关键人物,是以大街上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仙车缓缓停定,便有邹如燕的随员快步打开车门,明钦几人分头下来,只见这东王府修建的确实威严雄阔,门前摆着两只一丈多高的白玉狮子,朱红色的大门钉头锃亮,围墙十分高峻,着实有庭院深深,侯门似海的意味,隔过院墙颇能窥见府中的连云甲宅,栉比鳞次,一鳞半爪都显得富贵逼人。
府门上的匾额已经提早取了下来,邹如燕凑到明钦身边笑道:“事起仓猝,卑职还没来得及更换匾额,公子若有合意的匾文,我让属下尽快去做。”
“容我想一想。”明钦漫应一声,不置可否。
推开府门,面前的景象让人大感意外。庭院中站满了青衿翠袖的妙龄少女,足有千百之众,一干腰挎短刀、身披玄氅的女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遍布在廊檐下,整座府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见过邹特使。”
这些衣裳绣有神光标记的女弟子大概都是邹如燕派来清扫府宅的,望见诸人进来连忙躬身行礼,模样甚是恭谨。
“免了。”邹如燕摆摆手,望着众人朗声道:“这位明公子就是东王府的新主人,尔等可要小心侍侯好了,若有半点差错,本使也救不了你们。”
东王府易主只不过是神光教势力消长的一个小小缩影,一大早便有焚琴坛的弟子冲了进来,将曾曼卿身边颇有勇力的护院抽调出去,只留下一些丫鬟仆妇,这些人被赶到中庭等到数个时辰,一整天滴水未进,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哪个敢说什么闲言碎语。
邹如燕虚声震慑了一番,见众人一个个俯首贴耳,满意的笑道:“请明公子训话。”
明钦微微苦笑,这种时候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话好讲,“邹特使,我想随处游览一下,你让大家都散了吧。”
“是。”邹如燕招手唤过一个头目,密授机宜道:“将这些人都监回下处,没有我和公子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否则以叛教论处。”
那人答应了一声,请示道:“回禀特使,曾士师的妃妾们怎么处置?”
邹如燕沉吟不语,曾曼卿宠幸的妃妾总有数十人之多,这些人里面难保没有掌握神教秘辛的,遣散了固然不妥,杀掉又失之严酷。
“暂且监下,等我禀告过夫人再做定夺吧。”
…………
东王府建造的美仑美奂,园林池榭,皆有清致。比起圣公府的穷奢极欲,别有一番意趣。
可惜明钦却没有什么兴致细心领略,他这里看起来是高门广第,让人艳羡。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在邹如燕的严密监视之下,这段时间,樊小鸾忙着合纵连横,攫取权力,对于千金马骨一时顾不上罢了。
在府中一住数日,百无聊赖之余倒发现了一个好去处,曾曼卿在花园中建造了一座湖心居,四面环水,烟波浩渺,是个觅幽养静的好所在。
当日长逝从千佛洞买到一部分祖龙法藏,曾曼卿喜欢附庸风雅,乘机劫留了不少,都存放在湖心居中。
明钦晚上就躲在湖心居观览道经,白天坐在亭台上钓鱼,全然一副不问世事的态度。
这一天,明钦坐在小亭的台阶上怀揣着钓竿假寐,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湖边的石道上传了过来,明钦心头奇怪,却没有睁开眼睛。这几天府中上下风平浪静,明钦也安分守己,借以打消樊小鸾的疑心。
邹如燕不管暗地里背负什么使命,至少表面上毕恭毕敬,府上有什么枝节变易都亲身请示,直到明钦对她授以全权这两天走动的才少一些。
一行人走到近处,忽然响起一片惊呼,接着便是‘卟通’落水之声,岸边顿时乱作一团。
湖心居离岸边不过十余丈的距离,以明钦的修为一抬脚都能迈过去,眼见要闹出人命来,他可就坐不住了。
明钦运转起‘生息术’来,整个身躯顿时轻盈如燕,就像一只随风飘举的纸鸢,说不出的潇洒如意。眨眼间抢到近处,钓竿往水底一探缠住那人的腰肢,脚尖在水波上轻轻一点,大鸟般掠到岸上。
他这一起一落毫无沾滞,随手在水中救起一个人,恰似探囊取物一般轻易。
“公子——”
岸上是一群焚琴坛的高第,押解着十多个锦衣绣裳的女郎,不知送往何处。
走到湖边的时候,忽尔一个女郎发起狂来跳湖寻死,府卫顿时惊慌失措起来,阻拦不住也就罢了,竟然不知道下水救援。
明钦进府的时候虽然和阖府上下有过一面之缘,但他深居简出,几乎没在人前露过面。几天过去,府卫发觉他无甚威严,便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明钦从天而降,举重若轻的把人从水中捞起,府卫才如醉初醒,连忙恭身见礼。
“甄儿——”
绣衣女郎回过神来,也纷纷拜伏于地,有的关心落水女子的生死,赶忙冲上去救治。
“谁是头领,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钦匆匆一瞥知道落水女子没有性命之忧,但东王府名义上是他的府第,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怎么能不恼火。
“焚琴坛什卫钟阿翠参见公子。”
众府卫面面相觑,一个年长些的妇人越众而出,硬着头皮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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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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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 ..”钟阿翠低眉顺眼的道:“教中要给东王举行葬礼,特命小人带领几位夫人到圣公府观礼。”
神光教正式的称谓是十方士师,不过这几人权势彪炳,也有王侯这种不成文的叫法。
“那么然后呢?”
明钦眉心微紧,如果只是观礼的话,何至于有人要投湖自尽呢?
钟阿翠脸容微僵,不尴不尬地笑道:“教中有几位士师、渠帅仰慕几位夫人的品貌,顾念她们在东王去后,无所依傍,境遇凄惨,是以有心收容。甄儿夫人实在是曲解别人的好意,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曾曼卿姬妾众多,其中才貌特出,倾倒一时的大有人在,他在位的时候别人尽管垂涎三尺还不敢有非分之想,如今是树倒猢狲散,便有人蠢蠢欲动起来。
几个妃姬围上前百般施救,那甄儿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污水醒转过来,明钦见这女子玉骨冰肌,眉目秀妍,果是生得美丽。他虽然入主东王府,曾曼卿的姬妾可没有照单全收的道理,况且他一心想离开光明海,本也不愿和神光教的人多所沾染。
见明钦露出迟疑低徊之色,钟阿翠加油添酱的道:“东王英年早逝,依照惯例他的姬妾本就应该分赐众头领,这里面有士师、渠帅,又有佐使、协理,公子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玉成其事。”
明钦冷淡一笑,摆手道:“别人也便罢了,这个甄儿已经死过一回了,本公子怎好坐视不理。”
钟阿翠呵呵笑道:“女人寻死觅活的当得了什么真,公子啊,这个甄儿可是北方士师沈王亲口要去的,实在不好得罪呀。”
沈王就是现今主持大局的沈从龙,十方士师以东方、上方、直方位次最高,直方士师由卫戍全岛的渠帅蔡汉英兼任,东方士师曾曼卿、上方士师岳邦锐,一个丧命一个拘絷,南方士师蒋师智是岳、蔡同党,西方士师卓力同名声很差,不孚人望,其他几位士师则不在岛内,位次也在沈从龙之下,所以沈从龙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大权独揽。
曾曼卿在教中平步青云,得到万物生数次超擢,位极人臣,得意忘形之下在教中树敌甚多。他活着的时候沈从龙曲意逢迎,如履薄冰。甄儿是曾曼卿身边最得宠的姬妾,沈从龙要她过去自然存了些羞辱报复的心思。
明钦听出钟阿翠话中有要胁的意思,面孔微沉,顿时变了颜色,“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未经我的准许,竟敢从我府里往外送人。东王是教中勋杰,他的姬妾如同我的姐妹,谁想把她们要了去,需得三媒六聘登门求娶,本公子正备好嫁妆等着呢?”
众人目瞪口呆,谁都料不到明钦忽然说出这番话来,那些个东王宠姬个个面露喜色,一副衷心感激的样子。
钟阿翠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黧黑的脸孔一时转作紫色,冷笑道:“小人不过是按照教中的规矩办事,怎么敢开罪贵公子呢?公子你年轻气盛,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何必为她几分颜色拂逆教中大员,自毁前程呢?”她只道明钦看中了甄儿等女容貌妍美,动了金屋藏娇的念头。
“放肆。”明钦大怒道:“来人。把这刁奴给我绑起来,我倒要看看姓沈的给了你多少好处。”
樊小鸾本是一个极有野心的女人,虽然没能拿到千金马骨,计划受挫,但也一举扳倒了蔡、岳一派的势力,差可弥补。现在沈从龙水涨船高,樊小鸾当然不愿坐以待毙,成为他手中的提线木偶,援引成凌崖入府议事便可见一斑。
这事既然有沈从龙参与其中,正可借机打消他的威望,樊、成两人想必也乐见其成。明钦不怕事情闹大,反而可以增加他在樊、成结盟中的份量。
焚琴女卫面面相觑,明钦和钟阿翠一个是官,一个是管,虽说是‘不怕官,只怕管’,但也有‘官大一级压死人’,夹在中间显得无所适从。
钟阿翠见明钦动了真怒,察觉到事态严重,暗一咬牙,‘卟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委屈的道:“小人完全是一面好心,不知公子为何有这么大的误会,小人愚钝辞不达意,万望公子恕罪。”
她原想服个软蒙混过去,哪知明钦较起真儿来,分毫都不肯放松。
“去,把邹特使给我叫来,本公子这里还等着呢?”
明钦指使一个女卫前去传唤邹如燕,对于屈膝告饶的钟阿翠全然视而不见,走到一边观看甄儿的状况。
“你没事吧。”
“多谢公子搭救。”
甄儿怯怯地望了明钦一眼,她浑身湿漉漉的水迹未干,眼眸中透着一股子水润,好像一开口珠泪便要簌簌掉落似的。
一个秀气英拔的女郎偎着甄儿低声劝慰,她和甄儿关系亲密,小字凌波。扭头打量了明钦一眼,欲言又止的道:“公子,其实我们都是千灵卫的人,倘若公子不愿让我们留在府中,希望你能格外开恩,把我们遣返到千灵卫去。”
“千灵卫是个什么地方?”明钦心中一奇。
女郎轻柔一叹,含糊说道:“公子想必知道天界有八部天龙,千灵卫便是圣公师法乾闼婆部创立的一个建制。”
诗说,‘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所以从前的行伍间是排斥妇女的,为了战斗的需要往往采取男女隔离的办法,但是对于军中的主官例有所优抚。乾闼婆部便是应此需要而产生的,俗说是天帝的乐师,其实便是挑选一些能歌擅舞、年轻貌美的男女侍侯饮宴。燕歌行诗,‘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是其写照。
千灵卫便依此法从三十六方中挑选合乎意度的弟子,曾曼卿当时主持其事,便将一部分看入眼的调拔到东王府听用,甄儿和凌波便是最得宠的两个。此举在神教引起很大的非议,本来大小头领都喜欢从千灵卫中挑选姬妾,曾曼卿私下霸占了最出色的一部分,自然让人不快。好不容易盼到曾曼卿毙命,许多头领都食指大动,争着来分上一杯羹了。
凌波对千灵卫的状况不知根底,以为回到千灵卫中能够获得一些自繇,不会再成为权贵的禁*脔。
说话间,邹如燕领着一队女卫步履匆匆的赶了来,她走到钟阿翠身前左右开弓,不由分说的在她脸上甩了几个耳光,见明钦面带冷笑,赶忙上前告罪:“卑职不知下人如此狂诞,竟然烦扰公子亲自过问,真是罪该万死。”
明钦冷冷一哂,悠然道:“夫人下令把这所宅子赐给我,不知道这宅子里的东西与我是什么关系?”
“公子说笑了。”邹如燕道:“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公子的私产,夫人金口玉言,神教上下无不遵从。一些小人言行狂悖,公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好。”明钦拊掌道:“既然邹特使如此说,今天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宅子既然是夫人赐与我的,本公子不敢玩忽职守。倘若有人敢于不听我的命令,我便只好将他逐出府门了。”
邹如燕怔了一怔,点头道:“是,是。我这些焚琴女卫都惟公子号令是从,若有哪个敢抗命不遵,公子尽管处置。”
“这个钟阿翠和她手下女卫吃里扒外,盗卖我的府眷,该当如何?”明钦步步紧逼,丝毫不让。
“但请公子示下。”邹如燕拱手肃立,神色不变。她向来态度谦和,好像没什么能为,关键时候倒能雷厉风行,让人不敢小觑。
“本公子不熟悉教令,只好按家规处置。”明钦横眉冷眼的道:“念在她是初犯,与我打四十脊杖,逐出府门吧。这几个女卫不听号令,也请另谋高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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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断粮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2章 断粮 明钦重责了钟阿翠等人,本以为她一到沈从龙跟前搬弄是非,定会招致一波兴师问罪。谁知等了两天,阖府上下竟然相安无事,一场风波倒像消弥于无形似的。
甄儿和凌波两女则留在湖心居照顾明钦的起居,这一场震怒些许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明钦便来个将计就计,宁愿旁人看作是争风吃醋。
从前白乐天颇蓄姬妾,洋洋得意的说,‘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这两句话来形容甄儿和凌波却也是恰如其分,两个女郎能歌擅舞,多才与艺,相处之下着实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一天,三人正躲在湖心居谈些诗艺,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房门上扣了两记,恭身道:“启禀公子,卑职有要事相告。”
“进来。”
明钦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便有凌波快步上前打开了门户。他靠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气,甄儿穿了一袭月白色的纱裙,坐在对面的书案旁边,一手支着下巴,心不在焉的翻着书。
来人是一个衣着清整的年轻女子,明钦认得她是邹如燕的副使万如春,自从责打过钟阿翠之后,邹如燕大概觉得很伤颜面,这两天总算不在眼前晃悠了。
“公子,卑职今天派人到圣库领取粮米,回来报我说,那边的管事以为东王谢逝,他的俸禄已经中止了,而公子又不在教内任职,因此不肯发放。”
明钦闻言笑了起来,心知这必是有人授意,存心刁难,神教的大小头领每月都有粮米若干,猪肉若干,鸡蛋若干,白糖若干,大豆若干,按职份各有差等,成为规制。东王府仆从数千,配额自然是很大的。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倘若阖府上下都没有饭吃,他这个逍遥府主可就坐不下去了。
“邹特使怎么说?”
“特使被召回圣公府料理丧事,卑职未便和她联络。”
明钦穿戴起来,随口问道:“府中的粮米还能支持几天?”
万如春答道:“阖府上下数千口男女,日常花费不赀,粮房只剩数十石米,只怕支持不了三五日。”
明钦来回踱了两步,笑吟吟的道:“邹特使既然将府上的事务交给副使打理,想必是知人善任。本公子不熟悉教中的规制,还望副使能从旁扶助,多多指教。”
“不敢。”万如春为难的道:“卑职自当尽心竭力,可是圣库坚持不予,卑职人微言轻,实在莫可奈何?”
明钦不悦的道:“人微言轻?那我要你何用呀。”
万如春暗自腹诽,心说这事都是你开罪了沈北王招来的。邹如燕都知机的溜回圣公府躲避,我能有什么办法。
“公子若能请夫人下一道指令,想必圣库不敢不依从。”
明钦不置可否,摆手道:“你下去吧。这事你要守口如瓶,如若让本公子听到半点风声,我可惟你是问。”
“卑职不敢。”副使见他态度严厉,连忙小心应是。
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往大了说却足以致人死命,阖府上下几千口人,若是知道粮米难继,到时必然人心思变,会否有人铤而走险就难以逆料。虽说他可以找樊小鸾下一道指令,圣库的管事若是延宕起来,拖个十天半月,他这里非闹出乱子不可。
“公子,今天的餐饭是不是酌量减损一些?”副使迟疑着问了一句。
“不可。”
明钦心头苦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减损饭量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加重他人的疑虑,使得流言斐语得隙而入。
“一切照常供给,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这事本公子自有主张。”
“是。”副使深知事态严重,见明钦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
…………
等到副使躬身退了出去,明钦才叹了口气,走近窗前的瑶琴,随手拨弄了数响,感慨道:“子畏于匡,菜色陈蔡,贤者固若此乎?”
甄儿和凌波面面相觑,神情大是惴惴不安。甄儿默然不语的拔下头钗,褪去钏镯,强笑道:“公子不必忧急,甄儿和姐妹们颇有一些金玉珠翠,拿到市集上变卖一些,也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凌波闻言也有样学样,把翠玉明珰都解脱下来。其实在明钦到来之前,邹如燕便带领焚琴女卫把东王府查抄了一遍,所有金玉宝器都载往圣公府去了,两女因为是曾曼卿的宠姬,将来还不知落到哪位大头领的府中,邹如燕不想过份得罪,才没有下令女卫搜身,是以保留下这么几件。
明钦见两女一副凄凄恻恻的样子,摇头笑道:“何至于此。我只是笑这些人蝇营狗苟,自以为得计。难道本公子就没有生财之道吗?”
说着走到书案前面,取出一张宣纸平展开来,想了想道:“你俩谁会作画?”
两女听的一头雾水,凌波接口道:“甄儿自是丹青妙手,可是圣库不肯发粮,分明是沈北王怨恨公子坏了他的主意,公子莫非想作几幅字画去卖不成?”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明钦微微失笑,听说万物生虽然喜欢附庸风雅,却极端憎恶才智卓绝的人,想在祟明岛出卖字画,倒不如等着饿死来得省事。
“甄儿既然有此手段,我就不献丑了。我这里有个主意,你帮我画出来。”
“但凭公子吩咐。”
两女皆是冰雪聪明,有心要看明钦是何主意,便不再深究细问,三人围着书桌忙了一个多时辰,明钦才沾去字画上的墨迹卷了起来,匆匆道:“我要到圣公府面见夫人,你俩最好不要随意走动,焚琴卫阳奉阴违,关键时候未必靠得住。”
“甄儿(凌波)理会得。”
两女送明钦走出湖心居,眼波中惝恍迷离,很有几分忧郁和不舍。
“回去吧。”
明钦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女子年纪不大,涉世未深,待人接物有一种诚挚的态度极易让人生出好感。
“是。”
甄儿轻轻答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凌波愣了一下,又默默的跟了上去。湖心居外面有一座凉亭,亭边有一条铁索桥通往湖边。桥板单薄,不甚好走。
“不用送了。”
明钦往桥上一站,铁索便有些来回晃荡。若是两女送过桥去,回来的时候可让人不太放心。
甄儿嗯了一声,娇唇微抿,晶莹的眼眸深深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明钦转身走了两步,甄儿忧怨的神色总是在心头挥之不去,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甄儿和凌波纤手相握站在桥畔不肯离去,忖思道:“沈从龙贼心不死,若是察知我不在府中,遣人过来强取豪夺,无论焚琴卫肯不肯用命,万一遮挡不住,岂不是害了她们。”
心头有了这一番计较,便要防患于未然。明钦走到桥头,探手抓起桥上的铁索,灵力贯注之间,掌心好像飞窜出一道火蛇,幽寒的铁索立时寸寸崩断纷纷沉没到湖水中。
明钦拍了拍手,又驱动神念将‘雷武瓮金椎’招了出来隐没到湖底,这金椎本就是妖灵所化,颇有灵识,上面又附着他一缕神念,若在湖中掀些风浪对付一些虾兵蟹将那是足够了。
第283章 吊丧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3章 吊丧 一切布置停当,明钦让万如春备了一驾仙车,直奔圣公府而去。
万物生雄踞教主之位多年,神光教的势力可以说是他一手发展壮大的,但是他为人过于雄力自视,刚愎自用,对待教中头领如同仆役小厮一般,惟是精通权谋之术,往往能够借力打力,使得全教上下畏之如虎。
尽管教中首领对于万物生的所作所为有诸多不满,对他的丧礼却不敢草率敷衍。古来有为尊者讳的说法,倒不是那尊者所为无可訾议,很大程度是由于继任者利益共通的缘故,所谓一损俱损,一辱俱辱,纵然对那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既然绑缚在同一驾战车上,谁还能不爱惜自家性命呢?
利益的争斗有时候是无甚是非可说的,蔡汉英、岳邦锐逼宫失败,那就是大逆不道,反之,曾曼卿、阮文炳虽然无甚德行可称,因为樊小鸾主持教务的缘故,却能够风光大葬,极尽哀容。
至于万物生的后事则仿效肉身佛的方法在圣公府西偏建造一座祠堂供人祭拜。
明钦来到圣公府的时候,一众头领刚刚参加过曾曼卿几个的葬礼,将骨灰放到七宝塔供俸。七宝也是佛家的说法,指的是金、银、琉璃之类,据说这塔便是用七宝铸成,五光十色,照耀十里。
明钦走下仙车,刚好撞见一群头领从府里出来,为首的那人身形矮胖,顾盼自雄,正是北方士师沈从龙。
“哟,这不是明公子吗?听说夫人新近把曾东王的府宅送了给你,又有数不尽的佳人舞姬作伴,富贵尊荣享用不尽,怎么有暇到圣公府来了。”
沈从龙对明钦怀恨在心,见了面当然没有好言语,这话一出,身边的头领便跟着凑趣、一起大声哄笑起来。
“明公子少年新贵,道法深湛,那是很可钦佩的,只是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俗话说,‘色是刮骨钢刀’,公子还是多保重贵体,才好为夫人效力呢?”
“放肆——”
明钦一眼瞅见邹如燕远远地从府里走出,心念微转,疾色厉色的道:“沈北王,你是教中长老,德高望重,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词侮慢,轻亵圣夫人,你该当何罪?”
沈从龙愣了一愣,料不到明钦竟然直言数落,半点不留情面。稍一回思,发觉方才的言语扯上樊小鸾是有些不妥,一时涨红了面皮,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众头领见两人针锋相对起来,不由住了笑声,一个个心怀鬼胎,袖手旁观。
“明公子,你来得正好。夫人正有要事着你去办呢。”
邹如燕对两人的纠葛心知肚明,沈从龙在教中位次极高、党羽众多,樊小鸾都让他三分,自然不能撕破面皮,明钦则是成凌崖的忘年之交,又掌握着‘千金马骨’,一样不能得罪。邹如燕只好硬着头皮装糊涂,拱手道:“沈北王教务繁忙,卑职就不搅扰了。”说完也不管沈从龙黑着脸满心不快,扯住明钦的手臂转身就走。
明钦乐得顺水推舟,一言不发的走开一箭之地,才嘿然笑道:“多谢邹特使为我解围。”
邹如燕愁眉不展的道:“沈北王是教中长老,夫人都甚是倚仗,公子何必总跟他过不去。若是闹出事来,岂不是让夫人难办?”
“特使此言差矣。”明钦呵呵笑道:“小可行事向来是息事宁人、与人为善,无奈有人三番四次触我霉头,我总不能事事避让吧。”
邹如燕苦笑摇头,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既然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早晚要见个高低。
“圣公扣发粮米的事,我已经禀告过夫人了,并且派了女卫拿着夫人的指令前去敦促。这事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夫人说,圣公府积蓄甚多,足够你府上用度,倘若圣库借故迁延,我圣公府可以先行支取粮米给你。”
“多谢夫人通融。”
明钦暗道厉害,樊小鸾能够在神光教如鱼得水,果然有些手段。这样一周转不但哪边都不得罪,还能施恩于他,赚个人情。
“不过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夫人商谈。”
邹如燕轻哦一声,讶然道:“什么事情竟然比府中断粮还要打紧?”
明钦含笑不语,两人举步往樊小鸾的居处行去,刚转过一道回廊,石道上冲出一个风姿娟秀的女郎截住去路。
“明师弟,我有事找你。”
“二师姐。”
明钦一看是天女门的代掌门陈庭芝,心头略感疑惑。他不想让樊小鸾抓住软肋,和天女门的人向来是不即不离。陈庭芝很受樊小鸾青睐,拔擢在身边听用,应该无甚麻烦才对。
“邹姐姐,我和明师弟有些私事要谈,请你行个方便。”
陈庭芝性情沉静,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这会儿焦虑之色溢于言表,想必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
“陈掌门无须客气。”邹如燕道:“我先去和夫人通报。你俩缓缓过来便是。”
明钦见邹如燕快步走远,回廊间清静冷落,别无人迹,好奇的道:“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庭芝柔唇微启,禁不住泪眼朦胧,断断续续的道:“夫人得知穆穆是玉京穆家的人,想借机和穆家攀上关系,要把她许配给二公子万岱青呢?”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明钦微微失笑,安慰她道:“现在万物生刚死不久,就算万岱青要娶妻也不会急于一时,你不喜欢这门亲事,咱们慢慢想办法推掉了便是。”
陈庭芝和穆穆是打小的姐妹,感情可谓亲厚,便是天女门遭逢大变,陈庭芝被同门目为叛逆,穆穆也一度满怀信任的陪伴在身边。如果穆穆被逼嫁人,对她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陈庭芝抽抽搭搭的道:“师弟有所不知。这个万岱青身患狂疾,发起病来暴虐异常,他的前妻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若是穆穆嫁了给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原来是这样。”
明钦眉头大皱,万岱青既然恶劣到这种地步,这门亲事就太祸害人家了。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明钦拍了拍额头反问道:“那你想怎么解决?”
陈庭芝急道:“我就是没有主意才来找你呀。明师弟,现在只有你能够帮我们了。”
“好,这事我记下了。”
明钦看陈庭芝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怜意大起。穆穆又是穆清绝的侄女,如若见死不救,日后怎么好相见。
“你打算怎么设法呢?”
陈庭芝听明钦答应下来,不觉心头稍宽,揩了揩眼角的珠泪一脸殷切的望着他。
明钦觑的近处没人,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如这样,咱们找个机会把万岱青阉了,让他做不了男人,如此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陈庭芝脸颊泛红,嘴巴惊的合不拢来,半晌才咬牙道:“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过这事一定得干净利落,万一泄露了出去,咱们只怕性命难保。”
明钦暗觉好笑,故作严肃的道:“那就看师姐你刀法如何了。”
“怎么?”陈庭芝羞不可抑,手足无措的道:“这事怎么能让我来做,师弟……你害我。”
明钦见她嗔恼的背过身去,纤柔的腰肢不盈一握,不由心头一荡,伸手在陈庭芝腰身的抚了一下,轻咳道:“师姐,我得去见樊小鸾了,这事咱们改天再说。”
陈庭芝娇躯微微一僵,心头升起一丝异样,飞快的瞥了明钦一眼,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
陈庭芝在圣公府任事,对府内的地形已经颇为熟悉,她将明钦送到樊小鸾的寝宫外面,远远看到邹如燕在门口迎候,才依依不舍的返身离去。
万物生一死,他的寝宫倒成了头领议事的地方,樊小鸾颇有自危之心,不愿住在那么空旷的宫室,便搬进一所较小的殿阁。
樊小鸾调查过明钦的来历,知道他在神光教无甚根基,是个可以一用的人物。所以对他极尽礼遇,除了千金马骨和救命之恩外,未始没有一二收为己用的意思。
“明公子,一别数日,本夫人忙于圣公的后事,怠慢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樊小鸾坐在正殿中央的软椅上,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娥眉淡扫,一袭素裳,气色瞧起来相当不错。
“岂敢。”明钦和颜悦色的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为夫人吊丧的。”
樊小鸾怔了一怔,点头道:“公子有心了。圣公已经入敛多时,祠堂也在修建之中,公子若要吊丧的话,我让如燕引着你过去。”
明钦摇头道:“夫人错了。我和圣公非亲非故,宣父有言,‘非其鬼而祭之,是为谄媚’。小可不才也不愿为。我是来为夫人你吊丧的。”
樊小鸾明白过来,顿时气填胸臆,红赤着面孔勃然大怒,霍然站了起来指着明钦身躯微颤,“你……大胆。你竟敢诅咒本夫人命不久长。”
明钦神色不变,淡然道:“夫人的处境又何须区区饶舌呢?”
樊小鸾冷静下来,忿忿然坐了回去,“公子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本夫人翻脸无情。”
“夫人息怒。”明钦笑道:“前日,蔡汉英、岳邦锐等人闯府谋逆,假使不是小可适逢其会,敢问夫人结果又当如何?”
第284章 改制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4章 改制 这一问可击中了樊小鸾的软肋,那天晚上若不是明钦突然出现,她定然和曾曼卿三人一道横死在妖兽的爪牙之下了。
而且有妖兽这个挡箭牌,蔡、岳等人可以洗脱谋弑的嫌疑,顺理成章的接掌神教,让他们死个不明不白。
樊小鸾心头不快,闷声闷气的道:“公子的救命之恩,本夫人一直是记在心里的。”
“这是夫人吉人天相,命不该绝,小可岂敢居功呢?”
明钦拱手逊谢,话锋一转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救人须救彻’。圣公一去,教主之位悬而未决,蔡、连两人又未遭罗网,这必是有党羽从中包庇。是以夫人还未能高枕无忧呢?”
“公子所言极是。”
樊小鸾听明钦说的入理,并不是夸夸其谈之辈,脸色慢慢温和下来,颔首道:“本夫人深居简出,见识短浅,还望公子指点迷津。”
“不敢。”明钦轻叹道:“我听说圣公独断专行,虽然为神教建有殊勋,但有些所为不能尽惬民意。到了如今,神教上下已然是民穷财尽,如若再不能与民休息,只怕是祸在眉睫了。”
经营一个庞大的教派必须得有生财之道,推寻起来不外乎三道途径,一是求布施,二是收刮,三是劫掠。神道设教一般都是求布施的,如僧侣道士之流,不过这多是靠自觉自愿,财源并不稳定。加入神光教虽然以五斗米为限,显然也是入不敷出。
第二则是靠榨取教众的劳动所得收归圣库来集聚物力,这样一来会打击教众生产劳动的积极性,造成教内普遍的贫困。第三则是俗说的吃大户、劫富济贫之类。只能是天下大乱,民怨沸腾的时候为了收拢人心使用的极端手段。
樊小鸾沉默不语,她也知道万物生做下了累累血债,到了民心思乱,无可挽回的时候,必须得有人出来承担罪责。妹喜、妲己、褒姒、杨贵妃都是前车之鉴。前日如若蔡汉英一举成功了,她只怕要落个红颜祸水的罪名,遭人唾骂。
明钦冷笑道:“今日圣库停扣我的给养,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夫人若不能振领生气,沈从龙等人大权在握,岂会将你放在眼里?”
“是,是。这些个长老真是狼子野心,圣公尸骨未寒,便来欺凌我们孤儿寡母。”
樊小鸾想到自家性命危如累卵,不由得眼圈泛红,小心抽泣起来。
自古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樊小鸾出身低微,神教上下早就对她深受万物生嬖爱颇有微词,夫妻多年又没有生养,万物生的儿子且患有狂疾,继位无望,十方士师个个飞扬跋扈可说是事出有因。
明钦见樊小鸾方寸已乱,试探道:“我听说夫人想让二公子迎娶天女门的穆穆,和玉京穆家结亲,这倒是一招妙棋。”
樊小鸾轻哦一声,颇有自得之意,“你也这么认为?”心想明钦和天女门关系匪浅,这事是瞒不过他。她原本担心明钦会出面反对,没想到他竟然深表赞同,顿时颇感意外。
“当然。”明钦感慨道:“若以神教的民众物力而论,不难发展若干实业,兴旺发达。可惜七曜府素来心怀敌视,百般排摈,使得神教只能穷促于光明海一隅之地,物力惟艰,可哀可叹。现在夫人能主动和玉京大阀联姻,为神教争取合法的地位,将来转危为安,定然功不可没。”
樊小鸾怔了一怔,她想结好玉京穆家是不假,却没有明钦推想的这般长远,想让七曜府首肯神光教的存在,可是她难以梦见的事。
“公子觉得神光教还有获得七曜府肯许的可能?”
明钦笑道:“恕在下直言,圣公平生将七曜府目为大敌,一心要攻伐大摩国,取而代之。七曜府常有自危之心,当然要针锋相对。现在圣公已死,敌我之势已成明日黄花。夫人若不倾心结好,说不定要让其他头领捷足先登,被其所卖。反之,夫人若能为神教求得七曜府的认可,百姓定然感恩戴德,衷心推戴,介时教中还有谁人能够撼动?”
“公子一席话让我顿开茅塞。”
樊小鸾吐了口气,脸颊微微红润起来,忽又迟疑道:“这事必得一个才辩过人的去办才好。”
明钦袖起手来,并不接口。
樊小鸾无可奈何,曲意恭维道:“公子高瞻远瞩,想必是胸有成算,我看这事非你出马不能有成。”
明钦推脱道:“夫人赏赐隆重,在下岂能不知报效。无奈人微言轻,恐怕有负夫人重托。”
他刚才只不过是拣好听的说,诱使樊小鸾意动神牵为他所用罢了,真要实施起来,可是关节甚多,困难重重,希望渺茫的很。
樊小鸾会意的笑道:“公子能真心实意为我打算,本夫人衷心感激。倘若有什么困难,只管讲来便是,我定会倾力相助。”
“夫人明鉴,这中间确实有很多难处。”
明钦察颜观色,有条不紊地道:“夫人想和穆家联姻固然佳妙,但我听闻二公子患有狂疾,不论穆穆愿不愿意委身下嫁,倘若穆家不肯答允这门亲事,岂不是弄巧成拙。穆穆只不过是穆家一个后生小辈,若无联姻的价值,对穆家来说,必然也无足轻重。”
樊小鸾脸色微变,她原想攀附上穆家的关系,在教外得一臂助,却忘了豪门大阀往往以利益为重,他们若是不认同这门亲事,就算把穆穆攥在手里也要胁不到什么,反而会转亲为仇。
“那依公子之见又当如何?”
“以小可的愚见,若想达成这门亲事,须得让二公子得到穆家的信任,欲让二公子成为穆家的乘龙快婿,根本之计须是让神教得到穆家的认同。”
“言之有理。”樊小鸾暗暗点头。
“夫人虽然可以用金玉、狗马、玩物贿赂穆家的人,但是穆家毕竟只是七曜府的一个门阀,别的家族若是看到穆家和神教结好,未必会乐意听从。况且神教蛰居光明海,和七曜府积不相能,谣传中伤非只一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冰释前嫌谈何容易。”
神道设教总是带着一定的神秘性,否则也不能蛊惑无识百姓,但是这些异端的信仰又和传统习俗相扞格,难免被视作洪水猛兽。再者,神光教和弥罗神光关系匪浅,经常要遵从罗刹大帝的指令行事,这点更为七曜府深恶痛绝。
“公子可有良策?”樊小鸾寻思无计,只好虚心请教。
“小可寻思得一法。不知夫人肯否听从。”
“什么办法?”
“改制。”
“改制?”樊小鸾茫然道:“不知是怎么一个改法?”
明钦从容一笑,缓缓道:“自古神道设教,往往都有一个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教主。不论是佛、道、耶都概莫能外。教主言传身授都是无上真言,徒属一概不得非议。昔日洪杨起事,天王自称是天主次子,通晓无上法义,东王、西王却自谓是天父、天兄,转得以凌驾天王之上。以致于诸王争权相杀,霸业倾覆。”
“现在圣公去世,若有人继位称尊,夫人定然性命不保。而夫人以女流难孚众望,二公子又天生狂疾,不如借此机会实行改制,虚置圣公之位,由教中德高望重的长老禀持圣公遗法,共同理事。诸长老既得以保全既得之权力,便不敢妄施加害。夫人作为圣公的遗孀,也可以长保尊位。只要度过眼下的危机,等夫人和穆家结为姻好,地位自当稳如磐石。那时诸长老再心存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错。”樊小鸾连连点头,拊掌叹道:“公子真是才识绝人,我得公子相助,真乃天幸,天幸。劳烦公子尽快草拟一个章程出来,我须和成公推敲一番,这事必得成公襄助,才能力排众议。”
“我见到圣库停扣粮米,便知道神教大权旁落,夫人处境堪虞。是以粗有谋划,有待夫人斟酌。”
明钦说着便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字画,他自打接触神光教以来,便觉得这教派害人害己,虽然未尝没有一些英睿之士,却一个个慑伏在教义之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若想起死转生,振衰起蔽,非得经一番改制不可。现在樊小鸾孤力无援,倒是个好机会,他和甄儿、凌波揣摩多时,便是作这改制的提纲。
“自古朝廷改制,首先在于改正朔,易服色。如今改制应该屏弃修罗纪历,暂且和摩夷天趋同。我教虽然渊源自修罗金顶上人,和约书亚的天启教无甚关联,不应当用修罗纪历,使故史反生滋扰。至于这服色则随习俗变迁,便是摩夷天也没有一定的轨范。但于教中头领应该稍存古制,使得上行下效,以免数典忘宗,判然异国。”
“而且神光教的名谓也须稍作更改,老聃说,‘和其光,同其尘’。不如改称同光会,七曜府不知根底,将来也便于行事。”
第285章 总领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5章 总领 从成凌崖跟随修罗道金顶上人学道算起,神光教创派已经有百数十年了,许多规制根深蒂固,教中长老又因循苟且,谋图私利,所谓的光明教义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世间教派千千万万,大抵都是树立一种崇信,让人的心灵有所寄托。所信的无非是一些神佛仙道,仙佛作为一种高级的精神体,有时候称作种民、选民,其实远没有凡人憧憬的那么美善。所以凡人会四时献祭,求取富贵荣利,就像贿赂朝廷的官吏一样。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事实上逍遥法外的也不少,这都是仙家徇私枉法、假公济私的地方。
世间的贤圣只怕没有能够超越孔子的,因为三界大道中只有孔子对鬼神采取一种审慎的态度,‘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对于不可测的鬼神尚且不肯轻信,哪里会迷信世间的威权呢?是以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听其言而观其行’。‘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一个‘仁’字便道尽了人族安身立命的根柢。
佛陀和约书亚虽然具有大智慧、大悲悯,但他们只是宇宙中两种仙佛势力的代表,只能够让信者得渡,并不关心人类自己的命运。
舍此之外,多是些伪善奸狡之徒,不管标举何种道义,根本上都是残剥百姓,只图自己的富贵利达。
神光教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积重难返,明钦不会以为改制就能起死回生,现在只能够淡化那些漏洞百出的教义,把神光教转变成一个寻常的帮会。帮会大多崇信道义,这是它的抟结手段,和神道设教还有一定的差距。摩夷天上下比较容易接纳。
若想真正使神光教脱胎换骨,必然会触动教中长老的利益,到时明钦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性命堪忧,他又不信奉那劳什子《金光明经》,自然没有以身饲虎的打算。
不管何种教派,真诚实信的都只是少数人,更多的是趋炎附势、追名逐利罢了。像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也不改其乐。’是难能可贵。像约书亚以身殉道、至死不改,是真实不欺。
而世间大多数人所求的不过是衣食富足,富贵荣利罢了,这也是无可为难的。
…………
明钦和樊小鸾谈论改制的纲要,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门外响起‘毕剥’的敲门声,明钦才收起图稿。
“进来。”樊小鸾整了整衣饰,恢复了从容娴雅的姿态。
殿门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快步上前,明钦见她眉飞入鬓、秀气英拔,竟是多时不见的姬寒,顿时心头一喜。
“末将见过夫人。”姬寒朝樊小鸾行了一礼,目不斜视。
“姬总领不必多礼。”樊小鸾微笑颔首,主动给两人绍介道:“这位姬寒姑娘是我新近延请的内府总领。明钦公子前日一举挫败蔡、岳同党的阴谋,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姬寒和邹如燕交情不错,蔡、岳叛变之后,樊小鸾急召焚琴卫入府护卫,邹如燕对姬寒的修为钦佩有加,适值用人之际,便向樊小鸾推荐了她。
明钦和姬寒客气的互道幸会,就像初次见面一般。
“夫人,方才接到密报,已经查到了蔡汉英的藏身之所,请夫人示下。”姬寒收敛目光,一副听候差遣的样子。
“太好了。”
樊小鸾喜出望外,蔡汉英始终是她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遭罗网,她就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一听事情有了眉目,当即道:“那就劳烦姬总领亲自带人将蔡某及其余党抓拿归案,本夫人定有重赏。”
“是,”姬寒应了一声,斜乜了明钦一眼,淡笑道:“明公子既是神通广大,可否请他从旁相助,免得有甚差池,前功尽弃。”
樊小鸾闻言颇为意动,探询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
明钦对姬寒这个表姐是半点不敢得罪,凡事当然要顺着她说。
姬寒被樊小鸾钦点了内府总领一职,虽然加上邹如燕这个特使差可等同于阮文炳原先的职位,但这府中的焚琴卫都归她调度,一呼百应,威风着实不小。
姬寒和明钦辞别出来,迅速点齐了一队焚琴卫,坐满了五驾仙车,风声呼啸向着城门奔去。
两人并肩坐在仙车后排的位置,前位有两个女卫驾驭着仙车,隔了数尺的间距。姬寒探出鹿皮靴在明钦小腿上踢了一下,看他望了过来,才若无其事的道:“钦之,你混得不错呀。听说樊小鸾送了座府宅给你,又有数不清的娇娥陪伴,这日子该乐不思蜀了吧。”
“表姐休要取笑。”明钦讪笑道:“我也是脱身不得。这些天无时不在担心你的安危,幸好表姐修为深湛,处处都能履险如夷。”
“你会担心我?”姬寒轻嗤一声,意示不信。岔口道:“都说你得了神光教什么镇教之宝,有时间给我瞧瞧。”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明钦怔了一怔,千金马骨的事被太多人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姬寒大概是常在圣公府走动,听到些风言风语,其实并不深知马骨的厉害。
“表姐,你知不知道西河帅府的苏将军关在什么地方?”
这些天,他和黛碧如断了联系,苏湛威的下落更不得而知了。东王府耳目众多,明钦没有信过得的人,一举一动都不得不谨小慎微。
“这我倒未曾留意。”姬寒慨然应许道:“回去我帮你打听打听。”
“表姐怎么做了樊小鸾的内府总领,莫非想在神光教做番事业?”明钦摸不透姬寒的心思,暗暗觉得奇怪。
“有何不可。”姬寒冷笑道:“我若是坐上了圣公的位置,你在神光教不更是如鱼得水了吗?”
明钦默然良久,叹口气道:“等咱们离开光明海,就回去找琳琳和窈儿。”
姬寒轻哼道:“钦之,在这个世界上,若想顺风顺水,称心如意。你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没有人敢挡在你的面前为止。”
“是么?”明钦莞尔笑道:“但是强大并不仅仅依靠拳头。纵然能打落满嘴的牙齿,却打不倒一个人的信念。”
“信念?能吃吗?”姬寒环抱双臂,气鼓鼓的道:“只要我打落你的牙齿,信念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第286章 霸王庄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6章 霸王庄 车队穿街过市,径直出了宝曜城,急奔城西而去。
城西数里之外就是一片连绵山岭,光明海中飘浮的流质日积月累沉积到丘山上,使得山石呈现出澄金的色泽。成为一种珍稀的矿质。
仙车依着探报的指引在山岭的高阜处停了下来,众人纷纷整装下车,姬寒从女卫手里接过一个千里镜向着远处瞭望,只见数里之外的山坳中伏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院墙都砌以石屏铁网,水泼难进。庄园中建造了数座高台,各有护卫瞭守,严密之处真如铜墙铁壁一般。
“你确定蔡汉英藏到这里了?”
姬寒柳眉微蹙,这次抓捕的难度明显超出她的预料,这样的庄园埋伏千八百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又占据着地理的优势,兵械也不差分毫,她这区区几十个人怎么敢贸然上门抓人。
姬寒身边跟着一个圆脸女卫,是邹如燕派给她的副手,熟悉教中事务。眼见姬寒露出不满的神色,连忙小心解释道:“这个消息是咱们安插在蔡逆身边的内应传回来的,应该不会有假。总领有所不知,这座庄园唤作霸王庄,庄主洛溯流和教中许多头领都有交情,他的女儿又是……曾东王的宠姬。蔡逆藏在这里最是安全不过。”
“原来如此。”姬寒似笑非笑的盯了明钦一眼,心说,这个洛溯流倒会左右逢源,女儿是曾曼卿的姬妾,自己又跟蔡汉英关系匪浅,将来不管教中何人掌权,他总是屹立不倒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蔡汉英一败涂地,早晚要将他拖下水来。
明钦颇感意外,想不到这个洛溯流竟然是甄儿的父亲。群山中的矿质最是被仙家炼器士看重,洛溯流在这里建造庄园,就是专门为了开采矿质,贩运到诸天出卖。他包揽了这门生意。财力之富在神光教中屈指可数。对于庄园的守卫更是费尽心思。
姬寒听圆脸女卫说明洛溯流的来路,黛眉可就越凝越紧,“也罢,既然来了。总得摸一摸底细,给夫人一个交待。你们原地待命,明钦跟我过去,先查个真伪虚实,再动手不迟。”
…………
蔡汉英、沈从龙这些人都是神光教的实权人物。想要后来居上就必须一一翦除,姬寒显然不想给蔡汉英喘息的机会,让他有可能东山再起。
明钦也明白若想实施改制的计划,阻力必然越小越好,只要抓获了蔡汉英,他的余党就成了乌合之众,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两人都有潜形之术,石屏铁网哪里遮拦的住。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毛族就有一种‘风从术’。能够隐形息迹于风雾漫漠之中,等到图穷匕现往往在劫难逃。明钦则已经体认魂识,生息术一步步改造血肉之躯,神魂的变化越发灵妙,进退之间身形如烟如幻,乍然看去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掠过种种障蔽和逻卫巡视,来到一个僻静之处,姬寒指点道:“你往东、我往西,咱们半个时辰之后回到这里汇合。”
“也好。”
明钦轻轻点头,霸王庄占地极广。两人走在一起不但耽误时间,而且容易落入庄丁的耳目。
流质本是一种特殊矿质,这里的土石被流质浸染,很多地方几乎寸草不生。所以霸王庄建造的虽然雄阔恢宏。却没有什么假山园林之类。
明钦一路往西边探察,穿过几道圆形拱门,逻卫渐渐密集起来,又走了数十步,眼前现出一个构设精巧的院落,竟然有了花木溪池、亭台楼阁。想必是花了大力气建造起来的。
对面有一片小楼灯火通明,丫鬟往来,络绎不绝。明钦使个‘轻身术’跃到檐脊上,翻身越过栏槛,耳听旁边的房间传出低语之声,连忙走近了去听。
“夫人,今晚宴请的都是教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你若是不肯过去,实在显得咱们礼数不周。”一个中年男子搓着手大感为难。
一个女影坐在床畔柔声一叹,“这些人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相公和他们走得太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夫人你多虑了。蔡渠帅势尽来投,在洛某正是奇货可居,再加上龙次帅和乌仙师鼎力相助,樊小鸾一介女流岂是对手?”
明钦恍然而悟,听这意思原来这人就是霸王庄庄主洛溯流,而洛夫人似乎对他收容蔡汉英不太满意。
洛夫人道:“正因为这几个人惟视是图,不讲道义,我才觉得危险。相公莫非不知道与虎谋皮,必被虎伤的道理。”
洛溯流冷笑道:“他们想要成事,哪个不得倚仗我的辅助,洛某又不是善男信女,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敢乱来。若不是甄儿不肯听话,以我的本事十方士师早就是囊中之物。你们娘俩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帮我。”
“你……你还有脸说甄儿。你害得她还不够么。”洛夫人气怒起来,小声抽泣道:“我早就说过曾曼卿器识狭小,不足倚恃。你偏不肯听。”
洛溯流又气又悔,颓然道:“咱们在神光教的地界办事,不奉承着教中头领,又有什么办法。罢了,我就推说你身子不适,夫人你早点休息吧。”
说着怅然一叹,顾不得再和洛夫人仔细分说,推开门步履匆匆的往主殿行去。
明钦飞身隐在暗处,见这洛溯流一袭金丝缘饰的玄色锦衣,头束玉犀冠,四方大脸,颇有髭须,身形微微发福,脚步甚是稳健。
眼见洛溯流转过拐角,明钦才跃到廊檐上蹑手蹑脚的追了过去。
主殿中推杯换盏十分热闹,筵席上坐满了宾客。洛溯流轻吁口气,和颜悦色的跨进殿门。众宾客一眼望见,纷纷站起来行礼招呼。
明钦使个倒挂金钩往殿里一瞧,坐中还真有不少熟识的人。
洛溯流坐在主位上,和他同席的有病恹恹的龙山太子、直方士师蔡汉英、东道圣使连憬玉,还有一个相貌黑瘦的道士和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
明钦认得那道士是和长逝一道寻访祖龙皇陵的乌仙赤,有一支‘辟尘犀’甚是厉害。青年虽然素未谋面,但他能和一辈显赫人物同席,大约也来历不凡。
“乌仙师闭关多时,今日功德圆满,真是可喜可贺。”
洛溯流对乌仙赤的神通很是敬服,端起酒碗笑道:“来,来。大伙同敬乌仙师一杯。”
乌仙赤是神光教上下都极为礼遇的人物,洛溯流带头敬酒,坐中不论识与不识,都纷纷离座而起。
“不敢。”乌仙赤谦和一笑,“承蒙众位老师看顾,小仙就以茶代酒,聊饮一杯。”
众人举杯饮罢,连憬玉眼波流转,询问道:“洛庄主,今日高朋满座,怎么不见尊夫人出来,小妹独坐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洛溯流轻哦一声,遮掩道:“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有劳连圣使动问。”
“是么,”连憬玉抿嘴一笑,识趣的不再追问。
“仙师这次闭关多时,不知炼制了什么法宝出来,可否给我们开开眼界。”
洛溯流一语道出众人心头所想,蔡汉英和连憬玉一招差错,蛰伏到霸王庄不敢露面。龙山回总教养病不料碰上万物生过世,他资历尚浅,沈从龙又不看重,眼下正被投闲置散。他和乌仙赤一道逃出皇陵,算是患难扶持,才略相当,前时除授次帅,也是乌仙赤向万物生大力举荐。几个人辗转攀引得以抟结到一起。
蔡汉英忧心忡忡道:“现在樊小鸾和沈从龙狼狈为奸,一心要除掉我等。前次万物生突然命尽,我和岳、蒋两士师得到消息,深怕夜长梦多,不及等候仙师出关,致使功败垂成,亏于一篑。仙师若不肯倾力相助,咱们就只好各奔东西了。”
“蔡渠帅不必忧急。”
乌仙赤呵呵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茶碗大的红漆盒子,推到面前扣了两扣,“有了这件东西,樊、沈等人定可一战而擒。”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看不出这个普通的漆盒有何等神妙之处。
洛溯流疑惑的道:“敢问仙师,这漆盒中是甚物事,又有何妙用?”
“到时自知,到时自知。”
乌仙赤捋动胡须,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他越是不肯说,众人越是心痒难熬。洛溯流拿过漆盒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盒子周围的缝隙甚是胶固,一面镌着些奇形怪状的花纹,他刚刚伸手碰触了一下,忽听的眼前嗡鸣一声,一枚纤小的蜂虫又疾又准飞扑到脸颊上,洛溯流猛吃一惊,慌忙往脸上拍去。
“不可。”
乌仙赤阻拦不及,蜂虫早被洛溯流一掌拍了个稀烂,他有些茫然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语未已,忽觉得脸孔麻木起来,渐渐地矫舌不下,一丝声音也发之不出。
“洛庄主——”
“庄主,你怎么了?”
众人惊乱起来,围着洛溯流连声呼唤。却见他僵坐在交椅上,身体保持一个奇怪的姿势,不一会儿手脚都僵直了起来,只剩下眼珠能偶尔转动。(未完待续。)
第287章 与虎谋皮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7章 与虎谋皮 乌仙赤叹息道:“洛庄主不听劝阻,无意中触发了漆盒的机关,他不知道我这里面养的是赤尾狂蜂,剧毒无比。莫说是被蜇上一下,就算是让毒蜂携带的花粉沾上一星半点,一时三刻都要化作石人。我见庄上人多眼杂,恐怕有沈从龙的细作窥伺在侧,不想透露根细。未料到一个失察,反而害了庄主的性命。”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相顾默然,又是庆幸又是忧虑。庆幸的是有了这件利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能铲除樊、沈一干劲敌,忧虑的是洛溯流伤势很重,失去了一个绝好臂助。
龙山轻咳一声,沉吟道:“仙师既然能炼制出这般绝毒的狂蜂,想必也有破解之法。我看洛庄主的情状不是太好,还请仙师速速设法救治。”
乌仙赤点头道:“不瞒诸位,我确实有化解蜂毒的方子,可是这次原本只求克敌制胜。方子一时来不及配出,再者中间有几味药材甚是珍稀难觅。恐怕得委屈洛庄主一段时间。”
众人一听乌仙赤有方可解,顿时松了口气。蔡汉英道:“既然如此,只好请仙师暂且设法保住洛庄主的性命,等咱们拿住樊、沈二人,重光神教,再配出方子来救他醒转。”
“也只好如此了。”
乌仙赤和龙山对视一眼,露出不易察觉的狡笑。
筵席间忽然闹出这场变故,众人顿时兴致全无,洛溯流只有一个女儿,现在也不在身边。那个白衣青年是洛夫人的师弟,一见洛溯流性命垂危,慌忙跑去报与洛夫人知道。
明钦将众人表情看在眼中,不由得暗暗冷笑。方才在卧房洛夫人苦口婆心的规劝,真可谓慧眼识人,可惜洛溯流过于自信,一时掉以轻心。让她不幸言中。
这几个人因为一时的同仇敌忾结连到一起,龙山、蔡汉英都不是屈居人下之辈,龙山、乌仙赤法力高强,蔡汉英、连憬玉则位次甚尊。洛溯流虽然财力雄厚,论起法术、地位却不足以凌驾诸人之上,这财力反而成了招祸的根本。这出意外虽然未必是龙山和蔡汉英谋划好的,但结果却对他们都大大有利。
比起洛溯流来,他们显然想要一个更加听话的盟友。来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相公——”
急骤的脚步声响起,洛夫人神情仓皇的赶了过来,一见洛溯流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由的珠泪零落,悲悲戚戚的掩面抽泣。
洛夫人不愧是甄儿的母亲,远远望去如同三十许人,鬓似堆鸦、面如满月,衣裳首饰不繁不赘,齐整妥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朴野之气,如同一块妙手雕成的美玉。
连憬玉素来有玉箫仙子的称号。言谈之中未免稍嫌尖刻。和洛夫人的冲融淡雅比较起来,反而让人觉得仙气超逸透着几分矫情了。
“师姐不必过于伤心,乌仙师刚才说道他有解毒的妙方,庄主一定会没事的。”
白衣青年见洛夫人哭得伤心,连忙从旁劝慰。
洛夫人抬起泪眼朦胧的俏脸,望着乌仙赤露出感激之色,“那就有劳仙师费心了。”
乌仙赤苦笑道:“弟妹不必客气。若不是小仙思虑不周,洛老弟也不会遭此横祸。”
“文蛟,你去叫几个庄丁帮我把相公送回房间。”
洛夫人对这事心知肚明,可是她一介女流有口难言。一则心伤相公的危殆,一则感愤众人的阴毒,心情十分沉重。
…………
范文蛟唤了几个庄丁一番手脚将洛溯流抬出主殿,众人重又纷纷落座。
蔡汉英急不可耐地道:“既然法宝已经炼成。不知道咱们何时可以采取行动?须知道夜长梦多,迟恐生变呀。”
乌仙赤呵呵笑道:“蔡渠帅不必着急,小仙今晚就作法扰动圣公府,介时还望你及时派人接应,控制局面。”
“一言为定。”
蔡汉英一拍大腿,兴奋异常。众人对乌仙赤的法宝信心十足。一个个摩拳擦掌,欢欣鼓舞,似乎樊、沈等人已经是囊中之物。
连憬玉念头微转,提醒道:“大家莫要忘了住在东王府那个明钦,若我所料不差,千金马骨多半就落在他手,假如此人一心和咱们为难,可不是太好对付。”
坐中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明钦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明钦籍籍无名,谁都未曾把他放在心上。哪里料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心腹大患。
龙山笑道:“这又有何难呢,到时只要仙师的毒蜂往东王府分派几只,管教他一声不响化作石人,纵然有‘千金马骨’这样的神器,也难以派不上用场。”
众人暗暗点头,说到底还得乌仙赤的毒蜂好用才行。
明钦心生恚怒,冷笑道:“你们想得倒是容易,奈何我已经神鬼不觉的摸了进来,看你还怎么放毒蜂害我。”
众人商议停当,便分头散去,各自去做反攻圣公府的准备。
蔡汉英变乱失败,狼狈逃窜,手下的精兵悍将不免人人自危,摇摆不定。乌仙赤若能斗杀教中首脑,他再凭借往日的威望招集旧部,成败逆转才有十足的把握。
明钦将庄中虚实看在眼里,觉得跟姬寒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便从廊檐上溜了下来,返身和她汇合。
刚走不数步,就见范文蛟从洛夫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绕开庭院中的溪池,闪身钻进一丛繁茂的花树之中。
明钦心头微动,隐隐觉得有些蹊跷,脚下一转,蹑在他的身后跟了过去。
这时暮色已经渐渐浓重,逻卫到了轮换的时候,出现了少许的懈怠。范文蛟熟悉庄中的守御,趋避之间如有神助。
花丛深处现出一片空地,负手站着一个高瘦的道士,范文蛟远远便恭身行礼,“文蛟见过仙师。”
“你来了。”乌仙赤转过身来,和声笑道:“东西拿到了吗?”
范文蛟面有惭色,嗫嚅道:“商师姐好像对我还不太信任。”
“不急。”乌仙赤摆手道:“如今洛溯流卧床不起,这偌大家业早晚都是你的。她一个女流之辈,就算死守着《龙湖仙经》,也无济于事。”
范文蛟迟疑道:“商师姐和洛庄主待我不薄,这样加害他们我又于心何忍呢?”
乌仙赤嘿然道:“你不是一直觊觎商露华的美色吗,洛溯流不死,你就只能是一个仆夫终老。文蛟胸怀大志,可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范文蛟面红耳赤,想不到他的心思早就被乌仙赤看破,干笑了两声,岔口道:“文蛟少年的时候,龙湖派已然烟销云散,这《龙湖仙经》真有那么厉害吗?”
他始终想不通,乌仙赤既然如此看重《龙湖仙经》,经中必是记载了许许多多神妙莫测的功法,何以龙湖派还会一蹶不振,在道派中除名呢?
乌仙赤失笑道:“龙湖派的功法虽说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是门人弟子十分精擅机关算学、器物之道,可惜被道门宗师认作奇技淫巧,败坏心智,不识其中有着非同一般的价值。洛溯流能够采卖矿质,打造出霸王庄偌大基业。多半便是拜了仙经所赐。商露华是末代掌门之女,对于这些不会无所用心。所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些仙方图谱搞到手。”
明钦暗暗惊异,想不到洛夫人竟然和龙湖派大有渊源。算起来鱼龙散人商道清就是龙湖派弟子,商妙妍得到的鱼龙舞图谱也是龙湖派的遗篇,商道清正是根据这些图谱打造出寰宇仙车,沈家和明钦姐弟才得以飞升天界。
如此看来,龙湖派的仙经真是非同小可。
“多谢仙师教诲。”范文蛟俯首贴耳的道:“文蛟一定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乌仙赤满意的点点头,“洛溯流被我的毒蜂所伤,没有我的调治,这条老命已经十去七八,你大可以放手施为,早点将霸王庄掌握到手中。到时商露华还不是随你摆布。”
范文蛟心头一热,想到商露华的端庄娴淑的模样骨头都酥了半边。
明钦心觉奇怪,这个乌仙赤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看他的谋划简直是要取代万物生的位置,蔡汉英、洛溯流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最后多半是竹篮打水、与人作嫁。
范文蛟得了乌仙赤的指点,胆子不由肥硕起来,商讨了一番鲸吞霸王庄的具体步骤,才辞了乌仙赤,朝着商露华的绣楼奔去。
明钦迟疑了片刻,心说:商露华是甄儿的母亲,范文蛟又是乌仙赤夺取神光教的关键人物,从他这里下手却也不错。至于姬寒的约定,可有些顾不上了。
范文蛟兴致勃勃的上得楼来,整理了一下衣饰,轻咳一声,在门框上咚咚敲了两声。
“谁?”房中传出商露华惊疑的声音。
“师姐,是我,文蛟。”范文蛟谨慎地道:“我想察看一下姐夫的伤势。”
商露华伤感的道:“相公还是那个样子。天色已经晚了,你还是回去吧。改天向乌仙师要来解毒的方子,尽快配制出解毒良药。”
范文蛟心念电转,涎着脸道:“我刚才向乌仙师打听了一点事情,师姐你不想听听吗?”(未完待续。)
第288章 人面桃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8章 人面桃花 “什么事?”商露华问了一声,似乎颇为意动。
范文蛟心头一喜,慢条斯理地道:“师姐,这事隔着道门怎么讲的清楚。若是让庄中的逻卫看了去,恐怕有损师姐的清誉。”
商露华沉默了片刻,悠悠道:“那好。你进来吧。”
范文蛟喜出望外,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闪身进去,一看房中甚是昏黑,床榻上帐幔低垂,依稀倚着一个女影。
他回身阖好门户,只听商露华问道:“乌仙师怎么说?”
范文蛟轻笑一声,胡诌道:“仙师说姐夫的伤势没有性命之忧,师姐暂且忍耐几日,等咱们做成了大事,才好专心给姐夫治伤。”
商露华道:“相公生死难卜,我也是方寸大乱。庄上的大小事务只好由你多费心了。”
“师姐说哪里话。”范文蛟听的心花怒放,假惺惺地道:“若非师姐收留,我在外间还不知如何寒窘呢?打理庄务都是文蛟份内的事。”
明钦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甚觉好笑,若不是乌仙赤从旁鼓动,范文蛟即便有些不轨之念,以他的胆略怕是做不出什么事来。
“师姐,咱们龙湖派息隐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什么神功秘法流传下来。小弟年轻识浅,对本派的道术传承所知甚寡,实在愧对师门尊长。师姐财力雄厚、仆从如云,难道不想存亡继绝、恢复本派的基业吗?”
范文蛟的父亲曾是龙湖派长老,到了他这一代龙湖派早就衰微了。他在诸天域颠沛流离、无力谋生,哪里谈得上复兴龙湖派,这话不过是为了谋取仙经而出言试探罢了。
商露华淡淡道:“世间的兴衰成毁都是平常不过的事。龙湖派经营不善,难以支撑,已经是过眼烟云。你就不必多事了。”
范文蛟见她绝口不提仙经的事,旁敲侧击的道:“师姐,虽则龙湖派大势已去,一时难以恢复。但本派传承数百年,于三界道门颇有贡献。咱们是不是应该将师长的遗经整理刊布以广流传。免得他们一世心血白白浪费。”
商露华叹道:“你有这份心意师姐也甚是欣慰,只恐本派师长并没有多少笔墨留存于世。”
范文蛟不肯相信,追问道:“师姐是掌门师叔的爱女。难道师叔仙逝之时没有留下什么道经给你吗?”
商露华诧异的道:“文蛟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些事来。你是本派为数不多的弟子,如若本派还有兴复的希望,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这……”
范文蛟自从赶来霸王庄投奔商露华,洛溯流夫妇两个对他可算是关怀备至。惟独对于龙湖派的往事商露华一直讳莫如深。从不多说。开始的时候他还感恩戴德,后来从乌仙赤嘴里得知龙湖派有仙经遗存,并且霸王庄的豪富都是仙经所赐,对于商露华的挟宝自重可就渐渐不满起来。
“天色已经很晚了,你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去吧。”商露华不管他在一旁思潮起伏,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范文蛟嘿然一笑,反而上前了几步,漫不经心的道:“乌仙师说那解毒的方子缺少几味珍稀药材。假使姐夫就这样一病不起,师姐你可不要太过哀痛才好。”
商露华黛眉微蹙。强忍着怒气没有作声。
范文蛟只道她已然六神无主,柔声道:“不管师姐的处境如何艰难,我总是会陪在你身边的。”
商露华怔了一怔,苦笑道:“文蛟你年纪也不小了吧,等我改天给你说一门亲事,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
范文蛟摇摇头,语气诚挚的道:“姐夫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丢开师姐不管呢?况且在我的心里,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商露华脸颊微烫,默然道:“你可以回去了。”
范文蛟口干舌渴,越发难以自制起来,吃吃笑道:“我记得师姐全然不通术法,姐夫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和他同榻共眠,夜里不会害怕吗?”
商露华心头不悦,敷衍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害怕什么?”
“万一……万一……师姐夜里寂寞起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眼见商露华一味忍让,范文蛟知道她不欲声张,胆子一大,更加轻薄浪荡起来,脚步不着痕迹的往床畔移去。
脑子里幻想着商露华春情难抑,偏是洛溯流无能为力的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心口更是怦怦直跳。
“文蛟——,你想做什么?”
一看范文蛟步步紧逼、神色不善,商露华连忙正襟危坐,语气也严厉起来。
“我……我……”
范文蛟咽口唾沫,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师……师姐,我太喜欢你了,你就容我一次,让我一慰相思之苦吧。”
“混账,你给我滚出去。”
商露华勃然大怒,手指紧紧扣住床沿,指着房门胸口急剧起伏,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
范文蛟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头绮思都化作滚滚的怒火,猛然跳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洛溯流已经活不了了,你敢不从我,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明钦听到这里心知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房中传出商露华一声惊呼,显然范文蛟是急不可耐的飞擒大咬了。
明钦从廊檐下一个海底捞月翻折下来,掌风到处,房门呼拉一声敞了开来。
范文蛟凶相毕露朝着商露华扑去,他在天界闯荡多年,后来又投在乌仙赤门下,修为上着实下过几分功夫,自然不把商露华这样的柔弱女子放在眼里。
商露华惊呼一声,慌忙往床榻内蜷缩,轻软的帏幔扯落下来,遮挡了些许视线,范文蛟胸中充塞着一股暴戾之气,多年来抑郁无聊求而不得的愤懑似乎要籍此发泄出来。
范文蛟哈哈笑着扯裂帏幔,只见商露华乌发散乱、娇体丰腴,一脸凄惶的往身后挪去。洛溯流一动不动的平躺着,对即将降临的羞辱懵然不知。
蓦地,房门毫无征兆扑扇大开,一股冷风呼啸着灌入温暖的闺楼,心头骤然升起一丝寒意,范文蛟箕张的大手定了定,扭头往门口望去。
一团耀眼的星芒哗然一声在身边爆裂开来,星星点点如急雨、似牛毛,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兜头罩下,噼啪炸裂声既像霰珠迸落,又像风刀在刮。
范文蛟痛叫一声,半边脸颊再也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肤,血污淋漓,望之可怖。只见商露华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精巧木匣,对准了范文蛟哧哧喘气。匣子顶端辟着密密麻麻的孔隙,犹自冒着一股白烟。
商露华出生的时候龙湖派已经没落了,她父亲心灰意冷,并没有传授她什么道法,但是龙湖派精擅机关算学,制作几件防身的法宝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件法宝唤作‘人面桃花’,不知道还以为藏着胭脂水粉之类呢,其实里面装填的都是五彩灵石,使用起来极端诡秘,哪怕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能开启,一旦发动任你三头六臂都躲闪不开。‘人面桃花’指的便是受伤后的惨状。
“师姐,饶命啊——”
范文蛟躺在地上惨哼不止,这一阵暗箭打得他面目全非,鼻歪眼斜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空有一身修为再不敢轻举妄动。
明钦原是闯进房来营救商露华的,谁知身形还未落定,范文蛟便遭了重创,从床榻上狼狈不堪的滚落下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站在房中一阵愕然,范文蛟虽然可恶,但这惨相着实怵目惊心,似乎没有再落井下石的必要。
商露华瞄见房中闯入了一个陌生男子,放落的心又提溜起来,拽紧了灵宝匣子,惊疑不定的道:“你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霸王庄防守严密,外人一般闯不进来,商露华心念转动,只道明钦是蔡汉英的属下。
“夫人不必紧张。”明钦尴尬笑道:“在下明钦,算是甄儿小姐的朋友。不知夫人可有耳闻?”
“明钦?你真是明钦?”
商露华追问了一声,露出些许疑虑之色。明钦挫败蔡、岳一党的阴谋,又蒙圣夫人看重,住进东王府,神光教中稍知时事的都不会不和。蔡汉英藏匿在霸王庄,谈论起来更是咬牙切齿,商露华关心甄儿的处境,平时也极力撺掇洛溯流去打探消息,何曾想到有朝一日两人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呢?
“不错。”明钦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范文蛟,他这般吵闹很快就会把庄丁招来。想到这里,飞起一脚踢在他脑门上,范文蛟脑袋一歪,顿时晕了过去。
“夫人打算如何善后?”
商露华为难起来,范文蛟深更半夜出现在她房中,不论如何遮掩都难免惹人非议。
杂沓的脚步声快速接近,许多身手矫健的庄丁听到动静四面八方合围而至。
闺楼外人影绰绰,琉璃灯光纵横交错,耀人眼目。明钦潜运神识观照,只见一干庄丁矮身伏在墙边不敢进来,手上各持着短刀、灵铳,声势浩大,杀气腾腾。
明钦起脚一挑,将范文蛟抓在手中,哈哈笑道:“洛夫人,再不交出仙经,姓范的就是你的榜样。”
说完,呼啸一声将范文蛟望门投掷出去。(未完待续。。)
第289章 山摇地动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89章 山摇地动 外间响起一片惊呼骇怪之声,明钦随后冲出,大鸟一般掠起半空。两个护卫头领一眼望见,连忙呼喊着灵铳齐射,明钦在廊檐下游鱼般的轻盈躲闪,眨眼间掠上楼顶失了影迹。
众庄丁一齐努力,只射落了几片琉璃砖瓦。
“哎哟、范总管,你怎么样了?”
众人望着空空如也的楼阁呆了半晌,才省起上前查看范文蛟的伤势,一看他满身血污殷湿了半边衣裳,清俊的脸孔已经难辨鼻口,各自倒抽了口冷气,暗生凛惧。
商露华智计过人,稍一忖思便猜出明钦虚张声势的用意,将灵宝藏进袖管,整理了一下衣饰,缓步走出房门。
“杨方、杨凤,救援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统领庄丁的是一对兄弟,哥俩一见商露华无甚损伤,长舒了口气,赶忙上前见礼。
私家护院不同于朝廷官职,虽然不必担系罪责,却关系着自家生计。靠真本事吃饭,半点马虎不得。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范文蛟生死不知,若是商露华怪责起来,兄弟两个只好卷铺盖走人了。
霸王庄财力雄厚,洛溯流夫妇又待人亲厚,这样的主顾可不好找。
商露华瞄了一眼重伤不起的范文蛟,面上露出怜悯之色,轻叹道:“那人是我龙湖派的仇敌,这次是针对我和文蛟而来,原也怪不得你们。杨大哥,麻烦你们先给文蛟救治一下吧。”
“是,是。”杨方汗颜道:“杨某马上加派人手巡逻,确保夫人和庄主的安全。这些日子,庄中来了许多生疏的面孔,我兄弟疏于防范,惭愧万分。”
商露华嗯了一声,并不十分在意。杨氏兄弟虽然算得上是天河好手,都有天人境的修为,庄丁也都配备了精强的灵铳。但俗话说,‘强中更有强中手’,谁也不敢担保万无一失。
乌仙赤、蔡汉英等人都计划着袭击圣公府,无暇理会这场热闹。杨方将庄内的巡逻重新分派了一回,才次第散去。
商露华闷闷不乐的走回房间,刚阖上门户,忽觉得动静有异,原来明钦不知何时已经潜回到房中等候。
“公子真是好手段。”
“夫人客气。”明钦轻声笑道:“雕虫小技罢了。”
“甄儿……她还好吗?”商露华冷静下来。自尔关心起女儿的境遇。
“不怎么好。”明钦想了想道。
“她怎么了?”商露华脸色微变,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你真的关心甄儿吗?”明钦微哂道:“你们夫妻勾结蔡逆图谋不轨,一旦败露,必是死路一条。甄儿没了爹娘,还能好到哪里去?”
商露华呆了一呆,苦笑道:“溯流一心要图谋大事,谁知害人害己,落到这步田地。我只求他们父女两个安然无恙,纵然家业尽毁,也无所顾惜。”
明钦感慨道:“神光教争斗惨烈。洛庄主这么做原也无可厚非。只是龙山、乌仙赤这等人实在贪心不足,远非你们所能对付。所以你们的联盟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洛庄主稀里糊涂的遭了谋害,不是显而易见吗?”
商露华深以为然,她本就觉得乌仙赤等人不是易与之辈,奈何洛溯流一意孤行,她也毫无办法。
“听说圣夫人把曾曼卿的府宅赠与公子,那你和甄儿的关系……”
说着眼波流转,露出探询之意。甄儿美貌绝伦,风传明钦为了她将沈从龙的亲信都驱之门外。倘若两人真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她自然水涨船高,眼下洛溯流化作石人,范文蛟又心怀不轨,庄中着实没有什么亲信而得力的人物了。
明钦面孔微红。斟酌道:“甄儿小姐才慧非凡,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商露华微感失望,明钦三番两次这么说,那总是不会错了。甄儿美则美矣,未免有几分孤冷,明钦又见惯美女。心思全不在雪月风花上面,两人的关系便隔着一层。
“不知公子到霸王庄来,到底所为何事?”
“不瞒夫人。”明钦直言道:“圣夫人已经知道蔡逆藏在这里,我只是来证实一下罢了。”
“随她去吧。”商露华找张绣墩坐了下来,抚着前额伤神的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杀要剐随你们吧。这个家败落成这般模样,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明钦怔了一怔,料不到商露华忽然自暴自弃起来,失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洛庄主的毒伤并非无药可解,怎可轻言放弃呢?”
商露华嗤笑道:“你也深知乌仙赤性情谲诈,我能指望他拿出解药救溯流吗?”
明钦一想也是,让商露华去求乌仙赤无异是送羊入虎口,希望渺茫的很。
“晚间碰巧看到乌仙赤和范文蛟谋划,说你有什么龙湖仙经,价值连城。不知道是真是假?”
“怪不得文蛟百般打听仙经的事。”商露华微微恍然,轻哼道:“仙经么,倒也确有其事。实话说了吧,谁能娶了我的甄儿,保她一世平安,我就把仙经交给谁?”
明钦愕然笑道:“这也使得。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道家魄宝,不知谁人能有此洪福,将这两件宝物兼收并得。可是若有人为了拿到仙经而讨好甄儿,不是大违夫人的本意吗?”
“这话不错。兼收并得,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商露华颔首道:“这个主意须得改一改。甄儿和仙经不可兼得,若是选择其一,另一件就再也无缘。”
明钦目瞪口呆,想不到商露华如此善变,眨眼间便把两宝兼得的美事改成取舍两难的抉择。世无全美,诚不我欺。
“明公子,你不避艰险向我报讯,露华很承你的情。恰好我这两件宝贝都和你颇有缘份,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商露华幽幽说道:“反正我们夫妻已经命不久长,若能为双宝找一个不错的归宿,也可以了结我一桩心愿。你只管选选看,要甄儿,还是要仙经?”
明钦笑嘻嘻的刚要说话,商露华做个手势,打断他道:“你可要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选择了其一,就表示放弃了获得另一件的机会。公子可莫要当作玩笑来看。”
明钦怀疑道:“莫非甄儿和仙经有什么不可兼得的道理存在?”
“也可以这么说。”
商露华两腿交叠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明钦,明净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很享受他患得患失的样子。
夜色一点一点的变得深沉,天河水的潮汐渐渐清晰可闻,偌大的庄园静悄悄的。商露华大概从来没有和一个不甚相熟的年轻男子这般独处过,眼神忽尔迷离起来,脸颊泛起不易察觉的晕红。
“怎么样?有主意了吗?”商露华盈盈浅笑的问。
明钦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脚下蓦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霎时间整个楼阁都猛然摇撼起来,墙壁上的挂饰纷纷掉落。
“快走。”
商露华似乎惊呆了,刚刚站起便被晃的打跌。明钦一个起跃挟住她的纤腰,飞身撞破窗户往高处掠去。
庄园中不知起了什么变故,整个院子都掀起强烈的摇撼,许多殿柱都倾折下来,一排排楼阁轰然塌陷,着实是惊心动魄。
“溯流……”商露华回身一看房屋都塌陷下去,前后不到顿饭功夫,精巧的园林已经倾圮殆尽,庄丁护院只顾着自己逃命,半点指望不上。
商露华想到洛溯流失陷在楼阁里不及救出,不由得痛哭失声,一片伤心。
明钦眼见园林毁坏的不成样子,不由暗暗皱眉。猜测这种怪异的力量从何而来。
一个狂怒的声音从废墟中传来,“可恶,你竟敢坏我的大事,不要走,让你知道我毒蜂的厉害。”
商露华听到这个声音,慌忙擦干了眼泪,扯着明钦的衣袖,魂不守舍的道:“是乌仙赤,这场地震是他搅起来的?”
“我过去看看。”明钦拍了拍商露华的香肩,意示安慰。
商露华啮了啮粉唇,手指却不肯放松。她虽然颇有智计,毕竟不通术法,遇到这种天崩地裂的变化,哪能不心惊胆颤。明钦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寄托着全部的希望。方才闺房中的优雅从容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钦摸了摸下巴微微苦笑,商露华虽然明艳绝伦、秀色可餐,让人巴不得和她接近。惟独不适合这种凶危之地,带着她缚手缚脚什么事都办不成。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远处传来数声气劲交撞的声音,气漩的余威隔着数十丈仍然衰歇未尽,耳听的一阵衣袂破风之声,打斗的双方似乎正向这边赶来。
明钦游目一扫,连忙挟起商露华躲到一片狼籍的假山后面,这里地势低陷、稍时乌仙赤和别人斗起神通来,可以避免误伤。
商露华生**洁,蜷曲着身子坐在山石上,觉得浑身不自在,偷眼一瞥只见明钦目光炯炯侧耳倾听一副专注的神色,柔和的侧脸在月色下浮动着淡淡的光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商露华呆了片刻,抚着发烫的脸颊轻柔一叹。
半空中风声呼啸,山石断树横逸斜飞,两道人影掌推如山、拳动如雷,轰隆声中汹涌的真劲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震的废墟上山摇地动,乱石横飞。(未完待续。)
第290章 风雷九变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0章 风雷九变 明钦看清来人顿时精神一震,两人相隔数丈远远站定,一个是鹤氅玄裳的道者,一个是风姿超拔的女杰。
道者不消说是气极败坏的乌仙赤,女郎则是多时不见的姬寒。
乌仙赤脸色铁青,狭长的面孔越发难看,两撇鼠须随风乱颤,看来气得不轻。
姬寒神色自若,大大咧咧的道:“我道是谁在地下布设那般凶恶的阵法。原来是你这个釜底游魂。上次在皇陵天宫让你逃掉了,本帝姬正愁没处找你算账呢?”
“白猊帝姬,休要口出狂言。”乌仙赤冷着脸道:“本仙可不是怕你。你敢坏我法阵,使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今晚必死无疑。”
“好啊,本帝姬正要领教。”姬寒一脸不屑。
乌仙赤冷哼一声,伸手捏个法诀,幽深的眼目如开似闭,口中念念有词,宽大的袍服猎猎作响。
“要打便打。你弄什么玄虚。”姬寒环抱双臂一脸不耐。
话声未落,乌仙赤蓦地戟指朝天,喝声:“风起——”
呼吸之间,脚底泛起滚滚黑气狂涌直上,夜空中风声大作,飞沙走石,草木嘶卷,天色变得晦暗已极,即便以姬寒、明钦的修为也有睁目难视之感。
庄园本就楼宇坍圮,破败不堪,这阵狂风更是前所未见,所有的断树、山石、残瓦、败栋尽皆随风飘卷,就像无根蓬草一般。
“倒还有些门道。”
姬寒微微惊讶,连忙潜运道息,安定身形,脸孔被狂风刮的生疼。
明钦本在注意两人的比斗,不妨这一股狂风席地卷来,商露华立时像纸鸢一般飘飞而起,慌得明钦一把扯落,按到胸前不敢放松。
“电闪——”
“雷鸣——”
乌仙赤披散头发,高张着双臂哈哈大笑,挥斥之间。云层中响起隆隆的雷声,一道道电光如臂使指,顺着他的指引纵横劈落。
姬寒大惊失色,料不到乌仙赤竟然能够引动天地之威。惊雷掣电滚滚而来,方圆数里都在笼罩之下,姬寒纵然百般闪躲,也被这种浩茫神力震荡的气血浮动,局促不安。
“哈哈……知道我风雷九变的厉害了吧。”
乌仙赤得意地仰天狂笑。雷火电光是何等威势,凡夫俗子擦着一点就是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姬寒暗自咬牙,若论神通修为乌仙赤至少逊色两筹,但这什么‘风雷九变’能召引雷电助战,姬寒根本难以侵近搏杀,早晚要耗尽力气,失手遭擒。
“受死吧。火变——”
乌仙赤念动法咒,雷火电光狂肆交迸,庄园顿时化作一片焦土,熊熊烈焰像火蛇一般从地下喷射、蜿蜒。电火交缠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恰似一张密不通风的罗网,网中是烈焰烧灼,网罩则电光缭绕。
风雷九变是修罗道的绝大神通,乌仙赤才只炼到四种变化,已经鲜有敌手。前时在皇陵之中地势特殊,难以引动天地之威。姬寒只道他本领稀疏平常,哪里识得风雷九变的厉害。
姬寒左冲右突,身形早就隐没在火海之中,走投无路之下凝神催动灵识幻出狼牙棒来。方要捣破法阵拼死一搏。不料狼牙棒上稍一贯注灵力,耳边骤然雷声大作,夭矫的电光龙蛇一般顺着棒头盘旋噬啮,身躯顿时如遭雷殛。姬寒惨哼一声。眼角口鼻都流出血来。
“表姐——”
明钦大吃一惊,惊慌中不及细想,胡乱祭出一件法宝,没头没脑的照着乌仙赤砸去。
这宝物琉璃五彩,缠裹着金光紫气,正是冥府灵宝‘锻魂塔’。
乌仙赤一眼瞥见。不慌不忙的引动雷电,拨转神力喀喀嚓嚓尽数打到灵塔上,‘锻魂塔’当空盘旋,怎么都冲不过去。
明钦心念电转,法宝比试讲究生克变化,他那里雷火交击,金铁之属便不太适宜,姬寒疏忽大意,竟然掣出狼牙棒来对敌,反而足以招祸。有了前车之鉴,他哪里还敢去取雷武瓮金椎。
“马骨元灵答应过助我脱困,这时不找他更待何时?”
想起高深莫测的‘千金马骨’,明钦连忙召出樗木匣,默念道:“元灵前辈,晚生有一事相求。”
木匣嗡然一振,宛如一种神识从沉寂中觉醒过来,一道白光幻化而出,衍变成一头灵芒闪耀的神马,根骨毕现,鬃鬣飞扬,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味道。
“此间的事情,我已尽知。风雷九变虽是修罗道绝大神通,此人修行尚浅,不足为患。我这里有几副铠甲,你就用来破敌吧。”
“多谢前辈。”明钦大喜过望,心道元灵果然了得,大概也有前知的神通吧。打量着马骨疑惑道:“不知前辈说的铠甲藏在何处呢?”
“这里。”马骨摇了摇脖颈,佩带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明钦微微恍然,项圈上镶着数个铃铛,都有卵石大小,响动之时光晕流转,呈现出不同的颜色。隐约可见铃铛上镌着的字迹,分别是智、信、仁、勇、严五个鸟篆。
兵法上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铠甲既然是将军披挂,镌着这几个字倒也恰如其分。
“我该选哪一件呢?”
这五件铠甲都是上古神兽的精魂所化,一个个元气充溢,灵能惊人。明钦倒有些不知取舍起来。
铃铛似乎感受他的犹豫不决,镌着‘勇’的铃铛忽尔自行摇响起来,大约是沉寂太久了,有些跃跃欲试。
明钦莞尔一笑,心说:“这件铠甲倒是名符其实,果有勇猛的特性。既然你主动请缨,定能挽此危局。”
他闭上双目,神识延展开去试着和铃铛中包藏的精魂勾通,手掌缓缓覆到铜铃上。
一股灼痛从掌心透体而入,明钦猛然睁开眼睛,瞳仁流转着湛金的色彩,神念中响起一声震吼,一团雄奇的光影从铜铃中闪现出来,却是一头苍身独角的夔牛。不等他转动念头,夔牛已经一头投入神念当中。
明钦闷哼一声,肌肤上升起一股灼烫之感,一片片非金非革的异质从周身浮显出来,形成一件光华流转的铠甲。
明钦仰天长啸,声音如同滚滚惊雷一般,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道,横空而起,一拳击在雷火交缠的光罩上。
“你……你是明钦?”
乌仙赤脸色微变,他一心要致姬寒于死地,还以为藏在暗处都是仓皇逃窜的庄丁仆役。哪料到还有这么一个劲敌。
夔牛在四灵种族中可是赫赫有名。它是太古八大主神中雷神的兄弟,素来以勇猛著称。道经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界的生灵大多是贪多务广,致生歧异。四灵中名族都是九首九尾,头面甚广。而夔牛则天生一足,一足就是一心,所以它才能刚勇无前、声威莫比,连穷奇、梼杌那样的恶兽都不愿和它争强斗狠。
雷劫是天庭极具威慑的刑罚,鬼怪妖兽无不谈之色变,遇见夔牛可就没什么效力了,任何一种威能都是有限度的,但是对灵识的威压是无穷的,雷劫之所以可怕,并不完全在于实际的威能,更得力于那种惊天动地的声势。
而夔牛这样一种生灵,雷火也无法撼动他的心神,明钦穿上夔牛铠,就好比神魂中有一种力量给他壮胆,酷烈的雷火打在铠甲上只有少许酥*麻之感,夔牛铠好像带着无穷的吸力,吞噬电光的同时光华越发明亮了几分。
明钦心喜铠甲的神异,心胆为之一壮,探手插入雷火电网中怒吼一声撕成片片飞花狂舞。
乌仙赤惨呼一声,仰天吐出一口浓血。他支撑雷电织成光罩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明钦这一抓就好像在他气脉中搅动了一番,登时难以为继,捂着心口坐倒在地,脸色一片惨然。
“表姐——”
风雷总算平息下来,明钦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姬寒,心头大感自责。
马骨施施然走了过来,瞅了一眼道:“不要紧。这女娃底子不错,调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明钦看姬寒灰头土脸很是狼狈,衣服上血渍斑斑显然伤得不清。对元灵的话不由将信将疑。
元灵呵呵笑道:“钦之,我这具皮囊和五副铠甲便留给你了。老夫有些未了之事,咱们就此别过。”
“前辈要走?”
明钦怔了一怔,转念一想元灵是个爱憎分明的异人,这次帮他击败了乌仙赤算是抵过先前斩除妖兽、解开樗匣的恩义,分道扬镳本就是情理中事。
元灵道:“老夫年事已高,而你还有很多前途历练。仙道漫长,咱们互道珍重吧。”
“前辈送给我这么神异的铠甲,晚生都没有机会报答。”明钦心觉怅然,毕竟有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长者从旁指点,堪称数世难觅的机缘。
元灵意味深长的道:“你将来只要不走上邪道,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这两件东西另有无穷奥妙,莫要轻忽视之。望你常存善念,切莫妄造杀孽,我去了。”
“前辈保重。”
明钦恭谨的施了一礼,果见点点荧光从马骨中飘浮出来,越飞越远,直至没入天际。呆呆看了半晌,忽听马骨打了一声响鼻,百无聊赖的刨动四蹄。(未完待续。)
第291章 一心二意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1章 一心二意 明钦吓了一跳,还以为元灵去而复返,试探着唤了声,“前辈——”
马骨报以数声喷鼻,却再也不会口吐人言了,看来只是粗具灵识而已。
姬寒微哼一声醒转过来,望着明钦呆愣了片刻,抚着额头道:“痛死我了。”
明钦连忙走近了探问,关切道:“要不要紧?”
“浑身酸痛。”
乌仙赤引动的雷火到现在还没有燃尽,姬寒在法阵中困了那么久,若不是肉身强横,生还的希望都很渺茫。姬寒握着拳头懊恼的在肩头轻捶,无意中瞄见明钦穿着的夔牛铠,眼眸霍然一亮,“诛天铠?你从哪里得来的?”
“诛天铠?”
明钦怔了片刻,总算明白过来,他早就从苏梨落口中听过诛天铠的来历,那是地皇祖龙为了征伐天界,扑杀万山妖兽炼制而成的,传说有一百余件。最著名的要算赐给三公九卿的一十二件。
苏梨落初遇谭凝紫的时候,修为远不及她,却凭借着一件‘狻猊铠’打的她落荒而逃。摩夷天又有一个名士,因缘得到一件‘重明铠’,办下一个论道会,引得诸天门派蜂涌而至。谭凝紫便因为论道会失手折了‘天孙锦’,一直心情郁郁,难以舒展。荆眉妩投入云轻素门下,也因天女门争夺‘重明铠’急需人选。
姬寒是祖龙的义女,对诛天铠自然十分熟悉,她既然有此一说,多半是不会错的。想不到元灵赠予的五件铠甲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诛天铠,怪不得夔牛铠如此神异,一举击溃了乌仙赤的‘风雷九变’。
“你不是想见识一下‘千金马骨’吗?可惜马骨元灵已经离去了,不过他留给我了几件铠甲,夔牛铠便是其中之一。”
“几件?”姬寒咋舌道:“这可是万古传名的诛天铠呀。当年三公九卿功勋赫赫,祖龙皇帝也不过赐了一件。你竟然一下得了五件,真是祖坟冒烟了。”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诛天铠落到姬寒这样的武痴眼中。比起什么奇珍异宝都有分量,伸出手掌在铠甲上摸摸捏捏,浑然忘了身躯疼痛。
明钦游目一扫,乌仙赤趁着两人无暇他顾早知机的溜掉了。“表姐,你这是发现什么了,乌仙赤凶相毕露的非要和你拼命。”
姬寒‘卟哧’一笑,撇嘴道:“我走的那边甚是荒凉,都是洛溯流采挖的矿洞。本以为没什么要紧。谁知无意中撞破了乌仙赤布置的法阵,他要来抓我,我当然发力还击了。结果触动了法阵就弄成这样了。”
“什么法阵这么厉害?”明钦微微皱眉,总觉得乌仙赤行踪诡秘,这样的法阵肯定不能一蹴而就,商露华都不知道内情,未免太过蹊跷了。
“好像叫什么‘集阴钻云波’,想不到人族的法阵竟也凶猛到这种程度。”
姬寒看着霸王庄的惨状,也觉得一阵后怕,四灵虽然以神通强霸著称。人族凭借着法阵、灵宝杀伤力竟也不逊色半分,无怪能统御三界,让妖魔鬼怪尽皆慑服了。
“对了。”明钦猛省道:“我听元灵说,乌仙赤这门‘风雷九变’是修罗道的术法。看来他必是修罗道的人。在这里建造法阵,又不像是对付圣公府的,莫非他的目标是大摩国?”
“很有可能。听说罗刹大帝野心勃勃,总想着开疆拓土,他能够派遣神君扶持神光教,让乌仙赤掌控神教从中渔利也并不奇怪。”
姬寒在天河界走动多时,又做了圣公府的总领。对摩夷天的形势了若指掌。
明钦忖思着道:“天家以前有一个总兵叫做乌仙圭,后来投靠修罗道做了修罗王,说不定跟乌仙赤有些关联。”
“不说这些了。”
姬寒摆了摆手,忸怩的瞥了明钦一眼。小声道:“钦之,和你打个商量吧,你有这么多诛天铠,能不能借我使一件?”
明钦罕有见到姬寒这般含羞带怯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故意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不行。诛天铠只是元灵前辈交给我保管的。离开之时再三叮嘱我说,切不可让诛天铠落到暴躁好杀的人手中,连累了我俩。”
转见姬寒露出恼怒的神色,连忙接道:“当然。表姐绝非滥杀无辜的人,但是诛天铠藏着神兽的精魂,极易干扰披甲者的灵识,万一你走火入魔,有甚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琳琳交待呀。”
姬寒瞪圆了眼眸,偏是无力反驳,半晌才道:“你穿着都没事,我会不如你?”
明钦嗤笑道:“表姐,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怎么刚刚捡条小命,就忘了救命恩人了。”
姬寒俏脸微晕,悻悻地道:“换了我穿着夔牛铠,照样打的乌仙赤屁滚尿流。”
明钦不置可否,一拍脑门,岔口道:“坏了。我忘了洛夫人了。”
商露华让他按在石堆当中,方时乌仙赤施展风雷九变,雷火交缠,风云变色,空气异常混浊。她不堪负荷,早就昏了过去。
明钦披开土石把商露华抱了出来,扫出一片空地,放到地上。园中原本开辟了一个溪池,虽然已经满目狼籍,倒未曾干涸。见姬寒还在一旁愤愤不平,轻笑道:“表姐,麻烦你打点水去。”
姬寒惦记着诛天铠,不敢跟他争执,忍着气在废墟间找了个器皿洗刷干净了,灌了半瓯水,往明钦耳边一递,瞄了一眼商露华,揶揄道:“她就是洛溯流的夫人,你的新岳母?”
明钦老脸微红,腾开位子支吾道:“洛夫人昏过去了,你喂她喝点水吧。”
“那诛天铠呢?”姬寒心中不乐,暗道:我为你做的事情不少了,怎么好不容易开次口,你还狠心拒绝。
“还是我自己来吧。”
明钦伸手去接器皿,不料姬寒发起怒来,猛得往他身上一推,掩面跑了出去。眼眶微微一热,粉泪扑扑簌簌掉落下来,哭得很是伤心。
明钦咋了咋舌头,掬了点水沾润到商露华干裂的玉唇上,幸好她藏匿的地方是明钦选好的,身体倒无甚创伤,只是一时闭气没顺过来。
如此掬了三五次,商露华轻吟一声睁开迷朦的双眼,望见明钦啊的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坐直身子。
明钦干咳了两声,看向别处,心中甚是尴尬。
商露华在身上检视了一番,发觉衣裳齐整,才稍稍安心。四面一看庄园破败的不成样子,唏嘘道:“乌仙赤呢?我记得他凶恶异常,好像在跟一个女孩子打斗。”
“夫人放心。乌仙赤已经打跑了。”
明钦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踌蹰道:“我要回去了,不知道夫人有什么打算?”
“回去?”商露华看看星月微茫的夜空和狼籍遍地的山庄,不由的心生寒意,“你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明钦唔的一声,“这么大的庄子怎么会没有活人呢?呆会儿庄丁护院什么的自然会找来的,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不行。”商露华着慌的抓住明钦的手臂,期期艾艾地道:“那些人我信不过。”
明钦叹口气道:“那你跟我回东王府吧,这里的事改天再料理。”
“可是……溯流他……”
商露华有些意动,但想到洛溯流还埋在废墟下面,又有些犹豫不决。
明钦苦笑道:“夫人,这样的局面我们是很难找到洛庄主的,况且乌仙赤只是暂时退走,他还有那个毒蜂匣,若是等他恢复过来,再来和我们为难,搞不好大家都要变成洛庄主那样的石人了。”
乌仙赤凭借着洛溯流的信任,私底下还不知研制了多少诡秘难测的法宝,集阴钻云波和毒蜂匣只是一鳞半爪罢了。
“好吧。”
商露华也害怕乌仙赤卷土重来,洛溯流身中奇毒,又被埋在废墟里,想要救他也是有心无力。
…………
三人会齐了庄外的焚琴卫,留下两人在附近察探动静,其余的坐上仙车连夜返回宝光城。
回到车上,姬寒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还是狠不下心来和诛天铠当面错过,不情不愿地道:“明钦,你倒底怎样才肯给我诛天铠。我知道这件东西是道术士人人欲得的宝物,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说出来吧。”
“表姐,抱歉。可能这件事让你觉得我忘恩负义,很难相处。但我并不是故意搪塞你。诛天铠是一种杀戳利器,这也是祖龙炼制宝甲的本意。受人之托,应当忠人之事。如果我把诛天铠轻率的赠给你,万一不幸你被神兽的精魂操控,在运用中泯灭了神智。那时再后悔自责还有什么意义。”
明钦止住张口欲言的姬寒,絮絮地道:“事实上我们都没有把握完全掌控这种横恣的力量,表姐的修为自然远胜于我,说到魂识却未必能强我多少。诛天铠不是世间的金玉宝器,只要无所吝惜,可以随意假借。我宁愿你怨恨我,也不想造成无法弥补的祸患。”
诛天铠代表着一种武力,力量是不可以随便施与的。古人说,‘无因喜而谬赏,无以怒而滥刑’。又有‘妇寺不得干政’的说法。一旦授人以柄,影响往往是难以逆料的。古来师徒授受,常常要留一手,其实也是一种审慎的态度,免得弟子不肖,难以制约。(未完待续。)
第292章 排难解纷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2章 排难解纷 诛天铠并不仅仅是一件防具,神兽的精魂如果完全觉醒的话,恐怕真仙都难以匹敌。明钦和姬寒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融洽,再送她一件宝甲,万一将来反目成仇,岂不是后患无穷。
“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姬寒俏脸微沉,愤愤不平的道。
明钦讪然一笑,也不强辩。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姬寒倔强率直,有时候免不了意气用事,她若是闹起情绪来没几个人能压伏得住,明钦当然不在其列。
“诛天铠我也是刚刚拿到,你让我熟悉一下它的性能,若是没有什么患害的话,我再送给你,好不好?”
姬寒眼圈泛红的瞪着他,神情又是气恼又是酸楚,“我只是想变强,你明不明白?”
明钦心头一震,忽然发觉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对姬寒的了解远没有想像的那么深。
姬寒生长在一个战火连绵的时代,龙族铁骑纵横,屠城灭国。六国贵族的宫妇子女,辞楼下殿,没入龙宫。强凌弱,众暴寡,良善百姓始终找不到安全感。
姬寒酷爱武道未必是缘于天性,或许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商露华有些困倦的倚在软椅上,这时听出一些眉目,劝解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两位肯不肯听从。”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呀。”姬寒眼目一亮,急不可耐的道。
商露华莞尔笑道:“姬姑娘真是憨直,你既是有求于人,怎么看不出丝毫诚意来。”
姬寒怔了一怔,忿然道:“我从地皇县千里迢迢赶来找他,事事都帮他周旋,难道还算不得诚意吗?”
“傻丫头,你对他纵然有千般好,也不是索取宝甲的理由啊。”商露华见姬寒秀气英拔,不由动了怜惜之念。
“凡俗女子对付情郎丈夫。常常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适足以让人厌烦。姬姑娘若能听我,我可以担保钦之将诛天铠赠与你。”
“这话当真?”
姬寒又喜又讶,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明钦也是暗暗惊奇。商露华才慧过人他是知道的,可是当着他的面这般夸口,未免太过自信。
“姬姑娘肯听我吗?”商露华笑吟吟地问。
姬寒面有难色,踌蹰道:“你若能帮我求得诛天铠,我当然会听。万一你让我去杀人放火。我也得听你吗?”
商露华笑道:“我平生吃斋念佛,恶语向人尚且不愿,怎么会叫你杀人放火呢?姬姑娘自是璞玉浑金,未经雕琢。露华和你一见如故,不如结作金兰姐妹如何?”
“你要和我义结金兰?”姬寒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再看商露华风姿端丽,谈吐不俗,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点头应许道:“这也使得。”
“姬姑娘年华多少?”商露华不紧不慢的叙起年龄来。
要说姬寒的年龄足有上万年了,不过四灵的寿元显然不能按照人寿百年来计算。
姬寒轻叹道:“不瞒夫人,我其实不是人。若以我族的寿元计算。略当于你们的二十岁。”
商露华稍感意外,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她现在山穷水尽,极盼有神通大能出手扶助,这姬寒不是人,必是个妖魔之属,神异远在一般道术士之上,那是求之不得了。
“露华少年时周游诸天,也曾见过一些远方异族。像姬妹妹这样卓有标格的女子,岂是世间常有。露华长你数岁,便托大唤你声妹子了。”
两人叙过姐妹。顿时大现亲密起来。明钦夹在中间啼笑皆非,在商露华的撺掇之下和姬寒换了位置,所幸姬寒不在纠缠诛天铠的事,他也乐得清净。
两女四手相握。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单看这如胶似漆的架式,哪里看得出两人认识还不到半天呢?
商露华道:“妹子,平心而论,钦之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诛天铠既然是一件凶邪之物,本非女子所宜。个中利弊还是须仔细斟酌一番。”
姬寒大是不悦,心道:你怎么偏帮明钦说起话来。“你也知道我是四灵族类,对于诛天铠的底细远比你们了解得多。商姐姐,你说了要帮我拿到诛天铠的,可不能说了不算。”
“既然妹妹执意如此,露华自不是信口雌黄之辈。”
商露华浅浅笑道:“钦之的顾虑无非是怕你披上诛天铠,万一狂性发作,难以约束。孙悟空何等气焰,不戴上金箍,终不能列身佛门,修成证果。这就是姐姐说的诚意。妹妹可能明白?”
姬寒骇了一跳,摸着额头道:“你不会是想给我戴什么金箍吧。”
商露华抿嘴笑道:“金箍是出家头陀戴的物事,于咱们当然不太适宜。我龙湖派精擅将作,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我这里有一个金项圈,唤作‘定情环’。若是被男子戴在脖颈上,就须得受其约束。妹妹如果愿意接受的话,相信钦之再也无话可说。”
说着从袖管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朱红匣子,啪的打了开来。匣中放着一个金光灿烂的项圈,宽约两指,上面镌着富艳的花卉,一端缀着细小的玉饰。着实是精美非凡、耀人眼目。
“这……这东西叫作定情环?”姬寒玉颊火赤,心说:明钦跟姜琳早就私订终生了,我跟他又定什么情。这家伙薄情寡义,实在可恨的紧。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妹妹不必多心。”
商露华合上木匣塞到姬寒手里,心头微觉赧然。龙湖派擅长制作一些奇技淫巧,和诸天权贵颇有来往。这定情环便是根据传闻中的佛祖金箍研制出来的,专门用来对付一些柔弱女子未免让人不耻。
朱盒落到手中好像一个烫手山竽,要也不是,丢也不是。姬寒手足无措想了半晌,脸庞低垂不肯作声。
商露华推诿道:“我想到有这么件物事,一时突发奇想。妹妹若是不想答应就扔了吧。”她想将姬寒引为臂助,目的已经达成,至于是否拿到诛天铠却不甚关心。
姬寒啮了啮粉唇,在明钦腰眼撞了一记,赌气道:“明钦,商姐姐的话你都听到了。我若是戴了这玩意,你肯不肯把诛天铠借我?”
“你非要拿到诛天铠?”明钦自不会细究借和赠的区别,姬寒费这么大劲拿过去还能指望她轻易还回来?
“对,非要不可。”姬寒的修为早已达到一个瓶颈,若没有非常的契机,短时间内很难突破。这对一直追求神通强大的她来说,简直是食不甘味,寝不能眠。
“好,你戴吧。”
这个时候不能心软,明钦对姬寒的行事本来就不放心,控制不了就削弱你,不就是上位者奉行不悖的信条吗?商露华的主意不失为可行的办法。
姬寒将朱匣塞给明钦,深吸口气转过身子。
明钦取出项圈端详了一回,看得出造价不匪,招呼商露华道:“洛夫人,这东西怎么用呢?”
“你会定情诗吗?”商露华指点道:“默念着‘定情诗’,把神念贯注到项圈上。你可以选择几句作为开合收紧的咒语。”
仙家法宝和凡间器物是颇有同异的,相同的是都须遵循一定规则,凡俗以机关算学,仙家以阴阳五行。区别就在一个‘灵’字上。阴阳五行就是三界万类的灵魂之主。凡器惟没有灵,所以叫机械,机括牵引,一目了然,十分笨拙。法宝因其有灵,所以需要神念咒语,只有仙家才能通晓。
龙湖派就是一个工于仙宝制作的门派,可惜天庭对仙宝管制极严,时加摧抑,龙湖派又经营不善,就可悲的衰微了。
定情环不同之处首先在于没有明显的嵌钩,所有的机阵在炼制的过程中就消融到材料中了。法宝炼制的艰难第一在于材料难得,世间的材料有灵的少,粗蠢的多,即便有些材质美异的,未经吸引日精月华、水火打磨,便被盗采滥用,结果多被白白糟蹋了。
仙家迫不得已只能使用符篆法阵内置到一般材质中,这样炼出来的法宝华而不实,只是一种赝品。
赝品的机阵结构也算巧妙了,但因为材质较差,法宝就难以发挥十足的威力。而且机阵到一定时间会失去效力,法宝就跟凡物一样了。
明钦对法宝虽然不甚精通,但是他的魂识可以试验出材质是否有灵。万一‘定情环’是个华而不实的赝品,戴到姬寒身上根本就无甚效力。
世界的事情是有很多层面的,只有处于相同层面才能够互相感知。譬如生灵的六识,眼、耳、鼻、舌、身、意。都是一种相互的感知。如果一个人聋哑眼盲,就很难感知到外物。魂识也是一样,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只有修炼到这种意识层面才能够相互感知。
一件法宝越是神异需要感知的魂识便越深,而且这种感知是不可逆的,深的可以感知浅的,浅的很难感知到深的。譬如神鬼能感知人,人不一定能感知神鬼。
商露华虽然出身龙湖派,对法宝的原理有一定了解,但她没有修炼过,达不到驱使法宝所需要的魂识,因而只是一知半解。(未完待续。)
第293章 变生不测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3章 变生不测 法宝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神秘的领域,仙家三大资源,金丹、法宝、符箓,能够融会贯通、成为无上权威的,大概只有太清老子一人。
许多仙民仅仅能够使用,甚至用都不会用。譬如佛家咒语多用焚文和巴利文,道家咒语用云篆和复文,这都是从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其实是当时的通行语言,并没有太多神秘之处,因为语言的断代,后代术士不知道真实语义,法宝的炼制就只能处于因循守旧的可悲境地。
道家的云篆其实是很简易的文字,只是文字最初并没有定轨,具有一定的随意性,到了后来就显得繁难了。
说起来符箓是道家后起的一种法门,其实是法宝寻求简易、适用的替代品。因为文字本来就是后起的,伏羲画卦、仓颉造字,仰观天象,俯察地纹。中夏文字之所以具有灵性,就是这个缘故。但是纸上画符类似于纸上谈兵,有时候不但不能克敌制胜,反而会遭了妖魔鬼怪的毒手。
炼制法宝从来都是很困难的事,不但要通晓道法,还得有好的材质,又要拿捏火候,种种繁难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所以很多道士往往依傍豪门权贵,只有这等人才有金钱物力提供炼宝所需的条件。
定情环就是这种情势下的一个成果。虽然只是一件应酬之作,也可以看出龙湖派道术家匠心独运的地方。
首先它不像很多法宝使用云篆作咒语,咒语用何种语言是根据受众而来的,千万年前道家斩妖除魔当然需要使用云篆,三界语言一向以天庭为准绳,现在云篆只有天师才能够认读,除了一些深山老林蛰伏不出的老妖怪,不论仙佛妖怪大多都需要几门通行语言。
以中夏而论,语言和文字是颇有离合的,上古的时候,言、文是一致的。后来孔子作文言,成为成熟的书面语,言、文就分离了。到了民元以后,为了普适开蒙的需要。出现了作文的白话。但其实言、文是很难一致的,文字是应用于书写的,语言是口头表达的,性质都不甚一样。语言、文字都有一个成熟的状态,成熟以后就没必要胡乱改窜了。
中夏的文字从画卦、结绳之后。出现了甲骨、钟鼎、篆书,为了便于书写的缘故,又变为隶、楷、行、草,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定情环的咒文预设的是《定情诗》,名称也是准此而来。这份识度那是远远高于一般炼器士之上了。
可惜世间的权贵粗蠢浅陋哪里懂得许多,商露华说起项圈的来历,原来这位龙湖派前辈给雇主交工的时候,人家一看咒文不是云篆,就觉得法宝底蕴不足,怀疑他偷工减料。道士一怒之下。高飞远扬。结果这项圈就没有卖出去。
法宝的咒语很少用时文,起先是后代道士不善制作,难以改定咒语,时间一长,仙家鄙陋不文只知道以古为贵,炼宝之道哪里还能进步,一变改作符箓,更是猥鄙不足道了。
世间有生之物都有灵魂,哪怕一草一木、一溪一石,没有灵魂就是腐朽。诸如草枯木槁,海枯石烂。道是生息变化的道,法宝妙就妙在这个‘灵’字上。
法宝既然具有灵魂,明钦贯注了一缕神念进去很容易就建立了沟通。定情环有开、合、松、紧数种变化。一一都约定咒语。
这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前后不过数息功夫,明钦设定好咒语,收回神念。默念一句:“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项圈啪嗒一声分裂开来,明钦拂开姬寒的秀发。驱动神念使得项圈变得柔软无比箍住她纤长的玉颈,又念:“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项圈渐渐收拢起来,平滑的找不到一丝缝隙。至于松、紧两咒就不可滥用了,若是惹得姬寒恼羞成怒,他可半点办法都没有。
姬寒摸了摸项圈总是不甚自在,气鼓鼓地道:“现在可以把诛天铠给我了吧。”
明钦苦笑道:“诛天铠藏在马骨胸前的铃铛里,回去再看行不行。”
“不行。”
姬寒断然否决,心说我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把诛天铠拿到手怎么能安心。这小子黠滑的很,过一会儿万一再想出什么古怪主意来搪塞我怎么办?
“车内空间太小了,实在不方便。回到城里,我一准给你就是了。”
明钦颇感歉然,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的。
“停车。”
姬寒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命令停下仙车,推攘着明钦下车施展变化。
这时仙车开到一架石桥上,离宝光城不过三五里路程,桥下的流水潺潺呜咽,夜风轻轻吹拂,四周的山林一片静默。
明钦拗不过姬寒,只得打个哈欠下了车,姬寒怨气未消,明眸中透着一股恼恨。商露华好奇的跟了出来,清冷的夜风吹得她瑟瑟微颤。
明钦取出樗木匣刚要召唤马骨出来,耳边忽然传入一丝异样的声响。陡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明钦顾不得姬寒一个劲催促,凤凰金翅迎风幻化,挟住商露华掠起半空。
一声声轰然剧响从桥底传来,霎时间桥体四分五裂,几辆仙车砰砰訇訇撞到一起,金铁交击,火光冲天,仙车伴着断裂的桥体轰然坠落,砸到流逝的浊流中,掀起轩然大波。
明钦挟着商露华飞到桥头,回头一看,整个石桥都吞没在火光之中,一干焚琴女卫困在仙车里面,存活的机会只怕很是渺茫。
商露华又惊又怕,她的修为还不如焚琴女卫,若不是刚好从仙车里出来,已然是凶多吉少。
姬寒虽然没有明钦应变迅速,但她的肉身强横异常,几个起落便从火海中奔窜出来,赶到明钦面前,指着他呼呼喘气,“你……你怎么不管我,只顾着自己逃命。”
明钦失笑道:“我不是救了你干姐姐吗?等你反应过来,你这位新认的姐姐都成了一堆肉饼了。”
商露华轻啐一口,抚着胸口道:“你真是口无遮拦,说得那么难听。”
姬寒撇嘴道:“你是救你的丈母娘才对,这下回去又有的表功了。你那小美人不对你服服帖帖才怪。”
两人平静下来,都想到一个问题,这起劫杀明显是预谋好的。主使者又会是谁呢?
乌仙赤?蔡汉英?
乌仙赤大遭挫败,霸王庄还是一片狼籍,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在这里布置。
这里离宝光城已经不远,倒是神光教的人谋划起来,易于为力。
姬寒拊掌叫道:“不用想了。肯定是沈从龙那个坏老头干的。我现在是圣公府的总领,你又坏了他的好事。沈老儿现在一手遮天,气焰正炽,咱们又是樊小鸾的左膀右臂,必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表姐所言极是。”明钦点头道:“目前确实是沈从龙嫌疑最大。但是也不能担保旁人不会使个什么栽赃嫁祸的把戏。”
“这人敢暗算我,真是嫌命长了。”
姬寒气怒非常,这一击着实是火力强猛,她的那些手下死伤惨重,残缺不全的仙车撞入河水里,火光久久不熄。
“别看了。”明钦道:“咱们先潜回东王府,过两天樊小鸾召集头领商讨改制的事。沈从龙必会借机发难,咱们再见机行事。”
…………
明钦和姬寒都有神行之术,施展起来速度远非寻常仙车可比。只是仙家养尊处优,凡事并不愿亲力亲为,好逸恶劳原也是人之常情。
姬寒和商露华新结了金兰姐妹,论起关系亲厚明钦是万万不及了。这挟持伴飞的责任遂落到姬寒身上,明钦倒乐得自在。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两人一路凌风御影,未费什么手脚,便赶回了东王府。
东王府内外明火执仗,吵闹不已。许多手舞棍棒的教众将府门围得水泄不通,万如春则带着数十个焚琴卫守着府门对峙。
为首一个昂扬壮汉,绰一把牛耳尖刀,穿一领油腻兮兮的麻布直裰,腼着肚皮嚷道:“快让你家姓明的小子滚出来,总教堂都贴出了告示,许俺们来东王府娶媳妇,他还能大过总教堂不成。”
万如春为难的道:“我家公子早间到圣公府面见圣夫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众位虽然有总教堂的法令,也须我们东王府制定一个章程出来。众位还是稍安勿躁,暂且回去等候消息吧。”
“什么?”壮汉大怒起来,摇晃着尖刀怪叫道:“俺们都等了整整一天了,姓明的小子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他是不是自个躲起来了,俺们跟随圣公饿了半辈子肚皮,到现在媳妇都讨不上,娃儿也没有。好不容易总教堂发了告示,你们敢不照办。信不信牛峰……我……”
“上啊,老牛,给她点颜色瞧瞧。”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东王府发不下口粮,宁愿丫鬟们饿死,也不肯放出来给俺们做媳妇。这还有天理吗?”
众教徒群情涌动,一个劲儿的撺掇牛峰冲锋陷阵。神光教教令极严,曾曼卿生前更是炙手可热,府门前连个乞丐都没有。所谓虎死余威在,这些人连把尖刀都是从家主的厨房里偷出来的,面对焚琴卫黑咕隆咚的枪口如何不惧?(未完待续。)
第294章 暗渡陈仓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4章 暗渡陈仓 “哪个要找我呀?”
明钦将场上的情势看得分明,和姬寒打个手势,纵身掠下云丛,稳稳落到众人面前。○
这一招先声夺人,从天而降,衣袂飘飞如同天神一般,唬的众人面面相觑,吵闹声顿时疏落了许多。
“公子,你回来了。”万如春连忙上前见礼,张口便要说出情由。
明钦摆手道:“我知道了。不就是想讨老婆吗,这事容易。本公子自有计较。”
这时,人群中不知哪个扯着喉咙叫道:“这就是那个恶毒小子,大伙快上呀,抓住他才好讨媳妇。”
此话一出,便有数人高声附和,众人顿时又群情激愤,狂呼吆喝声不绝于耳,人群顿如涨潮的洪水,向着府门汹涌逼来。
明钦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人暗中主使,一旦诉诸武力便没有冷静说理的机会,游目往场中一扫,落到府门两旁雄伟的白玉狮子上面,石狮高逾一丈,足有千斤之重,明钦暗使金刚法相,神魂中金芒流转隔空攫住石狮的魂魄,断喝一声,两只石狮轰然移动,好似两具门神稳稳挡在府门前面。
明钦拔地而起,轻轻巧巧地坐到石狮脑袋上。
众人骇然变色,这等力道打杀他们还不是像捏死蝼蚁一样。况且石狮威猛高大,急切间也爬不上去。
众人一阵气馁,有人大声鼓气道:“大伙别怕,法不责众,这小子不敢动咱们一根指头。”
明钦高高站在石狮上。冷笑道:“鼠辈,以为藏头露尾我就找不到你了吗?看掌——”说着轻飘飘的往虚空中比划了两下。
那人心头微惊。过了片刻,并未察觉到什么异状。恍悟明钦只是虚张声势。呸的一声,低骂道:“吓唬孙子呢。”
方要重整精神,摇臂呐喊呼喝几声。不妨一道人影在眼前电般闪过,整个身体顿时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轰然一声砸到石狮上,骨头都断了几根。
和他同一命运的不乏其人,明钦在石狮上看定方位,指使姬寒飞身拿人,这些人本领低微。一个照面就被姬寒拎了出来,哪里有反击之力。
几个人像霜打的柿子啪啪嗒嗒落了一地,翻来覆去连声哀嚎,明钦指挥焚琴卫上前拿人。
“现在总算可以好好谈谈了。”明钦目光一扫,指着牛峰道:“你走上前来。”
牛峰唬了一跳,慌忙扔了尖刀,双手连摆,“俺……俺可不是带头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领头的。你不是想讨媳妇儿吗?我这里有几个条件,你们听仔细了。”
明钦心头暗笑。找我讨媳妇儿也算找对人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月老传人。
“公子……您说。”牛峰一听真能讨到媳妇儿,眼睛不由直了直。
明钦冷哂道:“你说你们想讨老婆,不备好花红酒礼。有拎着棍棒尖刀的吗?我若是治你们个私闯民宅之罪,念你们是愚民初犯,似乎还其情可悯。”
众人早被他一番所为骇破了胆。一个个木然而立,鸦雀无声。若非焚琴卫端着枪铳守住路口。早就一哄而散了。
“想娶我府上的丫鬟,第一、可在我府中效力三年。若是三年之内,勤勤恳恳,没有过犯。本公子就许你们一场姻缘。离府之日,另有酬谢。”
“倘若不愿效力,也可以请求府上的媒人牵线搭桥,但是绍介一次须得交纳若干酬金。”
“若是两条都不情愿,却想来我这里为非作歹的。本公子就只好申报总务堂法办了。”
“各位可以好生考虑,也可以先行回去。考虑清楚后需要先到万副使处登籍入册,今晚就入府效力的,每人先送十块银元。”
明钦从石狮上一跃而下,将万如春招到近前,吩咐道:“刚才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吧。先将不同意愿的分别造册,愿意留下的签订书契,找个地方安置起来。还有府中的女眷,回头也都给我登记入册。本公子另有用处。”
“是。”
万如春俯首应命,这件事情只是琐碎一些,并不难办。她关心的是缺粮的问道,小心翼翼的道:“那圣库停发粮米的事……”
“圣夫人答应我们可以先从圣公府领取,你稍后可以找邹特使商议。”
明钦摆了摆手,神念中忽尔传来一丝奇异的感应,恍然想起‘雷武瓮金椎’藏到湖心居外的湖水里了,在霸王庄和乌仙赤比斗的时候幸好没有祭用瓮金椎,因为当时瓮金椎并不在身上。
…………
沈从龙鼓动教民来找明钦的麻烦,同时派遣高手潜入府中劫持甄儿,万如春一力应付府外的变故,哪料到人家已经暗渡陈仓了。
幸好明钦有所准备,来人掠身而起方要横渡平湖,瓮金椎有所感应,立时幻化妖身,掀起滔天巨浪。
沈从龙这回找来的可不是泛泛之辈,一个叫纪飞绝,是寒江派的名家,一个叫万古流,是河岳宗的好手。
数百年来,大摩国声名显赫的道术家几乎都出自四大道门。俗称作江、河、湖、海。
江是江山门,和七曜府渊源极深。后来分裂成寒江、孤山两派。河是河岳宗,又叫作汉门。门生弟子遍及诸天。
寒江派类似于天女门,目前从属于神光教。河岳宗门徒众多,当然也不乏服膺金顶上人教义的。世间的门派众多,一种是拉帮结派,从事于有组织的活动。一种则只是道术上的传承,艺成下山自谋生路。
两人猝不及防,慌忙大喝一声,飞身疾退。
湖面上喷起数丈高的水柱,宛如悬泉瀑布,声势惊人。浪头上缓缓现出一个俊美的身影,瞥了两人一眼,轻哼道:“鼠窃狗盗,报上名来。”
两人都是年过半百,须髯飘拂,不但在大摩国广有声誉,门派中也是前辈宗师。被一个小辈如此轻蔑,不由地火冒三丈。
纪飞绝不怒反笑,一指明钦喝问道:“你又是何方小辈,竟敢阻住我等去路?”
明钦骂道:“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老匹夫。到我家钻墙逾穴,居然还有胆量询问主人姓名?”
“你就是姓明的小子?”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大感意外。他俩熟知沈从龙的布置,按照计划明钦应该难以生还才对。
他俩此番亲自出马,一是沈从龙盛情相邀、重金礼聘,二是趁着夜深人静,不使人知。
万古流性情暴躁,摆手道:“我不管你小子是谁。快点闪开了,不要妨碍老爷办事。否则的话……哼哼。”
“怎样?”明钦微微冷笑。
“老古,不要跟他废话。”纪飞绝低声道:“天快亮了,办正事要紧,沈北王还等着呢?”
万古流点头道:“我来对付这小子,你去拿人。”
说着一撩衣袍,拿出一支三尺多长的金杆狼毫笔。
河岳宗有两种神通在大摩国是无出其右的。一是字学,一是音学。中夏的文字原本就是法天象地而来,道家据此发展出符箓一法,颇能驱鬼逐邪。
但是符箓使用的是云篆、复文,道士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到了河岳宗宗主华鼎文,才弃云篆不用,致力研究许叔重的《说文解字》。集斯学之大成,造诣精深,并世无人能出其右。
“小子,看好了。”
万古流拈起金笔挽了几个笔花,倏然浸蘸到湖水当中。他闭目潜运灵力,袍服猎猎作响,颇有飘逸之姿。湿润的笔尖宛若一支含苞待放的花朵,疾驱横扫。
空气响起轻微的丝丝声,明钦微吃一惊,连忙聚起金刚法相,谨守门户。
仙家之所以超越流俗,就在于仙家体认到一个更深层的领域,凡夫武力再强,也很难对神魂造成伤害。所以越是精深的道法,越是能够伤人于无形。
俗说口诛笔伐,这对凡夫的伤害是不易察觉的,世人只是直觉的认为其可怕罢了。但是对于具有灵体的鬼神来说,却是显而易见。鬼怪害怕人的唾沫就是这个道理。
若论对天地法象的认知,中夏文字真可谓横绝千古。相传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就是天降祥、鬼知惧的表证。
世人多少都知道汉字是象形的,事实上象形只是六书中最基本的一种构字法,配合着指事、形声、会意和转注、假借才能够包藏宇宙,应变于无穷。
仓颉是三界圣人,人称‘字圣’。所以精诣文字确实也是证圣的一个法门。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万古流挥笔虚划,竟然隐隐挟带着风雷之声,必是契合了天地阴阳的变化。
文字又是人族智能的结晶,对于神魂有一定的感发力量,譬如人在读一篇文章的时候,感情会随之或悲或喜,便成了文字留在灵魂中的一种印记。
万古流舞动金笔,起初还是东一划,西一撇,不成整字,等到明钦昏昏欲睡,笔锋一转,泼墨淋漓的写了许多无甚意义的文字。
文字给一个人留下的印记是深浅不同的,古代有许多避讳的字,写的时候需要缺笔。还有一些是寄托了特殊情感的,这样的字出现在眼前神魂就容易产生破绽。
纪飞绝眼见明钦完全被万古流的字法迷惑,连忙踏波而起,飞奔湖心居而去。(未完待续。。)
第295章 长枪大戟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5章 长枪大戟 湖心居中。∑頂點小說,
甄儿和凌波自明钦去后一直心中不安,好在这里距离府门很远,教民的聒躁声传不过来。到了晚间和衣睡去,到了半夜忽被一阵狂涛巨浪声惊醒,两人跑到窗前查探,正巧看到明钦站在巨浪上头,将纪、万两个逼回岸上。
接下来,万古流施展出金笔字法,挥毫泼墨,龙飞凤舞,搅得人心神迷乱,魂识摇曳。
“公子有危险……”
两人一看明钦如痴如醉,哪还不知他遭了万古流的算计,可是她俩手无缚鸡之力,纵有满斛焦愁也无济于事。
万古流浸淫字法多年,确实是章法谨严,他成名已久,技法极为缜密,金笔划在虚空中,因为蘸了湖水的缘故,灵力缭绕,激起袅袅风烟。
他划出的字都极为简易,像大小己已之类,避免产生过多的联想。明钦虽然颇经磨砺,也不敢轻易和他的字法碰触,只要神念稍被牵动,极易被他抓住间隙,攻入神魂当中。
和对手较量神通,却不敢观察他的术法,自然是有败无胜。
纪飞绝轻点湖面,飞身落到亭台上,哈哈笑道:“两位美人,快跟老夫走吧。”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东王府?当心我家公子要你好看。”甄儿眉尖轻挑,疾言厉色的声斥。
“你家公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会是河岳宗万古流的敌手?小姑娘不要倔强,或许老夫一高兴还能留他一条性命。”
纪飞绝摸着胡须,偷眼观察两女的神色。故作大度的巧言哄骗。
甄儿果然露出迟疑之色,望着明钦的身影一片黯然。
“无耻老贼。不看你已然苍髯皓首,还敢以大欺小。躲在这里狺狺狂吠。”
一个女声从天而降,姬寒挟着商露华飞身而至,身上披着一件金光灿烂的宝甲,更显得身段修颀,英武不群。
“商姐姐,你跟小侄女先去说说话。看我收拾了老贼再来细说。”
商露华母女相见,又是意外,又是欢喜。不过甄儿关心明钦的安危,哪有心思细叙契阔。
纪飞绝见姬寒仪容秀美。失笑道:“你这女娃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赶来送死。”
姬寒新得夔龙铠,兴致正高,巴不得找一个道术高人练练手。手掌一开一合,竟然引得烟昏冥合,云层中隐隐透着惊雷之声。
“老夫乃寒江派纪飞绝。量你也不知厉害,看掌。”
寒江派的前身是江山门,门主孙满江也是独出一时的人物。数百年前,天家内乱。修罗支族乘机入侵,占领了广大天域。孙满江结连仙豪,以恢复天家江山为己任,百折不回。艰辛备尝,终于重光人天。
但孙满江道行并非绝高,虽然有自创的‘人天三式’。颇为仙家称道,真正谨守家法。学有所成的并不多。
所以江山门的道法在四大道门中最没有统系,许多门徒都是带艺投师。皆因江山门有大功于天域,门人弟子多成为天家领袖,利益所使,自然望风影从。
像纪飞绝虽然名义上是寒江派的门徒,实际则投入神光教,修炼了大金光明经。一路‘光焰掌’施展开来,也是虎虎生风,光芒十丈。
这种拳路倒也对姬寒的脾胃,她修炼的是毛族‘大罗无相拳’,凶悍之处更胜一筹,再加上夔牛铠之助,拳点就像暴风骤雨一样。
两人飞掠到楼檐顶上拳风交错,瓦片像落雨一般倾泻下来,若是僵斗下去,只怕整个湖心居都要掀飞了。
明钦和万古流也斗到紧要关头,万古流健笔挥毫,不停地划着一个‘儿’字,他发觉明钦对这个字有所触动,心喜的以为通过这个字能打开他神魂的破绽,因而愈写愈快。
孰不知明钦想到的是甄儿,只是‘儿’的语义比较模棱,他想了数遍才捕捉到游移着神念。
“启——”
机不可失,明钦急忙召出樗木匣,耳听的一声长嘶,千金马骨仰天吟鸣,震铄夜空。
马骨有二百多块骨头,骨髓中饱藏着四灵杰士的精魂,幻化成各色兵器。雀脊剑就是其中之一。
明钦跃上马背,鬼马的骨肋根根晶莹剔露,光彩变幻,他试着摸索过去,两条修长的兵器腾啸而出,一条是通体碧翠的长枪,一条是焰火飞缠的大戟。
紫纹金篆,精美绝伦。
一个刻着‘大漠孤烟’,一个镌着‘长河落日’。
在久远的年代中,不乏有舞双枪的英杰,或使双戟的好汉。使一对枪戟的似乎还从没有过。
这一双枪戟长短相当,锋芒毕露,堪称是珠联璧合,难以取舍。
明钦微闭双目,用神念感受枪戟传来的勇悍嚣腾之气,断喝一声,鬼马腾跃而起,恰似天马行空,神龙矢矫。
万古流骇然变色,金笔大现沾滞,难以挥洒如意。
‘大漠孤烟枪’疾刺而出,宛若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挟着尖锐的厉啸。
万古流大叫一声,握笔的手臂被一枪刺穿,齐肘而断,鲜血点点飞溅,金笔甩脱出去滴溜溜打着飞旋。
“死——”
明钦振臂横扫,‘长河落日戟’的弯刃灿若霜雪,灵力贯注间大戟宛若一头火鸟展翅欲攫。万古流亡魂皆冒惨呼一声翻身栽到湖水里。
纪飞绝方和姬寒打的拳风霍霍,他仗着修为深湛,道息绵长,本来不怎么把姬寒放在心上。心道:她这般年纪灵力断然不如我来得充沛,只要拖延片时便可以击其惰归。
不妨耳边传来万古流连声惨呼,纪飞绝心神大震,百忙中扭头看去。只见明钦骑着一匹白骨森然的鬼马,左手绰一支碧杆长枪。右手握一条火云大戟,反手一击将万古流劈落云霄。
“今晚老夫状态不佳。咱们改天再会。”纪飞绝匆匆说了一句,撇下姬寒飞身逃窜。
“哪里走。”
姬寒驱动神念,夔龙精魂立时气合风云,一条电光当空落下,喀嚓一声劈得纪飞绝外焦内嫩。站到檐角僵直了不动。
万如春带着几个焚琴卫姗姗来迟,她还来得及瞥见明、姬两人的雷霆手段,如今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公……公子,卑职疏忽大意。罪该万死。”
明钦驱动鬼马走到跟前,擦拭着血迹未干的枪尖,淡淡道:“起来吧。给我找个大点的食盒,本公子有用处。”
“是,是。”万如春慌忙吩咐下去,一句话不敢多问。
…………
沈从龙披着外裳在中厅走来走去,身边站着几个灰头土脸的黑衣人,一个个垂头丧气,默不作声。
“看清楚了吗?爆炸的时候那小子和姬总领真的逃掉了。”沈从龙不甘心的问。
“是。咱们不敢靠近了看。只能隔远了用千里镜望着,好像看到是这么回事。”黑衣人惭愧的道:“那边太过昏暗,小的其实看不太清楚。或许炸死了也说不定。”
“饭桶。”沈从龙恼怒道:“死没死都不知道。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老爷,东王府送东西来了?”一个霜皮老者瑟瑟缩缩的走了进来。干笑了两声。
“送东西?莫非……”
沈从龙眼目一亮,心道:莫非那小子害怕了,把甄儿给我乖乖送来了。“纪、万两位老师回来了没有?”
“还没消息。”管家木然的道。
“带过来吧。”沈从龙坐回太师椅上摆摆手。
稍时。管家引着一个壮硕的大汉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粗朴的汉子。看起来甚是认生。几人抬着个半人多高的红木食盒,做工很是精巧。
“你们都是东王府的人?”
沈从龙心中鄙夷。东王府都什么歪瓜裂枣。
“小……小人牛峰见过沈士师。”
领头的大汉就是牛峰,跟着的几人也都是明钦一纸空文招揽来的。
万如春将府外的教民登籍了一遍,让明钦意外的是甘愿入府当仆从的还大有人在,反而愿意花钱央人说媒的寥寥无几。
原来这些教民一穷二白的居多,能进东王府为仆跟进了天堂没什么两样,至少不用再饿着肚皮了,至于花钱请媒又不一定能成,酬金远非一般人能够负荷。
“尔等来我沈府有何贵干呢?”沈从龙翘起大腿捏着茶盖漫不经心的吹了吹,也不拿正眼看人。
牛峰干笑两声道:“我家公子说沈老爷这么晚没睡觉肯定肚子饿,让我们送来点东西。公子说您一见就能安心睡觉了。”
“是么?”沈从龙将信将疑的直起身子,吩咐道:“打开来看看。”
“我来。”管家谄笑着走上前去,两手搭着盒盖扭头笑道:“我来看看是什么好货色?”
食盖打开,管家惊叫一声,吓得退了两步。众人纷纷探头望去,只见盒里摆了两个血肉模糊的脑袋。
沈从龙认得是纪飞绝和万古流两个,坐回椅子上吓出一身冷汗,指着牛峰气不成声的道:“你……你们……”
牛峰骇得血如土色,想不到食盒里是这样的物事,哆嗦着道:“沈……沈老爷,小的告辞了。”
几个人丢下食盒,头也不回的冲出院门,一溜烟的跑了。
“好啊,”沈从龙镇定下来,脸色阴沉的道:“姓明的小子,你连寒江派和河岳宗的人都敢杀,我看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管家擦着细汗道:“你这小子肯定不知道四大道门的厉害,得罪了这些人,何须老爷你来出手。这一江一河随便派几个高手都能让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对。”沈从龙冷哼道:“把两位老师的脑袋好好包起来给他们家人送回去。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这回死是不死。”(未完待续。。)
第296章 旧事重提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6章 旧事重提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多月,万物生的祠堂宣告建成,以樊小鸾为首的主要头领在圣公府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事毕同到总务堂商讨改制的事宜。+◆+◆点+◆小+◆说,
明钦虽然未在教中担任明确的职务,但他和樊、成两人都关系匪浅,早被目为神教新贵。改制之举又是他最先倡议的,这次祀典也在应邀之列。
一早,众人毕恭毕敬的把万物生的遗体送入祠堂。全教上下衣冠似雪,一个个面无表情,心怀鬼胎,不厌其烦的虚应故事。
数个时辰后,众头领坐到总务堂里,济济满员,分割权力的关键时刻才姗姗来迟。
首先,成凌崖公布了一下人事任免,结果当然是和樊小鸾、沈从龙等主要首领商议过的。
神光教改组为同光会,宝光城改名瑞士城,寓意是‘祥瑞之都,士夫之国’,士师称长老,特使称教授。许多名号都有所改订。此举在教中非议不小,但毕竟不牵涉实质的权力争降,算是勉强通过。
接着樊小鸾出任会首,成凌崖为枢密,明钦、沈从龙、及原西方士师卓力同皆为协理会务。
沈从龙自从计划接连失败之后,气焰奄息了不少,面对明钦的时候和颜悦色,好像毫无芥蒂的样子。卓力同则和成凌崖走得很近,是他的大力支持者。
其他神使、士师多有所升擢。至于中间有什么细微的考较明钦就不甚了然了。
接着成凌崖宣布大赦。一是对于万物生时期遭受贬黜的长老勋臣,譬如他自己。二是参与蔡汉英、龙山逆乱的胁从者。这样可以翦除叛逆的党羽,稳定会中的局面。
再者是恢复学校和科举制度。学校和科举是连及的人才制度。一个是培养人才,一个是选拔人才。万物生崇尚权谋。蔑弃贤能,将两样制度都废除了。以士师为教授,只准学习他的指令和金光明经典。废除科举,教中首领没有合理的甄拔方式,使得裙带关系蔓延,生活极端腐化。
第三是减免赋税,铲除贪吏。神教实行严厉的粮米管制,除了少许口粮一切收归圣库,又不允许经商买卖,使得民穷财尽。哀哀欲毙。所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高级头领骄奢淫逸、腐朽弥甚。曾曼卿掌教的时候不思惩处,反而想出什么厚禄养廉的荒谬主张,真是死有余辜。
在君主时代,官吏是辅助君王来治理国家的,官吏贪赃枉法那是中饱私囊,不但祸害百姓,同样损害君王,所以君和官的利益并不是铁板一块。君王并不乐于官吏贪渎,即便官官相卫,百姓可以告御状,在戏文也一直是津津乐道的事。
国家开设科举正是要选拔一些公正廉明的士人来赞襄政务。俸禄有一定的规制,并不在于多或少,所谓欲壑难填。主者又何从制定一个厚薄的标准。官吏可以啖之以利,还指望他有公忠体国之心吗?
养廉之道在于培育人才。厚禄固属荒谬,峻法也不能治本。从前朱元璋最能惩治贪官,竟至于到处缺员,这必是普遍的风气难以扭转,靠杀是无济于事的。
另外教民哀苦无告已经很久,需要予以一定的赈济,夏衣一领,冬衣一领,粮米一斗等等。
这一条可是掀起轩然大波,这些制度大多都是削减他们的利益,开科举、免赋税总还是将来的事,现在要从他们兜里往外扒拉东西,那可比割肉还疼。
当即便有人交头接耳,大声吵嚷起来。
明钦微微冷笑,一个团体到了日暮途穷的时候,总有些人事不知的家伙醉生梦死,好像锦衣玉食真是天定的一般。团体之生计在于开源节流,减免赋税只是让教民休养生息,若不能在大摩国取得合法的地位,神光教早晚还是要完蛋。
众头领争竞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结了,明钦和神光教并没有什么牵涉,也不乐于当他什么协理会务,只是学道之人应该兼济天下,众善奉行。所谓长生久视之道,也就是儒家所说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
明钦和成凌崖告了个罪,从总务堂里溜了出来。
经过这一番变动,樊小鸾虽然没有得到太多权力,但地位是稳固下来了。若是她能够收敛野心的话,这么富丽堂皇的圣公府足够养老了。
当今三界流行虚君制,确实有一些过绝之处。中夏历来也有君相制度,君主是世袭的,两三传之后,幽居深宫之中,长于妇寺之手,中人的才智都不易得。而宰相作为政府首脑,就需要选择贤能的才士来辅佐君王,管理国家。但是遇到较有作为的君主权力往往会无限扩大,对君权的约束就只能依赖君王的个人道德。
虚君制对君、相的职权更加明确,避免巨奸大恶凭借个人的喜好对民生物力滥施蹂躏。
历史上堪称虚君制的只有诸葛公治蜀,后世一直奉为型范。
“钦之——”
陈庭芝正在堂外巡弋,望见明钦眼眸一亮,连忙招了招手。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娇俏动人的女郎,却是多时不见的穆穆。
明钦上前打了个招呼,颔首笑道:“二师姐,穆穆,好久不见。”
“借一步说话。”
陈庭芝扯住明钦快步往假山后面走去,穆穆闷闷不乐的跟在后面,光洁的脸蛋有些消瘦。
“上次跟你商量的事情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陈庭芝抓着明钦一脸殷切。穆穆闻言俏脸微烫,掠了掠发丝略显忸怩。
明钦轻咳一声,“我正想找你呢,这里有一个光大咱们天女门的好机会。”
“哦?”陈庭芝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他怎么忽然转到别处去了。
“你知道我府上有很多丫鬟,这都是曾曼卿留下的。这些女孩年纪不大,又没有什么谋生的能力,若是赶了出去,总不能让她们走投无路,操起皮肉生意吧。但是留在府上,我是养活不了的。再说我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侍侯呀。”
明钦拊掌笑道:“咱们天女门不是擅长针黹女红吗?能不能吸纳一些,扩充一下实力。”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陈庭芝忖思道:“不过我需要考较一下。”
“没问题。”明钦道:“我已经让万如春登籍造册了,你可以跟我回府上看看。”
“那件事呢?”
陈庭芝不依不饶的问,万岱青虽然患有狂疾,不发病的时候还是知晓人事的。他得了樊小鸾的授意最近时常在穆穆身边转悠,搅得两女不胜其烦。
明钦微微沉吟,以他的修为想对万岱青下什么暗手倒不是很难。关键得做的不着痕迹,万一走露了风声,三人就很难在神光教立足了。再说他也不愿对一个不关痛痒的人下手。
“难道你忍心看着穆穆嫁给那个疯子?”陈庭芝见他默然不语,不由着急起来。
“算了。他现在飞黄腾达,哪里还顾念我们的死活。”穆穆娇哼道:“我都听说了。他不但不劝樊小鸾打消念头,反而怂恿她和穆家结亲呢?师姐你真是所托非人,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不会的,钦之不是那样的人。”陈庭芝微微苦笑,总是对明钦抱了一线希望。
这时,一个急躁的声音传了过来,满院子大叫:“穆穆——穆穆——”
“坏了,那疯子找来了。”
两女四目相对,一个黛眉微蹙,一个俏脸紧绷,懊恼的神色各有各的美态。
三人站得虽然僻静一些,倒不是什么隐秘的所在,来人三拐两绕竟然找了过来,他穿着一袭白色锦袍,头上结几个发辫,一拍手,指着穆穆笑道:“穆穆,看你往哪里躲,我可找到你了。”
“我和师姐说话,你来做什么。”穆穆撅着小嘴,大是不悦。
“没关系,没关系。”万岱青连连摆手,一眼瞅见旁边的明钦,瞪眼道:“他又是谁?”
“你管不着。”穆穆不想分说。
“你是我老婆,你敢跟野男人幽会。”万岱青暴怒起来,捋着袖子叫道:“看我不打死你。”
“你混蛋,谁是你老婆。”穆穆眼圈一红,眼见万岱青怒气冲冲地扑了过来,惊叫一声,慌忙闪身躲避。
明钦眉峰微紧,借着万岱青的扑打之势在他腿上飞快勾了一下,万岱青‘哎呀’一声,手忙脚乱的抱住一根石柱。
明钦叹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如此呢?”
“奸夫淫*妇。”万岱青涨红了脸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爸是圣公,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剁碎了喂狗。”
“原来是圣公的儿子,果然了不得。”明钦面孔微沉,扯过穆穆搂到怀里,冷笑道:“儿子,快来砍我。”
万岱青额上青筋暴跳,怒叫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呜呜呀呀的冲了上来。
明钦挟着穆穆的纤腰趋避间如风拂扬柳,对付这样的庄稼把式,若是动了一拳一脚,岂不有损仙家的颜面。
“你做什么?”
穆穆推拒着明钦的肩膀大感羞急,虽说是为了激怒万岱青,但明钦的手掌实在太也过分,况且还有陈庭芝在一旁看着呢。(未完待续。。)
第297章 快活林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7章 快活林 万岱青大喊着往来冲杀数回,怎么都沾不到明钦一角衣袂,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美人被他肆意蹂躏,眼睛中直欲喷出火来。↖,
“钦之——算了吧。”
陈庭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明钦丝毫不顾忌穆穆的挣扎,两人模样亲昵、如胶似漆,瞧得她也是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哇……杀、杀、杀。”
万岱青拿着短剑胡抡了一回,蹲在地上嗬嗬喘气。眼睛满是怨毒之色的盯着两人,只恨目光不能杀人。
“蠢货,你就算疯了又能怎么样呢?”
明钦扭头望着穆穆近在咫尺的娇美脸庞,贴着她小耳笑道:“穆穆,你脸色怎地这么红,是不是内急了?”
“你……你无耻。”
穆穆恼羞成怒,猛然推了他一把挣脱出来,触及陈庭芝惊讶的目光,差点哭了起来。
疯病照道家的说法就是被邪气所侵,或者神魂不完整。明钦蹲在万岱青身前,轻声叹道:“既然你已经疯了,何不一直疯下去呢?”
万岱青嘴唇铁青,不停发颤,明钦一番所为已经激得他神思紊乱,默运神念,印到他神府之中,遮住脉轮,形成了所谓阴影。
神魂中有了阴影,那他以后看到明钦,就会像老鼠遇见猫一样。
“好了,他以后都不会清醒了。”明钦拍拍手站了起来,看着穆穆笑道:“你也不用害怕嫁给他,就算樊小鸾和穆家结亲。你让他入赘不就行了。”
穆穆瞄了瞄瑟瑟发抖的万岱青,心中微觉不忍,如果不是樊小鸾执意逼嫁。他是疯是傻根本无关紧要。
…………
经过这一场变故,明钦兴致索然,总务堂的商讨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明钦便邀上陈庭芝和穆穆先行返回东王府。
这些天来,明钦一点没有闲着,除了打算邀请陈庭芝发挥天女门的织锦业之外,一边派人留意霸王庄的情况。一边在府中大兴土木。
东王府的豪阔略次于圣公府,在神光教那是少有伦比的,如果大开门户收取观光费的话。估计很快就能赚个盘满钵满。但是这样一来,必定泄露了神教机密。
从前神教头领高张义帜,一个个标举为艰苦朴素、人格完美,早已经深入人心。教民都是信以为真的。现在让他们一看东王府这般阔绰。和想像中天差地别,就容易闹出乱子。
但是这么大一所府宅,若不能加以利用,实在可惜。正好府上新召了不少仆从,他便使出拆西墙补东墙的手段,在围墙上开出一段缺口,划了一些建筑出来,租赁出去。做些生意。
现在神光教已经加以改制,将来会首先鼓励行商负贩。发家致富。所谓‘无恒产则无恒心’,‘仓廩实而知礼节’。孔子都说,先富之,后教之。这个先后顺序是十分科学的。
‘善人为邦百年,方可以胜残去杀’。良好的局面,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有了一干家仆从事修缮,再挑些丫鬟端茶送饭什么的,改造的进展可谓神速。
当然明钦会给做工的人发放一定的工钱,一来可以让他们努力干活,二来可以树立良好的声誉,招揽更多的闲人呀。
这就是招募和征发的区别,如果秦始皇、隋炀帝当年知道招募劳工的话,也许就不会二世而亡了。
仙界之所以不同于凡间,就在于仙家更注重人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是仙道昌明,仙民崇尚自繇,不易驯服的缘故。
明钦并不想造就一个动物乐园,虽然神光教的教民长期遭受摧抑,比较呆蠢,但是天生的智能是无甚差别的,今天因为时势的需要固然给万物生建造了祠堂,安知将来某一天教民觉醒,不会将他挫骨扬灰呢?
明钦可不想跟他同一下场,三界之所以存在总是正义还能够激扬,岂不闻‘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一时一地的作恶或许能称王作主欺诓一时,人人都来作恶连恶都将无法存在。所以正义战胜邪恶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
从事于正义的事业就是人道,反之,就是畜生反人类。
…………
“到了。”
仙车停在一段新修的围墙旁边,明钦引着陈庭芝和穆穆指点道:“看看,怎么样。”
府里许多建筑都用围墙圈了出来,将来这里可以发展许多设施,譬如什么酒楼、戏园了,也可以出租一些商铺。
路中间正在修建着一座牌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快活林。”
“不错。”陈庭芝笑吟吟的道:“看不出钦之你还会做生意呢?”
穆穆轻哼道:“我看他就是一败家子,指不定赔的裤子都没有了。”
“那不要紧。”明钦嘿然道:“若是我没了裤子定是在穆穆师妹的床上下不来了。”
穆穆娇啐一口,撇着柔唇道:“再胡说。我拧你嘴了。”
明钦哈哈一笑,也不在意。
陈庭芝讶然地看了两人一眼,似乎他俩一番缠绵后熟络了不少,这种笑话都能开得出来。而穆穆嚷的虽凶,唇角却挂着笑意。显然摆平了万岱青之后,去了一桩心病,口齿也伶俐起来。
三人往快活林中走去,渐渐做工的人便多了起来,瞅见明钦都热情洋溢的打招呼。他们现在每天有工钱拿,住在府中吃穿都不用发愁,明钦又规定每一休沐日可以和府中的丫鬟玩游戏,其实是方便双方接触的。这在一些风俗简约的部族都有专门的节日供给年青男女交流,中夏礼法繁缛、男女之防很严,这种事情早就没有了。
中间的路段开设了一所数层的酒楼,对面是一个戏园。
商露华在霸王庄也是打点庄务的一把好手,明钦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事务都由她主持。万如春带着一些焚琴卫供她使唤,又能从旁保护。
甄儿和凌波其实年纪都不大,困在府中好似笼中鸟一样不免有些伤春悲秋、对花落泪。这时也都换了短窄的衣裙跟在商露华身边奔走。
“公子——”
甄儿拿着一块抹布在柜台上擦拭,远远望见明钦露出欢喜的神色。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罗襦,月白色的绮裙,衣袖挽起露出半截莲藕般的小臂,柔顺的秀发缠着一方丝帕,显得身段玲珑,很有生活气息。
凌波穿着淡青色的襦裙,和甄儿打扮略似,她擅长乐舞,身量比甄儿还稍高些许,瞅了明钦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两人是谁呀?”
穆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黛眉越凝越紧,若以容貌而论,四女都是一时之选,只是甄儿婉媚多姿,实在稍胜半筹。至于气质才慧就是互有长短,各擅胜场了。
虽然说活色生香,但世间大多数美人究竟不及书画,‘书中自有颜如玉’,却也历历可证的。
书画大约沾了想像的光,‘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真实的事物放在眼前,总有各种各样的缺点。
所以一个美人若能够和书画中相比并,必然是世所稀见了。如果有幸相识,必会感叹书画中的描绘不是虚语。
惟是书画中的展现也不甚完整,所以生活中最美的,往往是‘凌波不过横塘路’,‘墙里秋千墙外道’,这种无甚了解的。国画以轻盈飘渺为宗,本就离俗情甚远的。
若说这几个美人谁可入画,修饰一下自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人心隔肚皮,对他人的观察总是带着几分善意或恶意。而事实上一个人往往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好,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坏。
商露华听到动静从楼上施施然走了下来,含笑:“圣公府议事已经结束了吗?我原以为公子要到后晌才能回来呢?”
“他们议他们的,于我有什么重轻。”明钦笑了笑,绍介道:“这是我天女门的陈师姐、穆师妹,本会不久要改易服色,若能打上咱们天女门的招牌,岂不是一桩上好的生意。”
“失敬,失敬。”
商露华算半个道门中人,况在天河界内,谁会不知道天女门呢?
“这位是霸王庄的洛夫人,这是甄儿、凌波。”
诸女互相点头示意,便在楼中的桌子旁分宾主坐下。
一个道派要在天界屹立不倒,除了道法、门徒外,多少得有点生意支持花销。道派并不是纯粹的佛寺、道观,有信徒布施。虽说可以自耕自织,但规模必然有限。像天河界有六大宗派互相争竞,没有财源就很难立足。
天女门具有天然的招牌——天孙锦。可惜因为长老的贪渎和经营不善,收支以外很少赢余。
陈庭芝的道术在门中并不出色,远远比不了谭凝紫、穆穆、荆眉妩等人的修行天分。但她对天孙锦的织作却无人能及。
纺织这种事情除了心灵手巧,还得有一定的耐心。陈庭芝温和贞静,那是谭凝紫和穆穆比不了的。
明钦这个提议可谓是投其所好,他找来万如春拿过花名册交给陈庭芝,笑道:“师姐有心的话可以挑挑看有没有合意的。”
陈庭芝放下名册,瞄了瞄甄儿和凌波,欣然道:“两位妹妹光彩照人,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不知可有兴趣到我天女门来?”(未完待续。。)
第298章 通界飞船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8章 通界飞船 “师姐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把我的左膀右臂给挑走了。”
明钦拊掌大笑,饶有兴致的从旁撺掇,“陈师姐现在是天女门的代掌门,你俩若想学道的话,可不要当面错过。”
甄儿和凌波对视一眼,眼眸中露出犹豫之色。一个说:“我想和甄儿共同进退。”一个说:“此事须得母亲作主。”
众人不由把目光投注到商露华身上,就见她微一沉吟,绽唇笑道:“天女门在天河界内声誉素著,甄儿和凌波能投在门下,那是她俩的福分,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此言一出,自然是皆大欢喜。两女连忙离席而起,欲行拜师之礼。
陈庭芝微窘道:“两位妹妹不必如此,庭芝只是后生晚辈,未经师尊允准,怎么敢擅自授徒呢?今日只是我代师收徒,等将来面见了师尊,再行大礼吧。”
穆穆拍手笑道:“这下好了,我也有师妹了。”
这回两家并作一家,诸女更增一番亲密,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莺声燕语缭绕画堂。
这时,一个身披玄氅的人径直走了进来,他头戴帷帽看不清面目,神踪诡秘,自然引起众人的警觉。
万如春挥手引着几个焚琴卫合围而上,斥喝道:“来人止步,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有何贵干?”
那人咯咯一笑,叫了声:“明钦,你跟我来。”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明钦怔了一怔,听出这是黛碧如的声音。他委托黛碧如察访苏湛威的下落,后来教中叠生变故。黛碧如一直没有回到住处,这件事情悬而未决。着实是一桩心病。
“钦之,这人是谁呀?”
众人一听那柔媚的女声。心头纷纷揣测。陈庭芝见明钦举步要追,连忙问了一句。
“师姐,你们慢坐。我去去就来。”明钦顾不得细说分明,匆匆叮咛了一声,疾步冲出酒楼。
快活林还在营建当中,除了做工的家丁,大街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行人。
黛碧如感觉明钦追了出来,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施展身法,飞身往城外疾掠。
明钦心知蹊跷,但是苏湛威关系极重,势不能置之不理。当下顾不得危险,不即不徐地紧随其后。
明钦修行了‘生息术’之后,神魂煅炼已然登堂入室,纵然比不了一些天生伟力的羽族,神飞之术比起幻化的凤凰金翅也不遑多让。
须臾间追风逐影,看尽山河。出了宝光城,降到崇明岛边际的一处山阜上。
“到底怎么了?”眼看就要进入茫茫海域,明钦忍不住开口相询。
“你不是要找苏湛威吗?迟了可就追不上了?”黛碧如轻柔一叹,眉宇间露出一丝怅然。
“怎么回事?”明钦疑惑道:“还请神君明示?”
黛碧如苦笑道:“明钦呀。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等事来。神光教要自行改制,就意味着要脱离弥罗神光,混一大帝得知后十分震怒。让我们撤回罗刹国。而长逝他们认为苏湛威奇货可居,要带回去交给混一大帝呢?”
明钦微微沉默。神光教想在大摩国得到合法的地位,自然不能再接受混一大帝的指令。这根本就是不可调和的。
“看在咱们相交一场,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长逝为人非常机警,若是发现我离开太久,只怕会心生怀疑。他们此行还联络了被视作叛逆的龙山、蔡汉英等人,你最好量力而行,免得救不出苏湛威再把自个儿搭进去。”
黛碧如面带笑谑,海风吹得玄氅猎猎作响,好像要凌风飞去。“我们将会在虎鹰船场劫持一艘飞船,然后沿着天河飞回纯罗刹邦。再见吧。”
“再见?还能再见吗?”心中的疑问一闪即逝,明钦怔怔地问:“那虎鹰船场在哪儿呀?”
黛碧如失笑道:“现在赶去船场已经来不及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这里是出海口,呆会儿飞船肯定得从这边过去。我走了,小兄弟。”
“那……你小心。”
明钦知道黛碧如这样泄露教中机密,若是被查证出来,必然要担很重的干系。
“不用担心我。”
黛碧如转身挥了挥手,腕上的手钏发出清悦的响声,她飞身跃上云丛,眨眼间便消失在烟昏雾合中了。
…………
“舍不得吗?”一个温软的声音幽幽的道。
明钦呆了一呆,回身只见一个白衣如雪的女郎站在数步之外,手拈一支玉麈,背后斜插着一柄宝剑。神色怏怏的,好像不太高兴。
“轻素?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明钦一个起跃落到云轻素跟前,抓着她的香肩,说不出的欢喜,“让我好好看看你。”
云轻素手足无措,清澈的眼眸露出一丝羞涩,低垂着俏脸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拂尘。
那天黛碧如劫走苏湛威,西河天兵群龙失首,宝铎、邹如燕等人燃起‘蛇涎香’,天兵多被蚊虫叮咬,溃不成军。
云轻素虽然有‘独醒神术’,在‘七星迷瘴’中也只能保全自己而已。后来宝铎率众遁去,花成阳收拾败残人马,他们丢了统帅,哪里敢返回西河帅府,只好在飞艇中一边调养伤势,一边伺机打探苏湛威的下落。
不久,圣公府出现叛乱,全岛戒备森严,到处抓捕异己、仇敌,云轻素人单势孤,不敢轻易接近宝光城。直到最近风传神光教即将实施改制,举行大赦,城中的守备才舒缓一些。
云轻素今早找到东王府,见明钦前呼后拥,车载甲士,她也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明钦被黛碧如引了出来,她就不即不离的缀在后面。
两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低声讲述别后的见闻,云轻素听闻明钦短短半个多月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是惊讶又是感慨,唏嘘道:“想不到你已经在神光教中做成这等局面,使本门转危为安,真是为难你了。”
“都是自家人。素素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明钦搂着她柔滑的香肩,两张脸孔越贴越近,心头热乎乎的有点蠢蠢欲动。
云轻素若有所觉,捏住麈柄抵着他的胸口保持了半尺间距,黠笑道:“虽则你护卫本门有功,但你总和别的女子勾勾搭搭的,我看着生气。才不让你乱来呢?”
明钦大呼冤枉,摩挲着她的玉手信誓旦旦的道:“天地神明可鉴,这些日子我可一直是守身如玉的。”
“鬼才信你。”
云轻素瑶鼻轻哼,却没有抽出手掌,眼眸中神采变幻,满是缠绵的味道。
两人温存良久,云轻素偎在明钦怀里舒适的吐了口气,“这样下去,我的修为都要退步了呢。”
明钦不安分的在她娇体上摸索,忽尔想起一事,“对了,谭师姐的遗体你放在哪里了?”
云轻素掠了掠发丝,嫣然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丝质的绣囊,从中取出一块寸许长的鱼形琥珀,她聚起灵力在上面抹了一下,琥珀上明光闪烁,倏然变得透明一般,“呶,看吧。”
明钦讶然望去,只见琥珀表面平滑如镜,谭凝紫缠裹着厚厚的丝绸静谧的躺在里面。
云轻素解释道:“我害怕紫儿的遗体有所损伤,特地想了这么个办法出来。紫儿身上裹的是有名的鲛绡,我又抓了一条大鱼掏空了内脏,封印到宝玉里面,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谭师姐体内生机未绝,若能拿到‘比目玉’,说不定就可以起死回生。”明钦叹道:“穆掌门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先别想那么多了,等救下苏将军,咱们再想脱身之策。”
云轻素整理着衣裳站了起来,嗔恼的横了明钦一眼,“我和花成阳联络一下,让他分派涉海飞艇作好接应的准备,咱们想一想怎么将苏将军截下来。”
西河帅府有特殊的传讯方式,乃是一种二寸有余的鸣镝,花成阳赠给云轻素三枝,以备不时之需。云轻素当即放了一枚,箭支带着尖利的啸声钻入云丛,好像一颗眨动的星芒孤悬在天际。
又过了顿饭功夫,一艘巨大的飞船乘风破浪急速驶了过来。
从前是陆有马车,水有船只,后来仙道日渐昌明,发明了仙车,能够出入云层,已经是大得其便。久之,又化繁为简,多方改进,研制出一种通界飞船,能钻天,能入地,能涉海,可谓是独领。只是造价极高,全岛不过三五艘而已。
通界飞船并不多见,外形和一般船只多有不同,前进速度非常惊人,云轻素和明钦打了个手势,飞身跃到水面上,踏波而起,几个起落疾掠到飞船上。
长逝等人借着圣公府商议改制、防备松懈的机会,从虎鹰船场劫了一艘通界飞船逃了出来,可谓是虎口夺食、惊魂甫定。
船上除了长逝、力士等一干弥罗神光的特使外,还有霸王庄乌仙赤、蔡汉英一伙。
乌仙赤是修罗王乌仙圭的兄弟,他在神光教蛰伏多年,本是包藏祸心的。
神光教不但实力强大,而且位置险要,易守难攻,不管是大摩国、天河界还是罗刹国,哪个不想据为己有。乌仙赤和黛碧如虽然都属于修罗道势力,但却属于不同的阵营,貌合神离。(未完待续。。)
第299章 长空御剑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299章 长空御剑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乌仙赤经营多年的‘集阴钻云波’被姬寒破坏,‘风雷九变’又敌不过明钦的‘夔牛铠’,这一举动当然引起神光教头领的注意,他虽然还有毒蜂匣可以拼死一搏,但乌仙赤老谋深算,并不是甘心以死相拼的人。≧小說,
这些天姬寒又带人大举扫荡霸王庄,他和蔡汉英藏身不住,刚好神光教厉行改制触怒了弥罗神光,修罗皇帝责令黛碧如、长逝返回总教,双方一拍即合,便有了此次的行动。
一行人躲在通界飞船上正自惶恐不安,蔡汉英阴沉着脸道:“咱们没能破坏虎鹰船场的通讯设施,万一圣公府派遣飞船追了来,可是不好摆脱呀。”
黛碧如坐在船舷上衣袂飘飞,一副自在惬意的样子。闻言懒洋洋的道:“蔡渠帅不必忧虑。圣公府今天大行祀典,许多教民都入府观礼,成凌崖岂会自乱阵脚。便是派人来追,也该在两个时辰以后了。以通界飞船的速度,两个时辰,足够咱们飞出光明海了。”
众人心头稍安,不妨一个素衣缟袂的女郎从天而降,意态从容的落到船板上。
“织云仙子?”
众人中神光三使、连憬玉都和云轻素在接天崖上有过接触,黛碧如也曾当面劫走了苏湛威,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交出苏将军,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云轻素一甩拂尘,捏个剑诀。黛翠的娥眉若有霜色。
长逝冷笑道:“云轻素,你也太托大了。莫说这里没有苏湛威,就算抓了他在船上。你区区一己之力又有何能为?”
云轻素淡淡一笑,神念潜运,背上的‘云水剑’吟鸣一声激越而出,在头顶纵横盘旋,便有千百道剑影劈落下来,好像一面光华炫目的剑网。
众人骇然变色,嘲弄之意霎时不翼而飞。慌忙取出兵刃使法抵御。
“丧家之犬。”
云轻素唇角轻勾,素裙飞拂翩然而起,微抬玉手隔空牵引。长剑嗡鸣一声光华暴涨数丈,剑光弯折好像长空霹雳,裹挟着滚滚风雷之声。
长逝大吃一惊,连忙撤身疾退。使一式‘狂涛怒卷’。灵力动处,海水立时奔涌狂啸。她修炼是水系灵力,神光三使中最为变幻莫测,掌心照着海水一引,两条水柱顿如狂龙般飞旋而至,长逝迅速隐没在风浪中,只见水龙夭矫狂飞,绞成一股丰沛的急漩。若是一不留神被卷裹进去,定然非死即伤。
“雕虫小技。”
云轻素微微哂笑。御着长剑扶摇直上,长逝纠结的水龙比瀑布更疾,比浪潮更险。云轻素却似一无所感,她的‘御剑术’本就是门中第一,‘独醒术’大成之后,神念更是洞若观火,寻常幻阵根本迷惑不得。
云轻素乘风御剑升到千尺高空,倏然折返长剑纵横旋舞,光芒万道就像切割一条冗长的怪物,将巨硕的水龙削的水花四溅,船上顿如浇了一场倾盆大雨,众人躲闪不及,一个个都像落汤鸡似的。
长逝无可奈何,只得从巨龙中闪身出来,厉喝一声,水花在掌心凝若疾箭,铺天盖地的攒射出去。
云轻素哑然失笑,手腕轻抖划出一圈圈光晕,水箭顿如击在了空处,在光晕中越积越大,越结越厚。
长逝心头大急,更是死命的催动灵力,光洁的额头都沁出汗水。
两人各不相让,对峙了足有顿饭功夫,半空中凝成一个巨大的涡漩,透着沉沉的蓝色,笼云遮天的十分可怖。
“长逝,小心……”
众人抬头观望,心中都升起不妙的感觉。
就在僵持不下的当儿,云轻素收剑疾退,喝声:“落——”
拂尘接连甩动,一团团灵力砰砰打到光晕上,巨大的水涡好像层冰积雪,轰隆隆连声大震,终于砰訇一声坠落下来。
“快,关闭舱顶。”
百忙中,乌仙赤疾喊了一声,通界飞船能够上天入地,穿山越海,防阵自是异常精巧。只是积水如流星飞坠,哪里还来得及。
积水被光晕收拢到一处加以凝炼,宛如一个硕大的冰盘,比飞船还要广大数倍。长逝驱使浪潮的时候尚不觉得,这时候砸落下来更不知几千万斤重,这一下迅猛相撞,飞船立时剧烈摇撼起来,整个船板都下沉了数尺。幸亏是通界飞船,若是换作寻常的海船早就四分五裂了。
众人不愿弃船而走,到了危险降临,再要逃走已然不及。水涡覆顶而落,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被震得血气翻涌,头昏眼光。
连憬玉心头暗惊,她和云轻素同在接天崖看守摩崖石刻的时候修为只在伯仲之间,想不到相隔数月,此姝竟然有这等脱胎换骨的转变,简直是匪夷所思。原来还有心上前拦阻,追忆一下往日交情,见此情景,哪里还敢自取其辱。
长逝首当其冲,境遇自然更差,只见她呆立船头,手掌还保持着一个牵引海水的姿势,只是身周早已风息潮退,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
“交,还是不交。”云轻素长剑斜引,分毫不让。
“天女门的云仙子,你纵然有些手段,咱们可也不是吃干饭的。”
乌仙赤冷然一笑,探手摸出一个锦盒,阴森森地道:“再不退走,本仙让你有来无回。”
“手下败将,还敢卖狂。小爷来了。”
明钦哈哈笑着飞身落下,鼓掌叫道:“精彩,精彩。素素的飞剑神技越发超迈了。”
云轻素横了他一眼,埋怨道:“你这小子不来帮我,倒躲在一旁看戏。”
“这话怎么说。”明钦黠笑道:“岂不闻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给你在一旁掠阵,一点都不轻松呢?”
“既然如此。那就你去抵敌,我来掠阵吧。”云轻素掩口轻笑,似乎很喜欢看他搬石砸脚的样子。
“这个老儿甚是阴毒。惯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明钦捋着袖子跃跃欲试,走到近处亲昵的道:“素素你先歇着,让为夫来对付他。”
“你呀。”
云轻素自来心性恬淡,少言寡语。一旦品尝到男女滋味也不由羞涩赧然起来。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轻声道:“小心点。”
乌仙赤心头微虚,毒峰匣是他耗费极大心力炼制出来的,并不想轻易使用,用则必见成效。明钦的‘夔牛铠’甚是神异,乌仙赤至今心有余悸,再度交手更加小心谨慎。
他却不知明钦早将‘夔牛铠’送给了姬寒,至于其他四件若无特殊的机缘使神兽精魂得以觉醒,一时也难以取出使用。
风雷九变作为修罗道的绝顶神通,若没有诛天铠的防护,明钦和乌仙赤交手其实并无丝毫把握。
黛碧如查看完长逝的伤势,心怀愠怒的走上前来,“云仙子,咱们也别闲着。你伤了我的属下,本神君若不略施惩戒,岂不让人小瞧了我弥罗神光。”
云轻素若有所思的瞄了她一眼,点头道:“请——”
她两个一着素裳,一穿玄氅,一个皎然如雪,一个暗魅如荼。气质虽迥然不同,却是一样的神通高妙、貌美非凡。
“不知黛神君使用什么兵刃?”眼见黛碧如赤手空拳,云轻素黛眉微蹙,似是觉得胜之不武。早间见明钦和黛碧如相谈甚欢,似乎颇有瓜葛,云轻素虽然不愿和她动手,但见她这般人才、美貌,不免激起些许争强好胜之心。
黛碧如手掌轻翻,指尖丝丝作响,吐出数茎根须,好像毒蛇吐信一般甚是诡秘。
“废话少说。手挥五弦——”
呼喝声中,数道龙须激射而出,蜿蜒灵动,如同活物。这种‘龙须’是一种怪兽身上抽出的筋膜炼制而成的,具有一定的灵性,施展起来如臂使指、就像一人的手掌凭空伸长数丈一般。
任何兵刃都是灵识的延续,兵刃不论如何通灵,总是及不上天生四肢的。但是这种龙须却和天生手脚相差无几,而且可柔可刚,坚韧无比,刀砍不断、水火无伤,着实是一件上佳的灵宝。
两人交手数合,云轻素就发觉龙须的难缠,她的‘御剑术’已经登堂入室,但还不能和龙须相提并论。因为剑只有一柄,即便变幻剑影或气劲光华,其实还是九虚一实,并不能使威力增长数倍。
而龙须却能攻守相助,互相配合,而且几道根须具有不同属性,纵横交错,变化无端,以云轻素的精识也不免缚手缚脚。
一个技法发挥到极处,要想争光斗焰是极难的,明钦上次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使用了‘金刚法相’,并非争奇竞巧,而是以拙胜巧。
云轻素浸淫剑术多年,急切间难以另辟蹊径,刚才对敌看似剑挫一个长逝,事实上神念对船上的任何异动都不敢放松,所以大举反击的时候能震荡全船,人皆失色。但那一番所为也极耗灵力,再对上黛碧如这样的道行大家就不免相形见绌了。
黛碧如拨动龙须,恰似数道长蛇迎风狂舞,云轻素谨守门户,剑光交错,步步为营。这一番比斗真是旗鼓相当,让人大开眼界。
明钦见两人凌空搏杀,哪里还有心思和乌仙赤对敌,云轻素不但和他情投意和,更是良师益友。黛碧如通风报讯也让人心存感激。这两人不论伤了哪个,明钦都心中不安。(未完待续。。)
第300章 暂得相聚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0章 暂得相聚 黛碧如弹拨‘龙须’气势极盛,闪挪之间手中仿佛抓握着几条毒蛇,择人而噬。∮∮点∮小∮说,云轻素使开‘云梭玉步’,早不复先前的气定神闲,剑芒闪烁,绕着黛碧如变化驰逐,忽焉不定。
这一追一驰很快就离了飞船,掠到云雾飘渺的高空,黛碧如诡秘一笑,急喝声:“天罗地网——”
五道‘龙须’发散开来,宛若十面劫杀、伏兵尽起,飞缠向云轻素的头脸四肢。
“狂妄。”
云轻素眉梢轻挑,冷斥一声,‘云水剑’当空虚划,霎时间云雾弥散,一望空茫,就见她衣袂微动,倏然隐入云雾之中。
黛碧如呆了一呆,失笑道:“云仙子,想救苏将军就跟我来吧。”说完飞身驰走离飞船越来越远。
云轻素本想反客为主寻觅机会,谁知黛碧如很是乖觉,竟然不战而走。云轻素微觉蹊跷,但她艺高胆大,昂然不惧,御起长剑紧随其后。
两人飞遁到数里之外,黛碧如拨转云头降下遥空飞身没入海水中,云轻素见她并没有厮杀之意,方才恍而有悟,“黛神君愿意帮我们救出苏将军?”
黛碧如神色复杂的瞄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我答应明钦的事,总该全始全终。”
通界飞船构造繁复,舱室众多,若是无人指引想要找出苏湛威必得大费周章。
两人悄无声息的从海底赶回飞船附近,刚巧花成阳接到讯号,指挥着数艘涉海飞艇奔驰而来。
艇中都是全副武装的西河天兵。花成阳一声令下,众天兵撒开天罗地网阻住去路。
花成阳带着一队天兵抢上飞船。一眼瞅见明钦站在船上,惊喜道:“钦之。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有事。”
明钦哑然失笑,欣然道:“你来得正好。他们想把苏将军带到罗刹国去。”
“岂有此理。”
花成阳勃然大怒,恨恨地道:“混一三世竟敢打咱们西河帅府的主意,天庭真该出面管一管了。”
乌仙赤穷于应付,急忙招呼力士去把苏湛威带上来用作人质。
过了片刻,力士一脸晦暗的奔了回来,惊惶失措的叫道:“不好了,姓苏的不见了。”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乌仙赤暗暗叫苦,早知道苏湛威没有了。就应该抵死不认才是。
原来黛碧如早有准备,将苏湛威转移到一个安全的舱室,力士遍寻无果,两女才松了口气,潜入舱中把苏湛威找了出来。
飞船上双方针锋相对,战斗一触即发。
花成阳不耐起来,厉声道:“休要使奸弄滑,乖乖把苏将军交出来,认罪伏法。若敢道半个不字。让你阖船受诛。”
乌仙赤嘿嘿冷笑,天兵胜在器械铦利,神光教一方则都是道术高手,真要生死相搏谁胜谁负还未可逆料。
“加快速度。冲破罗网。”
苏湛威已经不翼而飞,乌仙赤等人便失去了和解的资本。一边转动法阵迅猛冲击天罗地网,一边朝天兵激烈冲杀过去。
“开火——”
天兵手端‘火蛇枪’。不利于近战,苏成阳一声令下。猛恶的火石爆豆般倾泄出来。
西河天兵都驾驭着涉海飞艇,进退灵便。只要退到飞艇上,再利用‘火蛇枪’强劲的火力扫射,即便真仙也休想逃脱。
火蛇枪装填的灵石都是天师府配制,对于神魂惩创力极强,一旦铺头盖脸的扫射起来,哪个敢撄其锋锐。
众人虽然想和天兵近身搏杀,但西河天兵都是训练有素,这次随苏湛威出来办事,更是挑选精锐,富有对敌道术高手的经验。
苏成阳手势未落,两边戒备的涉海飞艇便‘卟卟’打出两条罗网,将双方人马生生隔断。
乌仙赤、连憬玉等高手见此情景,连忙撤身疾退,寻找掩体躲避灵石,一些反应慢、道术低的像力士和乌仙赤两个弟子单平壤、包宗蚊刚刚攀住罗网,便被一溜火石打的皮开肉绽。
“神君——”
力士扯着罗网嘶声怒吼,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肤。
夭矫的‘龙须’疾射出来,黛碧如从天而降,飞缠住力士猛力一扯,闪身跃入舱门后面。
“神君……,我不能再……”力士双目腥红,渐渐黯淡下去。
眼见情势危殆,乌仙赤不得不大施神威,再度使出‘风雷九变’。
他披发仗剑,呼呜呜仰天吐出一口浊气,霎时间烟昏冥合,风云变色,一阵狂风卷裹着波涛汹涌澎湃,涉海飞艇全都不能支撑,随时有翻没的危险。
这时,天际又传来一声鸣嘀,却是云轻素带着苏湛威到了安全的处所,招呼花成阳收兵。
“将军找到了。”
花成阳大喜过望,知会了明钦一声,传令天兵部署撤退。
明钦暗暗叹息,心知必是黛碧如从旁指点找到了苏湛威的藏身之地,可惜此战她的部下一死一伤,黛碧如退回船舱之后也未再现身。
“钦之,你还愣着做什么。这妖道厉害,改天再和他计较。”
花成阳一把扯住明钦,不由分说的跳进飞艇。众天兵撤了罗网,如飞驰去。
…………
飞艇驰到数里以外,云轻素提着苏湛威捏个‘辟水诀’从海里跃了出来,明钦和花成阳打开舱门接着,大功告成,自是欢喜不尽。
“素素,辛苦你了。”明钦拉着云轻素的玉手温存一笑。
云轻素轻嗯了一声,不由地桃花上颊。
飞艇中空间不大,一般只能载三到五个人,花成阳叫过两个天兵将苏湛威安置到坐椅上,见他双目紧闭,人事不知,询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如何才能醒来?”
“他是服用了一种药物,睡两个时辰会自己醒转的。”
苏湛威的境况云轻素向黛碧如仔细打听过,只是不方便在这里透露出来。
花成阳放下来心来,感慨道:“这次多亏云仙子出手相助,西河帅府同感恩德。所谓大恩不言谢,将来仙子若有什么难处的话,帅府上下愿效微劳。”
“花参戎客气了。”云轻素淡淡道:“你要谢的话还是谢钦之吧。他潜入神光教多方打探将军的下落,轻素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又怎敢居功呢?”
花成阳笑道:“钦之本就是我们帅府的人,要谢的话将军自己会谢。成阳何敢多事。”
“这话不错。”明钦揽住云轻素的纤腰紧了紧,微笑道:“不过素素也是自己人,大家就不必客套了。”
“钦之真是少年捷才,如若梨落看到你有此际遇,定然欣慰不已。”
花成阳想到苏梨落还不知飘徙何方,不由微微唏嘘。
明钦闻言默然,岔口道:“我还得回神光教一趟,过几天可能要上玉京去。咱们就此别过吧,将来如果有了师傅的消息,我再传讯给你们。”
“那你多加小心。”花成阳点头称是。
…………
明钦领着云轻素赶回宝光城的时候,暮色已经悄然降临。陈庭芝关心明钦的安危,还留在东王府没有返回,穆穆则被樊小鸾派人接回去了,万岱青白天狂疾发作,使得樊小鸾更加着急和穆家的亲事。
“师叔——,”
陈庭芝一见云轻素顿时惊喜交集,芳心中百味杂陈,眼圈不由泛红起来。
天女门虽是女子立派,穆清绝、秦素晖、云轻素无一不是天资绝高的人,是以她们对谭凝紫这样的道行奇才都寄予厚望,至于陈庭芝擅长织锦则无人看重,在门中可说是庸碌无为。
这次天女门遭逢大变,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陈庭芝虽然不像谭凝紫那样持节不辱,为了保存天女门也是忍气吞声、煞费苦心。
这种事情当然是无甚可称的,历史上每到局势倾危的关头,屈膝变节、充当走狗的数不胜数,但是不是说每个人都是死节的义务,山崩地裂、一死了之,好像也不是办法。趋利避害是生灵的本能,提倡操守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生存,然则为了生存作有限的屈从或许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悲哀吧。
所以人类行事顶好是防患于未然,真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候讲节操,倘若真死无余类了还能向谁人开示呢?由此观之,死节者必然也怀着生之希望呀。否则天地间不知有多族类亡绝,守节者为尘土,无耻者亦为尘土,世间很多事还是未可以标举正邪一棒子打落一片的。
幸好现在情势好转,陈庭芝很得樊小鸾的看重,在教中也有一席之位。将来恢复天女门倒算有功之臣了。
叔侄相见恍如隔世,一时有数不清的话要说。甄儿和凌波这两个新入门的弟子一直陪着陈庭芝,商露华打理完快活林的琐事,吩咐厨下做了几个小菜,忙碌的张罗起来。
明钦救回苏湛威,去了一桩心事,心态不由一阵轻松。
酒楼中灯火通明,美人围坐,佳肴陈列,好酒作伴。这日子真是再美妙没有了。
“这些天师尊一直下落不明,总算把师叔盼了来。庭芝希望卸去掌门之位,请师叔主持大局。”
陈庭芝轻轻抽泣,多时的委屈不由倾泄出来,伏在云轻素肩头若有无限依恋。
“好孩子。”云轻素抚着她的背脊轻声抚慰,“你这个位子坐得很好。师叔并没有统理本门的才能,况且现在寄人篱下,我还是暗中助你为好。”(未完待续。。)
第301章 守望相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1章 守望相助 陈庭芝这个掌门是宝铎扶植起来的,虽说宝铎因为得罪了樊小鸾一直在监押中,这项任命不但无甚更改,樊小鸾对陈庭芝也很满意。∽↗∽↗点∽↗小∽↗说,云轻素作为天女门硕果仅存的高手当然不能自投罗网。
直到云轻素答应留在城中暗中相助,陈庭芝才安下心来,转而商议吸纳弟子的事。
云轻素见甄儿和凌波聪颖灵巧,不由点头称赞,“这般出类拔萃的女子放在整个天河界也不多见,庭芝你是怎么找来的?”
陈庭芝微觉尴尬,两女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支吾道:“这个你问钦之吧。”
明钦干咳一声,张口结舌的道:“她俩……”
“仙子有所不知。”商露华接口道:“神教招揽年轻女子组建千灵卫,我们是在籍的人,不敢不从。谁知曾曼卿见我家甄儿颜色美丽,强留她在府中。后来曾曼卿败死,奉圣夫人把东王府赠与公子,我和相公商议本拟将甄儿接回本庄,谁知横遭变故,奄留于此。”
她私下向甄儿、凌波询问清楚,明钦虽然留了她俩在湖心居,并没有侍寝之事。商露华猜不透明钦的心意,却不愿让女儿遭人轻贱。倘若明钦不能善待于她,宁愿留在自己身边。
这回明钦命令万如春将府中女子登籍造册,包括甄儿、凌波在内的曾曼卿姬妾都在其中,凌波察觉到明钦并没有长留她们在身边的意思,是以陈庭芝邀请她俩投入天女门,凌波是欣然应许的。至于甄儿好赖还有商露华相依为命,境况比她好上许多。
其实明钦进入神光教原本只想解救苏湛威。后来阴差阳错改变了教中的格局,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树敌也很多。明钦并不想留在这里争权夺利,况且樊小鸾有意让他向穆家求亲,趁机在大摩国合法发展,所以不想有太多牵绊。
云轻素拉起两女的玉手笑着宽慰:“咱们天女门素来讲求自立、自繇,虽是女子也不愿作蒲苇蔓草,因人而热。你俩是本门遭劫以来收的第一辈弟子,将来必是光复本门的中坚力量。我避居接天崖多年,对后辈弟子的培育实在少有建树,不如你俩就跟在我身边吧。”
“徒儿见过师傅。”
两女对云轻素的风仪很是倾慕。当下便借着桌案行了拜师之礼。
大家方聊得热闹,却见姬寒引着一队焚琴卫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隔远就招呼道:“露姐,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众人闻言围拢了过去,只见几个焚琴卫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商露华脸色微变,打量着男人的形貌,不由地膝下发软,扑到担架上摇晃他的身体。眼中便流出泪来。
“溯流……,溯流……,你听到我说话吗?”
甄儿也认出父亲来,扶着商露华凄然欲绝。
姬寒回来后就召集焚琴坛、煮鹤坛的弟子。日夜攻打霸王庄。商露华和她结拜了姐妹,当然不只一次的叮嘱她找寻洛溯流的下落。
那天姬寒引动‘集阴钻云波’,整个庄园都遭到破坏。洛溯流毕竟有修为在身,事后杨氏兄弟召集人手。一番努力倒把他刨了出来。
可是乌仙赤包藏祸心,当然不愿给他救治。直到今天乌仙赤、蔡汉英逃往罗刹国,姬寒打破霸王庄,才将洛溯流抬了回来。
姬寒苦笑道:“露姐,洛庄主让乌仙赤的毒蜂蜇了。现在乌仙赤也跑了,我也是无能为力。”
“妹妹能把溯流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救治的事,只能慢慢想办法。”
商露华叹口气道:“麻烦妹妹让人把溯流抬到房里去,我想给他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可以。这位是我义姐,你们好生侍候了。”姬寒摆摆手,让身边的焚琴卫照着商露华吩咐的做。转眼瞅见站在一边的云轻素,讶然道:“这不是云仙子吗?别来无恙。”
“姬姑娘,多时不见。”
云轻素微笑颔首。前时姬寒用血咒之法进入‘铁莲寒狱’看望明钦,两人倒有过一面之缘。
“有吃的,饿死我了。”
姬寒一眼望见桌上的酒菜,顿时眉开眼笑,坐到旁边踞案大嚼。她最近往来奔走,甚耗心力,道者虽然不像凡人一日三餐,但也须时常补充能量。尤其施展灵力动则牵合风云、威力巨大,需要的食量自然也大,况且姬寒是毛族血脉,真要敞开了肚皮吃饭量是相当惊人的。
众人方才光顾着叙话桌上的饭菜并没有怎么动,姬寒风卷残云般的一顿啖食,不一会就盘净碗空。
明钦笑吟吟的坐在一旁观看,吩咐道:“凌波,你去让厨下多上些肉食。还有表姐带着的下属,给她们准备饭菜。”
酒楼虽然还没有开张,食材却是准备了不少,只是厨子不易得,东王府原来虽然有品级很高的厨子,邹如燕接管之后,便将曾曼卿的旧人清换一空,商露华在丫鬟中挑选了几个,都不甚满意。
楼中虽然美人不少,但是美人而乐于下厨的可不多,尽管说秀色可餐,真是饿的肚皮咕咕叫吸风饮露也是无济于事的。
姬寒吃了个半饱,才拿出手帕抹了抹嘴,扭头一看焚琴卫还侍立一旁,摆手道:“都找个地方坐吧,钦之给你们饭吃,就像我说的一样。”
毛族军旅强横,姬寒还守着这些古法,对待部下十分严格,樊小鸾的焚琴、煮鹤两坛在她的约束下几乎脱胎换骨,战力提升明显。
焚琴卫恭身应是,围着几张桌子四面坐定,腰杆挺得笔直。
明钦暗自发笑,回身朝姬寒竖了竖拇指。
过了片刻,菜式又络绎不绝的摆了上来,这回为了符合姬寒的胃口,都是烤全羊、烤乳猪什么的,其他女孩看一眼就眉头直皱,姬寒却吃得津津有味。红润的脸颊沁出细汗,直呼过瘾。
明钦怀疑如果弄些夹生的肉味她会不会更高兴一些。
“钦之,打个商量吧。”姬寒抓起明钦的手掌,伸长了粉颈道:“你能不能别让我整天戴这个东西,晚上凉飕飕的我都睡不好觉。”
明钦瞅了瞅姬寒玉颈上光华闪亮的金项圈,失笑道:“夔牛铠都给了你了,现在又嫌戴着难受,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哼,真小气。”姬寒皱了皱娇挺的鼻梁,不屑的撇撇嘴,“到头来都是给你做事,你送件夔牛铠也没觉得我哪里赚到了。”
“这样的。”明钦分辩道:“夔牛铠和金项圈呢,原本是一副。你要那个呢,就得戴这个。你想都放在我这里也行,需要的时候我再拿给你。”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姬寒大生埋怨,啪的将筷子拍到桌子上,伸手在他腰肋上拧了两下。
陈庭芝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圣公府去了。”
她生性谨慎,樊小鸾虽然颇为宠任,多半也是看在明钦的面上,和姬寒贵为总领、掌握兵权不同,行事也不能如她那般放任。
明钦挽留道:“呆会儿让表姐送你呀。”
“不了,”陈庭芝犹豫道:“咱们这些人走得太近不好。”
“别想太多了。”明钦轻叹道:“现在的形势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是四面环敌,天色太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樊小鸾要依靠咱们,并不可虑。我表姐神通精强,有她照看你们,我才放心。”
陈庭芝轻嗯了一声,“那就有劳姬总领了。”
云轻素道:“钦之放心吧。以后我就在城中,凡我天女门的弟子,我都会设法保护。”
姬寒拍拍手站了起来,拂了拂衣甲道:“钦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总之咱们就守望相助,见机行事吧。”
…………
长老议事会一直持续了四五天,明钦虽然想让改制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多前进一点,但事实上他对神光教来说还是个资望浅薄的新人。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最终同光会的大权还是要落到成凌崖手中,他虽然遭到万物生排摈幽禁,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对神光教的创立很有勋劳,西方士师卓力同已经率先归附,沈从龙和明钦斗得两败俱伤,一时偃旗息鼓,会中许多人事升降就得看成凌崖脸色。
后来明钦又发觉视野里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龙山太子,他原本和乌仙赤结成同盟,若是成功的话极有可能继任圣公。乌仙赤、蔡汉英等人逃往罗刹国,龙山并不在其中,因他是乌仙赤招揽的人物,和弥罗神光颇有关联,势力则不如沈从龙、卓力同诸人。
明钦不怎么感觉到他的直接威胁,不免轻轻放过了。但他作为地皇祖龙的螟蛉义子,神通修为绝不在乌仙赤之下,若是潜伏起来必是个心腹大患。
这些天‘快活林’的建造倒是稳步推进,明钦让商露华全权负责,自可省去不少心力。但是姬寒自从把洛溯流找回来之后,商露华又要分神给他寻找解药,一时间心力憔悴,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洛溯流的毒伤最好是拿住乌仙赤逼出解药,偏巧他又逃往罗刹国去了。云轻素和姬寒虽然修为不俗,但是并不擅长炼制丹药,查看了一回,也都无能为力。
洛溯流虽然留得三寸气在,一时半会儿不会丢命,但是嘴不能吃,腿不能动,根本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真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未完待续。。)
第302章 上玉京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2章 上玉京 十多天后,明钦在地皇县搭乘上开往玉京城的铁甲蜈蚣车。
他抽空回衍息宫看了一下,可惜庞韶的住处已经人去楼空,灵犀佩进入迢递崖便不能使用,后来也不知遗落到哪里去了。好在文竹和窈兮跟在庞家姐妹身边,远比独自留在衍息宫周全的多。
铁甲蜈蚣车也是地皇祖龙的一种创设,相传祖龙皇帝屠城灭国、一统山海之后,不但销锋铸鐻,而且隳坏名城,戕杀豪杰,在帝国修铸四通八达的驰道,将军队屯聚在都城,如若天下发生叛乱,通过这些设施可以将帝**队在极短的时间内运送到各地平叛。
当然后来豪杰蜂起,这些设施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但平心而论,这种设计还是非常合理的。后世王朝常常苦于军队征调的不灵便,如果在边境多驻扎军队,又会造成外重内轻,藩镇割据的局面,真是进退失据,顾此失彼。
仙界地域广大,地形复杂,而腾云驾雾的真仙毕竟是少数,这项创设便显得异常重要。乘云驾雾诚然是仙家的妙术,但并不是很经济的行为。上品神仙一般都有香车宝辇、专门坐骑,普通仙民也喜欢搭乘仙车。就像凡间的武道高手走远路的时候仍然要以车马代步,而不会仗恃轻身术一样。像神行太保戴院长那样的奇人异士毕竟是凤毛麟角。
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孙大圣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终究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足以证明瞬间的爆发力是难以持久的。
从光明海到地皇县,中间要翻越万雷山。地势险要,没有通行的仙车驰道。只能依赖神飞术。北上玉京,那是大摩国的通衢闹市,仙车便给,而且空中有缉查灵官管制,抓住的话会罚没法宝的,胡乱闯关就太过颟顸了。
铁甲蜈蚣车奔驰极快,虽然比不了一些天生神异的鸟兽,但它的开动只需要耗费一定的灵石,载重高达上百万斤。细较起来当然实惠的多。
蜈蚣车顾名思义就是一截一截的车厢连缀在一起的,车厢也较寻常仙车为大,因为经济实惠的原因,遇到春秋佳节,可能会拥挤一些。
窗外的林木飞快的倒退,明钦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对面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头戴毡帽的青年。
这次进京樊小鸾准备了三件宝物,希望打通穆家的关系,使同光会合法存在。再者就是促成万岱青和穆穆的婚事。
明钦也有自己的打算,穆清绝败走迢递崖,应该是回玉京搬请救兵去了。如果能够碰见的话,他可以把‘比目玉’讨要回来。利用两仪之气想方法救活谭凝紫。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落得如此境遇实在让人难过。
这时,车厢里响起一片啧啧称叹之声,只见窗外赶上一个宽袍博带的男子。骑着一头毛光如雪的云兽,嘘气成云。脚底生风。那人戴着一顶帷帽,背上斜负着一个三尺有余的布囊。目不斜视,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啪嗒’一声门响将众人的视线召了回来,两个身穿公服的纠查嚷道:“检查道箓,把仙简都拿出来。”
众人似乎习惯了这档子事,默默无言的去身上摸索。
明钦也不甚在意,他虽是独自上京,以神光教的神通广大当然不难准备一个仙简,玉京又有神光教的分坛,到了那边自然有人接应。
纠查接过明钦的仙简瞥了一眼就丢还给他,倒是查到对面老者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半晌,“你叫雷大艋,不怎么像呀?龙门山来的?”仙简上都附有影神图,便于和真人对照。
“是,是。这是我年轻的时候。”雷大艋小心翼翼的道。
纠查嘿笑两声,又接过旁边青年的仙简,皱眉道:“抬起头来呀。大……咳,让我瞧瞧。”
青年将帽檐压得很低,闻言不甚自在的往上支了支。
纠查目光所及似乎吃了一惊,急忙将仙简递还给他,一声不响的走了。
这人肤色颇为润泽,可惜一边脸颊留下铜钱般大小一片疮疤,甚是狰狞可怖。
一路上无甚波折,过了一刻钟时间,铁甲车缓缓驶进玉京南驿。
…………
驿站中车来人往,络绎不绝。
许多衣饰各别的男女举着写有名讳的纸牌在出口迎候,明钦目光敏锐,一眼就瞅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四平八稳的青年,举着牌子眼珠都不晃一下。
“这就是我。”明钦暗自发笑,走到近前指了指牌上的名字。
那人怔了一怔,连忙从腰间解下一张‘影神图’比照了半天,捏了把汗道:“我……我属下初一见……见过参赞。”
“免了吧。”明钦游目一扫,瞄见不远处停了一驾仙车,里面坐了个眉眼灵动的青年往这边不停张望。
“卓坛主到了吗?”现在玉京分坛的坛主是卓力同的儿子卓器才,他是跟随龙山攻打天女门的时候立有战功借着改制的东风晋升到这里的。明钦和卓器才在天女门交过手,对他的品性有所了解,本没指望他提供多大帮助。
“卓……卓坛主……”初一人一紧张,说话更加不利索起来。
“有事是吧。”明钦摆摆手道:“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车中的青年一看明钦转身要走,连忙推开车门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小的十五,见过明参赞。卓坛主要和本地帮派商讨结盟的事,未能亲自迎候,还望参赞多多包涵。”
明钦冷笑一声,懒得和他虚应故事,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走不数步,就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手里拿着‘影神图’不时和周围的人比照。
来人在蜈蚣厢上数了一遍,大叫道:“是这里了。别让龙门山的人跑了。”
明钦见他们闯的就是他来时乘坐的车厢,龙门山的不就是对面坐着的一老一少吗?
正巧初一和十五诚惶诚恐的追了来,明钦随口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什么要抓龙门山的人?”
十五小声道:“参赞有所不知。听说龙门山出大事了,很多仙民来玉京告御状,这些本地的帮派都是受雇来拘人的。这事跟咱们神教没关系,参赞就不必多问了。”
“这些家伙来得好快。”明钦摇摇头叹了口气。
一语未落,车厢中忽然传出一阵鬼哭狼嗥,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砰訇巨响,霎时间火光冲肆,琉璃碎片哗然迸散出来,距离近的都遭了池鱼之殃。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人群四处逃散,明钦展开‘云梭玉步’,见缝插针,灵动如一点烟云,飘忽不定。片刻功夫,就将初一、十五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出了驿站,仍然是车水马龙,里面的变故到了这边已经毫无影响。
道旁摆着许多卖小吃的,煎、炒、烹、炸不一而足,尽有明钦未曾见识过的。
有几个样貌黑瘦的汉子推着四轮车,装载着满满的甜点,里面掺杂着核桃、杏仁、芝麻、米糖瞧得人馋涎欲滴。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想品尝一下当地风味小吃。
明钦谗虫大动,兴致盎然地走到一个摊子前面,方要开口说话。不妨身旁倏然钻出一双小姐妹,挽着他的手臂咯咯笑道:“钦之哥哥——”
“你们……茜儿,芷儿?”
明钦心头大讶,这双姐妹原来是地皇县白县丞的遗孤,后来被谭凝紫收作徒弟的。谭凝紫返回迢递崖的时候,携带两女有所不便,便把她俩交托给广鸣学宫中的一个朋友照顾。
“你俩怎么到玉京来了?”
“我们是跟着澹老师来参加九界论道大会的。”姐妹俩对视一眼,满是得意之色。
“是么?”明钦呵呵一笑,论道会争夺‘重明铠’这事他早有听闻,姐妹俩学道不久,即便天赋异禀也够不着与会的资格。这话自然当不得真。
姐妹俩瞧见做工别致的糕点眼眸倏然明亮起来,“大叔,甜点多少钱一斤?”
瘦脸汉子嘿然一乐,伸出五根手指摇了摇。
“五块银元,”姐妹俩咬着指尖想了想,比划着道:“我们要五块、不十块的。”两女跟着谭凝紫自然没什么零花钱,不过这次久别重逢,想到明钦给予的救助,说不得要破费一回。
瘦脸汉子好像不是玉京人氏,对天家语言不甚熟悉,拿着铡刀在点心上呜呜哇哇的比划半晌,看得两女纤眉直跳。
“够了,够了,就到这吧。”白茜小脸微晕,生怕银元不够大伤颜面。
点心有半尺多高,瘦脸汉子攥着铡刀斜斜踞了下去,过了过秤,嘿然道:“四百银元,您拿好。”
“什……什么。”两姐妹目瞪口呆,白芷伸展十指,认真的道:“大叔,我们要十块的。”
瘦脸汉子打个哈哈,咚的一声将铡刀拍到桌子上,“小姑娘,咱这可是一刀的买卖,五块一两,童叟无欺。”
“你……你骗人。”
姐妹惊觉这人的玉京话说得也不错,扯住明钦愤愤不平的道:“我们不要了。钦之哥哥,咱们走。”(未完待续。。)
第303章 魔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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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
瘦脸汉子抱起臂膀嘿嘿一笑,旁边跟他一个行当的汉子立时跑来一圈,拦住三人不依不饶的道:“小姑娘,咱这甜点切下来可就不好卖了。 ..我劝你还是体谅一下。”
“可是……可是我们没钱。”姐妹俩胆怯的道。
“你俩没有,找他要呀。这位小哥儿衣冠楚楚的,不会连四百银元都拿不出来吧。”众人七嘴八舌的撺掇着。
“茜儿、芷儿——”
一个清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同行的还有四五个年轻男女。这女郎杏眼桃腮,美貌非凡,明钦转身一瞅不由呆了一呆,“瑾师姐——”
他听白家姐妹说是跟着广鸣学宫一位澹老师出来的,想不到却是澹载园的长姐澹容瑾。
“明师弟。”
澹容瑾微一点头,白家姐妹远远望见明钦跑了过来,她自然看在眼里,这回学宫弟子上京参加论道会,她是奉命从旁照看。至于白家姐妹则是谭凝紫郑重交托的,留在家里不甚放心,两姐妹又活泼好动,不得已带了出来。
几个年轻弟子都是广鸣学宫的后起之秀,一个个心高气傲,一听白家姐妹说明缘由,一个高大俊逸的青年抓心掂了掂,冷斥道:“这么点东西就想卖四百银元,欺负我们认生还是怎么着?”
瘦脸汉子一看都是少年男女昂然不惧,拎起铡刀倔傲的道:“我镇南驿卖得就是这个价钱,五块一两,分文不能少。就是缉查灵官来了也得这么算。”
“镇南驿?”明钦微微失笑,接过糕点扔到桌子上,“你把芝麻都给我剔出来,那玩意我不爱吃。”
镇南驿瞪着糕点愣了半晌,这玩意是一层一层的,倘若把芝麻剔除净尽,糕点早捋得不成样子了。
“这东西我卖出去了,你吃不吃跟我无关。”
明钦哈哈笑道:“那若是你把它当场吃了。是不是也和我无关呢?”
“笑话,我会自己吃喽?”镇南驿鼻孔朝天,仿佛听到最滑稽不过的事。
明钦笑容淡漠,暗暗凝聚‘金刚法相’,喝声:“吃——”
这一声是从魂识中发出,好似金声玉震,直接烙进镇南驿的神魂。
镇南驿怔了一怔。目光渐渐呆滞起来,抓起糕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去。
“好了。咱们走吧。”
明钦拍了拍白家姐妹的肩头,招呼澹容瑾一道离开。众目睽睽之下,镇南驿的同伙即便心觉蹊跷,也奈何他们不得。
…………
“钦之哥哥还是那么本事,让那坏蛋哑巴吃黄莲,自作自受。嘻嘻。”
姐妹两个对明钦印象极好,等到走远了些便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
明钦哑然失笑,跟她们在一起心情不觉便轻松许多。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澹容瑾接口道:“这次学宫主要是应邀来作守护‘重明铠’的考官。大会主持是烟波阁。与会人士都会提前入住烟波山庄。”
“这样啊。”
明钦原以为她们住在哪家酒楼,可以相互照应。谁知论道会有专门的住处。他并非应邀与会,当然住不进去。
“师弟是刚来玉京吗?”澹容瑾见他无甚行装,不是很确定的问。
“不错,我来拜访几个朋友。”
明钦不经意晃见对面匆匆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影,眉心微紧,岔口道:“这样,那你们先回去吧。不知道老师在不在。我过两天再去拜访。”
澹容澹摇头道:“这次带队的是钱先生,爸爸并未同行。师弟若没有现成的地方落脚,不如跟我们到烟波山庄吧。”
“是啊,是啊。”白家姐妹一听大是雀跃,扯着明钦的衣角问道:“钦之哥哥,我师傅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哦,谭师姐门中有些琐事。”
明钦这回是将谭凝紫带了来的,只是藏在琥珀里面性命堪忧,他不愿和白家姐妹详说。
“师傅这一走都好久了呢?”想起谭凝紫,两姐妹的情绪有些低落。
“过一段时间,谭师姐便会到玉京来。到时我和她会过去看你们的。”
明钦摸着她俩的秀发笑着安慰,只要拿回‘比目玉’。相信救治谭凝紫并不是很难的事。
“钦之哥哥,说话一定要算数。”姐妹俩一脸期许。
“算数。”明钦微笑颔首,“哥哥说话向来言出必践。”
…………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一语便道尽了大摩国的权势格局。
大摩国执掌国事的是七曜府,而盘踞七曜府的可称作魏党。
天家从前没有正统之说,正统的说法应该是季汉三国开始的,数千年来聚讼纷纭,莫衷一是。
这个魏字,左委右鬼,委是弃去的意思,魏就是去鬼,持无鬼论的一个集合。无鬼论容易导致两种后果,一是致力于人事,行事堂堂正正,但求无愧于心。另一种是以善恶为空无,报应为无稽,明目张胆,坏事做绝,毫无人性。
七曜指的便是统属于魏党的七大楼主。魁日楼、魇月楼、魑金楼、魅木楼、魍水楼、魉火楼、魈土楼。
说起这七大楼主代表的家族,明钦此前也颇有一些接触。譬如穆家的魇月楼、秦家的魈土楼、支家的魅木楼,等等。
七曜府作为玉京城的权力中心,当然不是个隐秘陌生的所在。
但是几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别馆,若非知根知底就不易寻觅。
明钦在玉京城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找到名闻遐迩的七曜府。
若从外观来看,倒不比神光教的圣公府和东王府华美壮观许多。
说到守备森严又不可同日而语了,门外一字排开一列甲胄鲜亮的卫士,明钦整了整衣饰走上前去,轻咳一声道:“我找……”
“去——”
卫士拧眉瞪目的喝了一声,字都不多说一个。
明钦忍着气道:“我找你们魇月楼主,穆坤乾。他是我师公。”
“去——”卫士依然面无表情。七曜府这等重地当然有一定的规矩,就算真的沾亲带故也不能放进去。换句话说,亲戚得找各家的别馆去,找到这里明显不是个事。
“能不能通传一声?”
明钦不肯死心,刚走前一步,一众卫士齐刷刷的抬起火蛇枪,这要硬闯的话,定然是乱枪齐射的结局。
“行,咱们走着瞧。”
明钦绕过高高的围墙,忽然望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跟在后面,竟是铁甲车上同路的一老一少,心想你俩真是阴魂不散。
“站住——”
明钦抢上两步,冷着脸道:“朋友跟着我有何指教?”
“不敢。”雷大艋拱了拱手道:“咱们爷孙两个也想进七曜府瞧瞧,公子既是同道,何不和衷共济,你看如何?”
“我记得你们是龙门山的人。”明钦沉吟道:“既然铁甲车上的缉查都泄露了你们的行踪找人拦截,你们的对头可是不小啊。”两人一下车就遭到当地帮派的截杀,明显是缉查借察验仙简之名把他们的影神图泄露出去。那些人才能按图索骥堵个正着。
“不瞒你说,魇月楼主的干儿子在我们龙门山搜刮了几个亿的钱财,老百姓投缳自尽的都有十几个。我们门主上玉京告御状,又下落不明。这事不该找魇月楼主讨个说法?”
雷大艋忿然道:“穆坤乾这个虚伪透顶的老贼,人前装模作样,不知坑苦了多少百姓。”
“穆坤乾我不关心,我找的是他女儿穆清绝。”明钦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穆公馆在哪里?”
雷大艋木然摇头,“不过我们在玉京城还是有帮手的,我已经把事情的详末呈报给青衣社,相信她们不久就会有所行动。”
“青衣社,这是个什么门派?”明钦讶然道:“很厉害吗?我只听过江、河、湖、海道门四派。”
他在神光教一举斩杀了河岳宗和寒江派的弟子用以震慑沈从龙,事后向陈庭芝一打听才知道捅了很大的篓子。不过这样一来也深知一江一河在大摩国道派中的领袖地位。
“若论门派底蕴青衣社或许及不上道门四派。但四派现在都衰朽不堪,说到激浊扬清可就差太远了。”
雷大艋感慨一声,混浊的目光中露出崇慕之色,“说到青衣社的渊源还得说大名鼎鼎的王夫子,当年天家亡土失地,惨遭修罗支族吞灭,王夫子手持雨伞,脚踩木屐,不与修罗人戴天、同地,青衣社准此风尚,时常为孤臣孽子打抱不平。”
“还未请教阁下门派渊源?”明钦想起这人突施焰火透着一股邪气,想不到还颇明善恶。
“我们是魔焰门的人。”雷大艋叹息道:“其实本门也是墨者一支,只是不常出世,颇遭道门误解,反倒像魔道中人了。”
中夏本来没有魔的说法,魔是佛教传入的概念。孟子排摈杨、墨,墨和魔同音,不免有混为一谈的地方。
“在下同光会明钦,幸会,幸会。”
明钦不提神光教,雷大艋只道同光会是个声名不显的小门派,客气了两句,便不深究。
“这位大哥是……”明钦指了指和他一道的青年。
“我叫雪菲菲。”那人眼目微抬,竟也出奇的明亮。
明钦怔了一怔,心道原来是个女子。可惜脸上老大一块疤,怪不得少言寡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04章 青衣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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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是也刚到玉京吗?怎地这么快就联络了青衣社?”
明钦大感奇怪,他和两人一路同乘,分开才不过两个时辰。 ..※%,
“公子有所不知。”雷大艋笑道:“我们早通过‘子母天罗’将状子呈告给青衣社。她们今晚在北海庄园开设公堂,介时会召见我们嘞。”
“原来如此。”
子母天罗和业镜、心镜都是仙家的监察手段,明钦在地皇县的时候曾见过那种和铜镜相似的天罗,子天罗可以将收集到的讯息便捷的传送给母天罗。
雷大艋为了营救魔焰门主,提前写好了许多诉状,原本打算往七曜府投递一些,哪知此间防范甚严,根本就难以接近。
北海庄园是玉京城有名的富贵繁华之地。处处是雕梁画栋,直插云汉,道旁的树木都张灯结彩,充满喜气。鲜衣怒马、寻欢作乐的豪贵不知凡几。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让人不知不觉就目迷五色,陶醉在一片丝竹管弦之声中。
青衣社指定的地方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泊,湖边筑了几个小亭,三人吃了点麦饼,坐在亭中等候。
一直到了子时以后,行人渐渐散去,夜空中不时吹些凉风,寒侵肌骨。四周很有些神神秘秘的男女盘桓不去,明钦暗中猜测这些人跟青衣社只怕都有些关联。
再过小半个时辰,明钦坐在欄杆上靠着石柱方有些昏昏欲睡,忽一阵衣袂飘飞之声遥遥传来,雷大艋一跃而起。面露喜色,“来了。来了。公子,快下来——”
明钦回头一看。黢黑的北山上飞来一群翩然起舞的宫娥,这些女郎一个个手持油纸伞,擎着青纱灯,面罩薄纱,脚底踩着高高的木屐,肩头搭着长长的披帛,齐声颂唱:“青衣社、布德泽、拯道义、黜奸邪……”
飞到近处,手掌在伞柄上一拍,花伞打着盘旋飞到半空。宫娥们舞动水袖,披帛纵横纷错将一座小亭里里外外遮蔽的风雨不透,这才接过花伞缓缓飘落。
一众宫娥将小亭团团护定,就见影影绰绰的小亭中坐着个美好的倩影,方才宫娥们舞动的花团锦簇,以明钦的眼力都没看出这女郎是怎么过来的。
一人站在旁边恭谨的道:“夫人,诉状已经清点好了,请夫人示下。”
那夫人轻嗯了一声,幽软的道:“开始吧。”
侍者拿起书簿念道:“孙某状告海、竺几位公子乂乂。法不敢究。”
“法不敢究,我能奈何?”夫人淡淡道:“下一个。”
侍者揭过一页又道:“某某状告里长霸占桃林三千余亩。”
“下一个。”
“某地修建摘星楼活埋一人。”
“下一个。”
“某处……”
夫人打断道:“上次许某被缉查击杀,撇下老母和三个孩子还有生病的妻子,我让你支取的银元送到了没有?”
“夫人你还记得这事。”侍者忙道:“许某死的真冤呢。对母杀子。对子杀父,魑金楼还指使‘芒刺’文过饰非,百般遮掩。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处。许某的家人一直在仙官的控制中,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好办。”
“这事先盯着吧。”夫人道:“栖霞郡的善款送去了没有?”
“这事我准备让姐妹们亲自去办。”侍者感叹道:“前天听说栖霞郡查到五个仙吏私分善款。竟然只落了个革职察办。照这看来,庞国舅作为皇亲国戚只因克扣赈粮便被包龙图喂了铡刀。他死得可真冤呀。”
明钦和雷大艋两个远远听着,侍者念的大概都是青衣社从‘子母天罗’上收集的诉状,青衣社虽然颇有一些能力,但也只是救困扶危做得多,对于贪官巨恶涉及朝廷的往往也是爱莫能助。
侠之一字渊源甚远,古来有一种专门的游侠,太史公著为列传。韩非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侠是不被官府所容的。要做侠就得像墨者那样摩顶放踵,居无定所,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个‘游’既是主动的也是被迫的。
至于地方上财雄势大的士绅,修桥铺路、仗义疏财、救困扶危,能够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仁侠之事,也算难能可贵了。中夏地大物博,山高皇帝远,游侠或士绅自有其合理存在的空间,仙家神通广大,监察和交通百倍于凡间,本应该法治彰明,廓然大公,像三侠、五义之流辅佐官府不失为一件好事,然而这些人之所以遗讥江湖,目为鹰犬,总是官府不能代表道义、邪恶充斥,侠者又怎么能不以武犯禁呢?
雷大艋见亭中人迟迟不予召见,不由着急起来,上前拱手道:“小人魔焰门雷大艋恭候多时,龙门山十万百姓哀苦无告,万望夫人赐以援手,加以救拔。”
亭中人小声议论了两句,侍者掀帘出来站在石阶上,“龙门山的事夫人已经听说了,近日会派遣姐妹前去调察,倘若查证属实,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雷大艋诚恳地道:“那章高林开设银庄,以重利诱骗百姓,又曾在传敃宝殿通告天下,是以百姓信而不疑。谁知他携银潜逃,致使百姓血本无归。本门门主进京求告,又无端被囚。无奈请夫人主持公道。”
明钦听了个大概,心说那什么章高林固然罪有应得,魔焰门在这件事中怕是也扮演了不怎么光彩的角色。昔年墨子声称兼相爱、交相利,众人虽不知利人以利己,却颇能损人以肥己,七曜府公然以利益为天下倡,七大楼主一个个闷声发大财,处处与民争利。众人不小心捂紧自己的口袋,偏要往这圈套里钻,送羊入虎口,哪里还能保全?
…………
“哪个是青衣社的春寒,快快现身相见。”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一头云兽迅捷从空中疾驰而来,上面坐着个帷帽低垂的女郎。
“是她?”
明钦大感意外,这人原来是来时在道上擦肩而过的异士,她一身宽袍博带、不露面目,若不是吐气开声还真是难辨雄雌。
“大胆,夫人在此。谁敢惊驾?”
青衣社的女郎反应过来,立时排好阵势,严阵以待。
“退下。”夫人不愠不火的摆摆手,“谁是春寒?”
一个青裙女子越众而出,施礼道:“弟子就是春寒。”
“你可认得这位姑娘,与她有何过结?”夫人问。
“不认识。”春寒掩口笑道:“夫人放心。弟子从不侍候女人的。”
“那必是哪位恩客家中的母狮子打翻了醋坛子了。”
一个相好的女郎从旁打趣,众女一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这话有理。春寒,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听说现在的正房都凶得很,说不定逮住了你要剥光了丢到大街上呢?”
“去。”春寒轻斥一声,心头有些发虚。
神秘女郎暗暗恼怒,质问道:“春寒,你倒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害得我哥一天到晚吵着要娶你呢?”
“你哥?曲公子?”春寒讶然道:“你是曲公子的妹妹?”
曲若嫣不肯答应,这种事情又没什么光彩,“春寒,我希望你能断了他的痴心妄想,从此不要再跟他来往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春寒踌蹰未答,身边的姐妹不平起来,讥嘲道:“你这当妹妹的未免管得太宽了,人家你情我愿的怎么就不能来往了。喜欢我们春寒的达官贵人多着呢,他曲公子算老几呀,春寒可不是你们这种人家想娶就能娶的。”
曲若嫣轻哼道:“总之你们一刀两断,我哥很快就要成亲了,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曲小姐你多虑了。”春寒怅怅笑道:“咱们这一行逢场作戏是家常便饭,客人说什么话我哪能都当真呢?我这里还有些曲公子借钱的字据,他跑的无影无踪,债主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正好见到曲小姐,你就帮他还了吧。”说着真从身上掏出几张借条走上前去。
曲若嫣接过字据一看,三五张加起来足有二三万银元之多,微窘道:“曲凌风怎么欠这么多钱,我身上钱不够,改日吧,你放心,我们是名门正派,绝不会赖账的。”
女郎们闻言嘘声一片,七嘴八舌的道:“春寒,你可别放她走了。你都跟姓曲的两清了,还指望他回来还钱吗?”
“就是,这年头名门正派能值几个钱,况且这假小子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曲若嫣秀颊泛红,论起口舌之利她哪里是这些欢场女子的对手。
春寒淡淡道:“没现钱就抵押一件值钱的东西吧,你总不能让我替你哥还钱,传出来你哥岂不成了婊*子养的。”
“我是修行者,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曲若嫣窘迫难当。
“你身后背的玩意儿看起来不错,要么把坐骑留下来也行啊。”春寒新奇的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骑过云兽呢?”
“不行,”曲若嫣摸着背上的东西摇头道:“这是我师门的法宝须臾不得离身,云兽性子烈,万一伤了你,也不行。”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夫人出言解围道:“我看这位曲小姐是位信人。你只管放她回去,借条留在我这,银元可以先向门中支取。”(未完待续。。)
第305章 神智夫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5章 神智夫人 “是,夫人。”
青衣社是这位夫人凭借一己之力创设起来的,拜投门下的都是基于一种对她人格的崇仰,夫人一开口,春寒也就毕恭毕敬起来。
“你就是神智夫人?”
曲若嫣看着亭子里神秘莫测的女影,心头涌起一种窥探她庐山真面的冲动。
“大胆,竟敢对夫人无礼。”
众女郎纷纷斥喝,心想神智夫人好意帮她解围,此女却殊无感激之色,真是不知好歹。
曲若嫣视若不见,试探道:“青衣社的所为我还是听过的。传闻夫人有三大弟子,号称三仙姑。此次烟波阁主持论道大会,胜出的可以获得万古流传的‘重明铠’。不知夫人会不会派遣弟子参加呢?”
神智夫人笑道:“这是个一战扬名的好机会。曲小姐不远千里赶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件‘重明铠’吧。”
曲若嫣心头微动,怀疑道:“夫人知道我?”
“摩夷天中能教授出曲小姐这等弟子的门派屈指可数,看出一二,又有何稀奇?”
神智夫人并不点破,浅笑道:“我还有些琐事,后会有期。”
“那些钱我怎么还你?”曲若嫣见她有离去之意,连忙问道。
“你可以带在身上,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我就是了。”神智夫人轻声笑道:“青儿,咱们走。”
众女郎连忙躬身行礼,目光下视,“恭送夫人。”
眨眼间。亭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女郎们抽回披帛腾身而起,到了半空。一起熄灭纱灯,倏然间漆黑一片。很快就散入茫茫夜雾中了。
“这神智夫人难道懂得隐身的法术?”
明钦莫名姹异,就算上天入地总该有点动静才是。神智夫人出没的悄无声息,倒像鬼狐妖怪一般。
“喂,你们知不知道烟波山庄怎么走?”曲若嫣回过神来,一看周围就剩下明钦三个,其中又以明钦最为顺眼,便随口向他打听。
“曲小姐不是玉京人吗?”
明钦心想曲凌风既然跟春寒交情不浅,曲家应该离玉京不甚遥远才对。
“玉京人也不见得哪里都去过。”曲若嫣坦然道:“我在外面学道多年,最近才回来。”
她骑着云兽在道上奔走。当然不知道三人在铁甲车里面见过她。
明钦恭维道:“我看小姐像是出身富贵,不知有没有听过穆公馆?”
“穆公馆?魇月楼?”曲若嫣凝眉道:“你找穆公馆做什么?那里的人可不怎么好相与。”
明钦轻哦一声,试探道:“莫非曲小姐跟穆家有什么过结?”
“怎么会呢?”曲若嫣言不由衷的笑了笑,反问道:“对了,你是来参加穆楼主婚礼的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穆公馆呢?”
“我也是刚到。”明钦纳罕的道:“穆楼主不是穆清绝的父亲吗?怎么他还要成亲?”
“是啊,穆楼主的夫人去世很久了。续弦的这位夫人可是天女门有名的美人。怪不得能让穆楼主倾心接纳。”曲若嫣啧啧称奇。
“天女门的?难道是……”明钦暗暗皱眉,天女门走脱的只有穆清绝和秦素晖,穆坤乾总不能娶自己女儿,那么就只能是秦素晖了。
“你也知道秦美人吗?”曲若嫣越发不解。“你不是奔着穆楼主的婚礼来的?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打听穆公馆有什么目的?”
明钦简单的道:“我是穆清绝的朋友,这次来找她取回一件东西。婚礼是什么时候的?”
“就是今天白天呀。”
“白天?这么说他们已经成亲了?”明钦脸色大变,心头升起一种失望之感。
“你傻呀,现在天还没亮呢?”曲若嫣察颜观色。诧异道:“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没事吧?”
明钦轻吁口气,怔怔地想:秦素晖有什么道理要嫁给穆坤乾呢?她和穆清绝不是闺中蜜友吗?
“我叫曲若嫣。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曲若嫣从云兽上一跃而下,两人攀谈起来。明钦发觉此姝说话很有分寸,虽然逼着一个身世不那么清白的女子跟兄长一刀两断显得有些悍勇。焉知人家不是有着难言的苦衷呢?
“小可明钦。这两位也是刚认识的朋友。”明钦客气将雷大艋两个介绍给她。曲若嫣微微点头,并不怎么在意。
“正巧我也想参加穆楼主的婚礼,不如咱们一起去穆公馆吧。”
曲若嫣抚着云兽的毛发笑了笑,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那就有劳小姐引路了。”明钦正求之不得,本就愁着找不到穆公馆,况且现在又得知秦素晖要嫁人了,对象还是年貌相悬的穆坤乾。
和秦素晖虽然相处不多,对她的品貌却甚是心折,当然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转念一想,我是月老传人,怎么这段婚姻没有我的首肯呢?
其实婚姻的法则有很多种,相传月老手系红线,缘定三生,可能只是一些特殊的事例。比照凡间来看,月老就是一个媒人,媒人虽然能牵合姻缘,怎么能担保永不离分呢?
不过从历史来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曾是婚姻的一重保障。然而可以保障的只有婚姻这一种法定形式,保不了夫妻双方的琴瑟和谐。
“这两位朋友也要到穆公馆去吗?”
曲若嫣不甚情愿的问了一句,如果两人同行的话完全可以搭乘云兽,若是再带上两个拖油瓶恐怕就只好四人徒步了。
明钦心想也是,这两人跟去穆公馆有何所为呢?
“雷先生,你身上还有诉状吗?倘若我见到穆楼主可以帮你递上去。”
“公子说笑了。”雷大艋嘿然道:“听说那章高林是穆坤乾的干儿子。这种事都是姓穆的在背后指使。告到穆公馆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公子有事只管先行,我和小雪也要找个地方住下来等候青衣社的消息。”
“那咱们就此别过。”明钦点了点头,摇着手笑道:“再见,菲菲。”
雪菲菲讶然的看他一眼,跟着雷大艋快步离去。
…………
“走吧。”
曲若嫣攀上云兽,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掌,“上来,我载你。”
“多谢。”明钦握住她微凉的玉手,飞身跨坐到云兽上。
“小心了。”
曲若嫣不好意思让明钦搂抱她的腰肢,俯身在云兽脑袋上抚了抚,云兽甚是通灵,腾起四蹄一溜烟地奔到空中。
明钦暗暗称奇,这云兽没有羽翼却能腾云驾雾,比之寻常的道术士还要高明几分,据说仙家有专门的豢兽之法,摩夷天便有好几个擅长豢兽的门派,虽然不甚参与道门排名,财力却是积蓄的十分雄厚。
修道归根到底是一种很高层次的名利,许多道士隐匿深山,淡漠无闻,对凡间的名利好像没什么兴趣。其实人生百年,过眼云烟,若不修道财富太多终要落空,道士就是看破了这一层迷障,才专一寻求长生久视之术。
仙家向来自谓是种民、选民,争斗起来往往比凡间更加酷烈。‘民以食为天’,凡人不管情不情愿总得营求温饱。道士追求寿元付出的努力就更加可惊了。
世间口耳相传说‘仙凡不通婚’,有说是天条规定。千年以降,称说天条的不一其人,到底天条什么样,何时何人颁布,几条几款,内容如何,恐怕没有人说得清楚。
天条真是三界最神秘的一件物事,用的时候就有,寻求的时候又不明所以,可以由天庭随意解释,不是很荒谬可笑吗?
古人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又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自从人族创业垂统,混一三界,天庭必然须代表生民的志愿,代表人族的光明前景。
天条则是为了保障生民的志愿得以实现而厘定的。所以这两句话必然是天条的核心精神,应该写在首端。
仙凡不通婚,这明显是对凡人的歧视,是违反天理的。违反天理的话被传为天条,而且三界默然信从,没有上品神仙直言反对,只能说这个天庭是一个私利的天庭,无信的天庭,挂羊头卖狗肉的天庭,不耻于人族的天庭。
然而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并不是光明照彻黑暗,也不是黑暗吞噬光明。
夜空中星芒点点,夜空下万家灯火,骑乘在云兽之上,在几千丈高的云雾中穿行,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美中不足的也许是身边不是最亲近的人,而是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朋友吧。
穆公馆当然是一座漂亮、优雅的建筑,今天是主人大喜的日子,连日来早已经张灯结彩,穆坤乾作为七曜府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是续娶,亲朋好友当然要趁着这个难得机会觐谒一番。
穆坤乾已经不年轻了,欲界天的人虽然已经脱离凡间,但并没有摆脱生、老、病、死的纠缠,尤其那些忙于俗事的政客,整天有忙不完的应酬,酒色财气样样精通,‘上寿百二十’依然是难以企及的。
当然整体上比凡间要好很多的,凡间常说‘七十古来稀’,而欲界天的平均寿命都有七十以上,简直可以说是一个飞跃。
穆坤乾有两个儿子,穆人龙、穆人凤,都在七曜府位居显要。
穆坤乾这样的人物当然不是什么客人都能见到的,穆家兄弟自然负担起接待来宾的工作。(未完待续。。)
第306章 纸上谈兵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6章 纸上谈兵 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丑时,穆人龙夫妇站在门口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客人,面上带着矜持又不失热情的微笑。↖頂↖点↖小↖说,
穆人龙年过五十,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身材中等,稍稍有些发福。穆太太发髻高挽,描眉涂脂,显得端庄优雅。两人都穿着暗红色的锦袍,喜气盎然。
穆人龙将一位长者送入仙车,掏出怀表看了看,打了个哈欠,脸上颇有倦色。
明钦和曲若嫣骑乘着云兽凭虚而至,门外的守卫一眼瞥见,连忙端起枪铳上前护卫,一个个显得紧张无比。
“怎么?不欢迎我吗?”
曲若嫣摘下帷帽,恬淡的笑了笑。明钦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只见她面如新月、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妙到毫巅,奇得是两道纤眉皎如霜雪,竟然是白色的。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修炼了什么特异的功法。
“原来是曲家小妹。”
穆人龙哈哈一笑,斥退紧张兮兮的护卫。“曲小妹特立独行,不拘一格。你怎么也这时候过来了?”
曲若嫣笑道:“办了点事。这位朋友要找穆公馆,因想多年未见穆姐姐,顺道过来看看。”
穆人龙心中微奇,疑惑的打量着明钦,“不知这位朋友是哪位前辈的弟子,恕穆某眼拙,不敢冒认。”他只道明钦是什么道派差遣来赠送贺礼的。
明钦道:“在下是令妹穆掌门的朋友,特来给她送信的。”
穆人龙轻哦一声,干咳道:“清绝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两位请进。”
穆太太是海将军的长女,与曲若嫣也是旧识,当下便亲切的上来相挽。热络的道:“多年不见,曲小妹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还没。”曲若嫣微觉尴尬,岔口道:“穆殿主,麻烦找人把我的云兽照料一下。”
穆人龙应道:“曲小妹放心。我这里有专门的豢兽师。倘若脏了、瘦了,你拿我是问便是。”
“那怎么敢呢?”曲若嫣抿嘴一笑。
这时候穆公馆的来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偏厅坐着几个青年男女,都是穆家的姻亲至交,由二公子穆人凤作陪。
偏厢摆放的是西式的皮制软坐,这种软坐似床榻而略低,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又绝无膻腥的气味,颇得豪贵大家的青睐。
几个男女围在一起玩着时兴的纸牌。一边高声谈笑,气氛甚是热闹。
自从明季西学东渐,中夏和西学接触已有千数百年了,两种文化相互接触,相互吸取是不可避免的,从胡服、胡乐到蒲桃、红薯,方方面面的吸收由来已久,至于汉晋以来天竺佛学的东传。对中夏思想生活的影响更是难以估量了。
像地皇县、天河界一些荒野天域还不太明显,到了通衢大都中西合璧的风气愈演愈烈。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新文化还不得而知。
特别一些天界道派作为智能颇高的一群人,思想通脱,受风气的影响更为严重。由此产生一些花红柳绿的发色或是稀奇古怪的衣着,其实也是文化变异中的应有之象。
“老二,你看谁来了?”
穆人龙难道清闲下来,引着曲若嫣一边向众人引见。一边上前凑个趣。
“哎哟,这不是曲小妹吗?听说你到河岳宗学道去了,这是艺成下山了吧。”
穆人凤虽已年过四十,却是长身玉立,俊逸不凡。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着装也偏向西式,马甲西裤,皮鞋锃亮,宛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明钦心头微凛,想不到曲若嫣竟然是河岳宗的弟子,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知她跟万古流交情如何?倘若知道他命丧己手,会不会代为报仇呢?
“哪里。想家了回来看看。”曲若嫣轻描淡写的道。
“咦,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坐中有一对衣冠楚楚的情侣,却是澹载园的弟子殷天良和他的未婚妻竺仕蘩。这两人都在神雷玉府任职,殷天良从澹容瑾那里得知打伤钦差卢有道的元凶祸首和澹家颇有关联,满以为是大功一件,谁知道明钦逃了个无影无踪,支登天被人告了一状牵连出卢有道,两人惴惴难安更无心追查此事,倒让明钦逃过一劫。
竺家自是玉京城中的大阀,最近穆人凤浪子回头追求起竺仕蘩的堂妹,如果两家能够结亲无疑势力会更上一层。
“妹子认得这人?”
竺自峰瞄了明钦一眼,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率领雷卒镇压万雷山群鬼的时候和明钦有过照面,当时明钦着急赶路,并没有过多停留。
“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打伤钦差的小子。你还不快点叫人拿住他。”
竺仕蘩连连催促,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澹家明钦使强砸坏了她的仙车,骇得她和殷天良落慌而逃。这等奇耻大辱何曾有片刻忘却,这回明钦自投落网,岂不是天赐的机缘?
“好嘞。”竺自峰一跃而起,冷冷地道:“好小子,你真是来着了。你敢欺负我妹妹,若不让你脱层皮,我竺家还不成了泥捏的。”
明钦嘿然笑道:“我可是穆家的客人,人家穆公子都没有说话呢,你倒耍什么威风。”
竺自峰愣了一愣,穆家的势力可不是竺家能比的,这又是穆坤乾大喜的日子,万一明钦负隅顽抗搅了华堂,结果算谁的?
“穆大爷、穆二爷,这小子可是行刺钦差的巨盗,两位看看是不是应该交给我们神雷玉府处置?”
穆人龙干咳一声,呵呵笑道:“竺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曲小妹的朋友怎么会是江洋大盗呢?穆某也不能听借你一面之辞胡乱抓人呀。这事还是等查证清楚再说吧。”
竺仕蘩急道:“穆大爷,这事我和天良都可以作证,还能有假?”
“蘩妹稍安勿躁。”竺自峰拍了拍竺仕蘩的肩膀,嘿笑道:“既然穆大爷发话了,我就回去再查证查证,咱们雷府作事,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穆人龙把话说得很清楚,他要非在穆家拿人,那就非得撕破脸面不可。若是曲若嫣再出面袒护,就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反正明钦已然露了面,以竺家的实力掌握他的行踪易如反掌,只要他走出穆家,不怕他不落入罗网。
“二哥说得不错。蘩姐也别坏了兴致。咱们接着玩吧。”
竺仕蘩身边还坐着一个清新淡雅的少女,穿了一身藕花色丝质长裙,亭亭玉立,风致殊胜。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尘不染。怪不得连穆人凤那等游戏花丛的翩翩公子都一见倾心。
“曲小妹,要不要一起玩呀?”
众人重又落坐,穆人凤殷勤的微笑邀请。
“你们玩得什么呢?”曲若嫣礼貌的问了一句。
穆人凤拿了两张纸牌介绍道:“这可是最时兴的玩法,应该算一种战略对抗的游戏,类似于蹴鞠、弹棋。我们可以叫做纸上谈兵。”
曲若嫣轻哦一声,饶有兴致的道:“却不知怎么一个谈法?”
穆人凤呵呵一笑,言简意赅的道:“我们把这些纸牌分成三类,一种是攻守牌,一种是法宝牌,一种是战术牌,然后各自选择一个人物,进行有目的地攻击。”
“听起来倒有点意思。”曲若嫣微一点头,岔口道:“穆姐姐怎么不在?”
穆家兄弟对视一眼,露出尴尬之色,穆人凤挠挠头道:“清绝好像不太舒服,大概休息了吧。”
曲若嫣怀疑道:“穆姐姐是修行之人,还会无端的生病?”
“是的。”穆人凤讪然道:“这样,我跟你单说可能不是太直观,你可以看我们玩几回,以曲小妹的聪明自然很快就会了。其实挺简单的。”
“二弟你先陪着客人,我去看看爸爸休息了没有。”
穆人龙和众人道声失陪,引着穆太太向着阁楼走去。
穆人凤和竺家姐妹玩起纸牌来,明钦和曲若嫣百无聊赖,只好站在一旁观看。
这种纸牌专门设了一个将池,众人根据自己的喜好可以任意选择一个人物,为了保证游戏的历史感,众人挑选的人物都限于特定的时代,那就是对大摩国影响深远的三国了。
每个人物具有一定的体力和技能,体力耗尽视为人物死亡。至于技能就五花八门很有一番意味了。
游戏当然需要一定的规则,这种规则保证参与者得到一个平衡的支点。这是游戏和现实大不相同的地方,现实中很多人没有平衡点,所以一部分人穷奢极欲,另一些人却贫无立锥。
战争的双方往往是不尽平衡的,所以需要借重一些客观条件来弥补。对于游戏来说,就是法宝和战术。
“明钦,你看懂了吗?”曲若嫣自觉已经揣磨出几分。
明钦微微点头,淡然道:“一个没有灵魂的游戏。”
曲若嫣怔了一怔,噗哧笑道:“怎么说?”
众人正玩得兴致盎然,乐不可支,一听这话可就有些不是滋味,穆人凤皱了皱眉,微哂道:“我也想听听高见,但愿不是故作惊人之语。”(未完待续。。)
第307章 灵魂人物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7章 灵魂人物 明钦笑道:“请问穆公子,游戏需要灵魂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玩游戏只是为了消闲娱乐,以为游戏就是让人放松的东西,自然谈不上什么灵魂。
但是如若承认游戏不需要灵魂,‘纸上谈兵’自然就没有灵魂可言,众人兴趣盎然的玩一个浅薄无聊的游戏,适足暴露自己内心的鄙陋无知,而明钦恰恰一言中的,这是谁都不愿意承认的。
所谓灵魂就是指一个游戏的内涵,人的一生至少在童稚时代都是喜欢游戏的,随着心智的成熟往往也会玩一些与个人情趣相匹配的游戏。
“当然。”穆人凤道:“游戏需要灵魂。具有灵魂的游戏不但能穿越千载,而且能风靡天下,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譬如:蹴鞠、弹棋就是明显的例子。‘纸上谈兵’这款游戏也正是因为注入了灵魂,具有历史的厚重感,才能够打动人心,风靡一时。”
“据我的观察,这种玩法不过套用了几个历史人物罢了,事实上却和历史毫无关系。如果抹去人物勉强的牵合,将主公、反贼这些身份改成巡捕、盗贼或许更合理一些。”
明钦感叹道:“可能是这段历史太过深入人心,什么游戏都来掺上一脚,好提高自身的知名度。”
众人的玩法是每人获得一种身份,有主公、反贼、忠臣、内奸,主公、忠臣需要联合消灭反贼、内奸,反贼要消灭主、忠、内,内奸则需要成为惟一的幸存者。彼此互相牵制。但是身份和人物的搭配是完全自由的,这样就会出现类似刘备作主公、曹操、孙权作忠臣。共同消灭关羽、张飞,而诸葛亮反而是内奸的情况。可以说和历史事实是完全脱节的。
假如说游戏可以完全无视历史事实。那又何必非要以历史人物为背景呢?
这种情况是‘纸上谈兵’显而易见的缺陷,众人无非习以为常罢了。穆人凤轻咳一声道:“不瞒你说,‘纸上谈兵’乃是模仿了泰西一个名叫‘枪声’的游戏,那里的身份正是巡捕、盗贼,设计者为了增加一些历史感,可能考虑的不太周全。”
明钦失笑道:“怪不得设计上有这么明显违和感。这也是只知道模仿形式,而不明白游戏应该注入灵魂的道理。”
竺仕蘩轻哼道:“游戏虽然需要一定的内涵,但毕竟只是消遣的娱乐。哪里用得着那么多考量,只要规则合理不就行了。我看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这里面道道多些呢,别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赢了牌才算本事。”
她对明钦恨的咬牙切齿,尽管碍于穆家不能当场发难,若能在牌局上挫折一番,也是大快人心。
明钦淡然一笑,指着竺仕蘩面前的人物牌道:“喜欢用这个人物都是蠢货。”
“你……”
竺仕蘩脸颊涨红,指着明钦气得浑身颤抖。人物牌画了一张肖像。标注着袁术,下面写着几行技能。这是竺仕蘩格外喜欢的人物,十局里面有八局选他,而且胜率相当高。
竺自峰瞄了明钦一眼。透出阴狠的意味,“小子,你说话这么没有分寸。想必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小心夜路走多了终遇鬼。”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明钦轻描淡写的道:“袁术不论在历史还是演义上都是个鼎鼎有名的蠢货,到了游戏中竟然成了光芒四射的人物。其他的人物一回合只能摸两张牌。而他可以摸六张牌,这还有什么规则可言。使用这样践踏规则的人物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而有的人偏还乐此不疲的选用,别人怎么看她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眼神飘忽,心怀鬼胎,袁术这种人物只要熟悉游戏的都知道是什么份量,对于无脑选用的当然十分反感,只是碍于情面无人出口点破罢了。
竺仕蘩只是身世优越、性格跋扈,倒还算不上蠢人,这时察颜观色便知众人果如明钦说的多半有些想法,梗着脖颈道:“我乐意用你管得着吗?”
明钦呵呵一笑,感慨道:“这也是我说的游戏没有灵魂的地方,看看你们选用的人物,步练师、曹冲、伏皇后、满宠,如果不是熟知三国故事,谁知道你们玩的是三国背景的游戏。设计者过于迎合七曜府的喜好,将魏国设计的有声有色,蜀汉则乏善可陈,关羽、张飞、赵云这等历史名将竟然不如一些名不经传的小喽罗。这等毫无识见早晚会落入日暮途穷的境地。”
“你说得确有几分道理。只是初次接触毕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穆人凤解释道:“这两个问题其实设计者都有所补救,一是设计了更富于历史感的玩法,就是以势力为单位的对抗。二是对于关、张、赵云这些名将作了一些增强。只不过大家都只是刚刚接触,我没有添入相对复杂的部分。”
说着从旁边拿出一盒纸牌,包括一种全新的玩法国战和名将的技能突破。
明钦拣出关、张五虎的新纸牌看了看,失笑道:“这并非我说的注入灵魂的方式,反而倒有些病入膏肓的意思。关羽、马超的技能固然乏善可陈,现在竟然要封印他人的技能来增加自身的强度,好比左边牙疼把右脸给打肿了,甚是荒唐滑稽。技能需要发扬自身的特点来展露锋芒,而不是破坏他人的技能。如果这样可以成立的话,何必劳神苦思设计什么技能呢?”
“中夏灵魂在于文化,文化的灵魂在于人物。游戏既然以历史为题材,就需要对历史人物有确定不移的认知。这样才能够设计出喜闻乐见的灵魂人物,让玩家爱不释手。”
穆人凤默然不语,他是一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人物,而且天资颖异,颇能举一反三。这次烟波阁举办论道大会,便邀他参与设计赛制规则。中夏男子大多对三国历史有些感情,穆人凤也不例外,是以对‘纸上谈兵’这款游戏颇为钟爱,也熟悉其中不尽人意的地方。
但像明钦这样一眼就认定缺乏灵魂,却是从未想过的。游戏没有灵魂,就意味着难以深入人心,当然是很致命的事。
仙界的生活相对优越,茶余饭后具有很多消闲的时间,所以游戏便成为一种普遍的娱乐方式。可惜大摩国的游戏商大多目光短浅,只关注眼前的利益,不甚考虑长远发展,至于成为蹴鞠、弹棋那样的专门运动,大约自己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吧。
穆人凤饶有兴致的问:“那依你之见,谁该是游戏的灵魂人物呢?”
明钦道:“说到三国时代乃至整个中夏历史,诸葛公当然无愧为灵魂人物。”
“你是《三国演义》看多了吧。”竺仕蘩不屑道:“世人都知道,《三国演义》尊刘贬曹,罗贯中‘显刘备长厚而似伪,状诸葛多智而近妖’。对于蜀国的推扬真是不遗余力。”
“就是。”竺自峰嘿然道:“咱们魏武帝雄才大略,扫荡群雄,又能思贤如渴,惟才是举。诸葛亮国小民弱,还大权独揽、穷兵黜武,六出祁山,一点功劳都没有。反而失街亭、斩马谡。推崇他的多半是些穷酸文人,志大才疏、聊以自*慰罢了。”
明钦朗声长笑,神态自若,轻蔑地道:“这些道听途说的言论,只怕连《三国演义》都没有读过,也好意思高谈什么诸曹优劣。《三国演义》取材于平话,而平话本就是说书人的话本,众口流传、通俗易懂,里面有些神仙鬼怪、神乎其神的成分又何足稀奇。姜子牙、张子房、诸葛公、刘伯温这几个人都是历史上超逸绝伦的人物,什么医、卜、星、相托名伪作比比皆是,无非是攀附贤者希冀流传罢了。还能为四子增其辉光吗?”
“历史上每到末造乱世、人心离散。有的人希望改天换地、推倒重来。有的人兴风作浪,求于一逞。都是破坏多于建设,无甚值得称叙。只有少数人能够悲天悯人,想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鞠躬尽瘁,无悔无怨。这人的人格伟力怎能不超越时代,而为全人类共同遵仰呢?”
“相传孙权派人游说诸葛亮,亮说孙某能用亮,但不能尽亮。所谓用亮当然是封候拜相、尊位富贵,诸葛亮取之如拾芥,自然无所动心。所谓尽亮,则是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他的政治理想就是王道仁政。”
“曹操和孙权虽然乘势而起,掎角相争,同一都是没有政治理想的人。孙权不必说了,三国中的搅屎棍,只想着划江自保,赤壁之战时鲁肃劝他说,像我这样的投降了照样做官,主公你要投降了晚景凄凉,孙权才下定决心,断桌明志,‘与老贼誓不两立’。这虽不能苛责于他,但没有政治理想是显而易见的。”
“曹操在《自明本志令》中说,刚发迹的时候只想讨平群雄,做一位安汉将军,后来势力渐大,野心才慢慢膨胀了。也未见有什么政治理想。”(未完待续。。)
第308章 受降城主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8章 受降城主 “诸葛公躬耕隆中的时候就对天下大势了然于胸,而为人则淡薄名利、不求闻达。,直到刘皇叔三顾茅庐,有了实现理想的条件,才欣然出山,取荆收益。诸葛公亡殁的时候,内无余帛,外无赢财。堪称中夏第一个坦示财产的重臣。为政则抚百姓、示仪轨、开诚心、布公道,用心平而劝戒明,直到数十年后桓温入蜀,故属老吏还以为亮公去后无人能及。”
“至于一时功业,天时、地利、人和、种种因素因缘际会,远非一人之力能够逆转,纯以疆土而论,汉高祖不如汉武帝、隋文帝不如隋炀帝,岂不是荒唐可笑。”
穆人凤哑然笑道:“诸葛亮诚然是一世人杰,但陈寿《蜀书》都评说他‘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蜀汉贫弱是不可避讳的事实。你也未免推崇太过。”
“这只是不知根本的谬说。”明钦不以为然的道:“戎行间事,自然以治戎为主,奇谋为辅,国家大政,自当以理民为本,将略为次,倘若不知重轻,颠而倒之,则不过是一个参军或偏将的才具。诸葛公用兵连他的老对手司马懿都叹作天下奇才,而且受昭烈托孤之重,王师屡兴,天下震动,怎么能够行险侥幸、孤注一掷呢?”
“乱世末造、中州板荡,总是不缺少曹孟德这样的人,譬如南朝、五代,之所以国祚不长,都是专凭诈力难以齐一天下的缘故。有几种人是诈力难以畏服的,一种是更加深心谲诈的。譬如司马懿;一种是自度可以并辔争先、割踞争雄的,譬如孙权;一种襟抱高远、势不可两立的。如诸葛公。司马氏的才略或者不及曹操,然而桀骜不驯的一变而成为凶残暴戾。存亡继绝的又苛且偷安、不思进取,这吴、蜀两国也就不能相抗了。”
说话间,管家引着一个相貌冷峻的青年推门进来,穆人凤张口欲言,目光转到那人身上,不觉离坐而起,快步相迎道:“操公子,你怎么来了?”
青年穿了一身米黄色的戎装,足下高筒皮靴。戴着白色手套,举止优雅而冷毅,轻咳一声道:“听说清绝病的很重,我下午刚回玉京,顾不得冒昧,过来看看她。”
“操公子快请坐。”
穆人凤飞快的把桌上的纸牌收了起来,一边招待操姓青年,一边吩咐道:“管家,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操行公子来了。春香,快上茶。”
操姓并不多见,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七曜府中位居魁日楼的魁君操俊达,再看穆人凤略显拘谨的态度。操行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穆人凤陪着操行在皮椅上坐定,竺家的人都默默无闻的站了起来,以竺自峰的狂悍都不敢高声言语。
“公子请用茶。”春香敬上一杯香茶躬身退去。
穆人凤从里兜掏出烟卷递上。客气的道:“来,操公子。”
刚才桌上多有女客。他为了保持风度不便拿出烟卷喷云吐雾,现在操行成了主客那就很有必要了。
“谢谢。”
操行礼貌的接过烟卷。穆人凤忙又举起‘打火石’,只听啪的一响,喷出火苗点燃了烟叶。
“操公子这次回京应该不打算走了吧?”
穆人凤知道操行在西方敦煌城主身边任职,但西方对大摩国的威胁并不严重。
操行木然道:“还要等七曜府的任命和魁君的安排。”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穆人龙陪着一个衣着干练的中年人低声谈说,身后跟着穆太太海兰和一个姿容妖娆的女郎。
“穆大哥,嫂子。”
操行整了整衣服立身相迎,“我想见一见清绝。”
穆人龙眉峰微皱,随即拱手笑道:“操公子真是稀客。怠慢之处,还望包涵。清绝最近生了点小病,这会儿只怕已然睡下了。春香,你去看看小姐歇息了没有,就说操大公子来了。”
“是。”春香答应了一声,快步上楼禀告。
“大公子请坐。”穆人龙呵呵一笑,介绍起身边的陌生夫妇,“这是实业家章高林,这位是他的夫人江采莲女士。”
章高林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笑容可掬的道:“鄙人章高林,忝为龙门钱庄的东主,今日得遇操大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幸会。”操行眉峰微紧,勉强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落座,彼此客套了半晌,就见春香步履匆匆的跑了过来,答覆道:“小姐说她身子困倦已经歇下了。不能面见操公子十分抱歉。”
穆人龙歉然笑道:“舍妹性子骄纵,不知礼节,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失于管教,万望操公子不要见怪。”
“哪里。”操行叹了口气,起身道:“是操某迂阔,不知通权达变,这个时候造访无怪主人不便相见。诸位慢坐,操某先告辞了。”
“这真是……”
穆人龙微微苦笑,连忙站起相送。面上一副惶愧不安的样子,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魁君操俊达有四个儿子,多已然成家立业,将来由谁继承大宝还不得而知。操行虽是长子,却不甚受宠,他和穆清绝相识多年,很有爱慕之心,但他年长十多岁,而且已经早有妻儿,穆家自然不予考虑。
操行这个时候赶来穆家未免给别人一种过从甚密的假像,穆家兄弟巴不得将他早点送走。
刚刚送到门口,只见一驾铁甲仙车气势汹汹的拐进庄门,稍时停定,走下一个身穿黑色戎装的中年人,生得浓眉直鼻,威严十足,鬓角虽已斑白,腰板却挺得笔直,手中攥一根鹿角竹杖,身边紧跟着两个目光凌厉的兵卫。
“哎哟,谭城主,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穆人龙一眼望见,顿时又惊又喜,丢开操行快步走下台阶上前礼见。
中年人是‘十二楼五城’中的受降城主,份量一点也不比穆坤乾来得差,穆人龙混迹官场数十年,孰轻孰重自是拎得十分清楚。
谭定远拱手道:“穆大爷,谭某不请自来,老爷子不会见怪吧。”
“哪里,哪里。谭城主是稀客、贵客。”穆人龙谦逊的道:“深夜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谭定远叹了口气,解释道:“实不相瞒,我是来看望令妹的。听说天女门遭到神光教的进攻,不知道小女下落如何?”
“这个……”
穆人龙怔了一怔,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穆清绝的大徒弟就是谭定远的独女谭凝紫,这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以谭定远的脾气还不得搅得穆家鸡犬不宁。
操行一听谭定远也是奔着穆清绝来的,脚步微迟重又燃起希望。
“谭城主,你先小坐一会儿,容我禀明家父,再作详谈。”
穆人龙揩了揩额上的冷汗,心头一阵惴惴不安,以他的八面玲珑也不由慌了神儿。
“不必了。”谭定远摆手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搅老爷子,只唤令妹出来,我问一下小女的下落便罢。”
穆人龙无奈道:“春香,你再去禀告小姐,就说受降城主谭总兵来了,请她务必下来一见。”
众人一听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五大城主之一,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穆人龙干笑道:“谭总兵,事情是这样的。神光教招揽了一个什么妖物,对天女门发动突然袭击,又会使毒弄术,舍妹猝不及防和那妖物一场搏杀,也是神魂受创,至今难以复原。至于谭小姐当时凑巧不在门中,想必已经安然无事了吧。”
谭定远浓眉一轩,追问道:“那小女和穆掌门事后可曾有过联络?”
“这……谭小姐不知舍妹回了玉京也是有的。”穆人龙闪烁其辞的道。
“荒唐。”谭定远瞪起眼珠道:“她一个堂堂掌门,丢下宗门基业不管,躲到自己家里养伤。弟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何面目活在世间?”
穆人凤心生不快,忍不住替穆清绝叫屈道:“谭总兵,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清绝身中奇毒尚且力挫妖物,两败俱伤。天女门本来就不如神光教势大,对头又是蓄谋已久,清绝已经是尽心竭力了,她回玉京养伤又有何不可,况且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死谁伤固然非我们所愿,但也是难以避免的。你既然送谭小姐出去学道,倘若有个是非好歹,只好怪自己学艺不精。”
“放屁。”谭定远勃然大怒,举起竹杖就要追打穆人凤,“我家紫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休想高枕无忧。”
穆人凤大吃一惊,连忙跳到皮坐后面,强笑道:“谭总兵,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里可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穆人龙赶忙劝道:“我二弟口无遮拦,谭总兵万勿和他一般见识。谭小姐修为不俗,人又聪明机巧、吉人天相,量那神光教乌合之众如何能够害她?”
“原来这人是谭师姐的父亲。”明钦冷眼旁观,早将个中因由推测的**不离十,心说谭凝紫现在就藏在我身上,如若谭定远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知如何迁怒于穆家呢?
谭定远冷哼两声,也不接口,他从穆家兄弟的神态中便察觉到谭凝紫定然凶多吉少,心头愤懑难平,差一点老眼落泪。(未完待续。。)
第309章 金口一诺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09章 金口一诺 这时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春香扶着穆清绝出现在楼口,穆清绝穿了一袭雪白的圆领丝裙,身段单薄,娇怜如月,乌黑的秀发披拂在胸前,衬的清瘦的脸颊异常苍白,眼圈红红的已不怎么见神采,比之初见时的秀气英拔简直判若两人。
“清绝……见过谭总兵。”穆清绝轻咳了两声,纤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谭定远眼见穆清绝这副情状,不由心生不忍,叹口气道:“穆掌门请了。我只想问问小女凝紫的下落。是死是活总该有个准信。”
“紫儿……”穆清绝想起徒弟,大大的眼眸中不觉掉下粉泪,“清绝愧对谭总兵,紫儿的生死我也全然不知。”
“你……你这师傅是怎么当的?”谭定远责问了一声,见穆清绝凄然欲绝,显然自责已深,不由颓然长叹,再也说不下去。
“想知道谭师姐的下落,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明钦眼见不是了局,不失时机的接过话头。
“你……”谭定远瞥了明钦一眼,回顾穆人龙露出询问之色。
“钦之——,你怎么来了?”
穆清绝方始注意到人群中的明钦,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疑惑,抚着胸口急喘了两声。
“想不到清绝师傅竟然伤成这样?”明钦暗自叹息,他和穆清绝虽然没有很多接触,当时投入天女门已然有了师徒的名份。
“我是来给穆掌门送信的,奈何连一杯冷茶都讨不到。”
穆人龙大感尴尬,今天穆公馆贺客盈门。他应酬了半天甚觉疲累,穆清绝又一直闭门谢客。是以一时顾不上向明钦仔细询问。
“这位小哥儿真是抱歉。今天家里客人太多。我都有些忙糊涂了。怠慢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明钦淡淡一笑。看着谭定远道:“谭师姐现在安然无事,总兵不必太过忧虑。过些日子,师姐自会来玉京看望您。”
谭定远轻哦一声,将疑将信的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和我家凝紫有何渊源,缘何以师姐相称?”
明钦笑道:“小可明钦。家姐乃是通过谭师姐的引介拜入天女门云仙子门下的,因此和谭师姐有些交情。”
“原来如此。凝紫现在又在何处?”
穆清绝就在跟前,涉及天女门的师承当然不会有假。谭定远微微点头,随即关心起谭凝紫的下落。
“这正是我要向穆掌门回禀的事。总兵若有兴趣的话也不妨听听。只是说来话长,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免得搅了公子小姐们的兴致。”明钦打个哈哈,倒卖起关子来。说起谭凝紫的行踪必然牵扯到神光教,他可不想和无关的人透露太多。
“不错。那就麻烦穆大爷安排一间静室,谭某先谢过了。”
谭定远也害怕谭凝紫遭遇什么难以启齿的磨难,若是在人前张扬起来,难免要损害父女两人的声誉。
“哪里。这是我穆家应尽的礼数。两位请随我来。”
穆人龙正庆幸明钦三言两语化解了谭定远的敌意,对这小小要求当然极力满足。
操行一看穆清绝就要跟着三人转身离开。连忙干咳一声,殷切的道:“清绝,我听说你病了,不知道要不要紧?”
穆清绝木然的瞄他一眼。生硬的道:“烦劳操公子动问,一点小伤,并不碍事。我还有点事情。失陪了。”
操行望着穆清绝决然而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怔怔的若有所失。
章高林眼珠一转,热络地上前攀谈。“操公子,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过去喝一杯如何?”
江采莲忙也笑着凑趣,“操公子真是人中龙凤,我家高林也算会过不少英雄人物,像操公子这样让人一见心折的可是不多。”
操行正感失落,对两人的邀请便不如何坚拒,默然无语的在皮椅上坐定。
章高林心头大乐,摩拳擦掌的道:“这个时辰想必大家都有点饿了,不如让厨下做几个小菜,我可是知道人凤收藏了许多名酒佳酿,难得有这么多贵客在此,你还不快拿出来让大伙尝尝新。”
“也是,都是自家人,就别着急回去了。”穆人凤笑道:“我这就吩咐下去,大家稍等片刻。”
他追求竺冰姿已有数月,那女孩总是若即若离让他百爪挠心,不得要领,巴不得和她多亲近一会儿,当下便寻找仆妇准备去了。
…………
穆人龙引着谭、明等人走进一间装潢考究的房间,逊谢道:“这是穆某的书房,两位随便坐吧。清绝,你招呼客人小坐一会儿,旧伤未癒别太累着了。”
穆人龙是魍水楼的一殿之主,书房中当然有不少日程、卷宗,谭定远和明钦隔着几案坐下,穆清绝在对面作陪,穆人龙招呼丫鬟奉上香茶,欠身退了出去轻轻阖上房门。
“说说吧。”穆清绝端起茶碗作出倾听的样子,她虽然不了解天女门的近况,却深知神光教声势浩大结果必然不容乐观。
明钦微微沉吟,他本想将谭凝紫和陈庭芝的作为颠倒一下,暂时劝得谭定远安心。仔细一想两女的性格、地位都大不相同,若是换作谭凝紫便没有刺杀师妹向神光教虚与委蛇的道理。
“其实那天谭师姐带我上山寻找云仙子和妩姐,之后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们在山中发现宝铎要不利于本门,和她交手数回,力不能敌,后来碰巧找到云仙子的练功之处,为了助她修成‘独醒神术’因此耽搁了一个多月。”
“云师妹果真炼成了天则道经中的‘独醒术’?”穆清绝大感欣幸,轻叹道:“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云师妹苦心孤诣,为了‘天则道经’得罪了海家,差点被逐出门墙。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斯术有成,若论神通精强本门之中不作第二人想。有她主持本门事务,我也就放心了。”
明钦点头续道:“我们从后山下来的时候神光教已经攻占了本门,并扶植二师姐做了掌门。我们和龙山太子交手,不慎被他一个‘铁莲寒狱’困住。不久,神光教总坛派来使者,龙山、宝铎便押解本门长老和亲传弟子回光明海述职。”
“我们在神光教的时候碰上万物生猝死,十方士师为了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我凑巧认识了神光上人成凌崖,又帮助奉圣夫人樊小鸾平定了教中叛乱,因此二师姐很得樊小鸾信任,我才能来到玉京报知此事。”
这其中的曲折蜿蜒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有些涉及私隐的地方也不便向两人合盘托出,明钦交待了一个梗概,至于细节部分就等两人问起的时候曲为弥缝了。
“这么说来,紫儿现在还留在神光教?你怎么说她过几天就能来玉京呢?”
谭定远只关心女儿的安危,对于什么神光教、天女门全不在意,关系谭凝紫的却一丝一毫不肯放过。
“谭总兵有所不知。”明钦半真半假的道:“樊小鸾羽翼多被翦除,对于本门十分信任,现在陈师姐在明处,招揽了不少弟子,云仙子和谭师姐在暗中帮扶,等到时机成熟本门便可以一举兴复。”
“我这次来玉京,其实是樊小鸾想要结交七曜府的亲贵,过几日我以需要帮手为名,将本门的师姐妹带出几个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就麻烦你快点和樊小鸾取得联系。”谭定远轻声一叹,痛定思痛的道:“等到紫儿回来我就将她带回受降城,将来留在身边随便谋份差事,总好过在外面奔走、朝不保夕。”
“总兵尽管放心。”明钦满口应承道:“我也不希望谭师姐总处于凶危之地,让人悬盼。”
谭定远欣慰的点点头,语重心长的道:“明钦啊,我看你年少勇武,正是大有可为的时节,何必在道派之间做那火中取粟的勾当,我的受降城便需要你这等良骥杰才,何不考虑一下,到伯伯身边来。打磨个三年五载,至少也能谋个校尉做做。”
明钦怔了一怔,想不到谭定远如此青眼有加,这既有投桃报李的意思,也有几分爱屋及乌。
“谭伯伯如此厚爱,小侄如何敢当。只我身上还有一些琐事,受人之托,不敢不全始全终。若是将来还有机会,便是做伯伯一个马前卒子,亦是荣幸之至。”
“你这小子。”谭定远哈哈一笑,心怀大放,允诺道:“你只要能把紫儿好生带回来,就如同我老谭的再生父母,只要我在受降城一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你们聊吧,我先回去吧。”
“总兵慢走。”
穆清绝和明钦连忙起身相送,谭定远了却一桩心事,情怀舒展了一些,不由露出几分粗豪之态,让明钦暗暗称奇。谭凝紫冷若霜雪的一个人,想不到乃父这般豪迈不羁。
送走了谭定远,两人重又对面坐下,穆清绝摩挲着茶碗,清冷的眸子盯着明钦煞也不煞,纤细的黛眉微微蹙着,似乎有化不开的忧郁。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明钦讪讪笑道。
“说吧,紫儿到底怎么样了?”穆清绝轻柔一叹,苍白的脸容大显憔悴。(未完待续。。)
第3101章 暗萌死志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01章 暗萌死志 明钦讶然道:“难道我方才说的师傅不信?”
“你做得很好。谭总兵这样烈火般的性子不瞒一瞒是不成的。但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也无法可想。”穆清绝幽幽道:“而我是紫儿的师傅,事关天女门的生死存亡,你总不会连我也瞒了吧。”
“这段经历我自问说得还算圆满,不知师傅从哪里觉出破绽?”
明钦对穆清绝的敏思大感惊异,这总不会是她一种直觉吧,或者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法术?
“傻孩子。”穆清绝苦笑道:“以紫儿的情性,既然知道神光教对本门图谋不轨,怎么可能和你在后山躲藏一个多月,而不想方设法下山传讯呢?”
“这真是知徒莫若师。”明钦呆了半晌,这段时间正是他被宝铎的‘熔金手’击伤,谭凝紫独力将追兵引开,下山力抗神光教不敌,终于自断经脉,造成陈庭芝杀姐投敌的假象,好取信于人。
后来明钦经历的事情原没有谭凝紫参与其中,讲起来难免避重就轻,只剩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穆清绝心思细腻,对谭凝紫的性情知之甚稔,当然不难发现不合情理的地方。
“谭师姐的境况虽不怎么好,天幸还有生机留存。其实这次面见师傅,就是想求取‘比目玉’来救谭师姐性命的。”
“紫儿伤得很重对吗?”穆清绝急切地问。
明钦凝重地点点头,探手摄出鱼形琥珀,像云轻素那样送入一缕灵力。琥珀闪烁着微芒霎时变得晶莹剔透,其中的景像一览无余。
“我和谭师姐修炼过‘比目玉’中蕴藏的两仪真气。这股真气是月宫天子本命元神所化,具有生生不息的灵能。如果能够加以引导。相信谭师姐还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穆清绝轻轻点头,伸手从粉颈上解下‘比目玉’,叹息道:“法宝认主,丝毫不得勉强。我本想根据门中前辈的经说研究一下这块宝玉的妙用,不料遭逢大变,宗门失陷,我又伤病缠身,方寸已乱,但愿你能够用它救还紫儿。也算完成我一点未了的心愿。”
比目玉是月宫天子衣钵传承,天河六派无不虎视眈眈,心怀觊觎。穆清绝用丝线穿了鱼袋带在身上片刻不敢离身,现在物归原主不由松了口气。
明钦接过比目玉心头大定,宽慰道:“师傅不必忧心。二师姐她们在神光教已经扎下根基,说不定便可创辟一个新局面,等到时机成熟,师傅再复返迢递崖,登高一呼。本门的声威兴许还大胜从前呢?”
穆清绝涩然一笑,“钦之,你替我向门中传个话,我意将掌门之位传与云师妹。倘若云师妹不愿任事,便由她传给庭芝吧,这个丫头不露锋芒。想不到危急关头却能肩起重担。”
明钦见她有安排后事的意思,试探道:“我听说秦姨今天就要出阁。可否讨一杯喜酒再走?”
“你想看我的笑话吗?”穆清绝盯着他看了片刻,口气一转变得十分严厉。
“师傅何出此言?”明钦自顾说道:“樊小鸾为了取得穆家的支持。这次让我带了三件宝物敬献给令尊大人,其中一件或许师傅会很喜欢呢?”
“什么东西?”穆清绝黛眉微蹙,似乎察觉到方才的火气来得太没道理,语气顿时放软了一些。
明钦在袖囊中掏摸了半晌,神色微喜,笑道:“有了。”
反手亮出一把长不盈尺的连鞘宝刀,从柄到鞘,镶饰着金银、美玉、琥珀等物,焕发着七彩明光,璀璨夺人。
“这把刀唤作七宝刀,据说可以辟邪、斩妖,吹毛断发,不知师傅喜不喜欢?”
穆清绝漠然道:“你若喜欢便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明钦哦了一声,‘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刀锋光影变幻,宛若透明一般。他翻转着刀刃大有深意的道:“听说这刀还有一个好处,叫做杀人不见血,若是抹个脖子切个腹什么的,想必感觉不到什么痛楚。”
“你倒底想说什么?”穆清绝俏脸冷沉,心头升起一种被窥破心事的恼怒。
明钦叹口气道:“刚才听师傅有交待后事的意思,顿有生如朝露,运命无常的感想。倘若我不能生离玉京,用这把绝世宝刀引决一快,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你胡说什么。我穆清绝的徒弟,哪个敢加害?”
“要害死我的就是师傅你呀。”
“混账。”穆清绝勃然大怒,“你怎敢如此乖谬,诬毁于我。”
明钦怅然道:“我掐指一算,师傅怕是活不过今日午时,我作为最近接触过你的人,当然难逃嫌疑。以你们穆家的势力,必将死于非命。师傅虽无心害我,我却是因你而死的。”
穆清绝呆了半晌,啮着柔唇流泪道:“我已经活不了了,难道想死也这么困难吗?”
“师傅有必死之志?”明钦问。
穆清绝哭道:“她要嫁给我爹,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是我害了她。”
明钦灵机一动,试探道:“难道秦姨嫁给穆老爷子是为了给你治伤吗?”
穆清绝微一点头,难过地道:“你别问了。我半点都不想提,你快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师傅对不住你,我累了。”
明钦诡秘一笑,提议道:“既然明知会被认作杀你的凶手,我何苦枉受冤屈呢?反正师傅你想死,不如我杀了你吧。”
穆清绝怔了一怔,揩了揩粉泪道:“随你的便吧。你来动手也好,至少死的时候不那么寂寞。”
“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师傅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女门掌门,总该有些积蓄吧,什么功法、灵宝之类的,既然你已经用不上了,以后我亡命天涯用处正多,还望师傅能够慷慨解囊,送我几件?”
“这也使得。”穆清绝略整形容起身道:“你随我来吧。”
明钦一声不响的跟在身后。房间里隔音效果很好,出了门便听到楼下一片觥筹交错的声音。两人暗怀心事,对此并不在意,走到楼道将尽,穆清绝悄然停步,推开旁边的房门,招呼明钦进去。
房间里布置的甚是清雅,穆清绝虽是一门宗主,住处却没有什么兵刃、灵器,一如大家小姐的闺房,透着一股静谧芬芳的味道。
穆清绝坐到床畔从枕头下面翻出几个革袋,神色黯然的摆到床榻上,招手道:“钦之,你过来。咱们到底师徒一场,为师没有教过你什么神通法术,反而让你受此牵累,着实过意不去。这些储物袋于我已经没有什么用处,里面都是些丹药、经书之类的小玩意,或许对你离开玉京有些助益。”
“那就谢谢师傅了。”
明钦将几个革袋一股脑塞进袖囊,好像生怕穆清绝反悔似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出去休息一下,我也想静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大家会赶去传敃宝殿参加婚礼。你就可以趁机动手然后作速离开玉京吧。”
穆清绝似乎已经看破生死,眉宇间看不出丝毫纠结,反倒有些风清云淡的坦然。
“徒儿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明钦嗫嚅的道。
穆清绝轻嗯一声,耐心的道:“说。”
明钦仰天长嘘,欲言又止,偷眼瞥了瞥穆清绝感伤的道:“有一些话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向师傅提起。未料到今日一见,将成永诀。从此和师傅生死异路,形单而影只,魂梦不能相接。思之便让人神伤魂断。”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穆清绝雪颊微红,手足无措。她赋性清傲,虽然身边不乏追慕者,又有哪个敢这样毫无遮拦地坦露爱意。
“是啊,自从迢递崖上见到师傅第一眼,我便惊为天人,无时或忘。不管在天女门还是神光教,哪怕情势万分紧急、毫无希望,只要想到得师傅一句赞许,一个夸奖,便无惮于舍生忘死,毕力周旋。天幸匪教内乱,本门方能稍整气象,我不辞千难万险才得与师傅相见,想不到师傅竟然要离我而去。”
明钦说到动情,连自己也难分真假,眼圈一红,热泪悄然滑落。
“怎会如此呢?”穆清绝方寸大乱,支吾道:“钦之,你年纪还小,将来会有胜过我百倍、千倍的女孩子喜欢你的。”
“师傅……”明钦轻唤一声,上前抱住穆清绝圆润的小腿,枕着她的膝盖一片伤心。
“钦之,你别这样。都怪师傅不好。”穆清绝恻隐之心大起,拍着明钦的肩头轻声安慰,听他音声甚悲,不由得心生酸楚,微叹口气心想反正也命不好久,细声哄道:“师傅身受重伤纵然不自己了断也活不长久了,等来生吧,若有来生,清绝一定做你的妻子。”
明钦心中暗喜,顺势搂住穆清绝的纤腰,望着她的眼眸深情的道:“我只求今生,不问来世。今生今世我就要师傅做我的妻子。”
穆清绝心头一怮,抚着他的面颊泣不成声的道:“可是师傅已经命不长久。”
明钦忙道:“只要师傅肯答应,便是一时一刻也是好的。”
“也不是不可以。”穆清绝轻哼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未完待续。。)
第311章 妙手回3春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1章 妙手回3春 明钦心觉不妙,怎么穆清绝好像忽然清醒起来了,硬着头皮道:“师傅但讲无妨。⊙頂點小說,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条件我都能答应。”
“好。”穆清绝浅笑道:“师傅是个自私的人,你若是娶了我,我不许你在我身后另娶别的女人。你能答应吗?”
“当然。”明钦握住她冰凉的柔荑不假思索地道:“亲卿爱卿,沦肌浃髓,清绝若丧,我誓不再娶。”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穆清绝和秦素晖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大出明钦的意料。穆清绝受了极重的内伤倒也罢了,关键是她心如槁木,似乎有自我了断的倾向。
明钦在同光会好不容易打开了一个局面,结好穆家、让同光会的势力延展到大摩国,不光是樊小鸾的意愿,对他壮大一己的势力也至关重要。要达成这个目的,当然需要穆清绝、秦素晖鼎力相助,这也是天女门兴复的关键,按说是不成问题的。
万没想到,穆清绝竟然意志消沉,一心求死。如果明钦放任事态发展,这个罪责必然要转嫁到他头上,那些久居高位,死不认错的一群人,当然不肯承认穆清绝的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穆清绝孤高清傲、甚至有一些不近人情,旁敲侧击、晓之以理是没什么作用的,因为她根本就懒得跟你说话。
明钦这时候只有表现的更加悖谬和不近情理,反而让她莫可奈何。
这就好像两个人一起喝酒,如果一个人醉了发酒疯、说胡话。越是好心劝解他反而越来劲。
“那也不行。”穆清绝叹道:“你虽然爱我不肯另娶,我让你孤孤单单留在世上又于心何忍。”
明钦笑道:“既然这样。不如我跟你一起死了算了。黄泉路上,若有什么山魈恶鬼垂涎你的美色。我正好从旁护持。”
穆清绝凝眉想了一会儿,似乎很是纠结,转念又道:“那紫儿呢?你不是要救活她吗?”
明钦无奈道:“十个指头是没有一般齐的。清绝做了我的妻子,当然是重过谭师姐。相信师姐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不行,你一定要救紫儿。”穆清绝不肯答应。
先贤说爱有差等,真是洞察人情的卓见,远非兼爱、博爱之类好高骛远的空论可比。
常人生长于社会组织当中,对于人际关系必然是有个亲疏远近的。穆清绝虽然知道自尽会遗祸于明钦,也只能深致歉意而已。现在换了谭凝紫,交谊亲厚又大不相同,态度自尔大变。
“好了,我答应你了。”穆清绝觉得莫名烦躁,吞吐道:“我……我要休息了。”说着钻进锦被裹紧了娇躯背过身子。
明钦心头暗笑,一声不响的放下帏幔,踢掉鞋子爬到香喷喷的绣榻上。
穆清绝若有所觉,缩了缩脖颈攥紧了被角假寐。
争取到这一步总算略有成效,明钦自不能让她安然睡去。等到一觉醒来就前功尽弃了。隔着柔软的棉被按到穆清绝的腰胯上,靠近她美玉般的脖颈轻嗅着如兰似麝的发香。
“别闹……”
穆清绝抵受不住,满脸羞红的挣扎着坐起,水润的眼眸又嗔又恼。偏是无计可施。
明钦谑笑道:“清绝,咱们只有这半日夫妻,难道你不想跟我做点什么吗?”
“不想。”穆清绝啮着粉唇。她已经领教了明钦得寸进尺的惫赖手段,打定主意要严防死守。
“那我先睡了。”
明钦嘻嘻一笑。撩开锦被钻了进去。丝毫不管穆清绝坐在一旁生闷气。
穆清绝怔了一会儿,重又背过身子躺了下去。绣榻上只有一条棉被,她不愿和明钦争抢,凉意袭来不由环抱住双臂一阵恻然。
刚刚阖上眼睛,忽觉得身上一暖,背后贴来一个温暖的身体张开棉被盖住她单薄的娇躯,好像烈火燎着了寒冰,彤云吞噬着霜雾,穆清绝紧紧的护住胸口,鼻息禁不住急促起来,轻斥道:“你不准脱我衣服。”
明钦贴着她光润的面颊轻笑道:“不脱衣服我怎么做事?”
“这我不管。”穆清绝蹙紧了娥眉催促道:“你快点。”
“师傅你好像很懂的样子。”明钦咬着她火烫的小耳道。
“胡说。”穆清绝惊觉明钦在解她的裙裳,奈何手脚被他压住了挣拒不得,恨恨地道:“早知你小子是个祸根,当初就不该让紫儿引你上山。”
“是么?”明钦仰面将‘比目玉’吞了下去,道息周流全身,肌肤泛起隐隐的潮红,带着一种馥郁的香气。低头在穆清绝粉嫩的面颊上舔了一下,柔声道:“师傅,我这就送你死吧。”
“你混蛋。”穆清绝羞不可抑,悄然阖上湿润的美目,睫毛不安的微微颤动。
忽尔一双手掌卡住她修长的粉颈渐渐收紧,脑中传来一阵窒息之感,穆清绝微微变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喝问,因为久病缠身的缘故,体质大不如前,清醒的意识渐渐淡漠,随遂昏沉睡去。
…………
好像做了一个静谧而漫长的梦,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穆清绝忽被一阵鞭炮噼啪声惊醒,她抚着秀发坐起身来,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杂沓的人声、往来的车流,一丝不落的收进神识中。
穆清绝怔了半刻,这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她先天体质柔弱,从娘胎里带出一种顽疾,即便修炼了道法也活不过三十岁。和龙山一场搏杀之后,身体几乎不能支撑。
修道者虽然都想炼就元神、金刚不坏,对肉身并不那么看重,然而肉身实在是一种凭借,就像将士的甲胄一样,如果失去甲胄,将士在沙场冲杀就更容易伤残,所以肉身对道者也是不可或缺的,只是人族的肉身比起四灵较为孱弱,修炼起来更加困难,道者都不愿走这条道路。
但如果肉身伤损严重,再高明的道术也难以修习,穆清绝的伤病大半是先天顽症,但却比神魂受创更加棘手,她意冷心灰多半也是这个缘故。
她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换了往常因为肉身虚弱,多年炼气几乎毁于一旦,她对外边的动静已经很难用神识感知了。
谁料一觉醒来似乎沉疴尽去,神识又敏锐起来,这种奇妙的转变怎么不让她又喜又诧。
回想了片刻,自然想到昨晚明钦百般纠缠,最后要跟她同榻共寝。就在穆清绝俯首低眉之际,那家伙竟然抓着她的脖颈将她掐昏了过去。
穆清绝当时还以为明钦有什么古怪的嗜好,而今又是这般结果,心中的迷团可就更大了。
正想穿起衣裳找明钦问个究竟,只听门外响起细碎的‘毕剥’声,一个柔和的女声问道:“清绝,你起了吗?”
穆清绝听出是大嫂海兰的声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理着秀发道:“进来吧。”
海兰答应了一声,笑着推开房门,身后霓裳广袖的鱼贯走进几个女郎,有海兰的妹妹海尚湮和曲若嫣、竺冰姿。
海兰坐到床畔端详着穆清绝看了一阵,微笑道:“清绝今天的气色不错,几位妹妹都惦记着你的伤势,吵着要来看看你呢?”
“谢谢,我没事。”
穆清绝和几个女郎点头示意,这话倒不是信口敷衍,这一觉睡过好像浑身的伤痛都不翼而飞了。
“没事就好,那你们聊吧。我到外面应酬一下。”海兰和乃妹递个眼色,叮咛道:“尚湮,清绝病体未愈,有什么需要你帮衬一些。”
海尚湮笑道:“是,我和清绝多年姐妹,知道怎么做,你就少操心吧。”
“总之你上点儿心。”
海兰知道穆清绝和秦素晖是闺中蜜友,现在忽然要嫁作她继母,中间又有些不好明说的缘由,以穆清绝的性子难保有个念头偏颇。可是这些事情就算跟自家妹子也不好直说,海尚湮风姿俊爽,哪能察觉出这些隐微曲折。
“钦之呢?”
穆清绝和三女虽然并不陌生,但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天各一方,聚少离多,实在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倒是身体突然的变化让她更加关心一些。
“在外面吧。”曲若嫣接口道:“我刚才还看见过她。”
竺冰姿好奇的道:“穆姐姐,据我所知,你们天女门不是没有男弟子的吗?怎么这个明钦好像跟你关系挺好的样子。”
穆清绝玉颊微晕,支吾道:“他是我徒儿的朋友啊,送个信罢了。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是么?”竺冰姿揶揄道:“那你怎么让他在你房里过夜,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得生出多少口舌。”
“你看到了?”穆清绝脸色微变,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明钦什么时候离开的,偏巧竺冰姿他们昨晚都没有回去。
“早上我起来方便不小心看到的。”竺冰姿笑道:“姐姐不会想杀我灭口吧?那你可不能放过海姐姐和曲姐姐哦。”
海尚湮疑惑的道:“这个明钦我在迢递崖见过。他不是云仙子的心上人吗?云仙子亲口和我说的。”
“该死。这个小滑头和云师妹一起东奔西走很长时间,原来已经成双成对,昨晚竟然还敢来骗我。”
穆清绝银牙暗咬,偏是不敢在三人面前表露,强笑道:“明钦他略懂医术,昨晚在这里给我治伤费了不少力气,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吗?”(未完待续。。)
第312弓章 杯弓蛇影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2弓章 杯弓蛇影 “三位妹妹出去等我一下,容我换身衣裳。,”
穆清绝这些天心情抑郁、深居简出,头发衣饰都无心打理,难得现在病体大好,自该好生梳洗打扮一番。
竺冰姿掩口笑道:“大家都是女孩子,姐姐还怕给我们占了便宜不成。”
穆清绝神情微窘,撩开棉被跳下床来半推半哄地道:“你们就出去等嘛,不然我很不习惯。”
“这是什么东西掉了。”
竺冰姿眼尖,一眼瞄见穆清绝的抖开棉被的时候带起一团白色的物事掉落地上,好奇的拣了起来。
穆清绝一见之下立时满面绯红,慌忙夺了过去藏在背后,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东西?”
海、曲两女不明就里,一起疑惑的望了过来。
竺冰姿讷然无语,细瓷般的俏脸也微微泛红,那团物事丝质轻软,匆匆一瞥还未得认得仔细,这时稍一推想便知道是穆清绝的贴身衣物。
“呃,没什么。”竺冰姿心思不差,这种事情若是披露出来,穆清绝还不得恨死她了。
海、曲两女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神情露出些许不自然。
好不容易将三女撵走,穆清绝怔怔的坐回床畔,捏着手上的物事,这才发觉衣裙底下凉飕飕的,浑身不觉泛起一阵躁热,明净的眼眸中满是恼意。
…………
今天是穆坤乾大喜的日子,一大早穆公馆外面就车水马龙、贺客盈门、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这些人照例要献上贺仪,少数人可以得到穆坤乾的接见。然后三五一簇聚在一起闲谈,或者驾起仙车先行往传敃宝殿等候。
传敃宝殿是七曜府的标志性建筑。一些盛大的典礼在那里举办既能表示庄重,又可以展现主人的身家地位。
穆、秦两家联姻这样的大事选在传敃宝殿自是相得益彰。
这时。几辆色彩鲜明的铁甲仙车冲进庭院,齐刷刷停了下来,走出几个锦衣绣袍的少年。
竺自峰环抱双臂站在廊下,和几个少年微笑示意,回身向明钦坐着的角落努了努嘴。
为首的少年作了个了然的手势,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冲到明钦跟前隐成合围之势,他点了支烟卷吐了个烟花,挑衅道:“小子,听说你是‘纸上谈兵’的行家。少爷陪你玩玩如何?”
明钦淡淡瞄他一眼,“你玩不起。”
少年怪叫一声,嘿笑道:“你口气倒是不小。这玉京城里还没有小爷玩不起的东西。你有什么价码,爷跟了就是。”
明钦讥嘲的笑了笑,摇摇头站了起来,“你真的玩不起。”
“别走啊。”一个模样稍小的少年横身一拦,不屑地道:“你有胆欺负蘩姐,现在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了,别以为躲在穆家不出来。我们就奈何不了你。”
“好吧,你们想怎么玩?”明钦漠然的道。
锦衣少年嘻嘻一笑,和身边的同伴耳语一阵,一个脸上生着粉刺的胖小子出去晃悠了一圈。端着一个圆盘回来,上面放着一个酒壶和两三个瓷杯。
锦衣少年揭开酒壶看了看,摇了两摇斟满一杯绿酒。拍了拍胖小子的肩膀递到明钦面前,“念你是个外乡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小爷也犯不上跟你一般见识。这样吧。你把这杯酒喝了,就当是给蘩姐陪罪,咱们大人有大量,也就既往不咎了。”
他们这番所为就算傻子也知道酒中有问题,害人的手段无非是毒和蛊,而两者也都是有灵的物事。世间万物都是阴阳化合,变化无端,甚至肉眼难以分辨,但归根到底气质不同的物态都是可以离析化分的。
佛家有天眼、法眼都是从神魂中修炼,什么当头棒喝、狮子吼、金刚法相也都是直指神魂的功法。
明钦接过酒杯暗暗运转‘金刚法相’,神魂攫噬酒水中异质的物态,碧绿的酒液倏然变得清澈见底,杯底沉淀起一片蜿蜒的阴影,明钦心头了然,仰头一饮而尽,反手把酒杯扣到盘子上。
少年们兴灾乐祸的面容渐渐转为惊愕,锦衣少年茫然不解,低声道:“浪摧,你这个灵符怎么不管用?”
“是啊,这个‘杯弓蛇影’的毒符可是我三千银元买来的,不行,我得找他去。”
圆脸少年暗呼上当,迟疑的拿起酒杯翻来覆去打量,不妨一条绿斑的小蛇倏然从杯底射了出来,扑到他面颊上张口便咬。
“哎呀——”
众少年惊呼失色,胖小子拿不定酒盘,撒手一抛撤身疾缩,只听咣咣铛铛一阵乱响,银壶瓷杯摔了一地。
“自伟,快来救我。”
圆脸少年骇的面无人色,毒蛇啮着他脸上的嫩肉怎么都甩不脱,转眼之间毒气上脑,白净的脸颊透着一股青气。
“我……我……,你先忍一忍,我去叫人。快来人呀,峰哥,救命。”
竺自伟接连后退,一边猛摇双手,一边惊恐的大喊。
室中的贺客发觉出了变故,稍稍注意了过来,他们听圆脸少年叫的惨厉,谁也不敢上前施救。
刚好几个女郎从阁楼上下来,海尚湮见此情形,脸色大变,衣影一闪,飞身掠到圆脸少年跟前,并指如刀,电般挟住毒蛇的七寸,反手摔在地上,化作一团碧焰。
“浪摧,你坚持一下……”
海尚湮见少年面孔发青,牙关打颤,慌忙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颗‘袪毒丹’塞到他嘴里。众少年这才稍稍近前,扯一些棉帛给海浪摧包扎。
幸好海尚湮出手及时,又有灵丹妙药救治,匆忙之间总算止住毒势。
“哎哟。疼死我了。”海浪摧拣回一条小命,见了乃姐不由怒忿填膺。泪眼模糊的道:“二姐,你可要帮我报仇呀。”
“这是怎么回事?”海尚湮气怒的道:“穆公馆里怎么会有毒蛇?”
竺自伟忙朝明钦一指。狡赖道:“蛇是这小子放的,我好意请他喝酒,谁知他变了法的暗算我们。”
“真的?”海尚湮瞄了瞄神态自若的明钦,不由将信将疑。
穆人龙夫妇听到动静匆忙赶了过来,海兰一见海浪摧俊秀的面孔扎起了布带,眼泪止不住簌簌掉落,“小摧,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转眼就伤成这样?”
“大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海浪摧可怜巴巴的嗥了两嗓子。埋怨道:“二姐一点都不疼我,竟然任由害我的人在一旁看笑话。”
“谁?是谁害得你,跟大姐说。”海兰愤愤不平的道:“在这穆公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你下此毒手。”
“是他,就是这小子。”海浪摧指着明钦叫道:“就是他放毒蛇咬得我。”
海兰怔了一怔,忿然道:“人龙,你说该怎么办?”
穆人龙狐疑的来回望了望,踌蹰着正要开口。
穆清绝清冷的话声插了进来,“大哥,钦之是我的弟子。他要害人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她换了一身西式的衣裤,打扮的略显中性。上面穿着丝质的白衬衫,罩一件短身的比甲,下面是灰色的灯笼裤。长筒的鹿皮靴,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矫逸不群。
海尚湮附到海兰耳畔低声道:“这毒蛇是收禁在毒符中的。毒符叫做‘杯弓蛇影’,黑市中价格不匪。我觉得明钦一个外乡人,便是多方打听。也很难买到这种东西。”
“你的意思是……”海兰对兄弟的所为也略有所知,再看他和竺自伟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难理解。
“今天是穆家的喜事,别坏了大家的兴致。湮儿,你帮我把小摧搀进房间,这中间的是非曲直改日再理会。”
“对,对。”穆人龙连忙招呼家仆,“你们还不快点帮忙把海少爷搀进去,绿烟,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穆人龙夫妇既然无心纠缠此事,竺自峰兄弟讨了个没趣,凑到一边另行布划去了。
穆清绝走到明钦面前,神色复杂的道:“你跟我来。”
明钦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快步跟上。
两人绕过贺客密集的前庭,拐进静谧无人的后园。穆清绝扭身坐到一架秋千上,晃晃悠悠的摆动起来,眼波痴痴的若有所思。
“你昨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明钦叹口气道:“说实话,我可真舍不得你离我而去。”
“然后呢?”
“我对救治谭师姐的方法已经思量了很久,而你的伤势和谭师姐其实也差不多,反正师傅余日无多,我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看起来,结果好像还不错。”
穆清绝、谭凝紫甚至姬王后虽然症状颇有不同,统而言之,都是肉身大受伤损,神魂未尽泯灭的症状,明钦和姜琳谈过要用‘佛音梵唱’救治姬王后,可惜俗事冗杂,始终未能施行。
但是计划来救治姬王后的方法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人的六识分眼、耳、鼻、舌、身、意,都是沟通灵魂的法门。凡间的医家都知道通过耳识传送音声来唤醒一个人的意识,但施术者的神魂往往不够强大,效果也就或好或坏。
事实上六识都可以直指神魂,只是在效验和操作上有些差异。譬如眼识的贯注也可以引起一个人的警觉,但敏锐程度就不如耳识、身识。如果要唤醒一个睡着的人,通常人们都会想到耳识,但其实身识的触摸、拍击可能再加直接有效。
穆清绝又不像谭凝紫和姬王后那样处于昏迷的状态,这样她的神魂反而会对外界的沟通产生排斥作用,明钦察觉到短时间内很难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配合治疗,干脆让她昏睡过去。而六识沟通神魂的方法自然以愈深层愈有效,所以他最终选择舌识、身识将‘比目玉’幻化的两仪之气送入穆清绝灵窍当中。
大凡先天的顽疾,一种是骨血上的,一种是经脉上的,而骨血上的毛病必然导致经脉的凝滞,不幸穆清绝的病症就是骨血上的,所以最难医治。
相传达摩祖师东来留了两部大神通,一是易筋经,一是洗髓经,修炼得当可以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但是这都是对正常人而言的,哪怕有的人经脉有问题也可以通过这两种经书校正。但要是骨血上的问题,虽然可以炼气比较经脉滞塞完全不能修炼道法貌似要好一些,实质就像空中楼阁,水上浮桥,越是修炼越是危险。
所以要调治骨血上的病症,就只有换血、易髓,资金和危险性暂且不说,要寻找一个提供骨、血的人谈何容易,俗话说,父精母血,骨血这种东西一般来讲只有同胞至亲才能提供。
穆清绝虽然不肯明言,明钦了解了她的病症,对她和秦素晖的所为也猜着几分。穆清绝和龙山交手之后,必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的两个兄长若是不肯捐骨献血,她基本就没什么生机了。这时候秦素晖要嫁给穆坤乾,若能生育一儿半女,或许穆清绝还有一线生机。
这也是穆清绝羞愤交集,抑郁难平的地方。当然秦素晖的考虑并不周全,为了治病匆忙去生一个婴孩本身就很荒谬,但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便不能以常理度之。
“师傅的病症是骨血上的缺陷,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通魂窍,吸收日精月华改造骨血,我这样行险侥幸,还望师傅不要见怪。”
万类之中多有阴阳双*修的法门,事实上也是以舌识、身识勾通神魂的方法,如果修炼到极高境界,就能够沟通意识,炼就法相,从肉身交*合质变为心灵契合,脱略于形骸之外。
穆清绝从小就病痛缠身,对于医治的方法也有多方了解。所谓打通魂窍、改造骨血不是无所知闻,但是这是金丹元神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一个骨血生具缺陷的人怎么可能修炼到那一步。
当然修炼的方法并不是枯坐炼气一条途径,不但有双*修,也可以兼采众长,广收博引,什么鲸吸功、海纳功之类虽然有不劳而获的嫌疑,为正道所不容,其实也未必一无是处。
功法本身并没有正义邪恶之分,关键还要看修炼者的心性。武林中肆虐一时的九阴白骨爪,原本也并不是要用活人头盖骨来修炼,有的人误入歧途能怪功法不良吗?(未完待续。。)
第313章 巧言激章将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3章 巧言激章将 明钦干咳一声,不尴不尬的道:“医者父母心,我知道昨晚的事对师傅多有冒犯,但毕竟是为了救命活人,师傅乃巾帼女杰,想必不会过于计较这些小节吧。◎頂點小說,”
穆清绝娇啐一口,红着脸道:“你就喜欢说些鬼话糊弄我。我问你,若是我生得痴肥无比,丑陋异常,你还会本着医者父母的心态用那种方式救我吗?”
明钦微微一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有些事可能有所洞见,真要看破又是另一回事。明钦虽是学了一些佛家的法门,自问还到不了六根清净,舍身出家的地步,若不是穆清绝这等曼妙佳人,或许得参悟出一种类似悬丝诊脉的神魂沟通方式。
这也是道家双*修被人诟病的原因,道者双*修总是会寻找一些姿容妙丽的女郎,结果往往沉溺于女色难有所成,但若是不此之求,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乐趣?
“罢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这件事我暂且给你记下。”
穆清绝红唇微撇似嗔似喜的白了明钦一眼,询问道:“那我现在是完全好了吗?”
明钦失笑道:“师傅岂不知病去如抽丝,想要完全康复还得你学会引导体内的两仪真气才行。”
“这个以后再说吧。”穆清绝轻哼道:“总之你以后再想做什么必须先跟我商量,若是再一声不响的暗算于我,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是,是。”明钦连连点头,盯着她的脸蛋看了一会儿。揶揄道:“师傅你今天就很好看。”
穆清绝心头微甜,板着脸道:“只有今天好看吗?”
明钦微笑不答。握住穆清绝柔滑的玉手,挤坐到秋千上。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往日的美丑与我无关。今天这美貌才和我大有关系呢?”
“讨厌。”穆清绝以为他说的是昨晚的温柔缱绻,莹润的脸蛋娇红一片。
明钦呆了一呆,这才回过味来,莞尔一笑,也不辩解,大手悄悄按到她平坦柔滑的小腹上。
“不行。”穆清绝娇笑一声,纵身跳了下来。整理着衣饰道:“既然你已经有办法治好我的顽症,可不能让素徽嫁给我爹了。我得把这个消息早点告诉我爹,让他取消婚事。”
“等等。”明钦急忙唤了一声。沉吟道:“这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素徽都要和我爹成婚了,还计议个甚么。”穆清绝瞪他一眼,很是不悦。
“我也知道这事很是棘手,但是婚姻大事本就不比儿戏,现在玉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候在穆公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让穆楼主取消婚礼,只能是自讨没趣罢了。”
明钦觉得穆清绝把这件事看得太过简单了。莫说秦家也是七曜府中一楼之主,玉京城的显贵贺礼都不知送了多少,眼看吉时将近便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有所变更,否则穆、秦两家岂不成了一时笑柄。
“那该怎么办。一定得设法阻止此事。”
穆清绝冷静下来,也觉得强行让穆坤乾取消婚礼只能适得其反。不说伤了穆、秦两家的颜面,得罪了满堂贺客。就是她这个积年沉疴为何忽然有了救治之法就不易说清。
明钦叹道:“说不得只能先把秦姨娶进门来,然后你找个机会跟她说明情况。过段时间想办法回天女门算了。”
穆清绝思量了半晌,颓然道:“眼前也只好这样了。”
…………
明、穆两人结伴赶回前厅。刚好碰到一辆银白色的豹形仙车拐进院子,仙车都是仿造鸟兽的形态制作的,像凤形、虎形、豹形都是个中的佼佼者,造价动则高达数千万,寻常道者只能望洋兴叹了。
仙车缓缓停定,走下一双衣饰修洁的男女,男的穿一身淡蓝色的锦绸襕衫,罩一件墨绿色的半臂,头戴束髻紫金冠,面貌俊朗,颇有富贵之气。
女子穿的是淡金色的交领襦裙,罩着花团锦簇的绛红褙子,秀发挽了一个出云髻,额头点一个娇艳的梅花妆,果然是雪肤花貌,美艳动人。
女郎望见穆清绝面上掠过一丝讶色,点头微笑道:“听说清绝掌门伤得很重,照夕俗事缠身,一直未有机会过来看望。真是惭愧的紧。”
“檀仙子不必挂怀。”穆清绝笑道:“些许小伤已然不碍事了。”
明钦认出红衣女郎是在迢递崖有过一面之缘的鹊仙宗惊鸿仙子檀照夕,那男的想必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那敢情好。”
檀照夕和穆清绝相识多年,对于她的先天顽症知之甚稔,而今看她面色红润,容光照人,哪里有丝毫病态。不由地心生疑惑、暗叫稀奇。
锦衣公子热络的道:“听说清绝小姐的天女门遇到了一点麻烦,若有用得着我操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帷幕’之中多有道法高士,相信还是能够帮上一点忙的。”
他是魁帝操俊达第二子操辟,掌管着大摩国的机要组织‘帷幕’,网罗道门高手无数,可谓是未来魁帝的有力人选。
“江湖上的小小纷争怎么敢劳烦二公子插手,清绝自己应付足矣。”穆清绝婉言谢绝,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操辟这么热心相助无非是想获取穆家的支持,她当然不想因此卷入几位公子的夺位之争中。
范文正说,‘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庙堂和江湖本是相对而言的,凡间将江湖作为绿林、武林的代称未免所见不广。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眼波转到明钦身上,檀照夕眉心微蹙仔细回思起来。
明钦进入天女门的时候让秦素徽特意装扮了一番,这次从同光会出来穿的是简衣短打。一副风尘仆仆的装束,当然不易引起联想。
“他是我新近结识的一位朋友。你又哪里能见到过?莫非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穆清绝明知其中缘故,反而促狭地打起岔来。
“清绝休要取笑。我哪来什么弟弟。”檀照夕碍着操辟站在一旁,不想过多纠缠,自解道:“世间容貌相似的所在多有,大概是我认错人了。我俩还没有拜见过穆楼主,就不陪你多聊了。”
四人说着话迈步往正厅走去,正撞着操行神色怏怏的从阁楼上走下,章高林满脸堆笑的跟在一旁。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操辟狐疑的看着操行,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客气的问了一声。
“二弟——”操行脸色微变,抬头晃了众人一眼,干咳道:“你也来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府一趟。”
操辟应了一声侧身让过两人,望着操行步履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四人一道上得楼来,操辟和檀照夕自去面见穆坤乾,穆清绝又被曲若嫣和竺冰姿叫到一边说话,明钦在走廊上晃悠了一会儿,信步向卫生间走去。
走不数步。只听‘吱呀’一声,一个衣装妖娆的女郎从一侧的房间闪身出来,理着发鬓快步冲进卫生间,啪的一声阖上房门。
明钦怔了一怔。认得是章高林的老婆江采莲,不知昨晚饮宴到几时,竟然高卧到现在才起来梳洗。
这要守在外面叫人看见未免十分怪异。明钦转身走了回去,等了一刻钟时间也不见江采莲从里面出来。
这时。穆坤乾的房门打了开来,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大声说笑着走出。
穆坤乾穿着花红的锦袍。头戴纱帽,兴致颇高。他生的慈眉善目,文质彬彬,让你一见便心生好感,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恳挚的味道,听的众人连连点头,颂声如潮。
穆清绝迎了上去,恭身道:“爸爸,我的病好了。”
穆坤乾笑容微僵,诧异的打量着她,缓缓点头道:“你的身子一向不好,虽是康复了几分,也不要太过劳神,人龙啊,多留几个丫鬟照顾好你妹妹,传敃宝殿你就不要跟去了,大病初愈不能吃风,留在家里最是稳便。”
“是,父亲。”穆人龙忙唤道:“春香、绿烟,你们在家里好生照顾小姐。”
“穆楼主对爱女关怀备至,真乃慈父之风呀。”
“穆楼主教导有方,公子小姐不但举止温雅,而且谦谦有父风。”
身边一些亲戚属吏见此情景顿时连连称赞,溢美之声不绝于耳。
穆清绝一片黯然,脸容露出失望之色。她只微微透露出痊可之意,穆坤乾不但不问究竟,反而命人将她看守在家中,防止她去传敃宝殿闹事,更谈不上什么取消婚事了。
人群跟着穆坤乾向着厅外缓缓流动,霎时间,鞭炮齐响、鼓乐齐鸣,穆公馆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一辆辆仙车披红挂彩,载满了宾客向着园外驶去。
“穆姐姐,你怎么了?”
曲、竺两女忽见穆清绝脸蛋苍白,珠泪盈然,都是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我没事。”穆清绝抹了抹泪水,强笑道:“你俩快乘着仙车去传敃宝殿观礼吧,我身子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们去了。”
“那你保重啊。”
曲若嫣虽不明就里,想来她父亲要娶继母总是让人不太开心的事,念头及此,也就不便多问,叮咛了一声,叫上竺冰姿搭乘仙车去了。
顿饭功夫不到,大厅中的宾客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丫鬟仆妇忙着收拾脏物。
明钦走到穆清绝身边,从她裤兜里翻出一块锦帕小心的揩拭她眼角的粉泪。
“别伤心了好吗?”
“我能不伤心吗?爸爸怎么能这样?”经此一事,穆清绝对她父亲真是失望透顶。
明钦默然无语,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家很多人都看着呢?”
穆清绝怔了一怔,这才想到家中仆妇难免留心这边的动静,若是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可不太好。她也是没处撒气猛然在明钦脚背上踩了一记,轻嗔道:“那你还离我这么近。”说着娇哼一声,转身往房间跑去。
明钦哑然失笑,悻悻的跟了过去。刚推开房门,却见穆清绝爬在床上找着什么,一拍秀额道:“对了,我的‘千机袋’都被你骗去了,快点还给我。”
“怎么了?”明钦坐到床畔劝道:“你的顽症只是稍微好了一些,这个时候要安心调养知道吗?”
穆清绝冷哼道:“他不仁我不义,我现在就去把素徽劫走,看他这婚礼还怎么办下去。”
“你现在不能跟你动手,倘若旧病复发,再想医治可就难了。”
明钦揽住穆清绝细润的香肩,柔声道:“师傅,你要乖乖听话。你这样急匆匆赶去,万一有个闪失,可该怎么收场?”
“让我听话也可以。”穆清绝怂恿道:“你去把素徽劫出来,往后什么事我都依你。”
明钦苦笑道:“这件事情难度实在太大,恕我难以从命。”
穆、秦两家可是七曜府两大楼主,他们的婚礼不知集聚了多少高官显达,又是设在传敃宝殿那样的显赫要地,莫说一个明钦,就是十个明钦都没有把握将新娘子劫出来。
“好啊,神光教那样的虎狼巢穴你都敢闯,让你搭救素徽反倒推三阻四,还口口声声说在乎我。我不要你来虚情假意。”
穆清绝心痛欲绝,掰开明钦的手臂使劲推开,伏到床头哽咽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负心薄倖的小贼。”
明钦在房中踱了两圈,慨然道:“好吧,我试一试。”
穆清绝心头微松,仰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啮着粉唇问:“真的?”
“我上天女门秦姨待我甚是亲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方才咱们商定的法子虽然稳妥,但秦姨是个温婉大度而有识见的人,倘若她成婚之后愿意和你爹结合,咱们再去拆散,未免枉作小人,悔之已迟。”
明钦忖思着道:“我先想办法见她一面,说明你的病情,听听她的意思,然后是走是留再随机应变好不好?”
“素徽和我爹全无感情,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若是她不肯跟你走,必然是顾忌穆、秦两家的势力,想要委曲求全罢了。”
穆清绝断然道:“总之你找到她之后,就施展法术将她劫走。等到风头过去再想办法。她要有什么抵触全说是我的意思,你对付女人有的是经验,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未完待续。。)
第 314章 滑稽之雄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 314章 滑稽之雄 明钦勉强答应下来,辞别了穆清绝阖上房门。⊙頂頂點小說,
穆公馆耳目众多,他也不好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念头一转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其实就是厕所,一来这么叫可能文雅一些,二来仙家喜欢把厕所、浴室建在一起,具有总括的性质。
今日仙界的观念似乎以为定名的雅俗可以反映一种文明程度,譬如停尸房叫太平间、厕所叫卫生间之类,事实上也未尽是。
就说前人叫厕所、茅房,厕就是混杂的意思,指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的状态。茅房则是指这个地方多用茅草覆盖,比较简陋。虽然如今天界仙道昌明,卫生间很少有茅草搭建的了,叫茅房有些名不符实,细究起来,这两个叫法确实没有什么粗鄙不雅的地方。
称谓往往带着时代和地域的印记,至于雅还是俗,文明还是野蛮恐怕不能一概而论。如今仙民听着厕所、茅房就觉得俗秽,说卫生间就觉得有格调,归根到底是不知道这些称谓的意思,是一种鄙陋无知的表现。
况且雅虽然是人类文明的一种追求,老聃早就开示,天下皆知美之为美,丑才有标准。皆知善之为善,恶才能界定。所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新陈代谢当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也算除旧布新的一个过程,不知道世人为什么总觉得俗不可耐。
别说是凡人了,就算神仙鬼怪就不上个厕所,不新陈代谢吗?凝云致雨、一枯一荣。只要在这三界大循环当中,相信任何生灵都难以自外。
诸君。你看我写的是古典仙侠,缘何忽然多出许多时新的称谓和器物呢?要知道古典不等于古代。很多人可能觉得古典就得是古代的背景,孰不知,‘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今事会成为往事,今人而成为古人,世间又哪有一成不变的古今上下呢?
仙家作为一种较人类更高级的灵体,没有可能人类发展出盛大的器物文明而仙家仍懵然无知的,倘若仙家对世间的变化无所感知,恐怕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再者器物、名谓虽然随时变迁。大抵都有很深的渊源。世人对熟悉的名谓往往习以为常,并不能疏通知远,何者为古称,何者为新造?固不可一一易言也。
除了一些直译的舶来语,吾人用来书写的何一非中夏文字?仓颉造字,以六书为法,本来就是要网罗世间万事万物,欲使千秋万载应用于无穷的。
雅俗之别若真要说个皂白来,大约可以用比例来界定。世间的文人雅士、淑女佳人没有不吃喝拉撒的。可见这也并非粗俗不堪的举动。但要说一个人除了这四样再没别的追求,那就无甚可称了。
厕所这个称谓可说是十分文雅巧妙的,像茅房以建制定名就逊色一筹,等到世人不用茅草建筑。这个名称不合实际,就很有废弃的可能。厕所以人群杂沓而言之,虽然高门显贵往往有私厕。以社会财富平均而论,公厕是万无废除的可能。而且就算私厕难道就绝无第二人杂厕其间吗,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因而这个称谓便有久远的意义。本可以永久使用。奈何一些连望文生义的能力都没有的俗客,竟然认为这个称谓透着俗秽而易之。
至于卫生间、洗手间、盥洗室这些称谓只怕还没有形成普遍的观念,如果形成了观念离寿终正寝也就不远了。
楼道里的卫生间就是供宾客使用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混合的设施。不过卫生间并没有男女之分,里面隔着一间一间的小厢室,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互不干扰。
明钦钻进一间厢室,一边松开衣带小解,一边思量着怎么接近秦素徽。
忽尔隔壁的墙上传来咚咚的撞击声,似乎很是迫促。明钦怔了一怔,匆忙系好裤子,出来一看隔壁的厢室从里面反锁着,墙壁砰砰的响个不停。
“里面有人吗?”
明钦问了一句,附耳一听果有咿唔不清的声音,抓住把手送了一缕灵力过去,门闩‘啪嗒’一声滑落开来,拉开厢门一看,马桶上坐着一个衣衫散乱的女郎,浑身五花大绑,嘴巴让布条系着,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是你……”
女人正是章高林的老婆江采莲,明钦见到她进了洗手间多时没有出来,想不到竟然让人绑了在此。
“唔唔……”
江采莲挣扎起来,示意明钦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钦扭头一看,见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闪身进来,看到明钦怔了一怔,飞快的低下头颅。
明钦见她肤色微黑,脸颊上长了几个雀斑,样貌并不出众。
“你叫什么名字,府里混进了坏人,把章夫人绑在这里了,快来给她解开。”说着退开两步,示意她上前解缚。
丫鬟笑着应了一声,刚刚走近几步,只见江采莲露出惊惧之色,瑟缩着身躯胡乱闪躲。
“章夫人不必紧张,姑娘我这就来救你。”
丫鬟随手一挑,扯落系在马桶上的绳索,抓住江采莲背上的丝绦,一把提溜起来。
“你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明钦见这丫鬟有恃无恐,想必有些本事,静静观望也不上前。
丫鬟得意笑道:“这么有头有脸的一位夫人,本姑娘好不容易绑了来,当然得赚几个银子花花。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自讨苦吃。”
“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穆公馆有何目的?”
“你管我是谁?后会有期,不必相送。”
墙壁上有一扇窗户,直通到僻静少人的后园。丫鬟认得分明,一个闪身夺路而走。手起一掌,将窗格抓得粉碎。翻手幻化出一柄油纸伞。哗然张开,飞鸟一般乘风而起。
“青衣社?”
明钦看这作派似曾相识,顿时回想起北海庄园出现过的青衣社。摩焰门的人曾经邀请神智夫人帮忙对付章高林,这女郎劫走江采莲十之**和青衣社脱不了干系。
女郎打破窗户倒给明钦离开穆公馆提供了便利,当下也施展身法腾越而起,缀在女郎身后一路疾驰。
这个时候秦家的人应该已经赶往传敃宝殿,那里是七曜府重地,防范必严,想要凭一己之力进去劫人肯定是行不通。只有等婚礼结束赶回穆公馆的路上易于为力。
现在有了青衣社的人掺和在内又是个未知之数,明钦想知道她们对付章高林的计划,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力打力。
女郎掠出穆公馆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念一回法咒,将油纸伞盘旋着祭起,伞中散发出五彩霞光将江采莲收了进去。她又在脸颊上搓弄了一会儿,晦暗的肌肤和粗糙的雀斑像油腻一样脱落下来,霎时间好像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都标致了几分。随后又解散秀发盘了个髻。用一块绢帕缠住,找了一件淡青色的褙子罩在外面。
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展动身法专挑僻静的胡同穿行。
明钦暗暗纳罕,远远吊在后面追了顿饭功夫。却见她从一条宽绰的街道中拐了出来,面前现出一片高楼广厦,复道行空。蜿蜒如龙蛇一般。
女郎缓下脚步,理了理发鬓。气定神闲的朝着一片广场行去。明钦抬眼望去,只见广场尽头现出一座巍峨宫殿。门楼上镌着几个烫金大字,正是传敃宝殿云云。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穆清绝虽然跟明钦讲过传敃宝殿和秦家的大概位置,但他对玉京并不熟悉,寻找起来还不知要虚耗多少精神。
想不到跟着女郎一阵胡乱奔走,却是歪打正着,对于这次的行动凭白生出几分信心。
广场上一片车水马流,行人过客,川流不息。宝殿外面停着几辆熊形大仙车,拉满了形形色色的器械。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从仙车上下来,穿着一身黑缎云纹的锦袍,拿一顶棉绒帽子。脸型稍圆,带着几分喜气。
行人中有识得的欢呼一声纷纷围拢过来,热络的叫道:“霍老板,这是要在哪演出呀?”
霍老板呵呵一笑,抱了个团揖,招呼道:“孩子们,动作快点。里面还等着呢?”
弟子们利落的从仙车上跳下来,有条不紊的搬着东西。行人虽然知道霍老板有特殊的堂会,却不愿径自离去,机灵点的便拿出灵犀佩摆弄着里面的色相镜争着摹下霍老板的影神图。
三界众生,孜孜以求而不可得的无非是长生久视之道。道家炼气、儒家养性、释家悟心,侧重点虽然有所不同,同一都是要将灵魂致于不朽的境地。
凡人的长生之道又是什么呢?就是习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举凡诗词歌赋、书画琴棋、医卜星相、乃至稼穑种植也莫不有个高下优劣。俗话说,一艺在身,都足以安身立命。自古以才艺名家、超凡入圣的大有才在,譬如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诗圣杜甫、茶圣陆羽,屈指算来亦是相当可观的。
这位霍老板就是艺林中的一代人杰,说起他的名号来真可谓是名驰宇宙、晃动乾坤。堪称是滑稽之雄。自从魏党执掌大摩国以来,数度对艺林大力整治,逐渐形成两大派别,一种是本色派,一种是随时派。
随时派的领袖向称郭祭酒,本色派则要算这位霍老板了。
随时派一般都依傍于魏党权贵,曲学阿世,充当一些小官僚。久而久之,就利欲熏心、数典忘本,兼之学无根柢,本领粗疏,难免有花拳绣腿之讥,贻羞于艺林。
本色派尚能立足于传统,懂火候、有分寸,彼消此长,亦是自然不过的事。
儒者称说周公,便说是多才与艺的人。后儒却对才艺一道统视为雕虫小伎、奇技淫巧,未免持论太苛。古人又说什么亡国之音哀以思,好像听段音乐就要亡国了,未免过甚其辞。历史上亡国的君主有几个是单纯因为靡靡之音呢?
若说淫艳的音乐让人耽于享乐,玩物丧志,把家国重担全部寄托在一个皇帝身上,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就算他抛弃一切精神享受也未必能治理好国家,两者似无多少必然联系。
才艺归根到底就是一种精神愉悦,但好像先贤们都十分反对。不但儒家说什么逸豫亡身,道家更要弃绝声华,绝巧弃利,墨家、农家一个以自苦为极,一个躬亲稼穑更是不必说了,法家要驱民于战斗,似乎只有皇帝才有声色犬马的空间。
但事实上呢,好逸恶劳就像水往低流,顺之易而挽之难,而且文明的演进似乎也离不开这些东西。
仙界从事于直接劳动的人少了,因为感知能力较强的缘故,娱乐的能力自然有所提升。但是遗憾的是百数十年来仙民并没有造创出很有价值的艺术形式和内容。
当然这和魏党的操控有一定的关系,魏党的修养之差在文明史上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他们强调艺术为权贵服务,根本背离了艺术的特性。能好才见鬼了。
中夏历史上有那么多辉煌灿烂的艺术形式和作品,没有哪个是专为权贵服务的。有人或许会说诗词、戏曲、琴棋书画都是精英阶层的活动,但事实上这些东西都没有门坎的,有的人为了吃饭放弃艺术,有的人为了艺术放弃吃饭,要说艺术有门坎,就是需要把艺术放在吃饭或物质享受之上,才能有所成就。
这当然是很要命的事,很多人饭都吃不饱读什么书,玩什么艺术呀,所以只有士大夫阶层习艺的条件更优越一些,但这保不了他能有所成就。
世人总是艳羡别人的艺术成就,但就算让你投生成杜甫、怀素、陶渊明,结果只怕还是让世上多一个庸人。
古人说‘修辞立其诚’,这大约是一切艺术的开端。
霍老板以前还有一个名满天下的角儿,本来也带着本色派的色彩,可惜立身不牢扎进随时派去晚节不保。相比之下,还是霍老板难能可贵。百数十年来,艺林中已经很少有他这样宠辱不惊又能扬名立万的人物了。(未完待续。。)
第315章 搅闹花堂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5章 搅闹花堂 正在人声吵嚷的时候,一行人步履匆匆的从大殿里出来,为首的就是穆家兄弟,一看霍老板将几辆大仙车堵在门口,徒弟们上窜下跳忙碌的搬卸家当,许多行人盘桓不去,围着霍老板高声谈笑。◎頂點小說,
这时,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拐入广场,前面几十辆都是一水儿的灰色狼形,这是穆家的迎亲队伍,后面跟着的是白色猫形,不用说是秦家的车队,头前是一辆墨绿色的陆虎,不管铁甲还是骨架都比寻常仙车厚实的多,着实有种平视阔步的气派。
“这是怎么回事,老二,快去把这些人弄走。”
穆人龙大为光火,一眼没见广场上怎么多出这么多闲杂人等。
穆人凤答应一声,带人快步冲了过去,定眼儿一看,霍老板倒是认得的,皱眉道:“霍老板,你可真是会挑时候,不知道我们这儿正迎亲呢?”
“哟,是穆公子呀。”
霍老板和穆人凤有过数面之缘,不过显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您多担待。我这家当有点笨重,马上就好。”
穆人凤不悦道:“我这边婚礼可掐着点呢,我看你还是让一让吧,别伤了咱们的和气。”
霍老板呵呵一笑,能在传敃宝殿举办婚礼的人家闭着眼也知道不一般呢?
“不是我跟你较劲儿,你看我这些家当撇到地上也不是个事儿,我叫孩子们动作快点,劳烦您呢。也稍等片刻,你看如何?”
竺自峰排众而出。指着霍老板傲睨的道:“让你让,你就让。哪这么多废话呀。”
仁祥班的人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放下箱柜,捋胳膊挽袖的冲了上来,“想打架怎么着,俺师傅可喜欢打人了。”
“别,孩子们都别冲动。”霍老板慌忙拦住:“咱就是耍把式卖艺的,这种人咱可招惹不起。”
“自峰,你别乱来。”穆人凤也一把扯住竺自峰,这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霍老板是玉京的名人,这要把他打了,穆家非得声名远扬不可。这可是官家中人的大忌。
“霍老板,你还是行个方便吧。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是不是?”
“好说,好说。”霍老板摆手道:“都别凑热闹了,快去搬东西。”
穆人凤无可奈何的带人离开,竺自峰愤愤不平的骂道:“这个是姓霍的真是不识抬举。赶明儿我带人查封了他。”
“也别弄的太过火。”穆人凤叮嘱了一声,意思是别牵连到穆家。
“没事,这几年姓霍的扑腾的风生水起,早有同行看他不顺眼了。改天让穆大哥随便签两张条令,都能修理得他欲*仙*欲*死。”
竺自峰嘿然一笑,竺家在十二楼五城中虽然没有占据一席之位。但和穆家关系密切,兄妹两个又在神雷玉府中任职。人脉深厚。穆人龙又是文华殿主,对于艺林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霍老板心如明镜。连忙吩咐徒弟将卸下的东西搬进宝殿,仙车都暂时停靠到路侧,腾出道路来。至于竺自峰如何地睚眦必报就难以预料了。
穆人龙松了口气,命人打开红毯直铺到仙车底下,迎亲队伍奏起鼓乐,穆坤乾这才引着秦素徽开门下车。
秦素徽穿着火红的嫁衣,顶着盖头看不清脸面,两个模样娇小的丫鬟左右搀扶,手上牵着数尺长的红绸,另一端攥在春风满面的穆坤乾手里。
明钦在高处看得分明,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纤小的飞萤落到盖头上。
穆人龙兄弟在门口接着,坐在仙车内的亲戚一同下了车,簇拥着往宝殿走去。
传敃宝殿内栉比鳞次,楼宇众多,处处是雕梁画栋,美仑美奂,穆家预定了天字号的楼阁早已经张灯结彩,布置妥当。
楼阁中摆设着盛大的酒筵,众宾客在玉女、金童的引导下纷纷落座,厅堂正中摆好了香案,一对新人缓步来到跟前,司仪清了清嗓子,便欲吐气扬声。
礼字从示,就包涵有昭示天下,明告鬼神的意思。三拜一过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肯定是有夫妻之名了,拈香祝祷,高朋满座,若能于心理无所影响,必是个糊涂鬼。
明钦心说我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坏掉这场婚礼,那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你这仪式都不能成。
心念转动,朝着供桌上的果盘吹了口气,司仪刚喊了声:“一拜……”一只苹果卟的钻入嘴巴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呜呜了半晌连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
穆人龙惊怪的上前查探,一看司仪的门牙都落了两颗,就算把苹果取将出来,一喊话非得漏风不可。
“松风,你来主持一下。”
穆人龙心知有些怪异,连忙邀请了一位须髯飘拂的中年人。这人名叫贺松风,现为魇月楼十八学士之一,堪称是穆家倚重的干才。这人懂些左道之术,不虞有何意外。
“公子相召,卑职自当尽心竭力。”
贺松风利落的拱拱手,捋了把须髯站到司仪的位置上。
穆人龙让人把司仪搀了下去,点头道:“开始吧。”
明钦暗自思量,穆家党羽众多,总有些精擅道术的,得意不可再往,射人还得射马呀。
他这回换了目标,一口气吹了穆坤乾身上,耳听贺松风喊了声‘一拜天地’,穆坤乾正要躬身行礼,身上的喜服哗然一声扯落下来,飘飘忽忽的刮到天花板吊着的琉璃灯上。
“这……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穆坤乾强作镇定,支了支鼻框上的眼镜脑门上浮出冷汗。
坐中立时跃出数人上前保护,也都是十八学士中的高手。贺松风飞身而起,将喜服拿了回来。面有惭色的交还给穆坤乾。他们都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人物,被穆家招揽入魇月楼位居显要。这还是那人存了个戏耍之意。若是突起行刺,穆坤乾这条老命哪还能保,赫赫有名的十八学士更无颜在七曜府立足。
当然事实也并不尽然,明钦虽然能略施小计搅闹华堂,多半是穆家的高手将神识投注在穆坤乾身上,不便亦无心注意秦素徽的缘故。真要对穆坤乾下手,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嚷,一个金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条质地不俗的丝巾,“启禀穆老爷,我在门外发现了这个。”
“这是采莲的丝巾。”章高林一眼觑见,不由脸色大变,瞪大眼珠说不出话来。
穆坤乾接过丝巾一看,上面写了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一取五铢钱,二取江采莲。两者欲无事,须奉三千万。”
“你看好了。真是采莲的东西?”穆坤乾浓眉紧皱的问了一声。
“是,是,不会有错。”章高林着急的道:“采莲怎么会让人绑走了呢?乾爹,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还不是你那五铢钱惹的祸。”
穆坤乾大感不安。章高林开设银庄啖以重利。后来周转不当,出现了巨额的亏空,穆坤乾曾指使他使用这笔钱做了一点生意。事情闹大了他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这人若是从穆家绑走的江采莲,不知有没有乱动他书房中的东西。倘若拿到什么关键的卷宗,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人龙。你给秦小姐安排一间客房休息,酒筵布置下去别让大家干等。咱们商讨一下营救采莲的事,人命关天,我的婚礼先往后推一推。”
穆坤乾非常注重良好的形象,说到沽名钓誉七大楼主中只怕无人能够超越,可惜他未在艺林发展也是一种遗憾。
不过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舞台的东西再惟妙惟肖,人们打心眼里都知道是假的。说到表演带来的满足感是万不及真实生活的。
荀子说,‘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伪,就是人为。人的本性到底如何,这是一个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问题。其实当人们发出这么一个疑问的时候,早已经在尘世汩没很久,再去追求本心恐怕已经迷途难返。
有道是,‘凡间原迹,仙道原心’。凡间的律法判断善恶是根据行为而定的。一个人恶念再多只要没有付诸行动,不对他人和社会造成危害,不但法律不会纠治,甚或他人也无从知道。当然一个人恶念太多难保不违法犯罪。相传冥司有业镜、心镜,一个观照恶行,一个观照恶念,世俗又认为善念或恶念能增减命禄、寿算。
在仙道进步能够照见心念善恶的条件下,提供这样一种设施,似乎是势所必然的。世俗常说‘人心隔肚皮’,就缺少这么一种原心的能力,所以常有伪君子的说法。
一般的观念认为恶念到恶行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转化过程,因为一时的冲动去作恶不是没有但很少。况且冲动本身只是行为,不是念头。冲动的背后即便没有太多恶念积聚必然也没有善念的层累。
无善无恶是谓浑噩,可能为善也可能为恶。所以圣贤总是教人为善去恶,为善和去恶是一件事而非两件事,善多了恶自然就少了,反之亦然。
因而孟子的性善和荀子的性恶其实也是一回事,只不过发端不同。世俗似乎非常厌恶伪君子,伪君子是行为和观念不一致的典型,所谓‘其善者伪也’。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所以善念善行都需以人力加以矫治。因而进德之道首先便是伪君子,然后才是真君子。世俗称道的伪君子有的是暴露了恶迹,有的可能只是高谈道德惹人反感罢了。
伪君子诚然是认道未真,学道未粹的一种表见,但有的人认为不如真小人,就未免颠倒太甚了。真小人是恶迹昭彰、良知泯灭的一种人。甚至恶也要恶得理直气壮,通体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伪君子至少还承认世间的礼法秩序,只不过随着环境的变化往往趋利避害,不能坚持善道而已。认为伪君子不如真小人的,是想向真君子迈进吗,还是欲沦落入真小人的境地,是想浑噩吗?还是欲佯狂?
历史上确实有很多时代伪君子得势横行,且有了一个专门的名词,假道学。这其实是环境日趋恶化的一种反映,所以战国有隐逸,魏晋有佯狂,明代有心学。可惜这些人反对伪君子,又无力去做一个真君子,最终也都于世无补。
…………
穆坤乾让宝殿玉女给秦素徽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卧房,忙着处理五铢钱和江采莲的事去了。
秦素徽坐到绣床上,吩咐两个丫头道:“珠儿,水儿,你俩去外面候着吧,我想歇息一会儿。有人来了记得叫我。”
“是。”两个丫头不敢违拗,站到外面小心搭上房门。
秦素徽揭开盖头,瞄了瞄房中陌生的陈设,轻声叹了口气。她化了精致的妆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端庄典雅,堪称是倾国倾城。
“秦姨——”明钦绕在她耳边唤了一声。
“臭小子,真的是你?”
秦素徽心思缜密,方才虽然顶着盖头,对外间的事情总有一些察觉,只是想不出何人所为。明钦也真能沉得住气,直到了这会儿才开口说话。
“我是来救你的。”明钦声如蚊蚋的道:“师傅的病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嫁给穆老头了。”
“当真?”秦素徽又喜又讶,“清绝的顽疾缠绵多年,百般救治都不见好转。怎么忽然就好了?你却不是骗我?”
“秦姨不必多心。”明钦笑道:“你忘了我是月老传人,有那个绝世法宝‘比目玉’,什么顽症不是应手而愈。”
“如此说来可要多谢你了。”秦素徽念头微转,情绪低落的道:“只是这婚事也不是完全为了救治清绝,自从爷爷去世后,秦家的势力大不如前,将来能否在‘十二楼五城’保有一席之位,便很难说。这门亲事也是为了秦家的前途着想,倘若我中道悔婚,秦家哪里还有容我之处?”
明钦冷哼道:“可是你要嫁作清绝的继母,你难道不知道她性情刚拗,如果不是我碰巧来京,恐怕你嫁进穆家的门头一件要办的就是她的丧事。”(未完待续。。)
第316章 声东击西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6章 声东击西 “钦之,我要谢谢你救了清绝的性命。”
秦素徽轻柔的叹了口气,神情怅怅的道:“这门亲事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我们七曜世家表面上看起来权柄显赫,风光无比,这份荣耀却是几辈人临深履薄,战战兢兢换来的。我身为秦家的一分子,既然享受了富贵尊荣,便有为之牺牲个人好恶的义务。”
“我有我的父母亲和兄弟姐妹,如若为了一己的私心去逃避责任,这份担子仍然会转嫁到我的姐妹身上。反之,我若能振兴秦家,我的姐妹们或许便有选择的余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个人的悲喜荣辱又何足轻重呢?”
“秦姨情愿牺牲小我的精神固然让人同情,可惜呀,依我看来,也未免所见不广。”
明钦冷笑道:“秦姨只知道要保持你们七曜世家的显赫地位,庇护兄弟姐妹安享富贵。却不知天下国家虐毒无穷,九州四海怨声载道,这都你们七曜世家尸位素餐,腐朽无能,只计一己私利,不顾百姓寒危的后果。‘子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自古道‘忧劳兴国,逸豫亡身’。‘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一个偌大家族,不行正道,不修善举,最终不过归于靡烂而已。难道区区联姻便能力挽狂澜吗?”
“你……”秦素徽面红耳赤,想不到明钦如此不留情面,当着她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吞吐了半晌道:“你说得这些我也很感痛心。但七曜府利益纠葛甚多,并非我一家的过错。”
“当然,”明钦微哂道:“这是你们魏党群体的无能罢了。好像没有什么巨奸大恶。也没有嘉言善行。醉生梦死,冢中枯骨,对于世道人心没有一点匡正之念,怎么配坐在君师元魁的位置上。简直是黄帝罪人,国族之耻。”
“你,你,你……”秦素徽霍然站了起来。强辩道:“我们魏党还是有功绩的,也不乏正义之士,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政理的事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
“魏党的行事自有公论。我说的不准,你说的也不算,倒也犯不上呶呶不休。”
明钦打个哈哈,讥嘲道:“政理的事有何难哉?无非是分赃不均。自相火并而已。想这堂堂仙道。万法从新,竟还有你们这些蛇鼠之辈,搞什么利益联姻,真是可耻、恶心。你不是觉得自己行为很高尚吗?拨开来看看又怎么样呢?说到痛处了没有?恼羞成怒了不是?”
“是,是,我是无耻恶心。”秦素徽啮着粉唇满腹委屈,“但我没有别的路好走,难道保护自己的亲人也有错吗?你这话跟我说没用。有本事你找魁帝说去。”
“你以为魁帝会不知道这些浅显的道理吗?只是天域兆民蒙昧无知的仍多,所以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才无所顾忌。尚能厚颜无耻的作威作福罢了。”
明钦慨然一叹,嘿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你情愿遵从这门亲事,我也没话好说。得,就当我没有来过。咱们就此别过,我就祝愿秦仙子幸福美满,早生贵子。告辞了。”
“哎,你……”秦素徽欲言又止,只听耳边嗡鸣声悄然而逝,房中静得落针可闻,她心中气苦,美目中不觉流下泪来,倚到床头小声抽泣。
“臭小贼,不帮我也就罢了,还专门跑来气我。我又有什么对不住你的,要你这般指摘我。”
这时,一个宝殿玉女端着托盘来到门前,“我是来给新娘子送茶水的。”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水儿迟疑道:“小姐正在休息,你交给我吧。”
宝殿玉女不肯答应,护着托盘笑道:“这大喜的日子,小姐不给点彩头吗?”
秦素徽听到动静,抹了抹眼泪,扬声道:“谁在外面?”
水儿推开房门汇报道:“回禀小姐,是宝殿的玉女,她送来茶水不肯离去,说要讨个彩头呢?”
“让她进来吧。”
秦素徽正巧觉得有点口渴,门外应了一声,宝殿玉女端着托盘步履款款的走进来,径直放到房中的圆桌上,轻轻巧巧的斟了一杯,拿一块香帕垫着送到秦素徽面前,万福道:“小姐请用茶。”
秦素徽接过茶碗,瞥了玉女一眼,见她肤色微黑,容貌寻常,便不在意。茶水中浮叶微黄,倒是香气浓郁。秦素徽小啜了一口,一股热气散入四肢百骸,顿有陶然欲醉之感,分外舒适。
“这是什么茶,倒有几分不俗的滋味。”
“好叫小姐得知,这是本殿特制的菊花灵茶,颇能袪暑解闷,小姐若是困倦的话,不妨再睡一会儿。”
秦素徽张口欲言,忽然发觉喉头难以发出声音,整个身躯暖融融的浑不受力,半点灵力都提聚不起。
“小姐请好生歇息。”
玉女笑吟吟的抖开香帕在秦素徽面上拂了拂,就见她身子一软躺倒在绣床上。玉女这才反手幻化出一把油纸伞来,打开之际,伞下盘旋着一片五彩霞光,香风隐隐,将秦素徽悄无声息的慑了进去。
这宝殿玉女原来就是潜入穆公馆劫走江采莲的那个神秘女郎。江采莲虽然是章高林的夫人,对于穆坤乾和章高林的秘事多有参与,分量仍嫌不足。她此举可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用江采莲将穆坤乾等人的注意力引开,等他们大费周章的解救江采莲之时,她则神鬼不觉的混入宝殿,直接将秦素徽慑走。
青衫女收好雨伞,将床上的棉被抖散开来卷得鼓鼓的,再放下帏幔,这才端起托盘退了出去,看着两个丫头和气的笑道:“小姐还要再休息一会儿,让你二人不可前去打扰。”
“是。”
两个丫头望着青衫女款款而去。将房门推开一线,只见绣床上依稀卧着一个人影,便小心翼翼阖上门户安心等候。
…………
明钦知道秦素徽素有定见。难以用言语打动。穆清绝让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秦素徽强行劫走,未免太过一厢情愿。秦素徽的修为原本不比穆清绝、云轻素逊色多少,若是交起手来明钦哪有能耐将她制服。
明钦飞出客房,在大殿中盘桓不去,这时喜宴已经开始,大殿中觥筹交错,众宾客推杯换盏。吃喝的不亦乐乎,只见得人声吵杂,热闹非凡。
穆坤乾、章高林等人却不在座中。想来江采莲的失踪让他们坐卧不安,顾虑重重。
明钦大费忖思,这要走吧,无法向穆清绝交待。他对七曜世家虽然无甚好感。但一些后生小辈也谈不上多大过恶,家族式的腐秽又不是时下才有。‘冤有头债有主’,像黑旋风斧劈小衙内式的株连迁怒毕竟不可为训。
历史上每到官府统治极端黑暗腐朽的时候,往往易激起民众普遍的仇恨,很多邪教或流民暴乱常常以杀贪官、除恶霸为口号,在实际操作中则又从贪官扩大到官员,每每是不分良贱老幼,进行惨无人道的洗劫。
一方面固然是官家残酷暴虐酿成的恶果。但这种逆株连也只是以暴易暴,毫无正义可言。
民众是历史的建造者。圣贤则是历史的灵魂。前人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话并不完全对,因为圣贤不只仲尼一个,没有仲尼,还会有佛陀、约书亚,也都造设出文明世界、朗朗乾坤。但若稍稍调整一下,‘天自生仲尼,万古有明灯’。于中夏来说,还是合乎事实的。历史如果是一座建筑的话,圣贤就是设计者,一个横而不流的人物往往能引领一个时代,振起一个民族。否则,俗世滔滔,吾谁与归?等是暴力,又何来正义与邪恶之分。
…………
明钦转悠了一圈不知不觉飞回秦素徽的卧房,恰巧碰到青衫女从房间里出来,明钦暗叫不妙,这个时候不及回房中探视了,连忙缀在青衫女身后。
青衫女十分机警,又精擅易容改扮,滑溜的像游鱼一般。
宝殿中的院宇都隔离不远,互相连属,青衫女快速穿过一条走廊,闪身进了另一所院子。
这所院子也是人头攒簇,欢笑雷动,十分热闹。院中搭着一个戏台,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两个身着长袍的中年人站在上头,一唱一喝表演着太平戏。
太平戏也是一门十分别致的艺术门类,形式简单、张口便来,内容则包罗万象,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涵养。
中夏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国族,既讲究微言大义,也不乏文字游戏。从太史公著通史便立了一个滑稽列传,里面的人物都是寓庄于谐,对一代君王颇有规谏之功。后来又有隐语、笑话、小说、谜语种种文字游戏,到了唐宋以后,出现了说唱艺术,寓教于乐的学风深入到民众中间,最后才出现了这么一门集大成的太平戏。
太平戏说究说、学、逗、唱,原本是从口技发展来的,但又不像评书有冗长连续的故事,通俗易懂、妙趣横生,看似简单却颇能显露传统文化的一鳞半爪。
台上表演的就是霍老板和他的老搭挡明相。这位明先生长得大腹便便、和霭可亲,是个有名的老实厚道的人。颇有古人之风,仿佛春秋时的鲍叔牙。
霍老板是真有能耐,魏党秉政以来,搅得大摩国风声鹤唳、万马齐喑,所有的艺术门类全都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自从霍老板创立仁祥班,国中才稍稍认识到太平戏的佳妙,真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一门艺术形式。艺林萧条,乃见斯人。
霍老板作为本色派的当家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真’,不说违心的话。这也是本色派和随时派最大的分别,当然随时派也无所谓违不违心了,他们本就是听差拿钱,无所用心的。最擅长的是见风转舵,溜须拍马什么的。
霍老板的造诣就是放在前辈人物中间恐怕也有一日之长,不当是时无英雄侥幸成名。
据说他的戏能说六百段,唱功绝好,诸凡中夏剧种都能学三分样子。唱起来高亢明亮、响遏行云。可谓是存亡继绝的一个人物。
院子中沸反盈天,热闹异常,青衫女竟然也盘桓不去,站在人群中笑盈盈的观看。
明钦虽然对霍老板的戏很感兴趣,但他心有旁鹜,注意力都在青衫女身上,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未甚用心。
过了小半个时辰,霍老板结束表演。台上换了一个戏班子,唱得是陈州放赈。
这个故事属于包公案中的一出,颇为知名。包公是中夏著名的一个廉吏,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素有青天之称。
不过台上唱的跟百姓熟知的颇有出入,第一出包公辞朝,包公开着花脸,迈着台步登场,堂上坐了一个身穿太师服的老大人,两人叙礼毕对面而坐,太师说:“包拯,你这次下陈州,见到一个章某某,是我的义子乾儿,在龙门山开设钱庄,他若是有什么过错,看在我的面上,务必网开一面,本太师定有重谢。”
明钦回过味来,心说这班主借着这出戏嘲讽穆家,胆子可不小呀。
果然过不多久,便有一群人舞枪弄棒的闯了进来,指着场上大声叫骂。
院中的看客顿时惊恐起来,四处躲避乱作一团。
这传敃宝殿中开堂会的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呢?主家都在阁楼上摆设筵宴,专门为一位老太太祝寿,一见院中出了变故,一道白影凌风步虚的掠身出来,扯落戏台上一片旗帜,扑落人群中,就见他两手疾探,当者披靡,手舞棍棒的打手就像一个个提线木偶被他提掇起来扔到台上叠起了罗汉。
他这面黄旗好似个影里藏身,变幻莫测,黄旗招展,只听的风声呼啸,谁都捕捉不到他的影迹。
“闪开,让我来。”
一个坦露肚腹的大汉大喝一声,抓起一把交椅合身扑上,他步伐沉稳,倒也舞得虎虎生风。
明钦微微愕然,认得这家伙是在南驿迎候的同光会玉京分坛成员叫作初一的,真不知这事儿怎么跟同光会扯上了关系。(未完待续。。)
第317章 漂母寿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7章 漂母寿宴 阁楼上门户洞开,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坐中央的是位白发如银的老太太,慈眉善目、面色红润,虽然没有什么珠光宝器的佩饰,却一团浑厚之气,观之可亲。
老太太身旁乌乌压压的男女老少都有,装束打扮也种种不同,有文人墨客也有江湖豪士,有翠袖仕女,也有敷粉童子,都站在栏杆后面观看戏台上的表演。
同光会的徒众恶模恶状的冲了进来,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阁楼上却无甚慌乱之色,指点着场中议论纷纷。
明钦往阁楼上张望了半晌,忽尔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玄衫女郎扶着围栏隔远了观看,旁边站着一个俊朗青年眉飞色舞的高声谈笑。
“晴姐?她怎么来了?”
玄衫女郎正是多时不见的燕秋晴,男的明钦也认得,却是万圣公主在万雷山下拦截的火工道人的门徒陈关保。仔细一瞅,陈关保旁边还跟着个红衣女郎,是他堂姐一秤金。燕秋晴身边也跟着灵霄阁的颜舜英,她是西河帅府天藩元帅的女儿,广鸣学宫亚祭酒赫连舜华的妹妹。
明钦一看陈关保对燕秋晴的殷勤劲儿,这是要挖我墙脚呀。哪里还按捺的住,捏个法诀,扑棱一声变作一个翠羽朱喙的鹦鹉,从廊檐上飞下,落到燕秋晴的香肩上。
陈关保一眼瞥见,指着鹦鹉一脸惊讶,“燕姑娘,这是哪来的鹦哥儿?”
颜舜英闻声也注意过来,失笑道:“可能是宝殿里哪家贵人养的吧。”
“看我捉它下来,好好玩耍。”
陈关保心头一乐。正愁没有稀罕的物事拿来献媚,他跟李火云学过一些拳脚。当即掌出如电,朝着燕秋晴肩头疾抓。
“无礼。”
燕秋晴清斥一声。鹦鹉在她肩头站着,哪容旁人来动手动脚,香肩飞快的一缩,啪的一声将来拳格开。
明钦心头暗笑,倏然飞出在陈关保脑门上啄了一下,拍着翅膀叫道:“臭流*氓、下三滥……”
陈关保‘哎呀’一声抚着额头连连呼痛,指着鹦鹉气急败坏的说不出话来。
陈金忙道:“燕姑娘你可别误会,我兄弟只是想抓那鸟儿,他脑子笨。考虑的不甚周全。”
“不碍事。”燕秋晴也不深究,淡淡道:“这鹦哥儿与我们无害,何必非要抓到笼子里呢?陈道长未免多事。”
明钦暗暗松了口气,听他们的称呼并无多少亲密之处,看来想追求燕秋晴还只是陈家姐弟一厢情愿而已。
这时白衣人和初一已战到紧要关头,初一是一身的横练功夫,这在神光教是颇能耸人听闻的,譬如喝点符水,宣扬一些天神护体、刀枪不入的秘术。外人不知根底,就不免信了他。
白衣人迭施拳脚打在初一身上,这厮呼喝连声,分毫不以为意。反而震得白衣人跌退数步,额上见汗。
初一觑得有隙可乘,大喝一声腾身扑上。将白衣人拦腰抱住转了几圈朝着院中的石柱撞去,白衣人挣脱不得。连忙两腿一并撑住石柱,两个争持了半晌。白衣人蓦然缠柱而上,初一离了地面顿时气机一泄,惊的面如土色,白衣人攀到檐际,反手扯住初一的腰带系到围栏上。这才飘然降落,拱手道:“不才略展薄计,为漂母奉觞上寿。”
“壮士免礼。”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白衣人将黄旗掷回戏台上,哈哈一笑,顿时消失不见。
明钦微微恍然,原来这银发老太就是古史有名的漂母,怪不得引动这么多奇人异士前来祝寿。
…………
古史上有一些人,虽非帝王将相,却能于才士潦倒之际予以援助,天性善良、慧眼识人,纵或连名字都未曾留下,却每能引起一般人的钦敬。
漂母、渔父便堪称是这类人物的代表。
漂母是在河边漂洗丝絮的妇人中的一位。淮阴侯年轻的时候人见人厌,简直活不下去了,最后跑到河边钓鱼,这时漂母就把自己的饭给他吃,淮阴侯说:‘将来我发达了,一定要重重的报达您’。漂母说:‘我只是可怜你,哪会指望你报答呢’?
淮阴侯是中夏不世出的军事奇才,他和高祖论兵的时候,说你不过能将十万,而我越多越好。高祖反诘说,‘你这么能打仗,怎么还让我逮住了’。淮阴说,‘你虽然不能带兵,却善将将。这是常人不及的’。
从这段话就可以看出淮阴对兵事有将兵和将将的不同见解,亦即是战术和战略的不同,善于将将其实是淮阴自况,借以恭维高祖罢了。
淮阴之所以是一个战略家,而于摧坚陷阵未必有过人之长,说到底还是他的性格有缺陷。高祖两次单车突入军营,缴走兵符,而周亚夫的细柳营连皇帝也得按辔缓行,如果论练兵能力他或许还不如周亚夫。
淮阴是一个让后世欣赏又惋惜的人物,他死的时候连高祖也惋惜他的才华,因而留下杀功臣的恶名。
事实上说到杀功臣高祖是远远排不上号的,他惟一想杀的一个樊哙还因为突然驾崩、陈平矫诏没有杀成。至于韩信、彭越、英布这些人,都是想割据争雄、宰割天下的,可说是天下太平的不安定因素,杀他们是秦末分封的一个延续,说白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当这种嗜求难以满足的时候就纷纷铤而走险,哪里算得上汉家功臣?
淮阴除了军事上的奇才做人可说是一塌糊涂,他在穷困潦倒的时候遇到过漂母这样的恩人,也遇到过淮阴屠户那样的恶客。这是一段没有首尾的故事,可能那人就一市井无赖,淮阴迫于形势受了胯下之辱。
而淮阴是怎么做的呢?他在诛秦灭项之后封为楚王。给漂母千金,又召屠中少年封为中尉。时一名教授还称许说。这是淮阴把侮辱他的人事当成人生磨炼来报答,跟一些感恩伤害的肉麻言论同出一辙。真是鄙夫乡愿的腹心。
诸君不要因为淮阴偌大声名就去迷信他这个人。好像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值得推崇的。孔子不是说了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以德报怨不是完全不可以,首先要有识人之明,你对一个流*氓无赖以德报怨,还放在中尉这么一个高官显爵上,指望他心生感激吗?还是指望他在危难的时候施以援手。
屠中少年真没屈说他,‘汝虽长大,好舞刀剑。中情怯尔’。恩怨不分,不但怨家会轻视你,恩人也会觉得耻辱。
当时还有一个亭长,起初对淮阴不错,后来不知怎么厌烦他了,每到吃饭的时候提前开饭,到了淮阴登门的时候就刷锅了,结果两人就闹翻了。淮阴给了他百钱,说你不厚道。为德不卒。
然而淮阴也不那么厚道,他和项籍的大将钟离昧交情不错,项籍败死之后,钟离昧走投无路投奔了他。后来有人告淮阴造反,他为了撇清嫌疑,就把钟离昧杀了首级送给高祖。
若不是遭遇天下大乱。淮阴的为人做一个县令都勉强,相比之下。韩安国和李广对于羞辱他们的小人是怎么做得呢?韩、李也都是西汉名将,韩安国犯事被投进监狱。狱吏田甲羞辱他,韩说:‘死灰就不会复燃了吗’?田甲说:‘燃就溺灭之’。后来韩安国果真起复就怕他吓穿了,韩说你不来我就杀你全家。逼得此人登门请罪,当然韩安国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李广也是获罪谪为布衣,喜欢山中射虎,一日回来晚了路过灞陵亭,亭尉喝醉了,拦住不让走,随从说,“这是以前的李将军”。醉尉蛮横的道:“在职的将军都不能过,何况是去职的呢?”李广无可如何就在亭外睡了一夜,后来朝廷抗击匈奴李广起复将灞陵尉召到军中杀了。
这真是人面不同,韩安国沉稳老炼,能文能武,所以处置的手段也温和一些。李广负气使强就把灞陵尉给杀了。有人非议李广说他光打败仗,还滥用私刑。当然灞陵尉罪不至死,但他真的是严格执法吗?
首先当值的时候醉酒,恐怕不合法度吧。而且法令禁止夜行,无非是防止盗贼,李广既然都自承身份,显见不是盗贼之流,作为执法人倘若知道法令的微意,通情一下自无不可。即便要严守法令,面对国家功臣总不至于使蛮耍横吧。
听他说的话,就知道他心中只有今、故之分,如果真是现职的将军多半跪舔都来不及呢?世间的恶吏多半都是这一流人,无死罪也无善行,披一身官皮欺上媚外、狐假虎威。李广虽是将军,他也没办法通过合法的渠道予以惩戒的,从法度上来说,当然是违法行为,虽然汉武帝并没有加以制裁,但肯定是受人訾议的。从感情上来说,这样的恶吏杀几个真是泰山一毫芒,只会让世间清明几分。
这是以直报怨的事,当然历史上也不乏以德报怨的事。譬如楚庄王绝缨的故事。
楚庄王赐宴群臣的时候,灯烛忽然灭了,就有臣子拉扯美人的衣裳,美人发怒把他的帽缨扯断了请庄王惩治。庄王说:大家都喝醉了发生这种事是难免的。并让群臣把帽缨都折下来,顾全那人的脸面。后来与晋国交战,此人奋勇向前,建立殊勋。
所以说韩信实在不那么通情理,即便不像法正那样眦睚必报,也可谓是赏罚不当。屠中少年之后未在史书上记载,把一个品性不端的人拔擢在高位亦难有好的影响。
其实人在不得志的时候,忍气失耻都是很平常的事,好不容易出头了,还不敢惩恶扬善、快意恩仇,这就不堪为民众所望了。所以一个人恩怨分明,或许毁誉参半,如李广,做事糊涂,必为识者所讥。
漂母在淮阴走投无路的时候绝甘分少,这份恩情非千金所能衡量,淮阴你不该以母事之,养老送终吗?至于屠中少年像李广那样一刀杀了,如去癣疥,即便如韩安国那样鄙夷一番,也无不可。奈何擢在民上,使为恶而得善报,太失天心民望了。时之名教授又沾沾自喜,曲为回护者,更加是蠢不可及。
…………
不过功道自在人心,淮阴虽然糊涂,三界中钦仰漂母的不在少数。譬如李太白、苏东坡都有诗赞颂。
数千年来,世间有很多积德行义、守正不阿的贤臣被封作神明。但这些人的去留似乎也没有一定之法,有的神明是上天派下来的历劫的,这种情况比较好回去之后可以加以擢升。
有的是身被恶名而死往往数十年、几百年之后才能平反昭雪,但天心、人意有所不同,所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但神明需得香火供俸,如果凡人不建庙祭祀,天庭可能就不好颁发俸禄,有的庙宇残毁,神仙就得致仕,另谋出路。
漂母也有庙宇祭祀,算是一个闲散的人神,但是她声誉很好,在仙界也有很多文人墨客、奇人异士慕名造访,她虽然安守本分,但识得许多大人物,有时候出面说句话可能就很管用。
这也是青衣社在她寿宴上演戏披露五铢钱一案的根本用意。
颜舜英的父亲是西河帅府的天藩元帅,当年跟从淮阴侯学过兵法,因着这层渊源,颜舜英跟漂母就颇为熟悉,这次因事到玉京来顺便前来祝寿。
燕秋晴见明钦变化的鹦鹉毛羽漂亮,落在肩头不叫不闹甚是乖觉,心头一奇,抚着他毛羽笑道:“你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偏偏跑到我这里呢?”
明钦暗暗发笑,信口开河的道:“姐姐,这里比你好看的再也没有了,不如做我娘子吧。”
燕秋晴讶然道:“鹦鹉不是只会学舌的吗?你怎么能说这么多话?”
“这呆鸟有些妖异,晴儿,你还是小心一点。”颜舜英冷眼旁观,暗用天眼观察鹦鹉的灵明。
佛家将眼识分为五等,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天眼能照彻寰宇,辨识妖怪。也有五行之属。颜舜英具有金质天眼,眉心蜿蜒如金线,施展之时能迸射金光,无坚不摧。(未完待续。。).s 读书
第318章 魇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8章 魇 传敃宝殿作为七曜府的标志性建筑,堪称是玉京城的观瞻所系,忽然被一群江湖草莽打将进来,着实是干系不小。
过不多久,便有一队玉京缉查大张旗鼓的赶了过来,控制混乱的局面。
阁楼上的人一看戏是唱不下去了,赶紧疏通了关系护送老太太离开。
这时,一个黑衣劲装的妙龄女子悄无声息的降到场中,缉查们一边将同光会的匪徒羁押起来,一边疏散院中的宾客。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黑衣女子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面罩薄纱,脖颈上围着披帛,腰间悬着一长一短两把弯刀,笔直的裤管、高高的皮靴,除了眉梢眼角之外几乎看不到半点肌肤,整个人仿佛隐藏在黑暗中。
嘈杂的人群从她身边走过,却没人拿眼尾扫她一下。明钦恍然而悟,原来这女郎具有很高明的隐身术,而他之所以能发现她,全是因为修习了‘生息术’和‘金刚法相’,已经体认到魂识的缘故。
隐身术也有种种玄妙,要而言之,一种是修炼境界的不同,譬如鬼神的灵体凡人就难以感知得到,一种是障眼法,肉身虽然没有修炼到灵体的境界,但可以借助一些法术或灵宝起到一定的蔽障效果。
明钦虽不知黑衣少女修为如何,但直觉的感到她身上透着一股可怕的神秘气息。
青衫女似乎也有所察觉,清冷的目光在场中扫视一圈,快步往后台走去。
同光会这么一闹,搅得大家都没了兴致,漂母一离席,这出戏便唱不下去。演员都回到后台卸妆去了。
黑衣少女游目场中好像在搜寻什么,注意到青衫女时瞳孔微微收缩,身影倏然嘶灭。
明钦怔了一怔,黑衣少女身法之快竟然连他都没有观看清楚。迟疑了一下,终是觉得青衫女极有可能抓走了秦素徽连忙摇身一变追了上去。
明钦并没有回去察看秦素徽的情况。当时的形势不容许他有太多考虑,如果先回客房看个究竟,可能青衫女早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总之这个人于青衣社此次的行动必定关系极大,倘若秦素徽安然无恙。自是再好不过,明钦无力改变她的意志,最多只能尽一尽朋友之谊,保护一下她的安全罢了。
明钦的突然消失让燕秋晴和颜舜英大感诧异,颜舜英有金质天眼。多少能感知到一些异样的变化,她也是奔着‘重明铠’来的,不欲旁生枝节。
“这只呆鸟怎么忽然不见了?”燕秋晴心中纳闷,对于这只古怪的鹦鹉觉着有些趣味,她知道明钦懂得‘太阴炼形术’,还曾经变化了斗杀沈家八骏中人。不免有些不着边际的联想。
“怎么你还真想给它作娘子不成?”颜舜英促狭的笑了笑,忖思道:“这鹦哥儿来得古怪,说不定是个妖精,它自己跑了倒省了咱们的手脚,不然甩之不脱才麻烦呢?”
燕秋晴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颜舜英和燕秋晴过从甚密,两人性情相投,几乎无话不谈,颜舜英对她的腹心多少能猜出几分,宽慰道:“你不是说明钦的姐姐投在天女门下就是为了争夺‘重明铠’吗?九界论道大会召开在即,他们很可能会如期而至,到时你便可得偿夙愿,会一会你的小情郎了。”
燕秋晴俏脸微红,微窘道:“你也别笑话我。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再不考虑终生大事。小心将来嫁不出去,赶明儿我和钦之双宿双栖,你可别看着眼谗。”
“去,我要嫁也得嫁个盖世英雄。哪像你喜欢那种细皮嫩肉的小相公。”
颜舜英反唇相讥,大感不自在。院中虽然人迹渐少,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姑娘躲在一旁谈男子未免太也羞人。
…………
青衫女大约察觉到有人跟踪,走到后台也没有和什么人搭话,几个伶人坐在镜子旁卸着妆。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把式样相似的油纸伞,青衫女上前摆弄了一会儿,拿起一把转身离开。
黑衣少女和明钦都隐在暗处,谁也没看出个中玄妙。
青衫女穿过院子,走进一座僻静的花园。这里人迹稀少,跟踪的难度大大提升。
不过明钦和黑衣少女,一个擅于变化,一个能够隐身,恐怕大出青衫女的意料。她停下脚步,转身观察了半晌,试探道:“朋友跟着我到底所为何事?”
三人都是心中有数,只是谁也不会傻呆呆的站将出来。黑衣少女身形微动,化作一阵烟雾,再现之时,距离青衫女已不足五步,她站在侧后的方向,骤然拔出长刀,变幻如落雪一般,飘忽而冷厉。
青衫女应变也是极快,黑衣少女虽然能够隐身,一旦显露杀机就难以逃脱修行者的感知。杀气袭来,青衫女身形不动,蓦地横掠十步,即便如此,腰肋的衣裳仍被刀气划破近尺,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暗算老娘。”
青衫女差点闹了个开肠破肚,顿时柳眉倒竖,急忙取出一把油纸伞撑了开来,口中念念有辞,喝一声:“无法无天——”
雨伞罩在顶门,散发出五彩霞光,幅照着数丈间距。
黑衣少女方要再度侵近,不料刚刚踏入雨伞的笼罩,脚下立时现出淡淡的黑影。青衫女一眼瞥见,玉手一翻,现出银光闪闪的针芒倏倏激射出去,冷笑道:“雕虫小技,给我破——”
黑衣少女急掣腰间短刀挡格,可是她落入雨伞笼罩之中,虽能隐去身形、却无法隐去影迹,青衫女按图索骥,银针又是极小巧的暗器,甚是不好抵敌。
黑衣少女进攻受挫,胸口登时中了两针,闷哼一声,闪身退出伞光之外。
青衫女对这神出鬼没的身法也是暗暗心悸,踌蹰道:“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跟我过不去,想来你我无怨无仇,犯不上拼死搏杀,不如就此握手言和怎样?”
黑衣少女冷哼一声。缓缓抬起小臂,她手腕上带着一串银钏,上面缀着花生大小的铃铛,就见她和着节拍晃动手臂。平地上渐渐卷起漠漠风沙,整个天色似乎都暗了几分。身边的黑影越积越深,不停蠕动,倏然站起许多持矛握戈的兵士,一个个穿着漆黑的甲胄。面目晦暗空洞,瞧起来阴森可怖。
青衫女脸色大变,失声道:“魇月楼的影兵,你是穆家的人?”
七曜世家能够屹立不倒,当然不是幸致,单穆家来说,‘文有十八学士,武有魇月影兵’对穆家那是忠心耿耿,立有汗马功劳的。
江采莲突然失踪,穆坤乾意识到事态严重。当即召唤影兵统领魇磋商大事。接着青衫女又乘乱劫走秦素徽,这次行动虽然巧妙,却给藏在近处的魇提供了捉捕她的便利。
魁君的帷幕,穆家的影兵,这是魏党成员都谈之色变的利器,而影兵更加神秘,连组成方式、与穆家的关系都鲜为人知,越是如此越是让人防不胜防。
青衫女是神智夫人亲传三仙姑中的瑞仙,不但神通变化可圈可点,心思机敏亦堪当大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遇到神出鬼没的影兵仍不免拙于应付,险象环生。
魇心思狠辣,出手亦是不留余地。看那动手的光景即便不将瑞仙一刀砍死,也要废掉她的修为。
如今有了影兵的辅助更是如虎添翼,影兵的斗技虽不如何诡变,关键这些家伙不是肉*体凡胎,寻常的灵器很难伤到,而他们手持的矛戈对神魂有一定的伤害能力。更别说还有择人而噬的魇窥伺在侧。
魇不停的摇动手钏,影兵的进攻便汹涌如浪潮一般,瑞仙肢体上虽无所损伤,神魂却渐渐感到疲倦,趋避也大见迟滞。
再斗数合,瑞仙一个躲闪不及被长矛贯穿后背,紧接着乱戈交下,虽不见血肉横飞的场景,瑞仙却是一脸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布满脸庞,似乎经历着极其恐怖的事。
魇缓步上前,拔出尖厉的佩刀喝问道:“说吧,江采莲和秦素徽藏在哪里?”
瑞仙怔怔的瞄她一眼,失神的笑了笑。
魇冷哼一声,刀刃一划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落尘埃。
瑞仙尖叫一声,扑倒在地上急速喘息。
“说不说?”魇逼问了一句,刀刃在她小巧的鼻梁上盘旋。
明钦暗暗皱眉,瑞仙明显中了影兵的魇术,魇似乎并不在乎从她口中问出什么,只是残忍得割截她的肢体,给她的神魂施加无尽的恐怖威压。
明钦得月宫天子授予一部《神游经》,对个中奥妙多少了解一些。梦是一种精神的活动,简直是玄妙难言的。以中夏而论,似乎也只有周公作过密察的研究,但世间流传的周公解梦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占梦之术,谈不上若何灵验。
梦境大约都是根据人的七情六欲而生的,所以说‘至人无梦’,即是说至人已经不被七情六欲所左右。
梦境分很多种,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梦境叫做魇,就是基于人的恐惧之情而产生的。
魇这个字,上厌下鬼,厌是从餍字省略的,有吃饱的意思。所以‘魇’就是指一种被鬼怪吞噬的感觉,只要经历过的想必都有同感。
许多梦境对神魂强大的人来说可能比较平和,但魇就不太一样。前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而其实庸人很少考虑生死的事,或许反而对某些恐惧无所感触,倒是一些灵能比较高的人考虑的比较深广。所以魇对修行者的威胁可能更大一些。
魇手上的手钏好像是一件布设梦境的灵宝,晃动之时人的神魂会不自觉受其感染,明钦有所警觉,连忙运转金刚法相,再去看场上的形势,只见瑞仙虽然委顿在地,痛苦不堪,肢体却并没有什么损伤,魇只是不停地在她面前摇动铃铛而已。
明钦暗呼厉害,这个魇似乎于魂识一道造诣很深,不知不觉就能打乱人的神思,致其产生幻觉,对敌之时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
明钦不想让瑞仙落入魇手里,念头急转,连忙取出‘神游镜’来,驱动神念,遥遥祭炼出去。
神游镜蕴藏日精月华,能使醒者转迷,也能使迷者醒觉,怳恍迷离,鬼神莫测。神游镜祭在当空,就如开了镜匣,清光荧荧,一扫沉浊。什么鬼蜮伎俩都应手而灭。
光影投射到场上,影兵嗬嗬怪叫数声,纷纷委顿嘶灭,瑞仙眉宇悄然舒展,霍然睁开晶亮的美目,照着魇就是一排银针攒射。
魇颦了颦秀气的眉毛,心知事不可为,身形一晃,眨眼失了踪迹。
瑞仙抹着面上的冷汗嘘了口气,沉吟道:“不知哪位高人出手相助,小仙感激不尽。前辈可否现身相见,容我他日报谢。”
明钦当然不愿现出真身,当下收回宝镜,仍以鹦鹉面貌示人,咕咕笑道:“本仙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看你这女娃有几分本领,死在影兵手里甚是可惜。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瑞仙大感愕然,那人一祭法宝便击退魇和影兵,她只道是位仙风道骨的前辈高人,哪知竟是这么一个鹦哥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小仙斗胆请教前辈尊讳,不知为何这般形貌?”
明钦脑光电转,煞其有事的道:“本仙乃是上方神鹦大仙,只因恶了南方凤凰,这才贬谪下界,游戏人间。犹记当年我和祢处士在黄祖太子宴席上相遇,祢处士伤时感物,作为《鹦鹉赋》,以示钦敬之意。我劝他随时变化,切勿扬才露己,遭人忌恨。可惜祢衡不听,终被黄祖所害。算来也有千八百余年了。”
“原来大仙是个千年的精灵,怪不得如此了得。”瑞仙读书不多,但毕竟跟在神智夫人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一些故事。听明钦说出这番来历,不由收起小觑之心。
明钦点头道:“我最近闲来无事,专爱听那霍刚主的太平戏,今天赶上漂母老太的寿辰,本想好生消遣一番,不料被恶客打断,着实晦气。那魇月楼的影兵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本仙原不想插手此事,无奈天生一副好心肠,见不得良善受欺。”(未完待续。)
第319章 青衣姐妹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19章 青衣姐妹 “小女子得遇大仙,真乃三生有幸。”瑞仙对明钦的说话将信将疑,不动声色的恭维道。
明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老气横秋的问:“你这女娃和魇月楼有何仇怨,为何穆家要派了影兵追杀你。”
瑞仙微一沉吟,终是不敢欺瞒,避重就轻的道:“不瞒大仙,小女子行的也是个侠义之举,只因龙门山的百姓让魇月楼主的乾儿子开设钱庄诈去许多钱财,这强梁世界,官官相护,也没有个击鼓鸣冤的地方。小女子激于义愤,便绑了那章高林的老婆,想让他吐些钱财出来,纾解民困。”
“竟有此事?”明钦故作不知的道:“我听那影兵妖女追问江采莲和秦素徽的下落,难道这两个都是章高林的老婆?”
“非也。”瑞仙心说你耳朵倒是明敏,无奈道:“只那江采莲是章高林的老婆,秦素徽则是穆坤乾新娶的继妻。”
明钦佯惊道:“你这女娃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你怎么将穆坤乾的正室夫人都绑了来,如此说来,影兵要捉拿于你,倒也是事出有因。我老人家受了你的牵累,这玉京城也呆不下去了。”
瑞仙笑道:“好叫大仙得知。小女子做这些事并非孤身一人,实在是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姐妹。想那七曜世家尸位素餐、中饱私囊,九州四海天怒人怨。大仙既然是个道义中人,且又得罪了穆家,那影兵有个如影随形的恶名,虽然被大仙施法击退,难保不卷土重来。与其仓皇躲避,不如就将这件事情做成了,来一个劫富济贫,大家得些盘费,也好远走高飞。”
她见明钦有些手段,对付影兵正好派上用场,便动了招揽之念。
明钦心头暗笑。正愁没办法探知青衣社的底细,瑞仙开口相邀可谓正中下怀,假意踌蹰道:“我老人家四海为家,帮你一把倒也无妨。只不知事成之后,能分得多少酬劳。”
“这……”瑞仙迟疑道:“实不相瞒,我和姐妹们结了一个青衣社,这筹来的钱财那是分文不敢妄动,不过小女子于本社颇有微功。这些年总还有些积蓄,倘大仙能以十万为限,小女子还是付得起的。”
明钦暗暗点头,心说这女子倒有几分真性情。应声道:“十万就十万。如此老夫就暂且归你调遣了。”
“不敢。”
瑞仙带上明钦溜出传敃宝殿,在街巷中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古旧的宅院。
院墙内锣鼓叮咚,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瑞仙察知无人跟踪,上前叩开大门,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孩接着。毕恭毕敬的唤了声:“仙姑——”
瑞仙点头轻嗯了一声,满目怜爱的抚着女孩的脑袋,“里面说去。”
走进宅院,院子里、走廊间聚了不少年轻女郎,有的舞枪弄棒较量武艺,有的调丝弄弦揣摩戏文,瞧起来大有趣味。
女郎们望见瑞仙回来都放下手头的事情围拢过来,有几个模样小巧的女孩见明钦变化的鹦鹉毛羽鲜亮,顿时喜滋滋上前抚摸,纳罕道:“仙姑上哪抓的这么漂亮的鸟儿。”
“去——”
明钦啼笑皆非。连忙一振毛羽跳到瑞仙的头顶,看你们这些小姑娘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瑞仙微微一窘,轻咳道:“不得无礼。这个鹦哥儿很有灵性,当心他发起怒来伤了你们。”
这些女郎虽然都是她从四面八方收养来的。感情亲厚。这次对付穆家十分危险,她并不想让太多姐妹参与进来。明钦杜撰的这个神鹦大仙就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削弱了她这个二仙姑的威信。
神智夫人是个道行极高的神秘人物。她缔结的这个青衣社虽然以女子为主,中间也大有讲究。首先她不在闺阁中挑选弟子,世俗教训都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理学大行之后。更要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活动空间上便限制了女子的识见。所以闺阁之内最多出一些贞洁烈女,反倒风尘之中容易出一些不同流俗的奇女子。
风尘女子境遇出于一般人家之下,但有些才慧绝伦的,没有室家之累,又能多阅世事、人物,往往有出人意表的地方。
所以神智夫人这第一辈弟子多从风尘中挑选。第二种则是江湖游艺之人,这里面就有些被贩卖拐骗或孤苦无告的女童,都由二仙姑瑞仙收养起来,传授些才艺,将来荐到各处的戏班、女塾等地方,一来可以谋生,二来可以薪火相传的把这种精神传承下去。
第三种则兼及鬼狐妖怪,凡是沉冤屈抑、遭遇困苦的随缘救拔,略示上天好生之德。
瑞仙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皱眉道:“欣儿呢?欣儿怎么没来?”
“仙姑你还不知道呢?”一个高高瘦瘦的女郎带着几分讥讽的道:“咱们家欣儿让一位韦公子看上了,最近天天跑到戏班里点她的戏,听说还要联系大财阀给她做成影神剧呢?”
影神剧是基于影神图产生的一种鲜活的媒介。仙家的影神图能将人的影子慑取到图画上,瞧起来活灵活现胜过丹青妙笔。而将许多图画叠在一起快速翻阅就会产生动态效果,仙家据此发明了一种灵宝,可以将舞台上的戏剧制作成影图留存,在播放的时候获得纤毫毕呈的效果,因而风靡一时,大有万人空巷的盛况。
文化的延续是一件煞费苦心的事,从文字、图画到如今的影神机,方方面面都在解决这个问题,从前一个角儿技艺再好,等到年老体衰就风光不再,因为地域和时间的限制,也只能被少数人观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影神机对艺术的推广真是功不可没。
“韦公子?哪个韦公子?”瑞仙对影神剧什么的不感兴趣,不过这种新奇的物事当然容易得到一般时髦男女的追捧。欣儿跟在她身边已有七八个年头,出落的亭亭玉立,娇美动人,如今在一个剧院里演出,向来十分稳当。这次没有按时应卯,未免让人心生忧虑。
“这个韦春风就是玉京城大名鼎鼎的四大风*流公子之一,据说他家里是做灵石生意的。这四大公子的名字里都有个风字,一个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咱们欣儿这回是找对人了。”
这个高瘦的女郎似乎对玉京城中的风*流人物颇有一番了解。说起来口若悬河,眼神里春波荡漾,只可惜其貌不扬,未免有些芳心空许的遗憾。
“欣儿才不会喜欢那什么韦公子呢,他喜欢的是龙门大侠杨虚舟。你不懂可不要乱说。”
应门的女孩娇哼一声。直言不讳的道。
“这龙门大侠又是怎么一回事?”
瑞仙心生疑惑,摆手道:“都别乱嚼舌头了,最近师傅吩咐我办点事,你们就不必到这里来了。如今咱们青衣社名头渐响,将来恐怕会遭到魏党的忌恨,姐妹们在外面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胡乱招惹是非,知道吗?”
“是,是。”女郎们不敢违拗,纷纷点头应是。有些颇通武艺的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知夫人交给仙姑什么任务呢?姐妹们闲来无事,都盼着跟随仙姑历练一番呢?”
“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咱们学艺是为了救人而非害人,你们能安安分分地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都回去吧。”
瑞仙苦口婆心的将众人劝走,只剩下那个看门的女孩跟在身边。
瑞仙回到房内,女孩端来一盆清水放在桌子上,瑞仙洗掉脸上的乔扮顿时显得容光焕发,白嫩的肌肤透着红润,修眉俊眼。齿白唇红,带着股英气勃勃的味道,虽然算不得天姿国色,却也远迈俗流。
“安儿。你说那龙门大侠是怎么回事,欣儿怎么认识得他?”
瑞仙收拾停当,坐到堂前的交椅上慢条斯理的问道。
安儿心知方才说漏了嘴,忸怩道:“我也是偶然听欣儿提起的,他说这个龙门大侠慷慨好义、威武不群,好像很是欣赏。”
“也是在剧院里认识的?”瑞仙轻哼一声。
“是啊。欣儿说龙门大侠经常去看她演出。”安儿见瑞仙脸色不太好看,乖觉的噤了声。
“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大侠?老人跌倒了都没人敢扶,鼠窃成群哪个敢抓?大侠都只顾着娶妻纳妾,归隐山林,我闯荡江湖多年何曾见过半个侠士?”
瑞仙琢磨着欣儿指不定遇上什么江湖骗子了,侠义虽然是一种特殊文化,所谓游侠也只是世间一种异类,不为官府法令容许的存在。
侠从本质来说是分外的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缘于一种对弱者的同情。而事实上,很多人连分内的事都做不好,怎么能责求他们做分外的事,或者自己分内的事不去承担,却希求外在的无偿的力量,亦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一个心性光明的人总会有同情弱者、伸张正义的冲动,韩非子说‘侠以武犯禁’,其实侠不一定非要诉诸武力,只要具有侠义的精神,在各行各业都能尽己所能救困扶危。如若过分看重侠这一种身份未必是件好事,侠客行事虽然采信舆论,亦难免听凭好恶,这就不被律法所容了。
事实上,滋生罪恶的根源往往在于官府,侠客不但不能作为官府势力延伸不及的补充,反而要被迫着对抗官府,激浊扬清,侠义之难以伸张又何足奇怪呢?
明钦不关心瑞仙家里的私事,听她的意思秦素徽似乎已经失手遭擒,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半点踪迹,疑惑道:“瑞仙,那江采莲和秦素徽都绑在何处,为何老夫毫无所见。”
“大仙尽管放心。”瑞仙笑道:“这两人已经交付给我青衣社的姐妹看管,保证万无一失,咱们只要想办法让穆家花钱来赎就可以了。”
原来漂母寿宴上的戏班就有青衣社的弟子,后台摆放的油纸伞都是经过青衣社祭炼的,能够收禁人、物,机巧无穷,瑞仙走进后台的时候就将雨伞随手换过,再由接应的姐妹藏匿起来,即便她摆脱不掉影兵的追杀,魇也休想从她身上搜去秦素徽的讯息。
“原来中计了。”明钦暗叫失策,他半步不离的盯紧瑞仙,想不到还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秦素徽竟然在眼皮底下被掉了包,
“那咱们现在怎么做?”
“也不必怎么做?”瑞仙自信满满的笑道:“秦素徽是奇货可居,万不能轻易出手的,我手里还有一个江采莲,若是处理好了也能换个三千、五千万的,本来我应该设法跟穆家取得联系,但是料不到影兵这般厉害,若没有破解之法,实在不宜轻举妄动。而且不久烟波山庄召开‘九界论道大会’,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能夺得‘重明铠’,不但于修为提升甚多,而且能扬名三界,拜入四大道门之中。想想都觉得开心。”
明钦微微愕然,这论道会、重明铠的名字他听很多人说过,耳朵简直都磨出茧子来了。马骨元灵送了五件诛天铠,确实是威力广大,于修为提升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他虽然知道诛天铠的好处,但对于大家趋之若鹜的心态仍觉得难以理解。
却不知仙界作为至高名利场,修行者对于名利的追逐可谓是烈火烹油、如火如荼。而名利两字又可以归结到名上,有利未必有名,有名必定有利,所以仙民对名的嗜好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桓温所谓‘不能流芳百世,宁愿遗臭万年’。颇得一辈人的伏膺。只要出名,不拘是好名、恶名、脏名、臭名、污名、烂名都有人费尽心思,美名善名难得,脏名污名易求,因而挖空心思大出丑名的跳梁小丑便层出不穷。
甚至有些原本干干净净、资质不错的人也甘愿自毁形象、出乖丢丑,名利的魔力何以狂炽到这种地步,真让人叹息莫名、无可奈何了。
烟波山庄拿出这么一件享誉三界的宝物,引得十方修士蠢蠢欲动,不请自来。而山庄是再接再厉,乐此于疲,甘愿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当然不是一时豪举,千金一掷,这里面的财源可广着呢?(未完待续。)
第320章 玄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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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仙和魇的影兵大斗一场,神魂多少有些伤损,隔天又是论道会开场的日子,因此在宅院中好生休整了一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梳妆洗漱完毕,叫过安儿问道:“欣儿昨晚一直没有回来吗?”
安儿绷着小脸摇了摇头。+◆,
“好了,我最近要到烟波山庄去一趟,你留在家里好好看家,外面人心险恶,不要胡乱走动。若是欣儿回来,就让她留下来陪你。这件事做得好了,等仙姑回来就送你一块灵犀佩。”
瑞仙担忧影兵会对身边的人不利,可又不能跟安儿明白说知,只得小心哄慰。青衣社的规矩只有到一定的年纪才能使用灵犀佩,安儿还未长成,对姐妹们的灵犀佩一向艳羡的很。
“好啊,我一定好好看家。”安儿连忙答应,眼眸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关好门,不必出来送了。”
瑞仙抚了抚她光润的脸蛋,收拾心情扬长而去。
…………
烟波山庄作为‘诸天论道会’的东主早已经名扬四海,几个月来便有不少道术士陆陆续续赶至静候论道会开场。
瑞仙搭乘了一辆公用仙车,约摸行了大半个时辰,仙车在一个偏僻的岔道口停了下来,司票员开启车门,许多乘客一拥而下,总有数十人之多,都直奔烟波山庄的大门而去,可见这次论道会参与者甚众。
烟波山庄建在郊外的平旷之处,道路四通八达,各行各业都比邻而居。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
下了仙车,烟波山庄的楼宇便遥遥在望。同行的男女大多挎一个储物袋,里面放着灵宝、杂物。一望可知都是同道中人。
明钦站在瑞仙香肩上,暗觉有趣。仙道之中奇人异士众多,此举倒不十分引人注目。
进了山庄一看,里里外外搭建了许多帐篷,楼阁和花树上扯满了横幅,都是些欢迎祝颂之词,嘈杂的人声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予人一种焦虑不安的感受。
庄园中央修建着一座恢宏阔大的殿宇,前面搭了一个擂台。两边支着高高的木架,摆着数十面花鼓,又有数个兵器架,插着刀、枪、剑、戟之类,中间摆着一溜长桌,上面放了几个身份牌。前帘扯一条横幅,写着‘诸天论道会暨玄元大陆公测典礼’,一些身穿劲装的山庄力士正在台上忙碌的准备着。
明钦对论道会无甚了解,瑞仙最近忙于龙门山的事也没有功夫关心备细。见此情景不由一头雾水。
周围有很多道术士聚在一起谈论论道会的近况,正巧一个修士念了念条幅,疑惑道:“这玄元大陆公测是怎么回事?”
瑞仙心中一动,忙支起耳朵倾听。
一个戴着眼镜的修士哈哈笑道:“道兄有所不知。此次论道会不同于往年,烟波山庄斥以巨资打造了一幅灵图,籍此来对诸天修士进行测试。真可谓是别开生面。”
那人微微恍然,“道兄说的莫非是时下流行的灵图游戏?”
灵图游戏是仙家制作的一种提升修为的幻境。故老相传太古遗留有八大宝卷。比之道家的洞天福地灵气更加丰沛。天界一些无与伦比的尊神神通修为以‘劫’来计算,都是得益于秘境的功效。
譬如昊天玉帝统御三界。号称经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实际他是逢蒙的子孙,继位也不过几千年罢了。只是东王公、西王母、太清老子约请西天佛陀以先天法开启混沌秘境助他修炼,这才能经历无尽劫数,压倒无数天神。
如今三界人满为患,洞天福地的灵气消耗严重,给炼气造成了巨大的困难。所以便有财阀纠集道术士制作灵图作为一种幻境修炼,风潮一起,无有止息,各种灵图层出不穷,佳妙的百不得一,拙劣的比比皆是。
“虽不中亦不远矣。”眼镜修士笑道:“烟波山庄使用的虽然是常见的灵图游戏,但向来财大气粗,出手不凡。听说这个名叫玄元大陆的灵图是修复了传说中的八大宝卷碎片来作为底本的,灵图的设计又依准于真实的时代背景,四大道门都在里面扮演角色,参与者都以本来面目出现,光这些细节就迥异流俗。”
灵图游戏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千人一面,过于机械,据说秦始皇制作兵马俑的时候,俑匠做了几千具便才思枯渴,难以为继,始皇便让他比照着真实的甲士面貌来做,既省去虚造之劳又能使俑人栩栩如生。
大约世间的工巧没有能超过造物主的,而灵图的制作往往只有几个模型,当然毫无生气。而且修行之道千变万化,远比世间任何一种技艺都来得广博。
归纳起来,又有儒家养性、道家炼气、释家参禅、凡人习艺几种。而儒释道三家都有无穷法门,不仅道说三千,佛说八万四千,艺也有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书画琴棋、物理算术,只要精研到一定程度,都可以有所建树。而灵图游戏只限于简单程式的修行方式未免太过机械乏味。
不管技艺的提升还是心性的磨砺最终都欲使神魂达到圆满的境界,而灵图游戏只一味的贪货嗜杀、巧取豪夺,反而把人的灵智汩没了,结果南辕北辙,失掉了修行的本意。
那人听眼镜修士描绘的别具一格,不觉有些意动,感叹道:“这些个灵图游戏做起广告来哪个不是吹嘘的天花乱缀,等到进去一看尽是相互抄袭,换汤不换药,乏善可陈。今年论道会推迟数月,原以为烟波山庄会出示什么新规则,想不到倒拐到灵图游戏的路子上去了,他斥以巨资打造这幅灵图,最终还不得从咱们这些穷修士身上捞回成本。这里面的修炼程式往往无聊透顶。能有所成就的则是凤毛麟角。”
“道兄你也别太过灰心。”眼镜修士嘿然道:“至少这灵图游戏比较公平呀,大家不论出身、门第和财富多寡。进入灵图都一视同仁,只要勤奋一点好生修炼。纵然拿不到‘重明铠’,多少都能得到一些奖赏。而且这次公测是免费无门槛的,走他一遭却又何妨。”
那人摇头道:“你这话未免太过天真,灵图游戏就是人家设计出来赚钱的,想要爬得高不掏腰包怎么行?”
瑞仙还想往下听,几个修士注意到她,反而住了口,眼镜修士露出异样之色,小心叽哝道:“这年头女人都玩起鸟儿来了。”
同伴们目光游移。顿时大有深意的窃笑起来。
明钦心中暗骂,悄无声息的吹了一口仙气,眼镜修士腰带一松,裤子立时滑落下来,露出两条黑乎乎的毛腿。
“眼镜,你这可有些下作,简直有辱斯文。”
众人不明所以,只顾指着眼镜修士哈哈大笑。他的同伴还算正派,深觉脸上无光。
瑞仙怔了一怔。怪异的打量了明钦一眼,似是猜着了几分,脸颊微红的走了开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擂台上布置整齐。一对身穿华服的男女登上擂台拿起狮吼筒宣布论道会正式开场。
几十个力士登上擂台演练了一曲英姿矫健的舞蹈,鼓声隆隆中,一群衣冠楚楚的道士踏着红毯走上擂台。
坐在中央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瘦小老者。乃是大摩国的太学祭酒,天竺学一代宗师。道号肩奘,意思是比肩玄奘。可见此老内心的自负。
肩奘大师是四大道门中硕果仅存的老人,不期然已经誉满天下。四大道门虽然齐名并称,各有所长,其实倒并非壁垒分明的四个门派,彼此间倒还颇有些提携传授的交谊。想当初,四门的英俊奇才无逾千百,极一时之盛。数传之后老成调落,太学称作四皓的亦可谓是经霜后调。
领袖群伦的竟然是天竺学名家,多半也是此道知者甚寡,莫测高深的缘故。这位肩奘老也是勤勉不辍,著述甚丰,年过九旬尚能提笔为文。虽则精神可嘉,奈何写的多是些世故圆通之语,无甚精义,恐与后学无甚裨益。
坐在左首是位风采翩翩的中年男子,乃是道门后劲十大剑之一,君子剑余香帅。他和‘金山诗王’古清真可谓是珠联璧合,一诗一文都写得秋高气渺、不落言筌,有白鹭上天的风慨。
右首是一个发顶微秃的锦衣人,他是烟波山庄的执事周慕白。
其余几位也都是四大道门中的护法、执事,人才济济,难以尽说。
照例这里应该有一番讲话致词,肩奘大师年事已高,只是应邀来照个面,致词便落到俨然大家的余香帅身上。
论道会看似一个关系道法的盛事,经过烟波山庄一番运作已成了一个商业味道很浓的活动,所以余香帅的讲话当然不能离题太远,主要就讲解一些玄元大陆这幅灵图的亮点及与众不同之处,这些内容瑞仙和明钦刚听眼镜修士谈过,由余香帅说来也不过更加圆融一些,内容还是大同小异。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从来不作灵图游戏推介的。周执事找到我的时候我心里还没有底,我是绝不愿说些违心的话欺骗大家的。所以我跟周执事说你让我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是不是和你宣传的一样,不然将来朋友们、同道们一进入灵图,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肯定要骂我。我玩了有半个多月,确定烟波山庄的推介是真实不欺的。我现在已经喜欢上这幅灵图了,不但我在玩,我还介绍我们云遥宗的人,包括肩奘大师这样的道门领袖,我玩的时候是什么样,你们大家玩的时候也会是什么样。”
一阵鼓掌和欢呼声过后,周慕白接过狮吼筒,笑容可掬的道:“各位同道、各位朋友,很荣幸邀请到咱们道门泰斗肩奘大师、云大剑,以及河岳宗、镜湖宫、沧海阁、寒江派的诸位同仁,烟波山庄为了公平起见,特意在本次论道会上推出灵图游戏的方式,诚邀广大同道参与到心性修炼、智能修炼的队伍中来。”
“这幅灵图由庄主亲自定名为玄元大陆,乃是本庄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将传说中的太古八大宝卷中的八极图的一部分修复而成的。玄元大陆秉弃了灵图游戏一贯的千人一面、单调机械的修炼程式,先期已经从各大道门、学宫及本庄的合作伙伴中征选了十万人进入灵图,力图营造一个切合实际的游戏环境。介时朋友们可以用真实身份进入灵图,获得全新的修行体验。”
众人听说玄元大陆是从八极图的残卷上修复起来的,顿时惊叹声一片,观感随即大不相同。
八大宝卷都是天地英魂所系,具有惊世骇俗的神秘力量。说是太古八大宝卷多少有些不准确,通常的说法,八大宝卷有天道四图和人道四图,天道四图是先天的太极图、开天的八极图、布云的凌虚图、列海的四溟图。后来在流传的过程中太极图分为阳极图和阴极图。亦即是河图和洛书。八极图也一分为四,即八荒**图、山河社稷图、残山剩水图和河岳英灵图。
人道四图则属于后起,不能算作太古宝卷。
周慕白虽然语焉不详,假如所言不谬,玄元大陆的灵图八成是得自四种八极残卷之一了。这样一来,价值自然大大提升,不但时流制作的灵图不能相比,就是古典时代流传的丹青妙笔也难以相提并论了。
周慕白哈哈一笑,“我们周庄主向来急公好义,这次也为众位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是大摩国的守法仙民,都可凭借仙简进入灵图获得一个身份,一个月后修炼最精勤,提升最快的若干名道友将会进行顶级决战,选出‘重明铠’的最终归宿。参赛的规则随后将会逐次公布,欢迎各位道友踊跃尝试。”
这么一来,众人个个听的心动不已,能进入八极图中历练一番那是何等机缘,如今烟波山庄竟然愿意公诸于众,简直是前古未有之事。
莫说地皇祖龙亲制的诛天铠,就算在八极图中走一遭,拣几块灵石,万一孵化出四灵时代的异兽灵宠,也是说不清的事。谁知道哪片云彩底下有雨呀,世上什么人都能缺,就是不缺异想天开的人。(未完待续。。)
第321章 声气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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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周慕白将‘狮吼筒’交到肩奘老手里,由他宣布诸天论道会暨玄元大陆灵图正式开启。 hp://
伴随着一阵急风骤雨般的擂鼓声和四方修士的欢呼和企盼,恢宏壮丽的玄元大殿缓缓打开,殿前一面巨扇屏风镶篏的明镜上展现着进入灵图的流程,几个温文尔雅的山庄玉女穿着华美飘逸的天衣温笑着从旁解说。
大殿中心的位置叫作‘集灵台’,为了公平起见,修士在进入灵图之前需要将身上的灵宝、钱财等一应杂物存放到‘集灵台’中,然后提供个人的仙简获取一道‘新生符’,方才具备登陆灵图的资格。
这个过程是在山庄力士的监督下完成的,他们各执一面‘照灵镜’,只要在修士身上照一照,任何灵宝都难以遁形。
肩奘老、余大剑和周慕白等人纷纷出示仙简得到一个新生符。
大殿两边的墙壁上镶篏着八扇屏风,经由丹青妙手绘制出瑰丽多姿的仙境,暗里却连通了修复成功的八极残卷‘剩水残山图’。
肩奘老走近屏风,在山庄玉女的协助下按照屏风上设置好的提示将‘新生符’插入端口,屏风上的景象顿时一变,金光流转好像到了浩渺无涯的广阔宇宙中,隐隐现出一个光亮的门户,肩奘老慌忙迈步进去,屏风随即恢复到初始的状态。
有了这么一个榜样在前,余大剑、周慕白以及道门四派的仙道各自有样学样,鱼贯进入灵图之中。
众人看得眼热不已,当即按照屏风上指示的流程簇拥上前。
殿墙上的八扇屏风就是八道门户,烟波山庄作了充分的准备,虽然一时间人满为患,在众多力士和玉女的引领下倒也井井有条。
当然这中间心怀顾虑,踌蹰不前的也不在少数,道者对于随身的灵宝往往十分珍视,不光是得来不易,战斗之时经常能用来绝地反击。转危为安,忽然要尽数交与烟波山庄保管,难免患得患失。
有些心思活泛的道者就想着把储物袋别寻一个稳便的地方收藏,然后再回转来进入灵图,反正烟波山波声明了完全免费,应该不会在门槛上有所为难。
“大仙,烟波山庄让咱们寄下灵宝才能登陆灵图。你看怎么是好?”
瑞仙观看了半晌,也是拿不定主意。道术士都是不愿让灵宝须臾离身的。烟波山庄声称是为了比赛的公平,让人难以辩驳。这一节监管的十分严格,不但涉及兵刃、灵宝,甚至灵宠都是不允许夹带的。明钦变化的鹦鹉显然在禁止之列。
身后忽然有人轻咦了一声,讶然道:“秋晴,这不是那只走失了的呆鸟吗?”
明钦心头一动,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数步之外并肩站着两个英姿飒爽的女郎,她俩穿着深蓝色的武士服,戴一顶薄纱帽。环抱双臂,气宇轩昂,不知底细的还以为是谁家的俊俏郎君呢?
“是有几分相像。”
燕秋晴疑惑的点点头,明眸不由打量起姿容绝佳的瑞仙。
明钦叫道:“两位姐姐真是巧啊,昨天我忽然肚子痛,不及道别,还望两位海涵呢。”
颜舜英一听他开口说话。心知不会错了,看着瑞仙好奇地道:“这呆鸟儿是你养的灵宠吗?”
“岂敢。”瑞仙见他们好像甚是相熟,却是不明就里,谦逊的道:“神鹦大仙是我的好朋友,不知两位怎么称呼,也是来参加论道大会的吗?”
“此间修士哪个不是奔着论道会来的。”颜舜英豁达的道:“我叫颜舜英。她叫燕秋晴。你呢?”
“我叫瑞仙。得识两位姑娘,真乃荣幸之至。”
瑞仙点头微笑,她心气颇高,除了师傅神智夫人和两个师姐妹素来不肯服人,今见颜舜英待人坦诚,也不愿藏头露尾,况且明钦和两女似是旧识。便是有心支吾,亦难保不泄露她的身份。
颜舜英笑道:“灵图秘境全是烟波山庄一手设计,外人难知究竟。瑞仙姑娘既是同道,不如咱们三人结伴登入如何?万一有个缓急,也好相互照应。”
“姐姐愿意提携,小妹自是求之不得。”瑞仙连忙答应。
三女都是久历江湖的人士,深知协同作战的重要,况且玄元灵图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烟波山庄虽然是灵图的修复者,但作为八极残卷的残山剩水图,人力难以掌控的地域定然不少,修行过程中什么样的困难都可能遇到,多一个同伴就少一个敌手,至于争夺‘重明铠’还是遥不可及的事。
燕秋晴资质不错,但她是下界的人到了仙界这种百舸争流、奇士辈出的地方便有些不够看,最近才在颜舜英的指引下勉强迈入天人境界。瑞仙的修为要比燕秋晴高出许多,而且同是女子,易于联络感情,颜舜英主动结好,丝毫没有将门虎女、灵霄阁高足的架子。
“瑞仙,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入灵图呢?”
颜舜英开门见山的询问起来,燕秋晴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灵宝,她自己虽有一件神兵,却是藏在金质天眼中,不怕旁人搜了去。
瑞仙踌蹰道:“不瞒姐姐,烟波山庄不许携带灵宝,着实让小妹有些犯难。而且神鹦大仙是小妹的帮手,若是连他都进不去,这论道会恐怕难有胜算,就算进去灵图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呆鸟儿真有那么大本事?”
颜舜英大感惊异,料不到瑞仙对他这般推崇,沉吟道:“烟波山庄对这一节把持甚严,刚才便有好几个暗藏灵宝的被搜寻出来,如今更下了明令,谁敢夹带灵宝,一经查出便取消比赛资格。我辈修道之人就地取材,只要修为不失,不怕找不到趁手的宝器。至于这……神鹦大仙……哈,山庄也拟有条例,妹妹可能没有细看。神兽等物只要具有独立的灵格,也可以获得新生符。”
…………
三界之中万族杂处,妖魔怪兽炼气化形的不在少数,虽然一些道门正宗声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拒不接纳妖族修士,尽有些渊源深远的邪门妖道,为了扩充势力,颇能一视同仁,有教无类的,甚至藏污纳垢专一和正教作对。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三界中非人的势力一直存在,就拿三界最高仙府天庭来说。诸凡二十八宿、八部天龙强半都是四灵遗裔,六道中莫说畜生、恶鬼,就算人类自己也分化作天道、人道、修罗道,天人和修罗生出罗刹,和恶鬼生出夜叉,相互攻杀,不知所止。
而妖魔混迹人间的更是恒河沙数,难以分辨。起初女娲依据神族的形象造人,人族自强不息终于获得神仙的地位。妖族失掉了四灵心传便只有先修炼人形,再证仙道。这样一来人鬼妖畜在外形上就很难分别了,从而给三界的治安带来很大的隐患。
众所周知的《白蛇传》又叫《义妖传》便是这种情形的反映。白素贞是一个千年蛇妖,已经修成人形,但还没能脱胎换骨。饮了雄黄酒之后便会现出原形。
她因为报答前世的恩人遭遇了以正道自居的法海禅师。这样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如何辨别人或妖的难题。说她是人吧,原形是妖。说她是妖吧,已经修炼成人形。
世间有一些卫道士之所以受人诟病甚至蔑视,根源多半是这一流人自大狂妄,草菅人命。侠客之所以不好当,首先得心性淳厚,再者要读书明理。不然像黑旋风那样不分好歹。杀个痛快。那不叫侠客、卫道士,武者,止戈,不能是以暴易暴。李逵是天杀星,代表的是天罚,天地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无恩无私,可痛可怜。但是这不是侠者的行为,侠者是匡扶正义、彰显人道的。
法海据说还是佛陀的徒弟,有道高僧,实则是名不符实。一个妖怪能修炼成人,总是具备了人的灵智,经历千辛万苦,来之不易。白素贞积德行善,有朝一日便不难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一般来说,神仙就没有人、妖之分了,因为神仙修炼成一种灵体,是可以随意变化的。
凡人的印象总以为妖族凶残嗜杀,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灵。但是三界鉴别人、妖,除了少数的神通大德,或者照妖镜之类的法宝,根本就缺少普遍可行的方法。所以分别人或妖只能从形体,修炼成人形就可以得到人类的待遇。
有人可能会说妖怪有原形呀,本质上还是妖。难道人就没有原形了吗?佛家说六道轮回,行善升善道,作恶入恶道,谁知道前生是什么玩意,世间贪残恶毒的上位者岂不比妖怪虐毒千倍,危害万倍。法海之流为何视而不见?
妖族的原形当然丑怪,但世间丑怪的东西很多,未见得貌丑就必定作恶,判断善恶的标准还是要观言行、看证据,在法海横加刁难之前,白素贞有善举无恶行,亦堪称是有道之士。
乃至法海屡施奸谋拆人姻缘,竟然逼得白素贞水漫金山、祸害生灵无数。然后又借此罪名将她羁押在雷峰塔下,这真是逼良为妖,用心险恶呀。
世间妖邪众多,不可指数,法海若是个惯会降妖的有道高僧,就应该像孙行者那样战绩可观才对。然而他平生好像就镇压了一个白素贞。两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对素无恶行的白素贞苦苦相逼呢?
有一种说法法海是个鳖精,想来亦不是空穴来风,而白素贞是千年蛇妖,龟蛇合体就是北天玄武,四灵之一。所以法海极有可能修炼一种双*修功法,因而千方百计拆人姻缘,意欲胁迫白素贞就犯。
凡人最容易被一些堂而皇之、假公济私的卫道士蒙骗,一来是对妖怪有深刻的恐惧心理。通常法师拿妖是需要花红酒礼聘请的,侠义之流则需针对现出恶迹的妖怪,否则三界之大妖怪根本抓不完,杀不尽。况且妖怪不见得就是坏蛋,这是三岁童子都应该了然的。
二来对人、妖的概念不清。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人认为法海是正义之士,一说白素贞是妖就天然烙上了罪恶的印记,有了可杀的理由。事实上不论是人还是妖,都可以向善、可以作恶。在于环境的引导和心性的修炼。莫说是白素贞,换作一个普通的修行者,面对法海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义化身,有冤无处诉,打又打不过,只要不是圣贤都难保不像黑旋风那样乱杀一气。
三界众生,人类最贵,然而人类的可贵并不在于外表的美丑,而在于和平的气质和宽容的胸怀。法海的心性连一个寻常的人类都不配,装什么有道高僧呢?
…………
所谓具有独立的灵格就是指修成人形,妖类修炼成人混迹人间是很普遍的,常人根本难以分辨。至于灵宠因为和修行士关系密切的缘故,也可以向天师府申请一道仙简。由于灵图中是有灵宠的,所以灵宠可以作为独立的身份进入,只是不允许修行士私自夹带罢了。
瑞仙弄清了这层关系,为难地看着明钦,“不知道大仙可有仙简吗?”
“当然。本仙云游四海,到哪里落脚不得用仙简呢?”
明钦嘿然一笑,他这次上京做了不少准备,像仙简这种身份凭证就准备了好几个。仙界品类复杂,诸天对生灵的管制比凡间严密的多,到外面住个客店、搭个仙车,都得凭借仙简换取灵符,虽然麻烦一点,倒也是情理之常。难的是仙简的办理,如果没有门路的话就很费周章。
因为仙简是基于仙篆的一种凭证,仙篆在各个天域都是大有讲究的,像明钦、燕秋晴这种私渡天界的,原本就没什么指望的。以沈家的财力,叶芸湘多方努力也没能给沈怀璧兄妹办下仙篆。但对有些人来说,办这些东西就不费吹灰之力,同光会在大摩天经营多年,门路之熟络是不必说了。际遇不齐,怎能不让人大生今昔之感。
不过中间还有一个问题,明钦没想过会使用一个灵宠的身份,所以这仙简都是有名有姓、经得起推敲的仙界人士,几个人一合计,反正仙界奇人异士众多,就当是现了原形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22章 议结森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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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图的入口虽然是八扇屏风,每扇屏风都设计了十多个端口,一个修士验证灵符的时间大概是半分到一分钟,八扇屏风同时开放的话,一个小时可以登入八百到一千人,如若所有的端口都不空闲,这个数字就会乘以数十倍的攀升。 ..∑,
烟波山庄聚集的道行士虽多,到了后晌,各处也显得稀松起来,除了一些徘徊观望的修士,登入灵图的大概已有四五万人。
明钦几个也终于把‘新生符’办了下来,事情的经过远不如想像的繁难,山庄玉女发放‘新生符’的时候完全是按照仙简一个钉一个卯丝毫不差,尽管仙简上画有‘影神图’,人家却没有功夫仔细比照。
瑞仙松了口气,和颜舜英两女打声招呼,先去‘集灵台’办理灵宝寄存。
明钦飞上燕秋晴的香肩,凑到她耳畔叫道:“姐姐,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呢?”
“你又懂个什么?”
燕秋晴哑然失笑,她这回上京实指望遇见荆眉妩姐弟,哪知来到烟波山庄却是这么一种景象,人海茫茫,又能到哪里找寻。
明钦不以为意,夸大其词的道:“我老人家于汉季来到中土,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了,什么人世悲欢没有见过,你这小小心思,岂能瞒得过我?”
颜舜英怀疑道:“你真有千年寿元?”
“何只。”明钦笑道:“昔年我和鸾凤九雏坐而论道,你们人族还在茹毛饮血呢?”
燕秋晴撇嘴道:“这么说来你可是羽族上仙,叫我们姐姐怎么敢当呢?”
“不然。”明钦摇头道:“我们羽族的寿元非凡人可比。当然不能以百年为限。以本族而论,我这几千年的寿元略当于人类少年。叫声姐姐也没什么。难道你俩觉得称呼我作爷爷更合适一些?”
两女娇啐一口,谁也不肯答应。明钦自承寿元虽高。但他口齿轻薄,殊无老成世故的作派,自然让人难起恭敬之念。
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瘦子拐到两女跟前,摸出一条金灿灿的符箓,小声道:“要么?给你们打八折。”
“什么东西?”颜舜英诧异的问。
瘦子耐心地道:“玄元灵图的贵宾符,有了这玩意儿保证转生成功,而且在灵图中的烟波山庄买东西可以享受贵宾折扣。”
玄元灵图中很多道门都是按照真实情况设置的,烟波山庄作为灵图的修复者和经营商。在灵图中几乎垄断一切灵石交易。
颜舜英接过贵宾符看了看,打量着瘦子道:“你不是山庄的人吧,这玩意儿是真的吗?登入灵图不好用怎么办?”
“如假包换。”瘦子不耐烦起来,要回金符絮絮地道:“哥们有门路,不要别乱摸,这东西金贵着呢,过了这村儿你有钱没处买去。”
颜舜英嗤笑一声,意示不信。
“你这灵符卖多少钱呢?”燕秋晴心想有备无患,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买一道也无妨。
“五千银元。要吗?”瘦子仰着脸巴巴地问。
燕秋晴默然的摇了摇头,她在缉查司上职,一个月也不过三千银元,这灵符的价钱显然超出她的预期。
“不要算了。千金易得。一符难求。”瘦子吆喝了一声迈步要走。
“慢着,我要。”
明钦急忙唤了一句,他体认魂识以来对他人的神魂具有非同一般的洞察力。这瘦子虽然其貌不扬。一看就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刚才说的倒不像作伪。
相传有一种神兽叫作獬豸。能够明辨奸邪,如果有人在它面前说谎。就会用角牴触。明钦得到的五副诛天铠,按照品质分为智、信、仁、勇、严。其中信指的就是‘獬豸铠’,自从取出‘夔牛铠’后,他对其余四件宝铠时常研究,可以潜运神念感知宝铠的品质,‘獬豸铠’这种明辨曲直的英魂便沾濡了不少。
“你要?你有仙钞吗?”颜舜英没好气的盯了明钦一眼,意思说我是不会出这钱的。
瘦子支棱着脖子瞅了瞅,显然也不相信他一个灵宠能拿出钱来。
“当然。姐姐,麻烦你伸手出来。”
明钦催促燕秋晴平展了手掌,轻轻吹了口仙气,氤氲飘过立时现出一叠仙钞,“你不是打八折吗,给我来五道。”
燕秋晴吓了一跳,不妨手上忽然变化出这么多钱,怀疑道:“这钱能用吗?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明钦笑道:“集灵台那边就有验钞机,不相信可以拿去随便验呀。”
同光会派他出来办事,拿着总教的令牌可以在任何分坛提取仙钞,只要老实上账,将来交待清楚花销就行了。二万仙元还是小可之事。
“您稍等。”
瘦子大喜过望,毕恭毕敂的将贵宾符交给燕秋晴,接过仙钞飞快往集灵台跑去。
仙钞这种介质也是很有一番演变的,前古时代以物易物,贝壳之类就不必说了,古典时代则使用金、银、铜等金属,后来有了财力雄厚的钱庄、票号,大额交易就改用交子、银票。到了仙界万法维新,金属货币几乎都禁绝流通了,仙钞由天庭统一发行,分为大小不等的定额面值,大额交易可以直接通过银庄,将仙元直接划入个人的银符中,像明钦这样随便拿出几万现钱的还真不多见。
眨眼间几万块得而复失,换了这么几张灵符,燕秋晴虽然不是贪财的人,仍不免觉得肉痛。哭笑不得的道:“你确定这玩意儿好用吗?一下子买这么多条。”
明钦打个哈哈,也不争辨,笑嘻嘻的道:“姐姐喜欢的话就留一条,不然我可就要收起来了。”
燕秋晴摇头道:“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明钦也不勉强,抖弄着羽毛将灵符收进袖囊。
…………
仙家最奇妙无端引人神往的莫过于变化之术。不信的固然付之一笑,相信的也不知其所以然。
变化的法门有很多种。彼此间纵然千差万别,不离阴阳大道者相同。世间的事物是不会凭空增多或减少的。虚生的必有其来路,奄息的也自有其去处,只是肉眼凡胎难以详察罢了。
艺林有一种技艺叫做戏法、幻术,可谓是凡人中很巧妙的,能凭空变化出花、鸟、水、火之类,见者称奇。实际上无一不是幻而非真。凡人都能尖巧到这种地步,更别说仙家的变化之能了。
然而归根到底,变化也只是一种幻术,只不过仙家能操空的力量更加广泛、自如。简直不知道奥妙所在。
古代持无鬼论的说人死**腐,人死有灵魂,难道衣服也有灵魂吗?为什么死去的鬼魂仍然穿着生时的衣服呢?这要以人类的眼光看,确实是难以解答的。若以有鬼言之,鬼本来就是一种异物,当然会有不为人知的生存方式。况且衣服未必就没有灵魂,世间很多东西和人类相处久了,都能够变化鬼怪邪祟,这在志怪小说中也是屡见不鲜的。
即如明钦这门‘太阴炼形术’。将偌大一个少年变化成一只小巧的鹦鹉,携带的东西又能保守不失。乍一听来不免让人惊呼骇怪。其实世间生灵本都是一气所化,所以能够相哺相食,形成一周天循环。
一般来说。人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来生肌肉骨,但形体上好像是无所影响的。然而医家有一种说法,叫吃什么补什么。这就有些变化的意思了。
道门大贤庄周在‘大宗师’一篇中说,如果将我的左臂化作鸡。我就用来报晓打鸣,如果把我的右臂化为弹弓。我就用来弹射鸟雀,如果把我的屁股变作车轮,神魂变作马,我正好用来奔驰,这多么惬意呀。
这一段真可当作一篇变化心法来读,只要打通神魂和外界的联系,自然可以达到道家常说的随风变化、随心变化的境界。
细说起来,世间万物本来都是有变化之能的,草木之枯荣、江河之消涨,物类的生、老、病、死,不过这些变化好像受时间的控制,循环往复,很难自主。还有受空间控制的,譬如冬寒夏热,或受风吹、日哂造成地域性的体貌差异,总而言之,都是有迹可寻的。将种种变化的特征总括起来,加以研习,便是道家的变化法门,高明处有天罡、地煞之数,大则能顶天,小则如蚊蚁,随风变化,鬼神莫测。
…………
说话间,瑞仙寄存好手袋回转过来,见两女和明钦争论着什么,诧异地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办妥了吗?”颜舜英反问了一句,随即把明钦买了数道贵宾符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仙这么做想必有他的道理,咱们就不必争论了吧。”
瑞仙见识过明钦击退魇和影兵的手段,对他的神通相当敬服。所作所为哪怕无甚深意亦不免戴着一圈光环。
颜舜英莞尔一笑,无意争辩许多,“时候不早了,咱们也登入灵图吧。”
“且慢。”瑞仙拦阻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里临时结伴和咱们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最要紧的是进入灵图后不可走散了,所以咱们应该先把新生符绑在一起,最好也组建成一个社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吸纳更多的同道共同修炼。”
“不错,还是妹妹考虑的周全。”
颜舜英微微点头,当下便把四人的‘新生符’相互记录下来,‘新生符’是各人在玄元灵图中的一个标识,上面有一串惟一的序列码,不管到了哪里都可以凭借这些信息取得联系。
“咱们这个社团叫什么好呢?”
三女谈到这个问题,各自凝眉思忖起来。
“大仙见多识广,不如请你来命一个名吧。”瑞仙不想暴露青衣社,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明钦笑道:“既然两位姐姐都姓燕,我也姓阎,不如咱们就叫森罗殿吧,秋晴姐作判官,舜英姐是牛头,瑞仙是马面。”
“去你的,凭什么我是牛头?”颜舜英哭笑不得,轻嗔道:“你这呆鸟儿,我是颜色的颜,秋晴是燕子的燕,你这副尊荣还想作阎罗王呢?”
“我做白无常吧。”瑞仙也觉得马面太不雅观,考虑着换了一个。
“判官也还不错哦,这行当我倒挺熟悉。”燕秋晴原本是刑部督捕司捕头,来天界又当了缉查,多少有几分判官的性质。
颜舜英晚了一步,森罗殿里好听的都被挑走了,她又不像明钦那么厚脸皮吵着要作阎罗王,绷着脸道:“我不作黑无常。”
明钦促狭道:“这里就你脸最黑,你不当黑无常谁当?”
“你敢说我脸黑?”颜舜英脸色微沉,眉心的金线突现出来,似乎随时要迸射出金光,将明钦打作齑粉。她生得英姿挺秀,姿容俏美,比起燕秋晴和瑞仙并不逊色半分,只是常年在外奔走,肌肤不那么白*晰,未免美中不足。
其实美貌原无一定的标准,像包龙图就是有名的黑炭,声名是何等峻洁。吾夏的观念中,黑代表着刚直、勇猛。但有时也会和粗野、蛮霸挂勾,所谓过犹不及,谁说不是呢?不过吾人应该明白,大家厌恶的是粗野、横蛮,而不是黑,至于黑和粗野的气质是否有必然的联系,相信还是难以论定的吧。
眼见颜舜英气得不轻,燕秋晴连忙握着她的手掌劝解,“这呆鸟口没遮拦,舜英不必跟他一般见识。黑无常就由我来做好了。舜英你可以做……”说着挠挠秀发,想不出森罗殿有什么漂亮的尊神。
森罗殿处于暗无天日的阴间、冥界,向来以阴森恐怖著称,凡人谈论起来都不寒而栗的所在,就算有女仙大抵也是孟婆那样的老太婆。
当然,事实上神仙叫什么老、公、婆、母的往往跟地位、资历有关,和年纪没什么必然的联系。道德真仙大多修炼有成,驻颜有术,之所以用苍老的面目示人,一是避免凡人产生轻亵的心理,二来可以显得阅历丰富,智慧渊深。从来说貌若天仙那是无上的赞誉了,天仙有多美,连见惯绝色的帝王都会想入非非。(未完待续。。)
第323章 时光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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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着的像纣王到女娲宫进香,见了女娲的玉像题了首淫诗,结果引得女娲雷霆大怒,派了三个妖精搅得成汤江山天翻地覆。 ..∑,另外据说骊山老母本欲传秦始皇长生术,谁知始皇见色起意,老母愤然离去,之后才以老太婆的形象示人。
第二就不必说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太平之时虽有奇才难以崭露头角,论资排辈本来就是千古不变的通则。
说话间,前面排队的修士越来越少,几人收起笑闹之声,怀着激动的心情挨到屏风前面。
登入灵图的方法并不复杂,又有山庄玉女在一旁指点,诸女依次将‘新生符’贴到屏风上验证,眼前倏然景象大变,出现一条白色的狭长小道飞快的延伸开去,一团模糊的黑暗过后,亮出一个光华流溢的门户,几人不敢怠慢,慌忙跃身进去。
屏风的出口是一片孤悬的百丈高台,抬眼四望,到处都是云雾缭绕,惝恍迷离。高台上人头簇拥,不知有几千几万人。数十步外的山壁上镌着三个朱红大字,道是‘接引台’。
旁边挂着一片玉石般平滑的巨幅宝镜,有十丈之高,宽可百尺,上面光华流转,浮现出许多金光照眼的篆字,旁边又有几种通行文字注解,诸如行书、梵文、罗刹文、夜叉字母等等。
众多修士吵闹不休,都围着山镜观看上面的文字,大意是说,昔年大羿射落九大金乌,迫使天皇帝俊退位,结束四灵妖族的统治。但是九大金乌降落四方,时常秉持戾气降临凡间报复人类。
这里面就有时日曷丧的夏桀、炮烙虿盆的商纣。防民弭谤的周厉王和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穷奢极欲的秦始皇和人头畜鸣的秦二世,穷兵黩武的汉武帝,罄竹难书的隋炀帝,一代女帝武则天,宣威海外的永乐帝……
当然。有些帝王只是在疑似之间,像夏桀这样自比作太阳的基本可以坐实了,但是这样的显例并不多。自古贪残暴虐的帝王史不绝书,能不能在九大金乌中占有一席之地,还得看依托够不够强大,像五胡十六国、南北朝、五代十国及一些荒蛮小国尽有些昏暴的君主,因为领域有限危害就不能及于全夏。
九大金乌是为了报复人族而转生的,一旦身居帝王之位,神州就会沦于率兽食人的可悲境地。学绝道丧,天怒人怨,以这个标准来看的话,夏桀、商纣、秦始皇、隋炀帝比较可以笃定了。
帝王之中有暴君、有昏君、有庸主,也有三者兼而有之的。从前夏、商、周三代并称,但是周厉王和周幽王好像还不能跟夏桀、商纣相比,周厉王使卫巫监谤,国人道路以目。应该算暴君了,但是国人一起来反抗就将他驱逐了。死在外地。这就不如汤武革命来得严峻。周幽王烽王戏诸侯算个昏君了,但他是亡于申伯和犬戎的勾结,此后平王东迁,周室还能继续存在数百年,可能还不是混账透顶,人心尽失。
像秦始皇、隋炀帝将一个强大的王朝二三十年就折腾完了。若不是把百姓往死里整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中夏民众开化既早,文明程度也高,比较是富于和平的气质的。有人举历史上诸多战乱为例,以为国人也喜欢争斗。其实是无甚说服力的,物类中以狮、虎为勇猛好斗。牛、象相对温驯一些,但在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牛还不能顶一下,象还不允许撞一跤吗?俗话说,狗急跳墙,免子急了还咬人呢?
历史上的战乱多是政理不修,民不聊生,到了生死边缘,铤而走险,老聃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像陈胜、吴广说的,逃亡是死,举大计亦死,左右都是个死,畏死有什么用呢?一种是蛮族的接连侵扰,关外没有山川之险,利于驰突,时常遭受游牧民族的劫略,亦是生计遭受危胁,不得不奋起反击。
至于有计划的开疆拓土真是少之又少的,只有少数富有雄心的帝王,又值国力强盛的时候,才能够稍稍有些成绩,像秦始皇、汉武帝、清高宗之流,虚耗民力,犹不免毁誉参半。
以中夏的广土众民,常能保持三五百年的一统之局,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如果不是富有和平气质,专在文化上努力,如何能够办到。像中夏这样的情景,近世之前,屈指寰宇哪个族类能够相提并论。欧罗巴和中夏土地相当,分了多少国家,攻斗不休。埃及、巴比伦、希腊、天竺所谓古文明国,都是几经蛮族蹂躏,亡国灭种,难以自立。
玄元大陆的中心叫作神京,那里住着帝国的统治者神帝,俗称老佛爷。老佛爷有感于九大金乌残暴不仁,以无上法力打通夏、商、周、秦、汉、隋、唐、明、清九个朝代的‘时光隧道’,修士们将会穿越这些‘时光隧道’将九大金乌尽数封印,让它们永世不得为害。
议论之间,忽听得天边接连几声砰訇巨响,霎时间彤云漫天,数道云柱直冲斗霄,焕发着红、黄、蓝、白种种不同的色彩,云柱中飞走着长长的铁甲蜈蚣车,上面有人拿着狮吼筒,摇晃着彩旗叫道:“喜欢秦始皇的人有福了,道友们可以凭借‘新生符’获得秦宫一游的机会,梦幻般的阿房宫、骊山陵,亘古绵延的长城,千古的雄主,盖代的帝王,朋友们,还等什么呢,拿好你们的‘新生符’,通往咸阳的仙车就要启程了……”
九道云柱按着八卦方位依次排列,铁甲车一停下,便有彩衣飘飘的仙娥打开车门,温情款款的召唤,“‘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想领略水殿龙舟的盛景吗?那就到隋朝来吧。想和秦叔宝、程咬金这些千古英雄杯酒言欢吗?那就到隋朝来吧。……”
“靖难之役开始了,想封侯拜相吗?想从龙立功吗?……”
“来,来。来,诸葛亮、徐庶、郭嘉、周瑜,谋士任你选,关羽、张飞、许褚、典韦、太史慈,猛将随便挑。收孙权当小弟,和曹操煮酒论英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来汉末吧,下一个霸主就是你……”
众所周知,宇宙是一个时间和空间的集合,从前修行士多半注重空间的能力,修炼的多是什么缩地成寸、挟山超海、降龙伏虎、阴阳五行之类,像移星换斗、颠倒阴阳这些变换时间的能力,叫作劫力。修炼的时候需要凭借特殊的条件,像烂柯、刘阮的故事。无意间踏入秘境,出来发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都是少之又少的。像玉帝那种四象天尊合力打开混沌秘境供他修炼万劫之力,这样的机遇更是三界一人罢了。
直到近年来仙家发明了灵图修炼的方法,在劫力修行一途真可谓是一种重大突破。灵图可以根据史书上的描绘再现历史或虚幻的场景,让修行士身临其境,获得神魂上的提升。
当然这需要一种心理基础,修炼劫力的修士又叫作淘金士。和近世西方人发现新大陆差不多。自从器物之道大为精进之后,世人对旧学日见鄙弃。百数十年后就造成了一种认识上的隔膜,认为今时进化到人类的尖端,人们受环境的影响智能天然高于古代人,如此一来,很多在现世郁郁不得志的人都怀揣一个淘金梦,希望借助劫力返回古代飞黄腾达。
灵图运营商便迎合了这种潮流。为修行士提供便利和实现梦想的机会,从而大发横财。但是这里面有一点小小的差错,一般来说,一时一地返回古代的修行士不宜太多,淘金士虽然有冒险的精神。大多种都能力平庸,希望凭借一点前知的优势,在特殊的历史时刻扮演神棍的角色大放异彩,如果穿越的人多了,意味着身边都是熟悉历史的人,这就不好办了。
譬如一道高深的数学题,光知道答案是不行的,还得懂得解题的步骤,甚至每一个细节和变化。还的人认为今时人思想通脱,古代人思维僵化,或者今时人学习能力强,说白了影响历史进程的多是古代人,今人在历史上占何种位置还言之尚早。
当然接引台上的修行士是没有功夫考虑这些的,他们陡然见到这么多时光隧道,一个个欣喜若狂,不知所以,有的人一看铁甲蜈蚣车座位有限,生怕落在后面,顾不得看个明白便簇拥着往车上挤。心说管他哪个朝代,古代人那么蠢,到那边当个村长也是好的。
有的人则皱眉苦思,反复权衡是去推翻暴秦呢,还是去取代虐隋,项羽力可拔山这可不好弄,刘邦善于用人,倒是可以把张良、韩信先一步招揽过来。李世民是世族门阀,到隋朝出身上就输了一筹。这思忖的功夫,前面早冲上了百八十人,去得晚了估计连张良的腿毛都够不到了。
在任何时代,投胎都是一门技术活。如果不幸出生在一些贫瘠落后的地区,割草放羊、念不了书,在中夏就很难有什么向上的机会了。所以一些淘金士更喜欢夺舍的方式,直接附体到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上,当然经营不善也容易家落中道、坐吃山空。
有些眼神活泛的一眼瞅见数十步外有一座庄园,这是烟波山波开设的分店,售卖各种帮助修炼的道具。修行者虽然都将杂物寄存到集灵台上,新生符可以和个人的银符进行绑定,这样需要购买道具的时候烟波山庄可以直接从银符中扣钱。
如果说银符里没有太多钱,这也难不倒烟波山庄的人员,此间提供各种灵犀佩,方便修行士和外间的亲人朋友及时取得联系,顺便将仙钞存入银符。费用自然比外间酌情高上一些。
明钦几个随着众修士的脚步拐进分店看了看,里面还真有他先前买的贵宾符,这边的售价是八八八八,据说还是公测期间半价优惠。
明钦让柜台的玉女鉴定了一下,五道贵宾符都是真实可用的,这钱总算没有白花。说到贵宾符的好处,一是购买道具可以打折,另外可以获得多次转生的机会。
比如有的人满怀希望跑到秦朝,结果过的还是不如意,想要回来的话就需要重新购买新生符,这时候就不是免费的了,一道新生符的售价涨到一万仙元,如果再次更换的话,就要涨到五万。
另外投生乱世,兵荒马乱的万一致残或者挂了的话怎么办呢,这就需要在烟波山庄办理一道保险符,售价从二千到一万不等。值得注意的是一道保险符不足以保障人身安全,保险符有许多门类,比如刀砍的和马踏的就不一样,如果办了道刀砍保险符,结果被马蹄踩死了,烟波山波就爱莫能助,反之亦然。所以办理的话,至少要刀砍、马踏、火烧、水淹林林总总一起办理,优惠价九九九九。
不少人兴致勃勃的走进来,又垂头丧气的出去。有人更愤愤不平的连啐几口。这等坐地起价,简直就是洗劫嘛。
“黑无常,你想好了吗?准备到哪个朝代发展?”明钦见三女心绪不佳,笑着揶揄道。
“你再叫我黑无常,信不信我把你鸟毛拔光。”颜舜英瞪起眼眸恶狠狠的说。
明钦轻咳道:“雁过拔毛,难道你是烟波山庄的?”
三女相顾莞尔,不由舒眉展颜。
虽说是九条时光隧道,实际投入使用的则只有五条,可能因为是八卦的方位,中宫的位置尚未安排。至于夏、商、周三条隧道暂时也处于封闭状态。
中间的缘故倒也不难理解,三朝是一个圣贤辈出的时代,像封神之战,阐教十二金仙都得赤膊上阵,此间的修士大多是道门中的后辈弟子,多半带着历练修行的意愿,就算夺舍成了文王的公子,两军阵前也逃不过左道之士变幻莫测的法术。(未完待续。。)
第324章 御神宫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324章 御神宫 再说春秋以来百家争鸣,儒、墨、道、法,群贤毕集,云蒸霞蔚,通观人类历史也算得上是光芒璀璨的时代,欲与诸贤比较长短岂是容易为力的吗?
天地之间,寰宇之内,变化无穷,奥妙无尽。,
往古贤圣,多半有一些认知和论述。论其精核,当然无过于《道德经》。然而老聃对于天地之外的事便有些语焉不详,只能强为之名,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描述。
众所周知,天地是由元始天王开辟的,元始天王号作‘盘古’,后来结识了太元玉女,合力创生四象神尊,这才有了物种的繁衍生息。
按照中夏的习惯,号一般是综括一个人的志业的。有时候要等死了之后才盖棺论定,叫作谥。
盘古这个号是自己取的还是追谥的虽不得而知,却能显示出他在三界的地位。盘,应该是磐石的磐,意指三界的根本。古则代表一种时代界限,盘古开辟天地以后,身边只有寥寥数十个人,都是他的妻子儿女,像一个大家庭。天地间物种还没有那么繁盛,也没有严密的组织。
许多年后,盘古是物化的了,眼睛化作日月、骨节化作山岳、血液化作江海,毛发化作草木,这样极古的时代就终结了。
接着皇天鸿钧在昆仑山建立神庭,东王公、西王母、帝俊、老聃分别成为四灵的守护神,开启了神灵对三界的统治。
神仙从此成为天地的主宰,然而他们对宇宙的认知也超不出老聃写定的《道德经》。
盘古是从何而来,物化之后精魂又到了什么地方?九曜星系之外还有什么天域和物种,便是很费思量的事了。
人族的灵能不如神仙,即便是往古的贤圣对这些问题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孔子不语怪、力、乱、神。庄周也说,‘**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只有阴阳家稍稍留心一些,邹衍有谈天之名,有一些海外更有九洲的议论。
虽说仙道日渐昌明,很多问题仍然没有答案。譬如这穿越时空,从前的志怪小说也有很多记叙,然而都是详于离奇的遭际。对穿越的过程十分简略。
现在能乘坐着铁甲仙车顺着云柱返回古代,当真是千古未有之奇。切不可像猪八戒偷吃人参果囫囵吞下品不出个滋味。
几人商量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到秦朝去,除了三代封禁不通之外,能够确定为九大金乌转世的只有秦和隋,这样找到金乌元丹的机会大一些。
而且秦朝还没有造纸术和印刷术,学术普及程度很低,文化显得更加有用一些。今人受到最大的诓骗就是读书无用的理论,别说做官。就是行商负贩,做点生意没文化行吗?就算落草为寇当强盗,有学问的都是智多星,扑天雕之类,出谋划策,掌管钱粮,没智识的就只能赤膊上阵,舞刀弄枪。
在仙道昌明的时代。竟然还有甚嚣尘土的反智言论,一则暴露了统治阶级的无耻。为了凌虐愚民大开倒车,二则说明社会缺少文明气息,未脱尽野蛮习气。
而隋朝科举制度刚刚开始实行,世族门阀的势力根深蒂固,很多人才都出于世族或被其网罗,这也是李密、窦建德难以成功的原因。
近世思潮对故有文化无不极尽丑诋。动则说儒教腐朽僵化,误国误民,佛道消极避世,医学不行,武术不好。戏曲落后,文学僵死,好像没有一样东西能餍人之意。甚至蛮族入侵、西贼凌虐都要归咎到儒家为主体的文化道德上面。
然而文化和武力并不是一强俱强的关系,历史上多少文明毁于野蛮武力难以计算,佛教不能保护天竺、天启教没能挽救罗马,盛极必衰、合久必分,通观古史算不得新鲜事。倒是中夏常能于劫余焕发新生,适足以验证文化精神的艰忍和韧性。
世间的文化、道德、制度没有积久不坏的,重要的是后人不断的修正,本就是一世人的责任。有的人发现肌肤上几个斑点就张皇失色,如颠如狂,日日怨怪父母生养的不是。还有的恨不得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然后去厚颜无耻的拜码头,认乾爷,真是可惊可怪可怜可叹。
话说回来,要穿越隋朝最好用夺舍还魂的方式,但这是违反比赛规则的行为,烟波山波不提供这种服务。
云柱中的铁甲仙车彼去此来,风声呼啸。中间大约间隔半个时辰,就算前一列挤不上,还可以等待下一列,凭借新生符上车,丝毫不用担心没座位的问题。
时间和空间往往是相通的,譬如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可以说行了多远的距离,也可以说行了多长的时间。换而言之,我们不知道距离古代有多远的距离,但时间总是可以知道的。难的是不认识路。
如果熟悉路径的话,就知道往回走若干年是明朝,若干年是隋朝。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同样是三百年,乘马车和坐仙车行的距离就不会一样。
一般来说,世人对时间的感知要远远弱于对空间的感知,因为六识之中第一识眼识就可以察觉到空间的变易,而时间呢,眼识不易观察,耳识不能听见,鼻识不能嗅吸,身识难以触摸,只有第六识意识才能够有所察知。
世人对时间的观察通常要借助一些工具,比如测定时间的日晷、沙漏、钟表,还可以通过物态的变化。譬如日夜的转换,草木的枯荣或是身体的衰老。
仙家有长生不老之术,甚至可以返老还童,但这都是对自身而言的,再者也不是真的不会衰老,只不过相对常人要缓慢很多罢了。
传说中的烂柯、刘阮都是因为遇到了仙人,服了仙药,获得一点长生仙术,而非真有什么时间停滞的世外桃源。
况且打通九条时光隧道这需要何等的神力,简直难以想象,又要接载修行士往返不息。本身就是骇人听闻的事。
几人怀着新奇的心情坐上仙车,只见窗外云遮雾绕,瞧不见什么异样的景物。修士们对此行满怀期待,热情洋溢的讨论着到了秦朝的生活。
明钦记得在万雷山遇到过陷空岛五鼠的师傅殷汝成,他自承是明末时人,因为偷吃了顾亭林的音学五书。被天籁摄入时空,返回唐代在陷空山无底洞地涌夫人麾下为妖。可惜当时没有问个详细,返回古代的志怪小说虽然不少,道及个中原理的却极为罕见。
头一个问题是时空须得真实存在,按照宇宙空间和时间相通的原理,应该有一个时空存在,只是空间易于知见,时间无声无息,需要很高的认识能力。
相传玉帝在混沌秘境中修炼了万劫之力。可知宇宙中确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境,情况和人间世有很大的差异。显而易见的便是九曜星系,俗话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或者‘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指的就是九曜星和人间世不同之处。
时间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从殷汝成的经验中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找到世间永恒不变的事物,就可以通过这种介质渡越到另一个空间。
《音学五书》是研讨古代音韵的专著。或许殷汝成吃了之后,说话带了点古音的味道,刚巧和古人的话声产生了奇妙的共振,从而产生了某种感应。
至于神京那位老佛爷使用的法门还是个难解之谜。世间的灵图游戏显而易见都是虚设仿造的,玄元大陆的不同之处是拼接了八极残卷‘剩水残山图’,这里有几分虚幻几分真实就不好分辨了。
其实人类生长于宇宙无极之中。难解的谜团原本就很多,或许只有跻身仙道,获得久长的寿元才有精力探询个中玄妙,可惜修仙之途仍是步步艰难,为了灵宝仙药往往斗个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仙界的老贼之多真是任何区域都比不了的。
…………
不管是殷切盼望还是惴惴不安,该来的终是会来,不知过了多久,仙车里响起一串铃声,一声烈马喷鼻般的响动过后,仙车在一道宽阔的驰道上缓缓停下。
外间是一个雄阔的广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满了甲胄鲜明的武士。
仙车上的力士、玉女纷纷下车侍立一旁,仙车长小跑到一个腰挎长刀的军官面前,躬身行礼,“启禀校令,第伍路仙车二千五百四十二人带到。请校令查点。”
军官是将作少府属官五校令之一,专门掌管王宫营建。点头斥退仙车长,摆手道:“男的站一边,女的站一边。”
一声令下,兵士们冲上前去,像驱赶牛羊一样将修士分作两边。仙界大力提倡男女平等,和凡间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女修士可以自由择业,和男的比肩继踵,不避嫌疑。是以仙车上的女修士比例着实不小,足有七八百之众。
“你们干什么?爷们是来秦朝发达的,你给我客气一点。”
“别推我,再推道爷我跟你急。”
这些修士多半是外间门派的新秀人物,向来深受师长的宠爱,个个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武士粗暴无礼的行为。当下便有性情急躁的,捋起袖子,催动灵力,嘴上骂道:“你乂的,也不看看道爷是谁,看我用五雷法劈了你。”
一语未了指尖果然凝起激绕的电光,可惜还未等他施放出去,头顶蓦地响起‘喀嚓’一声,一道明光好似晴空霹雳后发先至,好似在耳畔响了一声巨雷,那人闷哼一声,登时闹了个灰头土脸,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修士不迭闪开,生怕殃及池鱼。
左校令冷笑道:“你们这些仆役给本校听好了,这里已经有御神宫布下了监测灵力的法阵,谁要是再敢妄动手脚,不服管束,被天灯打杀了,休怨本校没有事先提醒。”
“御神宫?天灯?这都是什么玩意?”
众人大起疑问,抬头一看,果然见半空飘浮着许多白色的宫灯,如果有人驱动灵力,天灯受了感应,就会透出红光,运转暗藏的法阵施展攻击。
有些老成持重的看这情势有些不对,小心询问道:“校令切莫误会。咱们是应邀来这边游玩的,不知校令为何将我等当作奴仆看待,又要男女分开,到底是何道理?”
左校令嘿然道:“你们这些外乡人,都是御神宫许给皇帝陛下的奴仆,为的是弥补阿房宫、骊山陵的劳役不足。陛下爱民如子,当然不能胡乱征发劳役,不用你们这些外乡人又去哪里找这么省便的劳役。听说你们都对陛下万分景仰,心悦诚服,现在有了为陛下效命的机会,不正好得偿所愿吗?男的都带到阿房宫,女的发往漂洗局。不要试图反抗和逃跑,无所不能的御神局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要说这皇帝已经是世间权贵的极致,无所不能、无所不备除了骄奢淫侈、纵情酒色。别有追求的也大有人在,有好道的,有学佛的,有喜欢诗词、书画、音乐、美术甚至木工的。当然更高的理想就是求仙访道,长生久视。
尤其像秦始皇这样的皇帝,欲求无尽,一切凡人的嗜好都难以打动,只有神仙长生才能使他向往。
淘金士来到秦朝都是想有所作为的,起初都想顺势而为,帮助秦始皇稳定江山攀龙附凤。还有的知道秦朝短命,想招揽英雄逐鹿中原的。两种不同的路线可归纳为保秦派和倒秦派。
保秦派最幼稚的做法就是想给秦始皇提供一个名单,陈涉、吴叔、项籍、刘季等等。按图索骥全部找出来杀掉,这样就可以江山永固、天下太平了。
这还是二千多年前范增在鸿门宴上给项羽出的主意,属于一个昏聩老头的主张,看似直接有效,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其实历史上就有很多术数精深的道士,能够预见天下大势,这可比淘金士高明多了。然而预见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另一回事。(未完待续。。).s 读书最新小说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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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生财有道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25章 生财有道 古代预言学有一个专门的名目叫作图谶,记载图谶的称作纬书,这是比附经学而言的。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说的就是预言不期然变成事实。
预言也叫谣言,常常传唱于无知童子之口,属于市井无根之语。性质也很复杂,大抵是人心思变的一种反映。
排除事后附会的小说家言,或者阴谋家刻意编造,影响于社会心理。阴阳家凭借术数、占卜有时确能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甚至真被历史走势验证了的。
比如秦始皇的时候,有谣言说‘亡秦者,胡也’。秦始皇认为胡指的是匈奴,于是派遣蒙恬率领几十万军队充实边塞。后来人们认为胡指的是二世胡亥。
隋文帝之时,也有谣言说‘李氏会当天子’。杨坚为此将一些李氏重臣罗织罪名、满门抄斩。又有一个《桃李章》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说是“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时人多以为应在蒲山公李密,谁知拿唐王李渊对照起来,也能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释。
及至唐太宗之时,出了一个《秘记》,说‘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当时有一个李君羡,位居武卫将军,小名叫五娘子。唐太宗认为应在此人,就把他杀掉。后来出现千古惟一的女皇帝,真是难以梦见的事。
其实谶言和扶乩多半都是捕风捉影,可以做多种解释,偶尔被牵强附会的言中,人们就以为别有神异,自然津津乐道,流传甚广。不着边际的当然不会流传,这样一来似乎显得言中的概率很高。
但是这些谣言很能影响整个社会的心理,给阴谋家可资利用的地方,最后就说不清是谣言影响了历史走势,还是预见了历史事实。
总之图谶对帝王的地位有一定的威胁。侥幸成功的也怕后来者故伎重施,于是厉行禁毁,终于后世无传,成为绝学了。
不过也有对此十分崇信的帝王。像汉光武帝。当时图谶之学非常流行,他还在太学读书的时候,社会上就有一种谣言说刘秀将要当皇帝。国师公刘歆就改名叫刘秀,希望讨个吉利。汉末也有谣传说‘代汉者,涂高也’。袁术以为他小名公路。这是应在他自己。所以就公开称帝,最终惨淡收场。
古人云,‘天定胜人,人定亦能胜天’。故俗流传,谶语谣言是荧惑星下凡化作小儿儆戒人君,如果不修德行,光疑神疑鬼并没有什么用处。像刘秀、李世民如果不是才能杰出,引用一干文臣武将削平群雄,就算有再多谶言也无济于事。
范增唆使望气士观察刘邦,发现他头顶有龙虎之气。起意杀他。世俗的淘金士妄想稳定秦业,图谋富贵,以为杀掉刘邦、项羽这些人就万事大吉了。同一都是无知无畏的想法。
秦政的弊病在于奴使民人、徭役繁重。项羽的弊病在于不知治道、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不在这上面设法,杀了项羽,还有李渊;杀了刘邦,还有朱元璋。不去解决问题,急民之所急,反而踊跃解决反映问题的人,这是什么所为?
况且在秦朝抓一个人并不是很容易,秦朝虽然号称法令严明。其实也是纸扎的老虎,只能吓唬良善百姓罢了。张良在博浪沙椎击始皇,大索天下,抓不到。项伯自言杀人被张良所救。项梁犯法被身为栎阳狱椽的司马欣徇情放掉。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法治。
相传秦始皇挖到一块陨石,上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察不出来历,就将周围的居人尽皆诛杀。告密的事不少见,但要讲证据,除非极暴虐无道、智力在中人以下的皇帝。也不是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的。
像陈胜、吴广、刘邦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反迹的,所谓官逼民反,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所以即便再愚憨的淘金士,想在这几个人身上求取富贵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首先秦始皇经常巡行天下,副车就有几十辆,除了赵高、李斯恐怕没什么人有机会接近,外人如何得见。就算见着了,始皇要问你怎么知道这几个人会造反,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证据,这几个问题就算想破脑袋都不好回答。
秦始皇精力充沛,似乎对建筑有很浓厚的兴趣,对女色倒好像不是特别热衷。《阿房宫赋》说,那些个嫔妃,‘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一般昏君庸主都有些宠幸的妃子,不说夏桀的妹喜、商纣的妲己。隋炀帝更是荒淫无道,连他老爹的妃子都照单全收,什么陈后主、李后主,都雅好此道。就算勇武盖世的楚霸王还要随身带了一个虞美人。秦始皇好像在这方面比较欠缺,值得称道的反倒是他的母亲。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人是始皇乐于召见的,就是那些懂得神仙方术的术士,始皇亦给予他们很大的支助,让他们远涉重洋,求取仙药。可惜徒劳无功,始皇终在遗憾中死去。
执掌灵图的人显然也有此考虑,于是借着圣历二百六十年秦始皇封禅泰山的机会白日显圣,天上出现巍峨的仙宫和许多霓裳羽衣的仙人,秦始皇大喜过望,和仙人周游天宫,并恳求长生仙药,双方举行了气氛友好的宴会。
之后秦始皇策封仙人为国师,仙宫为御神宫,一举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凌驾于阴阳、道德、儒、墨、名、法之上。
…………
御神宫取得秦始皇的信任之后,采用了许多控制修行士的措施。
一个就是长明天灯,这种宫灯糊着白色的纱布飘浮在空中,肉眼难以辨识。但若有修士想牵引风云、施展灵力,宫灯就会透出红光,激射出浩大的灵能,一旦沾着轻则全身麻痹,重则如遭雷殛,凶险异常。
再者秦朝法网严密,在写字和说话中会出现形形色色的避讳字,御神宫在国中监造了难以计数的铜柱。能够监控一切音声,如果说话中提到了避讳的字词,可以干扰六识,听到耳中化作一连串刺耳的尖鸣。
这比起周厉王让卫巫监谤的方法真是灵便多了。古人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本是指其危险性而言的,川壅而溃,伤人必多嘛。
西人也有句名言说。‘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于是狼心狗行之徒就拼命加筑堤防,掩耳盗铃,只顾做那断子绝孙的勾当了。
秦始皇在文化上的创举就是焚书坑儒,然后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所以整个秦代是没有什么著述的。秦国的文化本来就落后,又秉持一贯的法令,从事于对外的掠夺。所以秦国的百姓除了种地就是打仗。要说秦朝统一之后时间较短,没有贤才还算正常,关键是整个秦国从献公、孝公那算也没出现什么稀罕的贤才。
秉持国政的那一班人,从穆公时代的蹇叔、百里奚、由余。到孝公的商鞅,惠文王的张仪,昭襄王的范雎,庄襄王的吕不韦,始皇的李斯,没有一个是秦国人。
后来秦始出了个间谍郑国,闹着要驱逐客卿,李斯上疏始皇,从头到尾数了一遍,从人才到奇珍异宝。刨除别国引进的,好像就空无所有了。秦人除了当炮灰,砍人头好像没有别的技能了。始皇一想这下问题大了,于是收回了这个决定。
这些客卿之所以跑到秦国发展。无一例外都是荣华富贵的驱动。像屈原、虞卿、乐毅、鲁仲连这种的人论人品、论才能半点不差,只是依托的国家权贵腐化,难以成事。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鲁仲连说的强秦为帝,只有蹈东海而死了。
武力好比一个人的肉身,文化好比一个人的灵魂。肉身是有一个从稚弱到强壮再到衰老的过程的,而且难以逆转。灵魂则是可以不朽,可以焕发新生的。灵魂虽然需要肉身来寄托,来保护,到了灵魂修炼成熟之后,焕发的力量就无可比拟了,超凡入圣,度越千古。而肉身呢,生老病死,样样难逃,壮盛不过是一时的风光罢了。
武术家言,‘炼武不炼功,到老一场空’。功就是内息。试观历史上,雄跨数洲,强绝一时的王朝有多少,亚历山大、查理曼、拜占庭、铁木真、戏特勒、史大林,而今何在呢?绵延数千年,永世长存的国族有没有?有之,只有中夏神州而已。
这虽然不全是文化的造就,可能也是上天刻意存此一朵奇葩以壮观瞻吧。
有人说如果秦始皇将皇位传给太子扶苏的话,是不是秦朝就可以延续呢?然而我们看到在秦国的政策下,它的土壤根本哺育不了贤才,招致的只是一些欲利之徒。据说荀卿曾到过秦国,然而又失望的离开了。像孔子、孟子、荀卿这些人,包括晏子、伯夷、柳下惠,或者屈原、鲁仲连,都是有坚定不移的政治理想的,如果环境太过恶劣,亦不愿低首俯就、曲学阿世。
一个国家造就不出贤才,就容易造成政局的动荡,难以为继。很多大帝国都是在开创者凋落净尽之后,日渐削弱,终至灭亡。齐桓公和晋文公都是春秋五霸,然而齐桓公终被饿死,未下葬就五公子争立酿成祸乱。晋文公的后代虽然乖戾,却能够常为霸主,论者以为那是因为晋文公身边聚集了很多贤才,狐毛、狐偃、赵衰等。而齐桓公只依仗管仲,管仲又先死,于是就青黄不接了。
很多君王只图一时的痛快,整体上破坏了哺育贤才的环境,造成的伤害往往难以估量。天下太平的时候可能还可以苟且度日,如若无幸遇上内忧外患,国覆宗倾也是常有的事。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想要大富大贵就得发横财,想要强大就得去掠夺、去奴役别人。这都是一定不移的道理。但是这种强大就好比燃薪,越是烈火熊熊、气焰嚣张,光景也就不长了。薪尽则火灭,再大的火不会一直烧呀。
在温室中呆得久了,有的人崇拜野性、说什么原生态。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怎么知道你就是跃马扬鞭的将军,而不是马蹄下的枯骨呢?老聃说,‘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奈何。
今时竟然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上千万字的文章歌颂秦国的丰功伟业来邀取名誉,这里面有多少孤魂怨鬼呢,看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人的心术真是太坏了,总想让别人当炮灰,你还是回阿房宫搬几天砖多体验体验生活吧。
…………
一众淘金士下了仙车就被将作少府羁押起来,男的送往阿房宫、骊山陵,女的划入浆洗局和各处宫院充当劳役。
秦始皇是一个对建筑充满向往的人,据说他每征伐一国,就将那里的宫殿画下来送往咸阳,然后比照着修建一座。你说他经常巡行天下,这宫殿住是住不过来的,可能是出于一种收集癖吧。
但是这种收集癖实在太过于劳民伤财了,御神宫的眼光就大不一样,他们费这么大的周章取悦秦始皇肯定想谋求回报的,人无利不起早嘛,将相神仙也由凡人做,神仙的嗜欲那是更加炽盛了。
于是仙人跟秦始皇说,你这些宫殿闲置的太可惜了,虽然皇帝富有四海,但现在天下统一了,你要击匈奴、打南越,难道你就不缺钱吗?
秦始皇是个聪明的人,尽管先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统一六国都是掠夺战争,所谓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等等战利品都输送到秦国,除了少部分赏赐将吏之外,财利还是很多的。打匈奴和南越就不一样的,匈奴这种游牧民族打不过就逃得无影无踪,牛羊也捉不了几头,南越更是蛮荒之地,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未完待续。.s 读书
第326章 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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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可以征发囚徒、赘婿、商贾这些社会地位很低的人,但是总得有粮食呀。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粮食不够就得增加赋税,秦国的百姓还好一些,苛捐重赋早就习以为常了,六国就不一样了,多是商业繁荣的地带,生活条件比较高。
事实上最终起来反抗的都是六国人,尤其是楚国,老早就有谣言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兵役、徭役都是无偿的,再加赋税,老百姓还活不活了?活不下去就得逃到山中当流民、盗贼,田地抛荒又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其实像轻徭薄赋这些简单的政治经验当时还没有的,这都是秦亡之后总结出来的教训。换句话说,要碰上‘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根本就不知道民间疾苦,哪还分个轻重?或者像明末那样国库空虚,又内忧外患,不增赋税也别无他计。
平心而论,销锋镝,隳名城是无可指摘的,这跟周武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多少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周武王是要偃武修文,再不动干戈。秦始皇还要南征北战,只是要百姓无力反抗罢了。
仙人说你修建这么多宫殿闲置的太可惜了,这样无休止的征发劳役弄的民怨沸腾,迟早要出事。现在最好把六国的贵族强宗迁徙到关中,让他们买你的宫室。
一来你这些宫殿是比照着六国的宫殿建造的,让他们住进去可以减少思乡的情绪。二来,六国贵族都保持战国养士的风气,手下龙蛇混杂,这都是祸乱的根源。让他们多买房子没钱养士了,可以把祸端消弭于无形。
秦始皇不肯同意,他的宫殿都是自己屯起来欣赏的,就算住不了也不允许旁人染指。这都是收集癖想当然的心理。至于天下动乱的隐患是不足为虑的,统一天下才不过十多年,秦朝的军队还非常强大。最近有术士流言说东南有天子气,他打算出去巡游来压服这种不安分的苗头。
仙人还有许多缓和形势的主意。但秦始皇拒不接受,也无意听下去,会面当然不欢而散了。
…………
白天的喧嚣终归于寂静,淘金士都被分头看管起来,据说隔天将由御神宫的人进行灵力封印,免得他们不甘雌伏,闹出乱子。
御神宫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在秦宫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连始皇都以礼相待。至于他们是灵图的执掌者。还是先一步进入灵图的修行士是不得而知了。
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非常严密的组织,而且对帝国有着无可比拟的掌控力。
晚间众人被关进简陋的房舍,地上铺着茅草垫子,几十个人挤在一处,屋子里臭气熏天,当然也没有什么被褥。
门边坐着几个大脚妇人,相貌很不友善,倘有人敢窃窃私语,便会冲上去拳脚相加。外间除了兵卫之外。又有御神宫布置的天灯、铜柱,逃是很难逃得掉的。为了避免这些粗朴妇人的羞辱,众人只好忍气吞声,躺到湿冷的草垫上相对无语。
破旧的窗户照进些单薄的月光,门边燃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妇人瞪着鬼气森森的眼珠虎视眈眈的扫来扫去,众人虽不乏道行高手。一旦难以施展灵力,倒像那任人宰割的牛羊,使不出多少力气了。
燕秋晴枕着胳膊,拽过颜舜英的玉手在她掌心慢慢划道:“怎么办?”
颜舜英也是一筹莫展,她倒不是害怕这区区的天灯,只是御神宫神通广大。真要动起手来未免独力难支。可是照这势头发展下去,金乌元丹必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最后重明铠也非旁人所能染指。思量了半晌,才有样学样的在燕秋晴手上写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燕秋晴大失所望,又让她挠的有点痒痒,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监守的妇人提着油灯霍然站起冲了过去,粗声粗气的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你这个乡野的贱婢。”想来她也是心中有数,知道自个儿面目可憎,听有异动便疑心是嘲笑于她。
燕秋晴是凡间生人,从小就学习武艺,道法可能有所不如,拳脚功夫可是自小练熟了的,觑着妇人扑到近前,伸腿往她足下灵巧的一剪,妇人站立不稳,‘哎哟’一声压到几个女修士身上,油灯打翻在地,燎着草垫迅速燃烧起来。
众人慌作一团,不免你推我攘争着逃离。妇人生得肥重,又被女修士有意无意的推搡,半天爬不起来衣摆反而被油火烧着,顿时惊恐的大喊大叫。
她有几个同伴躺在一边本是等着夜里轮换的,这时受了惊扰纷纷醒转过来,一看情势不妙,连忙扑向屋门呼喊兵卫。
“姐妹们,动手吧,咱们修行者不是好欺负的。”
众人肚子里早憋了一股怨气,一见火光燃起,胸中油然升起一种快意,不但不去救火,反而将草垫尽数投掷火中,有那武艺不凡的呼喊一声踹翻门窗,满宫院里放起火来。
兵卫闻声赶来,惊愣道:“你们想造反吗?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众人眼睛一亮,秦始皇对金铁管制是出奇的严,百姓虽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奈何这破旧宫室连像样的木竿都没有,即便是有也万不及兵刃的铦利。这些兵卫各持刀剑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姐妹们,送兵器的来了。”
燕秋晴扬声一笑,疾步冲到近前,使了个空手入白刃的招式,扣住一个兵卫的护腕猛力一挫,那人惨叫一声,长刀脱手掉落,燕秋晴随手抄住,舞动的虎虎生风,转眼斩杀数人。
明钦展翅飞到高处,四面观望。此间的房舍多属木制构造,极易燃烧。外间的兵卫都是将作少府的看守,战力并不强,众修士即便不动用灵力也足以支撑,但要惊动了御神宫和秦宫的卫尉,就不好收场了。
他蹲在房檐上连连叹气,不妨耳边传来喵喵两声,一只白色的狸奴敏捷的跃上房顶,看看院中激烈的打斗。又望了望明钦,漆黑的猫眼露出迷蒙之色。
“哪里来的野猫?”明钦心感奇怪。
狸奴似乎对明钦变化的鹦鹉很有兴趣,挪着脚步往他身边走去,喵喵的低叫两声,似乎在轻声安慰他不要害怕。
明钦啼笑皆非,未免它暴起发难,连忙飞起一跃落到它脑袋上。这狸奴似乎甚有灵智,伸出毛绒绒的爪子往头顶来回搔动。
“小嫦——”
随着一声轻柔的呼唤。房顶白影一闪,现出一个云裳花貌的妙丽女子。
明钦微吃一惊,这女郎穿了一袭雪白的裙裳,清丽绝俗,无可挑剔。奇怪的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暗暗纳罕。
狸奴回头瞄了她一眼,又探爪够着头顶的鹦鹉,忽然一个脚滑仰天便倒,四肢挠动。乐不可支。
“小嫦,跟师傅回去吧。”
女郎跃到近前,轻手轻脚的将狸奴抱进怀里,狸奴挣扎了两下,身上光晕流转,蓦然化作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冲着明钦直伸手。情急的叫道:“我要玩……喵……”
明钦大感错愕,也不知道这是女孩变的小猫,还是小猫变的女孩。
女郎无奈的叹了口气,盯着明钦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你是有灵智的对吗?”
明钦略感意外,虽说燕秋晴三女都知道他有灵智。那是他故意显露,同行的人几乎都把他当作灵宠看待。料不到这女郎竟能一眼看破。
“你别害怕,其实咱们都是同类。”女郎露出一丝怅然,缓和了口气道:“你修炼了多少年了?”
明钦脑光电转,心知这女郎多半是御神宫的人物,而今整个秦朝的修行士都在御神宫的掌握中,她若不是御神宫的人。就不可能这么自繇的行动。
两人距离近了,明钦见这女郎容貌姣好,气质高华,原来和印象中的大师姐极为相像,怪不得有些熟识。除了荆眉妩之外,他师傅还有两个徒弟,不过只在幼年时见过一面,据说都上了天界供职,多年难得一见。
当然这也是天界和凡间相隔悬远,走动起来不甚方便,再者‘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家寿元绵长,为了修行多能克制**,自不像凡人对离别的感觉那么深刻。
明钦小时候一直以为他和师傅一样都是狐狸,后来懂事渐多,慢慢发觉事情并不如想像的那样。
…………
妖类一旦有了灵智,懂得修行,和人类就非常接近了,不但混居人间,很少有人能够分辨,包括语言、文字、生活、习性,人、妖的差别甚至不如地域、种族来得大。
准确的来说,妖类作为四灵遗裔,早就已经亡国亡族了。自从六大妖神、九大金乌被大羿射杀,帝俊退位也使四灵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撑,帝俊是极为倚重羽族的,不论是和刑天鸿烈争夺神帝,还是和地皇祖龙划银河分治,以羽族为骨干的四灵都给予他极大的支持。两者早已经成了唇亡齿寒,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人族的兴盛太清老子扶持最力,他原本是水族的守护神,四大神尊中位居末位,衣钵传人庄周实际是海皇之后,所以才会说愿为老龟曳尾泥中的话。太清老子九世转世,代为帝师,真可谓只眼独具,人族统御三界之后,他也贵为三清之首,新一代道祖,四大天师的师尊,地位之尊只怕玉帝、西王母都要稍逊半筹。
比较起来,四灵确实比人类强大的多,不光**的强横人类难以望其项背,智能也有龙马河图、神龟洛书、凤凰丹诏天书和貔貅图谶白虎玄解。可能是统治三界一亿六千万年实在太久了,一场天地浩劫之后,终归烟消云散。
人族圣王伏羲、夏禹、商汤、文王得到四灵这些神异图谱,继长增高,虽然才统治了几千年,仙道昌明自有不可小视的地方。
自从大羿诛除六大妖神,妖族是日薄西山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帝舜流放四凶镇守四夷,这四人和妖族一拍即合,摇身一变成了统御妖族的新圣。就是狮狏王穷奇,鹏魔王驩兜,禺绒王傲狠,再加上蛟魔王丹朱,牛魔王、猕猴王、美猴王就成了今时妖界魁首七大圣。
但这七大圣都混迹四夷边陲之地或者海外的名山仙岛。其实是不足以对抗天庭了。千五百多年以前,美猴王本领初成,不知天高地厚,让几个魔王一鼓动,就趟头和天庭叫板,结果栽了个大根头,苦不堪言。
如今妖族通行的修炼方法,是开启灵智、修炼成人,再进一步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修炼成仙。所以妖类想要修成证果,就得亦步亦趋的向人类学习,长此以往,当然就无甚分别了。
明钦从小进凡人的学堂,结交的朋友大多属于人类。凡人虽然对茹毛饮血的妖怪怀有戒心,但对穷凶极恶的盗贼,吸民膏血的贪官污吏同样深恶痛绝,与其说人类憎恶妖族,不如说鄙弃的是恶人恶习。
人、妖之间彼此抱友好的态度结交甚至婚配的可说是屡见不鲜,而到了数百年前蒲留仙写《聊斋》的时候更是集此道的大成,充分展示了人、妖和平相处的美好愿望。
不过话说回来,有一句话叫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血缘上的亲疏远近确实易于抟结,甚至会被阴谋家利用起来发动战争。
像白素贞那样至善至美的妖怪,遇见以有道高僧自居的法海,尚且不能相容。何况许多妖怪美善不及白娘子,而阴谋家深心虐毒胜于法海呢?
…………
明钦不愿主动透露太多,斟酌了一下,答道:“三百年。”
“三百年能够通晓人言也算难得了。”女郎好奇的道:“你师傅是谁?在何方学得道?”
明钦念头急转,这女郎心思缜密,又对妖族知根知底,什么和鸾凤九雏坐而论道,汉季从西域来到中土,祢衡为作《鹦鹉赋》的话就不能说了。
“不敢相瞒,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师傅。只是多年以前进入贵家,主人好道经常招揽术士谈论道经,我听的多了,渐渐有了灵智,摸出一些门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27章 无当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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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轻哦一声,并不深究。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时,宫院中火光冲天,燕秋晴等人夺得兵刃,恰似个‘捶碎玉笼飞彩凤,掣开金锁走蛟龙’,登时精神大振,杀的众兵卫人仰马翻。
秦宫卫尉得到消息,率着一队兵马明火执仗的赶来增援,眼见得是个不死不休之局。
白衣女郎黛眉微蹙,念了几句法诀,掌心攥着一团明光望空打去。
明钦不明所以,就见一道白光匹练一般直冲天际,半空中嗡然大震,霎时间光华大亮,一盏盏飘浮的宫灯显露出来,红艳的灯光团作一片彤云,好像火炙的太阳挂在当空,照的人目眩神摇。
天空中仿佛张开一面无形的大网,底下的人一个个头晕眼花、汗如雨下,顷刻间软倒一片。秦宫的卫尉不通术法,在浩大的法阵下更是不济,纷纷捂着脑袋大声呼痛。前后不过顿饭功夫,院内墙外兵刃未接,便各自偃旗息鼓,横七竖八躺了遍地。无形中倒消弥了一场血光之灾。
夜空中出奇的安静,只剩下烧焦的木柱刺刺冒着黑烟。
白衣女郎松了口气,满目怜爱的抚着小嫦的后背,瞄了明钦一眼,迟疑道:“你也跟我来吧。”
明钦往院中看了看,料想燕秋晴她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飞快的跟了过去,试探道:“还未请教仙姑高名上姓?”
白衣女郎身形微顿,叮嘱道:“我现在要去面见我的师叔,她的弟子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的大有人在。所以你最好装聋作哑,不要卖弄聪明。免得招来横祸。我叫白素贞。你可以和小嫦一样称我一句师傅。凡事要多看少问,明白吗?”
明钦怔了一怔。很想问一问她是不是传说中那位白娘子。
白素贞似乎有些急事,步履匆匆的往一所宫殿飞去。
宫殿中灯光通明,门外站着几个相貌古怪的力士,有的头发火赤,有的面如蓝靛,有的獠牙外露,总之是有个人形状,没个人模样。
白素贞仙袂飘飘降落下来,怀里抱着小嫦。香肩上站着明钦变化的鹦鹉。小嫦大为开心,伸出娇嫩的小手抚摸着鹦鹉的毛羽,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白……白师姐回来了。”一个穿着皮甲,形若巨熊的红发壮汉站在门首,望着白素贞白玉无暇的脸庞丑陋的面孔涨得通红。
白素贞微微颔首,径直走进宫殿。
大殿中聚了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坐在正中的是一位身穿缁衣的道姑,长得方额广颐,柳眉斜飞。延颈秀项,卓有威严。眸中若有雷电,开阖之间威棱四射,神采逼人。
盘坐在左首的是一个麻衣芒鞋的中年男子。膝上横一柄长剑,脸孔狭长,颇有须髭。瞧起来倒比那些打扮的稀奇古怪的门人更有威势。
“见过师叔。”
白素贞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在右首盘膝坐下。将小嫦放到腿上。
“外间发生了何事?”道姑问。
“一些修行者初来乍到,不知利害。我调转慑魂大阵平息了此事。让她们睡一宿,想必就没事了。”
修行者都是自视极高的人,御神宫为了掌控局面,将赴秦的淘金士尽皆拘禁起来,伺机反抗是常有的事。等到封印仪式过后,自然就闹不起什么风浪了。
道姑轻轻点头,嘉许道:“难得你不伤残性命,我这些弟子就万万不及。”
话声未落,身边便响起几声阴阳怪气的冷哼,显然对此不甚服气。
道姑莞尔一笑,岔口道:“这次找你们来,是想讨论一下皇朝的继承人选。”
众人大感意外,嗡然一声议论四起,一个个交头接口,有的满心兴奋,有的大惑不解。
麻衣男子轻咳一声,询问道:“难道圣母不打算扶植始皇帝了吗?”
道姑感叹道:“始皇帝刚愎自用,不易控制。为了使始皇倚重本门,不至于卸磨杀驴,他要的仙药贫道一直不肯轻易赐予。只给他隔几天吃一次乌香丸。而对贫道缓解民怨的措施,始皇一概置若罔闻。这次又要出去巡行,贫道掐指一算,始皇帝天年将终,这才找你们来商议继位人选。”
原来这女道就是截教通天教主四大弟子中赫赫有名的无当圣母。
说到四大弟子的身世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龟灵圣母后来被擒往西方,惨遭加害。众人方才知道她的本身是玄龟。其实从名号上便可猜知一二。
至于四大弟子都是四灵中人恐怕就知者甚少了。按阴阳五形来说,金灵圣母,该是毛族中人。多宝道人为四人之首,多半是木德化身,这也是番天印打他一跤却毫发无伤的缘故。而无当圣母在万仙阵中全身而退,皆因她是羽族强者。羽族神飞之术举世无双,金翅大鹏鸟扇起羽翅来连孙行者的筋斗云都甩之不脱,无怪无当圣母无人能降了。
金灵圣母败死后被封为斗姆元君,是紫微大帝、勾陈大帝和北斗七星的母亲。她在凡间的化身叫作黎山老母,又叫骊山老母、梨山老母。许多家喻户晓的女杰都出自门下。这里有白素贞、祝英台、樊梨花、穆桂英等等。
麻衣男子则是墨家的钜子腹淳。像儒、墨这种显学虽然光焰四射,依附者众。数传之后便不免分裂。相传墨家自墨子死后一分为三,有秦墨、楚墨、齐墨。
推论起来,墨家成为显学之后,很多弟子纷纷入仕为各国君主效力。随着秦国统一天下的步伐,不论是份属敌国带来的冲突还是日益严峻的战争形势和墨家兼爱、非攻的教义格格不入都容易引起分歧。
而且墨子提倡一种宗教式的修行,庄周早指出其方法太刻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到后来必是真正的墨者少。鱼目混珠的多。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奇怪。
比较起来,除了人们津津乐道的游侠。镖局也是颇具墨家精神的。镖局虽然带有一点商业性质,反而显得符合情理。偶尔的无偿援助好像还不那么罕见。若要求人人都像墨家那样以无偿援助为职事,结果必然造就层出不穷的伪君子。
而墨子和通天教主的截教是颇有关系的。像孔子、杨朱都是老聃的弟子,和老聃势均力敌的截教当然不会毫无光影。
儒、墨、杨都是一时显学。杨朱那是小金乌的儿子,杨戬的哥哥。兄弟俩原本都姓阳,后来小金乌逃到东瀛,要继承他父亲天皇帝俊的位置。玉帝勃然大怒,囚禁了妹妹张媱,并要杀害阳氏兄弟。东王公出面将两人藏匿起来,他是少阳之木。以杨为姓。两人才改姓杨。再往后,杨诛拜在老子门下,杨戬投入阐教门下。杨诛学道之后,以名字杀气太盛,改叫杨朱。
墨子名字叫翟,翚翟是鸾凤九雏之一,世人皆知‘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其实鸾凤九雏也各有神异。
而墨子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三圣母的丈夫刘彥昌。为什么这么说呢?
五方凤凰之中。北方凤凰叫作幽昌。刘和幽同音,刘彥昌就是幽昌的化名。而幽昌就是翚翟,翟,佳羽。就是一种美好的鸟类。彦也有美善的意思。
细说起来,故俗流传的仙凡不通婚大多是无稽之谈,首先这种说法是查无实据的。而像牛郎织女、玉帝之妹、三圣母和刘彦昌全都是另有隐情。
以前说杨天佑、刘彦昌都是什么书生了。赶考了,简直太缺乏历史观念。那年头科举制都没有。哪来的书生赶考。
御神宫和墨家有这层渊源,腹淳虽是钜子。到无当圣母面前还是后生晚辈。
墨家是倾向于武士的,所以一分为三之后,一部分成了游侠,一部分开了镖局,另一部分是为皇室服务的。腹淳在秦国很有地位,他儿子杀了人,连秦王都说我可以赦免了他。可见双方关系的亲密。
方今仙界喜欢高谈法治,然而寻常仙民并不知道法治和古代申、韩一派的法术有什么区别。又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为是法治典范了。
商鞅在秦,依渭水决狱,能使河水尽赤。然而太子犯法,却不敢加刑。反而拿太子的两个师傅当替罪羊。曹操马踏麦田,也弄个什么削发代首,还搬出春秋说什么法不加于尊。这又何来同罪可言呢?
即便让你同罪,司马迁交不起赎金惨遭宫刑,有钱的却可以免罪。朝廷的史官尚且如此,更别说普通的百姓了。
…………
无当圣母的乌香丸和祖龙帝后炼制的乌香神元丹颇有相似之处。主要成分都是罂粟花,罂粟原本只在日曜上生长,大羿射落九大金乌,金乌精元化入陵谷之间,便会漫山遍野盛开。服食之后心神迷醉,会产生一些飘飘欲仙的幻觉,所以无当圣母才用来假冒仙药。
但是罂粟是吸食太阳精气生长的,人类服食过多之后,渐渐会变得干枯瘦弱,精神恍惚,萎靡不振。长此下去,离死就不远了。
无当圣母让众人商议秦始皇的继承人问题,倒是很费思量。
秦始皇是立有太子的,扶苏的品格仿佛晋国的申生、刘邦的孝惠,可谓少有的仁厚之人。如若由他继位造成何种局面虽不好说,肯定要强过人头畜鸣的秦二世了。二世胡亥仗着和赵高的亲密关系,联合李斯,狼狈为奸,篡改诏书,让原本就积弊很深的秦国往深渊里更近了一步。
然而御神宫并非站在秦国的立场来考虑的,他们显然想找一个容易掌控的继承人。阴谋家多半如此,李斯如果不是害怕扶苏继位后相位不保,也不至于行差踏错,最后满门抄斩,身败名裂。
殿中除了腹淳之外对秦国的未来多少有些了解,选择无非是扶苏和胡亥,无当圣母的眼光从一众弟子身上瞄过,不由暗暗摇头。论起传授门徒来,她师姐黎山老母显然强过太多,白素贞、祝英台这些人都是绝无仅有的奇女子,即便樊梨花、穆桂英也是少有的巾帼女杰。
截教自万仙阵一役死伤惨重,虽然很多都死后封神,后辈弟子却乏善可陈。反而要对天庭的日益腐浊付以相当的责任。
四灵遗裔即妖族的没落似乎是不可遏止的颓势,他们虽不指望再压倒人类,却希望获得平等的对待,最好能光明正大的生活而不遭受歧视。毕竟四灵和人类有很深的渊源,甚至在很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帮助过人类。
无当圣母以御神宫的面目出现以后,暗地里做了许多工作,对于秦汉交接的风云人物都派人结交,希望不管谁得了天下,御神宫都能居于统领天下道术的地位。
此举关系到一个道派的生死存亡,凡人都是慕求名利、上行下效的。譬如封神一战,人族大获全胜,太清老子大传其神仙方术,后人辑成《列仙传》、《神仙传》,这里面都是于仙道地位很高的神仙,截教就一个都没有。
只有凡人趋归的多了,道派才能多出人物,精妙的法门青出于蓝,日渐昌明。反之,不但旧有的地位保不住,说不定哪天无人传承,销声匿迹了。
杨、墨都是先秦的显学,之后都学绝无传,虽然有自身的问题,秦朝的以法为教和汉初的黄老致治、武帝的独尊儒术相继垄断道术必然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前后数十年都没有上位者提倡,在学术未能普及民间的时代,当然是日暮途穷了。
“素贞,这事你怎么看?”无当圣母对一干披毛戴角的徒弟暗暗皱眉,随即和颜悦色的探询白素贞的意见。
白素贞道:“弟子以为太子扶苏继位是名正言顺,且又是始皇帝的意思,易于操作。只要不使胡亥和赵高奸谋得逞,秦国未必就不能度过眼前的危机。”
无当圣母微微点头,方要开口。
一个黑衣长髯的大汉插口叫道:“扶苏素来不把咱们御神宫放在眼里,多次在始皇帝面前说师傅的不是。若让他继承皇位,咱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树立的威望岂不是要付之东流了。白师妹这话太欠考虑,我支持胡亥即位,量那赵高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未完待续。。
第328章 各行其是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28章 各行其是 无当圣母笑了笑道:“素贞所言甚是。黑风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既是如此,为师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素贞,你去辅助扶苏;黑风,你去掌控胡亥,将来不管谁继承皇位,只要能依从咱们御神宫的意愿行事。那又何足轻重呢?”
妖族的地位每况愈下,为了谋求生存虽不免流于阴险毒辣,倒更能适应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便是同门之间也不排除这种竞争。而无当圣母更公然表示两不偏袒,让白素贞和大弟子黑风仙放手去做,反正不管谁胜出,她都是最终的赢家。
而且这样倡议可以平息眼前的争论,免得大事未成先四分五裂,不失为明智的举动。
白素贞熟悉妖族内斗的规则,颔首道:“弟子愿意匡助扶苏继位,使天下长治久安下去。”
无当圣母眉心微紧,纠正道:“关键是扶植咱们御神宫统领天下道术,并且增加对妖族的优礼条件。”
白素贞苦笑道:“自从咱们来到秦朝,已经迫使秦始皇颁定了许多优礼条律。诸如妖族携带兵刃不受管制、吏治考核享受特殊照顾、不得干预妖族的语言、衣饰和风俗习惯。兵役、徭役、赋税酌情捐免,等等。这些措施无益于人、妖的和平相处,徒然增加人类的怨愤。”
黑风仙嚷道:“白师妹就是心慈手软,你也不想想从伏羲、女娲到封神一战,人族对咱们施加了多少荼毒。到如今只能瑟缩到边荒蛮夷之地,苟延残喘。人族妖类,此强则彼弱,彼强则此弱,断然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白师妹慈心善念、活人无数,比之佛菩萨并不稍逊。然而你被羁押在雷峰塔下苦不堪言,可有半个人神给你鸣冤叫屈。无非因为你身是妖族罢了。我以为白师妹也该吃一堑长一智,人、妖不可并立,由那胡亥继位搅得天翻地覆岂不甚好。到时约齐了六大妖圣翻江蹈海而来,再创妖国盛世。那时节咱们才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个妖怪呢。”
“大师哥说得对。人、妖不能并立。只有杀光人类,妖族才能重新遍于山海。称雄于世。”
众妖徒听了黑风仙一番言语,顿时热血沸腾、嗷嗷直叫。有的把牙齿磨的咯咯直响,有的张开血盆大口张狂大笑,看得腹淳暗暗心惊。
墨子虽然是羽族后裔,但他在人间传道。弟子绝大多数都是人间之客,并非四灵妖魔。腹淳亦非妖邪,尽管想借助御神宫的势力,一听他们这般打算,顿觉得天昏地暗,浑身发冷。
孟子说,‘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杨朱为我,是无君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近世很遭诟病。认为他这是人身攻击。其实也只是一种推论罢了,无父无君,当然是飞禽走兽的生活状态。后世喜欢骂人禽*兽,禽*兽遂带有贬义的色彩。
若以道术界的眼光来看,墨翟是羽族后裔,通天教主的弟子,杨朱是小金乌之子,自然都有四灵妖族的血统。人类在三界廓然大族,嫉视者正复不少。前人仰观俯察,以为吾族当效天行而自强不息。效地理而厚德载福,真是不刊之论。
无当圣母轻咳一声,不悦道:“不要忘了三界是谁人作主。以你们的微末修行拿什么争雄斗狠。只要鸿钧老祖首肯人类统御三界,连我的恩师、你们的师祖通天教主都无可奈何。即便是野心勃勃的西方教也得好言好语。才可分些残羹余沥。开创妖国已经时命不与。只能借助蛮族使人类自相残杀,摧陷于一时罢了。”
黑风仙颓然道:“如此说来,咱们这一番所为,岂不是枉费心力。”
“不然。”无当圣母冷笑道:“你要知道咱们是修行者,不比那无知无识的畜类。咱们妖修,不但不能和畜类同列。而且远胜于色厉胆薄的道士。等到御神宫掌控全局,咱们也拜三清、拜宣父,来个十从十不从,打消人族的反抗情绪。有那数十万万的人类养活,还怕数百万的妖修不能永享富贵尊荣吗?”
“高,实在是高。”黑风仙翘起大拇指心服的道:“师尊博学多识,非是弟子浅见寡闻之流能望其项背。我看这寻常人类也无甚过绝之处,只是那一班读了圣贤书的秀才,有些个蒸他不熟,水煮不烂,甚是个骨骾不化、不好对付。等咱们统领了天下道术,就把人类书籍中夷夏之防、人*妖之辨的言辞都给他抠掉挖改,再豢养拔擢一些寡廉鲜耻的婊砸、伶人、学究、乡愿来歌功颂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大好河山攥到掌心。”
“孺子可教。”无当圣母满意的点点头,转见白素贞玉容黯淡,感叹道:“素贞诚然是我族的不世俊才,但人和妖立场根本不同,师叔何尝不希望彼我之间抛弃成见,和平相处。人族虚伪奸邪之流比比皆是,对妖族的欺侮残害何曾少过。他们看你相貌俊俏就填词赋曲百般怜爱,倒似忘了你是个妖类。若是换一个容貌丑陋的哪管你是非善恶,你这些师兄弟、师姐妹哪个没有受过人类的摧残。”
“不错。”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子汪汪叫了两声,捂着大腿道:“像我们这些猫、狗、鸡、兔对人族毫无威胁,尚且时常遭受他们的打骂。好起来如胶似漆,一旦不合心意便惨遭抛弃,你看我的头,我这条腿,都是被无端摧残,无故打折的。苗师妹更惨,竟然有人为了拿她取乐,把嘴巴给胶住了。”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一个黄衣的乱发少女。
少女连连点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想及往事,眼眸闪着泪花。无当圣母虽然帮她施法打开了嘴巴,但牙齿、舌头都烧坏了,修炼不到一定境界很难恢复。
小嫦大大的眼睛的溜一转,似乎认得她是个同类,小脸露出怯惧的神色,瑟瑟的往白素贞怀里蜷缩。
“别怕。”白素贞轻抚她的柔肩小声安慰。
明钦依着白素贞的叮嘱站在她肩头呆若木鸡,毫无聪明机巧可言。饶是如此,见了御神宫这么多妖怪也是矫舌不下。
狗妖愤愤不平的道:“即便是虎、豹、犀、象、豺、狼、獐、狢这些猛捷的同类,不是被剥去毛皮、泡酒食肉,就是剔骨抽肠、去角拔牙。他们仗着那一点灵明,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天庭没个公道,难道还不许咱们自己报仇吗?”
无当圣母收的这些徒弟大多和人类有些仇怨,好激发他们同仇敌忾之心。人族称治数千年。度过天劫的妖修大多位列仙班,安分守己。寻常的妖修对人类避忌很深,轻易不敢和人类对抗。真正资质绝佳又能独当一面的并不多见,所以无当圣母才找来白素贞助阵。
世人作为《义妖传》,最后都是状元祭塔。夫妻团圆,甚至双双升天,位列仙班。未免过于一厢情愿,不甚合乎情理。
白素贞之所以被迫和法海对抗,终于闯下水漫金山的大祸。追根溯源,还是她遇人不淑。许仙只喜欢她作为人的一面,对于她的本象一度难以接受。白素贞只知道许仙本性善良、前世有救渡之德,不知道他肉身凡骨,尽是庸人俗态。
假如许仙对人、妖之别认得清楚,内心毫无芥蒂。法海纵有天大手段。毕竟以正道自居,又怎么能插手到他们夫妻之间呢?正是因为许仙首鼠两端,才让法海有了斩妖除魔的籍口,金山斗法,殃及百姓,几乎让白素贞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白蛇传是四大民间故事之一,流传极广,变迁很多。起初冯梦龙编著《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只知道敷衍故事,尚把白娘子当作普通的吃人妖怪看待。嫁给许仙是为了蛊惑良善,法海斩妖除魔、伸张正义,许仙另娶生子、摆脱妖孽,似乎是皆大欢喜。
然而这种说法不能餍人之意。总是他有不合于事实的地方。中夏的神魔志怪之书数不胜数,何以只有白素贞众口传颂,总是她有不同流俗的地方,虽是妖怪而有人性仁善,不但胜过妖邪、甚至超出凡辈。
好比萨都剌的诗,纳兰性德的词。虽是胡儿自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白素贞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人,一个好妻子,她下地府、盗仙草,舍生忘死,不避艰险。然而要说她多么痴情,对许仙有多么深的爱意,恐怕也不尽然。
一个人要让人爱的义无反顾、心悦诚服。总是他有光明俊伟的品格,有可爱的地方。今时谈情说爱的已然太多,然而多是**兼杂,好像浪潮来袭有没顶之势,异时风浪平静,便觉索然无味。
要而言之,都是如颠如狂的去求爱,而不求其自爱、不求其可爱,既不自爱,又不可爱,偏要他人来爱,这好比沿街乞讨,没有不袖手掩面,避之惟恐不及的。
白素贞在雷峰塔下羁押十多年,如果还不能大彻大悟,还要去归求那个俗不可耐、毫不可爱的许仙,这种智力她也修不成人形呀。
白素贞在峨眉山修炼千年,终成人形。下一步要超凡入圣,脱胎换骨。所以她要入世修行,积善累德,勤勉不辍。许仙对她有救命之恩,白素贞的初心定然以为许仙生具仁善,又学医道,堪称纯德的化身。因而委身下嫁,朝夕相处,名为夫妇,实为师友。然而许仙这一点仁善可能只是孟子说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要想超凡入圣,还须扩充开去,心怀苍生,兼济天下。
归根到底,就是许仙的俗骨俗态对白素贞的修炼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几乎毁了她的修行。水漫金山,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故俗流传许多仙女临凡的故事,凡人都喜欢理解为思凡下界,私配凡夫。好像富人大鱼大肉吃惯了,想尝尝青菜萝卜。孟子说,“我听说过出于幽谷,迁于乔木的,没有听说过下乔木入于幽谷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仙家纵然讲究缘法,所作所为总该有个理由呀。
…………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众妖徒还在群情激奋,痛陈人类的不是。腹淳呆的尴尬,捏了把汗,告声罪走出宫殿。
“腹先生且慢行。”
白素贞抱着小嫦追了出来,雪白的衫裙沐浴在月光中,仿佛月宫降下的仙子。
腹淳不敢多看,连忙恭身道:“白姑娘有何指教?”
“不敢。”白素贞微微欠身,直言道:“始皇这次巡行,先生奉驾在侧。据我所知,外间不甚太平,还望先生多加小心。”
秦始皇受到过多次刺杀,著名的有荆轲、张良,凶危之处,堪称是千钧一发。因为御神宫的出现,秦始皇减少了求取仙药的沿海巡游,身边又多了妖修的保护,张良雇佣大力士在博浪沙那次狙击就未能如期而至。如今秦始皇服食乌香丸中毒已深,这次巡游应该回不来了。
御神宫有了新的打算,不会再给秦始皇很好的保护,此次的巡游就变得凶险莫测。
“多谢姑娘指点。”
腹淳虽不知道白素贞在宋代的举动,却明白她是无当圣母身边得力的弟子,法力高深,当下千恩万谢的去了。
明钦忍不住道:“白娘子,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白素贞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宫殿,无意再回转过去,闲步走出宫院。随口道:“你想说什么?”
明钦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扶苏继位就可以让天下的局势好转呢?”
白素贞怔了一怔,点头道:“当然。扶苏秉性仁厚,蒙恬也是忠直之臣,如果扶苏继位,蒙恬掌兵,轻徭薄赋减轻天下百姓的怨怒。便有一些盗贼,也可以让蒙恬讨平。这样一来,应该可以平息一场浩劫吧。”
末世纷争总是杀戮极惨的,秦兵投降之后,项羽光坑杀降卒就死了二十万。汉末动乱,曹操更作诗记载说,‘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所以大乱之后每易大治,人口锐减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未完待续。
第329章 博浪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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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后,白素贞赶到了传说中的博浪沙。 ( . . )︾,
张良张子房五世相韩,秦国亡韩之后,张良顾不得给死去的弟弟举行盛大的葬礼,散尽家财,在沧海君制下找到一位大力士,使一枚大铁椎,有万夫不当之勇。
道术家言,这枚铁椎乃是前古海皇玄武所造,大名‘雷武瓮金椎’。前有朱亥,协助信陵君窃符救赵,椎杀魏国宿将晋鄙。后有力士椎击秦始皇未果。汉兴淮南厉王以之椎杀辟阳侯审食其,其后下落不明。到了隋末,李元霸以之横扫群雄,成为声名赫赫的八大椎之首。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世人不知传授渊源,讹作‘擂鼓瓮金锤’。不知雷武之武原本指的是海皇玄武。
博浪沙属于古之韩地,黄沙漫荡,四望荒芜。
数十步外有一座数十丈高的山丘,状若佛子偃卧,因而叫作映佛山。
一道炊烟从山间袅袅升起,离得近了可以听到隐约的话声。
明钦飞到山间的枯树上,透过枝枝叉叉的树影望去,只见山坡旁的平地上箕踞坐着十多个豪客,一个个身穿劲装、腰悬长剑,额头系一条抹额,脸上俱有凝重之色。
一个容貌韶秀的少年公子倚着一方大石,面目姣好若妇人女子,举止恂恂儒雅,使人倾折。眉宇间一派勃勃英气,让人不敢逼视。
对面是一个腰阔十围的粗豪大汉(疑大汉是汉子的省称,汉朝以前可能没有这种说法),须发如虬似髯。面貌粗砺,和那公子恰成一鲜明对照。身边躺着一枚酒瓮大的铁球。看起来甚有分量。
明钦心头一动,暗道。这枚铁椎不知道有没有灵识,传说‘雷武瓮金椎’本是一对,我在小孤山寻得其一,若这博浪椎货真价实,倒可以配成一对。
张公子和力士正在商讨设伏的细节,一股饭香传入鼻际,张公子按住话头,洒然道:“大伙先吃饭吧,等有了力气才好行事。”
旁边有家仆生着土灶。煮了一锅粟米。张公子吩咐开去,便让各处埋伏、设陷、望风、哨探的门客积聚过来盛饭。
张公子拿了一个大陶碗盛着冒尖的黄米推给力士,“来,山伯,多吃点。”
“怎么敢劳烦公子。”山伯微吃一惊,连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毕恭毕敬的接了过去。
张公笑吟吟的道:“吃吧。呆会儿都指着你呢。”
山伯嗨了一声,往嘴里大口扒拉起来,抬眼忽见张公子的溜溜的看着他。顿时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
一阵急骤的马蹄飞驰而来,到了近处,马上的骑士利落的跃下,一个家仆连忙跑出去接着。众人不觉放下饭碗目光齐刷刷的集了过来。
张公子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
骑士喘了口气,施礼道:“回禀公子。已经探听明白,秦皇车马今早已经离了行宫。到此不足十里。”
“好,好。”张公子连连点头。摆手道:“大伙直管用饭,不必着急。张老,把土灶灭了吧。除了武器之外,所有无用之物全部就地掩埋。”
众人同声应命,一想到秦始皇很快就会赶至这里,多年的筹谋终于要付诸行动。纵然百感交集,也来不及仔细回味。
张老上前道:“公子,可让大伙饮一点酒吗?”
“今天不宜多饮。”张公子接过皮囊斟了一碗,端到胸前,“来,我敬众位一碗。”
众人连忙拿起杯碗肃然起立,由家仆一一倒满。
张公子豪气干云的道:“我等今日为天下除暴,为我韩国复仇,奇功不成,有如此碗。”说完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陶碗摔碎在岩石上。
众人神采飞扬,群起响应,稍时,酒足饭饱,各自分散开去,布置机陷。只余下几个老人就地掩土,清扫人迹。
…………
明钦看了个仔细,扑扇着翅膀飞回白素贞身边。汇报道:“不出所料,果然有人在附近埋伏准备刺杀始皇。”
“有多少人?”白素贞问。
“没仔细数,大概有三五十个吧。”明钦不怎么确定的道。
白素贞没好气的道:“让你打探虚实,怎么连多少人都不知道?”
明钦失笑道:“反正又刺不中,打听那么清楚有什么用处。依我看,你就保着扶苏一条性命就行了。只要扶苏不死,有蒙氏兄弟里外护持,李斯又是个趋炎附势的人,继承皇位是十拿九稳的事。”
说是这么说,明钦却不觉得扶苏继位就可以天下太平了。先贤王船山有一段很精彩的议论,“商始兴而太甲放,周始兴而成王危,秦并天下而扶苏自杀,汉有天下而惠帝弗嗣,唐则建成死于刃,宋则德昭不令其终,汔乎建文之变而憯尤烈”。
这些时候往往是天下初定、人心未稳。还有很多遗留的问题没能解决,创业者仓猝去世,继任者缺乏政治经验,仁厚虽然足以守成,却不足以应对复杂的局面。
比较起来周公真无愧为圣人,扶持成王讨平管、蔡、武庚之乱,又能全身而退。虽然有流言中伤,毕竟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无野心的。唐太宗杀兄、宋太宗杀侄,这就难以洗刷夺位的嫌疑了,但倒底稳定了基业。吕后虽虐,世人还以为他比武则天好得多,那是她终究没有取而代之,孝惠的仁弱和建文类似,武则天连废数子,改朝换代,建文受制于朱棣,弃位流亡。
扶苏的仁厚大约和孝惠、建文仿佛,如果没有识大体、知大节的良臣辅佐,欲使天下无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人说汉家致治四百年,是缘于王霸兼用,王道就是儒术、霸道就是法术。对百姓使用宽厚仁平之政,对官吏采用循名责实之术。这样就能使政通人和,天下太平。有的皇帝喜欢宽厚的名声。对官吏因循放纵,由得他们侵削百姓、敲骨吸髓,吏治一败坏,就越来越难以收拾。
…………
说话间,远处尘土飞扬,旌旗蔽空,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驶了过来。
前面是甲胄鲜明的玄甲骑兵,握着丈余的长矛,头戴面罩。只余两个乌碌碌的眼球,甚是阴森威严。
中间是一辆辆精美豪阔的马车,帏幔深垂,露不得半点孔隙。马蹄杂沓,车声碌碌,一切都显得那么威重气派,就连健马的鞍鞯都透着豪富之气。
马车行了一箭之地,忽听得土坡上一支鸣镝破空,准备好的山石呼啸一声滚落下来。霎时间,烈焰横肆,断树横飞,截住车马的去路。
骑兵斥喝一声。勒住健马,端起长枪,整齐的卫队横着盾牌变换阵势。组成一个防守的圜阵。
呐喊声中,许多刺客从山坡树侧飞窜出来。身法敏捷,如同猿猱一般。急冲车驾而去。
秦始皇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出行的时候配备了许多副车乱人耳目。随侍车驾的大将有人说是蒙毅、有人说是章邯,其实都不是。蒙毅虽然是将门之后,兄长又统兵在外抵挡匈奴,但他是上卿文官。所以始皇病重的时候,才会被派出去祈祷山川。
秦始皇的护卫众多,张公子的门客尽管悍不畏死,也极少能够冲到车驾近处。
战场冲杀那是典型的双拳不敌四手,一般都是手持矛戈,肩并肩,背靠背,呐喊声中同进同退,凭你是武道高手,怎么样侵身近战就很是个问题。
这样就显得使椎的一个好处,这玩意招沉力稳,重逾百斤,椎上拴条锁链,一椎子砸出去没有不望风而靡的。
山伯大呼向前,将铁椎舞动的泼风也似,那真是擦着褪皮,磕着破脑,出其不意之下倒让他杀出一条血路。
认准了一驾装饰最华美,护卫最得力的马车,跃起半空,怒吼一声,照着车顶直椎而下。轰然声中,车顶四分五裂,塌了半边。
山伯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乱木蓬然炸开,窜出一条黑衣人影,剑似龙吟,无声无息的疾刺颈下。
山伯吃了一惊,猛拽铁锁使了个抖劲,铁椎弹跳起来,飞撞那人后脑。
副车中藏的就是墨家钜子腹淳。他是秦皇室的剑术师,经常教授公子王孙剑道。颇受始皇的礼遇。杂厕在车队中充当秦始皇的近身侍卫。
墨家的剑术堪称举世闻名。但墨子的剑术实在有不同流俗的地方,一般的剑术多半是为了克敌制胜,墨者则是为了排难解纷。排释纷乱虽不免用到武力,总是要点到即止。
可惜这等精义传人不能信持不变,剑术也走到飘忽诡谲的路子上。
长剑到了腹淳的手上就好像蝮蛇吐信一般,甚是个诡变莫测。山伯虽然力大无穷,被腹淳缠住了施展不开手脚,身边围聚的秦兵越来越多。
“山伯,我来助你。”
正在苦斗之时,张公子舞动长剑冲杀过来。山伯眼见大势已去,身边的同伴纷纷倒在血泊中,情急道:“公子快走,这里有我。”
“哪里走。”
腹淳冷笑一声,身法接连变幻,风声飒飒,让人心头发冷。山伯眼前一花,眼前便失了他的踪影。鼓起余勇往人群里飞砸,望准了一驾马车方要直奔过去。
不妨腹淳从身后闪跃出来,剑光好似流星坠地,渗着碧油油的森寒。
山伯哼都没哼一声,大好头颅离颈而起,腔子里热血喷洒,甚是个怵目惊心。
“山伯——”
张公子惊的呆了一呆,一个秦兵觑得有机可乘,一矛从他后背搠入,耳听卟的一声金戈入肉,半截矛锋从肚腹透射出来,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
“公子——”
众门客目眦尽裂,狂呼着挥动刀剑并力向张公子身边杀来。
…………
“谁在唤我,谁在唤我?……”
天地间蓦然响起诡秘的隆隆声,陡然间,风云变色,山摇地动,一个沉闷的声音喃喃的不住追问:“谁在唤我,英台,是你吗?”
就见偃卧的佛丘骤然剧烈摇撼,晦黯的山石纷纷剥落,一个石化的巨人轰然站立起来,足有数十丈高下,一根根手指就像老树盘虬的枝丫,捶足顿胸的道:“祖龙,你在哪里?你还我的英台。”
“这是谁呀?”
明钦暗暗咋舌,望着那个顶天立地的石人大觉奇怪。
小嫦更是唬的小脸煞白,伏到白素贞怀里闭紧了秀目。
白素贞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梁山伯,祝英台。”
明钦愕然道:“梁山伯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他跟祖龙又有什么关系?”
《梁祝》也是广为传颂的四大民间爱情故事之一,和白蛇传、牛郎织女、孟姜女齐名并称。流传的广了难免传闻异辞,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梁山伯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有古风,伯是方伯的意思,春秋时指的是一方霸主。所以梁山伯并不是一个人名,而是指梁山之主,梁山的山神。梁山也不是水浒传里的梁山泊,而是梁父山,古说封禅泰山的有七十二家,旧俗封过泰山必禅梁父,梁父山有地神之称,山岳中的地位仅次于泰山。父和甫是通假字,梁父又作梁甫,诸如夸父、杜甫、王安石字介甫,是一个很美好的称谓。诸葛亮好作梁甫吟,指的就是这个梁甫山。
话说回来,夸父是八大天神中的山神,梁山伯是梁甫山的山神,彼此的关系定然是很亲密的。
祝英台的来历也不难推测。八大天神中只有声名赫赫的火神祝融姓祝。祝英台无疑是他的女儿。火神一族明朗俊爽,祝英台喜欢女扮男妆也是卓有父风。
传说中祝英台许嫁马文才,梁山伯忧愤而死,祝英台以身殉情。世间有几种物类和龙渊源很深,诸如马、猪、鲤。商周之际有一个截教弟子叫做洪锦,又是殷商总兵。后来娶了西王母的女儿龙吉公主,法力比起龙吉公主就般般不如。原因就是他是个鲤鱼精,相传鲤鱼要跃过龙门,才能变化成龙。而龙吉公主这个龙吉的名号还真不是假的,她父亲老龙吉是婀荷甘和神农的师傅,这在庄子《知北游》中有记载。说来话长,按下不表。
马文才就是祖龙的化名,祖龙没有统一山海之前也曾游历四方,据说麒麟王后就是他的同学,梁山伯、祝英台大概也是同一性质。未完待续。。
第330章 夸父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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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盘古神王归化之后,皇天鸿钧在昆仑山建立神庭。复制网址访问 hp://除了四象天尊即太阳帝俊、太阴老聃、少阳东王公、少阴西王母之外,风头最劲的要推八大天神,天神刑(型)天鸿烈,乃是皇天鸿钧的兄弟。地神旱魃、风神禺强、雷神夔龙、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山神夸父及泽神。
八神和四灵关系紧密,互相声援形成太古时代的八大神族。
直到祖龙异军突起,屠城灭国,混一山海。逼得天皇帝俊将神庭迁往天界,避其锋锐。只有少数的天神后裔因故留了下来,为首的就是天都留守镇元子,他也因此成为地仙之祖。
梁山伯是梁父山山神,这个名号和风伯类似,那是因为主神风神、山神退隐了,才有次一等的山伯、风伯主持其事。
山神夸父和天神刑天不一样,天神刑天是因为皇天被废之后,和帝俊争夺神王之位,被枭了首级埋在常羊(藏阳)山。
山神夸父是神庭能征惯战的神将,他是在和祖龙的战斗中不敌战死的。古史记载说,夸父追逐日影,渴的受不了北走大泽,未至而渴死,手杖化为邓林。真相就是夸父中了祖龙的诱敌深入之计,然后被截断补给,突围不出,力竭而死。
天神的死不叫死,有说叫殒落,也不太正确。殒落是比较星辰而言的,以为王侯将相都是星宿下凡,死了叫殒落或归位,当然是可以的。
但夸父这一辈的神将是不同的。《易经》记述万物化生的终始,说是‘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就是四象匹配出的八种神力。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大天神都是拥有盘古血脉的人,所以死的时候也是和盘古一样的物化。
物化是精血中包藏的一种灵性,苌弘的血藏了三年化成碧玉,文文山拳拳赤诚化作慈针石。炎帝少女涉东海而死变成精卫,蜀帝死后变成杜鹃。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少,然而放到修行界就微不足道了。
这就是传说中肉身成圣的法门,二郎神不像哪吒曾经毁坏肉身,以莲花化身,一样能随风变化。可见神魂并不是非得剥离肉身才能变化证道。
可惜盘古神王归化已经太过久远,能够通晓肉身成圣法门的大概只有太阳帝俊、少阳东王公、天神刑天、雷神夔龙、火神祝融和山神夸父。但除了东王公之外。不是归化就是潜隐。
自从太元圣母在紫霄宫传道,三界几乎都成了老聃一派以柔克刚的路子。盘古神王这一路差不多凋零殆尽了。
也可能吐纳炼气比较适合人类的身体条件,反倒一些妖修勇于尝试以力证道的法门。
梁山伯是梁父山的山神,又是万山之主夸父的太子。夸父对战祖龙而死,所谓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祝英台是火神祝融的女儿,两人在学宫修行的时候,情谊笃厚,不巧碰上夸父战死,梁山伯回家守孝。这亲事就未能结成。
祖龙化名马文才同在学宫修行,对祝英台倾慕已久,不久龙族夺得天下,气焰炙盛。他便借机向火神祝融提亲。
自从刑天和帝俊争夺神王,神庭就不可避免的造成分裂,八大天神中除了雷神、泽神是一对夫妻,其他的就未免貌合神离。祝融对梁山伯的态度虽不得而知。但在龙族横行天下的年月,得罪地皇祖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即便是长袖善舞的西王母都和老龙吉生下了龙吉公主,中间固然有联姻的需要,亦可以窥见四象、八神少有和祖龙抵敌的信心。
西王母和老聃真是天庭两棵常青树,千万年来,一直位居显要。老聃的处事之道可以从《道德经》中窥知。那真是便辟善柔,大奸似忠,洞烛利害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西王母则很有纵横家的风采,大约纵横之术本是从阴谋中来,陈平说的,‘我多阴谋,是道家之所禁’。便是指此而言。
其实太阴老聃和少阴西王母的心术多半是从太元圣母学来。只是运用中发觉阴谋学为祸太烈,所以后来的道家反而要厉行禁止了。
西王母的纵横术也是卓有效验,不但龙族兴旺时结好皇太弟老龙吉,生儿育女。唐尧时,大羿射落九日,迫使帝俊退位。封为东君,执掌神庭。西王母赠他长生仙药,意欲施行离间之计,结果大羿不为所动。接着又唆使逢蒙谋害大羿。双双成为重光天庭的功臣。
西周时徐偃王作乱,西王母将周穆王羁留在昆仑,大概是包藏祸心。汉武帝时,七大圣屡兴兵戎,西王母又降临汉宫,传授汉武帝仙术,这在《汉武帝内传》,《汉武故事》中都有记载。
相比之下,骊山老母就大为不如,秦始皇也是个喜欢求仙访道的帝王,骊山老母若肯假以辞色,本不难左右天下道术。结果她因为秦始皇一点不轨的举动,就唾得他面皮生疮,半点不留余地。并且此后都不再以绝色的面目示人,品格若何,诸君必有能辨之者。
…………
那一日,天色昏暗,飞砂走石。
祖龙迎亲的队伍路过博浪沙,梁山伯在道旁变化了一座坟墓,祝英台心知其意,借祭拜之机跃入坟墓,祖龙不肯罢休,誓要掘坟抛尸。孰不知梁山伯也抱定必死之念,要狙击祖龙为父报仇,结果一场大战终是不敌,梁、祝两人双双殉情。
相传梁父山是古来丛葬之地,也不是毫无来由。
又说梁祝死后化作蝴蝶,两人都有盘古的血脉,精血化物是确定无疑的。不过都化蝴蝶也未必然,大约祝英台是火灵之体,许是化作火蝶了。梁山伯是夸父太子,夸父死后化作名山,梁山伯想必是化作石人了。
也是事有凑巧,多少年人事变迁,两人虽然化作异物,精气却聚而未散,并且经过千万年的复养,渐渐有了苏醒的苗头。
许多年来博浪沙大概也没有再经过这么惨烈的厮杀,这么悲壮的血气。
石人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肌肉嶙峋贲起,分明就是冷硬的山石,面部的线条苍劲有力,仿佛用刀子一笔一笔雕镂过,鼓起的瞳仁好像遮覆的沙丘看不到一丝光采。
秦兵一个个张皇失色,作为始皇的亲卫历来是耀武扬威,无往不利。哪曾遇到过这等身高数十丈的巨人。**的脚掌踏在地上轰隆作响,每一根脚指都像一头庞然巨兽。
健硕的身躯几乎充塞了整个山道。举手投足就像踩踏着微不足道的蝼蚁。
“兵来——”
梁山伯张开蒲扇般的大手隔空虚抓,掌心好似有莫名的吸力,委顿在人群中的博浪椎倏然一声飞落到掌中。
“海皇玄武的瓮金椎。”
梁山伯捏着博浪椎摸索片刻,脸上露出僵硬的微笑,沉声道:“幻化吧。”
说时博浪椎轰然砸到地上,激起漫天飞尘。银白的寒铁上金光缭绕,一声凶恶的鸣吼过后,霍然长大数倍,变化成一只小山般的金甲玄龟。四足踩踏的土地轰隆隆连声震响。玄龟嘘气成云,仰天呼啸,吹的秦兵东倒西歪,乱作一团。
鼓腹狂吸中,所有的金铁之物,汇成一道乌压压的风漩,尽数隐没到肚腹之中。
“好。”
梁山伯满意的点点头。起掌一拍,耳听的一声金铁交撞,玄龟将身的溜溜一转,又化作金椎的模样,只是比先前又有不同,金椎上生满了尖芒冷锐的钉刺。好像刚从火炉里烧锻过一般闪动着照眼的光采。
份量也变大数倍,缀着碗口粗细的铁锁,掂在梁山伯手中轻若无物。
“祖龙,受死。”
梁山伯怒啸一声,金椎盘旋起来将车马砸得灰飞烟灭,健马振鬣狂嘶,充满惊恐的意味。
“快。保护圣驾。”
一个宽袍博带的文官掣出宝剑守护在一辆马车旁边,指挥兵卫上前抵敌。
这是上卿蒙颜,尽管不掌兵马,毕竟是将门之后,生死关头颇有几分胆色。
丞相李斯慌慌张张的凑到车前,唤道:“陛下,不知何处跑来一个妖怪,甚是凶陷可怖。微臣恳请陛下暂且弃掉车驾,乘健马返回行宫,以免有所差池。”
“废物,朕有天命在身,何惧他妖魔鬼怪。”车厢里愤愤的骂了一句,秦始皇揭开窗帘,一眼望见梁山伯的形貌,饶他见惯风浪,也不由微微变色,心头暗暗打起鼓来。
一个白脸无须的老侍宦拉长了脖颈往外探了探,咋舌道:“我的妈呀。”急缩回去惴惴不安的道:“陛下,微臣以为丞相所言大有道理。陛下是万金之体,恐这无知蠢物不识尊卑冲撞了您。万望陛下为我大秦江山着想,不可轻易犯险。”
秦始皇黑着脸怔了半刻,耳听轰隆的打斗声和激烈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干咳道:“准奏。”
“快,返回行宫。”
李斯、赵高如蒙大赦,连忙传令下去,簇拥着车驾望回就走。
“蒙大人,你先留在这里主持大局。我们护送陛下先走。”
李斯不忘叮嘱蒙毅让他率领兵卫拖住梁山伯,好给他们逃命的时间。
蒙毅轻哼道:“我蒙氏世代忠良,自当舍身报国,护卫陛下周全。”
说话间,梁山伯抡着瓮金椎横冲直撞,秦兵的阻挡在他面前等同儿戏,即便转身逃命也容易被踩踏伤残。
“大人,听说秽物可以辟邪,咱们是不是可以准备一些试试。”一个兵卫给蒙毅出主意。
“不错,”蒙毅猛省道:“快,去给我弄点马痾、马尿来。”
这里除了一些健马外,什么猪、狗、鸡都不好找,只能用马将就了。
秽物辟邪大概跟鬼不喜人唾如同一辙,鬼怪和人比起来都属于异类,而秽物经过人的消化都成了渣滓、弃物,草木等物得之却能拙壮成长。大概只有这些东西能够沾得异类的身,或者灵力被臭秽所污,从而不能灵便了。
蒙毅急命几个兵卫拿着器皿去接马尿,奈何这些健马也是惊恐之极,哪里尿的出来。费了好一阵功夫终于得些残沥。
蒙毅正焦头烂额,急命兵卫上前,“快去,泼他。”
兵卫们一个个心惊胆落,哪敢上前送死。呼喝声中,纷纷连碗带盆掷了出去。
梁山伯生得长大,尽管这些东西泼不到脸上,身法却不够能便,碗灌摔到腿上啪啪碎裂,秽物乌七八糟的流了一身。
腹淳觑准机会,捏了个法咒,伴随着一阵黑风,倏然变作一条水桶粗细的蝮蛇。飞身缠住梁山伯上身,张开血盆大口照着他脑袋啃咬。
明钦看得大感讶异,原以为腹淳是个人类,想不到竟有此妖异。腹这个姓本就少见,有此本象倒也并不奇怪。
白素贞脸色微变,她修行有成又多在人间行走,几乎忘了妖族的本象。如今看到同类,不免触动心事,明净的眼眸中露出痛苦之色。
梁山伯闷吼一声,不闪不避,抬起肌肉盘结的手臂送入蝮蛇口中。那蝮蛇虽然尖牙红信,十分可怖,涎唾腥臭,带着浓郁的毒气。
梁山伯却殊不畏惧,他作为梁父山神,什么鬼怪毒虫没有见过。除非祖龙那样的四灵强者,等闲修士根本不放在眼里。至于秽物更是不值一哂,旁人可能还觉得恶心,山神纯属司空见惯,山间草木没准还喜欢的紧呢?
蝮蛇衔着他的手臂咬了半晌,直啃着口牙咯吱作响,却难以伤梁山伯分毫。
腹淳心觉不妙,尾巴一甩,掉转脑袋就跑。
“哪里逃。”
梁山伯冷笑一声,挥起钉头森寒的瓮金椎劈头砸去。
腹淳慌的六神无主,将身一扭化作人影,慌不择路往山坡上奔去。
梁山伯微一迟疑,转见秦始皇的车驾已经奔出一箭之地,怒喝一声,舍了腹淳发足追去。
“祖龙讨打。”
兴许秦始皇真是金乌转世,或者和地皇祖龙有相似的气息。梁山伯眼目虽盲,心底透亮,两条腿宛如移动的石柱哪个敢螳臂挡车。
正在难解难分的当儿,白素贞叹息一声放下小嫦,叮嘱明钦道:“你帮我看着她,你俩都不许乱跑。秦始皇纵然残暴,也不该横死在这里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31章 同出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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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行不行呀?”
明钦望着高矗入云的梁山伯,有点替白素贞担心。 ..
梁山伯可是货真价实的盘古血脉、梁父山神,尽管物化多年,元气未复,看这法天象地的本象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呢。
白素贞虽然是骊山老母的徒弟,毕竟只有千数百年的修为,向来也不以法力高强著称,先前已经有蝮淳现出本象,都无法伤得梁山伯分毫。份属同类的白素贞又能有什么独绝之处呢?
道家把肉身淬炼的极致境界叫做金刚不坏,这金刚就是山石的精英,可见山神一族肉身强横到何种地步了。
白素贞乘风御影,从梁山伯头顶一掠而过,截住去路。
“放他去吧。”
秦皇始如果死在这里,连诏书都来不及拟定,无疑会给赵高、胡亥谋篡皇位带来便利,这是白素贞不愿意看到的。
“你是什么人,胆敢挡住某的去路?”
梁山伯以耳代目,外间丝须的动静都瞒他不过,也许是他峻拔的身形阻断了日影,也许是他嘘出的尘土激荡了黄沙。天色悄无声息的黯淡下来,空气中充满了漠漠的寒意。
“祖龙已经死去很多年了,这只不过是人类的帝王。”白素贞心平气和的劝说,示意狼狈的秦兵尽快离开。
“不可能。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梁山伯暴怒起来,抖擞着链锁犹如狂龙呼啸,带起酒瓮大的金椎纵横扑击。
山道上不论是车驾、旌旗,或是草木、兵卫,尽皆卷裹入嘶吼的旋风中,风沙与血污交缠,山石共草木齐裂,数里之内飞砂走石,乌云蔽日,骇的众人喑哑失声。心胆俱裂。
明钦顾不得掩藏形迹,摇身现了人形,抱起小嫦跃到道旁的低地中躲避。
白素贞捏个法诀,眼观鼻,鼻观心,站立在风沙中更不稍动,体内灵光变幻。焕发出一种暖融的祥和之气。
“天地立心。”
稍时,白素贞睁开眼眸。戟指向天,一道白光透指而出,仿佛一只巨手拨开云雾,再现青天,天地间顿时风沙止息,山石落地,草木不飞,虽仍是满目疮痍,倒底多了些许劫后更生的气象。
梁山伯大感意外。怒道:“你敢跟我作对。”
白素贞正色道:“你是上古正神,怎么能滥施淫威、戕害无辜呢?三昧真火——”
她心知此事难以善了,不等梁山伯再变换招数,骈指在眉心一点,一团火龙从神念中盘旋而出,倾刻间便成燎原之势,缠裹着梁山伯的身躯熊熊烧锻起来。
五行中以火克金。三昧真火又是道家正法,孙行者偷吃蟠桃、仙丹,炼就金刚之躯都抵受不住,说到克制梁山伯的机会,舍此之外恐怕就很渺茫了。
相传周天之内有五仙,即天、地、神、人、鬼。据五仙之体可得五种仙火。皆有绝大威力,不是泛泛之水所能浇灭。
梁山伯物化已久,石人化身看似可怖,神力已不如强盛时十分之一,一旦烈焰缠身,登时遍体灼痛,抚着头颅哀哀痛叫。
白素贞心觉不忍。转见他握紧铁锁又欲发狂,连忙念动法咒。
梁山伯怒叫一声,眼眶中的阴翳忽然剥落,释放出通天彻地的神光,浑身起了一阵咯咯嘣嘣的怪响,长大的石身急剧萎缩。稍时,变成一个气宇轩昂的壮汉,微卷的头发披散下来,广额直鼻,神情冷峻,看起来只比寻常男子高颀一些。
“梁拜谢仙子再生之德。”
梁山伯化作人身,脑子也变得清明起来。他本就是夸父太子,文武兼资,只是物化之后迷失了本性,经过三昧真火一阵锻炼,居然恢复了灵能,显得彬彬有礼、端方正直。
白素贞怔了一怔,微一点头,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明钦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跳了出来,拍着梁山伯的肩膀道:“老兄你还是先找件衣服穿上来,才好说话嘛。”
梁山伯老脸一红,这才发觉新生之后还没有衣物蔽体,可惜经过一番猛恶的打斗,此间的秦兵死伤狼籍,衣甲一经风沙肆虐,都自行腐朽了。四处瞅了半天,目光忽然转到明钦身上。
明钦心头微突,干笑道:“我这里倒还有一件旧衣,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赠给你吧。”说着从仙袋中取出一件衣袍。
“岂敢。梁敬谢赠衣之德。”
梁山伯大喜过望,他一个夸父太子,神庭正神,竟然到了无衣蔽体的地步,关键还懂得事事称谢,保持了良好的教养。
明钦身上有秦素徽送的天孙锦,能够伸长变化。又有晏轻舞赠的衣裳,质地不俗。当然不能拿来送人,不然将来见了面不好交待。至于他平时穿的衣服就显小了一些,梁山伯勉强穿上,手脚都短了一寸,比起先时的窘迫总归好上不少了。
白素贞这才走了过来,开口道:“梁山伯,我旧时也听说过你,不过祖龙弃世已久,人世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劝你不要莽壮行事,以免遭到修行者的忌讳。”
自古道,‘隔行如隔山’。修行者在人世间多半属于不显山露水的一流人物,但又和天神渊源深厚,许多天神不便插手的事情都由他们解决。
“多谢仙子指点。”
梁山伯感叹道:“我打算先去拜祭先父,这次再度为人,真是山河改易,感慨万千。既是仙子嘱咐,我就暂且放过那人族皇帝。两位再造之德,梁铭记在心。告辞了。”
“后会有期。”
明钦前时误闯祖龙皇陵,遇到祖龙帝后和四大帝姬,已经算是前古的人物了。想不到今遭更见到太古八大神族中人,而且是脍炙人口的梁山伯。尽管这位慷慨悲歌的梁父山神和传闻中的柔弱书生无甚相似之处,反倒更让人欣赏一些。
送走了梁山伯,白素贞眼波流转,打量着明钦满含讶异,“你何时修炼成了人形?”
明钦答非所问的道:“你看我不觉得眼熟吗?我看你倒像一位故人。”
白素贞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是钦之?”
“你真是大师姐,这么说来。师傅难道是?……”
明钦深觉难以置信,怎么都难以把狐仙师傅和传说中的骊山老母联系起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白素贞摇头苦笑。
骊山老母虽然徒弟不少,但她擅于幻化,收授的徒弟间隔也很长,可能彼此都没怎么见过面。明钦在门下十多年,只在少年时见过白素贞回师门两三次,甚至不知道她是外间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过白素贞美貌无双。多年来变化不大,所以还可以一眼认出来。
明钦已从应门童子长成翩翩少年。白素贞又绝未想到这般凑巧,自然认不出他来。
“说来话长。我是和妩姐一起到仙界来的。”
说实话,白素贞尽管口耳相传,声誉极好。许多地方也都有白蛇传的戏剧,明钦对她倒没有特别的欣赏。一是传闻异辞、莫衷一是,缺少《西游记》、《水浒传》那样的文章大家著书揄扬。二来他混迹人间,和许多妖怪一样早就被三教同化了,尽管身边有许多妖王洞主,但都习惯于人类的立场看待问题。
譬如很多人认为法海是正义之士。白素贞再如何站直行正,到底是个妖怪,难保没有害人之心。况且水漫金山殃及无辜百姓,成了难以洗刷的污名。
而今明白一直牵挂的大师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娘子,着实是百味杂陈,难以言诠。
一声细微的痛楚呻*吟传入耳际,两人相顾愕然。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位张公子拄着长剑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
“张公子?”
明钦方要上前,早被白素贞一把扯住,凝眉道:“不要过去。”
明钦怔了一怔,就见张公子身上盘旋着一片火云,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倏然厉呼一声,火云爆裂开来,迅速将他吞没其中。
火光灼灼中,渐渐幻化出一只枫叶大的彩蝶翩翩起舞,烈火化作一道炎气被她张口吞噬,半空中传来扑鼻的异香,彩蝶凌空飞旋。仿佛跳着一支靡丽瑰奇的舞蹈,蝶影渐长渐大,缓缓化作一个人形,秀美如妖的容颜,点尘不染的白袍,头系抹额,长剑斜指,倏然间那个风采无俦的张公子好像又活过来了。
“二师姐?”
若说先前那位张公子尽管容貌韶秀,倒还是英气勃勃,一派须眉男子的气度。如今这位张公子一颦一笑都带着股妖丽之气,面容虽有**分相似,气质简直判若两人了。
不过这副情态倒让明钦想起一个熟识的人来,那就是同门的二师姐。
现在知道狐仙师傅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骊山老母,大师姐就是白素贞,那二师姐不消说是祝英台了。
这中间好像有个问题,祝英台既然是火神祝融的女儿,八大神族的后人。道行该比白素贞高多了,排行为何反在她之下呢?
仙家授徒最讲究渊源,说白了就是亲疏远近。像阐教十二金仙,教授的徒弟几乎都是天神后裔,或者王孙公子。
阐教如此,截教当然也不例外。很多都是太师闻仲为首的殷商将官。祝英台既然是祝融之女,白素贞或许比她来头更大也说不定。
另一种情况是以入门先后而论,祝英台入门较晚,就只好排在这位置了。
梁祝的传说虽然也有一些戏文,好像仅是才子佳女的旧套路,甚至不如《白蛇传》来得凿实。后日有学究极力追求,得出两人不是一个朝代的结论。
其实四大爱情传说之所以齐名并称,多半是有一些神异,再者渊源深远。人类受知见的限制,就很难明白这里面修行变化的因素。
“你们是……”祝英台眼望着两人,露出疑惑之色。
相传有一位大侠身负血海深仇,后来遁入深山苦修数十年,好不容易练成绝世神功,结果寻找仇家报仇的时候不是死去多年,就是老迈衰朽,不堪一击。
人类数十年光阴尚且如此,修行者一遭挫败或者魂飞烟散,转入轮回,或者羁封物化,转瞬百年。好不容易挣扎脱困,又已经物是人非,遗恨无穷。
但是修行之道有凡人难及的地方,就是空间元力之法外,还有时间劫力的法门。如果修成劫力就可以穿越时空,不管仇家逃到何处都有机会找他出来报仇雪恨。
祝英台和梁山伯狙杀祖龙失败之后,梁山伯不幸物化,祝英台仗着火灵之体逃逸出去,寻访高人。后来拜在骊山老母门下,修炼多年。
可惜岁月沧桑,流年无尽。一朝闭关出来,元气恢复,却不知已经过了几世几年。
劫力法门玄诡无传,但有一个简便些的方法就是进入轮回。祝英台凭借一丝执念轮回转世,但是自从重黎二神绝地天通之后,四灵时代已经无路可通了,阴差阳错之下,她却回到了类似祖龙的始皇秦朝。
她转生成张公子神魂未尽觉醒,直到被秦兵所杀,才激发了火灵之体,显露出幻化之能。
祝英台没见过白素贞,和明钦倒同门过一段时间,只是久经轮回,记忆阻隔不怎么记得起来了。
明钦苦笑道:“二师姐,你也不记得我了?”
“二师姐?”祝英台喃喃低语,恍然道:“你是钦之弟弟。”
三人相互观望,只觉得际遇奇妙无过于此,离合匆匆让人不胜唏嘘。
明钦哎呀一声,以手击额道:“二师姐,你是在找梁山伯吗,他刚走。”
“梁山伯?”祝英台微微苦笑,轻叹道:“我觉得现在更需要一碗孟婆汤,真是头疼死了。”
记忆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尤其是经历转轮的人。尽管人类可以从书籍或交谈中得到一些额外的人生经历,但那多半是片段的不相连属的。然而情之所致,犹不免怨怒伤感,况且是亲身经历的呢?
而这些东西对修行并无禆益,太上忘情,亦是要忘却一切尘俗负累。神仙是一种灵体,精神体,记忆太多、感情太杂,神魂就会变得滞重,怎么能够高蹈出尘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32章 春秋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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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之,看剑。 ..○”
祝英台娇喝一声,手腕抖动挽出朵朵剑花,剑光好似漫天繁星,无处不在,让人难以躲避。
明钦大吃一惊,脚步微晃,自然踏起了‘云梭玉步’,幻影连闪,飞身疾退。
祝英台微微一愕,哑然笑道:“哪里学来的身法,这般袅娜多姿。”长剑望空虚划,冷锐的剑脊忽尔寸寸剥落下来,从头至尾都蜕成赤火的颜色,舞动之时,仿佛一道变化无方的火练,乍吞乍吐,灵妙无比。
“好一把火剑。”
明钦心念微动,将小嫦交还给白素贞,掌心变幻,招出马骨元灵赠予的雀脊剑。这把灵剑是火雀脊柱所化,南方朱雀生具妖族不死不灭之火,和周天五仙之火相比也毫不逊色。
祝英台虽是火灵之体,也未必能稳操胜券。姐弟两个各持火剑,锋芒交还,两不相让,一个焰火回环、变化莫测,一个妖火凌厉,光芒千丈,他两个恃勇斗法倒无所损伤,流火所及烧的博浪沙遍地焦土。
斗了十余合,祝英台收束焰火凝成一柄长剑,摆手跳出战圈,嚷道:“不打了,不打了。老不以筋骨为能,看来师姐是拾掇不了你了。好小子,也不知道让着我点。”
明钦料不到她说罢手就罢手,慌忙撤剑而退,失笑道:“二师姐,你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祝英台不以为意的道:“姐姐天生火灵,还怕你这点妖火不成,真要伤了我算你本事。你这小子一向贪玩。想不到也炼就了一点本领。给我做个帮手倒是勉强可以了。”
“帮手?”明钦奇道:“不知二师姐打算做什么事业呢?”
“问那么多做什么,姐姐还能害你不成。”祝英台笑道:“既然来了秦朝。可不能空手而返。你跟着我就是了。”
明钦见她对白素贞视若不见,疑心两人有什么芥蒂。踌蹰道:“这是大师姐,你俩大概还不认识吧?”
祝英台不为所动,冷哂道:“蜚声天下的白娘子要说不识岂不是眼盲,只是识得又能如何呢?一个龙族妖孽罢了。”
明钦大感愕然,隐约猜测到一点两人之间的仇隙。怪不得白素贞炼就三昧真火,又能水漫金山,能将水火两种相互克制的神通修炼的炉火纯青,想必在龙族中也是不凡之辈。而祝英台和祖龙有深仇大恨,因之对龙族都无甚好感。
自古道。‘四象开四灵,八神传名族’。前一句指的是,四象天尊分别扶植羽、毛、鳞、介四族分疆化界。后一句说的是当世名族,大多是从八神渊源流出的。譬如龙族出自夔龙、应龙。人族出自夔龙、泽神。猴族出自风神禺强。
世事无常,各有幸与不幸。太古八神虽然并称雄强,传到后世难免有衰有荣。
白素贞浅笑道:“钦之,祝师妹愿意跟你亲近,你就跟她去吧。凡事小心一点,不许胡乱惹祸。”
“好吧。大师姐,你保重。”
明钦和白素贞相处极少,不过她这种温柔态度却是记忆犹新的。祝英台妖丽多变,少年时虽受过她不少戏弄。想起来也无丝毫嗔恨之感。难得一别经年,没有多少疏离的感觉,她既有意召唤又怎敢不应呢。
“喵……钦……钦……”
小嫦一听明钦要走。挣扎着想要下来,伸长了娇嫩的小手大大的眼眸满是怨怪。
“小嫦乖。师傅给你抓鱼吃,好不好?”白素贞瞄了两人一眼。微一点头,抚慰着小嫦转身离去。
…………
“看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舍不得你就追她去呀。”
祝英台眼见明钦一副若有所失的神色,心中暗暗不快,忍不住出言讥讽。
明钦挠着头尴尬笑道:“小嫦挺可爱的。”
“禽*兽,那么小的女孩你也喜欢。”祝英台握起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绷着脸骂道。
“你想哪儿去了?”明钦怔忡道:“我又不是教授。”
“呆子。”祝英台横了他一眼,扶着腰肢咯咯笑个不停。
“笑够了吗?”明钦问道。
“看你那傻样儿。”祝英台拈着眼角的泪痕,大感得意。
“没笑够,我帮你呀。”
明钦嘿然一笑,疾扑而上,摸到祝英台的腰肋呵她的痒处。
祝英台明眸善睐,娇美多姿,明钦以前和她相处的时候极少见她发怒,笑起来轻盈悦耳,大有憨态,即便受她作弄,听其声观其态气恼也就不翼而飞了。
她既然这般善笑,当然也怕痒,这是明钦揣摩出来的惟一制胜之法。果然手指还没碰触到她肋下,祝英台便笑得发丝散乱,面颊潮红,娇躯缩作一团。
“坏小子,你怎么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我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好不好。”明钦常常担心她发笑的时候会不会突然背过气去,这显然是多余的担忧。
祝英台叹了口气,“想不到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都不好玩了。”
八大神族看似风光无比,但他们往往都给孤独。盘古血脉虽然给了他们无可比拟的体魄,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一举一动,一哭一笑都需要慎之又慎。
人类统御三界之后,制定了礼法规制,自我约束。都是通观四灵的是非功过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人类有七情六欲,如若节制不当,就可能五劳七伤。莫说发起怒来拔地摇山,高兴起来上房揭瓦,虽然不可为训,还是人类受体魄所限,不至于造成难以收拾的患害。
八大神族的子弟就不一样了,譬如雷神声如震雷,一发怒阴云滚滚。电闪雷鸣。水神一作恼,河水泛滥。万类都成了鱼鳖。所以脾气就很容易害人害己。尤其在年幼无知的时候特别容易闯祸。像哪吒得了太乙真人几件法宝,去东海洗澡。搅得龙宫天翻地覆。这些事情放在洪荒太古就再寻常不过了。
人情谁不喜欢招朋引伴,四处交游。只是聚合无常,良缘易散,不得不潜心于一己的修行,追寻长生久视之道。即便如此,学者有独坐萧斋,群书中尽是先贤睿语,更有所谓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总而言之,儒、道两家有和佛教根本不同的地方就是不求那清静寂灭的道。
祝英台作为火神祝融的女儿。以修行而论,这是她的幸运。然而作为光芒万丈的八大神族,使命和修行重于一切,甚至连凡人的男欢女爱都难以体会。
“是啊,都不好玩了。”明钦怔怔地道。
如果许多年后忽然发现曾经亲密的人原来是一段凄美爱情的主角,想必都不会无所感触。
祝英台脸蛋微红,支吾道:“我也不是故意瞒你,你小孩子那时又懂个什么。”
“行了,”明钦摆手道:“你还是快点去找梁山伯吧。你跟我没什么好玩。你们在一起才好玩呢。”
“哟,明丫头你还学会吃醋了。”祝英台轻哼道:“这才刚见面就撵我走,我走了你去找谁。是不是白素贞,臭丫头。你这点心思休想瞒得过我。”
明钦不满道:“不许叫我丫头,难道我叫你假相公会很开心吗?”
“你敢。”祝英台盯着明钦看了半晌,嘟囔道:“你小子怎么长得越来越漂亮了。都快赶上姐姐我了。”
明钦自小生得秀气,他师傅又没有收养过男孩。穿着打扮着都照着荆眉妩来做,直到去外面上学才矫治过来。
两人生了会儿闷气。祝英台感叹道:“真是人言可畏。我和梁山伯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就算彼此心许,难道我永生永世都得嫁他吗?不知时流缘何造作出这一流多愁善病的男子,动不动就相思消瘦,卧床不起。倘若梁山伯真是这个样子,我倒该庆幸才好。他身子如此不济事,我若是嫁了他,可不得要守一辈子活寡吗?倘敢动念改嫁,又不知要招致多少口诛笔伐。”
明钦哂笑道:“这都是凡人的无聊痴想。我看那梁山伯端方正直,为人还是挺不错的。又是夸父太子,和你这位祝融公主倒是门当户对。”
“这么说来,你是同意我嫁他了。”祝英台笑吟吟地问。
“反正你也不会嫁我,你爱嫁谁嫁谁。”明钦撇嘴道:“你这样的,有个人要就不错了。”
“我这人怎么了?”祝英台恼怒的在明钦胳膊上捏了一记,气结道:“好小子,你倒是编排起师姐来了。我嫁你你要得起吗?”
明钦嘿然道:“抱歉。兄弟我已经有老婆了。你要嫁我只能当小的,你肯作小我就要得起。”
祝英台呆了一呆,娇啐道:“谁呀?师傅知道吗?你若敢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姐姐我这里可通不过。看来这些年你真是学坏了,对了,小妩怎么样呀。我记得那丫头可着紧你了。你要娶了别人,她能同意吗?”
“说来话长,干脆……不说了。”明钦想起荆眉妩心头微觉忐忑,她在迢递崖暖谷中不知修炼的怎么样了,如果这次能够拿到‘重明铠’就可以过去见她了,也算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古怪。”祝英台不满的屈肘撞了他一下,岔口道:“好了,姐姐现在叫张英台,字子房。我要想办法回到洪荒神庭,对世间的情爱不感兴趣。你明白吗?”
“为什么?”
“情爱不是修行的正法,自古道,‘太上忘情’。虽有四灵双*修之法,你可曾见过哪一对仙人百世好合的?情爱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到另一个人身上,患得患失,苦多乐少。除非一旦忘情,即便有通天神功、彻地修为,也保不了两情不渝。就算能长相厮守,于宇宙生民又何增何减?又有何万古不朽的意义?”
古人说,‘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以道术言之,圣人指仙道,最下指三恶道,情爱可算是人类独有之物。尘世间多少纠葛都从七情六欲中来,然而这也是人类自限之处,因为人寿有尽,所以相知相遇分外珍贵。
世间宗教往往有各种各样的戒律,这都是修行者顿悟的结果,开示后人,避免多走弯路。陆游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有时一味规戒未必是上上之法,大约七情六欲都来源于外界刺激,如果从未经验,刺激一直都在,很容易行差踏错,破坏戒律,如果体认一遭,了无滋味,或许更容易悟入。这样看来,那些自幼出家的连人都未曾做过,求甚么神佛呢?
就连佛陀也是娶妻生子后才出家悟道的,后人神圣其事,就说佛陀跟妻子没有同过房,这就让他儿子难以自处了。
“我是想问为何要回到洪荒呢?”明钦狡黠的道。
“……为了修行。”张英台白他一眼,大感无语。
“真的能回到洪荒吗?”明钦怀疑道:“剩水残山图虽然有异人打通了云路,但好像连夏、商、周三代都不允许进入呢?”
“当然,劫力修行的禁忌要比元力厉害的多。”张英台解释道:“四灵的时代强者林立,修行的法门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不但能鞭笞风云、呼风唤雨,修行劫力的大有人在。争斗起来,甚至能造成时空扭曲,使异时异地的空域稼接到一起。到了祖龙一统山海的时候,为了维护龙族统治,禁毁了许多仙经道法。又亲自颁定了《山海经》,重新厘定大地的秩序。”
“后来任命了一种专门的史官,负责记述天地间的人事,叫做《春秋》。春秋是对时间的一种封印,使得经过的事实变得无可更改。从此以后,修行者就很难通过劫力法门进入到史书勒定的时代了”。
明钦恍然大悟,的确如果没有史书记载的话,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就没有一定的准绳。即便有了史家记述,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舛错和谜团。若无一定的涵养,对于历史上的是非对错就容易盲听盲信。未完待续。。
第333章 鬼影儿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333章 鬼影儿 “二师姐,虽然我很想帮你。但返回洪荒这种事,恐怕我这点微末道行实在难以为力。”明钦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之外,圣人尚且存而不论。那是不必说了,单说**之内,四象八神堪称是太古神庭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这种层面的较量,远非世人所能想象。凡人耳熟能详的封神大战、西行平妖关涉金仙、神佛已经是望尘莫及了。千年以降,像济公、八仙、白娘子、聊斋神道,充其量不过对付一些山精树怪、花妖狐鬼。至于僧道法师木剑符箓之流,跟凡人遭遇盗贼上衙门、找巡捕没什么两样,本身可能还不及一般武人健壮有力。
其间的缘故多种多样,总而言之,就是修行法门越来越狭窄,独出一时的俊杰贤豪日见稀少。
当然,自从西学东渐,中夏道学受了莫大刺激,亦是物极必返,无往不复,百数十间颇出了一辈盖代豪英,所谓四大道门,江山门、河岳宗、镜湖宫、沧海阁,人文荟萃,俊杰辈出,可惜奸雄窃国,诛除异己,遂致风声鹤唳、万马齐喑,一时声华扫地以尽,诚然是生民的大不幸。
惟今天界虽号为昌明,事实上儒、释、道、艺四门也未见什么远迈先贤的地方。魏党秉政,卑污弥甚,学宫道馆,乌烟瘴气。神官仙吏,迂陋可笑。争名逐利,千奇万状。
这大概就是贤者所以隐遁,志士所以伤心的地方。
明钦回神一想,暗暗觉得吃惊。秦宫里燕秋晴、颜舜英还未脱牢笼。玉京城秦素徽遭到劫持,谭凝紫也未得还魂。眼前祝英台又要想方设法返回洪荒神庭。这些女子跟他多少都有些瓜葛,而且一个个美貌动人,似乎不应该坐视不理。
可是这桩桩件件哪一个是他自己的所欲所求呢?虽说这四五美人几乎个个道法高明,修为或许还在他之上,可是有的身处患难,有的方值危急,置之不理好像也说不过去。
墨子不是说了吗?‘兼相爱。交相利’。换言之,利人就是利己。其实平人日常所做的事,又有多少是满足一己需求的呢?商人交通南北,以通有无不必说了。工人各执一业,卖棺材的不可能全给自个用,卖衣食的可能自己反而不吃不穿,这不都是利己以利人吗?
孟子将义利之辨看得过于严肃,倒不如孔子说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视人涵养之深浅而各取所需不也挺好吗?
若以义字为准绳,人们充其量只能遇不义之事而有所不为,而将道义的事一桩桩做去,这于精力和能力都是个问题。
就拿这几件来说,好像哪一件都不是不义之举,然而要把每一件都做好不啻是一种重大考验。
所以一些力所能及的义举善行可能也不容易觇知心性,时穷节乃见,疾风知劲草。这便是伪善所以层出,名誉可以沽取的原因。
祝英台撇嘴道:“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打起退堂鼓来了。”
明钦叹口气道:“你看那秦始皇坏事做绝,事隔二千余载陵墓不还好好的吗?而且还凭吊者甚众。反倒一些泽被苍生或是义高千古的君子仁人,惨遭浩劫,尸骨无存。学绝道丧、率兽食人,是非善恶又何来分明呢?像商鞅、曹操这样遗讥千古的薄德之人,而今都堂而皇之的受人颂拜。我知道师姐是个秉性刚烈的女子,然而这五浊恶世就不如好好找个地方安心修行,保得一时平安才是正理。”
古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又说‘民犹水也君犹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把民众比作水固然是烛察精微,然而并不是什么好的比喻。所谓泻水置平地,决之东方则东流,决之西方则西流。平人之不学无识。说他易欺易虐亦可,说他易于为恶亦无不可。
往古几多奸雄,专爱利用民众这一种特质,因之推波助澜,从而犯下滔天巨恶。
“说得不错。”祝英台怅怅地道:“如此我就不耽误你安稳修行了,你我这就分道扬镳吧。”
“你往哪里去?”
明钦眼见祝英台拂袖而去。连忙上前追问。他本意无非是想让她不再去犯险罢了,明知她外柔内刚,还拿这些不入耳的话劝勉,无怪人家恼怒。
“你管不着。”
祝英台气鼓鼓的瞪他一眼,将身一扭化作一团火云,倏然乘风化去。
“二师姐——”
明钦呆了半晌,只见长天阴晦,满目萧瑟,山坡下烧灼的荒烟蔓草、车马旌旗还自余焰未息,极目渺茫,哪还有祝英台的影子。
“坏了,就算不想去也该先把她稳住,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怎么就把她气走了。”
“小子,跟我走一趟吧。”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蓦然传出,伴随着一阵漠漠寒意,半空中黑影连闪,一个瘦瘠的家伙瞬间逼至身前,拉长了面孔诡秘一笑。
他生的眼目狭长、面色晦暗,颧骨高高的,眼珠突出,十足一个皮包骨头。偏是披了一件宽绰的黑缎披风,晃动之间一形十影,难辨虚实,不停的嘎嘎怪笑惊的人毛发直竖。
“你是什么人,找我有何贵干?”明钦抱臂而立,若无其事的问。
那人身形变幻,毫不停息,继继续续的道:“你也不识得我,我是御神宫的鬼影儿,你既是白素贞的师弟,就乖乖随我走一趟吧。”
“我不认识什么鬼影儿。”
明钦轻哼一声,对他的意图也猜出几分。白素贞和无当圣母的大弟子黑风仙分别扶持扶苏和胡亥。御神宫的同门当然支持黑风仙为多,这黑影儿多半是派来刺探情报的,他见祝英台道法厉害,一直隐匿不见。而今明钦落了单正好抓回去在黑风仙跟前邀功请赏,将来若是斗法不利,可以拿出来要胁白素贞。
“你们也别指望拿我要胁白素贞,昔年法海将许仙拘禁在金山寺,她还不是水漫金山,搅得天翻地覆。我这个同门又算得了什么,让你枉费心机。”
“老爷不管你有用没用。见过大师哥再作计较。就算一场白忙。供我一顿饱餐也是好的。”
鬼影儿嘎嘎一笑,叫道:“缚鬼索——”
眼前黑影疾走,围着明钦周身带起一股阴风黑气。他这鬼索并非一件灵宝,而是嘘气成云的术法。鬼影儿是个阴曹恶鬼。平时吞噬了不少幽魂怨鬼,炼就一身鬼王神通。仗着神出鬼没的身法,将腹中恶气化作一条广长大舌,喷薄出来带着一股熏鼻的腥臭,对手往往在昏昏沉沉中就着了道。
鬼影儿既然被派出来追踪白素贞。功力应当不会相差太远,再加上心思活络,着实是个棘手的人物。
明钦心念电转,也不知道祝英台走的时候有没有察知鬼影儿的所在。他虽然有一些克敌制胜的解数,却不急着拿来运用。一则希望祝英台离去不远,若是施展出金刚法相之类的奇术将鬼影儿击退了,那她如何还肯现身相见。反之万一击而不中,神魂虚弱下来就会陷入极危险的境地。
明钦冷笑道:“你这痨病鬼,以强凌弱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抓我二师姐去,看她不将你一把火烧成飞灰。”
“谁说我怕那祝英台?”鬼影儿本领不小。但他并非无当圣母亲传弟子,而是御神宫网罗的妖魔鬼怪,没有什么资望可以凭恃,生怕一身本事被小瞧了。
“方才是她跑得快,她若是敢来,管教你俩一块绑了,带回御神宫记上一功。”
“呸!就你这鬼模样,哪里是我二师姐的对手。你有本事不要逃,我唤她回来跟你较量一番。”
嘴上虽这么说,明钦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这缚鬼索通体乌芒。捆在身上不停蠕动犹如活物,隐约还能听到咯吱的啃啮声,似乎索中的鬼气慢慢腐蚀着神魂。
鬼影儿心头微突,祝英台怎么说都是骊山老母的弟子。更是火神祝融的公主。如若保得八大天神一二分元力,别说他一个小小鬼王,就是无当圣母也未必能稳操胜券。他若真有胜过祝英台的把握,又何须等到她高飞远扬才现身捉人。
乌溜溜的目光四处扫了扫,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的迹象。鬼影儿松了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嘿笑道:“你小子就别枉费心机了,落到了我的手里,还有哪个敢来救你。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拣你身上的粉嫩的地方咬两口解解谗。”
“看来你说的不错。”明钦哀叹道:“我这位师姐气量又窄,胆子又小,我好心好意说她两句,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甩个脸色远走高飞。害我形单影只,落入歹人手中。早知道还是跟在大师姐身边,白娘子长得又美,心肠又好,就算借你一百个鬼影儿,你也奈何不了她。奶奶的,小爷我真是遇人不淑,才脱虎口,又遭弃捐。走吧,走吧。相信那黑风仙还得卖我大师姐几分薄面。祝英台是个没心肝的,半点指望不上,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到哪里幽会相好去了呢?”
“有见地。”鬼影儿听他转了话风,连连点头,“你只要服服帖帖的,老爷也不来为难你。不管金灵火灵,截教门下本是一家。大师哥仁义厚道,哼,你若肯听令行事,俺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明钦干笑两声,暗自腹诽,“小爷平生共事都是金玉美质,妙丽佳人,跟你这人模鬼样的东西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明钦之,你骂我骂得挺解气嘛。”
一个悦耳的声音插了进来,场中飘来火云一尾落地化作人影,祝英台负手而立,面颊挂着淡淡浅笑,看不出是喜是怒。
明钦心头暗喜,不动声色的瞥了瞥鬼影儿,微哂道:“看笑话的来了。鬼影儿道兄,咱们快走吧。我不想跟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说话。”
鬼影儿干咳一声,面对祝英台那鬼神莫测的神通多少有些发怵,难得明钦和她生出嫌隙,竟然不肯当面呼救。一把扣住明钦肩头,嘿然道:“祝师姐请了。我找令师弟商量点事情,其实并无害他之心。我看你们俩闹点脾气,不如先各奔东西,等消了火气再会面可好?”
祝英台点头道:“小子性情顽劣,吃点苦头也是好的。有劳阁下代为管教。”
明钦大感不忿,冷哼道:“好你个祝英台,你唆使别人害我,我要到师傅跟前告你去。”
“你能逃得个囫囵身子再说吧。”祝英台淡淡一笑,反唇相讥。
“好了,跟我走吧。”
鬼影儿生怕祝英台改了主意,扯住明钦作法腾起云雾。他吞噬阴魂,炼就鬼王之体,能够白日行走,身法尤其诡谲多变。到了夜间,阴气上升,浑身灵力乘倍增长,到时候若是祝英台再斗胆来救,就可昂然无惧。
这一天从早上到午时,张公子协同力士山伯和一干家将截住秦始皇车驾黄沙狙击,不久,梁山伯血脉觉醒,显露化身追击祖龙,接着张公子死而复生,祝英台火灵之体醒觉。
到了现在,已经日头将尽,鬼影儿抓着明钦驾着云雾飞了一阵,净抄山野荒寒的地段奔走。
谁知停下来还没喘息片刻,就见山林间火云缭绕,祝英台施展血气幻化,诡秘之处比起鬼影儿还犹有过之。
“这个祝英台,为何阴魂不散?”
鬼影儿心头暗恨,一形十影是他引以为傲的变化神通,放眼御神宫中比他术法强、手段狠、心思巧的不乏其人,论到变化莫测的身法绝不作第二人想,便是神通广大的无当圣母也曾当面称赞。未成想今日遇到了对手。
鬼影儿心乱如麻,暗道祝英台若是有心救这小子,为何迟迟不肯动手。若说无意搭救,缘何又紧撵着不放。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猛一咬牙道:“罢了,若是到了晚间你再敢追来,那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到时我施展‘鬼斧神工’将你俩一块拿了,给黑风仙建个头功。白素贞,独木难支,还拿什么跟我们作对。”
这般计较了一会儿,抬眼觑见山林间露出一角破败的庙宇。未完待续。
第334章 荒山客店
鬼影儿抬头望了望天色,心知以他的脚力想甩脱祝英台是不可能了。而且到了月朗风清的地界,不免失了天时地利。这阴山鬼庙的反而利于行事。
“明师弟,我看前面有座破庙,咱们吃点干粮,歇息一会儿再走吧。”
鬼影儿不想在明钦跟前露了怯,寻了个籍口,挺了挺腰板,大摇大摆的往庙门走去。
谁知走不数步,前方涌起一片五彩氤氲,光芒四射,煞是好看。鬼影儿唬了一跳,吓得裹足不前。稍时烟尽光销,两人走近了定睛一看,眼前哪有什么庙宇,却是一座双层的草棚客店。
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束着围裙坐在门口的大石上,觑见两人连忙乐呵呵的迎上前来,打恭作揖的道:“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鬼影儿心头微虚,他行事小心谨慎,所谓未虑胜先虑败,已然看出这客店不太寻常,哪里还敢留住,摆手道:“既不打尖儿也不住店,咱们过路。”
明钦睨那男了一眼,见他塌鼻斜眼,面目丑陋,笑道:“他是路过,我且来讨杯茶喝。”
明钦两手被缚,双腿却颇得自主,脚下一拐,径直往大门走去。
鬼影儿连忙伸手扯住,咬牙道:“师弟,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客店,事出反常必为妖,还是小心点好。”
明钦哂笑道:“你也是秃子笑话毛稀的,人家不嫌你枯瘦似鬼,你倒怕起妖怪来了,你若害怕就在外面等着,我这两天滴水未进,就算上刑场也没有这个道理。”
“这位公子所言甚是,小人祖孙三代都住在这里,何曾见过什么妖怪。”
丑怪男子满心欢喜的头前带路,只见门前的旗牌上写着碧螺春三个字。
鬼影儿吃明钦言语一激,也就不再拦阻。哭丧着脸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客店里摆着几张桌椅。打扫的甚是整洁。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什么客人,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虽是荆钗布裙。却生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明钦眼前一亮,找了一张桌子坐定,左右顾盼道:“不错,不错。”也不知是指店里的摆设。还是那厢的少女。
“客官想吃点什么?”丑怪男子呲着牙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无奈长的实在丑怪,瞄过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随便,有什么好酒好菜直管端上来就是了。这位客爷有得是钱。”
明钦指了指鬼影儿,拿起桌上的茶壶一摇是空的,反问道:“我看你们店门外面挂着碧螺春,是店里的茶品吗?”
“正是,这是小店自己栽种的。”丑怪男子得意的道。
“那敢情好,先给我泡两壶。”明钦敦促道。
“好嘞,客官稍等。您慢坐。”
丑怪男子应了一声,喜滋滋往后厨走去。走近柜台后面的小门唤了声,“老板娘,上客喽。”
“知道了。”
门内响起一个清爽的声音,布帘一掀,迈步走出一个风姿婀娜的少妇,生得柳眉杏眼肤如白雪,穿一身水草花绣的襦裙,腰肢盈盈一束,移步之时好似风摆杨柳,手上端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瓷杯,脸容似笑非笑,有一种冷艳的感觉。
明钦嘴巴微张,再看看柜台后面亭亭玉立的少女。呼吸都重了几分。倘若在通都大邑,邂逅些翠袖红裙的美貌女子原本不算什么,这荒山野岭神鬼辟易,偏有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伴着那样一个丑怪男子就不能不让人大费寻思了。
“客官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呢?”红裙少妇走到近前,放下托盘。将东西一一摆到桌子上。
明钦笑道:“我俩从山下来,要到山上去。”
“这黑灯瞎火的,山上的路可不太好走。”红裙少妇眼波流转,斟了两杯香茶,推到两人身前笑道:“这是小店自家种植的茶叶,香气淡薄,不成样子。”
鬼影儿摇头道:“道爷平生从不喝茶,师弟,你要吃要喝的利索一些,咱们还要赶路呢。”
“这位公子为何被绑着呢,动起手脚来只怕不太方便。”红裙少妇讶异的问。
鬼影儿轻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多谢大姐关心。我也是流年不利,大白天见了鬼把我给捆上了,吃喝倒还难不到我。”
明钦伸展小臂端着茶杯嗅了嗅,点头笑道:“不错,有点茶味。”
红裙少妇掩口笑道:“茶水没有茶味,还能有别的味道吗?”
明钦莞尔一笑,也不辩驳,凑到口边刚要啜饮,眼神微转,故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看你有些眼熟,大姐,我认得你呀,咱们可是同乡。你叫孙……孙三娘还是孙四姐,哦,……孙二娘,对不对,对不对?”
红裙少妇怔了一怔,摇头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小妇人十几岁嫁给归三奇,当家坐店,从没到别处去过呢?”
她不知道孙二娘是后世卖人肉包子的女强盗,哪里听得出明钦话里的笑谑。
“是么?”明钦道:“怎么不见你们掌柜的。”
红裙少妇神情微窘,淡淡道:“刚才迎你们进来的那人便是。”
“那个?”
明钦呆了半晌,还要再问。丑怪男子端着酒菜一溜小跑的赶了过来,哑着嗓子叫唤道:“婆娘,快来帮忙。”
这一男一女站到一起,男的只够到女的肩头,一个面目丑怪,举动滑稽,一个娇艳多姿,容光照人,简直是人间绝配。
俗话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不一定真的道出了世间常态,但是这种现象颇能引人注目,每易致人惋惜。亦是所谓封建礼教父母之命大受诟病的原因。
然而父母之命究竟是婚姻缔结的常道,仙界新近盛行自繇结合,失败的例子也极多,之所以不遭非毁,大约是一个苦果自尝的事,没有诿过于人的余地。
中夏常说,郎才女貌。以男子之才与女子之貌相匹配,本来就不甚对等。婚姻匹配,往往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才貌只是其一。又说门当户对,是专以家世作为匹配的标准。其他财力风俗亦有相当的作用。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的眼光大多局限于外表,须知外表在婚姻匹配中只是一种因素,看似不般配的男女往往也有足以匹配的地方。只是注重点因人而异罢了。
明钦周游所见杜芳惜和陆德存才貌一端也不甚般配,不过陆德存朴实热诚,总还不像归三奇这般丑怪。
晚近曹芹圃将世间女子推崇的一尘不染,堪称是红粉知己。然而灵秀之赋人成男成女的概率应该差不多,未必女的尽是水做,男的全是泥捏。虽关于根性,亦囿于地势罢了。
明钦想这归三奇名叫三奇,不知是否真有特异之处,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世间奇伟豪杰相貌丑怪本来不少,诸如左思王粲李贺罗隐贺铸,不胜枚举,至于奇山怪石堪于赏鉴者又何处没有呢?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归三奇连忙收拾了托盘,迎了出去。
一开门,先是一阵冷风扑面,斜月如银,千山尽白。不知何时外面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
扣门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穿一身黑色夹袄,后背背着两个高高的竹篓。
“下雪了,来壶热酒暖暖身子。”
两人找了个晦暗的角落。放下竹篓坐了下来。
“好嘞。”归三奇热络的答应一声,唤道:“小妹,快点帮忙上茶。”
柜台后面的少女哦了一声,放下帐簿张罗起来。
明钦心头暗笑,心说你这店里冷冷清清的,哪有那么多账目好算。
红裙少妇出门看了看。回来关好门户。小声道:“这时候又下起雪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多来几个客人。”
明钦笑道:“小潘,我看你这店里地方也不小,怎么没几个伙计呢?”
“小潘?”红裙少妇一头雾水,看明钦贼兮兮的样子,估摸着不是好话,顺口道:“我叫林舒,那是我妹妹林默,我这里平时没多少客商,养不起许多伙计。客官请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我。”
“舒……默……”明钦了然道:“原来你妹子是个哑巴。”
“胡说,她只是沉静一点。”
林舒蹙着柳眉,大是不悦。林默耳识明敏,闻言瞄了过来狠狠瞪了明钦一眼。
明钦叹口气道:“雪下大了,山路可就不好走了。你这里晚上有什么乐子吗?”
“有啊,”林舒娇媚的横他一眼,淡淡道:“不过得另外收钱。”
“没关系。”明钦扯着鬼影儿的衣袂道:“别看这位老兄长得穷酸,那是贵气不爱张扬,快,拿钱来。”
鬼影儿一肚子火气,当面不好发作,抖开袖口,呼呼拉拉掉出一桌子铜板,闷声闷气的道:“够不够?”
这一顿饭钱大概也就二三个铜板,鬼影儿随手一甩就掉出几百上千来,当然不算少了。
明钦知道他擅于吞噬阴魂,肯定发了不少死人财,这玩意也没有个脏不脏。明钦抓起一把来拽过林舒的玉手放了上去,看着鬼影儿笑道:“老兄你慢慢吃,我去方便一下。……麻烦老板娘给我带带路。”
“好啊。”林舒大有深意的点点头,引着明钦往楼上走去。
鬼影儿眼见林舒扭着娇柔的腰肢风情款款的上楼,明钦乐不可支的跟在后面。暗骂一声,“狗男女。”悻悻地埋头大嚼起来,他虽是个鬼王之体,对男女之事却十分忌讳。转念一想,这明钦果然是少年好色,倒也易于控制。
…………
明钦跟着林舒来到楼道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只见房中布置很是简单,中间摆着一张木桌,四面放着几张坐垫。旁边搁着碳盆。
林舒上前将碳盆燃起,指着坐垫道:“你就坐这等着吧,博具在桌子下面。”
“博具?”明钦伸出一捞,果然摸到一个木筒,还有几颗骰子。失笑道:“你说的乐子就是这个呀?”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林舒掩口笑道。
“就这也不值两个铜板呀。”明钦后悔不迭。
“谁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一肚子花花肠子,事先不问清楚,又来埋怨谁。”林舒嫣然笑道:“你就等着吧,我可不奉陪了。”
“慢着。”明钦一把扯住她的长裙,嘿然道:“博戏便也罢了。你总得给我找个伴儿吧,不然我自己左手跟右手博吗?”
林舒无奈道:“不是说让你等着吗?呆会儿再有喜欢博戏的客商,我引他上来就是了。”
“那不成。我付了钱了,你们店就得提供服务懂吗?”明钦黠笑道:“你现在不就没事吗?陪我玩玩不就行了。”
林舒摇头道:“你可别害我。我当家要见我跟别人独处一室,非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那你叫他上来,我跟他玩耍罢了。”明钦话一出口便心生后悔,归三奇那副尊容,多看两眼都觉得难受,真不知林舒这等美人怎么和他同床共枕的,想想都替她难过。
幸好林舒又张口否决,“不行,他那人爱财如命,这会儿来了客人,定然要自己盯着。”
“那就你妹子好了。”明钦暗暗点头,林默这小美人也养眼的很。
“我妹子不懂博戏,你没得教坏了她。”林舒只是不肯。
明钦挠了挠头,试探道:“归三奇是不是真的爱财如命?如果能赚到大把钱他是一定会答应咯?”
林舒淡淡道:“普天之下,谁不爱财。就算贵为帝王富可敌国,也未见哪个嫌自己钱多呀。”
“不错。喜欢钱就好办了。”明钦喜道:“如果我找归三奇把你买下来,你估摸着得需要多少钱呢?”
林舒怔了一怔,冷笑道:“想买我?那这话你得问我,问他有什么用?”
明钦心知失言,忙道:“你先别误会。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他得钱财,你得自繇,就算你们夫妻和好我也管不着。小可初来乍到,不知风俗,若有什么言语得罪,还望老板娘多多包涵。”未完待续。
...
第335章 华山君
林舒容色稍霁,忖思着道:“只是帮忙的话又何须大费周章。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吧。”
明钦踌蹰半晌,红着脸道:“这个事不太好说。”
林舒察言观色,娇啐道:“莫不是什么下流的勾当?”
“也不尽然。”明钦嘿笑不语。
这时,楼下传来一片吵闹之声,却是店里来了新的客人。
一队旗甲鲜明的车马在店外停了下来,侍从上前搀出一个相貌清奇的中年男子。穿一袭赭黄袍,罩以鹿裘毛氅,胡须廉廉,腰系玉带,气度雍容闲雅,一看就身家不凡。
侍卫当先叫开门户,归三奇看清来人,顿时大吃一惊,慌张道:“华……华老爷,您怎么来了?”
华老爷拂去身上的雪花,呵呵笑道:“碰巧路过这里,顺道来看看舒儿姐妹。”
“快坐。”归三奇连忙殷勤招呼,讨好的道:“舒姐儿她在楼上,我这就唤她下来。”
明钦从门缝里将楼下的情景看个分明,讶然道:“这是何方神圣呀,瞧起来派头不小。”
“来头大了。”林舒叹了口气,脸色不怎么好看。
明钦摇着博筒笑道:“这敢情好。看他这架子倒像个输得起的,不知大姐有没有本事叫他上来跟我玩玩。”
“你还想赢他的钱,不怕引火烧身?”林舒似笑非笑的问。
明钦诡秘一笑,指着埋头吃喝的鬼影儿道:“看到我那同伴的吗?他可是个左道高手,那什么华老爷若敢赖账,自有我这位朋友顶着。”
“成。”林舒爽快的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提着长裙袅袅娜娜的出了门,眼波在楼下一扫,隔远叫道:“华叔叔,你可有好几个月没来看我们姐妹了。”
华老爷端着香茶刚啜了一口,一眼瞄见林舒风情款款的模样,心头一轻,禁不住轻咳一声。差点洒到衣摆上,忙放下茶杯喜上眉梢的道:“叔叔最近是公务繁忙了一点,你和默儿也可以到我家里玩耍嘛。住在这种地方确实难为你们了,倘有什么缺乏尽管说话便是。”
林舒浅浅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奇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听天由命也没什么不好。”
华老爷看着归三奇叹了口气,唏嘘道:“你二叔做事实在糊涂,当初我就据理力争才是。”
林舒不理这岔儿,漫声道:“三奇,你给我拿点银子。上面那位客官是个行家,我一不留神输了点钱。”
归三奇皱眉道:“我看你拿的有好几吊铜板,怎么一会儿就输光了?”
“手气差,没办法。”林舒烦躁的道。
华老爷鄙夷的瞄了归三奇一眼,心说这是个好机会,自告奋勇的道:“什么博戏好手,我跟你上去瞧瞧。”
“也好。”林舒暗叫得计,叮嘱了归三奇一声。引着华老爷转身上楼。
…………
明钦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他耳识明敏早将楼下的说话听了个一丝不差。瞄了华老爷一眼,睨着林舒道:“老板娘。带钱了吗?”
林舒俏脸微红,讷口不语。
华老爷眼见明钦身上绑一条墨索,微觉奇怪,顾不得细问,轻咳道:“听说你博戏精熟,我来跟你玩两把如何?”
“你……玩得起吗?”明钦仰天打个哈哈,也不拿正眼瞧他。
华老爷不怒反笑,他身居高位,见惯了毕恭毕敬的仆从,这等目无余子的可不多见。
“这华山之阳还没有寡人玩不起的。说吧,你落多少注?”
“我落……她。”明钦指了指林舒。
“你怎么能以舒儿作注?简直胡言乱语。”华老爷眉峰拧起。
“当然,她没钱还债,只好把自个抵给我了。”明钦得意洋洋的道。
“舒儿。可是真的?”
“嗯。”林舒剜了明钦一眼,话赶到这里,只好硬着头皮撑着。
“荒唐。”华老爷眼望两人,暗暗转动念头。心说:莫非林舒看这小子长的俊俏,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想讹归三奇一笔钱远走高飞。这事撞到我手里。可让你俩这如意算盘落了空。
“你到底输了多少钱?我来出。”
明钦哈哈笑道:“她统共输了我十两纹银。可是现在人是我的了,这价码可就不大一样了。你就算给个金山银山,我也不换呢?”
“岂有此理。”华老爷怒道:“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胆敢在我华阴的地界撒野?”
明钦冷笑道:“你又是哪来的老小子,竟敢跟我森罗殿主放对?”
“森罗殿主?”华老爷失笑道:“你敢冒充阴曹大员,真不知天高地厚。”
侍卫挎刀上前,神气昂然的道:“此乃三界地祇华山君当面,还不下跪参拜?”
林舒脸色微变,正要上前劝解。
明钦推开博具坐到木桌上,呸的一声道:“尔等假冒山神,更是不知死活。”
华山君见明钦不为所动,倒也不想袒露身份,惊动行人,喝退侍卫,捻着胡须沉吟道:“博戏只是小小玩耍,怎可据此强夺别人妻妾,我是舒儿的叔叔,念你年少无知,权且给你一个机会。她欠你十两纹银,我百倍千倍的奉还你就是了。”
明钦摇头道:“小可平生只爱博,不爱财。你若有本事就将她从我这里赢回去,否则的话,小可身无长物,还想留着这位美娇娘暖脚呢?”
华山君捻须大笑,心说:我可是天庭正神,华阴又归我执掌,你纵有几分本事,如何能赢得了我。
“也罢,小兄弟快人快语,寡人虽不谙此道,权且舍命陪君子吧。”
“好极。”
明钦从桌上一跃而下,牵着林舒的玉手端详着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若用来爬背搔痒,岂不是逸乐的很。咱们便先来博她一只手吧。”
华山君咽口唾沫,正色道:“这如何使得。难不成我若赢了,你还让舒儿把胳膊切下来不成?”
“非也。”明钦笑道:“小可岂是太子燕丹那等铁石心肠的人。尊驾有巴蛇吞象之心,想必也不会赢一只手掌就餍饱了吧。”
“当然。”华山君正气凛然的道:“我须得保她安然无恙。好夫妻团圆呢。”
“敢问尊驾落什么注?”明钦淡然道:“若是不甚等值,我可没什么兴致呢?”
华山君沉吟道:“足下既然不爱财,你看我身边可有看得入眼的物事?”
“爽快。那就落他一条命吧。”明钦指了指方才那个挎刀斥喝的侍卫。
华山君轻哦了一声。
侍卫忙单膝跪地,斩钉截铁的道:“小臣愿为尊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难为你了。”华山君点点头,也不多话。示意明钦道:“开始吧。”
“咱们就来点简单的吧,越简单越刺激。”
明钦拿开竹筒,露出三个骰子,“这是店里的博具。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尊驾若有更雅致些的,换一副也无妨。”
“不必了。就用这个。”
“既然尊驾没有异议,咱们就掷一个大点吧。不知谁来先手?”
“如果你我掷的点数一样,又该怎么算?”华山君想到一个细节上的漏洞。
明钦笑道:“先掷的为大,如果先手的掷出三个六,后手的想必是没有超越的可能了。不是吗?”
“这般说来,谁先谁后可是个问题。”华山君目光闪烁的道:“如果我输了关系到一条人命,恕本君不能退让。”
“小可也不敢托大。”明钦道:“不如这样。让老板娘出一道考题,谁答对了谁就先手,如何?”
“这很公平。”华山君点了点头。他对林舒姐妹的了解自然比明钦多。人生阅历更非他可及,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明钦笑吟吟地看着林舒,她如果想让自己先手,自然会出一个华山君回答不了的问题,否则,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林舒沉思了片刻,红着脸道:“我胸前有一颗痦子,你们猜一下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华山君怔了一怔,眼神中似有火苗卟卟跳动。
“中间。”明钦不管呆愣一旁的华山君,随口叫了一声。
“你……聪明。”林舒意味深长的下巴微点。
这个问题涉及私隐。华山君以长辈自居,当然不可能让林舒解开襦衣现场观摩。不过他倒可以找来归三奇证实一下,明钦猜的中不中还在两可之间。
好在华山君似乎没有想到这一节,拊着大腿叹息道:“这第一场就不用比了。寡人认输。”
他情知明钦精习博戏,掷三个六自是轻而易举的事。
侍卫面如死黑,啷呛一声拔刀出鞘,便欲刎颈引决。
明钦冷淡的道:“滚出去。不要污了老板娘的客房。客人如果知道这里死过人,谁还敢来住店。”
华山君沉着脸道:“你先到门外看管马匹。”经此一事,他也看出林舒偏向明钦。心头很不舒服。
“第二场落什么注?”
明钦笑道:“上一场博的是老板娘的玉手,可惜尊驾无福沾染,这一场若再博她的手脚,未免有失诚心。这回就博个囫囵的吧,倘若尊驾赢了,我就把林舒送你一个月。怎么样?”
华山君喉头微动,点头道:“你若赢了,我外面的车驾仆从都听你调遣。”
“使得。”明钦看着林舒挤眉弄眼的道:“这么声势浩大的仪仗我是养活不了,若能和舒姐坐在里头赏一赏这雪夜美景也是生平一快。”
“上次是你先手,这遭该我先来了吧。”华山君可不想让两人再一搭一和蒙混过去。
“那这回就博个小的吧。”明钦将竹筒推给华山君,环抱双臂一副坐壁上观的样子,“你请。”
华山君鼻头微哼,他官居显要,什么博戏投壶蹴鞠射猎样样精熟无比,上头赏赐的,下方供奉的奇物灵宝不计其数,摇个点数自然手到擒来百试百应。
就见他哗哗啦啦摇动一番,砰的将竹筒扣到桌子上,缓缓揭起,三颗骰子叠成一摞,只有最上面露了个一点。
“妙,尊上真是手眼通天,这一个万法朝宗,化繁为简,再也没有更小的了。”
扈从们见此情景,连忙七嘴八舌,叫起好来。华山君捻须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说:后手的点数一样也算输,看你怎么小过我。
“小兄弟,该你了。”
林舒苦笑道:“这把输了就输了吧。”
“你信不过我?”明钦不着痕迹的摸到桌下在她大腿上拧了一记,眼见林舒凝眉发怒,哈哈一笑,拿起竹筒盖住骰子,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唇角轻勾道:“看好了。”
揭开之时,三颗骰子都是角与角相接,仍是连成一线竖立在桌子上,从上面看去,却是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什么?”华山君瞪大了眼珠,暗道:“这小子竟然在我面前弄法,莫非有什么土地公婆暗中辅助。”
明钦拱手笑道:“承让,承让。”
他自体认魂识之后,金刚法相和慑魂之术妙到毫巅,只要不是腐朽死物,都可以攫其神魂,变化如意。让骰子斜角而立不过是雕虫小伎。
“难得这位老兄慷慨大方,将车驾让与我坐。不知舒姐可有兴致和我驰骤一番。”
林舒红着脸不答,听这话音怎么都有点不怀好意。初时她也没把明钦当作什么好人,兼之对华山君素有戒心,便想让两人争强斗狠,来个两败俱伤。
明钦这一时的表现让她大快心意,不免有几分另眼看待,不想他把华山君得罪狠了,遭其挟私报复。
“慢着。”华山君喝止道:“足下博戏精巧,乃寡人生平仅见。你我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兴致正浓,怎能不尽欢而散呢?寡人想和你再博一局,如何?”
“好是好。”明钦斜乜着众人笑道:“只怕尊驾拿不出什么入眼的东西了呢?”
“山野小子,休得无礼。”
“尊上面前,何敢放肆?”
扈从们见明钦神情简傲,不怎么将他们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中烧,一个个黑着脸皮大声喝斥。
“尓等七嘴八舌的嚷嚷什么,慢些来,慢些来,看我的手势。”未完待续。
...
第336章 黑山群盗
明钦笑吟吟的神色不变,暗暗运转金刚法相,神魂中透出一股盛大威压,这些扈从都是陪同华山君游猎玩乐的,比不得侍卫多少有些道行。
明钦想攫住他们的神魂,原不费多少力气。手型作了个开阖的动作,眯着眼道:“来,张嘴,叫”
众扈从神魂如醉,闻声不由拉长了脖颈汪汪嘶唤起来。
明钦拊掌笑道:“好一群朱门恶犬。”
华山君重重哼了一声,脸色难看之极。
这时,楼下传来几声爽朗大笑,几个穿着毛皮棉袄的粗豪汉子推门进来,大声嚷道:“老板,好酒好菜快快端上来。大爷们吃饱喝足了好赶路。”
“各位爷请坐,小人这就去准备。”
归三奇小心翼翼的招呼几人坐下,只见这五六个壮汉披头散发结着几个发辫,满脸络腮胡子,腋下夹着长长的布包,似乎是刀剑之属,貌相凶恶,不像良善之辈。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定,纷纷议论道:“这好好的天气忽然下这么大雪,不知道山路还能不能走。顶好这里有家客店,先喝点酒暖暖身子。”
一个脸颊上有道刀疤的精瘦汉子扭头瞧见掌柜的林沫,眼珠子的溜溜一亮,拿起布包往腰里掖了掖,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喂,老四”一个燕颔虎须的大汉察觉到把弟心生不轨,不由皱了皱浓眉。
“大哥不必管他。”山羊胡子的老者笑道:“老四就是这副德性,瞧见人家小姑娘长的漂亮,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几个同伴听老者说的绘声绘色,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
老四走到林沫跟前,谄媚地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让你做这个营生?”
林沫瞄了他一眼,拨的算珠噼啪作响,却不搭话。
老四舔了舔嘴唇,涎着脸道:“瞧你这小手都冻青了,大爷看得真是过意不去。我给你捂捂。”说时肚子里好像猫爪子在挠。心痒难耐的往林沫手上抓落。
林沫轻哼一声,也不知使了什么机巧。
老四笑容陡然一僵,这一抓明明冲着林沫的玉手去的,倒像抓在一把棘刺上面。哎哟痛叫一声,掌心现出几个针芒似的血洞,登时大现浮肿。
“臭丫头,你敢耍我?”老四恼羞成怒,张臂去抓林沫胳膊。
虎头大汉看不过眼。伸手在木桌上猛地一拍,横掠数尺按着老四的肩膀,怒道:“郎兴,你做什么,咱们黑山大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说着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记。
郎兴脸色大变,瑟缩了一下灰溜溜的走回桌边。
虎头大汉收敛怒容,和声道:“姑娘不必害怕。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兄弟,方才多有冒犯,全是我胡某管教不严,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林沫怯怯地望他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胡万山呵呵笑道:“我们虽是盗贼,却讲究盗亦有道,从不搅扰良民百姓。我看你体貌大方,不像个山野之人,莫非是被恶人拐带在此的吗?倘有冤屈直管讲来,我胡某为你作主。”
林沫大为惊愕,摇摇头只不说话。
山羊胡子赶上前道:“老大,我看那掌柜的甚是丑怪,没准是个什么妖孽成精,慑了人家小姑娘在此。她胆小无知,哪里说出个所以然来。咱们找那丑怪一问便知。”
胡万山点头称是,刚巧归三奇端着酒菜满面春风的跑了过来,乐呵呵的道:“酒菜来了。几位爷慢用。”
“好,真香呢?”一个满脸赘肉的胖子接过托盘,抓起油腻的兔肉张嘴就啃,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兄弟饿得很了,我这里先吃为敬了。”
“真是头猪,你给我留点。”黑如铁塔的汉子骂了一句。从他手里抢过半边兔肉津津有味的吃着。
胡万山拿过酒坛,揭开封泥嗅了嗅,嘀咕道:“没有什么酒味,凑和吧。……老小子你先别走,大爷有几句话问你。”
“大爷有什么话,您说?”归三奇不明就里的道。
胡万山嘿然一笑,呛啷一声从布包里掣出一把光芒森幽的宝刀,砰的拍到桌子上。大喇喇的道:“若敢有半句假话,仔细你的脑袋。”
归三奇唬了一跳,惊的牙关打颤,“是,这话怎么说来着。”
胡万山揪过他的衣领,语气森森的问:“这位小姑娘是你从哪里拐带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她……她是我的妻妹。”归三奇相貌虽丑,人却乖觉,知道华山君官高位显,无人敢惹,忙扯着嗓子叫道:“婆娘,快下来救命,有人要杀我。”
林舒听得这几个盗贼行止蹊跷,闻声刚要出来。
店门又一次呼声推开,伴随着一股冷风,门外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黑衣人,头戴一顶帷帽,看不清面目,腰间悬着一柄连鞘长剑。
胡万山看清来人,顿时脸色大变,松开归三奇悻悻地把钢刀包好,摸着胡须道:“大爷呆会儿再跟你说话。”
林舒和华山君告了个罪,挑挑达达的走下楼来,语含讥讽的道:“客官真是急公好义,吃顿便饭而已,怎么扮起官差,亮出刀子吓唬起我们掌柜的来了。”
胡万山兄弟一见林舒的容貌气度顿时目瞪口呆,林沫虽是容貌清丽,究竟少她几分婉媚的风韵。
“你和他……你们……哎呀。”
胡万山来回看看归三奇和林舒,不由跌足长叹,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黑山兄弟人同此心,俱都神情古怪。
郎兴愤愤不平的道:“这丑鬼倒是好艳福。他妈月老睡糊涂了吗?”
林舒视若不见,听而不闻,挥手道:“三奇,你去招呼客人。”
黑衣人坐到中年夫妻的邻座,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俊白晳的脸庞,发丝束了一个干干净净的道髻,瞳色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直鼻薄唇,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客官,吃点什么?”归三奇定了定神,凑上前问道。
“来两个素菜,烫一壶酒。”黑衣人不紧不慢的道。
“好嘞。”
归三奇答应了一声,转的急了不小心碰到中年夫妻放在身边的竹篓上,一条竹蔑钩住他的围裙吃他一带,竹篓登时倾侧着往地上翻倒。
中年男人吃了一惊,慌忙伸手去扶。
黑衣人出手如风,突然揭住竹篓上遮盖的布幔扯落下来。
“你干什么?”
中年夫妇警觉起来,女的也急忙护住身边的竹篓。
黑布揭开,竹篓里现出一窝黄毛的鸡仔,黑衣人怔了一怔,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中年人夺过黑布,愤愤的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不吃了,掌柜的,结账。”
“真是抱歉。这位客官可能想动手帮扶,只是出手慢了点。……我也实在不是有心。”
归三奇一脸尴尬,小心地拱手赔礼,生怕中年人借机生事,短他饭钱。
中年人气哼哼的付了钱,夫妻俩背起竹篓往店外走去。
归三奇送到门口,搓着手道:“您看,这么大的雪,要不再歇息一会儿,等雪停了再走。”
“不必了。”
中年夫妇迈步要走。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斥喝,“阴阳大盗,哪里走?”
中年人心头咯噔一跳,不妨黑衣人瞬间侵近,长剑出鞘恰似龙吟寒泉,剑光流泻又疾又稳。一道剑光匹练也似的乍起乍收,竹篓从中裂开,近尺长的一截滑落下来,底下露出几个沉沉熟睡的婴儿脑袋。
黑衣人看了一眼,鄙夷地道:“你两个拐卖几个月大的小孩,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未完待续。
...
第337章 冷如心
中年人急忙抖开黑布遮住竹篓,鸡仔滚落一地也顾不得了,冷笑道:“这有人买就由得我们卖,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爷们可不客气了。”
“无耻之徒,认得我侠盗冷如心吗?”黑衣人一振长剑,当仁不让。
阴阳大盗一则指一男一女,二是指阴阳两界。男的叫麻二爷,老婆原来是拐骗来的,后来协同作案,自号送子观音。两人颇通左道之术,不但能在阳间犯案,又能往阴司行走。因此极难抓获。
“你就是冷如心?”麻二爷微觉发怵,传言冷如心是剑圣盖聂的及门弟子,当世有名的游侠。专爱与盗贼作对,做一些黑吃黑的买卖。
周秦之际颇出了一些有名的刺客,像专诸聂政豫让荆轲要离,而聂政不论品行本领都远超一般刺客之上。盖聂作为剑道高手,直欲掩盖聂政而上之,连刺杀秦始皇的荆轲都避忌很深。剑术一道自然少有其比。
冷如心闯出偌大名头,可谓是名师出高徒,自非泛泛之辈可比。
麻二爷干笑道:“盗贼何必为难盗贼,既然都是同道,还望冷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们夫妻一马。大侠若是缺钱,千儿八百的就当麻某请您吃酒。”
“好。”冷如心点头道:“你俩跟我到官府自首,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麻二爷勃然大怒,冷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姓冷的,你可别逼人太甚。难道我夫妻两个怕你怎地,我这阴阳大盗的名头可不是拣来的。”
“当家的别跟他废话。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给他点教训就是了。”
麻氏撩开衣裙掣出一把宽背短刀,斥喝一声,舞动的风雨不透,抢攻而上。
“釜底游魂。”
冷如心轻蔑一笑,等到麻氏攻到近前,身躯一晃。瞬间隐去形迹。
麻氏微一错愕,眼前早失了冷如心的踪迹,不由心头发虚。
场中不乏刀头歃血的人物,上下四方的找寻。全不知冷如心隐在何处。
“这是左道之术。”麻二爷急喝一声,“婆娘小心。”
奈何麻氏技艺和冷如心差之甚远,一道剑光好像从天外飞来,麻氏不及避闪,握刀的手臂顿时被齐根斩断。痛呼一声,带起漫天血雨。
麻二爷大惊失色,咬牙往门口退去,“冷如心,我夫妻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你该死。”虚空中传出冷如心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伤残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话间,推门进来几个缉盗的乡勇,一个个身穿皂衣。手拿锁链,屋里坐了不少盗贼一眼望见自然屏息静气,安分了许多。
冷如心现身出来,还剑入鞘,淡淡道:“你们是哪里的游徼,这里有一双阴阳大盗,专一拐骗孩童。你们倒是来着了,正好带去官府领功。”
“是么?”为首的游徼看了看竹篓里的婴孩,又揭开麻氏背的竹篓,果然上面铺了一层小鸡掩人耳目。底下还是几个出生不久的孩童。
“好你个阴阳大盗,拐骗婴孩,罪大恶极。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给我锁起来。”
游徼吩咐手下的乡勇锁住麻二爷。又给麻氏包扎伤处,打量着冷如心呵呵笑道:“在下是本乡的游徼江铁衣,大侠相助官府抓获了阴阳大盗,真是帮了江某的大忙了。未敢请教大侠尊姓大名,师出何门?”
冷如心道:“江游徼无须多问,我不喜欢跟官府打交道。”
江铁衣笑了一笑。不以为迕,岔口道:“这几日天气甚是寒冷,我怕这些婴孩年纪太小不能支撑,须得尽快带回县里交给县尉大人处置。”
“江游徼请自便吧。”冷如心微一点头,回到坐位上自斟自饮起来。
“掌柜的烫两壶好酒,我们兄弟带在路上喝。”
江铁衣唤过归三奇吩咐了两句,小声嘀咕道:“天一入冬,这山里我不常来,几时来了这么一大家子开起酒店来了。”
稍时,归三奇奉上热酒,江铁衣高高兴兴的掂了起来,和一干乡勇押上麻二爷夫妇欢天喜地的去了。
冷如心坐在远处,顿时让胡万山兄弟大不自在,本来还对林舒姐妹有些想法,这在冷如心眼皮底下什么花花肠子都得好生收拢了。
老二黑塔汉和老五白胖子只管闷头吃喝,山羊胡子眼神闪烁的道:“老大,我看这雪也停了,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好,来日方长。”胡万山点了点头,不无惋惜的瞄着林家姐妹。
老四郎兴更是两眼发光,恨不得将她俩一口吞进肚里去。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怏怏不快的道:“老大,这里有现成的买卖,你看这门外香车宝马的定是个大户人家,咱们兄弟多时未开利市了,这送到眼前的买卖不要,还巴巴的跑去困龙丘找什么宝贝。岂不是舍近求远。”
黑塔汉惴惴不安的道:“姓冷的小子,是个有名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专爱跟在后面补刀子。我怕他跟咱们过不去,他那手段你们也见识过了,神出鬼没的,恐怕咱们兄弟不是个对手。”
郎兴呸了一声,不满道:“老二,你可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哥儿五个还怕拿不住他一个,这要传出去,哥几个还当什么盗贼。我看这小子没准也是到困龙丘去的,与其到时让他拣个大便宜,不如现在就动手撂倒了他。”
胡万山摆手道:“我跟他老子鹿仙公当年还有几分交情。只是这小子太不上道,大盟首才将他开革出去,我去问他几句话,若他执意与咱们做对,哥几个再动手不迟。”
“老大,那边趴着的小子形貌怪异,不会也是咱们大盗盟的吧。”山羊胡子指着鬼影儿使了个眼色,鬼影儿自酌自饮,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不好说。认不出来。”
胡万山揉着眼睛撇了撇嘴,方时秦政苛繁,盗贼四起,中有道行高手召集名头响亮的四十余股盗贼结成大盗盟互相声援,彼此虽然互通名号,却未必认得。
“管他的,若敢插手咱们的事,给他来个了断。”郎兴比划了一个切菜的手势。
“哥几个稍安勿躁。我去探探姓冷的口风。”
胡万山叮嘱了一声,离席而起走到冷如心对面,拱手笑道:“冷老弟,多时不见,还记得哥哥我吗?”
冷如心冷冷瞄他一眼,“我跟你没那么深的交情。”
“冷老弟纵然遗世**,何必拒故人于千里之外呢?”胡万山自来熟的坐到对面,伸手去够酒坛,谁知冷如心出手如电,只觉眼睛一花,桌子上空空如也,酒坛早被她攥到掌中。
胡万山干咳一声,大感恚怒,踌蹰了片刻忍着火气道:“令尊鹿仙公领袖群伦的时候,咱们两家可是常有来往。冷老弟虽然鄙弃盗贼的名头,博了一个游侠的名声,嘿嘿,恕胡某直言,这侠盗侠盗,他不还是盗贼吗?你老令尊遗下的万贯家财也未见得比我们兄弟干净许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冷如心眉尖轻挑,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似乎一言不和就要暴起杀人。
胡万山心头微突,呵呵笑道:“你也知道,哥几个做的是没本的买卖。这许多天没开利市,肚皮都快饿破了,今天想在这儿做比生意,还望冷老弟袖手旁观,行个方便。”
冷如心目光如冰,瞧的人心头直冷,连胡万山这等赫赫有名的大盗都不愿跟他对视。
“你想打这家客店的主意?”未完待续。
...
第338章 铤而走险
“哦,不。”胡万山虽然对林家姐妹有几分念想,碰到以侠义自居的冷如心只好权且收敛了。
“我胡某也知道盗亦有道,怎么会伤害良善无辜呢?我的意思是看那门外的车马,必是个富贵之家。哥几个最近手头紧,想找他讨两个银钱花花。”
“我可以不管。”冷如心嘴唇微抿,冷冷道:“但这不义之财,见者有份。”
“成。待胡某兄弟得了手,必有一份厚礼奉上。”
胡万山听他这么说,并不觉得意外,冷如心年纪虽轻,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把话撂在明处,反而让人安心。
胡万山用言语稳住冷如心,抖擞精神顾盼自雄的道:“老板娘,外面的车马是哪位客官的,胡某想跟他论论交情。”
林舒眼波流转,不动声色的道:“那可是华阴县财雄势广的华老爷,我看客官是个外乡人,只怕跟他谈不上什么交情吧。”
郎兴跳将起来,摸着脸上的疤痕凑到林舒跟前不怀好意的道:“一回生两回熟,坐到一起吃顿酒可不就认识了吗?……老板娘,我看你那掌柜的不像个能干事的,咱俩抽空得多亲近亲近?”
“你?”林舒斜乜他一眼,嗤笑道:“我是个有夫之妇,难以自主。你这话在这里说着还不要紧,倘若让我兄弟听了去,才有你的好瞧呢?”
“你还有兄弟?他在何处?”郎兴诧异的问。
“他呀现在楼上和华老爷博戏。”
林舒心头暗笑,明钦刚才将她作弄的百口莫辩,这回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给他也找点麻烦。
“老四,闲话少说。跟我上楼。”
胡万山耳目明敏,哪里有生人气息多半能观察个**不离十。当下唤上几个兄弟,挟上布包往楼上冲去。
林舒有事下了楼,好比一出戏少了主角,华山君和明钦兴致大减,一时倒僵在那里。华山君落了面子。自不肯就此退走,非要等林舒回来接着博下去。
谁知林舒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五个煞气腾腾的大汉。
黑塔汉当先撞开房门,兄弟五个一股脑冲进房间。胡万山扛着布包嘿嘿笑道:“华老爷,黑山大盗这厢有礼了。”
华山君的扈从也有数人,一个个仓惶变色将他护在中间,惊道:“你们大胆,知道这位老爷是谁吗?”
华山君摆摆手让众人噤声。微愠道:“我和几位素不相识,不知有何见教?”
黑山兄弟相视一笑,山羊胡哑着声音道:“华老爷,咱们几个盗贼还能有什么见教?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慢着。”明钦突然出声喝止,“几位,我有一句良言相劝。这位老爷可是你们惹不起的大人物,趁他心情尚佳,赶快夹着尾巴溜了吧。若叫他发起怒来,当心玉石俱焚。”
郎兴呸的一声,怒骂道:“你是哪来的野小子。竟敢虚心恫吓咱们黑山兄弟。哥几个的名头那也是一刀一枪挣出来的。就算他是侯王将相也未见得奈何了我们。”
“华山君知道吗?”明钦一口道破华老爷的身份,借机秤秤黑山大盗的斤两。“这位可是三界地祇,华岳正神。连二郎神的亲妹妹三圣母都押在华山底下,何况你们几个小小蝥贼。怕了没?”
此言一出,五人果然脸色大变,可是名号已经报出去了,就算放过了华山君,难保他不秋后算账。
胡万山和山羊胡互换眼色,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华山君虽然是华岳正神。却是个天庭任命的儒臣,未见得有什么高深修为。兄弟五人合力,还怕他怎么地?”
“对,干了。”五兄弟本来就是亡命之徒。铤而走险的事不是没有做过。
“除了华山君,一个都不能放过。”
胡万山一声令下,蓦然张开大嘴发出一声震天价的虎吼。
直似个虎哮深山,傲啸林野,有那不济事的扈从经这一吓,立时体如筛糠。浑身酸软。
…………
说到天庭的神官除授和凡间的人事颇有些相通之处。
三皇五帝时多半是一些部族集合,到了夏禹传子家天下,经历商周分封诸侯世卿执政。秦朝统一,未几灭亡。但郡县分治的格局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因为宗法世卿已经在战国破败无余,大统之世,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任何可以父子世袭的官位。因此也没有牢不可破固定不变的阶级。
西汉首先实行察举制,随着官僚的腐化到了汉季察举制又破坏难行了,曹魏实行九品中正制,勉强维系一个甄选官吏的渠道,之后形成世家大族把持政权的局面。直到隋朝再度统一,具备实行科举制的条件,才使社会各阶层都有参与政权的机会。
人事变迁总是随着社会形势不断演进的,神仙除授当然也是一样。在皇天鸿钧初创神庭的时候,四象八神哪一个不是盘古血脉女娲子孙。就好比人类的部族时代。
帝俊战败刑天,夺得神王之位,分封了许多诸侯,所以山海经中许多古国都说是帝俊的后代。之后,地皇祖龙臣玄武击貔貅,混一四灵,帝俊遂丢失地界阴界,将神庭迁往天界。
再后来,人族兴盛,经历三皇五帝,圣贤辈出。龙族妖族避忌很深,在帝俊的默许下纵洪水为害,向人族大肆进攻。赖有唐尧大舜大羿大禹这一干豪杰,将龙妖两族打的大败亏输,十大金乌接连殒落,帝俊仓皇避位。
这时候才有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创立阐截两教,分庭相礼。四灵经过祖龙的统一和千万年的混居,大约血统十之**都变得驳杂不纯了,这样一来,就混融成一个良莠不齐的妖族。
到了商纣之时,截教势力达到全盛,连太师闻仲都是通天教主的三代弟子。而纣王是金乌皇子转世,贪残暴虐,更得妖后妲己辅助,人族的处境岌岌可危。再一次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周文王推衍人皇伏羲先天八卦,得到立场亲人族的阐教之助,又受fènghuáng丹诏,总揽英雄。三分天下有其二,一举奠定了伐商的根基。
封神一战,许多神魂不死的忠臣勇将或道行之士都被除授神职,凡八部三百六十五位。
这次封神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许多神官至今都是天庭的显赫人物。而且有几个问题值得特别注意。
第一,这次封神封的都是神职,后世神仙并称,事实上神和仙有相同,更有区别。以地位而论,神可能要低于仙,但是神直接掌控天庭,影响力可能反而比仙来得大。
其次,所封成员虽有忠臣勇将和道行之士的区别,前者大多都是不通术法的人类。后者多半是炼气有成的截教门徒。
灵魂也是有一定寿命的,短则数十年,多则二三百年,这样一来,前一部分很容易因为神魂的衰竭在数十上百年后致仕,譬如黄飞虎封为东岳大帝,数千年来,东岳大帝的位置都换了五六人,而李天王哪吒这些人的地位却稳如泰山。
八部神将和诸天星宿中这样的截教炼气士俯拾皆是,此消彼长之下。哪一派在天庭更有势力就不言而喻了。
天庭有神仙两道,就像凡间有士农工商四民,究竟谁来占主导地位,这是一个人事演变的自然选择。甚至远远超出三教圣人的意料之外。
相传三教共议封神榜,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都褊袒人族,所以许多截教门徒都榜上有名,他们都是道德高深的圣人,之所以这般设计,可见仙道胜于神道是确定无疑的事。原本不应该有什么差错。
但是世间好像就没有百世不弊的制度。像四民各执一业,士人读书明理,做官肩道原本不该有很大问题,但这个位置一旦有了厚利可图,就难免泥沙俱下,不好甄选还只是个技术问题,可怕的是人心崩坏奸佞当道。假如一个时代是非不分公道不明,换谁到那个位置都无甚区别,这还能是前人的责任和文化的不良吗?
太上老君显然也发觉了封神的结果和预期有些差距,之后又传授四大天师,创立道教,希望可以源源不断地向天庭提供仙才。
但是得成仙道的多了,也不见得比神道高明多少。仙有很多种,按地势可以分为,天地神人鬼。按地位也可以分为真仙和散仙。
如果要简单点说仙和神的区别。大约一种需要自行修炼,一种专恃人间香火。从字形上来看,神字从示,自是和祭祀有关。仙这个简体,人在深山,好像跟修炼比较符合。正体是僊,有迁徙的意思。这个名谓大概是从帝俊迁徙神庭才有的。
原先叫神庭,处于昆仑山上,即佛说的须弥山,高高在上,享受世间供奉。不幸迁徙到天界,难免有些背井离乡的凄凉。然而天界这种地方,灵气实在胜过地界,仙家因祸得福,逐渐经营九曜,开创出一个全新的局面。也算是意外之喜。
太上老君成为道祖之后,一是授意张天师创立道教,再者对人族颇有拔擢的意思。秦汉之间修成仙道载入典籍的总在上百位,这样一来,大概又可以平衡天庭中人妖两族的比例。
而凡间许多不通术法的忠臣孝子死后有善行可稽,就可以列入神道,在天庭治下做一个山神土地之类的小仙官。
三界之大,哪里没有高山低地,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用来形容天庭的统治那是再准确没有了,这些地方都需要置一个神职来管治。
…………
自从山神夸父物化之后,梁父山伯又报仇失败,山神这一支在神庭就很见没落。相传夸父还有一个女儿叫夸娥,夸娥的两个儿子都是大力士曾经帮助愚公移山。但现在天庭比较倾向于科举制,对八大神族这些具有盘古血脉的神裔十分忌讳,其中代表人物就是青华大帝和二郎真君兄弟。
青华大帝杨朱,又是太乙救苦天尊,袭承了养父东王公的爵位。两人又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即便如此,玉帝还是把六御削成四御,一则使自己超然于四御天帝之上,二来将杨朱屏弃于四御之外。
如果玉帝要退位让贤的话,无疑四御都是有力的竞争者,这样一变更,青华大帝继任的希望就太渺茫了。
而对杨戬又有听调不听宣的御旨,乍一听来,好像是杨戬对玉帝有所不满,实质就是说不论何种情况,杨戬都不能够带兵直上南天门,否则就是犯上作乱。
可见玉帝对他们兄弟根本就不信任。
八大神族心知其意,所以行事非常低调。甚至关于他们的传说都变得凌乱不堪,几乎到了将被忘却的地步。像刑天夸父虽然在山海经淮南子之类的书中留有一鳞半爪,但都是无头无尾,除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谁能知道他们是显赫一时的古神。
这一点比起叛逃西方的奥林匹斯主神确实有所不如。
三界经过这许多沧海桑田的变迁,说到华山君当然不可能跟夸父古神有什么关系了。
而一般的神职发号施令凭借的都是天庭的威信,而不是个人的修行。许多神官享受人间香火,到数十百余年后神魂衰弱,就准许致仕,和凡间做官没什么两样。
凡间不修德的官员有多少,就可想而知天庭有多少有不修行的神官了。
这便是黑山盗贼敢于铤而走险,求于一逞的资本,这几个盗贼可不是寻常的人类,都是山林中修炼了数百年的精怪。如果将华山君掌握在手中,或许可以弄几年山神当当。
做官一般都有例行考核,只要有官印未必都能验明正身。凡间的周期一般是三年,天庭可能还要长一些。
华山君身边的扈从大多都是在世时的亲朋好友,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在阴阳两界都是很平常的事。还有的是从阴魂中提拔出来的,懂得修行的并不多。
胡万山这么仰天一吼,简直是晴空霹雳,唬的人遍体生寒,两股颤颤,面如土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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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锁魂璧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339章 锁魂璧 黑山兄弟心领神会,黑塔汉、白胖子和郎兴群起扑上,各施巧妙。鬼哭狼嗥声不绝于耳,声势十分惊人。
郎兴长嗥一声,展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指甲暴长寸许,锋锐如钩刺,他身躯精瘦,动作异常敏捷,扑进扈从堆中,口爪交下,撕扯的血雨飞溅。
黑塔汉和白胖子各展变化,一个身躯猛涨,肌肤贲起,足有丈许之高,粗硕堪比合抱大树,头脸黑的发亮,走动起来地动山摇,一不小心就将地板踩了个窟窿。
白胖子呼呼哧哧面皮涨红,鼻头蓦地拉长近尺,两颗尖牙宛如犀象闪闪发光。
三个人露出异相,骇的众人魂不附体,他们又手段高强,招数凌厉,分头扑击直似虎入狼群,不消片刻便连伤数人。
“保护尊上。”
几个扈从掣出佩刀勉强支撑,被明钦赶出去的侍卫统领听到动静慌忙率领一众侍卫奔来应援。
胡万山一眼瞥见,冷笑一声从布包中掣出一把鬼头刀,断喝道:“上前者,死。”
长刀一挽,聚起一股罡风真如猛虎潜没,风声飒然,几个侍卫刚刚奔近,吃他罡风一冲撞,身体恍如风卷落叶,站立不牢,滚地葫芦一般顺着楼梯倒撞出去。
“恶贼,休得狂妄。”
侍卫统领大吃一惊,双方短兵未接,眨眼便剩下孤身一人,这人倒是个练家子,颇有几分本事。当下舞动钢刀,疾扑而上。
胡万山微感意外,挡着门户,纹丝不乱,任凭侍卫统领窜高伏低,攻势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他只一劈一截,鬼头刀带着罡风雷鸣,气势猛恶。着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当的气概。
“老大,我来助你。”
山羊胡冷眼旁观,使个神通。脑门上黑烟旋绕,汩汩生出两只冷硬的犄角,身形微晃,只见残影,比之几个同伴还要迅捷几分。
侍卫统领虽有所防范。不知他身法快如闪电,眼睛都来不及眨动,山羊胡鼓起犄角猛然撞入怀中。侍卫统领惨哼一声,奋起余力在胡万山疾劈而下的长刀上格挡了一记,顺势翻滚了出去,肚皮上鲜血殷殷,已经让犄角撞出两个血洞。
眼见扈从一个个血肉横飞,倒头毙命。华山君连咽唾沫,气焰全消,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照着三怪比划了半晌,黑塔汉有所警觉,扣着一个扈从的脑门怪叫一声,拍的脑浆四溅,凶性大发的朝着华山君攫去,“老家伙,你弄什么鬼?”
华山君大吃一惊,连忙念动法咒,锦囊中升起一片光华,隐隐见得是一块碧色的玉璧。光华中似乎有万道金针照着黑塔汉急射而下。
黑塔汉哀叫一声,抚着脑门连连呼痛。一团黑影从后背拉扯出来,被金针光影扎的渐渐萎靡。
“老三,你怎么了?”
郎兴大为错愕。看出华山君手上的物事有些古怪,手脚并用,飞身往玉璧扑去。
华山君心头微突,慌忙移动玉璧朝郎兴晃了晃,喝道:“收——”
光华随声暴涨,郎兴惊叫一声从半空跌落下来。和黑塔汉的命运一般无二,一团黑影缓缓从身上剥离出来,仔细看去,却是他们的神魂,貌似猿猱,瑟缩不堪。
白胖子一看玉璧厉害,大骇道:“老爷饶命,不干我事。”说着丢下一个哀哀欲毙的扈从扭头就跑。
华山君连慑两怪,底气十足,斥喝道:“兀那泼怪,杀伤寡人僚属无算,还想逃吗?”
“大哥救我……”
白胖子抱着脑袋无处躲藏。胡万山和山羊胡料不到华山君尚有这么一件厉害法宝,谁也不敢以身犯险,想要撇下三个兄弟逃生又有些心中不甘。
华山君冷笑一声,玉璧对准白胖子正要念动法咒。不妨半空中倏然现出一道剑光,华山君痛呼一声,手腕被利剑刺个通透,玉璧拿捏不住滑落下来,一个人影飞快侵近,将锦囊夺到手中。
冷如心捏着玉璧不见喜怒,淡淡道:“这件东西我要了,其他的人就交给胡老大处置吧。”
胡万山松了口气,心说这冷如心果然是个渔翁得利的好手。经此一变,郎兴和黑塔汉神魂受损锐气大减,无力再和他计较,干脆来个顺水推舟,腼着脸道:“冷老弟客气了,这次若非你出手相助,咱们兄弟怕是要功败垂成,铩羽而归了。”
华山君回过神来,抚着伤处惊怒交集,“你……你竟敢抢夺仙家重宝,不怕天庭降罪吗?”
冷如心冷哂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今年祖龙必死,天庭促令华山君和滈池君集山河之力拘住他的神魂羁押看管。奈何你这点本事,就算有了‘锁魂璧’恐怕也难以成事。天庭早晚要来兴师问罪,我拿了这东西,还算是保住了你的乌纱呢?”
胡万山恍然道:“冷老弟原来也听说了祖龙将死的谣传,莫非想到困龙丘走一遭吗?”
“是又如何?”冷如心不置可否。
胡万山哈哈笑道:“这件事最近传的沸沸扬扬,大盟首号集四十盗贼便是为了困龙丘的财宝,冷老弟虽然技艺高强,凭你一人之力恐怕也难以成事呢?这次大家合作愉快,何不联手再做一票大买卖呢?”
“有道理。”冷如心自知人单势孤,黑山兄弟各有所长,当然是不错的帮手。
胡万山心怀大定,拊手笑道:“胡某这里有个计划,想和冷老弟你合计合计。”
“你说。”冷如心点点头。
“这比财宝还要着落到始皇帝身上,天庭既然授命华山君和滈池君锁拿始皇帝的神魂。现在咱们抓了华山君,又得了锁魂璧,不如就扮作他的随从,乘便把滈池君也捉了。即便到了大盟首跟前,也需高看咱们几分。”
黑山兄弟在四十大盗只占中流,此次响应大盟首的号召,原本没有抱太大希望,就算找到财宝充其量不过分些残羹冷炙。而今拿住这么个重要人物,不免得陇望蜀,贪念大起。
冷如心难得的露出笑容。“胡老大是道中前辈,果然心思缜密,计划周详。依我看这计策可以一试。”
“但是有一件难处。”胡万山搓手道:“为了不走露风声,所有的知情人士须得让他保守秘密。这可是关涉天庭的大事。稍有不慎,你我的性命只怕难以保全。”
冷如心皱眉道:“你是担心这客店里的人吧,难道想杀了灭口不成?”
“哪里,哪里。”胡万山干笑道:“冷老弟是个宅心仁厚的侠盗。胡某怎么敢当你之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可是若放任不管,只恐泄露了咱们的行踪。不如将她们带在身边。反正华山君车驾齐整,藏几个人不算难事。”
冷如心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胡万山心花怒放,招呼道:“冷老弟咱们先下去吧,这里留我几个兄弟打扫干净。”
冷如心叹了口气,黑山兄弟都是名符其实的盗贼,又是修炼有成的妖怪,倘若事事抵触,难免不好合作。明知他们要将华山君的扈从补刀灭口,也管不了许多了。
一个嘲谑的声音道:“侠盗侠盗。蛇鼠一窝。原来大名鼎鼎的独行侠冷如心就是这般行侠仗义的。”
“哎哟,这里还有个活的?”
郎兴死里逃生,瞅见明钦不知何时躲到桌子下面,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不由恶念又起。
胡万山回想起林舒的话,恍然道:“我知道了,这不是老板娘的兄弟吗?”
冷如心诧异道:“这人怎么让绑上了?”
黑山兄弟不明究竟,一齐摇了摇头。
“把他也带下去吧。”
胡万山吩咐了一声,明钦也不抗拒,若无其事的跟在冷如心身后。
…………
“不好了。老大。掌柜的和那个睡着的客人都不见了。”
几人下得楼来,不但鬼影儿没了踪迹,归三奇也逃的无影无踪。
好在林家姐妹魂不守舍的躲在柜台后面,胡万山大感满意。摆手道:“那个丑鬼多半是躲藏起来了,料他也反不出天去。带上华山君,咱们走。”
黑塔汉和郎兴押着华山君落在后面,方才华山君动用‘锁魂璧’差点要了两人的老命,难免让他俩借机报复,吃些拳脚。
胡万山乐呵呵的瞅着林家姐妹。挑拨道:“老板娘,你看掌柜的撇下你自个儿逃命去了,这样的男人如何能托负终生,不如跟着大爷傲啸山林,多少快活。”
林舒似被方才那一番打斗惊呆了,搂着妹妹默不作声。
“好了,胡老大,干正事要紧。”冷如心不耐烦胡万山那副嘴脸,指着明钦道:“你去照看她们姐妹,若有人胆敢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冷某这把剑可不论他什么交情。”
郎兴变色道:“姓冷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如心道:“她们姐妹也属于这次探宝的一部分,等大功告成之后再论功行赏,否则咱们有六个人该如何分法?谁胆敢妄图染指,犹如欺侮冷某的未婚妻,胡老大,我说的可对?”
“不错。”胡万山点头道:“美貌佳人,人人喜欢。这对姐妹是个正经人家,咱们须得明媒正娶拿来做个压寨夫人还不失为英雄好汉的行径。老四,你要是有心求取,就多建些功劳,到时足以服众,兄弟们谁能不玉成好事?”
郎兴脸色数变,发狠道:“立功就立功,我郎兴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好,咱们先换了扈从的衣裳,这就上路吧。”
胡万山到底是盗贼魁首,拎得清轻重。当下拣了些扈从身上剥下的衣裳分头穿戴,他兄弟五个,郎兴相貌精瘦,山羊公身躯长大,找件合身的还不太难。胡万山和黑塔汉格外壮硕,胖子朱大屹尤其痴肥,穿起来难免捉襟见肘,显得窄小。好在都是锦袍鲜衣,质地上佳,不虞被撑破了。
冷如心让林家姐妹坐进马车,本想让明钦赶车,奈何他双手被绑,有所不便。他又信不过黑山兄弟,只好自己坐了马夫的位置。
黑山兄弟和换了普通衣衫的华山君都骑着高头健马守在左右。
此去滈池还有一段路程,一行人离了客店,走上探宝之路。
…………
明钦料不到鬼影儿一声不响的消失无踪,此怪耳聪目敏,多半是听到了胡万山的计划,觉得有利可图,回御神宫找黑风仙商议去了。
祝英台这一时没有现身,更不知有何打算。倒是这条缚鬼索缠在身上,想要解脱殊为不易。
这时,天未大亮,经过半夜的大雪,山头尽白,雪积路滑,马车咯咯吱吱走得甚慢。
林家姐妹相拥着坐在一处,林舒黛眉微蹙,猜不透明钦的来路。
原本还以为明钦也是四十大盗中的盗贼,和冷如心、黑山兄弟一样,谋图困龙丘的财宝去的。但他身受绑缚,分明又像个落难的人。
明钦也察觉到林家姐妹来历不凡,一则和华山君大有关连,二来林沫让阴险狡诈的郎兴占不到半点便宜,身上虽没有修行者的气息,多半有些道家的护体法宝。
林舒叹口气道:“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钦之,你们可以叫我钦哥哥或者钦弟弟。”
明钦促狭的眨了眨眼,自然引来两女一阵娇啐,齐齐羞红了脸。
林舒道:“钦之,你这么绑着不难过吗?还有心说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绑我那人有些道行,我原想请姐姐帮忙解了绳索,奈何你无动于衷,不肯援手呢?”
明钦挠了挠头,自怨自艾的道。
林舒轻哼道:“我又不懂术法,如何帮得了你。我看你有些本事,原想认你作兄弟,谁知你见我姐妹受那黑山兄弟的欺辱都漠然视之。若非冷大侠仗义执言,我和沫儿只能咬舌自尽以全清白了。”
明钦心觉惭耎,讪笑道:“舒姐,我虽然没有十分本事,又怎忍心看你俩惨遭蹂躏而见死不救呢?只是我被这‘缚魂索’困着不好施展神通,又没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权且隐忍罢了。黑山群盗和冷如心貌合神离,若和他们硬撼,双方便会握手言和,反之,他们因利相结,久后必定反目成仇。我们只须见机行事,自有逃脱牢笼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340章 滈池神女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340章 滈池神女 “你小小年纪,见事却也机敏。”
林舒和明钦递个眼色,这马车由冷如心驾着,四周又有黑山兄弟监视。虽说帏幔都是绒毯所制,也须提防隔墙有耳。
明钦心领神会,起身坐到林舒身边。
林舒粉颊微烫,不自然的环抱双臂,眼角余光瞄见明钦身上绑着的鬼索,心知他做不出什么唐突的举动,心头稍安,禁不住嗤笑出声。
“怎么了?”明钦怔了一怔,疑惑不解的问。
林舒摇了摇头,岔口道:“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呢?……嗯,倘若力所能及的话,我可以勉力一试。”
“你等一下。”
明钦定了定神,潜运道息将腹中的比目玉呵到口中,拿到掌心一看,经过这些日子的体气濡染,玉佩变得通体赤红,光彩变幻,甚是瑰美。
“你怎么将玉佩藏到肚子里?”林舒见他举动古怪,不由大感好奇。
明钦简单地道:“这块玉佩是我的一件法宝,能够调融内息,滋养肉身。我身上这条鬼索是阴魂怨气所化,要想破去需得调动两仪生生之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哺养一下。”
“怎么做?是把玉佩放在身上吗?”林舒疑惑的道。
“对。”明钦料知她不懂术法,这个问题说不仔细,直截了当的道:“你把玉佩藏到衣服里,它会慑取你身上的纯阴体气,当然这对你不会有什么害处,等到变成碧色就可以了。”
这其实就是他从比目玉上获得的两仪之气的法门,这门功法实质是一种阴阳双*修之术,可以调和男女不同的体气推衍出生生之力。
林舒轻哦了一声,心想还不算让人太过难堪,就答应下来。接过比目玉觉得微微发烫透着一股暖融之意,蹙眉道:“这该放到哪里呢?连条绳线都没有。是不是得像你一样放到肚子里?”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保证还能吐出来。”明钦老实说道。
“那还是放身上吧。”
林舒瞅着玉佩上面挺干净的,微微侧转身子拉开衣襟在胸前窸窸窣窣忙活一阵。红着脸道:“可以了。”
明钦点了点头,三人听着车轮的辘辘声,不觉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林舒觉得身上渐渐变得燥热。掏出手帕不时揩拭额头的细汗。车里的帏幔虽是厚实,外间毕竟是冰天雪地,气候寒冷,两女穿的夹袄差足御寒而已,这时竟然香汗涔涔。口干舌燥,林舒察觉到不对劲,疑惑道:“钦之,你这玉佩是不是有点古怪,我觉得好热。”
明钦干咳一声,尴尬的道:“可能你放的地方还是不太好,最好放到阴气最重的地方。”
“哪里……阴气最重?”林舒昏昏沉沉的问。
林沫神思清醒,心念转动羞的娇啐一声,推攘着林舒道:“姐,你快把那鬼东西取出来还给他。这家伙变着法耍你呢,定然没安好心。”
林舒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松开衣领将比玉目拿了出来,这片刻功夫,赤红的颜色果然淡了几分,隐隐透出一层暗绿色的光泽。
明钦叹了口气,无奈道:“要是不愿意,就还给我吧。”
林舒攥着玉佩凝眉不语,她原先也是个仙道之家,只因得罪了一个长辈。被废去修行,强配给归三奇这么个丑怪的男子。虽遭坎坷,毕竟眼力还在,玉佩放在身上虽有种种不适。血脉中反而有一股勃勃生机,似乎某种沉睡的力量觉醒过来。
“沫儿,我发觉这玉佩不是凡品,似乎能唤起体内的真气,你放在身上感受一下,我先试着调整道息看看。”
“姐姐你是不是热糊涂了。咱们可是被褪去鳞片,再也不能修行了的。”
林沫认真的看着姐姐,对她的说法深感难以置信。
“沫儿,你听我的。”林舒正色道:“这或许真是个机会。”说着不由分说的将比目玉交给林沫,阖上美目潜运道息。
“好吧。”
林沫见姐姐如此郑重其事,不忍拂逆她的意思,背对着明钦将玉佩贴到衣襟里。
“原来这姐妹两个真的是修行之人。”
明钦性情颖悟,听了姐妹俩这番说话,隐隐猜出她们定有不同寻常的遭遇。
两女无心搭理明钦,明钦也希望从她们身上慑取些纯阴体气,一声不吭的守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林沫果然也脸红气促起来,有了林舒的前车之鉴,她倒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学着林舒那样调转道息。
稍时,林舒悄然睁开美目,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果然是件宝贝。”
明钦心头暗笑,这可是月老的法宝,远非后世道流可比。
说起月老的地位,洪荒时代虽在四象天尊之下,隐隐却还在八大神族之上。
当初盘古物化,两只眼睛化作一日一月。眼睛又分瞳仁和眼白,所以实际变化的是一双男女。日精就是东皇太一和羲和,月精就是月老和嫦曦。
后世常常争论混沌之初何者为先,有说盘古,有说道祖。因而莫衷一是,闻者生疑。话说太初天地混沌如鸡子,鸡子就分蛋青和蛋黄,蛋黄为盘古神王、蛋青为太元玉女,可见两圣本就是一体双生的。
对月老有明确记载的年代最早的记录,应该是封神之战中,促成洪锦和龙吉公主的婚事。当时天庭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都还没有列身天宫,显而易见月老是一位来头甚大的古神。
林沫调息了一会儿,也觉得气血浮动、烦躁不安。喘息道:“姐姐,我支持不住了。感觉快要烧死了。”
林舒啮着粉唇,光洁的脸庞娇艳欲滴,贴到林沫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不……太羞人了。”林沫轻吟一声,螓首埋到林舒胸口不敢稍抬。
林舒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沫儿,你的底子比我强,悟性也比我好,姐姐能不能恢复修行没什么要紧,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好起来。将来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林沫娇躯微颤,仰起俏脸眸中露出坚定的神色,嗯了一声,“姐姐。我听你的。”
林舒眼目一转,从座位上扯过一件裘袍,笑吟吟盖到明钦头上,柔声道:“钦之弟弟,你乖乖转过身去不许乱看。姐姐要和沫儿调整道息,呆会儿玉佩变色了就帮你解开绑缚。”
明钦哦了一声,任她摆布,轻笑道:“原来你们姐妹也是个修道的人。”
林舒轻叹一声,楚楚可怜的道:“说来话长,我和沫儿遭人陷害,都是身世不幸的人。将来再跟你细说。你帮我们好好守着,别让外面的坏蛋突然闯进来,大恩大德姐姐会记你一辈子的。”
她本就生得美艳无双,这时有心讨好。软语款款,香泽微闻,纵然没什么实质上的接触,也不免心旌摇荡,食指大动。
林舒言语稳住明钦,返回林沫身边,拿条毛毯遮到她膝盖上,小声道:“把那东西放进去,我帮你行功。”
林沫羞涩难当,在林舒的催促下勉强依着她的指点施为起来。
…………
镐京原是西周的国都。久经岁月早已废毁。古城西北有一片水池,就是滈池。池水经由滈水流进渭河。
滈池君先前也是周室所封,岁时祭祀,护佑京都风调雨顺。及至秦亡周室。最后一点香火至此断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帝王好尚不同,仙家的格局也会受其影响。
人神受凡间香火,如果不能通灵显圣,取信于民,或者托梦邀爵。求宠于君,这日子就很难过。毕竟天庭的俸禄也很有限,如若要吃穿用度,大讲排场,很容易入不敷出。
况且滈池君这么一个低等水神,周室日渐衰弱,他的地位也跟着一步一步下降,但这位水神是个念旧的人,可能修行太久,通了人性,沾濡了伯夷、叔齐一流的志节。到强秦代周,他不肯趋炎附势,讨好新君,就让天庭收不上香火钱,主管天师非常恼怒,天数改易,哪由得你一个小小水神螳臂挡车,当即发出诏旨责令他限期收取香火钱若干,否则就要革职查办。
也是他时命不齐,华山君素常知道他女儿生得国色天香,于是有求娶之意。谁知这位小姐早就心有所属,滈池君又一向看不上华山君的为人,因而回绝了他。华山君怀恨在心,教唆滈池君身边的人告发他侮慢诏旨,暗地里有很多不轨的言行。
华山君又火上烧油参了他一本,说滈池君负气强项,不听管束。
这样一来滈池君的水神也做到头了,这个位置倒落到他堂弟身上。
黑山兄弟都懂些妖法,平时不欲骇人听闻,轻易不敢在人前施展,这次谋取困龙丘的财宝,可谓是兵贵神速,到了荒僻无人的地段,五人一起努力作起妖法来,登时狂风飒飒,浓烟滚滚,连马带车都卷到黑烟里,飘飘忽忽行的极快。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总算到滈池边上。此间水波如蓝,白雪皑皑,颇是个佳美的去处。
黑山兄弟喘着粗气收了妖风,这一番施为也累的够呛。聚到一起呼呼喘气,顺便部署下面的行动。
胡万山摸着肚皮道:“冷老弟,咱们兄弟在山林里走动惯了,这水底的功夫着实有些不太擅长。况且水府之中,虾兵蟹将想必很多,拿不住滈池君也便罢了,若是闹得损兵折将可是大大划不来。”
冷如心扫了五人一眼,见他们蔫头耷脑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想必是看着河水心头怵怕,心知胡万山所言不虚,点头道:“我虽则懂一些辟水之术,若无几位相助,冒失入水,只恐独力难支。最好还是设法将滈池君引上岸来才好动手。”
山羊公捻着胡须道:“冷大侠所言有理。华山君和滈池君关系很熟,这诱敌之计还得着落到他身上。”
郎兴冷眼一瞟,大步上前将委顿在地的华山君抓了过来,恫吓道:“奶奶的,你还不快想个办法让滈池君出来相见。”说着展露獠牙凑到他脖颈上嗅了嗅,伸长了腥红的舌头,似乎随时都要一口咬下。
华山君颤颤惊惊,魂不附体,哆嗦道:“几位盗爷饶命啊,小神……小神愿意作一个马前小卒将滈池君赚上岸来,万望盗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胡万山嗯了一声,威严十足的道:“你有什么主意,还不快点说出来。”
华山君眼珠子一转,指着远处道:“那边有一棵大梓树,下面有文石,取一块在树干上敲几敲,就会有人答应。到时找一位盗爷拿上我的拜贴送往水府,就说始皇帝归天,情势紧急,须得尽快将他的神魂拘禁到锁魂璧中,免得转生为害。这里有天庭的严命,滈池君不敢不出来。那时就看几位盗爷的本事了。”
…………
林沫依言将比目玉纳入体内,大约离气海较近,反不如先前的遍体烧灼难以忍受。
林舒姐妹本是滈池君的女儿,谁知世事多变,父亲遭奸人陷害,带往天庭治罪。华山君满以为林舒失了依恃必然手到擒来,岂料她外柔内刚,不肯屈从。
华山君为人阴柔险狠,表面却慈眉善目,以长者自居。他和林舒的堂叔林远图相互勾结,扶植他坐上滈池君的宝座。
林远图投桃报李,对于这门亲事自然极力撮合,奈何林舒大不驯顺,又有妹妹林沫相助,姐妹两个修行不俗,几番争持之下,林远图设计将两人擒住,拔去鱼鳞,化作常人,又将林舒许配给龟精归三奇借机羞辱。
归三奇是林舒的心上人归衍的兄长,那归衍秉性耿直,是个正人君子,这下意中人嫁作嫂子,分明是要绝了两人的念想。
比目玉能涵融阴阳两气,推衍出生生之力,于修行者的辅助只怕不亚于镇元子的人参果树。而那人参果要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前后一万年才结三十个果子。虽说是天地灵根,效力显著,奈何早成了传说中的神树,腰缠万贯都没处去买。未完待续。
第341章 姻好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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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目玉能调和自身的体气,阴阳化合,推衍出生生不息的元力,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穆清绝患有先天骨血顽疾,经明钦一番洗炼,犹能伐毛洗髓,大见起色。林沫虽然被削去鳞片,好在根基尚存,经过比目玉一番调养,散入血脉的真气竟也缓缓抟聚起来。
林家姐妹原是一双鲤鱼精,自幼修行《鳞龙经》,据说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腾龙显化,通天彻地。
龙生九子,相貌各不相同。排在第九的叫作螭吻,天竺称作娑竭鱼。顾名思义,是和鱼类很有血缘上的联系。地皇祖龙兼领山海,妃姬众多,生下的儿子状貌各异,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四灵之后,龙族最贵。因此许多四灵族类都传有化龙之法,像猪、马、鱼、蛇,各有巧妙。
鲤鱼这一路就是龙子螭吻传下来的,炼到极处鳞片都化作金色,仿佛道家的金刚不坏之躯。
因此林远图擒住两姐妹之后就将她们修炼的金鳞拔除下来,变的和凡人一般无二,再难通灵变化。但两女修行日久,早结成内丹,林远图也不敢过于逼迫。
林沫闭目调息,浑身渐渐显露出金光紫气,小腹以下光华流转依稀生长出一层鳞甲,青光熠熠,时隐时现。
林舒得到比目玉中的阳气无多,道息在体内运行不久就难以为继,只好用心观察林沫的动向,希望她有所恢复。
过了片刻,林沫身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就见她吐口浊气,睁开清亮的眼眸。
林舒心怀大放。凑上前关切的问:“沫儿,怎么样?”
林沫含笑不语。伸出葱指在厚厚的帏幔上轻轻一划,耳听的刺刺轻响,帏幔好似被剑气割破,露出一道整齐的切口。
“总算恢复了三成功力。可惜金鳞没有了,不经三五年时光恐怕难以回到以前的水准。”
“已经很难得了。”林舒兴奋的抱着妹妹的螓首,眼中泛起泪光,“辛苦你了,沫儿。这下咱们终于有报仇的希望了。”
林沫轻嗯了一声,也是心潮起伏。
“你先把玉佩取出来吧。”
林舒拭了拭泪光。想起明钦还等在一边。虽说比目玉对两人帮助极大,也没有占为己有的道理。
林沫脸蛋微晕,觉着玉佩变得清清凉凉的,放在体内不是太舒服。强忍羞意在衣下摸了半晌,神情渐渐慌乱起来,急道:“姐姐,那东西好像取不出来了?”
“别慌。”林舒又是好笑又是羞赧,轻声安慰道:“慢慢来。”
林沫俏脸红透,眼见明钦隔不太远。这边的动静定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更觉得羞愧难当。原来她行功的时候比目玉受道息牵引不免有所移动,那处又娇嫩异常,让她一个未知人事的少女难以措手。
“让我看看。”林舒无法可想。蹲下身子想要察看仔细。
“别……不行。”
林沫按着毛毯差点哭出声来,虽然姐妹两个自小亲密异常,这等关涉私隐的事也耻于让姐姐帮忙。何况还有明钦在旁边坐着。
“那怎么是好。”
林舒眉心微紧。计上心头,挪到明钦身边拍了他一下。为难的道:“钦之啊,不是姐姐要谋夺你的宝贝。可是那东西沾到沫儿体内,一时拿不出来了。”
“是么?”
明钦回头一瞄,果见林沫面颊火赤,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干咳道:“取不出来就先留着呗,什么时候拿出来还我就是了。”
林舒暗觉惭愧,感激的道:“钦之你真是通情达理,姐姐一定尽快想办法取出来让你解去绑缚。”
明钦笑道:“实不相瞒,这件东西有一些怪异,对修行虽有好处,若是留在体内也是个麻烦。不说沫儿姐行动多有不便,若无阳气加以调和,时日久了怕是要伤到她的身体。”
“那该怎么是好?”林舒自幼修行,心知他说的是个道理,催促道:“东西是你的,你总该拿个办法吧。”
“办法吗?”明钦叹口气道:“我原本只是想用来慑取些体气,谁知你们要拿来炼功呢?办法也不是没有,恐怕沫儿姐不肯照办。”
“什么办法,你说吧。”林舒啮着粉唇,小声追问。林沫急的泪眼朦胧,赶忙支起小耳偷听。
明钦瞥了林沫一眼,凑近林舒莹润的小耳轻声道:“你设法挑起沫儿姐的情*欲之念,然后趁她情动之时,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懂得?”
“什么我懂得?这样行吗?”
林舒轻掠发丝,心如鹿撞,她虽然嫁作人妇,其实都是林远图和华山君阴谋拆散她和归衍的诡计,与归三奇本无感情。那龟精深知她是华山君的禁*脔,哪敢沾她的身子。
而今和明钦神情亲密的谈论这些情*欲之事,难免心慌气促,口干舌燥。
“可以一试。我觉得没问题。”
明钦暗暗摇头,这比目玉可谓是阴阳双*修的利器,如若修行伴侣足够亲密,本不会有什么避讳之处。奈何涉及到林沫这等妙丽少女,纵有千般手段,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可是我不会。”
林舒吞吐了半晌,低垂着脸蛋大感难堪。她虽生得成熟冷艳,可是滈池君家教很严,即便跟归衍两情相悦,平常也没有什么非分越礼的举动。在妹妹面前更是素来端庄严正,呵护有加。哪里做得出什么猥*亵的事来。
明钦见林舒含羞带怯、体态腴美,不由呼吸微促,只觉得口舌发干,挠了挠后脑,干笑道:“这……不知道沫儿姐有没有什么意中人,或许可以找来一解燃眉之急。”
林舒念头微动,心说:明钦和沫儿年貌相当。又聪明机敏、实不多见。况有比目玉这等宝物,可以帮助我们姐妹恢复功力。若能结为夫妻,岂不是美事一桩?不过这种事还得先行探问一下沫儿的心意。
想到这里。林舒走回妹妹身边,商量的道:“沫儿,钦之说须得挑动情*欲才能把玉佩取出来。咱们姐妹遭逢磨难,相依为命。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了,我看钦之相貌才智都是上上之选,有心代为说合,但不知是否合你的心意?”
林沫轻哼一声,俏脸微沉道:“我看这小子暗怀奸诈,多半是包藏祸心。想要借机欺辱我。姐姐不可上他的恶当。他这块玉佩固然帮了我们的大忙,咱们知恩图报,原也理所应当。独不可自效于以色事人之流,甘心成为男人的玩物。”
林舒暗道惭愧,他百般抗拒华山君的威逼利诱,一则不愿辜负归衍的恩义,二来不齿华山君的为人。至于容貌颜色本是上天假借,偶尔利用一下也无可厚非。想不到妹妹却能自拔于流俗,丝毫不肯苟且从事。
“不如我试他一试。如果钦之真的算计你我,必会欣然答应,那时不光妹妹见得是,姐姐也要对他加意提防。反之。倘若他不答应,足见对我俩没有觊觎之心,倒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那便是你太过多心。冤枉了好人。”
林沫冷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信有这种好事,他能不为所动。姐姐你遭逢不幸。遇人不淑,我可不想重蹈覆辙。这嫁人的事必得我自己做主。姐姐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报仇上面吧。”
“姐姐知道你生性要强。”林舒苦笑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长的好看又能怎样。又不是一幅画拿回去挂着。你这种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林沫撇嘴道:“没人要正好,我就跟着你当一辈子拖油瓶了,让你也没人敢要。”
林舒叹口气道:“三奇虽然貌相丑怪,待我却是极好,我这辈子还想着择人改嫁不成,等到报了大仇,救出父亲,就跟他安安稳稳过日子算了。”
“姐姐,你别这么想。”林沫大感难过,却不知怎么劝慰。
“好了,我去跟钦之谈谈。”
林舒拍了拍妹妹,挪到明钦背后轻咳一声,“钦之,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明钦打个哈欠,这会儿功夫已是黑山兄弟驾起妖风赶到了滈池,唤过冷如心一起商讨生擒滈池君林远图的计策。
“是这样的。”林舒目光闪烁的道:“我家沫儿自幼修行,顾不得男女之事,哪有什么心上人可言。我想那玉佩留在她体内终是个祸害,必得设想早点取出来。眼前也没有别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我?……”
明钦回头瞄了面罩寒霜的林沫一眼,心头微突,摇头道:“沫儿姐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呢?我怎么好占她这种便宜,若是舒姐你的话,兄弟倒是乐意效劳。”
“去你的。”
林舒娇啐一口,瞪着明钦说不出话来。嗔恼了一会儿,伸出葱指在他腰肋拧了一记,笑骂道:“混小子,你倒是想着占我的便宜。”
明钦飞快抓着林舒柔软的纤手,指尖在她掌心促狭的挠了一下。
林舒忍不住‘卟哧’一笑,故作不知的任他拽着,凑到跟前小声道:“钦之,姐姐知道你聪明灵巧,定然还有别的法子取出玉佩,对不对?”
“别的法子?”明钦想了半晌,摇头道:“没有,没有。其实留在体内也没什么,最多变成石女,一辈子不嫁人也就罢了。况且玉佩对修行甚有裨益,一失一得,倒也划算。我看挺好。”
林舒气恼道:“那玉佩不是你的法宝吗?难道你就不想拿回来?身上的鬼索也不想解了?”
这话倒说中了明钦的心思,他将比目玉交给林舒本来就为了演化生气,解开鬼索。其他的法门就不见得奏效,即便刚猛无俦的金刚法相也不合刚柔生克的道理,施展起来反而事倍功半。
“不如这样,我教你。”
明钦黠笑着贴住林舒的香肩,在她粉颈上轻轻吹了口气。
“别乱来,沫儿还看着呢?”
林舒心头狂跳,盯着明钦的面孔微感迷惑。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知不觉对这个容貌韶秀的少年生出几分喜爱,素昔的教养又拿捏分寸让这种情感远远到不了男女爱恋的份上。
她究竟多几分阅历,不像林沫有那么多先入为主的偏见。
借着身影的挡隔明钦捋起她的衣袖露出小半截圆润光滑的小臂轻轻摩挲,调笑道:“若是沫儿姐不在,是不是就可以……”
“可以什么?”林舒笑着抽回手臂拢起袖口,抚着明钦的面庞道:“什么都不可以。坏小子,别胡思乱想了。姐姐是有丈夫的人。”
…………
黑山兄弟依着华山君的指点找到池边一棵大梓树,树下的土壤是松软的沙石,中间就有带着纹理的石头,或红或白,十分小巧别致。
朱大屹拣了一块大点的拿在掌心掂了掂,犹豫道:“这玩意儿能行吗?”
几人目光闪动不约而同落到华山君身上,华山君一见他们神色不善,忙点头道:“英雄尽管敲击树干,绝不会有错。”
朱大屹闻言在梓树上咚咚连敲数下,树干蓦地显出一片光晕,文石咚隆一声敲了个空,瞬间隐没到树体中听不到半点声响。
“怎么回事?”
众人大惊失色,郎兴抢上一步将华山君攥到掌心。
“莫慌,莫慌。这是消息传出去了,过不多时,水府就会派人出来接应。”华山君百般无奈,连忙大声解释。
过不多久,果然池心水波荡漾,渐渐凝成一片涡漩。倏时,一道波浪掀起数丈,宛似一条飞龙,惊的水花四溅。
一个容貌清整的男子引着两个手拈枪叉的兵士站在浪尖上稳稳落到岸边。
头前的男子身穿官袍,头戴赤帻,面皮白净,下颔颇有须髭,腰间悬一柄剑穗飘拂的文士剑,仪表堂堂,步履稳健。
这人就是归三奇的兄弟归衍,如今是八百里滈池水府的总管。
“来者何人,因何差遣我树大爷传迅。”
原来这大梓树也有数百年寿命,日久通灵,做了水府的信使,听侯差遣。这边一敲击,水府的钟鼓就会有所感应,再有水晶球之类的灵宝可将外间的情形一览无余。未完待续。。
第342章 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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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兄弟和冷如心虽说是江洋大盗,却不识得仙家制作。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华山君则是故意隐瞒,指望滈池君窥出破绽,设法搭救。
华山君和归衍本是旧识,两人目光接触,都不点破。
华山君轻咳一声,上前道:“寡人乃华岳山君,今奉天庭之命,欲与滈池君携手擒妖。如今事态紧急,劳烦你回去通传一声,让他点齐兵将,作速动身吧。”
“原来是华山君,失敬,失敬。”
归衍笑着拱了拱手,颔首道:“既是如此,便请君侯派遣一员干将和我回去面见尊上,以备垂询。”
黑山兄弟面面相觑,胡万山朝郎兴递个眼色,他虽然贪花好色,比之黑塔汉和朱大屹还要机敏一些。
郎兴不甚情愿的站出来,昂然道:“我去吧。”
“那就有劳……”华山君话说半截,省起自己的身份,干咳一声掩饰道:“早去早回。”
“君侯请稍待。”
归衍和声一笑,带上郎兴和两个虾兵蟹将拱手揖别。
…………
几人在池边瞻望了半个时辰,河面上波平如镜,看不出丝毫异样。眼看着日影西移,这季节白昼甚短,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黑了。
黑塔汉性情急躁,骂骂咧咧地道:“他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滈池君属乌龟的吗?连个头都不敢露。”
华山君面带病容,求告道:“英雄,寡人身体疲弱,不耐久站,能不能让我坐到地上歇一会儿?”
胡万山训斥道:“亏你还是个当官的,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让你站一会儿都受不了,还怎么去锁拿金乌神魂。”
华山君苦笑道:“寡人这一整天点米未尽,滴水未沾。委实困饿难当。”
“罢了。”胡万山摆手道:“老五,你带华山君找地方休息一下。”
朱大屹哎了一声,欢喜道:“正好俺老朱也站的乏了。华山君,咱们走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步履可比华山君轻快多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梓树下面,朱大屹一屁股坐到地上,哼哼唧唧的道:“华山君。你可给我老实点,别想趁俺老朱打盹的时候悄悄溜了。否则让俺逮着,小心俺一口咬破你的喉咙。”
“不敢,不敢。”
华山君还记得朱大屹幻化妖相显露两颗犀象般的尖牙,慌忙双手连摇。
朱大屹嘿然一笑打个哈欠,倚在梓树上不片刻便酣声大起。
华山君在他对面找块石头坐下,目光闪烁偷偷观察胡万山几个的动静。
就在众人焦躁不安的时候,大梓树的枝丫随着风声摇动悄无声息的伸长开来,宛如一条条碗口粗细的绳索粘着朱大屹的手脚飞快缠绕,同时间也有枝须卷住华山君的腰腹如飞一般向林木丛中拖去。
朱大屹一个激灵醒转过来。睁目一看,正见华山君的衣影隐没到林木深处,顿时惊的神摇魂荡,喉头吭吭哧哧嚼了几嚼,雪白的门牙变的钢刀一般,咯咯吱吱往枝条上咬去。
奈何这枝条甚是灵动,一条枝丫好似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倏然从背后穿出。死死钳住朱大屹的脖颈,这一下呼息不畅,浑身力道再难施展,挣扎不了片刻便被拖翻在地拽往林木丛中。
“不好,老五有危险。”
胡万山几个看到梓树下面的变化方要奔去救援,身后的河水骤然喧声鼎沸。一排排水府兵甲乘着波浪冲杀过来,为首一个白面将官正是归衍,一手提着青霜宝剑,一手抓着个瘦小男子,浑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瞧那模样却是郎兴无疑。
“老四。不好,中计了。”
黑山群盗久经江湖,见此情景哪还不知遭了算计。滈池水府人多势众,水战又非他们见长。几人相顾失色,都有逃去的念头。
“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滈池水军势大难敌,咱们还是先行退走,再作计较吧。”
山羊公老谋深算,脚力又好,若是发足狂奔寻常水兵自然抓他不住。
“不错。”胡万山也知道大势已去,再看华山君的车马还停在河边,水府兵将排闼而进,声势浩大,哪还有胆量前去搭救林家姐妹。跌足长叹道:“罢了,老三,你来断后。冷老弟,咱们一同杀出去吧。”
话声未落,归衍早在河心舞动长剑作起法来,倏然间,阴云密合,浊浪滔天,一道道波浪掀空而起,好似龙蛇飞噬张牙舞爪气贯长虹,几个浪头打到岸边,瞬时将平地化作泽国,水兵却在波浪中排开阵势,摇旗呐喊、舞枪弄戟,几人一怔神间已被卷入波心,再要腾挪变化已经迟了,只见得风雨如潮、天昏地暗,一个个被打落水中,呛了一肚子河水。
“水族子弟听了,将这几个贼人都给我拿好,解回水府请功了。”
归衍施法将几人卷入浪潮淹的七荦八素,失了抗拒之力,这才驱散云雾,约住波涛,稍时,风平浪静,彩彻区明,归衍还剑入鞘,水兵还报道:“总管,河边发现一队车马。”
归衍了然道:“那是华山君的车驾,他遭了盗贼劫持,身边随从不知有无存活。车驾暂且交给梓翁看守,待我禀明尊上,再作区处。”
这时又有人叫道:“总管,马车里有人。”
归衍轻哦一声,微觉奇怪,缓步走近马车,忽听车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不由面色大变,定了定神,吞吐道:“车中莫非是舒儿小姐?”
车门吱呀一声打开,林舒撩开布帘跃下车来,望着归衍欲言又止的道:“久不闻问,归总管,一向可好?”
归衍深吸口气,拱拱手毕恭毕敬的道:“归衍不知嫂嫂陷落贼手,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林舒眼圈微红,强忍着心中酸楚淡淡说道:“承蒙总管搭救,我和沫儿感激之至。”
林沫和明钦随后从马车中出来,林沫对归衍印象极好。浅笑道:“归大哥,好久不见。”
“沫儿小姐。”归衍应了一声,转见明钦身遭绑缚,奇怪道:“这位是……?”
林舒解释道:“这位明钦兄弟是我和沫儿新近结识的朋友。黑山盗贼抓了华山君、又将我俩拘在车中,一路上多亏了钦之照料。你大哥未落贼手,他没到水府来吗?”
归衍摇头道:“我和府君从水晶球中观察到华山君遭人劫持,因而设法搭救。请两位小姐暂且到水府歇息。大哥既然逃得性命,早晚会寻找过来。”
林家姐妹和林远图嫌隙很深。不过彼此份属叔侄,父亲于滈池水族多有遗泽,林远图也不敢妄施残害。
这回林沫恢复了几分修为,姐妹两个底气大增,说不得便要因利成便,火中取粟。
林舒不动声色的答应下来。归衍知道林家姐妹被削去鳞片,贬落凡俗。再没有踏水行波的本事。
他捏了个辟水诀,呵气成云,结作一个密闭的光罩。林舒姐妹和明钦一起迈步进去,如此便可以在水底自如的行动。
归衍这才集合兵将,簇拥着林舒姐妹一同返回水府。
…………
话说天地开辟之初,轻清之气上升,而重浊之气下凝,世间到处都是汪洋大海,经过数度沧海桑田的迁移。海水从高处向低地汇聚,从此便有了山脉、平原、低地种种不同的地貌。
河泽往往都是地势低洼的地段,然而不管几千几百尺的河海,底下仍然是高低不平的土地。
高一些的暗礁大抵都是适宜建造水府的处所,外间布置一些辟水大阵,专供修行有成的水族居住。
滈池水府也有千余年的历史了。河底又多有珊瑚、珍贝之类的奇宝,因为深藏水底不易探求,拿到人世间价值连城。无怪水府龙宫多有豪富之名了。
滈池君虽是个三等水神,林舒的父亲又不喜铺张,这水府建造的却也是高门大第,端严广阔。
归衍解散水兵、唤开府门,地上铺的都是平整的玉石。踩在上面滑不溜脚。
水宫中一个体似肉山的老者和华山君分宾主而坐,摸着蓬松的须髯把盏大笑,甚是欢欣。
华山君这回大伤颜面,说了些感激的话,曲意恭维,一副谦敬的样子。
“恭迎总管回府。”
宫门侍立的虾兵望见归衍奏凯而还,连忙高声传报。
林远图身边一个珠光宝器的健硕妇人闻言放下酒盏,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
“衍哥,你回来了。”
妇人欢悦的搂住归衍的手臂,挺着丰硕的胸脯挨擦了几下,崇敬不已的道:“衍哥真是好本事,略施神通便将几个贼人尽数擒捉。让我和爹爹的脸上大有光彩。”
归衍大感尴尬,轻咳道:“阿珍,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谁?”阿珍这才注意到林舒三人,脸色不觉微微一沉,轻哟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这不是舒儿姐姐吗?这要回娘家来怎么不先知会我和爹爹一声,我们好派遣兵将接你去啊。”
原来这林珍是林远图的女儿,现今已经和归衍结为夫妇,她深知归衍和林舒有那么一段藕断丝连的旧情。见了林舒姐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林沫轻哼一声,不冷不热的道:“我们有手有脚,怎么敢劳烦珍小姐来接驾。”
林珍眼珠一转,抱着归衍的胳膊紧了紧,得意洋洋的道:“你俩还不知道吧。我和衍哥已经成亲多时了,可惜道贺的都是仙家贵人,未成请你俩喝杯喜酒,也是怕你们的寒酸样子伤了咱们滈池水府的颜面。”
“你……”林沫咬着薄唇怒目而视,泪花尽在眼眶里打转。
林舒握住妹妹的手意示安慰,看到林珍对归衍的亲密态度早就猜出几分,这时听她亲口证实心头纵有几分酸楚也并不觉如何难过。反而浅浅笑道:“那真是祝贺你们了。”
林珍仰着下巴轻哼一声,大感满意。她的容貌资质原属寻常,如今却从风姿绰约的林舒身边夺得如意郎君,而她却嫁给了面目丑怪的归三奇。这是何等的成功与快意,简直晚上做梦都可以偷笑出来。
“衍哥,咱们快去面见爹爹。这次你立了大功,他还不知要如何奖赏你呢?”
“是。”
归衍咋咋嘴无话可说,甚至不敢回头看林舒一眼。
明钦冷眼旁观,看那林珍虽谈不上丑陋,容貌身段却也平平无奇,偏有种骄横之气让人不敢恭维。也真难为归衍肯低声下气的事事依顺。
“姐姐,怎么办?”
林沫恢复了几分功力,素昔的高傲性子不由久蛰思起,方才见林珍言语奚落,几乎有种暴起伤人的冲动。
“不要轻举妄动。”
林舒暗暗叹气,现在归衍成了林远图的乘龙快婿,自不会容许两人伤他父女毫发。林沫虽说有些好转,比目玉留在体内必然诸多不便。况且以归衍的本事,姐妹俩即便功力尽复也未必能战得他过。
“归大哥竟然娶了阿珍,这真是……”林沫颓然不语,隐约觉得归衍和姐姐是越走越远了。
…………
归衍得胜而归,林远图抚髀大笑,欢喜不尽。华山君起身敬酒,报谢搭救之德。
归衍连声谦逊,酒到杯干。
四人重新落坐,林珍怏怏不快的道:“爹爹,你还不知道吧。衍哥他把林舒、林沫给带回来了。”
林远图微吃一惊,目光转到归衍身上轻抚胡须大有疑虑之色,缓缓道:“竟有此事?”
归衍忙道:“那是我在华君侯的车驾上搜出来的,她们说是被贼盗劫持,脱不开身。”
“确实如此。”华山君接口道:“我就是在林舒的客店里不慎遭了黑山盗贼的暗算。”
林远图笑道:“珍儿你放心。林舒姐妹已经被我贬入凡间,连在这水底行走的本事都没有了。你还怕她们作甚,回来了也好,留在身边岂不更加放心。”
林珍冷冷一笑,意有所指的道:“我是怕有些人贼心不死,背着我作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来。”
林远图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归衍,摆摆手道:“珍儿不要多心。阿衍是个端方君子,待你也是真心实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抓着不放了。过两天我给林舒安排一个去处,让她青灯古佛好好修行,也算我这个作叔叔的一点慈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43章 扬公祠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343章 扬公祠 林远图心念转动,想起一个隐蔽的去处,附耳在林珍耳边指点了一番,林珍连连点头,眼中露出恍悟的神色,欠了欠身,步履轻盈的往宫外去了。
“华兄,咱们来接着喝。”
林远图略过此节,招呼华山君和归衍频频举杯,商议起如何处置黑山盗贼和天庭交办的差事。
林珍得了主意,心情大好,昂首阔步的走出宫门,斜睨了林家姐妹一眼,傲慢的道:“真不凑巧,父亲正和华山君商议大事,抽不出功夫接见你们,着我给你俩安置一下,免得有那不开眼的乱嚼舌根,说我们父女薄情寡义、慢待了亲戚。”
林舒心平气和的道:“我和沫儿遭逢患难,无处投奔。承蒙叔父和珍妹妹不弃,有一个落脚的去处,已是感恩不尽了。”
“还是你明白事理。”
林珍不冷不热的讥刺了一句,移步道:“跟我来吧。”
滈池水府依傍水底石礁凿空建造,颇有回环曲折的妙境。
林珍引着林家姐妹绕过宫府,转向荒僻的山腹行去,边走边道:“回想起伯父大人当年对我父亲的冷遇,至今都让人心寒不已。他一个高高在上的滈池水神,竟然只让父亲当一个虾兵蟹将的小头领,偶然有一点小小过犯,便当众责打,不顾念丝毫兄弟情份。再看我们父女今天的所为,可不是以德报怨,仁至义尽了吗?”
林沫不如姐姐沉得住气,忍不住发怒道:“那是他私扣粮饷,闹得民怨沸腾,差一点激起哗变。府主若以军法论处,哪里还有他的命在。一顿军棍真是便宜他了。”
“臭丫头,你还敢犟嘴。”
林珍恼羞成怒,气鼓鼓扬起手掌往林沫面上抽去。林沫修为渐复,当然不肯任她打到。腰肢如风摆杨柳侧身一荡,探手疾抓她手臂。
水府外面虽布有辟水大阵,山腹中犹不免低湿。兼之少人行走,生着厚厚的青苔,两人这一闪挪,都有些站立不稳。林沫娇躯小巧,眼疾手快,扯住林珍的手腕顺势一绊,摔的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好啊,你还敢打我。”林珍怒不可遏。微黑的脸膛涨成紫色,看看裹足不前的随从,斥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臭丫头给我绑了。当心我告诉爹爹,要你们的脑袋。”
明钦一看难以善了,抢上数步将林珍提到手中,山腹中道路狭窄,林珍的随从尽管有一二十员,却不便群起而攻。
“谁敢上前,我就扭断她的脖子。”
明钦眼观六路。昂然无惧,他虽被‘缚鬼索’绑着,却颇通炼形之术,筋骨柔韧异常,对付寻常兵卒丝毫不觉得勉强。
滈池水族受林舒父女恩泽的极多,林远图执掌未久,恩信未立,一干水卒本就不愿和林舒姐妹交手,如今林珍又被拿住更是无人用命。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林珍气的破口大骂,“还不赶快回去告诉父亲和衍哥。”
“是。是。”
随从中有人如梦初醒,转身往洞外跑去。
“站住。”
明钦冷喝一声,潜运神念,掌心金光暴闪。幻化出一把杀气腾腾的硕大金锤。
明钦拈动锤柄,喝一声:“起——”瓮金椎嗡鸣一声祭起半空,神念暗为驱使,金椎恰似一头发狂的怪兽,砰訇声中在头顶四角飞砸,撞的山石簌簌摇落。地动山摇,顷刻间筑起一面犬牙交错的石墙,将退路尽皆封死了。
“不想死的,都给我转过去蹲好。”明钦收回金椎,凶神恶煞的道。
众人见了这等威势,哪里还敢抗拒,乖乖的双手护顶蹲伏于地。
林珍呆了半晌,她见明钦双手被缚,本不如何放在心上,想不到关键时刻这般袒护林舒姐妹,又有这般骇人的神通。只怕归衍亲至也讨不到便宜。
林舒松了口气,埋怨道:“沫儿,你怎地这般冒失,险些坏了大事。”
林沫玉颊绯红,嗫嚅不言,方才按捺不住打了林珍,若非明钦断然出手,控制住局面,任她一二随从逃出去报讯,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林舒轻声叹道:“你看钦之和你年纪相仿,又有这等非凡手段,又是何等心平气和,从不显山露水。危急关头却能力挽狂澜,扭转成败,不但你的心性差之甚远,姐姐也自叹弗如。”
林沫本对明钦出手相助心生感激,听了这话不由剜了明钦一眼,娇哼道:“所以我说他暗怀奸诈,必有所图。”
林舒气的在她臀部打了一下,好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胡乱编排人,咱们落魄无依,旁人躲避还来不及呢?又有什么好图谋的。”
“他图什么你不知道?”林沫眼目不盲,自然看出明钦对林舒极有好感。
林舒脸蛋微烫,不敢再纠缠下去,岔口道:“咱们虽然堵住了出口,过段时间林远图不见林珍回去,定会派人前来打探。这可怎么是好?”
“不错。”林珍眼珠子转动,接过话头冷笑道:“父亲和衍哥很快会来救我的,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竟敢勾结外人加害于我。到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你给我闭嘴。”
明钦运转金刚法相,手臂泛起一片淡淡金芒,随手插进山壁抓了一把石屑如击腐朽,“再给我废话,我就拿这些玩意把你的嘴巴堵上。”
“你敢……”
林珍瞪大眼珠,想不到这个静若处子的俊美青年如此心狠手辣。原以为归衍已经是英挺俊逸当世少有了,和明钦一比却好似凫雁之于鸾鸟,心头愤恨难平,阴阳怪气的道:“林舒,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志尚高节的贞妇烈女,这是哪里勾搭来的小白脸,这般死心塌地给你姐妹两个卖命,我林珍岂敢不甘拜下风呢?哈哈……”
明钦心说我还治不了你了,趁她张狂大笑的当儿,顺手把泥土塞了进去。
林珍笑声一哑,连忙伸到嘴巴里扣挖起来。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
“让我说着了吧,你这个淫*妇,难怪衍哥不肯要你,归三奇那种小身板定然满足不了你这个骚*货吧。”
林珍的随从都是水府旧人。虽然暂时被震慑住了,以林家姐妹的为人也作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来。林珍污口秽语嚷的尽人皆知,将来难免有些流言蜚语传扬出去坏了林舒的名声。
林沫见姐姐容色凄楚,难以辩白。气的冲上去在林珍脸颊上左右开弓甩了几个耳光,斥喝道:“你这个蠢货。胡言乱语什么。钦之是我林沫的男人,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归衍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有眼无珠的小丑罢了,跟你倒是天生一对。你不是看见俊朗男子就想发*骚吗?奈何我家钦之可不比那势利之徒,纵然我一贫如洗在他眼中也好过你百倍。是不是?”
林沫说着转身扑到明钦怀里,仰着粉嫩明媚的脸蛋不由分说的往他嘴唇上啃去。
明钦呆了一呆,察觉到林珍的随从小心翼翼的往这边偷瞄。林沫有意要证实两人的关系,这一下抱持的甚紧,娇柔的身躯毫无保留的贴在胸口,想必也是心潮起伏。香肩止不住轻轻颤抖。
林舒怔怔的看着两人,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涩。
“钦之,摸我。”
林沫喘息着盯了林珍一眼,拉开领口抓起明钦的大手塞到衣服里。讥笑道:“阿珍你不是很关心我们姐妹的幸福吗?要不要钦之褪下裤子,给你看一看他有多么壮伟?”
明钦唬了一跳,心说林沫平日里少言寡语,疯狂起来真让人不敢领教。他可不想因为和林珍斗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露私隐。手掌在林沫秀拔的胸脯上捏了一记抽了出来,安抚道:“好了,咱们还有正事呢,别跟这疯婆娘计较那么许多。”
林沫面颊火赤、眼眸如欲滴出水来。似嗔似怨的瞄着明钦,柔顺的轻嗯一声,再纠缠下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明钦松开林沫,舞动着金椎喝斥道:“都听好了。把裤带都解下来,一个一个过去。”
林远图授意林珍安置林家姐妹的地方,她俩也都熟悉,山腹里毕竟不便于藏身,一番算盘下,三人还是决定继续往里面走。
明钦让随从都提着裤子走在前面。裤带结作长长一条各绑了一只手在上面,免得有人使奸耍诈,趁机开溜。
林珍也让人五花大绑了,由林沫亲自押解,明钦和林舒走在最后。
行了数百步,眼前霍然开朗,触目是一片清幽的水潭,岸边生着茂盛的水草,对面有几间简陋的石屋,此间深处水下,光线十分晦暗,石屋中却透出隐约的光亮,水潭中也波光粼粼,云气蒸腾,甚是个幽僻的去处。
“这是个什么地方?会不会有危险?”明钦询问林舒,隐隐觉得林远图带她们来此不会存着什么好心。
林舒回忆道:“这里是一座祠堂,我小时候贪玩来过几次,沫儿大概都不记得有这个地方了。就是没什么人来,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知道。”
“你们都在这里候着,若有哪个妄想回去通风报讯的,想我们死不要紧,林珍她也别想活。林远图还能放过你们吗?该怎么做各位自己掂量。”
明钦敲打了众随从一番,唤上林家姐妹押解着林珍往石屋走去。
石屋建造的甚是草率,门口蛛丝结网,费了一番手脚才清理干净,屋内支着一具薄棺,除此之外没什么像样的器物了。
明钦微吃一惊,“这……莫非……”他疑心这里面会不会是林家姐妹的父亲林秉忠。眼见两女神色平静,并没有悲痛之色,更是觉得奇怪。
林舒知他心有疑虑,缓缓道:“这里面是前古的一员大将,当时两国交锋,地限南北,将军阵亡之后,尸骨一直没能返回乡梓。父亲敬重他的忠直之气,于是建造了这座石室暂作停厝,谁知南朝不振,国运衰微,千古英灵至今难以入土为安。”
明钦哦了一声,转念一想现今身处秦朝,海内统一未久,哪来得南北相限。奇怪道:“不知这位将军是哪朝名将,若有机缘咱们或许能够完成令尊的心愿。”
林舒苦笑道:“不瞒你说,这位扬公还是龙族时代的人物。昔年地皇祖龙扫清寰宇,一统山海。玄武水族永为臣属,倒没有闹出什么风浪。毛族貔貅、羽族凤凰却很有相与代兴的意思。凤凰本有仁德,纵观龙族时代常以帝后之位相待,患难扶持。惟有毛族西迁之后,时常侵扰边疆,虽有五龙子相继恢拓宇内,但是盛衰相循,这种威胁一直没能彻底清除。扬公就是蟠龙帝身边一员大将,扬威边关,满门忠烈。可惜遭受奸佞谗害,兵败被围,撞碑而死。”
“蟠龙帝十传之后,毛族势力更盛,鲸吞了半璧江山,皇孙移祚东南,勉强支撑。又传十世,终至凌夷衰微,寰宇尽丧毛虏之手。羶腥遍地,率兽食人,哪里还有忠臣良将的埋骨之所。”
三人叹息了一会儿,明钦心头微动,“据我所知,之后不是还有一个黑龙帝驱除毛虏,恢复河山吗?令尊为何不趁那时送还扬公的尸骨呢?”
“不错。”林舒唏嘘道:“黑龙帝重整江山可谓龙族又一个全盛的时代,父亲当时本已着手送扬公返葬。找了个道长卜问吉时,未成想道长推算之下,黑龙帝气运不长,八百年之内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劫灾极多,万一阴差阳错害得扬公尸骨无存,岂不是可惜了父亲一番守护英灵的美意。后来也有些自称扬公后人的前来洽谈此事,父亲察觉他们存心不正,似乎想居为奇货,谋取财利。更是小心护持,不敢轻易允准。不料如今父亲也遭了劫难,我们姐妹自身难保,不知扬公还能否在此安息。”
“舒姐,你到底是作何打算?能否透露一二。不然我也不知该如何援手相助。”
明钦心想林远图毕竟和林家姐妹沾亲带故,即便涉嫌陷害林秉忠,稍有血气的人都希望避免骨肉相残。未完待续。
第344章 混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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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打算么?”林舒沉思着道:“一则希望我和沫儿能早日恢复功力,二来要设法为父亲洗脱冤屈。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但这两件事都绝非容易。”
林舒姐妹性格刚毅,先前被林远图和华山君百般加害,至于窜逐荒野,也没有半点自怨自艾的念头。如今得比目玉之助,恢复修为指日可待,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大约自尊之人必自重,不愿无端受人恩惠,即便内心深处极盼明钦施以援手,彼此非亲非故,将来无可报偿,岂不是衷心难安。
“我倒是有个主意。”
明钦思量半晌,脑中灵光一闪,分析道:“如今水府都在林远图的掌握之中,恢复修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若林远图和归衍找过来,咱们人单势孤,恐怕难以抵敌。不如设法将冷如心和黑山群盗救出来,他们本就是来给林远图找麻烦的。想必能起到一些牵制的作用。”
林舒微微点头,不无疑虑的道:“可是要救他们脱身也须冒很大风险,万一几人吓破了胆,只顾自己逃命,这一番计算岂不是全都泡汤了吗?”
“不管怎么样,总好过坐以待毙。”
明钦觉得可以行险一试。林舒则希望等她们姐妹稍有自保之力再作计较。商议之时,一不留神却不见了林沫的影子。
林舒止住话声,诧异道:“沫儿呢?”
“好像出去了。”
明钦只顾和林舒谈话,方才瞄见林沫扔下林珍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也没在意。
林舒放心不下,唤上明钦出去找寻。留下林珍浑身绑缚着躺在墙角对着幽暗的石室和黑漆漆的棺木,饶她骄横跋扈也不由的毛骨悚然,大叫道:“林舒,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种地方。”
林舒关心则乱,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要求,好在两人刚冲出石室,便见林沫从石室后面转了出来。见到两人略感惊讶,“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这丫头一声不响的跑哪里去了,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林舒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拽过林沫气怒非常。
“我方便一下,不行吗?”林沫闷闷不乐的嘟起娇唇,伸出白生生的手掌往明钦面前一递。“呶,还给你。”
林舒顺眼一瞄。只见林沫掌心放着一块晶莹剔露的玉佩,正是那灵妙非凡的比目玉。欢喜道:“这……你怎么取出来了?”
“你别管了。”
林沫将玉佩塞给林舒,红着俏脸默不作声。原来她先前在山腹里和明钦一番厮磨,想她情窦初开,未经人事,哪有不情动的道理。当时便觉得体内的比目玉有些松动,趁着林舒和明钦谈论扬公之事,溜到僻静之处匆匆忙忙的取了出来。
林舒叹了口气,将妹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秀发歉然道:“沫儿,姐姐错怪你了。”
林沫轻嗯了一声,所有的委屈和怨气不知不觉地化于无形。
“对了,钦之,你快用来解去鬼索吧。”
林舒省起正事,连忙将比目玉递了过去。明钦点头接过,遂又放到口中咽下。
林沫啊的一声。臊的小脸通红,想到这块玉佩曾置于秘处,羞的抬不起头来。
林舒娇啐一口,也是眼波荡漾,身上隐隐升起一股燥热。
明钦没空理会她俩的小心思,原本并未将鬼影儿的绑索放在心上。谁知这些日子试了许多法门都难以效奏,不但对鬼影儿恨的牙痒痒的,又有些诸法不灵的不安与惶恐。
玉佩落入腹中,迅速被真阳包缠,比目玉慑入的元阴体气受了刺激,宛如一蓬雪水当头浇下,激的他打个机灵。两种气息奇妙的融通交汇,果然引动两仪之气的法门,八万七千魂窍如封似闭,尽情的吸纳周天之内的流风溢气,化入经脉,融入道息,在经络河叉中流转洗炼。
身上的鬼索若有所觉,骤然急剧蠕动收紧起来,滚滚的黑气如同沉眠的毒蛇,泛着幽冷的光芒。奈何两仪之气是生息变化的法门,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哪里是区区鬼气怨念所能绑絷,魂窍中真气如风刀转轮,流贯周天,一起发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撕扯,前后不过顿饭功夫,缚鬼索便如一条蜿蜒长蛇被吸食干净,半点骨头渣滓都没有剩下。
姐妹两个看着明钦行功,眼眸煞也不煞,虽则只是一条诡秘的鬼索,这洗炼翦除的功力倒不啻是一场精彩的斗法。两女都是修行之士,眼力高明,明钦以苍鹰搏蛇之力将鬼索阴气化入神魂,籍此窥破个中奥秘,怕是这种绑缚对他再也难以效奏了,哪里是挣脱绑索那么简单。
明钦盘坐于地,道息运转一周天将玉佩内蕴的阴气尽皆炼化,才吐出浊气,睁开眼睛。
“好了,我没事了。”
明钦拍拍衣裳站了起来,哈一口气,将比目玉慑入掌心,里面的阴气已经涤尽,又化作彤红如火的颜色。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难为情的模样大增娇艳。
迟疑了片刻,林沫娇哼一声拿过玉佩,抓起林舒的玉手,“姐姐,咱们炼功去吧。”
这里的石室本有数间,除了中间的放着棺木,其他的都闲置无用。
姐妹两个清扫了一间,躲进去试着解除禁制,增进修为。
明钦闲来无事,便找林珍的随从打听水府的地形。
深水之中不知日月,约摸过了一二日,明钦调息完毕,坐到水潭边濯足,暗忖:我用巨石封住道路,林远图和归衍也该有所察觉,两人迟迟不来营救林珍,不知是何缘故?
思量之时,忽觉得足下的潭水渐渐变得温热,再过盏茶功夫,竟然冒起水气,有了滚沸的苗头。
明钦吃这一烫,回过神来,连忙抽出脚掌,观察着潭水莫名诧异。
“那位……龟长老,麻烦过来一下。”
明钦朝聚在对面水草间的随从招招手,其中有一个年长的龟精。算起来是归衍兄弟的本家,归衍作了林远图的乘龙快婿,便把他提拔在身边听用。
龟长老仰着脖颈答应一声,连滚带爬的冲到近前,陪笑道:“少爷,你有什么吩咐?”
“别慌。”明钦安慰了一下,呵呵笑道:“龟长老。你是水府的老人,跟我说说。这水潭有什么来历,怎么倒像要沸腾的样子。”
“这……”
龟长老眨巴着眼球往潭中望了望,如梦初醒的道:“这水潭通的是我滈池之水,缘何会有这等景象,恕我老头眼拙,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钦轻哦一声,寻思道:“这般说来,这水潭底下岂不也是个出去的门径,不知道林舒姐妹恢复的怎么样了。躲在这里等人来抓可不是个办法。”
说话间。潭水越发渲沸起来,水府的气温急剧升高,水族本来就不耐热,一干随从戚戚哀哀的滚倒一地,更有几个昏死了过去。
明钦暗暗觉得不对劲,若再耽搁下去这些随从的性命多半难保,站起身来便要找林舒商量对策。
不料水潭中蓦然传出一声巨响。滚热的水花砰訇四溅,烫的满地水族大声呼叫,明钦和龟长老离得最近,登时被浇的湿透重衣。
龟长老哀鸣一声,扭身现了原形,化作磨盘大一个龟壳。嗞溜一声把脑袋四肢缩了进去,再不肯出来了。
伴随着冲天的水浪,一个提着水磨禅杖的胖大和尚哈哈狂笑着落到岸上。
明钦勃然大怒,他若非神魂坚牢吃这一烫肌肤定然难以消受,即便如此衣衫尽湿也狼狈异常。看到和尚的张狂样子立时火冒三丈,斥喝一声,掌心金光暴闪。掣出雷武瓮金椎来,冷笑道:“看椎——”
这一式怀怒而发,魂窍刚经两仪真气洗炼一遭正愁没处印证,金刚法相如影随形,身上隐隐现出一个淡金色的赫然光影,恰似三头六臂,着实不易抵挡。
和尚吃了一惊,慌忙挥动禅杖抵敌。明钦脚踩云梭玉步,忽焉变幻,金椎开阖,势如猛虎。这一刚一柔巧妙搭配,时而勇猛、时而谲怪。和尚空有一身神力,却每每击到空处,气的哇哇大叫。
两人杖来椎往,飞快的斗了十余合。和尚觑准明钦的身形,厉喝一声,“小子,不要逃。”
说时禅杖红光暴涨,化作一只双头怪鸟狂嘶而来。空气中刺刺鸣响,带起一道道飞窜的火焰。
“灭——”
明钦并不躲闪,隔空虚抓运转‘生息术’驭使周天云气,光明法相辉光大盛,恰似一尊庄严的天神,瓮金椎轰然一声落到地上,震荡的山摇地坼,金龟‘角昂’一声张开森寒的齿牙仰天嘶吼。
神兵交撞,龟鸟嘶咬,两气飞旋,遮天蔽日。
神龟一口咬在双头鸟的歧颈上,半空中妖灵缠斗,凶焰冲天。
“风虎云龙——”
明钦攥紧拳头,法相中如有手掌千百宛如游龙猛虎招招都能攫人神魂。这是‘大人虎变拳’中的一式,他如今体认魂识,才能真正将这路拳法展露出几分威力,上有飞龙盘绕,下有猛虎狂嘶,这直指神魂的威压岂是泛泛之辈所能抵挡?
和尚一击不中,已经觉得吃力,料不到明钦还有后招,闷哼一声,飞身往水潭中退却。哪还顾得潭水喧沸如煮。
和尚全副精力都在禅杖上面,这时气机一泄,来不及罡气布体,落进水潭吃那沸水一烫,不由惨呼一声,急转口气扑到岸上,饶是应变迅速,头脸皮肤也烫出不少水泡。
这时,水潭中水花飞溅,接二连三跳出几个道术之士,有金冠襕衫的道者,有风度翩翩的文士,有风韵颇佳的妇人,也有鬼气森森的恶客。
“狂大师,这才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落汤鸡了。”
“大师想必是一马当先,走的急了,想来碗热汤解解渴。”
几人眼见狂僧模样狼狈,一个个兴灾乐祸的调笑起来。狂僧收起禅杖,不忿的道:“今天是我和尚晦气,不知道此间另有埋伏,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明钦见和尚来了帮手,暗感惊异,不知道滈池水府为何忽然来了这么多法力高强的修行士。对付一个狂僧虽然略占上风,若这几人群起而攻,就只有溜之大吉的份了。
几人打量明钦,见他年纪轻轻竟能战退不可一世的狂僧,不由地刮目相看。那风韵撩人的妇人笑吟吟的走上前来,搭话道:“小兄弟,你可知这水府上下听了咱们四十大盗的名头连滈池君都龟缩不出,我看你年纪轻轻犯不上螳臂当车枉送了性命。”
明钦打个哈哈,笑道:“原来几位都是四大十盗中的人物,那可真是不打不相识。不瞒各位,我和黑山大盗本是旧识,刚才还想着设法搭救他们呢?”
“是么?”妇人并不深信,漠然道:“黑山大盗这几个龌龊家伙竟然不知会同道,妄想拿住华山君和滈池君独吞功劳,可惜本领低微,是死是活倒无足轻重。”
“金花,你跟他罗嗦什么,赶快寻找宝物要紧。”
中年文士折扇轻摇,颇是个风*流人物。盗贼中有一种名头很响而人所不齿的流品,叫作采*花盗。采*花盗名声之恶甚至连盗贼也不愿与之为伍。
盗贼虽然群体庞大,品流众多,一般要立足于世都要讲个盗亦有道。这也可见为善虽难,为恶亦是不易。
采花盗的作案对象都是些柔弱妇女,天然便带有一种恃强凌弱的性质,干的又是极无耻的事。所以盗贼或许有迫不得己,情有可原的,采花盗没有半点可以宽贷的理由。
因而采花盗通常都是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
“对,难得这次大盟首登高一呼,领导咱们来做这场大事。我早就听说滈池君宝藏着扬公的尸骨。他的宝刀、宝甲可是难得一见的灵宝,不趁着大盟首蹚头来个混水摸鱼,往常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道者捋着胡须洋洋得意的道,他们尽管都是名驰四方的盗贼,平时也都是中规中矩,轻易不敢跟天庭作对。
这次天庭授意华山君和滈池君锁拿始皇的魂魄。这些邪魔妖道静极思动,有人充当魁首,正好顺便谋些私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45章 大战群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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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还不快与我闪开了,惹得老爷发起怒来,当心你骨肉为泥。 ..”
狂和尚立足未稳,吃明钦一轮强攻,闹了个灰头土脸,犹自忿恨难平。
明钦眉尖轻挑,听他一个和尚自称老爷,不由心生鄙夷。
这个时代佛教还没有大肆东传,道家也不过是些神仙方术,秦始皇以法为教,定于一尊,所谓的三教九流只能混迹民间,潜滋暗长。
癲、狂、痴、愚对常人来说不是好的秉性,然而对于道行之士似乎反而能有所成就。
甚至孔子都赞许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因此之故,后世疏狂放荡的人物就很不少,诸如阮籍、嵇康、吴中四子、王学末流,很为道学之流所讥评。杜甫也称许李白说:‘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可见佯狂其实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举动,阮籍、唐寅、章太炎不过是籍此来避祸罢了。
后世狂猖一流装疯卖傻自命高洁,名为狂狷,实则鄙猥,不但文士有轻薄之名,癲僧、疯道也比比皆是,真可谓‘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了。
总而言之,狂狷之流并非明德君子所易学,阮籍、唐寅、济公,只是些毁誉参半的人物,但求形似无其胸怀,必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狂猖与无知仅是一线之隔,同一沽名钓誉,那是比伪君子更加卑劣了。
三界中正邪是非已经淆乱很久了,其实两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有的人看到正道中有很多虚伪不诚的人,便转而去赞赏那些理直气壮为恶的人。像《庄子》、《列子》等书就很有这样的思想。这虽然幼稚可笑,一般人云亦云的人却很容易受其蒙骗。
子贡虽然说过,‘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这只是就为恶的程度上来说的,并非对善恶的一个判定,很多人一听这话就以为纣王受了莫大冤枉,岂其然耶?
时人方喜欢重估以往的价值观念。所谓观念,如文化、宗教、国家、种族、政制、社会、团体等等,都是情感和立场的问题,所以物换星移、人事变迁会有一些不同的评判,这都是符合情理的。但是善恶则是伴随人类始终的价值观念,只要三界还由人类统御,善恶的标准就不会有太大改变。虽然善恶一时会被上述观念所遮蔽。终有一日还是会云开雾散、公道大明的。
所以佛家要以善恶来做六道轮回的标准,而不是种族、国家等观念。中夏也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其实就是天心、人意的一贯态度。
世人常常怀疑因果报应,说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寄望于冥冥,固然是迷信,得意于苟且,同样算不得通悟。
首先臆断因果报应的有无对世间生灵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凡人的善恶和信不信因果没有必然的联系。
其次世间的官府就是践行因果理论的,天庭无非是比官府能力更强大一些罢了。能不能做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关键还要看人。
…………
猖狂、傲慢是人类的通病,尤其是自以为有点本事的人。
明钦冷笑道:“你这贼秃,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莫以为来了几个帮手,我就杀不了你了吗?”
“杀我?”狂和尚仰天长笑,“老爷纵横江湖的年月你小子还在襁褓里吃奶呢?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老爷要将你大卸八块。”
“好。好。”道士拊掌道:“老狂,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咱们先去找那宝甲去了。”
“妙极。”
怜花盗和胭脂盗一起附和,就连那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都诡秘的笑了笑,撇下两人朝着石室奔去。
明钦动了杀机,盘算着趁狂和尚落了单先弄死一个。不妨山腹中传来一声砰訇震响,无数细小石屑哗然滚落下来掉进水潭。溅的水花四起、尘土激荡。
一个面目俊朗的男子手持长剑从山腹中疾掠而出,高声唤道:“阿珍,你在哪里?”
“这家伙还真的找来了。”明钦见是归衍心中微感惊讶,只见他衣衫脏污、神情焦急,不停呼唤林珍的名字,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林珍听到归衍的声音,挣扎着从石室中滚了出来。趴在门口呜呜直叫。
“阿珍,别怕,我来救你。”
归衍瞧见林珍性命无恙,心神稍定,几个起跃向石室扑去。
“拦住他。”
群盗识得归衍是滈池水府的重要人物,怜花盗、非道子和幽天君掣出兵刃,上前拦截。胭脂盗则展动身法朝林珍抓去。
“你往哪里去,先过老爷这一关。”
狂和尚舍了明钦,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横着禅杖遮住道路。
“闪开。”
归衍意在救人,无心和群盗纠缠。青霜剑中宫直挑,剑刃中凝起无数六瓣形的霜花,空气中的水波受到牵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凝结,剑尖银光流转,幻出一面光华流溢的银轮,抖一抖便是狂滔怒卷,猛恶难敌。
狂和尚大喝一声,摇动月牙铲迎面冲上。
真气交撞,归衍的剑势便如银蛇狂舞、大浪决堤,轰然一声将狂和尚振开,身法并不稍滞。
“贼秃,领死。”
明钦觑准机会,挥袖祭起‘锻魂塔’飞打狂和尚的顶门。灵塔是冥府法宝,带着一股阴森鬼气,哀嗥狂叫之声隐约可闻,颇能乱人心神。
狂和尚怒叫一声,慌忙掷出禅杖,演化出双头鸟妖灵抵敌。
一塔一鸟当空缠斗,灵塔宛如泰岳压顶,排山倒海一般压伏下来,双头鸟围着灵塔盘旋飞舞,奈何却无处下喙。
明钦摇身一变,使了个炼形之术隐了形迹,悄无声息来到狂和尚近处,随风变化,幻作一只翠羽朱喙的鹦鹉在他后脑啄了一记。
狂和尚痛叫一声,乱了气息心头大惧。
锻魂塔光芒暴涨。轰然一击将两头鸟砸的倒撞直下投掷到深潭中。
“和尚,知死吗?”
明钦掣出金椎,现了本象。狂和尚仓皇失措的随声望来,早被明钦手起一椎砸到面上,哼都没哼一声,双脚离地飞出十步,身体都少了一截。
那边归衍被怜花盗三个劫住。左冲右突,难以摆脱。胭脂盗又先一步将林珍抓到手中,归衍心神稍乱,剑气越发滞涩。
怜花盗使一柄玉骨折扇,非道子一手持剑,一手挥动拂尘。幽天君身藏八条链锁,舞动之时好比飞鸟一般,真有鬼神莫测之机。
这几个盗贼都是四十大盗中排名前十的人物,若是单打独斗,归衍还有些胜算。以一敌三就差之太远了。
“归衍……”
那边斗得难解难分,林家姐妹终于从石室中闪身而出,只见她俩发丝散乱,衣衫有些褶皱,见到归衍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这些人都是哪来的,怎么跟归衍打起来了?”姐妹俩携手奔到明钦身边,脸蛋红扑扑的看来恢复的不错。
明钦答道:“都是四十大盗的人。说要找扬公的宝刀铁甲。只怕滈池水府也免不了被洗劫一番。……你俩怎么样了?”
林舒拿出比目玉,红艳的面颊大是羞涩,小声道:“我和沫儿都收拢了真气,只要依照《鳞龙经》重新修炼,相信恢复功力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就好。”
明钦接过比目玉咽回腹中,环抱双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时。归衍力战三人已经到了胜负将分的关头,怜花盗舞动折扇机巧多变,一手不时隔空虚弹,偷袭归衍周身脉穴。非道子剑招凌厉,罩定归衍半个身体,拂尘时出时没,可刚可柔。亦是极为难缠。
幽天君窜高伏低犹如飞鸟,背上隐藏着八道链锁,配合着两条手臂,简直像三头六臂凌空扑击尤其难以抵挡。
归衍虽说有龟息神功,气息绵长,面对三个修行界声名显赫的高手,实在难有还手之功,呼风唤雨气机牵引尽管威力巨大,灵力消耗也更加严重,对付高手便有些得不偿失,一旦不能克敌制胜,元力一衰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这几个盗贼果然手段高明,归衍一人不是对手。况且是冲着扬公遗物来的,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林舒见明钦无动于衷,眼波微转,含笑道:“钦之机敏过人,不知可有退敌之计?”
明钦不情愿的道:“你俩现在的修为能不能对付一个盗贼?”
林舒狡黠的道:“以二敌一的话,我和沫儿倒可以勉力一试。”
明钦怔了一怔,点头道:“这样就好办了。你俩对敌一个,我牵制一个,归衍以一敌二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本来想让林舒姐妹各敌一人,不过她俩战力未复,那样的话显然只有送死的份。
林沫凝眉道:“可是我和姐姐都没有兵刃,战力不免大打折扣,你看这几个盗贼都有趁手灵器,简直是如虎添翼。”
明钦一想也是,沉吟道:“这样吧。我这里倒有几件兵刃,不知道你们顺不顺手。”
“真的?”林沫雀跃道:“我和姐姐十八般兵器样样使的,不拘什么器械,只要结实就好。”
明钦点了点头,驭动神念,掌心浮现出一青一红两朵光焰,随风暴涨,幻化出两条丈余的长兵。
这是潜藏在千金马骨肋刺中的四灵妖兵,枪是‘大漠孤烟枪’,戟是‘长河落日戟’。俱能通灵变化,明钦曾用来击杀河岳宗的高手万古流。
林沫睁大明眸,识得妖兵的神异,在两件兵刃上来回看了看,接过笨重的大戟,喜滋滋的摩挲着,娇笑道:“我用这件吧,长枪就留给姐姐了。”
林舒握着长枪挽了个枪花,轻叹道:“好长时间没动过这些物事,不知道旧时的解数还在不在。”
她俩被拔去鳞片后心灰意冷,虽然报仇之心未死,修行却不免搁下了许多。
说话间,归衍已经是强弩之末,头发散乱,浑身血迹,形容狼狈不堪。
“无知小儿,还不束手就擒。”
幽天君阴森森一笑,掠起半空,浑身黑气滚滚直冲斗霄,八道锁链宛若蜘蛛吐丝哗然冲破归衍的防御变化交织锁拿他的手脚。
归衍暗吃一惊,无奈非道子的剑光不离头脸,怜花盗的扇柄罩定他胸前脉穴,哪有余力应对纵横交错的链锁。
耳听的一片铛啷锁缠之声,一手一脚都被绑的动弹不得,长剑舞动不灵,胸口一痛,已被怜花盗抢上一步点断气脉,依依不舍的望着落入敌手的林珍,叹息一声闭目待死。
“小子,受死吧。”
非道子冷酷一笑,拂尘‘刺刺’飞噬长蛇一般缠定归衍的头颈,抖动麈柄缓缓收紧。
“何方盗贼,胆敢犯我滈池水府。”
林舒姐妹清斥一声,分头合击联袂杀至。
林舒舞动长枪,挑起枪影千道,好似一道道直插云天的绿竹,铛铛鸣响不绝于耳,尽皆刺到幽天君的锁链上,这一连串招式灵妙异常,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幽天君猝不及防,先机大失,八道链锁被她击刺的当空乱摆,差点将他自己缠裹其中。
林沫紧跟而至,灵力送入大戟,戟锋顿时赤火熊熊隐约现出鸾鸟的形状,哗然一声将拂尘劈断。
怜花盗和非道子章法大乱,吃那煞气腾腾的炎气一逼,慌忙收身而退。非道子一看拂尘都烧秃了,顿时勃然大怒,恶狠狠的道:“黄毛丫头,你敢毁坏道爷的拂尘?”
林沫笑道:“你这牛鼻子好不讲理,许你冲到我家打人,还不许我坏你的凶器?”
怜花盗眼见林舒姐妹个个娇美动人,不由食指大动,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笑容可掬的道:“小姑娘,你这般娇嫩的女孩子哪里好舞刀弄枪,不如我陪你玩玩如何?”
林沫看他目光淫*猥,心中大感鄙夷,念头微转,笑眯眯的道:“你这副丑样子也不配和我动手,若你有本事打赢我徒儿,本姑娘倒可以指点你几招。”
怜花盗面色猛沉,他自负风雅,最听不得旁人鄙弃他的容貌,压了压怒火,讶然道:“你还有徒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46章 金刀宝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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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沫一指明钦,忍着笑道:“就是他咯。 ( . . )怕的话还不赶快丢了兵器,跪地求饶?”
“我会怕他?”
怜花盗嗤之以鼻,摇着折扇道:“我只怕出手重了,三拳两脚打死了他,你若是哭起鼻子来,大爷可没有活灵灵的徒弟赔你。”
他携手非道子和幽天君倾力围攻归衍,全没注意狂和尚已经做了明钦的椎下亡魂,否则就不会自信满满的说这话了。
幽天君猝不及防,被林舒灵妙的枪法攒刺的手忙脚乱,锁链纠缠差点作茧自缚。但他毕竟是四十大盗中的成名高手,身形猛然在半空中急速飞旋,凭空升高数尺摆脱了长枪的笼罩。
幽天君露出雪白的牙齿森然一笑,抖擞精神再度出击,锁链纵横交错宛如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怪蛇。
林舒恢复法力未久,方才那一轮攻势精神手眼都妙到毫巅,再斗下去便有些后力难继,纵然枪法精妙只剩一个花架子难以构成威胁。缠斗片刻不但未能将幽天君逼退,身法都有些迟滞起来。
林沫支开怜花盗,退到归衍身边蛾眉微蹙,“姓归的,你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就起来对敌呀。”
她原本对归衍颇有好感,可是姐妹俩双双落难,归衍全然无动于衷,甚至任由林珍对两人冷嘲热讽都视若不见,不由对他观感大变,若非彼此同仇敌忾,倒宁愿任他自生自灭算了。
这时,林舒力敌幽天君,在他来去如风的扑击之下已然节节败退,左支右绌。
林沫心头大急,娇喝道:“恶贼休狂,姐姐,我来帮你。”
她横持大戟方要从旁夹攻,非道子横刺里一拦,长剑霍霍闪烁,激起繁星万点。冷哼道:“丫头毁我拂尘。还想往哪里去?”
“牛鼻子你找死。”
林沫俏脸一沉,勃然大怒。舞动大戟,赤红的妖灵展翅欲飞,劈刺之间带着尖锐的厉啸。
这一枪一戟本就是四灵精魂所化,威力绝大。可惜姐妹两个灵力低微,发挥不出妖兵力道于万一。即便如此,妖兵贯注灵力之后幻化出赫然妖象。仿佛掌中舞动的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只凶恶的火鸟。气势悍绝,远非寻常修行士所能抵挡。
姐妹俩刚刚收拢真气,一身战力尚不足盛时三成,对付一个黑山盗贼都觉勉强。如今得这两件妖兵之助竟然能和四十大盗中的非道子、幽天君相持许久,可见千金马骨真不愧为绝世法宝了。
怜花盗冷眼旁观,看出林家姐妹气势虽盛,灵力修为远不如幽天君和非道子精深,落败只是迟早的事。缓步走到明钦身前,微微笑道:“小兄弟。咱们也别闲着,我周怜花就来秤一秤你有多少斤两。”
明钦淡淡一笑,反问道:“阁下自问比起狂和尚来如何?”
怜花盗怔了一怔,目光一扫再才发现狂和尚伏在水潭旁边动也不动,纳罕道:“你把狂和尚怎么样了?”
“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明钦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怜花心头微突,狂和尚张狂放恣。肆无忌惮,这半天竟然毫无声息多半是凶多吉少。他和狂和尚的修为不过在伯仲之间,若是狂和尚遭了毒手,他又如何能有胜算。
他是个惜命的人,行事素来谨慎,想到有落败甚至身死的可能。登时萌生退意。小心翼翼的退开几步,跃到狂和尚身边察看他的伤势。
明钦眼见缓兵之计效奏,心头暗喜,神念转动,召唤出雀脊剑来。只见幽天君阴恻恻连声狂笑,黑冷的锁链好像一只八爪的怪物,劈头盖脸的向着林舒身上鞭打。
林舒枪法如龙。浑身环绕着青熠熠的光彩,枪尖浮现着青色的妖灵,恰似一头夭矫的青龙,昂首振鬣作着困兽之斗。
奈何林舒的修为比起妹妹还要逊色两分,枪术的变化终究不如锁链来得诡秘莫测。幽天君抖动锁链,不断传出阴森飘忽的怪笑,看着林舒披散着秀发,喘息不定的闪躲,一张狭长的面孔浮现出怪异的潮红,炙热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的衣物。
“死——”
明钦觑得幽天君得意忘形,忙展开‘云梭玉步’,身影变幻虚实不定,眨眼间落到他的侧翼,雀脊剑呼啸一声光焰陡生,光芒暴涨宛如平地间立起一堵火墙。
幽天君脸色微变,刚要抖开锁链击破火墙。耳听的数声长唳,明钦手腕连抖,汇成一片烈焰嘶卷的涡漩,几道锁链被卷裹其中,顿时砰砰断作数截。
幽天君惊叫一声,收身疾退。再看背上的锁链已经十去七八,留下长短不等的三二条。
“你没事吧。”
明钦走到扶着长枪轻声喘息的林舒身边,她发丝散乱看似有些狼狈,玉颊绯红,吐气如兰,反而更增了几分妩*媚之感。
林舒看出明钦眼中的欣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轻嗔道:“别看了傻瓜,快点去帮沫儿。”
明钦点了点头,却没有着急夹攻。
非道子坏了拂尘,使不出阴柔狠辣的锁拿功夫,单一把长剑在林沫面前竟然占不了什么便宜。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对于修行者也同样适用。林沫的戟法大开大阖,戟头幻化的妖灵凌空扑击生生将非道子迫到五步之外,空有灵动奇诡的剑法,却是半点施展不出来。
明钦念头微转,暗中祭起锻魂塔来,这灵塔迎风便涨,琉璃为体,紫光盘旋,带着一阵阵阴风鬼哭让人望而生畏。
非道子一剑瞥见,怪叫一声抖动长剑缩身飞退。锻魂塔轰然压下,震的地面都颤了数颤。
林沫收起大戟,奔了过来,不满的道:“我马上就把这牛鼻子逮住了,你怎么暗施偷袭,忒也不光明磊落。”
明钦怔了一怔,冷笑道:“那我真是多此一举了,以后你就算让刺成蜂窝我都不会出手了,免得落了你的威风。”
“你……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谁让人刺成蜂窝?”林沫俏目圆瞪,气的牙痒痒的。
“这才好了几天。就跟大盗讲起仁义来了。我总算知道你是怎么让拔去鳞片的了。”
明钦心中生气,说话自然不客气起来。赌斗本来就是一个性命攸关的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话半点不错。要讲道德仁义最好坐下来讲道理,交手对敌战胜才是惟一目标。甚至光明磊落、单打独斗也只是一种策略,诸如晋文公退避三舍、示敌以弱。
林沫天分颇高,修炼的又是上古流传的《鳞龙经》。想必平时就有几分骄傲自满。如今恢复几分战力不由原形毕露,明钦皱眉之余大大不自为然。
“你这是什么话。”林沫想起旧事。脸蛋涨的通红,又是恚怒又是难堪。
林舒连忙劝解道:“沫儿年轻识浅,心直口快,钦之你不要和她计较。这几个盗贼手段高强,单打独斗咱们毫无胜算,况且他们是冲着扬公遗物来的。万不可掉以轻心。”
林沫眼泛泪光,委屈的道:“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他怎么这样啊,骂的我那么难听。就你有本事。我死了都不要你救。”
林舒哭笑不得,这两人也真是少年心性,如今大敌未去,自己倒先闹起别扭来。
“好了,先办正事吧。”
林舒往石室那边一看,不由神色微变。方才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原本挟持着林珍站在门口的胭脂盗已经悄然不见了。
“退后。不然我就杀了她。”
三人刚要冲进石室看个仔细。耳听一声杀气腾腾的震喝,归衍手握长剑一步一步退了出来,胭脂盗手持短刃架在林珍的脖颈上,眸光在外面一瞄,骂道:“你们这几个蠢货,还不快来帮我。”
非道子三人由忧转喜。展动身法冲上前去,七嘴八舌的道:“金姑,东西拿到了吗?”
“接着。”
胭脂盗得意的嗯了一声,从后腰上解下一个黄色的包裹掷给怜花盗。
“这就是传说中的唐猊宝甲?”
怜花盗拿着包裹,呼吸不由轻了几分。看那表情仿佛捧着的不是衣甲,而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似的。
相传梁山伯好汉金枪手徐宁有一件祖传宝甲,唤作‘赛唐猊’。他也因为这件宝甲的失窃被赚上梁山。不必说这真正的唐猊甲自然是名贵异常了。
唐猊又叫唐夷。也是妖族一种恶名昭著的凶兽。岳鹏举词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可见这食肉寝皮真是人、妖相争表示胜利的一种方式。
“还有这个。收好了。”
胭脂盗又拿过一个数尺长的长包交给非道子。
“这是扬公的偃曜金刀?”
非道子大喜过望,方才林家姐妹斗法,她俩使的是通灵妖兵气势猛恶,非道子和幽天君法力虽强,却没有占得半分便宜。若有偃曜金刀在手,何愁强敌不破?
“拿好东西,咱们走。”
胭脂盗示意三人护定左右,挟持着林珍缓缓向水潭退去。
归衍急道:“栾金花,你再不放开阿珍,我绝不与你干休。”
栾金花咯咯一笑,喝骂道:“你这个废物。有本事你上来呀,信不信我在她脖颈上划两道口子,让她流干鲜血再死。”
林珍呜呜两声,吓的面如土色极力挣扎。
归衍咽口唾沫,愤怒道:“你们已经拿到了金刀、宝甲,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栾金花眼珠一转,指着林舒三人道:“这几个人害死了狂和尚,我们在大盟首面前难逃罪责,你若能擒下一个,我就允许你把林珍换回去。否则的话,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说着拈动短刀在林珍脸庞上划来划去,几人相视大笑很是得意。
“这……”
归衍手握长剑进退两难,以他一人之力无论如何敌不过栾金花等人,更别说搭救林珍的性命。
栾金花见林珍呜呜直叫似乎有话要说,迟疑了一下将她口中的布条扯了出来。
林珍呼了口气,跺足叫道:“归衍,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设法救我。我肚子里可怀着你的孩子,难道你想我死了跟林舒那个淫*妇重叙旧情不成?我可告诉你,我死了可是一尸两命。”
栾金花微微愕然,想不到林珍说出这番话来,笑吟吟的道:“不错。还是归夫人明白事理。归总管,你总不至于为了几个外人连夫人孩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吧。”
非道子嘿笑道:“咱们现在是同仇敌忾,我老道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怀抱偃曜金刀跃跃欲试,极想试一试这件宝刀的威力。
栾金花伸出手掌放到林珍的小腹上,笑容款款的道:“多么可爱的小生命,我都能感觉到他在里面跳动了。可惜你那铁石心肠的父亲,竟然忍心让你化作一腔血水。”
归衍看的心惊肉跳,心中泛起一种浓烈的惊惧,霍然转过身来,大喝道:“林舒,你偿命吧。”
林舒愣了一愣,脸上露出温柔之色,微微点头道:“如果这样真能救下阿珍和孩子的性命,我可以去死。”
“姐,你别傻了。”林沫大为不满,怒斥道:“归衍,你还有没有脑子,我们都死了还有谁能帮你,你们一家三口还不是一样会死。”
栾金花啧啧笑道:“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正所谓盗亦有道,我胭脂盗也是江湖驰名的人物,怎么能食言自肥,不讲信义呢?怪只怪你们杀了狂和尚,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让你们赔上一命并不过分吧?”
她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倒也无可辩驳,几个大盗知根知底,不由暗暗撇嘴,栾金花这驱狼吞虎之计,本就是恶毒之极。最终狼虎俱伤两败,一个别想逃出去,就算言而无信也是死无对证。况且指望盗贼讲信义本来就是极端幼稚的举动,说出去只能惹人耻笑罢了。
明钦眉心微紧,本来三人加上归衍还勉强能够抵挡四盗,奈何林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鼠目寸光,想要活命却偏蹈死路,如果归衍真的听了她的话才是必死无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47章 分道扬镳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47章 分道扬镳 “狂和尚是我杀的,想让我偿命,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明钦缓步上前,不屑的瞄了归衍一眼,好像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
林珍眸光微转,想到现在的处境都是拜明钦所赐,不由怒从中来,暴跳如雷的道:“归衍,都是这小子害得我,你还不快点动手杀了他。”
明钦朗声一笑,不等归衍有所动作,踏起云梭玉步,身形飘忽不定,潜运神念掣出‘雷武瓮金椎’来,金刚法相随风暴涨,现出一个数丈多高的悍硕金人,‘瓮金椎’上紫气周旋,隐约变幻出凶猛多力的龙龟。
“这个蠢女人真是聒噪,先吃我一椎。”
明钦突然动手,不但四大盗贼瞠目结舌,林舒她们同样大感意外。这一招法天象地,气势悍绝,真有泰山压顶之势。金椎虽是冲着林珍去的,栾金花和她并肩而立,这一椎落实了两人必然一起捣作肉泥。
盗贼看似凶恶残忍,骨子里却甚是奸猾,没有哪个真正悍不畏死的。面对弱者的时候固然蜂涌而上,贪残险狠,一旦居于劣势,首先考虑的就是明哲保身,高飞远扬。不如此就很难在这个行当保持地位。
非道子、幽天君、周怜花一看明钦来势汹汹,谁也不愿撄其锋锐。各自严守门户,小心戒备。
“不要……”
归衍惊的目眦俱裂,大呼着从后面追来。但他站在十步之外,等赶到近前就只有收尸的份了。
栾金花心念电转,终究不愿帮林珍挡灾,抬手在她后心按了一掌,缩身飞退掠往周怜花身边。
眼见林珍就要伤在明钦椎下,这‘云梭玉步’也真是奇妙,就见他脚步一晃,极不可思议的和林珍擦肩而过,这一椎就砸在空处。直震的土石断裂、腿骨发麻。
栾金花见同伴不肯出力,手上又失了人质。生怕有个差池,尚幸金刀宝甲都抢到手中,喝一声:“走。”当先跃进水潭,逃得无影无踪。
幽天君和非道子都毁折兵刃。再斗下去也难有胜算,对视一眼紧跟着栾金花匆忙遁走。
周怜花更加黠滑,这一战压根没怎么出力,自不会跟明钦硬拼。
归衍连忙上前帮林珍解去绑缚,关切的道:“阿珍。你没受伤吧。”
林珍面色阴沉,不怎么好看。她尽管修为不高,毕竟是滈池水族能化作人形,足见有些根基。只是这一回出乖丢丑,对林舒三人恨意更深,催促道:“晦气死了,咱们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归衍点了点头,望着林舒欲言又止,冲三人抱了抱拳感激道:“三位对我夫妻有救恩之恩,援手之德。容归某来日再作报谢。”
林珍不耐烦道:“你怎么这般罗嗦。若非他们害我,我能落到盗贼的手中吗?”
“这话倒是不错。”林沫讥讽道:“你怎么不说,若不是存心加害我们,根本不会到这里来呢?”
“你……”林珍难以反驳,气鼓鼓的瞪着她。
“怎么,不服气呀?”林沫摇了摇‘落日戟’,挑衅道:“别以为有归衍护着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和姐姐可都恢复了功力,早晚找你父女算比旧账。”
林珍倒抽口冷气,想起林舒姐妹方才大战群盗。这话准是不错的。忧心忡忡的拽着归衍的手臂,只想快点将这个消息告诉林远图好商量应对之策。
四大盗一走,水潭慢慢恢复了平静,林珍那些昏迷过去的随从纷纷醒转过来。林珍暗怀心事,懒得再责骂这些水卒,都跟在归衍夫妇身后灰溜溜的离开。
“真是把好枪,钦之,还给你。”
林舒挽了个枪花,眼眸中露出歆羡之意。如今大敌已去。便将妖兵还给明钦。
林沫抱着落日戟大感不舍,可是她跟明钦刚闹过别扭,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至于是否用他的东西似乎应该分别看待。毕竟妖兵是一种利器,惟有德者居之。当然偶尔遇人不淑也是有的。尽管明钦说话很气人,这并不影响她对落日戟的喜爱。
林沫冷眼旁观,希望明钦能说出些慷慨相赠的话,譬如:‘红粉赠佳人,宝剑送烈士。舒姐枪法精熟,使用这把孤烟枪正是相得益彰。’或者说,‘现在强敌环伺,舒姐战力未复,留着这把长枪暂作自保吧’。
奈何明钦什么都没有说,接过长枪随手变幻化作一团微弱的青焰消失不见。
林沫想要故作不知,视而不见。你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厚着脸皮跟我要吧。谁知明钦和林舒的目光不约而同投注到她身上,明钦淡淡笑道:“沫儿姐,方才我说话确实有点重,因为大敌当前,精神比较紧张。希望你宽宏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林沫心中舒展,轻哼道:“你骂我当然是你不对。不过我当时确实有些托大,这的确也不太好。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如果说的委婉一点,我会不接受吗?”
“是,是。”明钦岔口道:“你先把落日戟给我吧,这么大的物事我看你没地方放。”
林沫轻哦了一声,不好意思说她想据为己有,暗暗鄙视了明钦一下,心说:“你可真小气。既然我没地方放你怎么不送我一个银蛟囊或鲨皮袋。”
她们姐妹被林远图拔去鳞片,贬入凡间,一应关于修炼的丹药、灵宝全被搜去了。若非归三奇懂些变化之术,日子还真是不好过。这也是她们对归三奇心存感激的原因,而且归三奇并不是生来就那么丑怪,只是在修行中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才变成那副模样。
三人回到石室中查看了一下,只见石棺的盖子被推倒在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林舒诧异道:“栾金花拿走了金刀和宝甲,可是扬公的骨灰又哪里去了?”
石屋中空空荡荡的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痕迹,惟一的解释就是扬公的骨灰并没有藏在石棺中。
林沫寻思道:“或许父亲早就料到有人贪图扬公的遗物,故而把骨灰藏到别处去了。”
“很有可能。”林舒叹口气道:“金刀、宝甲虽然珍贵,毕竟是身外之物,如若让人打搅了扬公的英灵真是咱们父女的罪过。”
两女又是庆幸又是伤感。合力将石棺阖上,才整理着衣饰走出石室。
明钦在潭边的水草地上挖了坑把狂和尚草草埋了,就着水潭洗漱了一下。转见两姐妹联袂走来。柳腰款摆,婀娜多姿。擦了擦手,从山石上一跃而下。拱手作别:“舒姐,沫儿姐。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咱们这就分手吧。”
姐妹俩齐齐一呆,虽说早知道明钦来历可疑,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这些日子患难扶持。几乎习惯了他陪伴左右。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免不了有些酸涩和不舍。
林舒踌蹰了片刻,刚要答话。林沫抢着道:“好啊,反正我和姐姐也没有地方可去,你要办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帮你呀。所谓投桃报李,这些天你帮了我们的大忙,我和姐姐还没来得及谢你呢?对不对,姐姐?”
林沫推攘着林舒,盼着她出言附和。毕竟明钦对林舒的好感明显要多过她。虽说两人有过肌肤之亲。照理应该更加亲密。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林沫不想让那次接触在两人心理上产生复杂的瓜葛,早就准备了许多话要在明钦提起的时候予以回绝,谁知道他倒好像忘了那回事似的,对她的态度没有半点改观。
林舒缓缓点头,水波荡漾的眸光露出一丝哀怨,询问道:“钦之,你要到哪里去呢?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姐姐早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了。希望你跟我俩不要见外。”
明钦微感失望,林舒美则美矣,有所要求的时候不自觉会流露出一种媚态。显得很有心机。这或许是处境的变化所致,不甚熟悉的话倒无关紧要,一旦对人萌发了感情,自然就会希望对方以同等的真诚对待。
“我知道你们还有自己的事情。就不必为我费心了。现在你俩都恢复了修为,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告辞了。”
明钦说完也不等两女挽留,拔地而起卟通一声钻入水潭,荡起圈圈涟漪,瞬息就影迹全无。
…………
“这就走了。”
林沫呆了半晌,跺足骂道:“臭小子。真不够朋友。倒像我俩会沾上他似的。神气什么呀,真是可恶。哼,但愿咱们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
林舒怔怔的望着水面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拭了拭湿润的眼角,招呼道:“沫儿,咱们也走吧。”
“上哪儿?”
“先找林远图问个清楚。”
林沫答应了一声,两女顺着山腹的道路回返水府。走了数步,林沫恍然有悟的道:“姐,你有没有发觉那小子有些不对?”
“什么?什么不对?”林舒脸蛋微烫,陡然发觉姐妹两个安静了许多,原来都在想着同一个人。
“我也说不好。”林沫忖思着道:“好像没到这里之前就很听你的话,后来么,似乎只是客客气气的。”
林舒微微沉默,岔口道:“沫儿,你是不是喜欢上钦之了?”
“怎么可能?”林沫断然否认,“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气人。奸滑、小气、脾气差。”
林舒轻哦一声,浅笑道:“那我们不要谈他了。”
林沫嘻嘻笑道:“不过这个家伙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模样不差,另外还有不少灵宝。那话怎么说来着,年少多金,嗯,年少多金。”
林舒微微失笑,摇摇头也不接口。
姐妹俩本就是水中生灵,自幼长在滈池水府,对于地形是再熟悉没有了。
刚从山腹中出来,便听的一阵斥喝之声,只见黑山兄弟大摇大摆的从水府中出来,身后跟着五花大绑的林远图和华山君。
“这几个人怎么逃脱出来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伏在石柱后面小心潜藏。
“归衍呢,他不是应该早就回来了吗?”
眼见黑山群盗押解着林、华两个扬长而去。姐妹俩走近宫门,却不见半个侍卫,宫中隐约传来争吵之声,两女奔近了一看,只见厅堂中空空荡荡,归衍和林珍并肩坐在侧首,身体僵直,坐在主位上的却是一个丑怪的矮小男子,提起案上的琉璃杯盏得意洋洋的自斟自饮。
“三奇?他这是做什么?”
姐妹俩目光交接,都看出对方的疑惑之色。眼前的归三奇实在跟印象中老实木讷的样子差之太远。
“大哥,这酒里的麻药是你放的?”归衍不确定的问。
归三奇畅快的饮了一杯,打了个饱嗝,嘿嘿笑道:“你这个傻兄弟呀,你说咱们俩一奶同胞,你的智力怎么就跟哥哥我差这么远呢?”
归衍面有怒色,质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黑山盗贼抓走府君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归三奇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讥嘲的意味,“这你都想不明白吗?当然是为了滈池君的位置。天庭封爵严明,若没有特别的契机,你就算修炼八辈子,神通再强,也只能是一个虾兵蟹将。现在好了,林远图受命锁拿金乌元神被盗贼袭杀,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偌大水府再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府君人选了。哥哥我用尽心思,总算让你坐上滈池君的位置,以后代代相传,世袭罔替。这滈池水府不就成了咱们兄弟的天下了吗?”
归衍想起一事,霍然道:“难道老府主诽谤天庭的事也是你揭发的吗?”
林舒姐妹神思一紧,归三奇的谋划虽然出人意料,却没有构陷林秉忠一事来得惊心。
“聪明。”归三奇坦承不讳,咬牙切齿的道:“林秉忠这个老顽固,咱们归家世代为滈池水府效力,我只不过露出一点爱慕林舒的心思,他就对我施以重责,将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我告他一状,不过是顺水推舟,借机取得华山君和林远图的信任罢了。归衍,我知道你喜欢林舒,没有我这番作为,你就算想瞎了心能够到林舒一根腿毛吗?”未完待续。
第348章 孤立无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48章 孤立无援 “你这个病症不是因为修炼时出了岔子吗?”
归衍思量片刻,摇头道:“老府主待我们恩同父子,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施以重责。我归衍行事只求尽忠职守,无愧于心,不想什么身居高位,富贵荣宠。”
“你这小子,真是冥顽不灵。”归三奇怔了一怔,失笑道:“林远图那等阴贼险狠、欺兄害侄的家伙都能当府君,你我兄弟有何作不得?况且这位置又不是谋老府主的,算起来倒是给他报仇了不是。林舒姐妹飘零无告,对林远图恨入骨髓。等你作了滈池君,只要略施小计,让她俩知道是你忍辱负重,翦除了林远图,还怕这双姐妹不投怀送抱吗?”
林舒姐妹在窗外听的分明,不由地面容冷沉,眼眸中满是怒意。
归衍微愠道:“大哥,这种话再也不要说了。所谓‘君子不二色’,我和阿珍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此生绝不会负她。林舒是你的妻子,我的大嫂,希望你能改邪归正,好好待她。”
林舒闻言娇躯微颤,不由握紧拳头,眼眸中珠泪盈然。
归三奇叹道:“迎娶林珍不过是权谊之计,她知道你品行端正,当时用药酒将你迷倒,抬到房中成了好事。这些事我都看在眼里。现在林远图父女对咱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你若另结新欢量她也不敢说个不字,若是碍于伦常,林沫那丫头也不错。咱们兄弟配她们姐妹,也算报答了老府主的鞠育之恩。”
林沫一听归三奇对她也心怀不轨,气的杏眼圆瞪,攥紧拳头就要打破窗户见个高低。
林舒蛾眉微蹙,连忙按住她的香肩摇了摇手。
归衍秉性忠厚,但他并不憨傻,林珍的算计他事后早有察觉,只是林远图父女待他甚厚,又拔擢在总管之位,不忍心背弃。
“林珍本性不坏。况且又有了我的骨肉,你就不要多操心了。”
归三奇呵呵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阿衍你还真是好骗。她说怀孕了你就信?就算真的怀上了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住口。我不许你污蔑她。”归衍断喝一声,气的面皮紫涨。双目喷火。
归三奇朗声长笑,毫不为意的和归衍目光对视,微哂道:“老弟你醒醒吧,林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哥哥很多年前就作了她的入幕之宾了。后来变成这副鬼样子。这骚*货水性扬花,就把我一脚踢了。”
归衍喘息了半晌,收敛怒容道:“过去的事,我不在乎。”
归三奇略感意外,点点头无可奈何的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大哥也无话可说。也许咱们玄龟一族就是这个命。”
“我的麻药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归衍岔口问道。
“等着吧。”
归三奇坐回主位上,悠然自得的饮着美酒。
林舒扯了扯林沫的衣袂,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两人捏个辟水诀,游开一箭之地。林沫埋怨道:“姐,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我真想一剑杀了归三奇那个无耻之徒。”
林舒道:“这个人心机很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万一归衍恢复过来,咱们如何敌得过,倘若有个闪失,岂不是后悔不及。”
林沫想起归三奇的狼子野心,不由暗生悚惧。作梦都想不到憨实忠厚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多的肮脏心思。两女若不幸落到他的手中,恐怕很难重见天日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林舒沉吟不语,脸容露出迷茫之色。她想帮林秉忠洗雪冤屈,但没有强有力的神官援手,很难将诉状递上天庭。
“为今之计,只好先找个地方修炼《鳞龙经》了。然后等待机会设法上天鸣冤。”
“好吧。”林沫回望水府,禁不住思绪起伏,心中满是眷恋和回忆。
…………
明钦告别了林舒姐妹,一个猛子扎进水潭。
水潭和滈池之水本就是相通的。明钦神魂坚牢,也无所谓用什么辟水术,神识延展出去,借着河水的浮力向上面飘去。
他并不着急赶路,一边在水中游玩,一边思考目前的去向。
这回他是跟着白素贞从秦宫出来的。白素贞和黑风仙道术不同,一个要辅助扶苏,平息可能酿成的祸变。一个扶植胡亥,好便于御神宫籍以控制修行界。
秦始皇在博浪沙遭到狙击,受了惊吓,慌忙返回咸阳。天庭已经预知他寿元将尽,勒令滈池君和华山君聚集山河元力锁拿他的金乌神魂避免再次转生降祸人间。
秦始皇驾崩的离宫叫作沙丘平台,又名困龙丘。早在商周之际,纣王就在那里修筑了鹿台,征敛了无量数的奇珍异宝、酒池肉林,荒淫豪奢。武王伐商攻破国都,商纣王日暮途穷,缠着珠玉,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后来到了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力大增。也在那里修建了离宫。赵武灵王传位于少子,自号主父。结果长子作乱,躲藏到主父寝宫,大臣围杀长子冒犯了主父,怕他事后问罪就包围起来活活饿死了。
再算上秦始皇,三位君王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因此沙丘得了个困龙之名。
故老相传,困龙丘是有很多财宝的。不但纣王修建鹿台,聚集了难以计数的珠玉奇珍。截教和殷商沆瀣一气,为了对抗阐教门人和姬周大军,排下了许多阵法,每一战都有大量的截教门人参与。
这些截教门徒虽说是披毛戴角,可谓是混一四灵的妖族精英。后世偶尔弄些飞禽走兽的毛皮牙角都价值不菲,可知这些修行有成的妖精该多么贵重了。一只数百年的老山参都能抵修行者数十年修为,何况那些受过通天教主教导的徒子徒孙。
最后封神榜上得成神道的两大阵营一共才三百六十五人,像那通天教主亲临前敌的万仙阵,参与的门徒只怕已在数十倍以上。史书记载,纣王在沙丘离宫放置了许多奇禽异兽,这些其实都是妖后妲己招揽的妖族修行者,最后都和纣王一同焚死了。
所以困龙丘一直都是修行者想要一探究竟的秘境,但又是皇家离宫,防范甚严。寻常道者难以接近。
这次借着始皇驾崩。天庭出手打击妖族,阻止金乌转世。四十大盗蓄谋结盟,想要趁机混水摸鱼。
白素贞八成是在困龙丘,‘今年祖龙死’的谣言早已经不翼而飞。四面八方的妖魔巨孽闻风而动,没有不想赶去凑个热闹的。燕秋晴、颜舜英和瑞仙虽然困在秦宫,想必还算安全。
明钦思前想后,觉得应该还是先到困龙丘会和白素贞。至于祝英台,自从进了林舒的客店就没有再现过身。明钦也猜不到她的去向。
过了顿饭功夫,明钦终于‘咕嘟’一声冒出水面,四下一张望,离岸边倒不是太远,往岸边游了数丈之距,耳边隐约传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明钦心生疑惑,动作便加快了一些。
岸边有许多根株相连的树木,都是松梓乔柏之类,天气虽已严寒。枝叶却越发郁郁葱葱,甚是精神。
林间的空地间这时围了十多人,明钦蹑手蹑脚的走到近处,躲到一株铁树后面觑目一看,只见栾金花、周怜花、非道子、幽天君都在其中,旁边还站着胡万山兄弟,黑塔汉一手一个牢牢抓着林远图和华山君。
众人四面八方围定一人,只见他长身玉立,头戴帷帽,怀抱长剑。目光清冷,大有轻蔑不屑的意味。
周怜花收拢折扇,敲击掌心道:“冷如心,乖乖交出锁魂璧。今天我们就留你一条生路。”
明钦微感恍然,那锁魂璧是天庭赐下专门锁拿金乌魂的,想必有些特别的效验。黑山兄弟竟然从滈池水府逃了出来,而且拿住了林、华两人,可谓是万事俱备,得不到锁魂璧终不能十拿九稳。
冷如心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道:“就凭你也想要锁魂璧。”
胡万山尴尬不已,搓着手道:“冷老弟、周护法,大家本是同道中人,何必非要分个你我呢?”
“混账。”栾金花斥责道:“大盟首早已明令将冷如心革出大盗盟,黑山兄弟不往困龙丘聚齐,胆敢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护法尊者。”
胡万山唬了一跳,噤若寒蝉的道:“栾护法请息怒。咱们兄弟只是适逢其会,拿住了华山君。哪里敢不听约束,与几位护法争功呢?”
栾金花板着脸道:“那你们还不赶快动手将锁魂璧抢下来。”
“是,是。”胡万山无可奈何,黑山兄弟在四十大盗中位居中下,比起栾金花、周怜花这等护法尊者,可要差着两筹。况且背后有大盟首和整个大盗盟,如果抗命不遵休想在绿林中立足。
“且慢。”
非道子喝了一声,捋着胡须笑道:“冷大侠,我和令尊鹿仙公还算有些交情,不忍看着你喋血当场。你手段再强,相信也斗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不如回到我们大盗盟,共图大事如何?”
胡万山松了口气,忙道:“对呀,冷老弟。你这个侠盗没什么意思,不如一起为大盟首效力,似你这等人才,定然前程远大。”
“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栾金花不悦的皱了皱眉,质问道:“非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冷如心胆敢藐视大盟首,大逆不道。这大盗盟能是他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吗?”
冷如心的父亲鹿仙公原本就是声名显赫的盗贼,大盟首的义弟。大盗盟成立伊始,冷如心的地位还在十大护法尊者之上。后来,鹿仙公仙逝,冷如心屡屡不服约束,最终和大盟首决裂,反出大盗盟。十大护法被他当面鄙视过的着实不少,像栾金花就对他恨的牙痒痒的,哪里会大开方便之门,任他回去。
这栾金花大名胭脂盗,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的绿林豪客着实不少。她原以为冷如心年轻识浅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冷如心崖岸自高,不留情面,甚至当众言语羞辱。栾金花怀恨在心,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还望栾护法不计前嫌,冷大侠少年孟浪,纵有开罪之处,已经是陈年旧事,何必念念不忘呢?让他给你当面道歉就是了。”
非道子呵呵一笑,上前劝说道:“冷大侠,世间无不解之怨仇,你就给栾护法赔个不是吧。”
冷如心面沉如水,他深知处境险恶,想要带走‘锁魂璧’难上加难,重回大盗盟他也放不下脸子,况且志趣不合,断然没有回头的可能。眼见非道子笑容可掬的走到近处,刚想使个缓兵之计。
不料非道子手掌骤然一翻打出一把金砂,同时间飞身疾退。
冷如心横剑急闪,险之又险的避开头脸,金砂蓬然炸开,变作星星点点的细小金芒落到衣衫上现出密密麻麻的灼痕。
冷如心勃然大怒,长剑嗡鸣一声夺鞘而出,就见他身形变幻,直指非道子而去,厉喝道:“贼道,你敢算计我?”
非道子得意一笑,大声道:“这小子中了我的定魂砂,我看他还怎么隐身,大伙一起努力剁了他夺回锁魂璧。”
冷如心家世豪富,祖传有一件吉光裘,入水不濡,不火不热,又能隐形变化,奥妙无穷。吉光也是四灵神兽,古语说吉光片羽,都是珍稀无比。
冷如心的剑法得过剑圣盖聂指点,凌厉无前,罕有伦比。再加上吉光裘这件宝衣,闯荡江湖,向来无往不利。即便十大护法对此也十分忌惮,一旦让他隐去形迹,就算有再多高手都不一定拦截的住。
非道子的定魂砂则是黄金所炼,劈手打出常常能收奇兵之效,而且这金砂沾到衣襟上,水洗不去,对于隐身变化真是一个大麻烦。
栾金花醒悟过来,立即命令胡万山兄弟上前围攻,周怜花、幽天君隐成合围之势,从旁掠阵,虎视眈眈。
黑山兄弟都是修行数百年的妖怪,胡万山是虎,山羊公是羊,黑塔汉是熊,郎兴是狼,朱大屹是猪。一旦显露妖身,那也是张爪舞牙,观之可怖。未完待续。
第349章 不期而遇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49章 不期而遇 手机阅读
胡万山兄弟五人合力围攻,实力也不在任何护法尊者之下。 ..
“冷老弟,对不住了。”
形势逼人,胡万山不得不收起私下的算盘,冷如心和几位护法素有扞格,眼前只能牺牲掉他保全自己了。
兄弟几个狂呼嗥叫,纷纷显化妖相,黑塔汉和朱大屹身躯壮硕,随即磨弄着尖利的齿牙夹攻而上。
“你们自寻死路,可就怪不得我了。”
冷如心脸色一沉,剑芒闪烁快的肉眼难辨。两人惨呼一声,分别中招,朱大屹张口欲咬,被冷如心一剑刺到嘴巴里,登时满嘴血沫。那边黑塔汉合身撞来,也被他反手一剑,差点连头盖骨都削落下来。
众人看的暗自心惊,黑山盗贼虽然不算高明,也是绿林中难缠的人物。先天秉赋和战阵经验都可圈可点,岂料到了冷如心跟前如此不济,三招两式便双双落败。
事实上黑塔汉和朱大屹走的都是勇猛剽悍的路子,斗技简单,缺少变化。面对冷如心剽疾凌厉的剑法,先天便输了一筹。
非道子心头微突,大声鼓动道:“这小子不好对付,大伙一起上吧。”
“上。”
栾金花看出黑山兄弟不是对手,一声令下,四大护法齐齐扑至,各使兵刃守定四方。
四人联手合击不是第一次,或攻上身,或击下盘,配合的十分巧妙。
先前在水底石屋,非道子、周怜花、幽天君三人联手就将归衍逼的只有防守之功,全无还击之力。而今又加上一个栾金花,她身形飘忽,出手狠辣,使的又是近战的短匕,逼身强攻,恰似一头狂悍的雌虎。
冷如心的修为未必及得上归衍,遭四人一轮强攻,不由章法大乱。疾抖衣袂在面前一拂。倏然隐去形迹。
奈何非道子早将定魂砂打到他的衣襟上,吉光裘虽将身形隐去,半空中却显露出许多金色的光点,宛如黑暗中的流萤一般。
非道子哈哈笑道:“有道爷的定魂砂在,看你还怎么隐身变化。大伙盯紧了,别让这小子跑了。”
“还是道长见机的早。姓冷的今天死定了。”
周怜花赞了一句,几人围定光点严守门户。只要知道了冷如心的大概位置。他想伺机突袭,必会牵引气流。以几人的敏锐神识便不难预作提防。
四人站定方位,互相牵制,冷如心想从一方突围的话,就会遭到来自三方的追击。试探了几次,全都无功而返。
此消彼长之下,四人更是神充气满,智珠在握。
彼此互换一个眼神,幽天君微一点头,冲天而起。大喝道:“天罗地网——”
就见他凌虚而立,身后的锁链如同活物,纵横交错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罗网。
非道子、周怜花、栾金花心领神会,各施剑匕朝着光点的中心位置疾刺。
耳听的一声闷哼,非道子察觉到一剑刺实,剑刃上露出血迹。一愣神间,虚浮的金光忽然敛去。现出一只毛如雪缎的白鹿,倏然化作一道白光斜刺里窜了出去。
几人都未料到有此变化,竟然来不及阻拦。转见空地上遗落了一个黄色锦囊,栾金花捡起来一看,里面果然放着那块锁魂璧。
“真是百密一疏,还是让那小子跑了。”非道子怔了半晌。脸色颇为难看。冷如心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这次遭了他的暗算,差点性命不保,这个怨仇可结的不小。
幽天君道:“反正已经有了锁魂璧,大事要紧,一个冷如心闹不出什么风浪,就由他去吧。”
栾金花沉吟不语。看来冷如心是命不该死,合四人之力都让他逃出生天,再追杀下去也是事倍功半,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罢了,这次就放他一马。咱们不但拿住了华山君和滈池君,又得了锁魂璧和金刀、宝甲几件宝物,可谓是满载而归。大盟首赏罚分明,必会有所嘉奖。我等尽快赶往困龙丘去吧。”
…………
栾金花一行无心羁留,片刻走了个干干净净。
明钦正愁不认识道路,方要缀在身后,跟去见识一番。忽听得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只白鹿不知从哪个角落跳了出来,走出几步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光影变幻,化成冷如心的样子。
明钦迟疑了片刻,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说这个冷如心倒是个有肝胆的人,一路上回护林家姐妹也算有些恩惠。
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只见他目光紧闭,脸色苍白,衣襟上满是血迹。四处张望了一下,此间离水边不远,倒是可以帮他清洗包扎一下,看看情况。
“喂,冷大侠,你能动吗?”
明钦在冷如心脸颊上拍了两下,又探到鼻际试了试,发觉他气息微弱,大概以一敌四真气消耗太过严重,最后幽天君四个联手一击,更让他受了不轻的外伤。
明钦将他搀扶起来,两脚凌空挟着赶到河边。舒展着四肢放落下来,掬了些河水洒到面上。
冷如心平常神情冷峻,样貌却颇为清秀。这时满身伤痛,嘴唇紧抿,修长的眉毛微微拧紧,竟有些惹人怜护的味道。
明钦哑然失笑,他从小到大也结识过不少美女,何曾用心打量过男人。世间风气不但男女之间要避些嫌疑,纵然同是男子也须顾及影响。男女相悦在于色,男人相许在于气义,颜色之表确实是很少注意的。
要说冷如心穿着吉光裘,本是很难被利刃伤到的。但非道子暗施定魂砂偷袭,灼破了外衣,都沾附到吉光裘上面。冷如心因此难以隐去形迹。迫于无奈之下,他就想解下吉光裘来个金蝉脱壳乘机重创一人,或许有机会转败为胜。
不料幽天君抢先一步,四人蜂涌而至打乱了他的计划,反而被非道子刺了一剑,慌忙丢了锁魂璧显出本象夺路而走。
妖族修炼成人之后等闲是不愿再显露本象的,通常暴露原形都是被戕害之后。可见这是很羞耻的事,就像人类恶迹昭彰,披露出等同鸟兽的一面,往往是身败名裂。千夫所指。
冷如心生性高傲,让他现出本象无疑是奇耻大辱,内外交攻之下这伤势远比意料中来得严重。
明钦帮他洗去脸上的污迹,冷如心却没有醒转的迹象,脸颊升起一片酡红,呼息微微急促,似乎起了热症。
胸前的衣襟湿了半幅。不时轻声咳嗽,非道子那一剑似乎刺的不轻。
明钦并没有多少治伤的经验。不过毕竟是修行的人,对气血脉络耳熟而详,眼前又没有道行前辈,只好自己动手。
沿着伤口的血渍将外衣揭下,冷如心里面穿的是毛光如雪的裘袄,明钦颇有眼力,看出这件裘袄质地不俗,却不知是他世代家传的吉光裘。
明钦未在裘袄上找到破洞,甚至一丝血迹也没有看到。心中暗觉奇怪。不知冷如心为了掩隐踪迹曾将吉光裘解下,直到栾金光一行离去才穿回身上。
明钦不明就里,接着解开裘袄,里面穿了件轻软的中衣,胸口现出大片殷红的血迹,衣衫紧沾到伤口上,瞧的人暗暗心惊。
“果然伤的不轻。”
明钦眼目微转有了主意。物类的唾沫颇有止血的功效,所谓舔伤口的说法倒不是空穴来风。而明钦的体质颇有特异,很有些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冷如心受创很重,他又不比穆清绝那等窈窕佳人,医治的方法就需得另辟蹊径。
明钦到河中掬了些水噙到口中,漱了两漱喷到冷如心的伤处。从中衣上撕下些袂角小心擦拭,说来虽有些好笑,这河水掺了他的唾沫着实有些效用。
冷如心的胸口缠着几圈布带,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伤口紧挨着布带,不时有鲜血从下面沁出来。
明钦寻了半晌找到绳结,一圈一圈将布带松解下来。随着布条的松动冷如心的胸口似乎舒挺起来,明钦好像明白了什么,迟疑着停下动作,挠着后脑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冷大侠莫非是……”
似乎感觉到胸口的凉意,冷如心拧着眉毛轻哼了一声。明钦醒悟过来,正要扯些布带帮他简单扎住伤口。
身后传来轻微的水波响动,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落到身后,纤细一些的女影飞快在明钦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骂道:“臭小子,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明钦骇了一跳,他方才顾虑重重神识不觉迟钝了许多,来人又毫无危险气息,难以激起修行者的本能。
两女不消说是刚从水府逃出的林舒姐妹。她俩奔出水面,正感无处可去,滈池虽有八百里方圆,修行者一目可以览尽,两女心思缜密,发现明钦也是意料中事。
林沫对明钦说走就走很是不满,心底还有少许的舍不得,走近了一看果是明钦顿时喜出望外。林舒颇感矛盾,但看林沫欢喜不尽的样子便半推半就的跟了过来。
“巧啊,你俩怎么到这儿来了?”
按照预想,明钦本该直奔困龙丘而去的。不料遇到大盗盟围杀冷如心,这一念恻隐耽搁了不少动夫反而和林舒姐妹不期而遇。
“我乐意。”林沫娇哼一声,眼波流转落到冷如心身上,讶然道:“这不是冷大侠吗,他怎么了?”
“栾金花等人要抢夺锁魂璧,将他打伤了。”
明钦忙道:“你俩来得正好,快帮他包扎一下吧。冷大侠这回伤得不轻。”
“我看看。”
林舒不知道冷如心是女扮男装,明钦将她胸脯上的布带解的松脱了。林舒一动手查验,不受约束的粉团忽灵一下弹跳出来。姐妹俩娇呼一声,脸蛋涨的绯红,望向明钦的目光大有怀疑之色。
…………
有了林家姐妹帮忙,事情便好办多了。她俩对冷如心本就无甚恶感,现在知道她是易钗而弁,和黑山盗贼争夺她们姐妹的话明显是当不得真了,出于感恩图报的心理,也乐意帮她治伤。
对于明钦有没有在冷如心昏迷的时候占些手脚便宜,姐妹俩虽未明言,从那目光中隐约流露的怀疑,想必都不相信他有什么君子风范。这倒让明钦无庸解释了,反正怎么解释她俩都不会相信。
鉴于上次明钦说走就走的作派,林沫这回对他盯的很紧。依着林舒的打算,姐妹俩是打算隐迹山林,找座洞府好生修炼个十年八载的。林沫还是少女心性,耐不得如此寂寞,既然明钦的比目玉对两人裨益甚大,为什么要轻轻放过呢?
明钦将冷如心交给林舒救治,走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面倚着树干休息。
暮色悄然降临,栾金花一行想必已经走的无影无踪,既然赶不上了,明钦只好改变策略,将这件事往后推一推了。
林沫脚步轻盈的跟了过来,俏生生的站到面前,眼眸微微眯着露出狡黠的味道。
明钦疑惑的看她一眼,回想起那个大雪飘飞的夜晚,在清旷的客栈中初见她时的那种惊艳。
“钦之,我们算是朋友吗?”林沫收束裙摆蹲到面前,漆黑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当然。”明钦微笑点头,“那是我的荣幸。”
林沫浅笑道:“那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以诚相待呢?”
明钦微一迟疑,努嘴道:“不错。”
林沫咯咯一笑,拂平衣裳站了起来轻盈的转了个圈,娇美的颜色,确能撩人遐思。
“老实说,我和我姐,你喜欢哪一个?”
“说实话?”
“对。”
“我都喜欢。”明钦呵呵而笑,补了一句,“这是实话。”
林沫微微一愕,转身坐到明钦旁边,深吸了口气,小声道:“你喜欢我姐,我管不着。喜欢我,那你追求我吧。”
明钦摸着鼻子笑道:“沫儿姐,我这人老实,可不怎么会追求女孩。”
林沫娇啐一口,撇嘴道:“你这小子哪里有个老实模样。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如果不是因为你吃过我的口水,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明钦听她说的有趣,哎哟一声道:“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林沫娇哼道:“那准是你勾搭的女孩太多,你也别想太多,我只是允许你追求我罢了。如果你不好好待我,像上次那样一转身就丢下我们不管,我……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0章 神念舟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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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钦笑了笑,没有说话。 . . 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留居于此的意愿。林舒姐妹固然是美妙佳人,毕竟交情不深,还没到割舍不下的地步。
林沫安静了一会儿,心想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痴愚呆傻的人,都知道说些甘言蜜语讨好一下。怀揣心事等了半晌,忽尔听到身畔传来细微的鼾声。
“你……”
林沫瞪起明眸大感委屈,只见明钦抱膝而坐,一手支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
林沫啮着粉唇暗生闷气,恼起来攥紧手掌在明钦肩膀上捶了一下。
谁知明钦体软如棉,手臂一错脑袋失了支撑,整个身体顿时向她身边倾倒过来。
林沫俏脸微红,心肠一软终究没有将他推倒在地,明钦的身体撞进怀里,并不觉得如何沉重,他面目恬淡,鼻息均匀,好像睡的挺熟。
林沫转念一想,这小子连日来给她们姐妹护法,可能没怎么休息,他又不比妖族精英,有超乎寻常的体魄,大概是真的疲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吧。
心念至此,满腔愠怒顿时不翼而飞,反而生出几分女孩特有的柔悯。调整了一下坐姿,轻轻将明钦平放到大腿上,支着香腮饶有兴致的打量他的睡相。
…………
睡眠是世间万类的一种自我修复能力。尤其是寿元绵长的物类,像龟、龙在方面都有优长之处。道者修行也是从吐纳、炼气开始。
世人对修行者好像有一种误解,以为道者法力通玄,神通广大,对于常人必不可少的需求,诸如水、粮食、空气、睡眠,都要微小的多,其至可以摆脱这些东西。
这当然并非事实。就拿常人来说,一个人能举五十斤,一个人能举二百斤,后者通常要比前者强壮。而且饭量要大一些。如果有人光干活不吃饭,这就不符合生命的规律。换而言之,道者之所以有那么强的能力,什么移山填海、遮天蔽月,他消耗的资源可能要百倍千倍于凡夫俗子。
当然随着仙道日趋新异,一些必须品可能会产生代替物。这也是道家一贯注重炼制业的原因。
物类中以耐力著称的要算牛。而牛之所以多力耐劳,就是缘于它与众不同的屯聚能量的方式。它们可以一次性吞食大量食物,在空闲的时候进行反刍。即反复的咀嚼和吸收。
道者的修行跟反刍确有异曲同工之处,包括武术的内家一派,都能将真气储存到丹田气海,从而使道者拥有远过常人的精力。
明钦这些天迭遇强敌,真气消耗的很厉害。修士有说真气有说灵力,真气和灵力究竟有什么区别呢?似乎流通于体内的叫做真气,释放于体外的叫做灵力。本质上来说是没什么不同的,就像武和道至少从修炼的门径来看,是大同小异的。
要说有区别。那就是道带有一点宗教的性质,门径从理论上来说有三千大道,那是极为广泛的,但是从世俗流行上来看,则无非都是吐纳炼气,真要格斗起来可能还不如一般的武师。
明钦虽说有些消耗,但还不至于一声不响就沉睡过去。也不是对林沫的情意故作不知。其实是另有缘故。
常人阖上眼目、意念不动的时候,感知是一片昏黑的。明钦却有些不同,他的神念中藏着一面神游镜,好像一只神念的舟筏,很有些不可思议的功用。
方才神游镜忽然从神念中闪现出来,让明钦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常人的梦境都是意念的活动。绝大多数都是孤立不相连属的。譬如在梦境中常常梦到亲人朋友,而对方的梦境就未必能有所照应。这就叫做魂梦不与相接。
然而,魂梦相连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有许多交情莫逆的知交好友,朋友死的时候会提前梦到,然后这个人就直接前去奔丧。李义山诗‘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灵犀相通在亲人朋友之间,也是屡见不鲜的。
问题是这种事虽然屡有记载,倒不见哪位学人研究出其中的原理。因而就不可复制。未能对修行一道提供多少借鉴的价值。
不过明钦借助于一些灵宝倒颇能得到类似的体验,譬如比目玉和神游镜。比目玉是一件阴阳双*修的法宝。双*修三境界是为肉身交*合、心灵契合、神灵化合,神灵化合是上古神灵化衍万类的法门。肉身交*合是世间生灵繁衍生息的方式。只有心灵契合是神魂修行的阶梯,仁人志士孜孜以求的生存体验。
借助于月老赤绳——软红丝,确实能够让两个人得到某种神念感应。但软红丝似乎并不易得,明钦拿到比目玉之后见它口吐红丝也只有那么一次。这条红丝当时系到谭凝紫足上,后来两人领悟到两仪之气的法门。
另外一次,就是明钦帮助穆清绝伐洗骨血。那次虽然没有幻化出软红丝,但他用真气哺养肌体进而沟通意念,实质上就是双*修法门。
穆清绝的顽疾只有伐毛洗髓才有可能医治,但骨血上的残缺又阻断元神修行的可能,所以这双*修之法其实就是借助他人的神魂来修复骨血上的缺陷。
这样一来,明钦和穆清绝神念间的感应能力又非谭凝紫能够相提并论。再有神游镜这面神念之筏,就让相隔数千年距离、异时异地的两个人得以魂梦相依。
空间和时间的距离,一直是阻断修行的大问题。从远古时代的雁信鱼书到车马驿站,甚至连四象天尊中权势彪炳的西王母,都难以轻易摆脱这种限制。传说西王母身边有三青鸟,就是她的信使。道路的阻隔不知让多少离人伤心,知己堕泪。
所谓‘黯然**者,惟别而已矣’。韩愈的‘收骨瘴江边’和杜甫的‘莫使蛟龙得’,都道出了时人对空间隔阻的忧惧心理。虽则促成了一篇篇锦绣文章,千古离人之泪只怕都能汇聚成长江大河了。
直到仙家创设出灵犀佩,空间上的思忆才算得到一个根本解决。甚至横越万里,都能够听其声而见其人,简直是夺天地造化了。
所以今时的人是不太能感受到空间的隔膜了,但好比眼盲的人耳朵特别灵敏。这时间的隔膜就显得分外严重一些。
三界之中上到庙堂衣冠下到妇人孺子好像都充斥着一种秦始皇的心态,所谓‘功过三皇,德高五帝’。‘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诸如此类。
话说明钦从神魂游中听到一种来自神念的呼唤,他阖上双目,神念在识海中游走,倏然没进清光荧荧的宝镜中。
等到林沫上前查看的时候,他的神魂早已经离开了。所以身体便轻了许多。自然,神魂也是有重量的。这跟常人的印象可能不太一样,普通的观念以为神魂飘忽不定,脚不踮地,也不尽是。
神魂的重量不是天生的,完全来源于自我的修炼。这就好比盘古神王开天辟地,轻清者上浮,重浊者下凝。因而肉身重的神魂就轻,肉身轻的神魂就重。不但人类有神魂,诸天万类都有神魂。金铁之魂为坚锐。草木之魂为葱郁。无魂之物是为行尸走肉,是为腐朽枯槁。当肉身死亡之后,神魂就会开始起作用。重量轻的死的快,中人可得二三百年,贤人能得千年以上。
世人以为死后可以轮回转生,当然也不尽是。说因果者以为福未享尽或者依律受罚的必须转轮,其实首先还是得有神魂。有的人活着就神摇魄荡。就好比身有残疾,肉身一死就成为神魂不全的残鬼。
修行者说的元神境界,就是把神魂修炼的跟肉身一般无二,又较少生老病死的患害,可谓是一种新生。
…………
秦朝的时间和摩夷仙天当然是不尽对等的,倒不是说时间的计量方法有太大不同。这两地既不是单纯的时间距离,也不是完全的空间隔阻。就如同人类的梦境一样,梦境自然有它独特的法则,人类在梦境中一样感到无比真实。然而和现实中的时间就绝不是同步的。而且也没有一定的规率,有时会比真实中过的快,有时则截然相反。
穆清绝指示明钦将秦素徽劫走,希望籍此破坏掉穆坤乾的婚事。
然而事实跟她的计划有些出入。秦素徽尽管被劫持了,却不是明钦做的。可气的是一连多日明钦都没有回来。
这几天谭定远也多次来打听明钦的消息,明钦答应在几天内带着谭凝紫去看他,谭定远见不到女儿终是心中难安,若不是穆家遭遇变故,丢了新娘子,谭定远碍于情面,不好再雪上加霜,只怕都不知道闹过几回了。
因为这个缘故,穆家的人倒对明钦的下落很是关心,指望他早日出面打发掉谭定远这尊瘟神。
穆清绝勉强支吾只说他迎接谭凝紫去了,明钦一天天的不露面,她心里万分焦虑,暗地里也不知骂了他多少回。
这一晚朦胧睡去,迷迷糊糊中忽见头顶显现出一个光华流转的宝镜,一条人影飞身从镜面中跳落下来。
穆清绝正觉奇怪,细看那人相貌却是明钦,顿时大喜过望,快步上前扑到他怀里喜极而泣。
“坏小子,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一点音信都没有,真是急死我了。”
明钦在滈池水边进入宝镜,出来的时候就到了穆清绝的房间,中间仿佛就隔着一道门户,奇妙之处比之灵犀佩绝不稍逊。
看着美貌端方的天女门宗主像个稚弱的少女一样趴到胸口又哭又叫,明钦微微失笑,大约人在梦境中的时候总是要单纯许多,感性许多。没有那么多的世俗礼法来约束言行。
“抱歉啊,到秦朝去了一趟。看来回来的还算及时,我的清绝师傅倒无甚变化。”
明钦知道宇宙中不同的角落,时间变幻会有些差异,幸好秦朝和摩夷天还在一条中轴线上,不至于太过离谱。如果像刘晨、阮肇那样回来已经是沧海桑田,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什么?什么秦朝?”穆清绝微显迷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钦呵呵一笑,解释道:“事情是这样。我和青衣社的瑞仙跑到烟波山庄参加论道大会。结果通过八极残卷到了秦朝。这么说不会很难理解吧。”
穆清绝轻嗔道:“好小子,我让你搭救素素,你怎么跑去论道会凑什么热闹?”
明钦怔了一怔,这才明白她说的素素是秦素徽。他往常称呼云轻素作素素。这一双师姐妹倒不可弄混了。
“师傅误会我了。这个瑞仙绑走了秦姨,我跟着她也是为了争取信任,好得隙救出秦姨。”
“这样啊。”穆清绝得知误解了明钦,微觉赧然,吞吐道:“钦之,师傅错怪你了,你不会生我气吧。”
“你说呢?”
明钦嘿然一笑,抚着她纤柔的腰身缓缓收紧。
穆清绝似有所觉,禁不住桃花上颊,她也不挣不拒,反而仰起尖尖的下颔,微微嘟起红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阖起双目。
明钦大感惊奇,想不到清傲矜持的穆清绝到了梦境中这般主动。托起她滑润的下巴老实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梦境中连亲热都透着几分迷离恍惚的味道,过了许久,穆清绝喘息着睁开眼眸,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了卧床上,深情缱绻,肢体交缠。
穆清绝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挣脱出来,掩起凌乱的罗襦。依稀想起明钦前度帮他治伤的时候可能比现在还要过份,相比之下倒没那么羞人了。
“怎么了?”
明钦笑嘻嘻的凑上前去,手掌悄然攀上穆清绝柔滑温软的腰髋。
“规矩一点。”
穆清绝轻啮粉唇,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掌打落。埋怨道:“我都快急死了,你就知道占我便宜。我穆清绝是天生让你欺负的吗?”
明钦念头微动,觉得她对肌肤相亲好像有些抗拒,不由心中生疑,回想她和秦素徽不同寻常的关系。笑道:“师傅,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1章 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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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绝素口微张,脸上露出懊恼之极的神色,吞吐了半晌,轻声唏嘘道:“钦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hp://”
明钦笑着点点头,两人并肩倚到床头。穆清绝略一沉吟,缓缓说起在天女门学艺的旧事来。
穆清绝性情孤冷,心思缜密,不管那些经历是悲是喜说出来都透着几分平淡,似乎并不那么有趣味。但却胜在口齿清晰,间有议论。对于天汉三派超逸绝伦的青年俊彥多半能三言两语勾勒出大致面貌。
说到天汉三杰轩辕朗、燕重光、檀照邦和天女门年轻一辈的瓜葛,明钦多少听过一些。这三人挺身对抗神光教,惊才绝艳、磊落英多,在天河界留下十分响亮的名头。
轩辕朗就是青牛派云崖道长轩辕弥明的儿子,相貌人才皆是一时之选。为人则挑达不羁,风*流多情。诸凡琴棋书画、兵法韬略,乃至吹拉弹唱、六博蹴鞠,无不信手拈来,过绝于人。如此风采,自然倾倒一时,至今还有许多无知少女念念不忘。
轩辕朗一入天女门,邂逅秦素徽,立时惊为天人。随即向她展开疯狂的追求。所谓众里寻她千百度,为伊消得人憔悴。轩辕朗对秦素徽一见倾心,发下誓愿要非她不娶。于是焚香沐浴,斋戒十日,和一些老相好一一了断,从此要洁身自好,立意要感动的金石为开,顽石点头。
他赋性疏狂,又是青牛派的得意弟子,这一来自然闹的尽人皆知。激赏者有之,菲薄的也不在少数。
后来秦素徽终于被他的诚心打动,两人有过一段短暂的交往。以两人的容貌才华,称赞的呼作神仙眷侣。背地里妒恨如狂的也大有人在。
可惜不久之后就有人找上门来说怀了轩辕朗的孩子,推算日期就在他一心一意追求秦素徽的时候。
消息传出,自是舆论哗然,不但轩辕朗声誉扫地,秦素徽也大失颜面。成了众人谈论讥笑的对象。
穆清绝是天生顽疾,性情孤癖,经此一事,倒和秦素徽生出同命相怜的感觉,关系日益亲密。两人甚至相约,要终身不嫁,相伴偕老。
穆清绝说到这里。踌蹰着道:“闺蜜之间偶尔互相慰籍一下,是不是正常不过的事?”
“不一定吧。”
若是将心比心的话。男人之间不论如何肝胆相照,也做不出断袖分桃的事来。可见这根本上来说是一个取向的问题。
不过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不妨取一个宽容的态度。
明钦绞着穆清绝的发丝,岔口道:“我对青衣社这个帮派倒还有一些了解,据我的观察,瑞仙和她师傅神智夫人都算得上女中豪杰,秦姨虽然让她们抓了,料想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她为了秦家的兴衰考虑,不愿实行你的计划。”
“素素心肠太好了。”穆清绝叹息道:“这事等咱们救她出来再慢慢劝解吧。我想趁着夜景还长。能不能抓紧时间先救治紫儿?”
“可以。”
明钦对谭凝紫很有几分牵挂,巴不得她早点好起来。另外他只有神念凭借神游镜这面神念舟筏暂得回返。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唤醒,实在也耽搁不起。
“那我们动手吧。”
穆清绝欢喜的拍了明钦一下。就见他的身形应手而灭,这下穆清绝可慌了神,着急的呼唤着明钦的名字。
…………
“钦之,钦之……”
穆清绝霍然惊醒,下意识的弹坐起来。黑暗中四处打量,房间里静悄悄的,分明是南柯一梦。
“只是梦吗?”
穆清绝失望的在手臂上掐了一记,啪的一声打开床头的壁灯。
屋子里闪动着昏黄的灯光,穆清绝拽过棉被抱膝而坐,痴痴的想:“这梦境如果能再长一些就好了。”
“师傅。想什么呢?”
一个温存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穆清绝唬了一跳,听出是明钦在说话,惊奇地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半个人影,疑惑的道:“难道是我想念太切,出现了幻觉吗?”
“不是幻觉。”明钦接口笑道:“师傅,你忘了我的人还在秦朝呢?这是我的神念。只能藏在你识海里。”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穆清绝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卟哧笑道:“那我不是让鬼上身了吗?”
“这话倒不错。”明钦心头一动,提议道:“我试试看能不能操控你的身体。”说着驱动神念,穆清绝惊讶的发现玉手不听使唤似的覆压住饱满结实的胸脯。
穆清绝凝紧黛眉轻呼了一声,红着脸啐道:“姓明的你真是个色胚,什么东西不好抓非要抓我这里。”
明钦促狭的道:“我也是一时好奇。这不还是你自家的手掌吗?难道师傅平日里就没有自己疼爱过?”
穆清绝粉颊羞红,轻哼道:“我懒得理你。总之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你胡乱碰我的身子,明白吗?”
明钦失望道:“那你我岂不是同床异梦?”
穆清绝听他有些泄气,不由心肠微软,心想两人既有情谊,免不了有些肌肤之亲。如若对她毫无兴趣,甚至像老僧入定一样岂不太过可哀。悻悻地道:“我只是不让你随意操控我的身体罢了。”
明钦哑然失笑,他只有神念在此,就算穆清绝千肯万肯,也无法成其好事。倒不如收拾心情,先办正事。
“不过救治谭师姐的事还非得用到我的神念不可。待我先把她的身体摄出来。”
灵宝和凡间制作大不相同的地方就是具备了某种灵性,可以响应神念的召唤。
一般的灵宝都是仙家内置的法阵,高等些的多由妖灵变化而来,名贵非凡。
存放谭凝紫肉身的鱼形琥珀就是云轻素亲手炼制的,使用的是寻常的冷冻术,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机巧。
明钦潜运神念,将琥珀鱼从神游镜中摄取出来,穆清绝平展玉手,掌心银光变幻,现出寸许长的一块冰晶琥珀。
这里面采用了一个‘须弥芥子’的法术,类似于道家制作的形形色色的储物袋。归根到底就是在一个微小的物事中造辟出广大的储物空间。使得贮藏和便携得到巧妙的统一。
解除这种禁制自然难不倒穆清绝。她经明钦一番伐洗后病症颇有起色,当即释放出一道灵力打入琥珀。
仿佛一块坚冰悄然解冻,琥珀中水波潋滟如同一片广阔的溪池,禁痼着的海鱼摇头摆尾缓缓游荡,穆清绝神情肃然,又是一道灵力打到海鱼的脑袋上,海鱼张开大嘴不一刻灌了满腹海水。谭凝紫顺水飘移幽幽荡荡的浮动出来。
穆清绝忙催动灵力缠裹着谭凝紫的肉身从琥珀中摄取出来。
银白色的灵力缭绕盘旋,如同一团松软的云彩承载着谭凝紫小心翼翼的平放到床榻上。随即光华消散。
谭凝紫闭目眠息,容颜恬静,肌肤光洁似玉宛如生时,足见两仪之气确实神妙非凡,一直保得她体内生机不绝。
“现在该怎么做?”
穆清绝轻触谭凝紫温润的脸庞满目怜惜,对于救她醒转却是毫无头绪,只好问计于明钦。
明钦挠挠头道:“清绝师傅,我需要操控你的身体,不知师傅你尊意如何?”
穆清绝啼笑皆非。轻嗔道:“如今是办正事,我能不依你吗?快点动手吧,还我一个活蹦乱跳的紫儿,清绝下半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哪里。谭师姐对我和妩姐素有恩义,救她是我义不容辞的事。况且又是师傅自己动手,我的功劳么,那是微不足道的。”
明钦嘿然一笑。迟疑道:“万一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谭师姐事后怪罪起来,还望师傅替我说点好话呀。”
穆清绝见他不肯居功,本还有些诧异,听到这里渐渐明白过来,敢情他急着把自己摘出去。是怕谭凝紫秋后算账。比目玉对修行确有不可思议的妙用,但它本是件双*修法宝,使用起来难免有些涉及私隐的地方。
穆清绝想起前次明钦帮她治伤的光景,估计这方法是大同小异。可是人命关天,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再者明钦只有神念,施法需要以她的身体为媒介,境况远比那次优裕许多。
所谓‘医者父母心’。这些问题原本是无须过于计较的。
穆清绝笑道:“你直管动手吧,一切后果有师傅担着呢?”
明钦嗯了一声,驱使神念操控着穆清绝的手掌啪的按灭床头的壁灯。
窸窸窣窣的解带宽衣声响起,穆清绝发觉明钦正动手解除谭凝紫的裙裳,禁不住胸口怦怦直跳,转念一想,这关掉灯光也好,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可以免去许多尴尬。
稍时,明钦又控制身体解脱起她的衣裳,穆清绝啊了一声,动念压倒明钦的神念,按着衣襟嗫嚅道:“钦之,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睡觉。”
明钦闷闷的应了一声,一股神念涨潮洪水般涌进识海,迅速不由分说的将中衣单裤脱了个干净,揽过谭凝紫光洁溜溜的冰凉身子钻到被窝里。
“紫儿,她身上好凉呀。”
穆清绝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倒像同榻而眠的是三个人似的。
“很快就暖和了。”
明钦潜运道息,比目玉醒觉过来,胸口闪动着光华照眼的金光,肌肤如同透明一般。
随着真气在经络中游走,这团光华慢慢放大,逐渐遍布全身。穆清绝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好像体内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火炉。悄然搂紧谭凝紫单薄的身子,默默道:“紫儿别怕,师傅来救你了。”
火炙的真气通贯全身,在这漫漫冬日,穆清绝却出了一身香汗,谭凝紫清凉温润的身子仿佛是一剂良药,娇渴的想一口吞下。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无声无息的进入梦乡。
…………
谭凝紫似乎在做着一个漫长而凶险噩梦。起初是被焚琴玉女姝儿追杀,接着神光教大举进犯,掌门师尊重伤败走,形势岌岌可危。
她力战神光教大军如同一只困兽,最后独木难支,师姐妹死伤累累,有的甘愿死战,有的提议投降。
她和陈庭芝起了争执,投降誓不能,力战又不敌。
“好吧,我自断经脉,送你一份大功。陈师妹,盼你好自为知。”
临死之前是否还挂念过什么人,譬如垂垂老矣的父亲,青梅竹马的朋友,或者隐约心动过的那人。
时命不与,从此长眠。死亡之后就是永远的无知无觉吗?
为什么又会感觉到忽热、忽冷,影影绰绰的人影,似曾相识的话语,此起彼伏,纷至沓来。
渐渐的,意识一点一滴清晰起来,谭凝紫忽然睁开了清澈的美眸,窗外透来些初晨的光亮,刺激的眼睛有少许的不适应,她下意识的阖起眼目,丝绪缓缓平定下来,开始思考起眼前的处境。
“这是哪里?我这是活过来了吗?”
谭凝紫闭目思索,忽尔发觉身边有一个温暖的身体,和她一样身无片缕,惊的差点跳将起来,连忙探手腰间取她的金错刀,结果当然摸了个空。
“紫儿,你醒了吗?”
穆清绝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这一睡竟然甚是香甜,什么治伤救人都忘到脑后了。直至察觉到谭凝紫有些异动,才霍然惊觉。
“师傅?”
谭凝紫听到穆清绝的声音呆了一呆,睁眼一看,这同榻共枕的美人乌发如绸、秀颊微晕,带着一丝酣睡后的惺忪和慵懒。禁不住眼圈一红,扑到穆清绝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师傅,紫儿无能。咱们天女门让神光教的妖崽子攻破了。”
“没事就好。”
穆清绝轻声一叹,料不到谭凝紫还挂念着天女门的战事。抚着她的香肩轻声安慰。
过了许久,谭凝紫止住啼声,忽地啊了一声,刺溜一下钻进被底,红着脸道:“师傅,咱们这是怎么了。我的衣服呢?”
穆清绝咯咯一笑,促狭的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紫儿还害羞呢,你小时候可是总想着跟师傅睡呢?”
算起来,穆清绝无疑是对谭凝紫影响最大的人。两人尽管相差不了十岁,谭凝紫十几岁拜入天女门就和她同吃同住,一起修炼。穆清绝可说是亦师亦母,亦姐亦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2章 劫劫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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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凝紫幼年丧母,跟她父亲谭定远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她在天女门学道,不但神通法术得自穆清绝,便是性格作派也大有青出于蓝的意思。
穆清绝的性情还只能算是矜高清傲,谭凝紫就简直是冷若冰霜了。
师徒俩说笑了一会儿,穆清绝想到明钦还藏在识海里,赖在床上有所不便,连忙找寻裙裳穿系起来。
天衣门制作的天衣可是天界有口皆碑的字号,早在天皇帝俊时代,为了对抗地皇祖龙的侵扰,特地授命西王母将织女从凡间抓回天庭,裁织战衣。从那以后,这门技术就一直渊源授受,到如今天孙锦甚至成了豪门显贵的象征。
虽然由于一些派中长老的偷工减料,天孙锦的品质大不如前,内门供给的大多是师姐妹练习织技的手工品,材质相对好一些。
谭凝紫在琥珀里冷冻了数月,肉身是有两仪之气护持,裙裳居然没有腐化扯裂,就不得不赞叹天女门高超的蚕织技艺了。
穆清绝飞快的套上衣裤,转见谭凝紫裹着棉被到处寻找衬衣,失笑道:“紫儿,你的衣服太长时间没有清洗,恐怕都要放馊了,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你找件干净的。”
穆清绝尽管不常在家里住,但作为魇月楼的大小姐,闺房每天都有仆妇打扫,衣裳首饰更是成箱盈箧,多到数不清楚。
穆清绝不喜铺张,衬衣多半都是天女门手工裁剪,罩衫则比较随意一些。她喜欢中性一点的打扮,柜子里直裰、襕衫、圆领袍之类很多,至于大红大紫的襦裙也不知是何人添置的,看见了就想皱眉。
穆清绝打开衣柜,找了一袭淡青色的圆领袍,外面罩一件鹿绒的坎肩。又翻出几件抹胸、衫衣、绸裤,一股脑堆到谭凝紫身边,掠着发丝笑道:“这些衣物都是我没有穿过的。你看看喜欢哪件。外罩的衣裳你就自己去柜子里挑吧。我也不知道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穿什么样式。”
“谢谢师傅。”
谭凝紫神情微羞,抓住一件粉色的抹胸迅速塞进被底。
穆清绝莞尔一笑,叮咛道:“你慢慢穿吧,我先去洗漱一下。”
轻轻阖上房门,穆清绝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钦之,你还在吗?”
过了片刻。听不到明钦的回话,穆清绝大感失望。嘟囔道:“坏家伙,一声不响就走了吗?”
“小姐,你跟谁说话呢?”一个丫鬟站到身后,疑惑的问了一句。
穆清绝讶然的转过身来,蹙着黛眉道:“春香,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来叫小姐起床呀。”
春香来到近处就看见穆清绝神神秘秘的自言自语,穆清绝有先天顽疾她是知道的,难道旧病未癒,神经也不好了吗?
穆清绝哦了一声。吩咐道:“你去告诉管家,帮我备辆仙车,我上午有事出去。另外,我徒儿谭小姐已经来了,如果谭城主再上门要人的话,你让他稍安勿躁就是了。”
“是,是。”
春香见穆清绝兴致颇高。和连日来满脸阴霾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也不敢多问,忙把这两件事记在心里。
穆清绝暗自一叹,穆公馆仆从甚多,她这样没遮没拦和神念中的明钦对话,的确很容易被当成疯子。跑到盥洗室里匆匆洗漱了一番,返回房间的时候。谭凝紫已经穿戴整齐。
她换了一件淡黄色的齐腰襦裙,罩着雪白的羔裘,看起来真是端庄婉丽,和惯常的黑衣蒙面截然不同。
穆清绝掩口笑道:“不错嘛。紫儿经过这番生死大劫,连穿着的品味都提升了不少。”
“师傅你笑我。”
谭凝紫赧然一笑,岔口道:“师傅你是怎么将我救活的。我可是自绝了经脉呀,即便大罗金仙来救也得大费周章吧。咱们天女门的境况又怎么样了。师姐妹们都还好吗?”
“这件事为师也很惭愧。”
穆清绝赋性清高,自然不屑于将他人的功劳据为己有。一五一十地道:“据我所知,宗门和长老弟子都没有大碍。这都是云师妹和你明师弟从中维持,就连你我的性命也都是钦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是吗?”
谭凝紫俏目圆瞪,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明钦的本事她略有所知,顶多不过跟她旗鼓相当罢了。原以为此番转危为安必是云轻素力挽狂澜,可是听穆清绝的意思对明钦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穆清绝素来言必有中,掷地有声,断然不是乱打诳语的人。
“那明师弟现在何处?”
“他……他在秦朝。”
穆清绝面孔微红,似乎自己都觉得这说法难以置信。连忙将他进入烟波山波参加论道会的事说了一遍,感叹道:“这件事情确实非常古怪,包括他如何救治我俩也有很多疑惑难以索解。”
谭凝紫脸容黯淡,明眸中怔怔的流下泪来,强笑道:“师傅你一向不会骗人,这点故事都编的漏洞百出,让我如何能够相信。你明白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把他给杀了?”
穆清绝骇了一跳,哭笑不得的道:“紫儿,你怎么会这样想?”
谭凝紫眸光如冰,这一念差池,便将穆清绝的诧异认作是惊慌失措,心思益发笃定,伤心的道:“我之所以能够起死回生,个中奥妙颇能猜知一二。明师弟得到的那块比目玉是月老的法宝,当初我被冥界三凶中的薛恶鬼所伤,中了他的刹那余火,危在旦夕。便是明师弟进入我的梦境,将‘比目玉’吐哺的‘软红丝’系到我的脚踝上,衍化出两仪之气,才逃过一劫。我自绝经脉而能够不死,及师傅用来救我的法门都是这股真气。自古道,赤绳一系,姻缘前定。这两仪真气只有我和他能够感应,如果不是你杀了他,如何能够救得了我?”
“月绝书是天河界六大宗派觊觎已久的宝物,云师叔在接天崖上看守摩崖石刻七年之久,我又奉命到悬空岛等候月绝书出世。无非都是为了将此宝夺到手中。当初我劝说明师弟投入宗门。一可保月老传承免遭抢夺。二可以姐弟团聚修行本门上乘道法。三能让紫儿功德圆满、增强本门的实力。”
“我相信师傅、师叔宅心仁厚,又有荆师妹的渊源,定然能够善待于他。明师弟深信不疑,欣然来投。想不到事到如今,竟然落得如此结局。紫儿有愧于心,死不足惜。师傅又何必救我还阳,你让我有何面目再见荆师妹。明师弟英灵不远,就算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不清我的污名了。”
穆清绝听她娓娓道来。容颜凄恻,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倒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
不过谭凝紫的怀疑也不是全无道理。正像她所说的,月老红线本是一气所化,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穆清绝若想引动谭凝紫体内的两仪真气,恐怕也只有在比目玉上动心思了。
事实上明钦帮谭凝紫治伤只是借助了穆清绝的肉身,神魂固然还是他自己的。另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真是深入人心。自古‘势利使人争’。为了抢夺奇材异宝搅出的血雨腥风在三界屡见不鲜。尤其修行者道法高强,心性坚韧,感情似乎也更加淡漠,心狠手辣、残暴无人理的不在少数。
谭凝紫少年修行,对于这些纷争可说是耳熟能详,司空见惯,虽然对穆清绝、秦素徽等女的品格十分敬慕。毕竟知人知面难知心。这种担忧始终埋在心底,惴惴不安。
穆清绝百口莫辩,心底也有几分生气。这些天她为了谭凝紫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好容易想法设法救她回转,换来的却是对她人格的质疑。
穆清绝大感难过,眼圈不由也红了。忿然道:“好你个谭凝紫,亏我教导你这么多年,自问也算尽心竭力,宠爱有加。你现在翅膀硬了,为了一个野男人,你竟然怀疑起我来。这真是儿大不由娘,你对得起我吗?”
说着掏出一方绢帕。坐到床边,揩着眼角嘤嘤啜泣起来。
谭凝紫怔了一怔,眼见穆清绝哭的伤心,心下更是恻然,坚定的怀疑不由松动了一些,犹豫着道:“明师弟……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穆清绝闻言气结,冷哼一声也不搭话。
这一对名震天河界的道门师第,平日里英姿秀拔,不让须眉,连神光教、悬空岛那等气焰熏天的势力都避忌三分。如今竟然躲在闺房里相对抽泣,这真是大减雌威呀。
这时,识海中响起明钦疑惑的声音,“师傅、师姐,这久别重逢的不是应该高兴吗?你俩哭什么呀。”
两女面面相觑,不由止了哭声,谭凝紫纳罕道:“是明师弟吗?你在什么地方?”
穆清绝接过话头,忿忿地道:“我都说了他去了秦朝。为了帮你治伤,昨晚以神念入梦,现在藏在我的识海里。……哎呀,明钦,你这个小混蛋,刚才叫你为什么不应,害得我被紫儿冤枉,她偏要说我把你给杀了,闹着要跟你做一双同命鸳鸯呢?”
“我没有。”谭凝紫轻啮娇唇,赧然道:“紫儿错怪了师傅,理当领受责罚。同命……什么的,我可没说过。”
“你唤我了吗?”明钦打个哈欠,苦笑道:“我可是一夜没合眼,偷闲睡了一个时辰,还被你俩吵醒了。还望师傅、师姐体谅一下。”
“这么说来,师傅说的都是真的。”
谭凝紫确定了穆清绝身上果然是明钦在说话。心知他有些离奇古怪的法门,神魂入梦什么的倒也有过经验。
穆清绝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微沉道:“这些话我也是听明钦说的。你若不信,可以到烟波山庄探听一下。免的总是疑神疑鬼,以为我穆清绝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呢?”
谭凝紫大感尴尬,慌忙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惶恐地道:“紫儿该死。紫儿知错了。”
穆清绝轻哼道:“你也不必跪我。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也做不得你的师傅。”
谭凝紫大惊失色,只觉得手脚发冷,纤弱的香肩微微颤抖,脸蛋煞白的道:“师傅要将我逐出门户?紫儿再也不敢了,万望师傅开恩,饶我这一回吧。”说着以头抢地不停的磕起头来。
“起来。”穆清绝心肠微软,双手插到谭凝紫的腋下一把搂住,叹口气道:“傻孩了,你身子刚好,不要作践自己。”
“师傅肯原谅我了吗?”谭凝紫心头一喜,泪眼模糊地问。
穆清绝抚着她的粉背道:“咱们十多年的师徒有什么误会揭不过的。我不是气你,我是……我是恨那个小混蛋。”
“谁?明师弟吗?”谭凝紫微微愕然,端详着穆清绝的脸色疑惑不解。
穆清绝面颊微烫,做梦都想不到明钦和谭凝紫有那么深的瓜葛,甚至还足系赤绳,牵定了姻缘之份。
而她和明钦也互生爱悦,莫说还要合籍双*修根治顽疾,单是数度肌肤相亲以穆清绝的情性也不愿轻易放手。
明钦似乎自知理亏,躲在识海里一声不吭,免得挑动穆清绝的怒火,遭受无妄之灾。
穆清绝思绪起伏,转念一想明钦聪明机敏也算是可造之材,至于年少多情又不是什么大的过恶,他孤身闯荡天界,无人管教,难免有一些不知轻重,对待她和谭凝紫看得出来都是出自真心。
不过这事搁她身上可深感纠结,旁人倒还罢了,谭凝紫是她寄予厚望的徒儿,何曾想到遇上这么一桩难题。
穆清绝喟然一叹,不动声色的道:“紫儿,你和钦之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谭凝紫眼波流转,这明钦就在穆清绝识海内,让她怎么好开口。要点头吧,厚不起这个脸皮。要摇头吧,又怕他听了当真。
穆清绝见她迥异常态,哪里还看不出来。咬牙道:“紫儿,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在师傅面前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若是心里有他,师傅就作主将你许配给他,料他也不敢说个不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3章 穆家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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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凝紫面颊微热,抿嘴笑道:“师傅啊,这种事情要讲究两情相悦,哪里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况且师傅、师叔都还云英未嫁,我又急个甚么。您老人家还是先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穆清绝吃谭凝紫将了一军,脸面登时有些挂不住了,伸手去捏她粉颊上的嫩肉,气闷地道:“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倒是取笑起我来了。”
世人的性情虽然千差万别,大约总有些因人而宜的地方。不管多么冷淡刻薄的人,对于亲朋好友或者儿妇私昵想必总该有些言笑晏晏的时候。倘若连这一点性情都没有,就只能是蛇虺心肠,槁木肺肝了。
大抵一个人的性情,尽管得自于天生的气质,实则生成于后天的境遇。气质者,金、木、水、火、土。世人常说的金刚怒目、木讷寡言、温柔似水、性如烈火、泥人土性,大抵都是指气质而言的。气质是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来调制的,先儒经常说的中庸之道,就是将自身的气质调整到不偏不倚的状态。
凡人天生都有气质,有性格。只不过气质有所偏至,如果是金和火,可能就棱角鲜明一些。是土或水,则相对平和一点。
天生的气质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先儒定下一个美善的标准就是中庸。然而这是很难时刻保持的,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如果经常受一种或几种情绪支配,久而久之,就会出现性格上的缺陷。
轻则忧思成疾,与众人格格不入,诸事不顺。严重的就容易走向极端,做出危害他人的举动。
所以说像穆清绝和谭凝紫这样的性情多少都有些病态,穆清绝本身就天生顽疾,孤僻幽独,谭凝紫跟着她有样学样,还能得什么好来。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迁只为选择一个好的邻居。当人在年少无知,缺乏辨识能力的时候能够经常和一些平和忠厚的人相处,将是多么幸运的事。
有的男人可能会喜欢冷若冰霜、目高于顶那样的性格。一部分可能是征服欲作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其感化。否则的话,就是病态的审美和自虐的心理了。
而一些精明的女人恰恰懂得掌握这种心理来个投其所好。自抬身价。这当然没有多少讨论的价值。
儒家历来是讲究化民成俗的,前人斤斤乐道的中庸其实就是一种气质的调和。心态的调整。虽然很多时候偏于保守,养成一种不痛不痒、麻木不仁的风气。然而这只是矫枉过正的一种表现,谁能说这样的人真正懂得中庸之道呢?
近世名宿奔雷先生归之为精神胜利法,大加讥评。一时风气推之为只眼独具,名之曰民族劣根,诟病已深。
时人的观察虽不能说根本错误,至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性情的调制,心态的调整这是人类生存很重要的一种能力。很多人行凶报复或者抑郁自绝,都是这种能力有所欠缺所导致的。
当然具体到心态调整即自我说服的方式,视各人的识力自有高下之分。像孔子就是‘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颜回就能‘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也不改其乐。’阿Q就只能‘和尚摸得我摸不得’了。
很多人不学孔子、颜回,只学了个阿Q,就好像图便宜买了个假货。然后大骂这个牌子不好。奔雷先生只见得这等人的丑态,跟着批评这个假货如何粗制滥造。看似深中弊病,实则是混淆了概念。
假货一直存在,人人心知肚明,人家图得就是这个便宜,这才是根本问题。而不是煞有其事指责这个假货如何充斥市场就好像什么了不得的发现似的。
以前江湖上很有些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动则灭人满门。像什么李莫愁了,据说都是为情所困,甚至颇能搏得一些以貌取人、色胆包天的登徒浪子的同情。这也是李莫愁的拥趸 高于梅超风的原因。
这些女魔头就是典型的心理失衡,从而变得不近人情,惨无人道。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人的心理从一己的感情失败无限扩大,所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倘若不巧真得两情难偕,就很容易从报复负心人,进而到报复社会,报复人类。有专家学者为曹操这句话鸣冤,查阅经典发现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小说家这么一改似乎有扩大罪状的嫌疑。
但从犯罪心理上来说,报复一个人到报复社会往往没什么严格界限,很容易顺理成章的摸黑走下去。古话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就是这种人的真实写照。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很难说得清谁是谁非。即便真的是不幸遇到负心人,这也只是道德上的过错,法无死罪,像李莫愁这种案例只能归之于性格和教育的失败。
相对来说,穆清绝和谭凝紫的性情虽然有那么一些病态,两人相处的时候还是颇有率真融洽的一面的。
这大概要归功于天女门的氛围和两人的家庭背景。摩夷天的教育那是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所以不管高官显宦,还是名流富商,都喜欢将儿女送到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等天域接受深造。
天女门又是千年宗派,底蕴深厚,穆清绝能够坐到一派掌门的位置,自然有一些过人之处,不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女魔头可比。
谭凝紫从小受穆清绝耳濡目染,清傲矜高难免有一些,关键是儒道合流,注重德性修养,不至于滥用神通术法欺凌弱小。
其实不论男、女在寻求伴侣的时候遇到性格锢蔽的对象都是很痛苦的事。不幸碰上一个李莫愁那就没活路了。婚姻礼教虽然遭人诟病,婚前以礼相待总还不失为一种自我保全的方式。当然这对李莫愁那样的极端性格可能也没什么大用,幸好这种人毕竟世间少见。
婚姻古制三妻四妾原属司空见惯,有的就一门和睦,有的就不免鸡飞狗跳。所以即便是沾花惹草也得擦亮了眼,万一勾搭了招惹不起的人后果就很严重。
当然,明钦上天以来有些瓜葛的女郎并不算少。之所以还能风平浪静,一是他运气还行,没有招惹那种心思险刻、妒心极重的女人。二来也是拿捏分寸,温火煮肉,火候不足轻易不敢下箸。
除了文竹那次擦枪走火之外,只和姜琳订下了名份。至于穆清绝这样的虽说有肌肤之亲,毕竟是治病救人有以促成。
…………
师徒两个吵闹了一会儿。穆清绝想到谭凝紫不久要跟随谭定远返回受降城。今后和明钦有否机缘再见还是未知之数。
所谓‘日亲而近,日远而疏’。谭凝紫又已长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提亲。到时她和明钦这点好感自会不了了之。
这种事情也不必放到明处,让两人都觉得尴尬。
穆、谭两人并肩携手走出房间,穆清绝先领着她到盥洗室梳洗干净,才喜气洋洋的走下楼来。
大厅中几个仆妇勤快的掸除灰尘,穆人龙夫妇和穆人凤围着琉璃桌子坐在皮椅上吃着早餐。
穆人凤拿着一张邸报随意浏览,听到木梯上的脚步声,目光抬起瞄见穆清绝身旁的谭凝紫顿时呆了一呆,连忙放下报纸彬彬有礼的拉开座椅。乐呵呵的道:“清绝,你身边这位是谁家的小姐,怎么有些面善?”
穆清绝绽唇一笑,拍着谭凝紫的香肩绍介道:“二哥倒是好眼力,是不是一见美女就能过目不忘了呢?她就是谭城主的千金,我徒弟凝紫。……这是我大哥、大嫂。这是二哥,他这人没个正形。紫儿不必理他。”
穆人凤一听这就是谭定远的宝贝女儿,算起来他还是个长辈,不由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怏怏的坐了回去。
谭凝紫不敢怠慢,连忙和穆家兄弟见礼。“紫儿见过大伯、伯母、二伯。”
穆人龙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抹了抹嘴道:“谭小姐不必客气。还好你吉人天相,不然我们一家可不知道怎么跟谭城主交待了。”
海兰热络的招呼两女落座,传唤道:“春香,快去给谭小姐和三小姐盛碗热粥来。”
谭凝紫略感拘紧,连忙欠身致谢。
海兰笑道:“不知贵客上门,都是些家常的粥米。希望谭小姐不要怪我们简慢。”
“岂敢。”
春香将热粥端了上来,谭凝紫捏着勺匙啜了一口,浅笑道:“味道不错,挺好喝的。”
穆清绝岔口问道:“大哥,最近有素素的消息吗?”
穆人龙神情微僵,严肃的摇了摇头,慨叹道:“这件事我已经交给影子去办了,她和劫走素徽小姐的人交过手,可惜让对方逃脱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当值了。”
谭凝紫暗感惊奇,她刚刚醒来,对这些时候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在座的都是长辈,也不好直言发问,只好藏着疑问,私下里向穆清绝单独询问。
穆清绝不想将青衣社透露出来,如果让穆人龙将秦素徽救回来,免不了还得和穆坤乾成婚。
听穆人龙的意思,影子显然还没有注意到青衣社,心头亦喜亦忧,转而向穆人凤问道:“二哥,听说烟波山庄今年举办论道会,邀请你做了什么观察员。情况怎么样了呢?你观察出什么没有?”
“哦,是有这么回事。”
穆人凤伸长脖颈四处乱瞅,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穆乾坤婚礼生变,新娘子都被劫走了,穆家上下心绪不佳,要让老爷子知道他还有心思出席什么论道会,难保不大发雷霆。
上一届天女门也曾出战论道会,成绩虽不算好,但以九曜三十六天的广大界域,仙道高手如恒河沙数,能进入三选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这次天女门惨遭吞并,连个入试人选都没有,穆人凤哪敢在妹妹跟前提这个话岔。
万没想到,穆清绝竟然主动询问起来,穆人凤掩上报纸,津津有味的道:“你还别说。这次烟波山庄可算是别开生面,为了论道会特地打造出一幅灵图,听说还是重金收买上古天道四图中八极图的一片残卷修复完成的。这些日子烟波山庄整天都是人山人海,闻风而至的六道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是吗?”穆清绝试探着问:“听说通过八极残卷能够穿梭到前古朝代,这是真的吗?”
穆人凤摸着下巴哂笑道:“大伙都这么说,那就当真的听呗。反正我是没进去过,据说一张新生符都炒到三千块了。很多人腰缠万贯的进去,用不了多久就穷的连裤子都卖了。”
这时,楼上穆坤乾的房门响了一下,穆人凤吓的打了个激灵,小声道:“我不跟你说了。今天约了人了,晚上回来再跟你聊。”
穆清绝笑着打趣,“是竺家妹子吗?你可正经点儿,争取早日把她娶回家来。”
穆人凤哈哈一笑,涎着脸道:“你还信不过二哥的本事,我这里扬鞭催马,早晚是手到擒来。”
“去你的吧。”穆清绝轻声嗤笑。
穆人凤提起外套,哼着欢快的小调,步履匆匆的大步去了。
海兰微哂道:“老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个家若不是老爷子和人龙在外面撑着,还成个什么样子。”
穆清绝黛眉微蹙,内心深处不喜欢穆坤乾和穆人龙八面玲珑的作派,反倒穆人凤这等傲啸疏狂的性子多一些烟火气。不过她这个年纪还小姑独处已经很招人闲话了,对海兰这位大嫂向来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多语使气。
按捺了一回,忍不住替穆人凤分辩道:“二哥现在不是强多了吗?听说他也和朋友在外面做起了生意。而且这次也依从父亲的意思主动追求竺冰姿。假以时日,他会走上正道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4章 多方求援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54章 多方求援 “他做生意?清绝你在家里不出门,有机会还是自己多了解一下吧。”
海兰环抱双臂,语带讥嘲的道:“至于竺冰姿,能不能看上咱们家老二还两说呢?爸爸很快就该从魇月楼主的位置上退下来了,到时候竺家作何打算还真不好说。”
事实上不管天上地下,何种行业,能够孜孜不倦致力于修行的都只是少数人。老聃说,‘自知者明,自胜者强’。真正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庸碌无为,得过且过。
即便天、人、修罗这样的居善道,有慧根,生具修行的便利。七曜府中衮衮诸公、仙界大员,能够得成证果的也是寥寥无几。
既然摆脱不了生、老、病、死,就经常有个黜涉升降,不管多高的地位到了一定寿元就需要致仕退休。
因此之故,随势派修士时常会提出一种议论,以为仙家的寿元远较凡夫为长,所以致仕的年限应该有所延长。听起来似乎不无道理,真实用心就耐人寻味了。
说起来好像有些不可思议,长久以来世俗对仙界的认识可说是幼稚寡薄的可怜。
凡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对神仙有着异乎寻常的畏惧。平日里固然是敬而远之,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危急往往又趋之若鹜,焚香祷祝、盟誓许愿到了毫无操守的程度。
乾隆年间的纪昀负责修纂四库全书,学识是非常广博的,他的《阅微草堂笔记》是极擅于谈神说怪的,然而作为一个顶级的大学者对神仙的认识亦不过止于聪明正直,无怪适之先生说他便佞善柔,品格不高了。
纪晓岚虽以说理自负,自以为有益于劝惩。其实他对仙道的认知远不如蒲留仙的《聊斋志异》。甚至不如给蒲书作序的紫霞道人,其人说:‘人世不皆君子,阴曹反皆正人乎?江河日下,人鬼颇同。难道幽冥之中,反而是圣贤道场,日日唐虞三代,有这种道理吗?’
相传颛顼命重、黎绝地天通。人、神之悬隔由来已久,三界的风气总不是一成不变的,大概不像凡人期盼的那么好,只是天域广大,差足维持罢了。
天道之无恩也久矣。老聃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荀卿也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人间板荡,乱世流离,至于卖妻鬻子、民不聊生的惨状,千年以下何曾少过。若说神仙有慈悯之心几时又稍加救渡?
单看西游一传。天庭神将上天做官,下界为妖,六御中东华、南极,西天如来、观音、文殊、普贤,多少门人弟子兴风作浪,如此藏污纳垢还指望他们护佑生民吗?
世间百姓总是希望官府廉洁一点,神仙慈悲一些。未必就是愚蒙易欺,而趋利避害的本能使然,舍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办法。
中夏出了一个孔子,总算是把神仙鬼怪的风气清除了一些。然而人类因为先天的弱小似乎总在寻求一种信仰,一个寄托,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倘若连个高个的都找不到。就难免坐卧不安了。
因此那些不怎么热衷怪力乱神的儒者,孔子及其门徒都被供奉起来顶礼膜拜,幸与不幸如何说得清呢?
而仙界从来就是一个讲究神通道术、强者称雄的地方,三清四御可说是名符其实的万世一系。天上地下,六道妖魔,还真找不出来可以与之分庭抗礼的力量。
这是仙界和凡间大不相同的地方。凡间自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实行普遍的郡县制,诸侯世卿的封建世袭制度便一去不返了。虽说之后分封制一度死灰复燃,项羽分封,汉、明又有诸侯王,但和先秦封国已经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汉、明的藩王除了少量的卫兵,完全没有治权的。
中夏的选官制度也有数变,从两汉的察举制,魏晋的九品中正,隋唐之后逐步被科目考试取代,这样一来,中夏社会就很少有特殊阶级了。除了胡虏入侵出现了寄生的部族。
所谓盛极而衰,无往不复,凡间每隔数百年就会出现这样的治乱循环,忧劳兴国,逸豫亡身,这是有很深的人性根源的。有的人幼稚的认为通过对一部人的永久奴役可以使少数人长保寄生的地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人生于世本没有必要无知狂妄的希图征服自然,破坏规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一世人有一世人的责任,只要尽心竭力也就可以了。事实上巧言令色,鲜矣仁。好高骛远,必踣足。
自从盘古归化以来,天庭确有数次权力更替。盘古一系可以说是日趋倾危,皇天鸿钧被废,天皇帝俊退位,东王公和养子东华大帝杨朱、二郎神杨戬,在天庭格局中也越来越边缘化。
八神中天神刑天、山神夸父归化,雷神夔龙、火神祝融隐退。
如今天庭炙手可热的太清老子、西王母都是太元圣母的儿女,元始天尊、灵宝道君(通天教主)都是她的徒弟。
四御中南方长生大帝,就是南极仙翁,他是元始天尊的儿子。紫微大帝、勾陈大帝是斗姆元君的儿子,灵宝道君的徒孙。后土娘娘是皇天鸿钧的遗孀。
这样一个裙带关系,即便再如何腐秽发臭,倘若没有外力推动,怎么可能不江湖日下,锢蔽日深呢?
习俗苟且偷安,养成一种模棱两可、麻木不仁的风气,千年以前,让那胆大包天的孙猴子来了个大闹天宫,一棒将这个庞然大物戳了个稀烂,三界至今津津乐道。
世人都说孙行者是石头显化,这虽然未尽真实,但也可见凡人生于世俗礼法之中,想要无所顾忌、只凭一己的好恶行事是很难的。
世人都喜欢从俗从众,人云亦云。一犬吠影,百犬吠声,何其可哀呀。就说科举制度本是对破除阶级固化有莫大的益处,近世痛诋八股、又斥之为利欲之途。这都不是制度本身的过错。凡人趋利如水之流下,不光科举如此。任何一种行当都是如此。科举本是为了消除东汉以来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局面创设的,民元以来的官场腐秽,裙带关系盛行未必不是废除科举有以致之。
…………
穆清绝和海兰相处不多,谈话又不甚投机。匆匆吃过早饭。便托辞有事招呼谭凝紫一道出门。
穆清绝当然有自家的仙车,只是她很少出门,有一些保养的问题需要提前调试。
管家是一个面目精神的半百老者,身材高大,衣饰甚是整洁。
“钟叔。我要的车子准备了吗?”穆清绝走到门口,停步询问道。
穆钟应了一声,欠身笑道:“我已经让人调试过了,不知道小姐需不需要一个司车。”
“那倒不必了。”
穆清绝还想得空和明钦商量点事,可不希望身边跟着碍眼的人物。
车库修建在花园中,铁甲锃亮的仙车齐头并列,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司车是一个干净利落的黑衣女郎,引着两人走到一辆银白色的貂系仙车旁边,毕恭毕敬的道:“仙车已经调试好了,请小姐放心驾驭。”
穆清绝蛾眉微微凝紧。眸光在车库里扫了一圈,指着角落里一驾纯白的凤系鹔鹴仙车,疑惑道:“为什么不给我准备那一驾?”
司车怔了一怔,吞吞吐吐地道:“回小姐的话,鹔鹴车少夫人经常使用。我……我怕少夫人怪罪下来,不好交待。”
穆清绝脸色微沉,冷哂道:“这可真是鹊巢鸠占了,我驾自己的车子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谭凝紫也觉不忿,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劝解道:“算了师傅。这驾银貂车也挺好的。”
海兰嫁到穆家已有五六个年头。又是穆人龙续娶的,自然十分受宠。早成了名符其实的女主人了,穆清绝虽未嫁人,犹如寄旅。哪里别的过她的苗头。一言不发的拽开车门气鼓鼓的坐到驾驶位上,谭凝紫随即在对面上车,穆清绝点燃灵油,仙车内法阵转动,一溜烟飞窜出去。
要说仙家的制作有什么过绝凡人的地方,就是在元力运用上别开生面。
想那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造物之初。阴阳匹合,而生四象,四象繁错,而有八卦。
八卦者,天、地、风、雷、水、火、山、泽。所有的制作应用都是四象八卦中推衍出来的。
有巢氏筑木为巢,燧人氏钻木取火,抟土为灶,临溪而渔,所谓木、火、土、水的应用,都是人类最初掌握的技能。
从石器到金铁,这是制作水平的一次迈进,像煮饭用的釜、锅,作战用的剑、戈,可能是人类第一次具备了战胜四灵的优势。
再之后,天有天文,地有地理,风有风车,山有薪炭,制作之大备自非一朝一夕之功,人类的探索何曾有一日止息呢?
近世泰西从水力中发见了蒸汽,又从雷云中发见了电力,遂使元力应用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仙家制作至今蒙其降赐。
这自然是弥足称叹的事,人类的制作不但慑伏了四灵,竟至于和仙家并驾齐驱了。
然而有些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似乎除了泰西制作,世间尽是蛮荒地域了。
数千年来一切天文、地理、舟车、建筑、书史记载、治河采矿难道都是等待西哲发见再肇端进步的吗?西哲不云乎?所有的新发明、新创造多是累积于前人的基础之上。
电力的发明确实改变了人类的面貌,这种改变就像金铁替代石器一样,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制作,而是一种新异的动力。所以看起来威力奇大罢了。
仙车的制作也是一样,除了动力之外,不见得有多少新异的东西,包括古代多木制,仙家用铁甲,也是因地制宜的一种变化。早在汉朝的战车就有使用铁甲的,也无非是适应兵争的需要。
“师傅,咱们这是上哪呢?”
谭凝紫坐在松软的皮椅上,看着仙车在玉京城里穿梭如飞。转见穆清绝脸容冷肃,大概是愠怒未消,不由莞尔一笑,故意岔开话题诱她分神。
穆清绝轻哦一声,和声道:“咱们去见一见穆穆的妈妈。就是我堂嫂。商量一下怎么从青衣社手里救出素素。”
穆穆的父亲穆世英是穆清绝的堂兄,祖父和穆坤乾是同胞兄弟。母亲出身魉水楼尤家,也是七曜府十二楼五城中炙手可热的家族。楼主尤望溪更是大名鼎鼎的摩夷四柱之一,向来是魁君操俊达的有力支持者。
谭凝紫怔了一怔,叹息道:“想不到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穆穆她还好吗?秦师叔又怎么会让青衣社抓去了?”
穆清绝摇头道:“这些事你最好去问钦之,他知道的可比我清楚多了。”
谭凝紫微微沉默,她以前受天女门风气的影响,对男子打心底有一种厌恶的情绪。她和庞韶是少年知交,庞韶膺家族重任,打小就易钗而弁,为了掩人耳目甚至想找一个女子结为夫妻。
谭凝紫深知底细,常常有帮助庞韶达成所愿的想法。可是自从结识明钦以后,心境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变化,明钦两度救她于必死之境,同上天女门更是以腹心相托,迢递崖上患难扶持,要说无所感触,除非是木石心肠了。
谭凝紫这次返生,心境大变,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可惜明钦只有神念藏在穆清绝身上,不能并倚叙话。温声细语的道:“钦师弟,我还没有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一别经年,恍如隔世,你可还好吗?”
明钦隐形息迹,反而有种暗处观赏的自得。不虞两人责怪他目光放肆。
忽听谭凝紫搭起话来,连忙轻咳一声,呵呵笑道:“师姐言重了。那天在后山若不是你只身引开焚琴玉女我难保不遭了宝铎的毒手。更不会有现在救你的事了。咱们同门姐弟,患难扶持,就不必谢来谢去了。”未完待续。
第355章 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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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之还是挺懂事的嘛。 ..”
穆清绝见两个徒弟感情亲厚,不由眉心舒展,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转而想起她俩莫名其妙的关系,狐疑的打量着谭凝紫,心中微感不安。
谭凝紫浑然不觉,殷勤的询问起天女门的近况。
明钦将龙山、宝铎押解天女门长老、弟子返回光明海述职,遭遇神光教内乱一节简单说了一遍,沉吟道:“万物生一死,奉圣夫人地位不牢,非常渴望得到七曜府的支持。因此想跟穆家结成姻亲,让我携带三件宝物来玉京疏通关系。不巧碰上穆楼主和秦姨的婚礼,故而延宕。之后的事情师傅就很清楚了。”
穆清绝冷笑道:“这个樊小鸾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挟持着穆穆要胁我们穆家。而且这三件宝物怎么从没有听你提起,该不会是想监守自盗了吧。”
明钦嘿然道:“我见令尊大人官声廉洁,贸贸然前去献宝,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者若师傅肯出面说项,几件宝物实在可有可无。神光教攻打本门,不知打伤了多少师姐妹,损毁几多名胜古迹,这几件东西可远远不够补偿呢?”
穆清绝哑然失笑,微喟道:“这又不是我自家的事,就算我肯帮她引见,能不能办成事情可殊无把握。三件甚么宝物也太小看玉京仙官的眼界了。”
说话间,仙车驰出玉京城,来到一马平川,四通八达的郊外。
明钦对玉京地理毫不熟悉,谭凝紫从小却是在玉京长大的,感叹道:“这些年玉京的变化可真大呀,儿时的景物几乎都找不到了,感觉自己像个外乡人似的。”
仙车上都配置有精密的灵图,即便不熟悉路径的人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举步惟艰。
穆清绝道:“神光教的圣公万物生喜欢附庸风雅,颇能写几笔书法,吟几首诗词。他有首诗是点评玉京时务的。倒也有一点意思。像‘玉京有官皆墨吏,玉京尺土尽黄金’。想必闻者都不无感触。”
谭凝紫念了两遍,摇头道:“这个万物生嘴上说的比谁都动听,腹中的心肝又比谁都脏臭,也算是世间一朵奇葩了。”
穆清绝绽唇一笑,天女门和神光教毗邻而居,时常感到来自光明海的威胁。如今万物生一命呜呼。不管怎么说对于天女门的复兴总是一件好事。
她驾着银貂车七拐八绕,过了顿饭功夫。前路隐约现出一座巍峨的城池。
谭凝紫疑惑道:“这个位置,莫非是幽都城吗?”
“不错。”穆清绝放慢车速,随口道:“我堂嫂是幽都城的判官,我想找她借点人马。”
幽都城也是十二楼五城之一,负责京畿的防务。在七曜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穆清绝停下仙车,便有卫兵上前查验文牒。穆清绝推开车窗,拿出一块七曜府的令牌递了过去,淡淡道:“我是来找人的。”
说是令牌其实也是个仙篆的样式,一般来说。令牌是公家的符信,仙篆是私人的凭证,但这种徽章仙家喜欢订到制服上,证明身份就需要另制一面仙篆,上面有仙府的钤印。
卫兵接过令牌看了看,立时肃然起敬,行了一礼客气的道:“敢问小姐有拜帖吗?或者有预约吗?”
幽都城毕竟是兵机重地。即便有仙篆也不能轻易放入。
穆清绝无可奈何,只好摸出灵犀佩联系尤判官,幽都城主管政务的仙官大小数百位,除非是城主、监军之类,想要随随便便带进个人还真不容易。
打开灵犀佩,查找了一下尤判官的通灵符。穆清绝祭出符信,灵犀佩中光芒闪烁,响起嘀嘀的振鸣声,幸好过不片刻,尤判官就接到符信,灵犀佩传出一个婉转的女声,“喂。是清绝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想起我来了?”
穆清绝脸颊微热,笑道:“堂嫂,我让堵到你们城门外面了,你快出来接我一下吧。”
“哦,你过来了?”尤判官奇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穆清绝踌蹰着道。
“你等会儿,你马上过去。”尤判官应了一声,匆匆关闭符信。
穆清绝松了口气,拨弄着灵犀佩心不在焉的等着。
一驾气势雄阔的鲲鹏车从背后驶了过来,走到近处,车上的喇叭嘀嘀嗒嗒的响个不停,显然是催促穆清绝将仙车往路边泊一泊。
城外的大道还算宽绰,穆清绝本来是奔着城门去的,自然偏向道中了一些,不过看这车距,鲲鹏车要走的话完全可以驰过去。
穆清绝的鹔鹴车被海兰调用了,本来就有些气闷,这里又被挡了驾,不免有些情绪。当即环抱双臂,来了个充耳不闻。
后面的仙车等了半晌,不见半点响动,想必很是恼怒。车门霍然打开,一左一右走下两个汉子,左边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右边的倒是个俊郎青年,约摸三十来岁。
明钦和谭凝紫知道穆清绝心头有气,谁也不想触她霉头。况且这道路宽整,没必要清车开道,一副不可一世的作派。
明钦打量来人,不由微感讶然。右边的俊逸青年却是个旧相识,原是凡间老师澹载园的弟子,后来上天作官,招赘到竺家,遗弃恋人的殷天良。
两人来到窗边,粗莽的汉子啪啪在车顶拍了两下,招手道:“里面的人给我出来,叫你让道没听见吗?都是聋子还是怎么的?”
穆清绝勃然大怒,霍然推开车门跃身出来,冷淡的道:“我出来又怎样?我站的这位置好像不怎么影响过车吧。你看着不顺眼有本事自己把车搬了去。”
粗莽汉子闻言差点气岔了肺,扫视着穆清绝撂胳膊挽袖的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娘们,竟敢在老子家门口撒野。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就凭你。”
穆清绝轻声嗤笑,冷眼观瞧鲲鹏车里想必还坐着什么大人物。
殷天良借着竺家的势力新近从神雷玉府调到七曜府一位殿主身边做记室,这也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因此结识了不少朝中的大人物,前程万里不可限量。
他出身寒微没有豪门子弟骨子里的跋扈之气,这时谭凝紫也从车子里跟了出来,殷天良颇觉有些面善。
谭凝紫和澹容瑾都在广鸣学宫做过讲师,彼此颇有交情。殷天良没变心的时候经常留意澹容瑾的景况,得她寄了不少影神图。其中就有谭凝紫的一星半点图影。
殷天良见两女姿容不俗,银貂车尽管不是特别名贵,那是和鲲鹏、鹔鹴比较而言的。况且出现在这种地方,多少有些背景。
想通了这点,便有了息事宁人的心思。劝解道:“支老哥,这女人天生娇气。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这样吧,我去把车子移开。您稍等一下。”
姓支的泼汉虽然没将穆、谭两女放在眼里。却不好不卖殷天良一个面子,勉强点了点头,“既然是殷记室讲情,我就放过她们一回。”
殷天良谦逊的一笑,背过身朝着两女恫吓道:“你俩是谁家的丫头,太不识眉眼高低,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吗?若是让家中长辈知道你们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还不知要怎样责打你们呢?”
穆、谭两女对视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俩都是十二楼五城中顶尖的门第。放眼玉京城还真没有什么开罪不起的人。只是两人多年来几乎都呆在迢递崖修行,没有沾染多少繁华市朝的喧哗气息。想不到朝中显贵的家人弟子可以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
穆清绝轻哦一声,讥嘲道:“那我倒要请教了,如若真像阁下所说,为了家父的仕途坦夷,我似乎应该备些花红酒礼登门请罪呢?阁下言语提点,不啻救了我全家性命。更不知该如何报答呢?”
殷天良吃她一番恭维,虚荣心大感满足。再看穆、谭两女容貌体态何只强过竺仕蘩数筹,不由泛起趁机结好的心思,即便不能一亲芳泽,时常见个面也是好的。
念头及此,轻咳一声。从衣带里摸出仙篆彬彬有礼的递了过去,微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客气,这是鄙人的仙篆,姑娘想必也不陌生。车中的长官身份远在我之上,两位自己掂量吧。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们无知招祸,报答什么的大可不必。不过两位若有兴趣的话倒可以一起吃个便饭。”
追慕权势早成了仙界的潮流,不少年轻女郎也乐意出卖色相。钓个金龟婿,不然也可以谋个衣食富足。以殷天良现在的地位,当面逢迎的自然见过不少。
一来是竺仕蘩管得严,二来毕竟有澹容瑾珠玉在前,对于寻常的庸脂俗粉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支泼汉一看殷天良和两女相谈甚欢,不由心生后悔,抛开她俩的傲慢无礼、针锋相对,这容色身段实在无可挑剔,仙人都要跌落凡尘,何况一般性好渔色的凡胎俗骨呢?
穆清绝接过殷天良的仙篆,样式和她那张一般无二,打开文书,楼徽、文字略有不同,穆清绝那张是魇月楼的寻常玉女,除了魇月楼的楼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七曜府的仙吏没有数万也有数千,一般的力士、玉女在玉京城自然谈不上多大份量。
卫兵显然也有此观感,面上虽然客客气气的,却坚持不肯放入了。
殷天良的楼徽是空雷楼,职位是玉枢阁主记室。穆清绝熟知七曜府的官阶,记室既然在这儿,车中坐着的极有可能就是玉枢阁主了。
七曜府有十二楼五城,楼掌文事,城司兵戎。十二楼中除了魁日、魇月和金、木、水、火、土七曜主楼之外,还有风、雷、山、泽几个副楼。
虽说是副楼,地位却不见得低多少。由于仙职也有一定的年限,到了期满致仕的时候,七曜主楼的大部分楼、阁、殿主都会出现空缺和调整,很容易出现人去楼空的局面。所以副楼实质就是主楼的阶级,一般只有在副楼做到楼阁殿主的位置才有可能晋升主楼。
如今七曜主楼的楼主大多都在位十多年,副楼的楼主则正当盛年,可谓是蒸蒸日上。
而玉枢阁主将是极有可能除授下一任空雷楼主的人物。相比之下,穆人龙尽管也是一殿之主,等他一路坦夷的坐到楼主大概还需要十年,他家老爷子三二年之内就会致仕。到时穆家的声望不免会有所下降。
殷天良见穆清绝黛眉微蹙,垂首不语,心知她识得厉害,得意的去拽车门,想要先行把仙车挪开。
“你做什么?”
谭凝紫眼疾手快,殷天良刚刚探进半个身子,就见她故作惊惶的扶着门扇猛然一挤,恰好将殷天良的脑袋卡到车窗上。就听他惨叫一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
“殷记室……”
支泼汉大惊上前,谭凝紫身形微晃踏起‘云梭玉步’,极快的在他小腿骨上踢了一记,倏然退回穆清绝身边。
云梭玉步是天女门的看家本领,女子先天在力量上居于劣势,云梭玉步变幻无方,不但在对敌时可以声东击西、避实击虚,危急关头还能走为上计,溜之大吉。
谭凝紫在这路步法上下过不少功夫,几乎是心随意动,忽焉来去。这一起一落恰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身形晃了一晃,似乎从未离开过。支泼汉脚下一软跪倒在身怔怔愣愣的不明所以,偏是腿骨上传来一阵刺入骨髓的疼痛。
鲲鹏车的车门再次打开,走下两个衣装整洁的中年男子,走到银貂车旁边的时候,一个体型稍胖的停了下来,身边那个高大俊伟、锦袍乌帽的男子却目不斜视直奔城门而去。
穆清绝微觉奇怪,扭头一看,城门开处快步走出一个容色姣好的女郎,穿一身浅绿色的衣裤,外面罩一件长可过膝的夹袄。乌发盘了一个出云髻,蛾眉淡扫,不施脂粉。年纪约摸在三十开外,单从白嫩的肌肤上倒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恰似清水芙蓉,无须雕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6章 聊施薄惩
月老志最新章节VIP最新 第356章 聊施薄惩 手机阅读
支泼汉一见同伴赶了过来,顿时胆气一壮,探手从衣摆底下掏出一把乌油油的灵铳,遥指着谭凝紫脸色狰狞的骂道:“臭丫头,不想活了是不是?快点放开殷记室。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谭凝紫娥眉微凝,这种灵铳长不盈尺,枪管有手指粗细,两人相隔不足五步,一旦扣动机括,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紫儿,放开他吧。”
穆清绝望见尤判官正从幽都城里出来,无意跟他们纠缠。随手将仙篆丢还给殷天良。
谭凝紫撤开一步,松开挤紧的门扇。
殷天良揉着疼痛的脖颈,拾起仙篆悻悻的走回支泼汉身边。
“三叔,这两个女匪竟敢挟持朝廷命官,我怀疑她们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奸细。是否应该抓起来慢慢审问。”
支泼汉不愿善罢干休,嘴上询问着富态老者,一双眼珠尽在两女身上打转。心说:让你俩落到老子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富态老者和玉枢阁主同车共乘,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他是魅木楼大学士支擎天的兄弟,大名支撼天,现居幽都城天字营监军一职。
幽都城驻扎着四营兵马,分别是天、地、玄、黄。他的位次比十二楼中的殿主可能还要稍高一些。
支撼天对穆、谭两女的所为大感不满,点头道:“这两人确实形迹可疑,需得好好查证查证。”
支泼汉喜动颜色,端着枪管喳喳呼呼的道:“你俩给我老实点,背过身去,快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副铁铐,气势汹汹的逼了上去。
这时,锦衣貂帽的男子已经迎面走到支判官身前,春风满面的道:“明珠,我想约你吃个便饭,你该不会再借故推脱了吧。”
尤明珠浅浅一笑,歉然道:“不好意思。竺阁主。我刚好有些事情。”
“是么?”
竺仕远笑容微僵,目光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竺仕远就是竺仕蘩的兄长,位居空雷楼玉枢阁主,兼且年富力强,前途不可限量。
他和尤明珠早年曾有过一段感情,因为家族的战略需要娶了另一个才貌平常的女郎。不久,尤明珠就嫁给穆坤乾的堂侄穆世英。
尤明珠的父亲是魍水楼大学士尤望溪。这位尤楼主膝下没有子嗣,却连续生了五个女儿。一个个花容月貌,卓有才具。招赘的女婿都是侯门俊杰,也能在十二楼中占据一席之地,声名不坠。
可是豪贵之家难免有些邀宠攀比,尤明珠嫁给穆世英多少有些负气的意思。婚后性情不甚投契,生下穆穆之后尤明珠就搬到幽都城居住,夫妻之间聚少离多。
穆世英木讷寡言,虽说是穆坤乾的堂侄,感情却不是很好。多年来一直在缉察司当一个缉察长。使得尤明珠在娘家面上无光。不免有些飞短流长从中挑唆。
也是‘人算不如天算’。竺仕远当年选择了一个门第极高的人家,不料过不数年,岳父病逝,岳家就随之没落了。反而尤家因为几个女儿都嫁得显贵,尤望溪顺风顺水直升到一楼之主。
最近竺仕远听说尤明珠跟丈夫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不禁勾起往日回忆,想要跟尤明珠重温旧梦。
支家和尤家同为摩夷四柱。关系非常亲密。支家刚好相反,支擎天兄弟数人,子息众多,只是可能因为机缘未到,两家也未能结为姻好。
竺家作为七曜府中的新贵,可是支家极力结交的对象。支撼天又在幽都城任职。颇能起到一些牵线搭桥的作用,给竺仕远提供方便。
竺仕远听尤明珠一口回绝,心头暗生不快,强笑道:“明珠,咱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难得回玉京一趟,怎么这点小小情面都不给。”
“我真有朋友等着呢?”
尤明珠远远望见穆清绝。紧了紧衣领往外走去。她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但在幽都城供职多年,到底不是憨愚之辈。竺仕远的心思自能猜出一二,他是极有可能接替穆坤乾成为魇月楼大学士,七曜首辅的人。改嫁于他不但能得到极大荣宠,更能稳固尤家的地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家里的人得知竺仕远回心转意,明里暗里不知提点过多少。她只要稍微虚荣一点,就可以坦然接受这桩迟来的婚姻,而且不需要对丈夫太过歉疚。因为她已经在那个不求上进的男人身上虚耗了太多的青春。
支泼汉浑然不知道尤明珠和竺仕远向着这方走来,举着枪管凶神恶煞的逼了上去,忿忿地道:“看什么看,我让你背过去听到没有。”
穆、谭两女虽然忌惮灵铳的威力,看得出来支泼汉修为不高,即便端着灵铳也够不成多大威胁。想要制服他只是缺少一个适当的契机罢了。
明钦心知其意,忽然在神念中发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支泼汉唬了一跳,喝问道:“谁?谁在说话。”
明钦哈哈笑道:“蠢货,连我森罗殿主都不知道吗?我要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来了我的酆都城还不自知,你是不是死有余辜。”
“胡说八道。”支泼汉怒道:“你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有本事滚出来,看我不把你打成筛子。”
明钦哂笑道:“世人寿命都由我掌控,我让你死,你活不了。让他谁活,死也不成。你今天合该命归黄泉,不信你扳动机括试试,不管你朝谁开枪,最后都会炸的自个脑袋开花。”
“放屁。”
支泼汉端着灵铳在穆、谭两女身上来回乱瞄,明钦的话像一片阴翳笼在心头,这也是坏事做多难免疑神疑鬼,扣了扣机括怎么都不敢拨下去。
支撼天也觉得脖颈上凉飕飕的,目力所及实在看不出明钦藏在什么地方。
“开枪呀。”
明钦讥嘲道:“你这条仗势欺人的恶犬,你往城门上看一看,是不是酆都城三个字?”
明钦颇通神魂修行,说话时暗暗运用金刚法相,声音涵混悠远透着一种震慑神魂的力量。
支泼汉心生惊悸,脑门上显出密布的细汗,忍不住扭头往城门上望去。只见城墙上果有三个石刻大字,写的是——幽都城。
一怔神间,便觉得有些不对。穆、谭两女早使开云梭玉步,疾捷如风。谭凝紫铮然一声,拔出金错刀,刀芒劲截流泻,又快又准。
支泼汉急切间方欲扣动机括。谭凝紫一刀斩过,握着灵铳的手臂顿时齐腕斩断。支泼汉呆了一呆,刀法之快竟然来不及感觉疼痛。
同一时间,穆清绝一个虚晃转到支泼汉背后,脚尖在骨节上飞踢两记,咯嚓声中腿骨凭空断裂,半截身子跌撞下来,抱着断臂痛叫着昏死过去。
“你们……你们……”
支撼天大惊失色,支泼汉尽管不是支家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跟在身边做司车多年颇是个得力的手下。他为了表示忠诚。甚至改作支姓,堪称是奴辈学习的楷模。
支撼天万没想到这两个娇滴滴的女郎如此霸道,顷刻间便将一个气焰万丈的家奴打的臂断肢折,只剩下半截。
穆清绝冷冷盯了支撼天一眼,唬的他心头一紧,色厉内荏地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幽都城的监军。千万别乱来。”
“你算什么狗东西,纵容恶奴,欺压良善。”
谭凝紫抢上一步,金错刀盘旋如飞,只见得刀气纵横,刀光闪烁。片刻间砍出五六十刀,把个支撼天的毛发、衣衫削的千疮百孔、丑态百出。
明钦拊掌笑道:“谭师姐真是好刀法,监军大人你可以拿个破碗去玉京城沿街乞讨了。”
支撼天惊的遍体生寒,浑身瑟瑟发抖,一股臭气渐渐从裤管里飘荡出来,两女闻声都闪身而退,掩着口鼻大有嫌恶之色。
“清绝。快住手。”
尤明珠望见穆清绝两个伤了支泼汉,又要朝着支撼天动手,慌忙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奔近一看,支撼天本就稀疏的头发被削的斑斑驳驳,滑稽可笑,眉毛胡须都少了半边,一身严整的锦袍更是七零八落,浑浑噩噩的呆立不动,鼻涕涎唾垂的老长,似乎已经吓傻了。
竺仕远随后跟来,一看情势不妙,慌忙拿出灵犀佩呼唤人手。
“清绝,这是天字营的支监军,你怎么如此戏侮他。还把他的司车打伤了。”
尤明珠看的啼笑皆非,她和穆清绝接触不多,不过因为穆穆的关系会时常通信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
穆清绝自是天河界宗派的掌门人,可是玉京城毕竟是一个秩序严密的地方,这般不留情面的去打击一个五城监军,即便是穆坤乾也不敢如此轻率吧。
穆清绝轻哼道:“你没见他指使恶奴拿枪指着我吗?若非我和紫儿有些本事,出乖丢丑的就是我们了。紫儿的出手还是轻的,换作我的话,免不了断去他的手脚。希望他往后洗心革面,安分守己。倘若再撞到我的手里,清绝就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了。”
“你这副性情,真是让人叹服。”
尤明珠微微苦笑。事情既然发生了,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尤明珠只是想提醒她立身处事小心谨慎一些,下不为例。听了她的话,突然发觉穆清绝的处事态度未必就没有可取之处。
可能是长年散处山野的关系,行事没有那么多的瞻顾盘算,不像她和穆世英性情不合又不能断然离弃,对竺仕远和其他男子不敢稍越雷池,讨厌尤家的逢迎攀比却深陷其中,到头来也不知道何者是内心真实的渴求。反而不如穆清绝磊落行事来得自在快乐。
何况穆坤乾毕竟是七曜首辅,魇月楼大学士。支撼天理屈在先,只怕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堂嫂,走吧。我有要紧事要跟你商量呢?”
穆清绝眼见竺仕远拿着灵犀佩不停催促,等他帮手到来,深恐不好脱身。唤上尤明珠就要开溜。
尤明珠点了点头,跟着一起上了银貂车。竺仕远看出她们彼此认识,心知尤明珠约了朋友的话不是搪塞也不便上前阻拦。免得日后传出话柄,说他当面放跑了打伤支撼天的凶手。
穆清绝和尤明珠坐到前排,谭凝紫只好去后面找位置。
明钦忽尔用神念操控住穆清绝的身体,朝谭凝紫伸手道:“刀子借我用一用。”
尤明珠骇了一跳,不明白穆清绝为何突然变成男子的话音。
穆清绝碍于尤明珠坐在旁边,不好开口发问。谭凝紫不明就里,不过她对明钦颇为信任,依言将金错刀递了给他。
明钦接过宝刃,等到银貂车驶到停着的鲲鹏车旁的时候,伸手推开车窗,刀锋贯注灵力,在鲲鹏车的铁甲上横七竖八的连劈数刀,金错刀本就是天女门掌门令信,锋利异常,明钦附以真劲劈砍起来简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身后传来竺仕远和殷天良大声惊叫,明钦一番施为,早将一驾气势昂扬的鲲鹏车斩的甲残门破,惨不忍睹。
尤、谭两女愕然不已。穆清绝忍不住骂道:“坏小子,你疯了吗?好好的砍他作甚?”
明钦笑道:“反正人都打了,还在乎一驾车吗?这仙车毫发无伤的放着,一会儿他们追上来怎么办?岂不是耽误了咱们的正事。”
“也罢。”穆清绝微哂道:“反正我也早看这驾破车不顺眼。”
尤明珠大感无语,比较起来还是更关心那个不知谁何的男子。岔口道:“清绝,你在跟谁说话呢?”
明钦抢着道:“只有我自己呀,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修行界有一种腹语。”
穆清绝闻言便抿嘴一笑,任他胡诌下去,省去她一番唇舌解释。
“是么?”
仙界奇人异士众多,尤明珠身在公门,当然见过不少。
通常说的腹语并不是真的肚腹会说话,只是通过锻炼说话时口唇不动罢了。
“这位姑娘是……?”
尤明珠见谭凝紫姿容不俗,暗暗揣测她的身份。
穆清绝接口道:“她是我的大弟子谭凝紫。也是受降城主谭定远的千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57章 救女心切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57章 救女心切 “幸会。幸会。”
尤明珠既讶且喜,讶的是谭凝紫竟有偌大来头,喜的是穆清绝和谭凝紫师徒联手,即便是魅木楼支家也只能偃旗息鼓,息事宁人了。
“对了。”穆清绝试探着问:“刚才和姓支的一起那人又是谁呀。好像和你挺熟的样子。”
尤明珠脸颊微热,不尴不尬的道:“他是玉枢阁主竺仕远,可能找城主有什么公事要办吧。”
她和竺仕远的关系毕竟是沉年旧事,穆清绝未必清楚。她可不想欲盖弥彰的过多解释,反而容易启人疑窦。
穆清绝大有深意的望她一眼,秀唇轻抿未再多问。
“是这样的,堂嫂。最近我们天女门出了点事故,神光教野心炙张,向本门大举进犯,抓走了许多长老、弟子。”
“穆穆没事吧?”
尤明珠闻言大为紧张,她呆在幽都城里很少回玉京,消息十分蔽塞。穆世英虽然知道天女门失陷的事,前些时候穆清绝抱病在床,朝不保夕。他就没敢把这事告诉尤明珠,免得她着急上火,同时给穆清绝带来更大的压力。
穆清绝道:“神光教想要跟穆家联姻,现在将穆穆软禁在光明海。一时倒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想救她脱困也不太容易。”
“这事你堂哥知道吗?”
尤明珠大感恚怒,穆世英是玉京缉察司的缉察长,又是穆家的人。这种事没有可能会不知道,关系到宝贝女儿的生死安危,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穆清绝叹口气道:“这件事都是我的过错。我和神光教的人斗了一场,结果旧伤复发,一败涂地。神光教孤悬海外,穆家也是鞭长莫及。堂哥不得已瞒着你,也是怕你太过担心。好在我云师妹已经打入神光教总坛,他们的头领、士师忙着争权夺利。内耗严重。穆穆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我这次来,就是跟堂嫂当面请罪的。”
其实天女门的变故发生后,消息传到玉京,穆世英就曾到穆公馆追问详细。并筹划营救穆穆等天女门的弟子。
但七曜府素来对江湖道派抱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对于道派中间的争斗更是不闻不问。神光教又和悬空岛相互勾结,与罗刹国关系密切,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穆坤乾并不想公然采取行动。
兼之穆清绝旧伤复发。天女门本身也没有力量展开反击。于是穆世英被告知要稍安勿躁,这件事也被搁置起来。
像苏湛威那样的西河天将都险些在光明海折戟沉沙,遑论穆世英人单力薄,能否找到神光教的总坛都很成问题。他苦无良策,当然也不敢告知尤明珠。
“穆穆这丫头……”
尤明珠想起女儿禁不住眼圈泛红,掏出一方绢帕在眼角轻轻揩拭。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事最多责怪穆清绝照顾不周,而她素来身体不好,尤明珠是有所知闻的,如今又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纵有几分埋怨也无可如何了。
反倒穆世英一直将这么大的事瞒着她,实在是怒火涌动、难以释怀。
穆清绝开解道:“堂嫂你放心吧。等我办完眼前的事,就立即返回天河界,把穆穆给你安然平恙的带回来。到时她若是掉了斤两,你就拿我是问。”
尤明珠心忧不已,一听这话顿时心目一亮,急切的道:“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穆清绝怔了一怔,迟疑道:“天河界可不比玉京城,那边的修行者多的是杀人不眨眼的。”
“你也来小觑我。”尤明珠不服气的道:“嫂子当年也是武院里的弟子。我本来是想当个缉察的,家里都不同意,没奈何才进了幽都城做事。”
尤明珠年轻时秀逸慷爽,一直想当个缉察。惩奸除恶。后来志愿不遂,嫁了个缉察也算完成了半截心愿。
穆清绝笑道:“嫂嫂若真要跟去,那也由你。不过凡事你可得听我的安排。”
“当然。你是一门之主,只要能救出穆穆,我惟你马首是瞻便了。”
尤明珠爽快的答应下来。这些年她尽管没有把武艺搁下,毕竟没有什么闯荡江湖的机会。临敌经验比起穆清绝这等统率一派的人物自是差之甚远。
“嫂子,你听说过青衣社吗?”穆清绝岔口道:“本门的秦师妹让青衣社的人胁持了,我需得先救出她来再共商大计。”
“青衣社?好像有一点印象。”尤明珠凝眉忖思。
青衣社是玉京城近些年一个新兴的帮派,因为急公好义,颇能给身处患难的百姓提供一些赈济,因而在修行界极有声誉。
“不知道不要紧。”穆清绝轻声笑道:“我想有一个人一定会有所了解的。”
穆清绝这次来找尤明珠,一是告知穆穆的情况宽她之心,二来希望可以消弭他们夫妻因为此事带来的隔阂。第三么,穆世英作为缉察司的缉察长必然熟知青衣社的动向,他对尤明珠爱意极深,只要妻子发下话来,比之金科玉律还要管用。
“嫂子,麻烦你先给堂哥祭条符信,问一问他在不在缉察司吧。”
“好。你稍等。”
尤明珠有言在先,又心忧女儿的处境,对于穆清绝的要求不敢推诿,顾不得和穆世英生气,拿出灵犀佩查找他的通灵符印。
稍时,符信拨了出去,灵犀佩上光华流转,响起一连串轻盈的乐章。这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通灵道却可以凭此收取相当的费用,所谓‘为富不仁,为仁不富’,于此正可见一斑。
乐章反反复复响了一会儿,却不闻穆世英应答。尤明珠烦躁起来,冷着脸不悦的道:“你堂哥这块佩玉从来都没有一祭就灵的,看来我跟他还真是没有灵犀可通。”
“可能他正有事忙吧。”
穆清绝微微苦笑,暗自后悔不该让尤明珠给穆世英传讯。这一来一回已经接近中午,缉察司差不多应该散衙了。
尤明珠轻哼道:“这大中午的他还能有什么事。除了吃就是睡。”
说话间,仙车拐进一条岔道,眼前现出平整的青石板路。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行旅往来,络绎不绝。
穆清绝开出三五十步,远远看见道旁立着一座高矗的仙府。朱红大门开向两边,钉头磷磷,威严齐肃。门额上题着缉察司的字样。
穆清绝推开车窗作势往门内拐入,便有守卫大步上前验看仙篆,穆清绝递出魇月楼的令信。淡淡道:“我是七曜府的,找你们缉察长办点事。”
幽都城同为十二楼五城之一,又是军机重地。闲人不得擅入,即便魇月楼的章徽也不怎么管用。缉查司就不一样了,只是七曜府的下级衙门。对主楼的人物还是瞻望弗及的。
“您请。”
守卫打开令信看了看,行了一礼恭谨送还,退到一边示意放行。
穆清绝微一点头,阖上车窗直奔大门而入。
缉察司楼阁林立,院宇广阔。栉比鳞次的很是气派,说来凑巧。穆清绝刚刚拐了个弯,想找个地方停泊。就见对面廊下走来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面孔微黑,穿着一身公服,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不紧不慢。
身边跟着两个身穿公服的年轻女郎,叽叽喳喳的边说边笑,似乎在询问什么问题。
男子不时插入几句,手上微微比划。看起来兴致不错。
尤明珠脸色冷沉,拿起灵犀佩再次祭出符信,好在响了两声,中年男子有所察觉。和身边的女孩打个手势,取出灵犀佩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快步走了开去。
“喂——”
“喂——”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了声。顿了一顿,穆世英揉着鼻子道:“明……明珠。有什么事吗?哦,刚才你是不是传唤过我。”
如果符信传至而没有连通的话,灵犀佩上就会留下一个不成功的提示。是以穆世英一看就知道尤明珠心情不会很好。
尤明珠平息心头火气,淡淡道:“你过来一下吧,清绝有事找你。”
“你们在哪儿?”
穆世英心有所觉,目光游移着在庭院中找寻,最后落到银貂车上面。
“就是你对面这驾银貂车。”尤明珠说完随手掐断符信。
穆世英回过神来和两个小同事告了个罪,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穆清绝推开车门,含笑相迎,客客气气的道:“堂哥,嫂子也在车上。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已经到了饭点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好。”
穆世英不迭答应,探头往车内看了看,只见尤明珠环抱双臂冷着脸一言不发。他也不好自讨没趣,拉开后面的车门抬脚欲跨却见里头坐着个冷若冰霜的美貌女郎,不由呆了一呆,挠着后脑大显尴尬。
谭凝紫乖觉的往里面挪了挪,微笑道:“穆世叔你好,我叫谭凝紫。”
“她是我大徒弟。”
穆清绝阖上车门,闻言扭身笑了笑。询问道:“嫂子你想吃点什么,今天我做东。”
尤明珠强笑道:“随便吃什么都好,我没什么胃口。”
穆世英忙道:“我们两口子怎么好让你作妹妹的请客呢?这地段我熟,我来请吧。”
穆清绝呵呵笑道:“还是堂哥体谅我。知道我这个方外之人没什么钱。既然是堂哥做东,我和紫儿可就不客气了。”
“都是自家人,无须见外。”
穆世英爽朗一笑,知道这是穆清绝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当即指明道路,找了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餐馆。
穆清绝泊好仙车,四个人鱼贯而出。穆世英热络的道:“这家的红烧鲤鱼不错,你嫂子最喜欢吃了。今天带你们尝尝鲜。”
尤明珠脸色稍和,同意道:“这‘客来香’的红烧鲤鱼确实很有风格,清绝呆会儿可以尝尝。”
穆清绝嘻笑道:“我是多年素食了,不过今天看嫂嫂面子,就破一回戒。”
“是吗?”尤明珠不信道:“你们天女门毗邻银河,吃的最多的不应该是海里的游鱼吗?”
“嫂嫂有所不知。”穆清绝道:“这修行之道历来有荦素两路。吃荦的比如梁山伯好汉,越是喝酒吃肉,越有力气。吃素的则要时刻保持灵智清明,比斗的时候有的要斋戒数日,沐浴更衣,把斗战看作极为神圣的事,临敌而战如有神灵附体一般。本门虽没有那么严苛,但修行之人多半要清心寡欲,有所节制。这荦腥确实不甚相宜的。”
“原来还有这些分别。”
尤明珠大感惊奇。她虽然在武院学武多年,实质还停留在打熬筋骨的层面。仙界的武院、学宫尽管随处可见,很多都是因利而动,谈不上什么传道授业、精微奥义。所以总体来说,修行界实在不成气候。
餐馆格局不大,却也干净整洁。楼下座无虚席,颇有些人满为患。
穆世英夫妇早年常在这里共餐,屈指已有十多年了。尤明珠搬到幽都城后,很少驻足于此。反而穆世英经常和一些同事过来,与老板也甚是相熟。
穆世英身着公服,尚来不及换去,好在此处邻近缉察司,大家司空见惯,并不如何引人注目。
伙计远远望见,连忙上前招呼,眉开眼笑的道:“哎哟,穆灵官,您真是稀客呀。我这里有点忙,您楼上请。”
“有位置就行。”
穆世英笑了笑不以为意。几人踩着楼梯拾级而上,楼上还要宽敞一些。四面都有单独的房间,少一些食客喧嚣,显得颇为清静。
四人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穆清绝和谭凝紫坐一边,穆世英夫妇坐一边。这里面有些亲疏远近的讲究,真是很有意思的。
桌子上放了两张菜谱,荦素两类、米面汤饼,应有尽有。世人的地位虽有诸多不同,各人的肠胃却没那么多讲究。
大洒店论个排场,小餐馆落个实惠。食材未必有什么高下之分。
四个人依次点了两道菜,又叫了餐馆有名的红烧鲤鱼,加了两个汤。
几人絮絮地说着闲话,尤明珠心气渐渐平和下来,看着穆世英也没有那么面目可厌了。未完待续。
第358章 凤求凰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58章 凤求凰 穆清绝这次寻访穆世英夫妇是有所为而来,她怀揣着心事,这顿饭也是食不甘味,简单吃了几箸就放下筷子。
“堂哥,素素的下落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穆家的婚礼出了变故,事情当然着落到缉察司头上。虽然穆人龙暗中早派遣影兵追查,明面上缉察司仍是责无旁贷。穆世英作为缉察长,又和穆家沾亲带故,由他负责缉凶自是众望所归。
说起此事,穆世英顿时一脸晦气,瑞仙抓走秦素徽之后,就跑去烟波山庄参加论道会,又乘坐时光飞车远赴秦朝。
任任穆世英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将她搜寻出来。
“实不相瞒,这个贼人自从胁持了秦小姐,就好像从玉京城蒸发了似的。也没有和穆家联系过,展露这么做的动机。这让我们的工作变得很困难。我初步断定贼人肯定是一个术法高手,他在隐藏行踪,混淆视线等方面都非常老练。我怀疑他之所以蛰伏不出,就是想等我们懈怠下来,再伺机逃窜。”
明钦是极少数掌握瑞仙行踪的人,深知她行事机警,阅历丰富,又有青衣社的弟子从旁协助,一不留神,就让她在眼皮底下把秦素徽转移到别处。对于这等道法高强的修行者,缉察司并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抓捕方法。
穆清绝是想自己把秦素徽救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玉京,尽管已经从明钦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却不愿透露给穆世英知道。
端起瓷碗盛了半碗甜汤,捏着勺匙啜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道:“你对青衣社了解多少,我想拜会一下她们的头领。”
穆世英讶然道:“据我所知,这个社团还算安分守己。你找她们做什么?”
“只是我们修行者之间的一些江湖恩怨。”穆清绝有些后悔向尤明珠透露了底细,幸好她和穆世英关系不佳,彼此之间话语不多。暂时还不至于泄露给他。许多事又需要她搭手帮忙,早晚也瞒之不住。
尤明珠心中疑惑。瞄了穆清绝一眼,却没有当场点破。
穆世英道:“这个青衣社似乎背景很深,又不怎么违法乱纪,所以我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凤求凰是她们的产业。”
“凤求凰?”穆清绝拊掌一笑。追问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穆世英面露尴尬,干咳道:“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场馆,经常有达官贵人出入,你们这样的年轻女子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穆清绝轻哼道:“这有什么。就许你们男人眠花宿柳,我们还不能观赏歌舞。找个乐子。”
现今仙界风气放达,有很多愉乐场馆因利而兴,或者三五成群,或者男女作伴,虽不能吟风弄月,也可以歌舞遣兴。不但男士趋之若鹜,女子同样不受约束。
穆世英老脸一红,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舞楼歌馆,这里面有兔子知道吗?若是传扬出去,当心坏了名声。”
“兔子是什么?”穆清绝一脸迷惑。
尤明珠和谭凝紫也都缄口不语。她们都是极少涉足这种地方的人,即便偶有听闻也不好意思卖弄这个知见。
穆世英挠了挠脑袋,提醒道:“断袖分桃、龙阳之好,总该听说过吧?”
穆清绝娥眉微凝,沉吟不语。她读过不少古书,这两个典故当然是知道的。
古代喜好男风的不乏其人,甚至形成一种专门的行当。明代严禁士大夫宿妓,男娼反而更加发达。这兔子不但能侍候男人,还能满足一些家世豪富的阔太。
凤求凰是玉京一等一的娱乐场馆,招揽的多是达官显贵。业务自然更加全面周到。
这时,穆世英的灵犀佩忽然嘟嘟响个不停,他掏出来看了看,皱着眉头接收了符信。“喂,司长,有什么吩咐?”
穆清绝正愁他在跟前行动不便,心道:这个符信来的恰到好处。
通了会儿话,穆世英掐断符信,踌蹰着道:“衙门有一些案子司长要找我询问。我这个位置也没办法。有事就不敢耽误。”
“没事。”穆清绝忙道:“有事你就去忙吧。我们都吃好了。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几步的距离。”穆世英讪然道:“你们就慢慢吃吧,浪费了也不好。对了,我呆会儿下去把账结了。……明珠,你晚上住什么地方?”
尤明珠淡淡道:“我想回家看看爸爸。”
“应该的。”穆世英点头道:“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多住些时候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我多陪陪你。”
尤明珠平淡的嗯了一声,这种话她听过许多,早就不怎么往心里去了。
“那行……你们别起来了。”穆世英看着尤明珠的态度大感歉然,叮咛道:“清绝,替我陪陪你嫂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出去转一转。”
“好啊。”
穆清绝眯着眼一笑,爽快的答应下来。
送走了穆世英,穆清绝看着满满一桌菜,轻笑道:“能吃的多吃点,要开始办正事了。”
谭凝紫问道:“师傅打算怎么行动呢,要不然咱们晚上再潜进去打探。”
穆清绝嫣然一笑,摘下头上的貂帽,将秀发盘了个髻拢到帽子下里。扶着腰肢道:“你们看我像不像一个公子哥儿?”
她的衣着本来就很素淡,身量又颇为修颀,只要调整一下步姿气度,还真有几分雌雄莫辨。
尤明珠哑然失笑,“嗓音可不太像?”
“这个不要紧。”穆清绝黠笑道:“我还会腹语嘛。”
不过变化男声还需要明钦好好配合,他躲在识海中倒是睡的安稳,穆清绝空自恼恨,偏是拿他没有办法。
“咱们走吧。”
穆清绝摆了摆手,忖思道:“堂哥虽然顾虑的甚是,不过这种行当是七曜府明令禁止的,想那凤求凰必不敢张扬的众人皆知。况且我在玉京并没有多少熟识的人。倒是嫂子不必跟我们一起行动,你如果想回娘家的话,我可以先送你一程。”
尤明珠少年的时候大摩国的风气远没有现今这般放达,歌楼舞馆也不怎么昌行。后来嫁作人妇。更没有出入过这种地方。难得跟穆清绝出来一趟,不由有些跃跃欲试。
她说回支家只是一种托辞,支望溪对于她选择的穆世英向来很不满意,夫妇两人在支家颇受冷遇。最近竺仕远百般献好,她还不觉得如何,支家延颈逢迎的就不乏其人,她听在耳中徒乱心意。
“我想跟你俩一同过去,清绝不会嫌我碍事吧。”
“怎么会呢?”穆清绝笑道:“咱们又不是找谁比试。我只想了解一些青衣社的内情罢了。”
…………
三人坐回银貂车。穆清绝从灵图上查找凤求凰的位置,原来就在北海庄园一带,几乎就在七曜府的眼皮底下。
玉京城方圆千里,从七曜府往外走,就算驾驭仙车也得大半个时辰。时辰是旧时的说法,按地支划分,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这种算法太过简率,不太适应精密的生活,所以通常将一个时辰均分作两个小时辰,简称小时。
除了主体的七曜府外。玉京城下辖四个郡,从东往西,依次是朝阳郡、中天郡、西山郡、向晚郡。
凤求凰就位于西山郡,和七曜府只隔着数条街,能将楼馆开到这种地方,背后的大老板必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穆清绝依着灵图的指示直奔凤求凰而去。驰了约摸两刻钟,前面现出一座红瓦黄墙的庙宇。门额题着三个烫金大字,保国寺。
“是这里吗?”
三人面面相觑,都是疑惑难解。穆清绝仔细观察灵图的标示,那是不会错了。断然道:“灵图应该不会有错。咱们找个人问问吧。”
正说话间。庙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脑瓜锃亮的和尚拿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木牌放到门口。又搬来几块红砖压了压。
木板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了一溜黄字,中间是‘凤求凰休闲会馆’。底下画了一个粗箭头,标注着一行小字:向左一百米右拐。
穆清绝莫名其妙,不过她眼力极好,木板上的字倒是看得分明。
和尚扭头一看,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银貂车,低声嘀咕道:“有钱人就是闲的慌。刚吃过午饭就找来了。”
穆清绝扭转车头,按着木板的指示顺着寺院的围墙转了大半个圈,果然后面有个虚掩的铁门。两边墙上贴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大多是医治花柳病的。
穆清绝暂停仙车,着谭凝紫下去打开铁门,缓缓开进院子。
围墙里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地,放眼望去大车小车难以计数,有两个轮子的,有四个轮子的,还有八个轮子的。古代马匹象征着主人的身份,四匹马叫驷。就算个世卿之家了。仙界则要看车轮,当然船轮、飞船还不在此列。
这时,一驾铁甲坚厚的黑熊车随后拐了进来,穆清绝找一片空地泊住仙车,黑熊车也跟在旁边泊定。
坐驾的份量确实能从一定程度上看出主人的身份,这是从古而然的。像三清四御和西天佛菩萨,坐骑逃到人间都能称王称霸。
穆清绝看这驾黑熊车比较少见,疑心是个七曜府的重要人物。便留了个心眼,坐在车子里并不着急出来。尤、谭两女都看她脸色行事,见她安坐不动,便不急着下车。
旁边的车门打开,果然跳下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穿一件毛光发亮的黑色毛氅,烫了一头波浪卷,耳垂缀着长长的明珰,描眉画鬓、浓墨重彩,一身的珠光宝器,走动之时浑身皮肉乱颤。
穆清绝呆了一呆,这样的打扮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既然全无印象,就不是熟识的人了。方要推开车门出去,黑熊车里随后又走下一个身形纤细的女郎。
这个女郎跟前面那个大不相同。她穿着一身素淡的衣裤,打扮的中规中矩,清而不寒,秀而不媚。肤色白晳,五官秀美,戴一只黑色的眼镜,将半个脸容都遮去了。
尤明珠扭头望去,不由唬了一跳。脸色都白了一白,车窗的贴纸具有遮蔽的性质,从里面望外看很得清楚,从外头往里瞧就需要分外留心。
外面的两人显然没有留意三女在车中观察,卷发妇人热络的拉住身后的女郎,一路上连比带划高高兴兴的往前面的楼馆去了。
穆清绝看出尤明珠脸色有些不对,奇怪的道:“嫂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我没事。”尤明珠不确定的道:“刚才那女的有点像一个熟人。”
“哪个女的?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穆清绝闻言又阖上车门,这要是遇上熟人似乎是件麻烦事。
“后……后面的。”尤明珠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很像。不过她戴着眼镜,也不一定。”
“像谁呀?我认识吗?”穆清绝慎重的道:“嫂子,咱们来这儿可不是玩的,主要是探听素素的下落。你若是发现了熟识的人,可不能瞒我。否则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吧。”
“我确实没有看清楚。”尤明珠吞吞吐吐的道:“那女的像是我大姐。”她刚才太慌张了,生怕被人家认出来,哪里敢注意细看。
“你大姐?她是做什么的?”穆清绝黛眉微蹙,盘根究底的问。
“她是藩事院的首席大臣。”尤明珠摇头道:“可能真是看错了。我大姐那人刻板保守,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明钦在识海里闲的无聊,听到这里忍不住哧笑了一声。
“臭小子,你阴阳怪气的笑个什么?”穆清绝正感懊恼,想到明钦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由得心头有气。
尤明珠讶然道:“清绝,你到底跟谁说话呢,不会是人格分裂了吧。”
“没有。”穆清绝撇嘴道:“实话说了吧,这小子也是我徒弟,他性子顽劣,不知到哪里野了一趟,连肉身都搞丢了。现在藏在我识海中呢。这是我们修行者的事,跟你说也未必清楚。”
“是吗?”尤明珠呆了半晌,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未完待续。
第359章 寻幽探胜
月老志最新章节 第360章 守株待兔 手机阅读
穆清绝轻哦一声,追问道:“那你们大老板人呢,让他验一验我够不够格。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姑娘说笑了。”青衣女郎客气的道:“大老板验看仙篆,通常需要本馆两到三位贵宾同时推荐。其实本馆面向普通顾客的服务已经十分齐全了,三位不必非要进入贵宾区的。”
穆清绝微哂道:“如此说来,这贵宾区今儿我是进不去咯?”
“非常抱歉。”青衣女郎谦恭的道:“这是本馆的规矩。婢子实在无能为力。”
穆清绝冷哼一声,探手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晃了晃道:“我怀疑你们这里有非法的勾当,现在要进去搜查。不知道我这块令牌有没有你们的贵宾牌好使?”
青衣女郎怔了一怔,犹豫着接过一看,淡淡道:“姑娘,你这是魇月楼的令牌,恐怕无权搜查我们凤凰馆。”
穆清绝嗤笑道:“没错。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我这块牌子叫来几个缉查总不成问题吧。”
青衣女郎脸色微变,这种地方可是最讨厌和缉查打交道了。魇月楼作为七曜府总揽大权的主楼,想要唤来几个缉查自是轻举而易的事。
想通这层关系,青衣女郎越发客气起来,恭恭敬敬的把令牌递回过去,强笑道:“姑娘请稍等。容我向大老板汇报一下。”
“去吧。”
穆清绝占了上风,大喇喇的挥了挥手。
青衣女郎摸出灵犀佩走开几步,找到大老板的通灵符印,祭出符信。过不片刻,便听那边漫不经心的喂了一声。
青衣女郎忙道:“大老板,这边来了几个客人,她们没有贵宾牌,执意想进入贵宾区。婢子劝说不住,她又有魇月楼的令牌,我怕她找来缉查胡搅蛮缠。”
大老板稍一迟疑,淡淡道:“那就迎进去好生侍候着。我现在脱不开身,你先帮我盯着吧。”
“是,是。”
青衣女郎听那边掐断符信,才收起灵犀佩满面春风的迎上前来,欠身笑道:“三位久等了。大老板亲口发话,准许你们体验贵宾区的服务。稍后她会过来验看你们的仙篆,如果条件合适的话。可以获得本馆永久贵宾的资格。本馆的所有设施都是符合天条律法的,三位尽管放心享用。”
“是吗?”穆清绝促狭地道:“那我可得留心观察了。如果确实如你所说。待我回到魇月楼,倒要给贵馆申报一份嘉奖呢?”
青衣女郎将信将疑的瞄她一眼,颔首道:“多谢姑娘美意。姑娘可以叫我琼枝,未敢请教如何称呼?”
“我姓穆。”
穆清绝本想随口编造一个假名。转念一想,这里面虚虚实实,对方就算想到魇月楼主姓穆,也只当她是拉大旗作虎皮,反而不会怀疑到她的真实身份。
琼枝笑了笑,也未多问。交待了一下身边的姐妹代她当值。引着三女大步走进贵宾区。
琼枝不知道三女的真实来意。当然不会提供什么难以启齿的服务。
贵宾区也都是一些密闭的房间,因为贵宾都是熟门熟路,而且癖好各不相同,没有特别的传唤,青衣社也不会委派专门的玉女亦步亦趋的跟着。
琼枝领着三人兜兜转转,停到一个房间外面。门板上悬挂着一块金色木牌,标注着天干地支。三人不熟悉凤凰馆的格局,自然不明白这种序号代表的含义。
门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层琉璃屏,里面设置着一个法阵,琼枝揭开琉璃屏,法阵迅速流转起来,飘浮着形形色色的古怪符号。琼枝在上面勾划了数下,只听咯嗒一响,房门松动开来。
“三位请进。”
琼枝阖上法阵,推开房门熟练的开启墙上的壁灯。
房子里面空间很大,头顶镶着一圈圈五光十色的琉璃光灯,陈设齐全,坐椅床榻都非常考究。雕花纹饰彰显着豪富之气,四壁帷幔披垂,如梦如幻,宛如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琼枝径自走了过去,揭开帷幔挂到金钩上,后面现出一个玉石铺就的洗澡池,几只蓄水的龙头也雕刻成银龙的形状,鳞须欲活,美轮美奂。琼枝在龙头衔着的珠子上拨了一拨,哗哗的热水顿时倾泻出来。
“三位可以泡一泡温泉。我这里有懂得按摩的姐妹,稍时我帮你们安排一下。不知你们想要暹罗风格还是天竺风格的?”
三女面面相觑,穆清绝不解道:“有什么区别吗?”
琼枝笑道:“技师都是一样的。药酒可能会有一些不同。”
穆清绝道:“我用不着这些玩意。紫儿和嫂嫂,你俩谁需要按摩让她安排一下。”
谭凝紫窘道:“我不习惯让不相干的人触碰。”
尤明珠脸颊晕红,尴尬的摇摇头。
琼枝怔了一怔,大概很少见到这么新嫩的顾客,掩口笑道:“按摩就是缓解疲劳,放松一下而已。三位许是不常到这边来,那也可以不用药酒,稍稍尝试一下。我们这里的技师都是通过天师府考核的,技术绝对棒棒的。”
“好了。”穆清绝打断道:“你先出去吧。有什么需要我再唤你。”
“是。”琼枝抿嘴一笑,指着墙壁上一个琉璃屏盖着的法阵道:“这里有一个传音器,三位有什么需要的话,只要打开琉璃屏按一下里面的机括,我就知道了。”
“可以。”三人纷纷表示明白。
“那三位慢慢享用吧。”
琼枝福了一福,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反身带上房门。
穆清绝松了口气,“总算是进来了。”
“接下来怎么做?”
青衣社组织严密,再辅以各种各样精巧的法阵,想要在这里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她们对凤求凰的布置、格局都不熟悉。
穆清绝沉吟道:“那个琼枝不是说大老板会来见咱们吗?给她来个守株待兔就是了。”
谭凝紫为难道:“可是咱们的行踪都在青衣社的监视之下,哪里有机会查找秦师叔的下落。”
她们师徒并不擅于应变,尤明珠更是瞠乎其后了。
穆清绝想不出主意,心念微转,气闷的道:“钦之,你睡着了吗?怎么不帮我们想个办法?”
“现在什么时候了?”明钦问道。
“差不多快酉时了吧。天都还没黑呢?”穆清绝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傅你好笨呀。”明钦无语道:“到了晚上我可以出来呀。”
他的神游镜就像影子一样,白天的时候影迹是很淡薄的,到了夜间光芒炽盛。简直无往不利。
“真的?”
穆清绝心头一喜,连他出言不逊都略过去了。明钦颇擅隐形变化,连几千年的秦朝都能来去无碍,想要在凤凰馆里探听什么消息,自然容易许多。
明钦应声道:“等到月亮出来之后,我的神游镜能够吸收月华,我就可以化身出来了。”
“太好了。”穆清绝兴奋的道:“那时咱们分头行动。我们牵制住大老板,你抓紧寻找素素的下落。即便不能将她立即救出。至少也能知些深浅。”
尤明珠见穆、谭两女一扫阴霾,似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明钦有些无与伦比的信心。不由暗暗揣恻,难道这个徒弟比清绝这位当师傅的还厉害?
几人商定了主意,等待的时光反而显得无比漫长。
房间里虽有琳琅满目的装饰和舒软无比的坐榻,几人却都没有心情安坐欣赏。
“师傅,池子里的水放满了。”
谭凝紫转眼瞄见水池已经堪堪蓄满,连忙走近水龙摸索机关。她们也都出身富贵之家,这些装置大同小异,自不需要凤凰馆的人一一提点。
穆、尤两女闻声赶了过去。分头关闭水龙的流水。
穆清绝笑道:“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就下水泡一会儿吧。”
三人都奔走忙碌一天了,掬着温暖的清水不由大感意动,可是考虑到还有明钦这个男子隐在暗处,眼波流转,谁也不好意思解衣下水。
穆清绝恍然心悟,失笑道:“你俩是顾忌钦之吧。那我先到外面等着。你们把帷幔放下,免得这小子窥见春光。”
“那怎么好呢?”
尤明珠微感踌蹰,觉得这样对待穆清绝似乎不太礼貌。谭凝紫玉腮染霞,想起这次醒转的时候身无片缕,自己的玉体多半早让他看去了。纵然两人不无情愫,当着外人的面仍然需避些嫌疑。
穆清绝红着脸道:“我要泡澡也得等钦之从识海里出来。你俩就不要忸怩了。稍时办起正事来,可没有这闲功夫了。”
说着从水池边退了出来,解下金钩搭着的纱幔。靠着一张软榻支着秀颊侧身躺下。
白色的纱幔薄如蝉翼,挡隔效果不是太好。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穆清绝的身影。
尤、谭两女赧然一笑,尤明珠道:“既然清绝一片美意,咱们就下水泡一会儿吧,这一大池子热水。浪费了也是可惜。”
谭凝紫微一点头,仰面往头顶瞄了瞄,迟疑道:“尤姨,听说很多酒楼歌馆都暗中布置色相镜,偷着摄取客人的影神图。这里该不会有那种东西吧。”
尤明珠正动手解着外面的裘袄,闻言唬了一跳,心惊的四处打量,脸色发白的道:“你可别吓我。如若真有那种装置,我还是不要洗了。”
“应该不会吧。”谭凝紫讪笑道:“咱们只是第一次来,她们又怎能未卜先知,想要算计你我呢?”
尤明珠思忖着道:“如果真有预作布置,咱们先前说的话岂不是早被听了去?”
“可能是我多虑了。”谭凝紫释然道:“以我和师傅的修为,这么点空间内若有异样的法阵,我们不会毫无感觉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尤明珠感叹着笑了笑,终是缓缓解除了裘袄外裳,只留着黑色的抹胸和单薄的小裤,卟通一声滑落池中。
“水好热。”
尤明珠娇呼一声,从水池中站了起来。湿漉漉的发丝沾在头颈上,蒸腾的热水烫的她连吸了几口冷气。
谭凝紫卟哧一笑,促狭道:“又没有别的人,尤姨你慌个甚么?”
说话间,她也宽衣解带,剩下一件衬衣下到池中。谭凝紫毕竟是道行中人,肌肤的抵抗能力远胜常人,沉浸到雾气腾腾的热水中浑若无事。瞄了一眼尤明珠出水芙蓉般的优美身姿,讶然道:“尤姨,你的身段可真是好。怪不得常听人说,你们尤家的闺女是人如其姓,一个个都是天生尤物。”
尤明珠轻啐一声,赧然道:“你这丫头怎么也来取笑阿姨,我家穆穆都快有你这般大了。阿姨已经是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了你锦绣芳华。况着你跟着清绝学道,必是驻颜有术,清绝比我小不了几岁,看着就像你姐姐似的。阿姨如何比得了啊。”
谭凝紫笑道:“尤姨你可是一颗明珠,这光华是不曾减损的,哪里会昏暗发黄呢?”
尤明珠哑然道:“紫儿你真会说话。阿姨的姓名倒被你拆开来变着法的恭维我。”
谭凝紫幼年丧母,心底常有这一种缺憾。穆清绝尽管待她极好,但是个黄花女郎,平生从未生养过。就像尤明珠说的,看起来最多像个姐姐。
尤明珠秀美慷爽,为人随和,两人又几乎裸裎相对,谭凝紫不由升起一股孺慕之情,轻叹道:“穆穆师妹有阿姨这样的娘亲真是让人羡慕。”
“怎么了?”
谭凝紫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尤明珠若有所觉,分开波浪游到近处,只见她眸如星子,隐见泪光,大讶道:“紫儿,你……是不是阿姨说错什么话了?”
谭凝紫胸中蓦地升起一股冲动,猛然扑到尤明珠身上,搂着她痛哭道:“娘亲,紫儿好想你。”
尤明珠怔了一怔,隐隐升起一种明悟,抚着她的香肩轻拍道:“好孩子,妈妈不离开你。”
念头所及,不由想起远在光明海无依无靠的穆穆,禁不住琼鼻一酸,顿时抽抽嗒嗒的低泣起来。
穆清绝在外间百无聊赖,忽然听到水池里传来一阵阵哭声,惊的从床榻上一跃而起,飞身冲了进去,连声道:“紫儿、嫂嫂,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360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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