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匹诺曹王子》 第一章 缘断缘起 neté ,“缠枝莲景泰蓝”,蜚声国际的著名服饰品牌。其图标为一双莲花围绕着金边的蓝仙女,源自于创始人夫妇的美妙恋情。缠枝莲景泰蓝的服饰高贵典雅,以极尽蓝色之美而著称,其服饰也代表着爱情的美满与真爱的永恒。 ——摘自权威版《时尚大百科》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这是景驰第一次遇见法小蓝时,在她的书页上看到的文字,现在还如在眼前。而许多年以后,景驰才知道这是一写给一个没落贵族的小诗。 如今回想起来,那仿佛是一个命运的注脚。 此时是新年的第一天。 新来的小警员李务安正坐在值班室里,母亲有些不高兴他们上班这样早,但李务安自己是很乐意接受任务的,而且前辈们也很照顾他,只是让他做些清闲的活儿,比如登记寻人启事。 将近中午了,李务安都一个人坐着,正打算吃了午饭再来,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牵着一条拉布拉多向这边走了过来。李务安立刻正襟危坐。 “请问这里可以登记寻人启事吗?” “是的是的!你的证件给我看一下,谢谢。”李务安一边说,一边拿过相应的表格,同时也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青年,一个相当英俊的混血青年,看起来很像某个明星。 嗯,是长住民的有效证件,有十年的有效期,来自m国,中文名景驰,年龄2o岁,现在还是大学生。 “好的,麻烦你说一下要找的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外貌特征、因何走失。” 李务安拿着笔,准备开始记录。 “姓名,法小蓝。法语的法,蓝色的蓝。” 李务安皱了一下眉,这个名字可很少见。 “女,25岁,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娇小,肤色白皙,眼睛是温暖的半月形,有两个小酒窝。这是她的照片。” 李务安接过照片,看得出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女孩依靠在栏杆上,像是被谁叫了名字,转头笑望的时候,被定格下来。实事求是的说,这的确是个美人。 英俊青年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消失,她也没有任何说明,就消失了。我已经找了她三年了。” 李务安看青年失落的神情,又看看照片上可人的女孩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姐弟恋。不过这女孩看起来,倒是比青年还小一些就是了。 “说几句希望找到她的话吧。” 景驰沉思了一会儿,腿旁的拉布拉多兴奋地摇着尾巴,“就说,‘景驰和她的儿子在等着她回来’。” “诶?她儿子?!”李务安着实被吓了一跳。 景驰浅浅地笑了一下,摸了摸拉布拉多的脑袋,“芬奇就是她的儿子。我和她一起把他从马路上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足月。” 李务安这才注意到这只拉布拉多虽然一直很活泼,但一条后腿确实有些颠簸。他鼻尖一酸,把那句话写了下来。 “你和走失者的关系是?” 关系? “……那好吧,我等你到高中毕业。” 回忆里,法小蓝是微笑着这么对他说的。 “……师生”。 景驰深邃的眼底流露出压抑的痛楚,“她是我的老师。” “‘老师’?她是你的老师?!” “没错,五年前,她就是我的老师。” 彼时正是圣蒂斯学院的入学仪式,初三年级转学生的入学仪式。 这座背负盛名的国际贵族学校精心装点一番,敞开怀抱迎接这些非富即贵的学子们。刚走进来的少年和少女,都用清澈而又略带挑剔的眼睛,打量着学校里的一切,如无意外,从现在开始,他们会在这所学校里渡过初中到高中的几年时光。 刻意做旧的、具有质感砖红色建筑,掩映在笔直挺拔的翠绿法国梧桐里,铺着水磨石板的道路和小径,生长着爬山虎和细碎蔷薇的墙壁,以及那一座高高竖立的塔楼和上面的古旧大钟,据说,这所学院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但这些孩子什么没见过。饶是这宛如电影场景一般浪漫的校园,也并没让他们觉得多新奇,他们只想快点完成入学手续,中午偷时间小憩一下,下午可还要打起精神听校长的长篇大论呢。 法小蓝和一位姓张的老师一起等着转学生的报到。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七,烫着一顶橘红泡面头的少年,一手插在口袋里,身后跟着两个拖着行李箱的仆人,懒懒散散地向他们走来,把一沓证件放上桌。 “老师,我来报到的。” 更有经验的张老师拿出几张表格,让这位男生填上相关的信息。男生啧了一声,拿过笔飞快地填起来,法小蓝坐在张老师旁边,正好可以看到男生龙飞凤舞的字迹。 “张……?” 她有点费力地辨认着,因为要把相应的校园卡给这个同学。 “张开。”男生利落地说。 “张开?” 法小蓝疑惑了一秒,随即找到名为“张开”的学生的校园卡,递给他。 张开接过来,随意地将丝绸织的带子缠在手臂上,将卡捏在手里,又对法小蓝笑眯眯地说:“我还有英文名。” 法小蓝看出这是个单纯的大男孩,笑道:“噢,是什么?” “o-p-e-n.”他说,“open。” 张老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开脸上立刻有点挂不住,法小蓝笑了笑:“很独特的名字,张开同学。” 张开这才稍微缓和一点,觑着眼睛看法小蓝的胸牌,“你叫法小蓝?” 法小蓝点头。 “好,我也记住你了。”他说,然后转身,带着两个仆人扬长而去。 张老师在这所学校工作七年,等他们走远了才小声对法小蓝说:“很好笑吧,虽说我们是国际贵族学校,但其实有三分之一都是这样的土豪。那个叫张开的男生,爸爸就是张xx,冲进全球前一百的富豪人物,但做的是什么生意,都没什么文化。” 法小蓝初来乍到,对什么都还不熟悉,也只是笑笑不评论,她并不觉得张开讨厌。 学校的报名会已经开始两天,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完全结束。但无巧不巧,出了一个意外。 一个来自国外的学生因为飞机延误,可能要下午六点才能到校报到。所有人都累了几天,这样的差事当然就交给软萌可欺的小年轻,最后变成法小蓝一个人守在这校门口。 第二章 似曾相识 圣蒂斯学院还没正式开学,没人愿意留在这儿,这时人去楼空,安静得很。 法小蓝看了看江对面的敬亭山。 夕阳的红色正变得柔和可爱,紫色和靛色的彩霞如同涟漪,而校园里的那口钟已经当当敲响了六下,校园门口却还是没有人出现。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上面闪动着肖兮兮的名字。 “喂,兮兮?”法小蓝叹口气,“我还在学校,有个学生飞机晚点了,我要等他到了才能回家。” “啊?你已经在学校实习了?!——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贵族学校?!” 法小蓝笑着点头:“对,就是圣蒂斯学院。” “有人和你一起在那里吗?” “嗯……白莲在。” “切,”肖兮兮不屑地呲了一声,转了个语调,“那里的学生是不是全是白富美和高富帅?!天呐,我也好想和你一起实习,抓到个不错的小鲜肉,养大就是老公啦!” “你还是少看点脑残片吧,这里禁止师生恋的。” “听说你们这儿还有不少混血儿,一个个颜值高到逆天?” 法小蓝看了一下名单,笑道:“是有两个,一个叫杨一唯的女生,长得很漂亮,还有一个就是还没到的这个男生,叫……景驰。” “啥?‘矜持’?噗哈哈哈哈!”肖兮兮在那边笑得毫无形象,“他该不会和你刚才说的那个‘open’是一对吧哈哈哈哈!” “是‘风景’的‘景’,‘奔驰’的‘驰’。” “他长得怎么样?让我猜猜,一定是个肤白貌美的美男子!” 法小蓝看了看那张两寸的登记照,勾唇一笑:“这次可猜错了,他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看的小麦色,但确实是个美男子。” 正说着,空荡荡的校园门口,紫红色的落日余晖下,一个镀着金边的修长人影走了进来。 他拖着炫酷的黑色皮箱,身穿印着夸张字体的黑色背心,一条低调奢华的暗金短裤,和红色运动鞋。脑袋上戴着一个耳机,头短而精神,五官深邃立体,微仰着下巴,旁若无人地往里走。 这就是景驰了。法小蓝想。 景驰有条缕分明又柔软如丝的黑,他的眉间距有点儿近,使得阳刚俊朗的外形隐隐含着一点精致,像是一头还未完全成熟的豹猫。让人情不自禁想他一定是神明的宠儿,圣父完成了身体和肌理的构造,圣母负责了五官、丝和手指的雕琢。景驰的真人,比起照片更有神采和吸引力。 景驰的耳朵里灌满了“国王乐队”热血的音乐,没注意到这渐渐泛上昏暗的夜色中,有一个人还在等他。 法小蓝叫了他几声,现他听不见,只能赶过去叫他:“景驰同学!” 景驰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摘下耳机,有点戒备地盯着她。 这时天色将暗未暗,校园里的灯都还没打开,两人相看,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却看不清细节。 法小蓝用英语说了一遍请他报到的事情。 景驰沉默一小会儿,“我会说你们的语言,我小时候住过这里。” 报到的手续完成得很快,景驰这才注意到现场只有法小蓝一人。 校园里雕刻成玉兰花的灯,在七点整点那一刻全被魔法点亮一般,散出柔和的光晕,法小蓝抬头看了他一眼,脸颊边笑出两个小梨涡,“你好,景驰。” 突然的光亮有些晃眼,景驰定定地看了法小蓝几秒,旋即挪开视线。 ……好奇怪,怎么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刚才在昏暗的夜色中,他只留意到法小蓝身材娇小,脸蛋也小,说话声音也软软柔柔,还以为是学生会的人。 可眼前的这个人,头有些长,全顺到一边,是天然的微卷形状,因为两人身高差距关系,从上往下俯视,他可以看到她长而密的睫毛,小巧的鼻梁,和微润的嘴唇。 她有一双如同上弦月的眼,不笑的时候也总像是含笑的。 法小蓝把景驰的校园卡交给他,黑白分明的眸注视着他,“好了,你可以休息了。学生公寓现在是两人一间,你和张开同学是一间,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景驰接过校园卡,脚步却没能迈开。 “还有什么问题吗?”法小蓝把之前看的一本书夹好书签。 景驰低头,匆匆看到几行字,觉得心里好像有话要说,却又什么都讲不出来。 他拖着行李走了两步,又突然站住,回身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法小蓝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被笼罩在暖白色的光晕里,几乎像要化去,她弯弯眼眸,笑说:“我叫法小蓝。” 景驰暗暗在心里重复了几遍: 法小蓝。 法小蓝。 哦,法小蓝。这名字真好。 景驰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是他还小时,甚至分不清那是否他的梦境,但他遇到过一个“蓝仙女”,在他着烧难受得快死掉的时候,告诉他一切很快都会好起来。 景驰走上最后一节台阶,再回头去看时,法小蓝已经消失了。 ——“蓝仙女”,会是她吗? 景驰拿着校园卡,拖着行李,耳边还是喧闹的音乐,但他以为注定灰色的四年,正渐渐染上一点银色。 飞机遭遇意外的郁闷也好,被父母兄长赶出来的屈辱也好,他现在累极了,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他想起法小蓝说的话,心情莫名熨帖了一些。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应该准备好拥抱这个充满惊喜的新国度—— “三个Q带3!” “三个2带7!” “劳资一对鬼!服不服!” “耶!我们赢了!来来来,把这个贴到‘地主’的咪咪上去!” 三个赤膊少年围坐在桌子前,每个脸上都贴着长长短短的纸条,有的胸膛上还飘拂着一两张,景驰手里的校园卡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张开打量了一下景驰的装备,看得出来此人家境不错,就热情地招呼起来:“嘿,你就是我室友吧,来和我们一起打牌吧!” 景驰无视三人,径直走过他们,打开自己的房门,把三个疯子留在外面。 虽然是国际贵族学校,但是有的东西,是雷打不动的。 比如晨跑。 比如入学测试。 比如大部分时候,都有点可怕的班主任。 第三章 景驰他们班 景驰和张开都是刚入学的插班生,又正好被安排在同一个班级,一大早就被大钟闹醒,懒洋洋洗了把脸就排到队伍最后。 教导主任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着“少年强则国强”,张开歪歪扭扭地站在景驰旁边,时不时打个呵欠,打着打着眼前就迷糊起来,脚也站不稳了,直往景驰身上歪。 景驰虽然看不惯张开吊里郎当的作风,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张开清醒了一小会儿又故态复萌,后来景驰也懒得提醒,就随他靠着,张开就半张着嘴,流着口水睡过去了。 完成晨跑,所有的男生都化身饿狼奔向餐厅,女生则不慌不忙。反正女生窗口不对男生开放。 张开在跑步时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在吃饭时立刻会了凌波微步,唰唰两下,就端回两份早餐,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景驰。 “给你。今天早上谢谢你的肩膀了哈。”他拍了一下景驰的肩。 景驰看了看盘子里五花八门的东西,觉得没什么食欲。 张开咕嘟咕嘟喝完了豆浆,看他还没动,就说:“快吃吧。学校的食堂我也研究过了,早餐是我们这儿的传统标准,基本上只有这些品种,中餐是国际标准的自助餐,应有尽有,晚餐是口味清淡的食物,为了控制肥胖率什么的。” 亏得张开是个自来熟,一顿饭下来,景驰也就和张开有些熟悉了。 景驰和张开报名时都遇到了“女神”法小蓝,故而坐在教室里时,比其他的学生都多了几分期待,心想着要是他们的班主任是法小蓝,那学校顷刻间便是天堂。 他们班人数并不多,只有将近三十人,教室门被推开时,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安静下去。一个有些珠圆玉润的女人走了进来,此人就是他们的班主任了。那是他们报到时见过的张老师。 班上所有人都见过她,但景驰晚来了,并没有见到。 “同学们大家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我姓张,教你们语文。今明两天你们会见到数学老师、科学老师、物理老师、化学老师等等,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张老师说完,大家都识相地鼓掌,接下来就是惯例的自我介绍。 班上一大半都是本国的,还有小部分外国人,唯独混血儿,只有两个。 张开在黑板上留下张牙舞爪的签名,坐回椅子上,另一个女生紧跟着站起来,走上台去。 有男生低声吹了下口哨,女生一直出的窸窸窣窣声也骤然停了。 “大家好,我是杨一唯。如你们所知,我是ac国混血,今年刚从国外回来,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 杨一唯有着一头亮丽的黑色短,但眼睛却是漂亮的如同猫咪一般的宝蓝色,而且比起同龄女孩刚开始育的身体,杨一唯更得天独厚、凹凸有致,而且稍微打听一下,你就能知道杨一唯显赫的家世,江岸杨家,说是c国的名门望族都是谦虚了。 张老师也明显对杨一唯青睐有加,带头鼓掌,最后介绍的是景驰。 就连张老师也不知道这个拥有小麦色皮肤的俊美男孩来自哪个国家,原名是什么,父母又是谁。但越是这样神秘,就越引人注意。就连杨一唯这样眼高于顶的大小姐,都不由自主多看了景驰几眼。 “我是景驰,喜欢唱歌和画画。” 当景驰在黑板上写下并不熟练的名字时,台下的女生已经悄然炸开了锅: “天呐,还以为我们班上没有班草,原来坐在最后一排!” “什么班草!这是校草!校草!老天爷,他怎么可以长这么帅!啊~!我要昏过去了!” “嗳,你们看杨一唯,她该不会锁定他了吧?” 景驰淡定地走下讲台,张老师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景驰这样的派头,的确有些贵族风范,他们学校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但就算如此也不敢公开身份,难道他是……那种私生子? 虽然现在早已是开明社会,但正如小三被人唾弃一般,私生子也从来是见不得光的。你说例外?如果景驰是例外,也不会现在还不敢公开身份了。 虽然只是第一天,但班上已经有了几个“小团体”,外国人一帮,女生围着杨一唯是一派,男生则三五成群,景驰只和张开走得比较近。 一下课,张开就迫不及待地查看起课程表,却现第一节美术课要等到下周。 “我靠,这是什么安排,这所学校打算把我们都培养成科学家还是物理学家,这个课程表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景驰看了一眼,却觉得没什么,反正和他以前上的课也差不多。 张开愤愤不平地嚷嚷:“这对我们这些热爱艺术学生太不公平了吧?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蓝老师啊!” “小蓝老师?”景驰皱着眉重复一句。 张开见他终于说话,来了兴致:“嘿嘿,原来你这闷小子也注意到小蓝老师了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你这小子这长得人模人样的——” “你说的小蓝老师,是法小蓝老师吗?”景驰又确认一遍。 张开大点其头:“没错没错,就是法小蓝老师啦。这所学校里难道还有两个小蓝老师吗?怎么,你也像我一样对她一见钟情了,对不对?” 景驰拧起眉,觉得哪里不对,“你,对她,一见钟情?” “对呀,小蓝老师那么漂亮,人又温柔,当然要一见钟情了!” 景驰看着张开的脸,想起那个像是蓝仙女一样的身影,俊朗的面孔褪去淡漠,隐隐蒸腾起一些怒气。 “喂,你怎么回事?”张开心虚地推了推他。 景驰也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摇摇脑袋,快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往外面走。 张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喂!呆子!下节课入学考试,你快点回来!” 景驰拿到卷子,将卷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翻到背面看了一遍,最后终于承认这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但却一句也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第四章 小马驹 不过,幸好圣蒂斯学院是国际学院,还准备了另一份英文的试卷,景驰才勉强做下去。 “入学考试的结果会在下周公布,请同学们留意公告栏的通知哟。” 监考老师是一个有着清秀长的白裙美女,听说也是新来的老师,不过景驰和张开都不怎么喜欢她。监考老师走后,教室里只剩一片唉声叹气。张开走到景驰旁边,问他考得怎么样。 “好多题我都不会。”景驰说。 张开咧开嘴冷笑起来:“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考得特别好的人都是这样说,‘好多我都不会’,拿到分数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高!” 景驰翻个身,没理他。 下了晚自习,景驰先去洗澡,他对张开说:“帮我拿下浴袍,在我房间衣柜里。” 张开打开景驰的衣柜,现里面用衣架挂得整整齐齐,简直不像青春期男生的衣柜,每一件衣服都是低调奢华的大名牌。他取下那件丝绸面料的浴袍,敲了敲浴室的门。 景驰微微将门开出一条缝,伸出湿漉漉的手来接。 张开从娘胎里就注定了老不正经,趁景驰拿浴袍的时候,他视线很不规矩地往斜下方一瞄,然后在水雾朦胧中看到了一个——“大宝贝”! 景驰出来的时候,张开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景驰,你是西边那边儿的混血儿吧?”张开突然问。 景驰摇头:“不是。” “那你是北边儿来的?” “也不是。” “那你这样难道还是南边儿的不成?你这卧虎藏龙的,难怪你爸妈叫你景驰,你就是一头——小马驹嘛!” 景驰这一次get到点了,有点羞涩地笑起来:“我还真是南边来的。” “这不符合科学原理啊,你这是基因突变!” 景驰却只笑笑,不说话,由着张开胡说八道。 “我的上帝啊!还有没有天理啦!你长成这样就已经男性公敌了,那里还基因突变,脑袋还聪明——我已经能预料到我悲惨的未来了。说,你是选择怎么死,菜刀还是鹤顶红?” 景驰神色复杂地摇摇头,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周星期一的时候,完美的、王子般的、无可挑剔的圣蒂斯学院校草景驰,他的秘密终于藏不住了。 ——入学考试的成绩公布出来了。 成绩按照分数多少排序。通过了入学考试的人,旁边都写着分数,而没有通过的,后面则是空白。 张开一点不意外自己掉在很后面,但他上下求索也没看到景大公子的名字,最后想,总不会落在自己后面了吧,却瞠目结舌地现,景驰的名字的确在最靠后的位置。 没有分数,甚至排在他张开的后面。 他们年级一千余人,他们俩已经排到倒数五十名里面去了! 他揉了好几下眼睛,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 “我说过我不会做这些题。”景驰站在旁边,一脸坦然,事不关己地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的淡定模样,在少女看来简直酷死了。 “你说的……是真的?”张开眼睛睁得老大。 景驰点了一下头,眼睛清澈得像一匹小马。 几个小女生故意在景驰周围推推挤挤,不知道谁有那样的好运气,能“不小心”掉进景驰的胸膛里。 “……小马驹,我承认是我之前说错了。”张开拍拍他的肩,“上帝是公平的,你靠脸吃饭就可以了,我们这样儿的,就只能靠才华了。” 旁边排名前十的杨一唯冷笑了一下。 张开琢磨着,虽然他自己脑袋瓜也不聪明多少,长得也不好看,但好歹是家里唯一的独苗儿,家里都宝贝着,但景驰这样的私生子(圣蒂斯的绯闻有专门的小报流传),连身份也不能公开,估计也不能光明长大带回家里,大概亲生妈妈也过世了,整个就是一还在流浪的小三毛…… 想着想着,张开就把自己感动哭了,他用力地拍了拍景驰的肩郑重地说:“以后有什么事,开哥罩着你!” “呵,还真是傻到一堆去了。”杨一唯环抱双肩,昂挺胸地从两人中间穿过,还赏了张开一个大白眼。 张开:“……” 杨一唯走后,她后面跟着的一众小女生也叽叽喳喳地跟过去,走在最后的一个,是个绑着长马尾辫的女生,她低着头走在最后,傻瓜似的咚的一头撞到景驰胸膛,又慌张地抬起脑袋,要哭不哭的样子。 景驰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冷漠地看了女生一眼,问,“喂,你没事吧?” 女生连忙摇头,急忙忙忙跟着追赶“大部队”去了。 这群“乌合之众”离开后,张开才悄悄问景驰:“你,没有得罪杨一唯吧?” 景驰一脸无辜:“‘杨一唯’,是谁?” 张开:“……” 盼望着,盼望着,星期三到了,女神法小蓝也终于要来了。 景驰以为只有自己,最多还加上张开,期待着法小蓝的到来,临到上课才现全班男生一个个脖子都伸得老长,像一只只抢食的鸭子。 他轻蔑地环视一圈,把自己的脖子低调地伸得更长一点。 这是法小蓝实习的第一堂课,她打算给学生们一个惊喜。所以,男生都眼巴巴望着前门时,她提着准备材料悄悄地从后门进来,而景驰正好坐在后门门口。 背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景驰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回头去看前门,两秒后有连忙转过头,惊愕地看着法小蓝。 法小蓝看到景驰现了自己,笑得弯了眼眸,有些被捉到的不好意思。她放下画具和教具,双手合掌抵在唇边,轻声鞠躬道:“大家好,我是小蓝老师。” 男生循声望来,都激动地欢呼,唯独景驰离她最近,却呆若木鸡。 他的脑海里还反复播放着法小蓝刚才那个可爱亲切的笑脸。 法小蓝又和大家打了几声招呼,才提起东西上了讲台。 虽然名为美术课,但圣蒂斯学院当然不是让他们随便画画,法小蓝自然更不是一般的老师。她和白莲,也就是之前的那位入学监考老师一样,是学校国家奖学金的获得者,也因此能得到机会来到圣蒂斯这样的学院实习。 “今天我们要欣赏这样一幅画,它可能不太符合大家平常的审美,但绝对有独特的意义。我正好借到一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版本,想看看吗?” 法小蓝的下睫毛有一个微弯的弧度,眼眸总是像带着点水雾朦胧的笑意,虽然是新老师,但上台之后却淡然自若。她将遮盖的画布取下来,那幅画便呈现在大家眼前。 那是一副有些年代的油画,但却没人能叫得出它的名字。 除了景驰。 第五章 少年的心事 “‘被囚禁的马里尤斯’”,景驰自语道。 “这幅画的构图很清晰,大家一眼就能看明白。谁愿意来说说对这幅画的观感?”法小蓝问。 张开第一个举手。 “这幅画嘛,看起来很简单啊,就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穿橘红色一个穿深绿色,‘深绿色’还拿着一把剑,‘橙红色’摊着手,好像在欢迎他捅他一剑。我不知道它背后有什么高深的含义,但我觉得这应该叫‘诚哥之死’,或者叫‘果然不能原谅他’。” “诚哥”,是曾经风靡一时的某款动漫中的男主角,因为劈腿多人,最后被杀死。 法小蓝预料到现在的孩子早熟,只是没想到熟得这么“通透”。 她笑道:“嗯,谢谢张开同学的分享,他分析了这幅画里的色彩,赋予了每种色彩一个意义,我们把这种方式再扩展一点,就叫‘隐喻’。这在以前的画作,尤其是油画中很常见,大家应该都看过达·芬奇的那几幅名画,也读过《达·芬奇密码》,是吗?” 说到这些神秘的隐喻,这群少年少女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就跃跃欲试了,他们期待着他们的法小蓝老师会做出惊世骇俗的、甚至可能过那个作者的言,就连上课时总是埋头不知做什么的景驰,今天也目不转睛地聆听着。 法小蓝唇边的笑意更浓,她说:“时间宝贵,接下来的时间请你们畅想一下,这幅画的哪些地方可能藏有隐喻,它可能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如果可能,请你为它取一个名字。” 这句话一丢下去,课堂立刻被沸腾起来,无论男孩女孩都兴高采烈,这就像是玩一个游戏,而他们每天被无聊束缚的时间太多了。 “没必要去搜索这幅画原本叫什么名字,它有什么意义,我们不管它们,请你来赋予它意义。”法小蓝将这幅画投影到幕布上,每个细节都能清晰可见。 景驰看着这副熟悉的油画,突然觉得有些陌生,那隐藏在阴影里的景物,那两个人的神态和动作……某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副完全不认识的画作。 法小蓝正和几个学生讨论着他们的创想,眼神流露着欣赏和鼓励。 景驰闭上眼睛,画上大面积的昏暗色彩让他想起了之前的日子。而他潜藏在那些时光之下的思绪是他的父母兄长也不知道的秘密。 那节课剩下的二十分钟是分享交流的时间,许多人都去分享了自己的隐喻故事,内容从生活到想象,涵盖各个领域。 景驰也举了手,但直到下课铃响,他也没能把这个故事告诉法小蓝。 许多学生都意犹未尽,法小蓝说:“那就留下一个自选小作业吧,把你脑海中想到的故事写下来,我们下次可以先分享,每个人的时间三分钟以内哦。” 学生们又欢呼起来,许多人都把自己的故事写了下来,包括景驰。 他写完短短的三行诗,自认为多一字则太长,缺一字则太短。他豁出去,要把心底埋藏的秘密告诉给法小蓝。 只是这诗的名字…… 他拿着笔,斟酌了好一阵,写下一个“我”。 又停顿片刻,写下“之”“死”。 我、之、死。 字字诛心。 景驰看着这三个字出了一会儿神。 法小蓝的办公室在6o4。景驰站在门口,却迟迟不敢敲门。正在犹豫的时候,里面出来一个老师。 “你找谁?”她问。 景驰犹豫了一下:“我找……小蓝老师。” “她不在哦,你有什么事吗?” 他捏紧了手里的那一张纸,“我是来交作业的。” “那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景驰对这个老师点点头,将那张写着自己思绪的一页纸放在桌上,站住看了一会儿,又将它对折了,压在法小蓝看的那本书下才离开。 之后的几天,景驰都惴惴不安。 他反复琢磨着,法小蓝应该看到那诗了才对啊,为什么还没有回音呢?是被风吹走,掉在地上了?又或是被其他老师拿走了?或者法小蓝看过,转身却忘在脑后了? ……总之,这种被吊在半空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烦躁。 景驰站在班主任张老师办公室里,她念叨成绩的声音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他脑袋里却反复翻滚的,却是关于法小蓝的事情。 “……景驰同学,我刚才说的话请你放在心上,你现在的成绩已经不能再下滑了,我希望你能打起精神,相信你下次会有所进步,对吗?”张老师说。 景驰:“……嗯。” “好吧,今天的谈话先到这里,你可以回教室了。” 景驰转身就走。 张老师看着他走出办公室,才长叹了一口气。旁边是另一个班的班主任,问道:“刚才那个男生长得这样讨人喜欢,难道也是‘困难户’?” “他就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学渣校草’!那句话怎么说的,‘绣花枕头’?”张老师苦笑一声,“我们班是什么情况你知道的吧,大部分都是插班生,学习习惯和底子都千差万别,但既然能进来了,考得再差也知道顾及颜面,但这个景驰——” 她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微侧过身子,对背后那个老师小声说:“真是空有一副皮囊而已,和校花杨一唯完全不一样。” 两个班主任说着话,没有留意到旁边默默工作的一位实习教师——白莲。白莲人如其名,肤白貌美气质佳,基本上已经确定留校,而且她软语温柔,也很讨这个办公室其余老师的喜欢。 白莲笑得温柔,似乎无意地对张老师说,“我听说圣蒂斯学院有一项制度,学生成绩太差的话,是需要一位辅导老师,那位辅导老师要对被辅导的学生全权负责。” “是呢,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是得给景驰找个辅导老师,快到中考了,可不能让他拖全班后腿。”张老师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张老师,”白莲给她和另一位老师端了茶过去,笑着,“我倒是有个推荐的人选。和我一起来的法小蓝老师,你知道吗? 第六章 爬上青苔的心 白莲说:“小蓝她心理学学得很好,以前又一直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对这种问题学生最有办法,让她来负责景驰,如果真的有成效,就是两全其美了!” 张老师对法小蓝的确有些印象,记忆里这是个很安静的女孩,“真的?要是下次景驰的成绩还没起色,我就向校长推荐她当景驰的辅导老师吧。” 白莲微微一笑:“这样肯定是最好的。” ——如果真的有成效,那是两全其美;如果没有成效,那唯一的一个留校名额,就妥妥是她的了。 白莲姣好的面容上云淡风轻。 她和法小蓝为那个人斗了六年有余,不把她彻底击垮,她白莲就愧对了自己的名声。 景驰双手插在裤兜里,沿走廊懒洋洋地走回班上,目不斜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俯视太狂妄,扫视缺乏稳重,仰视?目前还没有人能让他仰视。 “……景、景驰!请收下这个!” 一个女生怯懦的声音打扰到他,景驰皱皱眉,隐约记得这个满面通红、绑着马尾辫的女生在哪里见过。 女生拿着一个淡粉的信封,上面印着樱花的图案。她双手将信封平举着递到他面前,脑袋埋在两臂之间,活像是以前宫殿里朝见皇帝的宫女。 “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一诗……”女孩的声音微弱,像蚊子似的着抖。 景驰眉头皱得更深,有些搞不清这个女孩到底是懦弱还是倔强,但不喜欢她的纠缠,就伸着两指将信封接过来,“你可以走了”。 女孩抬头惶恐地看他一眼,同手同脚地跑走了。 景驰才将信封撕开一个小口,扑鼻的香水味就冲了出来,熏得他下一秒就把信封丢进垃圾桶。 这时眼角余光一闪,似乎看到法小蓝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正打算追上去,背后一个嚣张的声音就大吼了一声: “景驰!” 杨一唯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戳着他胸口咄咄逼人:“景驰同学!” “作为班长,我有责任提醒你,现在是什么时间?!” “刚校长——” “我不听理由!以为自习时间就可以随意出来闲逛吗?!以为你长得不错就每个人都买你的账吗?!以为你是天才不用学习也能拿高分吗?!拜托你!别再拖我们班后腿了!” 景驰哑口无言。他想着一个问题,他哪里惹到这个女生了吗?还有,她叫什么来着? 杨一唯把他按到墙壁上才算完,气呼呼地转身回教室,刚才顾云帮她转交的情书居然被景驰转身就丢进垃圾桶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五六个女生尾随其后,还不免用或嫌弃或同情的目光瞟景驰一眼,末尾是那个马尾辫女孩。 只有她,一丝不苟地对景驰点了一下头才走。 这都什么情况?景驰无语地想。 随即精神一振,跑过去的时候,楼梯上已经空无一人,并没有法小蓝的影子。 只是他的桌面上,多了一张照片,还有一封简短的回信。 这张照片是一片瀑布边的森林,一棵高大的乔木,从根部到腰部以上,都爬满了翠绿的苔藓,但它依然笔直耸入云天,仰视的角度更能看出这棵树原本的斑驳不堪,却也越显它的伟大。 那张纸的上半部分是他写的那小诗,下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悲壮亦是一种美,但身为老师,我盼你幸福。照片是旅行所见,与你共勉。” 景驰突然就笑了。 法小蓝回到办公室,同室的周老师问:“你回了信了?” 法小蓝点点头:“回了,谢谢周老师。” “说起来那个学生长得真帅呢,又这么可爱,当他的老师一定很开心吧,至少有眼福啊。” 法小蓝笑了笑,没有说话。 景驰写的那诗还刻在她脑海里: 我之死 那是一片耀眼,那是太阳之光。那也或是我,光亮的一面。 但我知道,我是墨绿的,我是苔藓。 我惧恶阳光,不如提刀一剑。 这算是一种……自我放逐吗? 知道自己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却因为某些原因放弃抵达,甚至甘愿沉浸在这灰暗的世界里,只做一片苔藓。人会有许多种悲哀, 精炼概括为“求而不得”,但连“求”都拒绝了斩断了,该是经历过何种遭遇? 法小蓝不得而知。但她的心,却为这个名叫景驰的少年,为他阳光的外貌和爬上青苔的心而忧虑。 如果有可能,她想要为他做一点事情——这个想法,不知何时已在她心底萌芽。 景驰回到房间,将那诗和法小蓝的那句话一起夹进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中,又把那张照片钉在自己书桌前的一块软木留言墙上,这样,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棵树,看到它茂密的树叶缝隙间漏下千万缕明亮的光线。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也变得温柔。 几乎是一转眼,第一次月考也结束了。张开临时抱了佛脚,成绩稍有好转,但景驰却如同顽石,分数依然在那里,名次反倒稍微往下滑了几名。 张老师再也坐不住了。 再次和景驰谈话后,看见他还是那种温开水的姿态,她就更加坚定了此人难以救药的态度,她思考之后找了校长,申请给景驰安排辅导老师。 所谓辅导老师,大致和现在理解的差不多,但在圣蒂斯学院,为了保护这些“被辅导生”的自尊,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能公开议论结对的辅导学生和辅导老师。 校长先生听完张老师的话,调出了景驰的档案。正如她所知道的那样,景驰除了来自m国之外,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校长先生花了一点时间回忆这样一位学生是怎么进到圣蒂斯学院的,想了半天,他终于记起来是一位已经身居高位的同学拜托他的,当时好像说的是……某位远亲? 校长先生十指交叉托在下巴底下,看了看屏幕上景驰那张小小的照片——这个孩子有一股傲气。尽管被压抑着,但他现在的眼睛还不会骗人,他太锋芒毕露,急切地想求得证明,但那个人太难找。 “校长先生,我也知道这让您有些为难,但我有一个推荐人选,她完全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张老师语调放得温柔,“新来的实习教师法小蓝,您还记得吗?” 第七章 辅导生的委托 校长想了想,记起法小蓝了。 那个女孩来自一个无依无靠的家庭,却有着那样一双分明的、不沾世故眼睛。说起来,校董会那边也有人说要关照她来着…… 校长先生斟酌了一下,拿起电话拨下一串号码:“喂,请帮我找一下法小蓝老师。” 法小蓝最终接受了这个委托。 她犹豫了一阵要不要告诉景驰她将辅导他的事情。一直到某个金色的周五下午,她决定在学校门口等景驰。 这些富家子弟周末绝不会待在学校的,就算像景驰这样来自国外的,也会在市区有一套小别墅或公寓。 景驰单肩背着包,独自沿着街道走,他住的公寓并不远。 “嗨。” 背后传来一个清甜的嗓音,他下意识地回头,见法小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法小蓝穿着一条蓝白相间的连衣裙,对他说:“码头今晚有一场画展,毕加索的,想去看看吗?” 她的笑容干净又灿烂,他想不到任何理由说不。 景驰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国度,到这个城市,到这个码头。所以,他一路上都像是个小孩,被法小蓝牵引着往前走。 一声靠港的汽笛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越过桥栏杆向下俯视,看见一艘油漆斑驳的轮船正缓缓向岸边游去,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头活了上百年的鲸鱼。 “看到那里灯火亮着的地方了吗?就是那里了。” 法小蓝为他指了一下画展的具体位置,看他迷茫的目光,她笑了笑,抓住他手指重新指了一下,“在那儿。” 她满心都是即将看到画展的欣喜,没有注意到景驰有点惊喜的神情。 法小蓝很高兴招待他来看这场画展,这场展览只有三天,随后这些画作就要被运回国,今天恰好是最后一天。 除了毕加索的经典作品之外,这里还展览了他一些不太为人所知的画作,这次展览的目的是为了让大众能像毕加索的画一样,了解他也是一个立体丰满的人。 景驰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幅幅无声的巨作,法小蓝突然笑了,轻声说:“当初就是这幅画。我的数学老师给我们详细解释了毕加索是怎么画出来的,还说‘毕加索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画这样的作品’。” 她模仿那个数学老师自傲的语气很好笑,故意瞪着眼睛,一副滑稽的样子,景驰也不经意间放松,忍不住问了句:“他画出来了?” 法小蓝摇头,继续笑:“怎么可能?他倒是画了一幅抽象派,说是椅子,可我们全没看出来。他瞪着眼咦了一声,又说‘哼,我就是一个被数学耽误的画家’。” 景驰看得出法小蓝很喜欢这个数学老师,她说起他的时候,眼眸闪闪亮,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是这样的,像是一片美丽的星空。 随后,法小蓝又细细讲了许多那个数学老师的给他们讲世界名画的故事,不仅毕加索的,达·芬奇的,米开朗基罗和梵高等都有,“他还说,这些画家都是被画画耽误的数学家,他们的脑袋里一定有一只蝴蝶”。 景驰也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可以喋喋不休讲那么久的,久到他以为法小蓝大约是爱着那个数学老师。 这么一想,心底突然像挤了几滴柠檬汁,酸酸的。 景驰情不自禁地把那个老师想象成秃顶的、鼓眼睛的、总是打着领带穿着旧西装的中年男人,随即又摇摇头,觉得这样的男人实在配不上法小蓝,又觉得法小蓝绝也的确不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我想见见这个老师。” 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这句话讲了出来。 法小蓝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像是等待已久。 回去的路上,旁边的街灯全亮了,倒映在脉脉流动的江水中,景驰和法小蓝的倒影也在其中。 微凉的江风扑在脸上,景驰终于从这幸福的眩晕中渐渐冷静下来,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法小蓝,为什么今天突然带他看画展? 认真算起来,他们也只见过几面而已。 景驰脑海中蓦然响起母亲的叮嘱,“你要记住,外面的世界不像这里单纯安全,像你这样喜欢胡思乱想的孩子,最容易被人蒙骗,还记得贾法尔少将吗?他就是一夜醉酒,醒来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才不得不娶了她。” 景驰有点怀疑,法小蓝会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么? 法小蓝走在他左手边,江风吹动她细腻柔软的丝,景驰莫名地想要帮她理一理。 “景驰同学,”法小蓝叫他时,他的手指刚抬起来一点,便立刻放了回去。 “或许你有点奇怪,我为什么约你来看画展。这是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约好的辅导生和辅导老师了,我想早一点让你知道这件事情。” 景驰愣了一下:“‘辅导生’和‘辅导老师’……是什么?” “这是圣蒂斯学院对需要帮助的学生给予的一项特殊照顾,辅导老师会帮助对应的辅导生尽快的适应校园生活,让他们更加自信……” 法小蓝的用词尽量温和中性,不过景驰依然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啊,原来如此。不然他还以为法小蓝是因为什么才约他看画展呢。 “那没关系,照这样说,我以前已经有过许多个辅导老师了。”他说,“但他们最后都走了。” 他收回视线,盯着法小蓝小羊羔似的温润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会让你失望的。” 法小蓝骤然停住脚步。 景驰已经习惯了别人用各种心计靠近,用温和的语言鼓励和引导,却在他屡次达不到目标之后,愤怒地被责问:“为什么我都对你这样了你还做不到?!你还要我怎样?!” 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再温柔的人都会这样,最后,不是连他的母亲都放弃了吗?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他们怎样。如果是勉强,那起初就不要开始不是更好? “你根本想不到我能做得多糟糕。” 景驰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跨过四块地砖,“你们用尽浑身力气,我却进步不了哪怕半点,反而还会退步。虽然你们一直没说,但我不妨承认,对,没错,我就是笨蛋,无药可救的那种!” 第八章 七步之前 景驰把“笨蛋”两个字说得很用力,手臂都鼓起青筋。 法小蓝小小的身躯静默地站在原地,大概没想到刚刚开始,就遭遇这样激烈的变故。 随着沉默的蔓延,景驰深蓝眼眸中的光,也终于一点一点的,全都黯淡下去。 ……算了,都一样。 她算是他的什么人呢,凭什么要—— “……我大概能想到。” 法小蓝抬起眼睛,逆着光看不分明,“我大概能想到这一切可能有多糟糕,我也能想到从这糟糕的泥沼里往上爬一点点会有多开心。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深陷在糟糕里。”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带着轻微咸味的江风在其中穿梭。而法小蓝正迈步向他走来。 这段距离是二十四块地砖。景驰走了六步。 他们那儿有一个习俗,大意是七步之后就不能回头。 他走了六步,而法小蓝正在将这段距离快变短。 当天晚上,景驰答应了成为法小蓝的辅导生。 第一次接到法小蓝的电话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 他们下了晚自习,张开商量着要和人偷溜去酒吧,正在问景驰要不要去时,他的手机刚好响了。 景驰留了一个心眼,暂时不想被张开现他和法小蓝的关系,所以给法小蓝存的名字是——“蓝儿”。 一个叫一下心里就会甜蜜好一阵的名字。 蓝儿在叫他。 景驰咳嗽一声,拿着手机到了卫生间接,法小蓝告诉他,这周末他就可以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陈老师了。 他盯着镜子里自己帅气的身影,哦了一声,由衷地希望陈老师又矮又胖,那样他会更喜欢他。 “哎,小马驹,你到底去不去呀?酒吧里美女可不少!”张开阴阳怪气地冲他喊。 景驰扭过脖子:“不去。” “你不去,留在宿舍干嘛?” 他要看书、学习,至少不能太在那什么陈老师面前跌了面子。 正式见那陈老师的那天,景驰特地花了半个小时捯饬了一下自己,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原因是,同是自视为无人赏识的“沧海遗珠”,他当然更应该年轻气盛些,他笃定,陈老师绝对会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才不是为了让法小蓝现他更年轻英俊、更有才华。 法小蓝在车站等他,一路上景驰都没怎么说话,怕说错什么。 揿了门铃后过了五秒,门被打开,法小蓝恭敬地对门里的人鞠了一躬,说:“打扰了”。 景驰将视线从法小蓝头往前移,看到一个身材矮胖、鼓眼睛、圆脑袋的中年小胖子。之所以说“小”胖子,一是因为此人胖得还不算有碍观瞻,而是此人比起他,实在太矮,和法小蓝站在一起差不多高。 景驰心中暗舒一大口气。 “怎么,这就是你说的小子?”那小胖子镜片后的鼓眼睛盯着景驰,眉头皱了一下,问法小蓝。 法小蓝有点不好意思,又鞠了一躬:“陈老师,拜托您了。” 小胖子又将视线转向景驰,景驰略带了点挑衅地对他抬了下下巴。 “进来吧。” 陈老师将近五十岁,和妻子一起住在这里,儿女都已各自成家,景驰和法小蓝去的时候,将近十点半,陈老师的妻子,一位同样矮胖、但更亲切的妇女招待他们吃水果,就进厨房去忙了,景驰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过今天要在这里吃中饭,而法小蓝已经去厨房帮忙去了。 沙上只剩景驰和陈老师对坐着,空气一时间又僵硬又干涩。 “你和小蓝什么关系?”小胖子开门见山,“你这样又急躁又傲慢的样子,她总不会看上你。” 景驰本来将视线锁定在水果盘上,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也没什么,只是糟老头子的几点看法。你的衣服和型明显都打理过,但是冒头儿的胡子却没刮,和小蓝站一起的时候,总是用眼角来瞧人,你还不承认吗?” 陈老师说着,唰唰两下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景驰,景驰别扭一秒,还是接了。 “小朋友,你这样就很危险了。” 因为低着头,陈老师的鼓眼睛微往上看着,越过眼镜架看着他,要是其他人用这种方式看人,一定猥琐又欠揍,但这个胖子做出来却有一点……别致的可爱。 当然,景驰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我……我怎么危险了?” “嘿,因为你这样的小朋友,很明显有点才气,但很容易就被你的急躁和傲慢毁了,”陈老师将另一只苹果切成几块,削成小兔的样子,“但幸好,你遇到了小蓝,小蓝又正好认识我,所以你只是有点危险,不然就完蛋啦!” 景驰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陈老师就是老顽童,说话总是一惊一乍,但,还不至于让人讨厌。 “师母,菜洗好了放这里吗?”法小蓝端着水灵灵的茼蒿问。 “对对对,放那儿就行,”师母说,隔了一会儿突然问,“小蓝,刚才的男孩子是你的学生吗?” 法小蓝点头:“是啊。” 她看了一眼客厅,陈老师正和景驰说着什么,“景驰其实很聪明,但对学习没有兴趣,我想陈老师一定有办法的。” 师母将煲好的汤端给她,笑说:“那还真是巧了,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还真是老头子教好的。” 法小蓝害羞地笑了笑,将汤端到餐厅桌子上。 “……那有什么意思,无聊透顶——”景驰一脸看不上的孤傲表情。 “小朋友!你这样的思想就很危险了!你没看过那个展览吧!你以为艺术家都是天生的,你画几幅给我看看!” “画就画!” 法小蓝看到景驰果然抓过素描本画起来,陈老师抱着肩膀看他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法小蓝相信他一定能帮到景驰。 所有菜肴都准备好了,师母笑眯眯地叫沙上的两人吃饭,一连叫了三次,都只是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你看看你的这幅画,比上一幅好在哪里?你强调了比例,黄金分割点知道吧,你看她的眼睛——”陈老师对景驰条分缕析。 “我胡乱画的。”景驰嘴犟。 “嘿,小朋友!你这样的思想真的很危险!你明知道这些美感来自哪里,却不承认它来自于你的智慧,这样子的画,就算是美,也没有灵魂,像是橱窗里的木偶!那个匹诺曹你总知道吧!” 第九章 我是你的蓝仙女呀 “我……” “自然的美大部分都和数学有关!人体构造,建筑美学,山川河流,都是这样!我觉得,一个人,物理化学什么的都不用学得太好,唯独数学、语言和艺术是一定要有的,而且还得好好学,不然你这一辈子就完蛋啦!” 师母和法小蓝坐在餐桌旁,听那两人的讲话,忍不住笑道:“老头子又开始说这样话了。” 法小蓝点点头:“但是很有道理,我喜欢听。” “怎么就完蛋了?”是景驰的声音。 “嘿,小朋友!这你不明白?生活里最少不得的是什么?热爱呀!热爱什么都好,这三门儿就是理解、表达和创造这些热爱的方式呀!怎么能少!少了它们,和虫子有什么区别!” “……” “人家匹诺曹还知道求仙女变成人呢,我就是你的蓝仙女!来来来,我要赋予你灵魂!” 景驰想象着这个小胖子拿着仙女棒的样子,顿时浑身鸡皮疙瘩,“噫呃”了一声。 “哎呀,老头子,吃了饭再聊,你不饿,人家小朋友也饿了!” 幸好师母颁了赦令,景驰终于能坐到桌上吃饭。桌上,陈老师和他妻子都一直在询问法小蓝现在工作的情况,亲热的感觉俨然就是一家人。 吃完之后,景驰继续和陈老师辩论,法小蓝则悠闲地帮助师母整理花园里的花草,偶尔景驰看她的时候,她也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对他露出那种纯净温暖的笑。 到吃晚餐的时候,景驰终于被说服,彻底的心服口服。 “那就这样,接下来每周星期六下午你都到我家来,我教你学习,保证比其他人好玩儿。路你应该都记得了吧?小蓝你就不用再带这小子过来了,你事情那么多,先去忙自己的。” 景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法小蓝。 法小蓝也停下来,对陈老师解释:“学校规定了我必须照顾景驰同学的……” “我先来帮你负责!你外婆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你每天又要工作又要去医院,连周末都不能休息,你觉得你还能坚持多久?你身体又不好,万一病倒了,那可怎么办?”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小朋友!是你外婆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景驰听到陈老师居然也叫法小蓝“小朋友”,觉得有些可爱,也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过来,如果学校问到,我就说你一直都陪着我。” 法小蓝惊讶地看着景驰。 景驰赶紧重新埋头吃菜。 “看,人家小伙子都这么通情达理!”陈老师更急了。 “……好,好吧,谢谢陈老师和师母,也谢谢你,景驰同学。” 过后的两个月,法小蓝还是尽量会抽时间送景驰到陈老师家,有时间的话,也会尽可能留下来,景驰也慢慢地了解到,法小蓝的外婆有心脏病,前一段时间突然病差点没能救回来,现在正处在恢复期,非常需要照顾。 看到法小蓝本来娇小的脸蛋又瘦了一圈儿,景驰终于再次认真地说就算他一个人,也一定会跟着陈老师好好学习,不需要她在旁边陪着也可以。 “好吧,但那要盖章的。” 法小蓝对他伸出小手指。 景驰愣了愣,也跟着伸出小手指。 两个小手指勾在一起,法小蓝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后,彼此的大拇指相印。 ——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景驰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法小蓝开心地收回手指,“等我忙过这一个月就好,那时候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你学习的。” 景驰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一个月很快就过去,又到月底出考试结果时,张开挤开人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一直在中下游,但好歹前进了几名,下个月的零花钱不用愁了。 景驰一向不关心名次,但这次辛勤付出了一个月,也终于矜持着来看看成果,还没看到自己名字,张开就一把飞扑过来,抱住他大叫:“小马驹子!你终于出息了啊!看看,231名!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开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景驰这才终于看到自己的排名,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欢喜。 这次总算对法小蓝有所交代了。 回到宿舍,张开就挤眉弄眼地对他说:“小马驹,上次去酒吧你要学习我也就算了,毕竟你这么帅一张脸至少得配前三百名才行,但今儿都放假了,你和我考试也大圆满,你今天可得陪我去看电影!” 景驰拿着牙刷和漱口杯,被张开拦着不让进洗手间,问,“两个男人,看什么电影?” “哎,我终于相信你是从南边儿来的了!xing教育完全就是空白地段,哥哥今天带来去开开荤!” 景驰一下子就想到了和法小蓝手指相触的那个瞬间,俊脸又一红。 “看看,你明显就很好奇嘛,也不怪你,那么多女生追你,就没有几个小女生投怀送抱?”张开像只年轻的小苍蝇一样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坏笑。 景驰听他说到这儿,有点不高兴:“那些情书我全都扔了,巧克力要么给你吃了要么送人了,我对她们可没兴趣。” 张开尴尬了一下,清清嗓子:“别人不说,杨一唯那样儿的,这儿那么大——” 他托了托胸部的位置,“你也不喜欢?” 景驰哼了一声,“你要吃奶吗?那有什么好?” “哦~”张开隔了半晌,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了。你放心,哥是那里的VIp会员,可以点播,到时候喜欢那种点那种,保证满意!” 半小时后,某电影院包厢。 这种电影院VIp的好处,除了点播,就是能享用这样6d立体环绕、品质隔音包厢,里面就算是炸了锅,外面也什么都听不见。 包厢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好闻香味,这是一个双人间,而张开点了三部电影。 “小马驹,我点的可是最新的,先点了一个你可能喜欢的,看着吧,好戏马上就来了!” 第十章 暴风雨般的感情 景驰第一次到这些地方,有点紧张,脊背完全贴在沙背上。 屏幕很大,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味觉都可以以假乱真,等到电影正式开始的时候,他才现原来动觉都可以被同步。 张开为景驰点的这部,主角是一个孔武的男人和一个娇小的“萝莉”,两人从见面到“步入正轨”,用时不到十分钟。 “怎么样,喜不喜欢?”张开有点激动地问景驰。 景驰却越看越觉得恶心,皱着眉说:“不喜欢。” 张开嘀咕了几声,按了下一部。这次主角变成了两个学生,看起来都很青涩纯真的样子,但也只学习了十来分钟,就开始关门拉窗帘。 张开兴趣十足地说:“现了没?他们的校服和我们的……” 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向景驰,却看到景驰一只手紧紧地扣住扶手,另一只手捂着嘴巴,明显就是要吐出来的样子。 “喂,你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张开话未说完,景驰已经箭一样离开座位,跑出包厢。 等他终于回来的时候,这一部才演了一半,看到景驰又开始捂嘴巴,张开只能忍痛割爱点了最后一部。 这一部和前两部都不一样,画面一开始很小清新,却很容易现这是典型的套路,不过大概这样更对景驰的胃口,他总算安静地看了下去。 张开都要打瞌睡的时候,重点片段终于来了。 这是一部改编自小说的师生片,影片中的老师衣裙被扯开,长凌乱地铺在课桌上时,没有半点露骨的声音,张开却现自己已经有要流鼻血的冲动了。 景驰居然也看得目不转睛。 影片中的学生已经倾身而上,吻住她白皙优美的下巴。 张开正看得神游天外的时候,景驰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拉着张开一起走,还蹭的一下把电影关了。 “哎!哎!小马驹子!你疯了!最后一部是最贵的,你不看可以,我是要看完的!” 张开被景驰扯着往外面疾走,直到回了宿舍,才把他松开。张开现自己的手臂都被勒出印子来了。 “你到底生的什么疯?最后你不是看得也有感觉吗?!”张开揣了一肚子火回来,这会是真有点生气了。 景驰咬着牙憋了半天,无端地吼:“你不准再去看那部电影!” “凭什么!” 因为那个女老师,她的嘴唇和法小蓝几乎一模一样! 景驰没办法把这句话讲出来。 “就算我不去看,那部电影那么火,不知道多少人看过了!你在乱什么脾气!”张开说完,摔上门走了。 景驰一个人站在灯光底下,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被这样的情绪困扰着,张开也不和他说话,景驰这段时间状态有点糟糕。 那天补习完毕,景驰和陈老师坐着闲聊时,突然说起法小蓝恋爱的事情。 “小蓝长得那样可爱,现在却没什么心思谈场恋爱……”陈老师叹了气说。 景驰张了下嘴巴,差点把他对法小蓝的感情说出来。 “哎,要不是之前被伤得太重,她也不会到现在都不重新开始……”陈老师独自嘀咕两句。 景驰正准备问这是什么意思,师母也坐过来。 她摇头说:“也不是,那个叫方欢的孩子不是和小蓝走得很近吗?这次小蓝外婆生病,就是他开车把人送到医院去的,两个人的关系亲近着呢!” 陈老师眯着眼睛想了想:“噢,对!是有这么个人,他们俩,算是青梅竹马吧?” “对呢对呢,就是青梅竹马,小蓝估计也在准备告诉我们吧。” 景驰一惊:“‘方欢’,是什么人?” 师母想了一阵:“就是一个从小就很可靠的孩子啊,认真踏实又能干,算起来和法小蓝一起在实习吧,听说是建筑设计公司?” 景驰心里淤积着的那口气像是夏季的乌云,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却迟迟下不来雨。 在坐车回家的路上,景驰忍不住给法小蓝打了个电话。他要确认一下,法小蓝并没有和那个叫方欢的男人在一起。 法小蓝隔了一会儿才接电话,应该是站在医院走廊里,有些回声,她的音量也很小。 “……小蓝老师,你还在医院吗?”他逼着自己把关于“方欢”的问题吞回去。 “嗯,对的。你今天也到陈老师家里学习了吗?” 景驰抓了抓头:“学了。你吃过晚饭了?” “马上准备去吃,你吗?”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像羽毛。 一切都开始柔软安定下来的时候,一个突兀的男声突然闯进听筒:“小蓝,我们待会儿去这家店吧,合适的话明天就可以在这里给外婆买粥——” 法小蓝大概是捂着听筒了,嘱咐男人小声一点,才又问:“景驰,还有什么事吗?” 有,你和那个叫方欢的男人在一起吗? 景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终于沉沉地说:“没什么。” 才怪了。 景驰那天之后,还是按时到陈老师家里学习,但安排的所有作业一概不做,上课的时候也总是走神,这一次月考,景驰唰的一下退步到七百多名,刺激得就像坐过山车。 张老师拿着他的试卷连连摇头:“啧啧,还以为从上次开始他真的开窍了,现在又变成这样,平均分都被拉低了将近一百,白莲啊,法小蓝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厉害吗?” 白莲微微一笑:“我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一开始有点反复是很正常的吧?” 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糟糕,她也就会被请出门了。 白莲早就开始留意景驰和法小蓝的动态,景驰的成绩变好变坏都有可能,现在看来是变坏的可能更大,只要中考的时候景驰不能合格,那便是她赢了。 至于那变好的几分可能性,她对法小蓝的过去可是知根知底、清楚她的软肋的,景驰虽然长得好,但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她要拿捏他更是容易。 这场对弈,她已经成竹在胸了。 第十一章 第一个圣诞节 法小蓝知道景驰成绩下滑之后,并没有打电话质问,而是问她是否需要回来,陪他一起读书。 景驰喜欢法小蓝——他本人已经确认这一点——但他残存的骄傲不允许他乞求说“要”。 我要,我想你回来。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最后说:“不用,你照顾你外婆吧。” 至于我,你大可不用管了——他在心里赌气说。 这天,景驰正在收拾书包打算去陈老师家时,杨一唯突然走过来,她今天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修身外套,景驰才记起已是周六,这段时间过得实在糊涂。 “昨天的是圣诞礼物吧,谢谢你啦!”杨一唯双手背在身后,脸颊微红,没头没脑地突然这样说,今天正好是今年的圣诞。 景驰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 “正好就放假,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我们去时代广场参加篝火——” 景驰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单肩背上书包就打算走人。 “景驰!!!”背后又是一声大吼。 景驰总算想起来这个女生是谁了。 杨一唯气得双眼泛红:“你觉得这样特别好玩是吧?!” 她怒目圆睁,看起来像一只愤怒的火烈鸟。 景驰无语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那么温柔,也不知道她转眼间又为什么脾气。相比较之下,法小蓝比她好了一万倍。 噢,他的蓝儿。他真想她。 “景驰!别站在那儿傻!回答我!我抽屉里那盒巧克力不是你送的吗?!” 要不是昨天收到他的巧克力太开心,带回家好好珍藏起来了,杨一唯真恨不得现在把它摔到景驰那张好看的脸上! 每次都是这样!她生日那天是这样,感恩节是这样,圣诞节还是这样,要不是他千方百计地引起她注意,又写诗又送礼物的,她会注意到他?!简直笑话! 景驰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皱了皱眉,黑曜石一样的眼看住杨一唯:“我没送你礼物。” 那那张卡片上他的字迹是怎么来的?! 杨一唯冷笑一声:“景驰,你记住了!你要是觉得这样好玩,我总有一天要让你见识江岸杨家的厉害!” 杨一唯的家族非常庞大,他们并不住在市中心,而是在市区独享一座山,不是使用权的享用,而是完全占有,那座山风水极好,前面有一条长龙形状的江河分支流过,所以又称“江岸杨家”。他们家甚至有一条专门的路连通到市中心,其余的车辆都不许通过。 如果是景驰那在国际上知名的二哥,大概很轻易就能得出,m国这样的小国是不能轻易和江岸杨家抗衡的。 杨一唯说完就气冲冲跑走了,教室的门哐的一声几乎被她摔烂,景驰耸耸肩膀,背着书包走出去。 两人都离开后,一个穿着雪白连衣裙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她目睹了刚才生的一切,并且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 景驰的成绩依然没有起色,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眼看着快到学期末,陈老师觉得还是告诉法小蓝比较好,她外婆也总算是能出院了。 法小蓝在电话那头听陈老师详细地说了一遍,大概猜到原因在自己身上。从景驰把那一言辞激烈的诗只给她一个人看,她就知道他多多少少对她有点信任和依赖。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儿童,骤然被撤去支持,总是会焦虑害怕的。 对此,她有信心重新支撑起他。 景驰和法小蓝约在半岛咖啡厅,景驰依然非常青春帅气,没有半点颓丧的气息,因此引得咖啡厅的不少女子的注意。 法小蓝先诚恳地道歉,她的确不该丢下他那么久,又说她很喜欢和他一起学习的时光,如果周末不想学习,他们可以一起去市立图书馆,那里有几个上好的大圆窗户,人可以窝在里面看书看个昏天暗地。 景驰现在其实没心思读书,他只想和法小蓝待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不用看书,不用喝咖啡,甚至不用说话,只要她的气息在身边,他那躁动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法小蓝打电话向陈老师请假时,被大了一通脾气,但到底还是准了。法小蓝等陈老师挂了电话,才对景驰吐了吐舌头。 “好久没被陈老师这么说过了,”她笑着说,“还挺怀念的。” 景驰也弯起唇角笑了。 真奇怪,明明是被批评了,为什么还会感觉有点开心? 两个人说到做到,吃了一点午餐就到图书馆。整个图书馆有五楼,按照年龄段进行划分,从3岁开始,景驰和法小蓝按照年龄正好在同一楼,两人选了接近的两个圆窗户,各自看起喜欢的书来。 法小蓝选了几本诗集,惠特曼的,顾城的,金子美玲的。 景驰本还有点顾虑,但看法小蓝舒适看书的样子宛若在家里,也选了自己喜欢的书,厚厚一摞服装设计书籍和时尚杂志,他以前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里,都没这么明目张胆过。 但现在,他就敢了。 看了一会儿,他居然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在用数学的眼光来看待这些设计,对它们的感知也从笼统模糊到清晰明了,在以前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两人看书浑然不觉窗外的日光由明转暗,大楼的霓虹灯也开始闪烁,远处的天空开始出现几颗碎小的星星。 终于,景驰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提醒主人注意他的疏于照顾。 法小蓝轻轻笑了一声,坐起来,从那边探出半个身子,轻声问他:“去吃晚饭吧?” 景驰微红着脸点点头。 吃完饭已经将近十点,图书馆也准备关门,两人踏着一地星光往回走,彼此都没说话。 “明天,明天我还是去陈老师那里上课。”景驰突然说。 法小蓝微微一愣,笑道:“好。” 路过广场的时候,那里摆放着一棵巨型圣诞树,上面点缀着五彩的灯和缤纷的礼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广场里人头攒动,他们两个站在外面。 “等我一下。”法小蓝突然说。 景驰看着她穿过人群,向广场里的一家店铺跑去,她戴着蓝色的针织帽的身影渐渐消失,不一会儿又重新出现,将一个盒子交给他,里面是双藏蓝色的手套。 “这是什么?”他问。 “圣诞礼物啊。”法小蓝笑。 景驰从来没过过圣诞节。 小时候过不上,长大之后就没人陪他过了。他从未想过,第一个圣诞节竟会是法小蓝陪他过。 景驰的心,和升空的烟火一起绚烂绽放。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两周,他要给法小蓝一个奇迹。 第十二章 一起除夕 景驰到这儿来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以第214名作为定局。 张开等人对此惊讶不已,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绝招可以扭转乾坤。 景驰神秘一笑:“我当然有。” “什么什么,在哪儿呢?!” 景驰想起法小蓝送他的那双手套,心里乐得冒泡儿:“不告诉你。” 圣蒂斯学院表彰大会上,景驰和法小蓝都受到了表扬,白莲更是被评选为“新进之星”,就这样,圣蒂斯学院迎来了寒假。 正式放假的第二天,景驰接到了法小蓝的电话。法小蓝先恭喜了他取得的成绩,问他是否买好了回家的机票。 “我不回家,”景驰有所期待地补了一句,“我还在这城市。” 法小蓝有点意外,犹豫了一会儿, “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我对这个城市不太熟。” 不然你带我玩吧——他还是说不出口。 “张开很熟悉这里,你们关系要好,可以一起玩啊。” “他要出国一段时间。” “……那这样,这段时间你可以和我一起,愿意的话还能我家一起过年。” 愿意!当然愿意了! “那之后我要和外婆回一趟老家。”她又说。 “好的。”景驰用了浑身力气,才把最后的感叹号变成句号。 于是,从放寒假开始到过年的那十来天里,她和景驰一起欣赏了附近大学的美术展,还一起去公园写生,到江边钓鱼,每次都是法小蓝钓得多,但她钓到之后,却不带回家,而是将它们又放回水里。 法小蓝朋友不少,走得亲近的却不多,景驰知道的只有一个叫肖兮兮的女孩,开朗活泼,像只夏天的小麻雀,还有那个叫方欢的男人,嗯,一定只是朋友而已——他固执地想。 一月初就是除夕。 一大早,景驰就到商场,买上送给老人家和老师的新年礼物,按照法小蓝说的路线找到她的家。那是一栋整洁的公寓,法小蓝住在十楼。 景驰按响门铃,赶忙抓了抓自己的头,又摸摸刮得干净清爽的下巴,法小蓝开门的时候,里面的暖气也跟着扑了过来。 “早安。”她笑着说。 景驰也点头说早安,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 “小蓝,是你说的景驰到了吗?”一个有点年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法小蓝应了一声,带他到沙坐下,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又打开艺术频道, “你稍微看会儿电视,我去帮帮外婆。” 不一会儿,法小蓝外婆出来了。 那是一个满头银的老太太,个子瘦小,脸颊却像弥勒佛似的有两小团饱满红润的肉,眼睛也亮亮的,走路虽然慢,却并不踉跄,是个很有精神的老人家。 外婆笑着问:“小伙子,你就是景驰吧?真像小蓝说的那样,长得真精神呢!” 景驰连忙站起来,对这个瘦小的老人家鞠了一躬,紧张地说:“奶奶好!” “好好好!快请坐!我和小蓝平时吃得简单,你不要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景驰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有点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外婆说完这些就又回厨房,景驰心不在焉,每每忍不住向厨房门口张望,经常看到法小蓝端着热腾腾的菜肴出来,每次她一出来,景驰就假装看广告看得津津有味。 一共四荤四素两道汤,菜肴都比较清淡,应该是顾及老人家的身体。 外婆坐在中间,法小蓝和景驰坐在她两边。一开始,大家都吃得非常安静。 外婆伸手夹了一块鸡翅给景驰:“来来,吃这个,我年轻时也爱吃,现在年纪大了咬不动,小蓝消化弱,也吃不了这个呢。” “这个菜也是我们自己种的,比买的好吃呢……” “这个汤是小蓝熬的呢,你也喝一点……” 几分钟过后,景驰的碗里已经堆满了各样的肉和菜,旁边还放着碗香喷喷的汤。 法小蓝忍俊不禁:“外婆,景驰要吃不下了。” 外婆看了看景驰碗里的“小山”,眯起眼睛笑了:“哎哟,我看着你就喜欢,给你夹了那么多菜呢。没关系没关系,吃不下就算了,不要撑着。” 景驰拿起筷子,说:“我能吃完。” 法小蓝也对他微微一笑:“不要勉强,晚上还要吃呢。” 吃完中饭,景驰和法小蓝一起打理阳台上的盆栽。大部分都是小巧可爱的植物,还养着两丛翠绿的兰花,和一株腊梅花。景驰还是第一次知道,腊梅花在春夏季都是叶子,秋季掉光了叶子才孕育出明黄的花苞。 法小蓝说:“你来得不巧,这一垄都是绣球花,深蓝浅蓝靛紫粉白,夏天开放的时候可热闹了。” 为每一盆盆栽都浇了水,外婆拿出一副对联,让景驰和法小蓝贴到门旁边。这是一对喜庆的大红对联,上下联末尾还各有一个孩子,寓意是金童玉女。 景驰对着那两个小娃娃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法小蓝,了一会儿呆。 法小蓝让景驰和外婆休息,她去做晚饭,吃完之后他们一起去广场看除夕烟花。 于是,闲着的外婆开始进行“人口普查”。 “景驰啊,听小蓝说你是混血儿,那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呢?” “我是m国的。” “哦,”外婆点点头,接着又问,“m国在哪里啊?” 景驰解释了一通,外婆还是一脸糊涂,他只好把桌上的地球仪拿过来,指了指漂浮在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就在这里。” 外婆戴上眼镜,仔细地看了看,点点头又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两个哥哥。” “你们家是三兄弟?”外婆有点吃惊,“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景驰犹豫了一下。 外婆察觉到自己问得有点多了,连忙说:“噢,我只是问着玩的,不方便的话不回答也可以的。” “他们……做管理的。”景驰含糊其辞的说。 “哦,那就应该是总裁之类的啰?真厉害呐!”外婆笑着点点头,“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 景驰刚开口,法小蓝就端着菜出来,等到她进去,他才又接着说,“……我想成为一名……” 最后三个字,景驰是对着外婆耳边说的。 第十三章 春心萌动 “设计师?”这个小老太太被惊了一下。 “对,设计师。”景驰轻声说。 景驰神色变得认真,“我们国家是个很美的地方,但别人一直以为我们只能靠出口珍贵的原材料为生,像没有余力的落后国家,我要设计我们国家特色的服装,证明我们也很懂审美和艺术!” 但景驰没说的是,这个梦想最初最重要的原因,是童年的那位“蓝仙女”。 就像匹诺曹的故事一样,“蓝仙女”是赋予他灵魂之人,多少年过去了,他一直想再次找到她。 外婆认真地听完,赞叹道:“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梦想啊!外婆我啊,以前可是想当一个作家来着……真想看到你设计的服装呢,小蓝要是知道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暂时不要告诉小蓝老师。”景驰有点着急地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我想设计出一套了再告诉她。” “也好也好,小蓝那孩子是有些喜欢操心,”外婆点点头,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我听你说这样的话,想起了一部电影,里面有个小王子,就像你一样,执着地做着单纯又美丽的事情呢。” 景驰看着这个慈祥的小老太太,突然现,这个国家的老头老太太好像都很厉害? 吃完晚饭,他们扶着外婆一步步走到公园时,天色已经全暗了,公园里的灯都亮了起来,还有不少人,全等着今晚的烟花。 景驰知道烟花在这里的盛行,但比起看烟花,他更想好好看看身边的人。法小蓝正和外婆有说有笑,谈论着明年的打算,她小巧可爱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柔光,纯洁而又干净。 正说着,一朵巨大的礼花倏然腾空而起,迸裂成千万的碎金,而附近的灯光也次第熄灭了,只剩几盏稍远的还亮着,人语声也都安静下来。 景驰见过不少美极了的烟花,却没有哪一场像这次这样,让他觉得幸福。 他,外婆,法小蓝,一起坐在椅子上,看着灿烂极了的烟火朵朵盛放。 有小孩子追逐着,从他们前面跑过去。 法小蓝递给景驰一根细长的小棍,外婆拍拍他的手臂,让他跟着法小蓝过去,正在诧异的时候,这小棍子的顶端就像仙女棒的闪光一样亮起来,那是一点迸溅开的小火花。 法小蓝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那点美丽的小火花如同萤火虫一样跟着她流转舞蹈,在夜色中划出流星一样的图案。 “景驰,快过来!”法小蓝对他挥手。 景驰跑了过去,手中的烟火也迎风画出悠长绚丽的一笔。 这是一种很廉价的玩具,却带给他莫大的快乐。法小蓝叫它“魔笔”,可以写出自己的愿望,据说一直坚持写同一个愿望三年,就会实现。景驰趁她没有注意,用最快的度写了法小蓝的名字,写了三次,“魔笔”就熄灭了。 这是景驰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却觉得比和父母兄弟在一起时更加温暖。 法小蓝送景驰上车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细小晶莹的雪花。 她摊开手掌接住一片,笑着递给他看:“看,多可爱。” 景驰却注意到她的指尖冻得通红,虽然半个手掌都藏在袖子里,但露出来的部分还是冻着了,他的心骤然抽疼了一下,手也握住了她的手。 法小蓝诧异地抬起眼眸看他。 景驰也呆了一下:“……嗯,真可爱。” 司机有点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哎,小情侣有完没完,他也要赶着回家过年的好吗? 法小蓝抽回手,笑着对他说:“你该走了,晚安。” 景驰也收回自己的手,插进口袋里:“我走了。谢谢招待。” 法小蓝点点头,看着他坐的车开走。 后视镜里法小蓝的的身影越来越远,她露出袖口的细弱又通红的指尖,却还停留在他心上,他口袋里虚握着的双手也还残留着她冰凉小手的触觉,久久不去。 那双她送他的手套,被他好好地珍藏起来,根本舍不得戴。 寒假剩下的十多天,这座城市接连下了两场大雪,景驰没有办法出去,就在壁炉边专心画那天夜里脑海中突然涌现的那几套服装设计。等到开学时,他的那几幅草稿也已经全部完成了。 而随着春天一起到来的,不仅有明媚的春光,也有懵懂的春心。许多中学生都像一夜之间长醒了一样,不再满足于写情书,而是正大光明地“死缠烂打”。 2月14日那天,景驰把书包往桌里塞时,感觉遇到阻碍,低头一看,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张开坐他旁边,放书包时也怪叫一声,低头一看抽屉里也塞满了礼物,但还有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向右”的箭头,写着“请转交景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张开打开书包拉链,一边摇头一边把满满一抽屉礼物装进书包里,打算回去慢慢看,反正景驰是不要的。 这几天,那个马尾辫女孩一直在景驰周围晃,景驰也终于记住了她叫顾云。 顾云是顾家的两位千金之一,姐姐已经到a国留学,顾云中考后也是要去a国的。同时,顾家也是极有钱的名门家族,不然杨一唯不会让顾云这样害羞懦弱的人跟在身边。 景驰之所以没能记住杨一唯,而记住了顾云,是因为什么呢? “你们该不会以为他喜欢她吧?”张开摇摇头,“那是因为顾云比你们执着勇猛多了,或者说,她笨拙到了一定的极致” 景驰通常是只和张开一起吃饭的,周围都没人靠近,但顾云会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也不说话,一直安静地吃,吃饱后就盯着景驰吃饭。 做完早操,顾云会一直固执地站在男厕所外面等景驰,在剩下的二十分钟里 跟着他满校园转。 景驰原以为凭她孱弱的身躯,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她甩掉,但顾云却一直坚持了两个月,从不间断。 两个月后,景驰有了女朋友的传说不胫而走,全校皆知,包括法小蓝,也知道了这件事。 景驰对这些流言蜚语没有办法,他原本是不在意的,但传到了法小蓝耳朵里时,他开始着急了。 那天,他留下法小蓝打算解释一下这件事情,但只说了个开头,顾云就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第十四章 门都没有 要不是顾云轻轻说了句“法老师好”,景驰根本就没注意到她。 局面一时变得十分尴尬,法小蓝自知没有立场再留在这里,就说“你们慢慢聊”便离开了。 顾云沉默地和景驰站在一起。周围人来人往,怀疑探究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射,不明意义的窃窃私语渐渐包围上来。 三分钟后,景驰突然一把抓起顾云细弱的手腕,拉着她一口气跑上教学楼天台,反身啪的一下锁上门。 还是二月,顾云在校服外面穿了一件米色的针织衫,被还带着寒意的风吹得猎猎,那本该是看着可怜可爱的,但景驰现在满心的怒火无处泄。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冷冷地开口,语调比冬天里滴水的冰柱更冷。 顾云沉默着,浅色的瞳孔无辜地看着景驰,却看得他越冒火。 “我不喜欢你,你明白吗?”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过来,条缕分明的头被自己抓得乱糟糟,“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再这样纠缠,我会讨厌你。” 景驰居高临下地盯着顾云,怒气正在一点一点消散,平心而论,两人都生活在长兄长姐的阴影下,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让他有些生不起气来。 顾云的十个手指扣进掌心,百褶裙下的双腿在微微颤抖,她轻声问:“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景驰无奈地对天叹一口气:“顾云,我知道你叫顾云,行了吗?” 顾云留着齐刘海,又戴着圆框眼镜,只剩下一个小巧的鼻头和樱桃小口,她愣了愣弯弯眼眸,笑起来。 ……莫名其妙。 “我不会喜欢你,但也不想讨厌你,你适可而止吧,听懂了吗?嗯?”他粗声粗气,想到刚才法小蓝误会了就觉得焦躁。 “……那你,喜欢的人是杨一唯吗?”顾云又问。 景驰扫她一眼:“我不喜欢杨一唯,我觉得你都比她可爱一些。” 顾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片刻,圆框眼镜遮住的脸颊部分开始微微泛红,她浅色的瞳孔也莹莹水润起来。 景驰不想多说废话:“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别再缠着我了,不然有一天我会讨厌你,然后就会揍你了。” 顾云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点点脑袋。 景驰离开后,顾云一个人还留在天台。 她是恐高的,但她此刻站在天台边缘也无动于衷。目之所及,嫩绿的法国梧桐之间,那几棵沉寂已久的樱花树也终于开始吐蕾了。 “顾云。” 杨一唯的声音将顾云唤回现实,顾云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边缘上,吓得连忙退回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杨一唯走过来,比起景驰,她更加盛气凌人。 “你该不会忘了你为什么能靠近景驰了吧?”杨一唯说。 顾云摇头:“……没有忘。” “他怎么说?”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杨一唯柳眉倒竖。 顾云有点害怕地往后缩了下:“他没说是谁。” “那接下来你就给我把那个人找出来,你不是成绩还比我好一些吗?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小心藏起来的那个人找出来,对吧?” 顾云抬头看了杨一唯一眼,又连忙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杨一唯这才骄傲地笑了一下,伸手将她拉起来。 “你放心,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顾云也想知道景驰这样的人到底会喜欢谁,她平定了一下气息,平静地说:“想知道这个不难,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五月二十日,又是一个周六,景驰照例去陈老师家,法小蓝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景驰注意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终于看到杨一唯的时候,他眼皮一跳,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 “景驰同学,周末不回家,你打算去哪里呢?”杨一唯走出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校服,穿着桃红的棒球衫和牛仔裤,在一群女学生的簇拥下,看起来有些大姐大的气质。 景驰不想理她。 “听说你一直在外面上补习班,我最坏也是前十名,免费帮你补课好吗?”杨一唯靠得更近。 景驰骤然现自己的处境似乎有点尴尬,他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被“调戏”了? 有了这种认知,景驰更加不爽,等绿灯一亮就大步跨过马路,可杨一唯和她那帮姐妹淘紧追不舍,展到后来竟变成景驰在前面逃,杨一唯带着一帮凶悍的女子在后面狂追。情景之疯狂,像是某部电影主角被包租婆追赶的画面。 迫不得已之下,景驰躲进了一个男生厕所。 但杨一唯似乎带着感知他的雷达,也跟着进了厕所,检查完女生厕所之后,杨一唯让人在门口看着,自己来检查男厕所。 这是变态吗?! 景驰掏出手机,很想叫张开来救命,但刚拿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未知来电。 同时,杨一唯甜美的声音在隔间外面响起来:“景驰,我知道你在里面,这就是我从张开那里要到的号码。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踹开门你再出来?” 我……靠。 被教养得很有素质的景驰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打开门,很无语地看着杨一唯:“你到底要怎样?” “跟我交往!”杨一唯下巴一抬,明明比景驰矮许多,气势却非常嚣张。 “门儿都没有!”景驰背靠着墙壁,软硬不吃。 “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杨一唯几乎问到他脸上。 景驰听到这儿却突然笑了,杨一唯见他一笑,彪悍的女汉子气息收敛了一点。 “那你凭什么喜欢我?”他笑着问她,渐渐冷静下来。 杨一唯语塞了一下:“……就是看着顺眼啊。” “一个人喜欢你是因为你胸大,读书成绩还不错,你觉得怎样?”景驰反问,“这样的喜欢,对你这种背景的女生来讲,也太廉价了,何况我只是个私生子。” 杨一唯瞪着眼睛迟疑片刻,继续逞强:“就算……就算你是私生子,我也喜欢你!” “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吧,别再带着你这帮凶神恶煞的姐妹,家族荣耀什么的还要不要?” 第十五章 从文化祭升起的凤凰 景驰抓住杨一唯的软肋,眼神扫过这群一到周末就浓妆艳抹的女生,径直走了出去。 景驰赶到陈老师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只来得及道了个歉就被请了回去,法小蓝问原因,他就把杨一唯追他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省略了被追得躲进厕所的桥段。 法小蓝听了,忍不住笑道:“杨一唯还挺像这样的女生。不过圣蒂斯学院也不禁止学生之间的恋爱,坚持底线就可以,你不想来一场甜蜜的恋爱吗?” “遇到对的人才可以。”景驰看了她一眼。 法小蓝点头,“也对。喜欢你的女生不少,只要善良可爱,我也是可以批准的哦。” 这句话被景驰消化了一下,他才缓缓点头,干涩地笑了一下。 张开最近也交到女朋友,是隔壁班的,女生有点微胖,但白白嫩嫩的很可爱,张开恋爱之后,反而比平常正经许多,每天晚上,只要看见景驰,就会和他分享他女朋友的照片,像只傻狍子。 “你看看,多可爱,看她吃冰淇淋——” 景驰有些无语。 “你猜我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张开神秘地问。 景驰打起精神猜了一下:“牵手了?” “no!”张开夸张地比了个大叉,“我们已经亲过了!怎样,神吧!” “不,对你这种老司机根本不算神。” “我可不会过底线,我爸说了,要是我真和她睡了,就要对她负一辈子的责任,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景驰白了他一眼:“臭小子。” 他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起法小蓝说那句话的样子。 “喜欢你的女生应该不少,只要善良可爱,我也是可以批准的哦。”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很温和,一点也不像是……暗示,或引诱。 也就是说,法小蓝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 也难怪,毕竟还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敢做。景驰突然想起顾云,想起杨一唯,突然觉得她们都比自己勇敢。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有所行动。 到六月时,陈老师肯定了景驰的努力,认为他基本上不再需要辅导了,“该学会的思维方式我都已经交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尝试练习就可以了”。 而在高考之后、中考之前,是圣蒂斯学院一年一度的文化祭。 文化祭的当天,上午是到各个班级开的店铺游玩,女仆咖啡店和鬼屋是最常见的,还有摄影棚和各种点心店铺,有个班级还开了宠物体验店,受到广大女同学的欢迎。 景驰穿着燕尾礼服出现的时候,女生的尖叫响彻楼顶。 他们班在班长杨一唯的带领下,开的小店是——羞耻的“男公关部”。 对,你没有看错,是“男公关”! 感谢时代的进步,这种店铺也终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校园里了。 “男公关部”很快聚集了大量女粉丝,虽然校草只有一名,但能进圣蒂斯学院的学生模样身材都不会太差,就连张开这样的,重新打理了一下型,也变成了小鲜肉一枚。不少男同学出于好奇,也来围观撩妹技巧。 下午是校园联欢,各个班级出一个节目,最后进行投票,根据上午的店铺和下午的节目得分选出最受欢迎的三个班级。 张老师和杨一唯都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男公关部”以碾压性的优势过其他几个班,他们最后的节目是以景驰为的歌曲表演,不管他唱什么,她们都笃定,只要景驰站在那里,她们就已经赢了。 主持人也情绪高涨:“刚才的热舞有没有让大家high起来呢?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曲,一定会把大家送上高chao!有请,B班景驰等人带来的歌表演!” 一束聚光灯啪的一下照亮舞台正中央,进行表演的四人穿着硬挺的机车服,统一黑色系的乐器,一个吉他,一个贝斯,一个鼓手,中间的最挺拔的身影单手握着麦克风。 喧闹的礼堂现场骤然寂静,只能听到轻微的音响回声。 当吉他手拨动第一根琴弦,第一个音符响起,现场不知是谁带头,所有的女生都高呼起来: “景驰!景驰!景驰!” 杨一唯也被热情的音乐感染尖叫起来,他们班绝对赢定了! 同一时间,礼堂外。 法小蓝看着手机上景驰来的短消息——“演唱开始了,我希望你来看。” 她急匆匆地往礼堂赶,却正看到许多学生捂着耳朵从里面仓皇逃出。 “我的妈呀!那是什么鬼!”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了!” “要命了!快逃快逃!” 疑惑地靠近礼堂门口时,法小蓝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隔音效果极好的墙壁,隔绝了里面喧天的噪音,但就算如此,法小蓝推开门的时候,还是被巨大的音浪震撼到。分贝极高的贝斯,极其用力的鼓手,再加上声嘶力竭却全程跑调的歌手,礼堂现场宛如人家地狱,完美演绎了“唱歌要命”的真谛。 法小蓝觉得自己听完这一场怕是会暂时性失聪,但她咬了咬牙,还是捏着荧光棒走了进去,宛若壮士断腕一般用尽力气。 景驰唱得很陶醉,但她用了一小会儿才辨认出这是哪歌,这是《凤凰》,一很久以前的摇滚歌曲。 法小蓝艰难地适应现场后,终于有余力佩服起景驰的唱法,《凤凰》这歌本来是无论怎样都会好听的,但……他唱出了自己的风格,大概是连原唱都不敢承认的程度。 “年轻的热血,难道没感觉到——” “时间正在流逝吗?” “我将要改变你!” “我将要你像凤凰一样升起!” “你沉浸在忧郁之中,” “我身上也感染了这种忧伤。” “我将要改变你,” “我将要你像凤凰一样升起!” …… 与其说是摇滚乐,不如说是Rap吧? 但无论如何,在所有人的都仓皇逃离的时候,观众席上还有一颗小小的五角星亮着,挥舞着,景驰觉得,此刻无论是打湿头的汗水,还是细胞呐喊的能量,全都贡献给这颗小小的星星!那是他的知音,是他的知己! 当他最后用力将麦克风指向天空,鼓点也落下最后一个,《凤凰》终于涅槃。 景驰手臂上的汗珠缓缓下滑,礼堂的声控灯次第亮起。 第十六章 把柄和威胁 铺满红色绸缎的观众席上狼藉一片,只有一个观众认真地坐在那里。法小蓝穿着宝蓝的校园制服,举着一个画着笑脸的五角星,在观众席上对舞台上的景驰微笑。 景驰剧烈的喘息,喉咙干渴得要爆炸,他的视野里只有法小蓝一人。 “景驰的地狱之歌”在后来也成为蜚声圣蒂斯的传说,不过那对当事人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唱完《凤凰》的景驰暂时失声,而听完《凤凰》的法小蓝暂时失聪,两个人说话全靠比手画脚,没弄明白在说什么就先笑了,用某人的话来讲,这其实“非常完美”。 文化祭当天晚上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出去玩了,剩下的人也窝在宿舍里玩游戏,唯独景驰和法小蓝安静地坐在食堂的角落吃晚餐,周围的灯都是暗的,只有他们旁边的那一盏灯亮着,恬静安宁。 景驰吃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其实,我原来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手。” 法小蓝耳朵边还有两只小蜜蜂,嗡嗡嗡着,所以她微笑着问:“什么?” “我,原先,想当歌手来着。” 景驰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遍,左右看了一下,确认这里只有他和法小蓝。 法小蓝专心地看他的嘴唇动作。 “我也唱了很多次《凤凰》给我的家人听,他们都觉得我在做梦。不管我每次唱得多用力,多投入,都是这样。” 法小蓝还是听不清,但大概看出景驰现在的心情是灰色的,却不是涅槃后的灰烬。 “后来他们不说我在做梦了,他们说我在疯。最后,我也就不唱歌了。”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看着法小蓝,勉强笑了下。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她轻柔的嗓音是最好的梨汁,滋润他干渴的喉咙。 “这歌是好歌,但凤凰都唱不出自己的歌。”她揣摩着他大概说了什么,“它们飞翔于九天之上,唱歌的人只能仰望,而它们却不在乎。” 法小蓝曾看过一幅凤凰的图画,人们印象中的凤凰总是色彩艳丽的,但那只凤凰是纯白的,被云雾遮去了大半,只有一个高傲的头颅,和几片新生的毫毛,倔强而又脆弱。 她回忆往事的神态虔诚而专注,让人无端的感动,景驰也鬼使神差着开了口。 “老师。” 法小蓝像是听到了一样转头看他。 “我喜欢你。” 他说得飞快,怕被人抓住似的。 法小蓝蹙了蹙眉,轻声笑问:“什么?” 那两只小蜜蜂还没有离开。 那晚,唱完的失了声,听完的失了聪,但一切,却又不能说太坏。 除开,那一个站在阴影处的马尾辫女孩。 虽然那次告白法小蓝并没听到,但景驰却有了勇气和信心,无论是交友还是学习,景驰的一切都一帆风顺起来。 直到某一天放学后。 “景驰!” 他转身,看见杨一唯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自从文化祭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招惹他。现在又是怎么了? 杨一唯瘪了瘪嘴唇说,“跟我来,这里说话不方便。” 两人来到校史馆后的小花园,这里是晚上幽会的好去处,但白天的时候反倒没什么人,因为离教学楼太远了。 杨一唯将额前的秀往后捋了一下,明显有点急躁:“景驰,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景驰双手插兜,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杨一唯从没受过这种气。她是杨氏一家的掌上明珠,三教九流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给她面子,唯独这个景驰是个怪胎,软硬不吃,脾气还傲得不行。 “你喜欢法小蓝老师是吧?” 一语既出,景驰悠闲的神色明显一震,杨一唯便知道顾云说的都是真的了。 这个傻小子,居然打起老师的主意来了,胆儿也够大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是你的辅导老师吧?虽然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辅导你的,但无论是你的成绩,还是上课时你看她的眼神,那天文化祭后你和她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呆了很久吧?” 杨一唯足够聪明,情报来源又充足,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摆出“你甭想抵赖”的姿态。 但景驰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反倒笑了。 “是又怎样?”他说。 杨一唯急了:“圣蒂斯允许学生恋爱,但明令禁止师生恋!校长要是知道这种事情,一定会立刻开除法小蓝,她现在算得了什么,只是个实习老师而已!” “那我就跟着她走。” 景驰白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手段弱爆了。 “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你分明不是喜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非要横插一脚。”他尽量平和地问。 杨一唯心高气傲惯了,一进校就被公认为校花,校草景驰仅仅是颜值就可以秒杀一切,她当然认为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当然,她也可以在这之后立刻甩了他,但前提是,她要先得到他。否则她这口气实在放不下! 自从抓到景驰的把柄之后,她就对朋友们放了话,一定会在初中结束之前拿下景驰,虽然文化祭的地狱之歌让她犹豫了一阵,但最后她还是决定要得到他!她死也不会承认,小提琴十级的她居然会认为这么个音痴……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那你的身份曝光了也不要紧吗?!那时候你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杨一唯气愤地质问。 “呵,说得像你能随心所欲一样。”今日的景驰已不复往日的景驰,他现在内心可强大了不少。要是他现在怕了,不仅自己要受杨一唯的威胁,法小蓝估计也会被影响。 杨一唯快被他气疯了,脸涨得通红:“你以为我喜欢你吗?我只是和我朋友打了赌,在中学毕业之前你要当我男朋友,之后我会立刻就甩了你,那时候你求我都没用!” 景驰头疼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年龄段的女生真是有点烦。 “你以为说了理由,我就会答应你?”他靠在开满蔷薇花的墙壁上,对她轻蔑地一笑,“在你看来,我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 第十七章 蓝儿的名字 “你——!” 杨一唯瞪着一双漂亮的蓝宝石眼睛,却气愤得说不出别的字句。她抓住了景驰两个把柄,以为那是眼镜蛇的七寸,是烈马的缰绳,却没想到那就是一张没用的破网! 她可以把师生恋的丑闻传播出去,也可以小道消息传播景驰的真实身份,但人怕出名猪怕壮,她要是真这么做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杨一唯虽然任性,却从不拿家族利益涉险,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信条。 虽然是小国,但a国和c国的资源进口都很大程度依赖于m国,若是真的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景驰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在扇她的耳光。 杨一唯洁白的贝齿都咬进嘴唇里,被激怒的小母牛似的,瞪着景驰持续了好几秒。 景驰知道,他和这个富家千金的梁子大概是结下了。 但那又怎么样? 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胁迫。他的父母兄长尚且不能把他怎样,就这个黄毛丫头? 再说了,这是爱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爱情,能够被威胁么?! 初识得爱情的景驰,一怀清高纯洁的抱负,满以为自己的爱情会是世界上顶好顶好、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感情。他要用所有的勇敢捍卫它。却不知,这份还未破土的爱情已经招惹了觊觎。 距离中考只剩最后半个月。圣蒂斯学院的中考试卷是独家设计,白莲也是语文试卷的编制人员之一。 虽然此时中考早不复以前那样事关重大,却也关乎这群孩子的切身利益。 比如,对张开而言,中考通过意味着可以拥有一座东亚小岛上的别墅,那里有成群的比基尼美女;而对景驰来说,中考通过之后他会拥有选择权,是否继续要法小蓝当他的辅导老师,以及他还要在这里学习多久。 为了这两项权利,景驰同学了奋,连着两个周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法小蓝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沉迷学习废寝忘食,连着几天吃外卖,整个人都变得憔悴苍白,唯独双眼炯炯有神,像是有火在烧。 法小蓝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打扫了屋子,顺便还买了菜做饭,景驰闻到饭香时终于感觉饥肠辘辘,同时也意识到,法小蓝居然进了他的家,还给他做了饭,只给他做的。 心头一阵雀跃,也说不清为什么,景驰就欢喜得很了。 “累了吗?吃点东西再继续吧。”法小蓝说。 这些菜肴都偏清淡,但色香味俱全,考虑到是景驰吃,所以肉的分量格外足些,景驰默默地吃了一口,顿时身心舒畅,觉得前几天吃得大概都是墨水木材之类的东西。 一晃神,他已经吃了三碗米饭,再想要的时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法小蓝一直托腮看着他,见状又给他盛了一碗饭,笑道:“这可是最后一碗了,再想要也不能给了。” 吃饱之后,景驰又看了半本书,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火烧似的难受,艰难地睁眼,却看到法小蓝正将一块湿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她说,他烧了。 ……最后一天,居然在这个时候烧了? 景驰自己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平日里健壮得像一头小马驹。 他这样的粗线条神经是绝对不会现,他每天的外卖都被人小小地动了一下手脚。 就算烧也不能耽误,一定要……拿到好成绩……,只有那样—— 他迷迷瞪瞪地想着,还挣扎着要坐起来,结果刚一直起身子,就头重脚轻地栽倒在沙上。 一双微凉的小手抚上他滚烫的额头,清凉的甘露从他苦涩的口腔里流过,鞋子被人轻轻取下,酸疼无力的身体被摆放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身边的人散着一点轻飘的香气,他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朵蓬松柔软的棉花糖里…… ……好舒服…… ……好久没这么安心过了…… 就这么躺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 嘀嗒嘀嗒—— 是时钟走动的声音。 景驰慢慢睁开眼,昏暗的天光透过浅灰的窗帘,不知道现在是凌晨还是黄昏。 他捏了捏鼻梁,脑袋还有些晕,强撑着坐起来时,现身上盖了一条薄毯,桌上的小闹钟显示时间是凌晨5点26分。 景驰头痛欲裂,本能地想找水喝,却正巧现桌子上就放着一杯水,他伸手过去时,才注意到这个安静卧在桌面上的小身躯。 法小蓝双臂交叠着,半边脸颊枕在手臂上,长垂落下来,丝丝缕缕地铺散在玻璃桌面上。她的眼睑轻阖,呼吸均匀而又轻微,显然是睡得正熟。 景驰伸着那只手就这样僵硬了。他深怕自己的一个动作,就把她给惊醒了。 他从没见过法小蓝睡着的样子。 原来,蓝儿睡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他觉得自己的感冒应该是全好了,不然为什么会突然神清气爽呢? 他从沙上轻轻下来,蹑手蹑脚的样子像一只矫健的猫,然后他像法小蓝一样轻轻坐在地毯上,将脸贴在桌面,和她相隔十来厘米的距离,将她望着。 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太娇小了。 现在这样一看,更是这样觉得了。 他的一个手掌就可以捧住她的脸蛋。 ……大概吧,他并不敢真的试一下。 但他觉得,如果现在有另外一个人要画他们俩,大概就是一只黑猫坐在地上,专心地看着一只小白猫咪蜷缩着睡觉的样子,嗯,最好用彩铅画,不要单调的素描,或者太过绚烂的油画。 一定要是清新纯净的彩铅的画。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把沙上那条薄毯给法小蓝披在肩上。 不要感冒。 ……不然,小小地感冒一下,他或许就有机会照顾她一下? ……还是算了。她身体好像本来就不好。 景驰看着法小蓝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哪里。他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是个石块,或者是块钢铁,但现在他感觉到了,他的心是温暖的、柔软的,急切地想要包裹什么。 有一个名字,像一片羽毛搔刮着他的心尖。 “蓝儿。” 他轻轻呼出这个幻想过很多遍的名字。 舌尖顶住上颚,再稍微往回收,连名字都那么温柔。 “蓝儿。” 第十八章 无冕之王 景驰又叫了一遍,明朗的笑容也越变越大。 “蓝儿。” 他心满意足地又叫了一遍,笑得像个孩子。 这时,太阳似乎就要升起来了吧。 桌子上的手机这时响起,那是法小蓝睡着之前定好的闹钟。今天是圣蒂斯学院的中考第一天。 法小蓝像只小羊一样睁开眼睛,黑亮亮的眼珠一下就看到了景驰。景驰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撞进她的瞳孔。 她愣了一两秒,轻轻一笑,“早安。” 景驰把头抬起来,往后退回去,脸红着道:“早安。” 他准备站起来时,法小蓝微凉的手掌已贴上他额头:“似乎退烧了,但你现在还是很虚弱,需要我打电话给学校请假吗?” “不用,”景驰双眼中的光芒一点没减,“我可以去考试,我准备好了。” 他要自己来争取他和法小蓝的故事的后续。 和景驰同一考场的,还有张开,顾云,和杨一唯。 杨一唯指尖转动着笔,视线注意着斜后方的景驰。 就在今天,开始考试之前,她收到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支笔和一张普通的信笺。圣蒂斯学院的学生物品,都贴着或镌刻了自己的名字,而这支笔上贴着“景驰”的名字。 信上写着:“这样狂妄的人,也应该得到点教训。这是一支隐形笔,轻轻交换一下,这个讨厌的人就会从你的视野里被剔除干净。” 隐形笔,一开始书写的时候和普通的笔一样,但两个小时后写的所有字迹都会消失无踪,形同白卷。 在开考之前,景驰去了一趟卫生间,而他的笔袋正好被人碰到地上。 杨一唯那时手里就拿着那支笔,她捡起景驰的笔袋拉开拉链,里面躺着一支一模一样的笔。 只要交换一下,那个人就会从她的视野里被剔除干净。 杨一唯拿出原本的那支笔,将隐形笔放了进去。 “好,时间到,考生们现在可以开始答卷了。”监考老师说。 杨一唯收回乱飘的思绪,开始认真地答题。 景驰虽然刚大病一场,但强烈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一想到接下来的三年都可以和法小蓝在一起,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力量,思如泉涌。 第一门考的是英语,最后一门是语文。 中考一直持续两天。第一天考完,景驰信心十足,第二天最后一门考完,法小蓝看到他似乎有点沮丧。 “这次的语文好难,阅读理解居然是白话文,作文题是选择一位历史名人来做述评。” 法小蓝看了看他带出来的试卷,现阅读的内容的确是一本古典著作的片段之一,作文题中的几个历史名人,选自《三国演义》《史记》等书,不说景驰,只要是文学功底弱一些的学生,都会觉得头疼。 “没关系,这样的题目大家的得分都不会太高,全力以赴了就是最好的。” 中考阅卷大约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也是中考生们狂欢的时光,景驰被张开强拉着到处玩耍,法小蓝则突然收到景驰的班主任,张老师的电话。 “小蓝啊,语文试卷我们已经批阅得差不多了,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一下。” “好的,您说。”法小蓝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 “景驰这次的语文考试,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糟糕。”张老师语气变得沉重,“当然的平均分本来也不高,但景驰确实考得太糟糕了。” 法小蓝嗯了一声,“那孩子在考完之后就说自己可能考砸了。”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也不在这里长大,但是你打算怎么办?这样下去,你就不能留校了。” 法小蓝知道,辅导教师对辅导生的成绩要全权负责,景驰如果中考失利,那她留校的希望确实渺茫了。 张老师又说:“哎,我是对你很有信心的,只是景驰他太难辅导了,当初白莲推荐你时我还犹豫了一下,她一直说你可以的——” “您说,是白莲推荐我当景驰的辅导老师的?”法小蓝终于现。 “是呀,不过你还在实习期就担任辅导教师,校长先生应该也会考虑这一点的。” “张老师,白莲她好像也是这次语文试卷设计组的成员,是吗?” “是呢,听说这次的语文试卷她用了好多心血呢……” 法小蓝终于明白,为什么中考试卷会如此铤而走险。白莲也足够固执,居然大胆到在试卷中动手,就为了针对景驰,或者说,为了赶走她。 她以为,她和白莲的过节,已经因为那个人的离开而消失,所以明里暗里白莲下的圈套,她只当没看见。 但这次,白莲居然因为一己私欲,用这样的手段抵消一个学生拼尽全力的一搏,那颗爬满青苔的心好不容易鲜活起来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法小蓝实在忍无可忍。 晚上,白莲洗了澡,正在得意所有的计划都在按预料进行时,突然来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边,按了接听。 “小蓝?” “白莲,那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你还放不下吗?” “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白莲的目光瞟向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七年前他们的初中毕业照,她,和他,还有法小蓝,都在上面。 “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你还有怨恨,尽管向我而来,周围的人不关此事。” “嗯哼。”白莲挑着指甲。 “还有一句话,我无意赢你,但也不会被你打败。” “不想被我打败,不也还是败了吗?” 法小蓝轻轻一笑:“就像你能查到景驰的住址一样,我也能查到你的。你和他住的地方离得那样近,每天在他的外卖里放一点东西,也不是难事。” “法小蓝,你别血口喷人!”她站起来拍着桌子。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你应该遇到过那附近的清洁阿姨,她可记得你,手机里还有你的照片呢。” 白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冷笑一声:“那又怎样?” 法小蓝轻轻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但你只要和那个阿姨多聊几句,就会知道,你住所附近有很多醉汉,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免得报应不爽。” 第十九章 杨一唯的抉择 白莲俏丽的脸扭曲着,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法小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也关上电话。 刚才质问白莲的话,七分真,三分假。清洁阿姨的确看到过白莲许多次,还以为她是景驰的女朋友,那天也就因为这件事和法小蓝聊了几句。法小蓝就大致猜到,景驰突然重感冒的原因。 至于“照片”和“醉汉”,纯粹是用来吓唬她的。毕竟是一个人独居的女孩,顾忌还是挺多的,法小蓝也并不想把此事闹大,一是因为确实没有证据,二是因为不想再把过去那段事情翻出来。 好不容易埋葬的,就让它化作尘泥吧。 肖兮兮和方欢是知道法小蓝和白莲过去的事的,因此知道白莲又这样做时,都觉得义愤填膺。肖兮兮恨得简直要上她家门去泼油漆。 “小蓝,那现在怎么办?你就这样委屈,让她把你从圣蒂斯赶出来吗?!”肖兮兮在电话那头揎拳掳袖,“大不了我们把这事闹大,谁也别想讨到好处!” 法小蓝知道她是个火爆脾气,无奈地笑一下:“好了,圣蒂斯也只是给的酬劳别处高一些,我能给外婆买更好的药,你还不相信我能找到其他的工作?”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觉得你好憋屈……那个白莲,从以前就针对你,简直太过分了!她下次还敢对你做什么,我就要让她见识肖姑奶奶我的厉害!” “肖姑奶奶,你也知道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招惹她,你小心她到时候连你一块儿算上,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那……那还是下次再说吧……那你那个学生怎么办?就这样被别人阴一把算了?他总该有权有势,可以和她正面硬怼了吧!” 法小蓝对这个不是很了解,“这次语文试卷的出题只能算是有失偏颇,从明面上看也不能算针对某个人,而且我对景驰还是有些信心的,就算语文那样了,其他的成绩加起来,合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真的?他以前不是‘吊车尾’吗?陈老师还是那么厉害?” “当然了!景驰本身也是有天赋的。” “嘿呀,你辅导一年还真的辅导出感情来了!让我猜猜,景驰是不是像只小狼狗一样,乖乖听你的话呀?”肖兮兮在那头坏笑。 法小蓝无语了一下,“你就乱猜。” 肖兮兮就在那边咯咯咯地笑,过了一会儿,又正经起来,“不过万一真的糟糕了,你打算怎么办?” “先把实话告诉景驰,对他道歉,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他被连累,然后重新找份好工作,没有白莲,还能有不错的收入的那种。” “啧啧啧,想得真好。”肖兮兮羡慕不已,“真羡慕你们这样又有颜值又有才华的人。” 法小蓝也不开玩笑了,认真说,“也只是想想而已。高薪工作倒是不少,只是时间太受限制,不能照顾外婆,所以还是想当老师才好呢。” 六月下旬的时候,中考成绩终于公布了。这份成绩名单让很多人讶异。 前两百名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但其他大部分男生成绩都呈现出两极分化,张开将近六百名,堪堪合格。而六百名以后的,就是假期需要特供学习补考的了。 而景驰…… 杨一唯看了一眼景驰的排名,心情有点复杂,有点庆幸当时的决定,又有一点后悔。 景驰排在将近四百名的位置。 这个成绩在景驰和法小蓝的预料之内,却远远出乎白莲的预期。杨一唯当时不是将景驰的笔换成了隐形笔了吗,怎么还可能会有这种成绩?! 当时,杨一唯拿出景驰原本的那支笔,将隐形笔放进去,在拉链缓缓合上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 重新打开笔袋,将隐形笔拿出来,把别的笔还原。 杨一唯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让她在最后做出了不放的决定。或许是家族的尊严,或许是对景驰那点傲气的喜欢,或许仅仅是因为这样做了就会被自己看轻,但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方法来收服景驰。 景驰的中考成绩是班主任张老师没有预料到的,她已经做好他可能垫底的准备。她虽景驰在接受法小蓝的辅导之后,学习态度有了很大改变,但底子一塌糊涂的情况下能取得如此成绩,已经是一个奇迹。 按照学院的约定,景驰有了选择权。 校长先生坐在沙上,“景驰同学,鉴于你之前的状况,我们委托法小蓝老师为你进行辅导,现在,你已经完全不需要特殊辅导了,你可以争取更优秀的辅导老师。你这次的成绩已经证明,你在学习上是蕴藏着巨大潜力的。” 景驰双目直视校长,敛起了自己的傲气,认真恳切地说:“我只要法小蓝老师。其他人我都不会承认。” 校长有点错愕:“你们的张老师是个很有智慧的老师,有她的帮助,你的成绩肯定会——” “我说过了,在圣蒂斯,我承认的老师只有法小蓝一个。我这次考试的结果,不是为了证明我的能力,是为了留住她。” 景驰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强调:“她对我很重要。” 校长:“那你是希望接下来的高中三年……” “都由她来担任我的辅导老师。”景驰坚定地补充说完。 校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沉吟一会儿,“好,我答应你。” 景驰的危机告解,法小蓝这边也多了几分转机。但目前的留校名额只有一个,她和白莲,只能有一个人被留下来。 平心而论,白莲的可能性更大。 在整个学院的教职工大会上,校长先生说完所有的议程,开始宣布最后一项,“关于今年两位新老师的考核,我现在宣布结果如下——” 白莲坐在法小蓝的右前方,此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杨一唯那儿出了一个插曲,但和自己相比,法小蓝并不能占到多少优势。 “白莲老师的考核成绩为a+。” 看吧,果然。 白莲周围的老师对她表示祝贺,白莲也礼貌地回以微笑。 “法小蓝老师,考核成绩为a。” 第二十章 为了蓝儿不要命了 全场寂静片刻,似乎结果已定。白莲坐在前排,正红的连衣裙配上艳丽的红唇,笑得妩媚。 法小蓝起身,对校长先生微微鞠了一躬,坐下来时,旁边的几位老师也对她送上了安慰。 今年的两位新老师都很优秀,但圣蒂斯学院每年只招一人的规定是众所周知的,只能说是非常遗憾了。 而与此同时,正在和张开一起打电玩的景驰大吃一惊,问道:“什么!你说什么?蓝儿……小蓝老师为什么要走?!” “啧啧,你不知道吗?小蓝老师是实习老师,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老师,之前听说校长更看好那个老师,那圣蒂斯唯一的留校名额肯定就是她了呗。今天的教职工大会,肯定要宣布这个消息了,哎。一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到美丽可亲的小蓝老师,我心都要碎了……” “不行!”景驰光着脚站起来,游戏手柄也啪的摔到地上。 “哎,你别一惊一乍好吗?快坐……靠!你特喵的把我害死了!景驰我和你不共戴天!” 景驰没理他,摇着头,跑向门口:“不对,不能这样子,我现在就去学校!” “这段时间学生进不去的,你别犯傻了!景驰!小马驹!哎你给我回来——!” 景驰已经箭一样冲出门,向圣蒂斯学院跑去。 周围的景物在快后退,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他怎么忘了,法小蓝还不是正式的老师!还是有可能会离开这里的!但是,校长那天不是答应他她可以继续做他的辅导老师吗?难道那只是随便说说? ……不。不可能的。 他费尽心力的拼命一搏,怎么能留不住他的蓝儿呢?! 都怪他,要是他平时再多花点心思阅读,语文也不至于这么糟糕!成绩再好一点的话,进了前一百名的话,校长肯定就会多考虑考虑他的意见……真是该死! 景驰一路风风火火地避开行人和自行车,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用最快的度往圣蒂斯学院门口奔去。到了近前,却现圣蒂斯那两扇高大的铜门被锁住了,门卫也不在这里。 他抓住大门使劲摇晃了两下,铜门却纹丝未动,景驰左右张望了一番,突然看到靠近圣蒂斯学院墙壁的有一个小小的花店,花店的房顶正好接近学院墙壁的高度。 要是他可以翻进去…… “婆婆!”景驰跑过去抓住花店老婆婆的手,不太好意思地撒起慌来,“那个……我的暑假作业掉在里面了,门卫又不在,我能不能从你家屋顶上翻过去啊?” “啊?翻过去?这墙这么高呢……”看店的老婆婆颤巍巍地说,边说边摇头。 “没关系,我腿长!”景驰笑嘻嘻地抬抬腿,“我腿至少一米二!” “啊吁,这要是掉下来可怎么好……”老婆婆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这傻孩子,作业怎么能有命重要呢? “您放心,要是出了事,您到时尽管装作不知道,我这就上去了哦!” 景驰说着,借助旁边的人字梯,三两下就爬上了花店屋顶,轻轻一跃就到了圣蒂斯学院的墙壁上。墙壁上面的宽度刚好允许他放下一双脚,高大的法国梧桐将枝叶伸过来,刚好为他提供了遮蔽。 景驰得意了一会儿,往墙壁下看了看,就打算跳下去。 只是他忘了,这片墙壁靠着的,是一片巨大的睡莲池,里面除了睡莲,还养着各种小鱼小乌龟。 景驰看了看那一片美丽的睡莲池,牙齿一咬眼睛一闭,横下心来——为了蓝儿,他就做一回美人鱼吧! “噗通——!” 外面花店的老婆婆听到水声摇摇头,为了学习连命都不要了,真是个难得的好男孩啊! 校长宣读完具体的评价指标,白莲才现自己仅仅只是险胜法小蓝1o分而已。但转念一想,就算是微弱的优势,自己好歹还是赢了她了,算是出了口恶气。 “……所以,经过校董会的审核讨论,我们圣蒂斯学院决定聘用能力出众、品行优良的白莲老师留校任教!” 白莲站起来,仪态万方地对校长表示感谢,又转身谢谢大家的支持。 校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同时,因为具体的人员安排,校董会决定破格录用法小蓝老师留校任教,法小蓝老师的专业水准和个人魅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请大家为这两位新同事鼓掌欢迎!” 校长先生带头鼓掌祝贺,其余老师也纷纷附和,法小蓝更是喜出望外,完全没有料到,唯独白莲,虽然在鼓掌,脸上却露出不甘的愤懑神情。 “圣蒂斯学院往年都只招一人,为什么今年例外?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个问题。”校长先生耐心做出解释,“这是因为我们的一位美术老师因个人原因辞职了,为了教学工作的正常展开,我们一致认为法小蓝老师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所以决定破格录用。” 周围的人又纷纷对法小蓝表示欢迎,法小蓝也回以感谢的微笑。 “那么,有请这两位新老师上台接受圣蒂斯的聘书!” 白莲先一步上台,法小蓝紧随其后,两人穿着一白一蓝的裙装,从台下往上看,自然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校长先生亲自颁聘书,在给法小蓝时,轻声说请她散会后到办公室找他。而白莲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一句。 景驰从头到脚湿淋淋地跑到大礼堂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但他并没有看到法小蓝从前门出去。 法小蓝来到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校长说了请进,才推门进去。 校长先生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十分得当,相貌庄重而不失温和,也没有一般中年男人会有的啤酒肚,看到她来,他站起来,请法小蓝到旁边沙坐下。 “小蓝老师,对于今天的考核结果有什么想法呢?”他问。 法小蓝微微一笑:“我很感谢校长先生能给我留校的机会,这实在让我有些喜出望外。” “白莲诚然很优秀,但你也毫不逊色,在有的方面你甚至比她更好,这是我破格录用你的第一点。” “谢谢。” “还有另一点,是有一个人说,如果我把白莲留下,而不把你留下,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法小蓝有点惊讶:“……谁会这么说?” 校长先生笑了,眼神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示,“我还以为你一定认识他呢。我们学校董事长的独子,他现在代替他父亲接管我们学校。” “不,我并不认识校董会的任何一位……” “他说,他和你是同学。”校长看了一下手表,“嗯,看时间他应该快到了,我去接一下他,你稍等几分钟。” 法小蓝点点头。 景驰正在满校园乱转的时候,突然看到教导主任陪着一个身穿银灰西装的青年人走进来,他赶紧躲到一颗法国梧桐的后面。 “陈先生,请往这边走。校长正在办公室等您。” 那位年轻的“陈先生”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好面孔,冷冷地问:“嗯,她在吗?” “在的在的,散会之后就留下来了。” “陈先生”没再说话,在教导主任的小心陪同下,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景驰觉得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这个“陈先生”是什么人,但估计也是很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这和他找法小蓝没什么关系。 景驰继续往前走,打算去法小蓝的教师办公室看看,如果还不在,他就打电话给她。 法小蓝以前的同学是有不少有钱有势的人,现在也都过得很好,可其中谁和圣蒂斯校董会有关系,她可就真不知道了。 而且,一向平静的心,这时也莫名地忐忑不安起来。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几年以前,现在回想,那依旧是一个梦魇。 她脑海里骤然闪现过一个名字,但随即被她否定,这么多年没有联系,那个人应该早就忘了她了吧? 这时,门被推开,法小蓝跟随声音转过头去。 校长走在前面,后面是那个银灰西装的冷漠男子。 “小蓝,快来见见你的同学!”校长热情地介绍说。 而法小蓝唇边的笑意,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法小蓝震惊地看着眼前那个银灰西装的男子,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在白天游荡的幽灵,她轻轻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蓝,好久不见。”那人说。 法小蓝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身体微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沙靠背才稳住身体,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好久不见。” 校长察觉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但还是识趣地离开,走的时候甚至还关上了门。 法小蓝看着那扇门在眼前缓缓关上,从外面而来的阳光也从一片,变成一块,一缕,最后,全都消失不见。办公室内一片阴暗,属于陈默磊独有的那种森冷感觉,又开始沿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她重新把目光放回眼前男人身上,却只落在肩膀上,并不看他那张英俊的脸。 那对她而言,是一张阴鹜得犹如眼镜王蛇的脸。 第二十一章 水火两重 陈默磊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向她走过来。他现在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举手投足都是绅士的风味,和几年以前的他已经大相径庭,在别的女孩看来,他应该是非常富有魅力的。 当他抬起手想要托起她下巴时,法小蓝别过脸躲开了,随后,她往旁边退了几步,重新将自己和他的位置拉长为安全距离。 陈默磊收回手,勾唇一笑,“这么久不见,你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 法小蓝却只说,“我没想到你会和圣蒂斯有关系。” “不然你以为是谁?谁会那么清楚的了解你?” 法小蓝沉默着。陈默磊出生富豪之家,财力上要执掌圣蒂斯校董会的确不成问题,但陈家的势力什么时候蔓延到了这里?他们一直是在南部一带展,什么时候延伸到这里的? “听说白莲也在这里,她没有为难你吧?”他又问,见她不回答,他说,“你见到我似乎并不高兴。” “如果知道是你,我宁愿离开这里。” “法,小,蓝!” 陈默磊低沉地一字一字念出她名字,“你就这么想逃离我?那我也大可直白地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里逃走!” “陈……默磊,”法小蓝也抬起眼看向他,“多少年了,我们就放过彼此,不好吗?” 陈默磊如墨的眼神色晦暗,他像山一样伫立在她面前,不给她留出半点去路。 从那件事生后,法小蓝遭受了六年多的煎熬,她以为她已经忘了,已经可以重新开始,但直到他的出现,这些脆弱的“以为”竟然顷刻间全都崩溃瓦解——原来,她一直都没能忘掉。 那些可怕的过去如跗骨之疽,而陈默磊就是最初刺下那一刀的人。跨越六年的时光,法小蓝恍惚又变回六年前那个无法自卫的女孩。 ……她累了,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认输了,那一切都是我的错,可以吗?当初是我太傻,我不该和白莲抢你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喜欢你。”她心如死灰地看着他说。 “法小蓝!”陈默磊俯视着她,盛怒的样子和刚才的绅士模样判若两人,“你这样说不觉得字字诛心吗!其心可诛!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已经受够了,陈默磊。我自己的罪过我一个人承受,请你,离开我的世界。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陈默磊猛然一手卡住她下颌,表情狰狞,几乎将她掐死:“你再说一遍!” “请你,离开我的世界,”法小蓝连挣扎也放弃,她缓缓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滴顺着细密的睫毛滑下,“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别做梦了。”陈默磊恶狠狠地说。 他骤然松开她,嘲讽地冷笑,“我没有忘,你也别想忘。我们谁都别想得到救赎,我们都有罪,一个也别想逃!” 法小蓝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到腮边,要坠落在地时,陈默磊突然俯身,吻去了那一滴。 “再多的泪水,你别想赎罪。”他如同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威慑。 “……spend a11 your time aiting,(你花费了所有时间) For that senetce……(等待第二次机会)” 陈默磊往回看,现那是法小蓝的手机铃声,屏幕上闪动着一个叫“景驰”的名字。 法小蓝擦擦眼泪接通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我还在学校里,嗯,是留校任教……没有哭,怎么会哭……嗯,你在那里等我吧,我就来。” 陈默磊默默地看着法小蓝的表情渐渐安宁柔和,她唇边甚至浮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心里已经暗自思忖,大约法小蓝现在的态度转变,和这个“景驰”脱不了干系。 呵,又是爱情的力量吗?她难道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个世界上,除开他陈默磊,没人能给她幸福的感情!因为他会亲手把它们全都击碎! 法小蓝挂电话时,情绪已经比刚才平静许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给你两个选择,当我的情人,或者恋人,你选一个。” 法小蓝盯着他眼睛,像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那不可能。” “我的耐心,最多只能给你一年时间考虑。” 陈默磊不容她反驳,他离开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法小蓝才出去。 校长留意到,陈默磊出来时神色愠怒,而法小蓝出来时则安宁许多。 ——看样子,是法小蓝吃定了陈少董了?这有可能吗? 景驰正无聊地将圣蒂斯学院的建校历史看第五遍的时候,法小蓝终于来了,景驰一见到她,立刻欢快地跑了上来,像只看到主人的大型犬,只差扑上来蹭蹭求抱抱了。 “这是怎么回事?”法小蓝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皱皱的痕迹。 景驰小声而有些得意地说,“这是,我刚才翻围墙跳进来的时候,掉到水池里弄湿了,不过现在已经干透了。” 法小蓝看着他,哭笑不得地问,“你不能先给我打电话吗?” “听说你们在开会,也不方便接电话,我就直接跑过来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 “当然着急了,校长都答应我你以后继续做我的辅导老师,他要是言而无信,我肯定要当场揭的!” 景驰一脸正义的样子逗乐了法小蓝。 “你以后还要我做你的辅导老师吗?”她问。 “当然了,”景驰理所当然地说,“以后我们还有高一、高二、高三,我们一直可以在一起!” 法小蓝蹙了蹙眉。 “……在一起学习!一起学习!”景驰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补上。 法小蓝也就一笑而过。 两人有说有笑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陈默磊黑沉如水的眼神。 两个人到餐厅吃饭,景驰突然觉得头很痒,挠了两下,啪的一声掉下来一个小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乌龟,它摔在玻璃桌面上四脚朝天,缓慢地挣扎着。 嘿—咻—嘿—咻—…… 法小蓝忍着笑:“……这是,哪里来的?” 景驰红透了脸:“大概,大概是刚才掉水池里混到头上去了。” 法小蓝将视线从小乌龟转移到景驰的那头黑上,一年前还很短,现在已经有些长了,短的时候看不出,越长就现,原来他也是天然的卷。景驰湿润的卷刘海一绺一绺垂在额前,像是画里的美少年。 法小蓝突然想到,多年以前,法小蓝第一次见到陈默磊时,他穿着白衬衣,也美好得如同图画,可现在—— 她难过地闭上眼睛。 景驰正被她看得有些害羞,看她突然有些难受的样子,急忙问:“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法小蓝摇摇头:“没有,我们五把头剪一剪吧。” 看到如此漂亮的少年,理店里的“主剪”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服务。 法小蓝看着型师利落的剪法,景驰透过镜子看着她认真的脸。 啊,蓝儿真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好看啊! 景驰怀着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像个痴汉似的看着自己的蓝儿,他到现在都有点难以置信,他居然靠自己的成绩,把蓝儿留在自己身边了!自己真是厉害得飞起来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666个赞。 不过,今天差点失去法小蓝的恐惧也还在他胸腔里跳动着,要是以后都见不到蓝儿,他还不如立刻就死了算了。 但现在看到她依然恬淡地在身边,他就觉得十分心满意足,就像是小时候上街去玩,口袋里正好被妈妈放了几颗牛奶糖一样安心。 型师一边哼着歌,一边说:“小哥儿,你女朋友很有眼光啊,这个型还就要你这样的头型和脸才能显出来。看看,真是酷毙了!” 景驰没说话,法小蓝先尴尬地咳嗽一声,解释道:“我是他的老师。” “啊?!”几个年轻的型师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正在操作的型师也一不小心,将景驰后脑的一小片头剃掉了。 景驰:“……” 完蛋了!蓝儿好不容易选的型,你倒是好好弄啊! “现在怎么办?”法小蓝弯弯腰,打量了一下露出来的一小块头皮,景驰被她的手指碰了碰,有些痒痒,心里痒痒。 景驰脑筋一转:“这样吧,干脆剃两个字母好了,‘JL’。” “‘J’和‘L’?” 法小蓝正在琢磨这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设计师已经将它们写下来给景驰看,景驰一看,立刻皱起眉头:“这怎么像个‘儿’字?” 型师一看,也乐了:“嘿,还真像。要是你们真是恋人的话,第一个孩子肯定就是个男孩!” 景驰脸红了红: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你! “要那种加粗的字体,一眼就看得出是J和L的那种。”他虚张声势地说。 型师好奇心起,问景驰为什么要选这两个字母。 景驰当然不能说这是自己和法小蓝部分名字的缩写。 “……因为我的生日就是7月3o日啊,Ju1y就是七月啊。” “哦——”型师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日弄在自己脑袋上呢?” 景驰沉默了一秒,法小蓝也觉得这好像是个问题。 “因为我怕自己忘记了,不可以吗?”景驰自暴自弃地说。 别人没笑,法小蓝先笑了。 “你这次的生日,我帮你记住了。”她说。 临走之前,型师再三请求景驰留一张照片作为宣传照,景驰说如果法小蓝愿意他就照,法小蓝被几个人弄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1、2、3!看这里!” 咔嚓一声,景驰和法小蓝第一次同框的照片就此留下,照片里景驰还很有“心机”地将脑袋上的“JL”亮了出来。 出店门时,景驰就顶着那样一颗炫目的脑袋走在人海里,他本来就鹤立鸡群,现在更是醒目。 过人行道时,法小蓝走在前面,景驰护在她的左后方,这时,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突然咆哮着冲出来,景驰连忙往后退几步,才堪堪躲过。 法小蓝惊魂未定,确认景驰没事才看向车牌,但玛莎拉蒂像条黑色的巨蟒狂妄至极,几个甩尾就挤出人群,居然在她看清之前就离开了现场。 陈默磊坐在玛莎拉蒂的驾驶座上,深呼一口气,刚才那一下他踩足了油门,是真心想撞死景驰的。他脑海里全是法小蓝和景驰在一起的画面,他简直要疯了,几分钟以前她连一个笑容都不愿给他,现在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 但现在想来,刚才是太莽撞了。 他拨下圣蒂斯学院校长的电话,直截了当,“我要那个景驰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二十二章 景驰的决心 “我叫陈默磊,大家好。” 陈默磊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崭新的校服西裤,走上讲台,他有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漂亮的手,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冷漠而又骄傲。 法小蓝当时坐在第三排,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还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孩子,从里到外都吸引着她。胸腔里还不谙世事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多跳了几下。 跟着陈默磊上去的,是白莲。 白莲有及腰的长,漂亮的百褶裙。开学的第一天,大家就看出白莲和陈默磊十分亲近,后来法小蓝才知道,陈、白两家是世交,他们俩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竞选班委的时候,陈默磊不负众望地当选为班长,文艺委员是多才多艺的白莲,至于学习委员,由班主任亲自点名,“就由法小蓝同学来当吧。” 除开肖兮兮,班上没人知道法小蓝是谁。 但法小蓝还是站起来,对老师和同学们都鞠了一躬,重新介绍了一遍:“大家好,我是法小蓝。” 她说完,目光情不自禁地看了陈默磊一下,却现他也正好看着自己,视线相触,如同电花火石,法小蓝立刻低下头,安静地坐下去。 她当时是及肩的短,是外婆亲手剪的,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型,现在却觉得和陈默磊和白莲比起来,自己像朵傻气的蘑菇。 离开小县城的小学,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法小蓝吃了不少苦头,学校里也有不少仗势欺人的人,但每次外婆问法小蓝喜不喜欢这个学校,法小蓝总是点头,眼睛亮亮地说“喜欢”。 因为,这里有她喜欢的人在啊。每天,只要能看到他的背影,就觉得好满足。 法小蓝体育很差,也不太喜欢运动场,但自从知道陈默磊喜欢打篮球之后,她就会经常跑去看,还总是带上肖兮兮,肖兮兮认真地数过,法小蓝因为反应太慢,在初中三年被篮球砸到过二十五次。 陈默磊是输了都不减傲气的,每次法小蓝的视线都紧紧追随他,但陈默磊从来没现人群里有她的存在,她只是他的粉丝之一,她在数量庞大的分母里,不是分子上那个独特的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年以后,陈默磊偶然的情况下注意到自己的名字下面,总是一个叫“法小蓝”的名字,而白莲却变成了第三。 于是那天,法小蓝正在做试题的时候,陈默磊第一次叫了她: “喂,你就是法小蓝吗?” 法小蓝猝然睁开眼睛。 四周天光昏暗,闹钟指向凌晨五点过,她喘息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刚才是梦。 她很久没有梦到过那段时期的事情了。 法小蓝起床,到洗手池洗了洗脸,又走回卧室,打开书桌抽屉,那里面有四本日记本,粉色和蓝色的那本上了锁,是初中和高中时期的日记。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丝绒的封面,停顿一会儿,将抽屉关上。 这几天肖兮兮要过来玩,她得收拾一下房间。将近十点的时候,肖兮兮才刀,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要去哪里玩,法小蓝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景驰打来的。 “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见你,有一些事想告诉你。”她说。 法小蓝看了肖兮兮一眼,肖兮兮正八卦意味十足地偷听着,见她看她,连忙指指自己,摆出“ok”的手势,让法小蓝尽管答应。 “可以的,什么时候呢?” “下午四点半,半岛咖啡厅,我订好包厢告诉你。”景驰看了看手边的设计稿,唇角的笑意漾开,“不见不散。” 法小蓝挂了电话,肖兮兮立刻凑过来,坏笑着问:“不得了不得了!是谁前几天还告诉我说没有男朋友的?” 法小蓝对她一笑:“那个孩子叫景驰,是我的学生。” “学生在毕业了还单独约你出去吃饭,还要订包厢,还说不见不散?”肖兮兮满脸的不相信,“我和方欢那么多年交情,他都没对我说过这些话!” 法小蓝将一杯奶茶塞给她,“真是我的学生。他一个人出来读书,肯定会觉得孤单吧,所以稍微有一点依赖我。” 肖兮兮满脸写着怀疑。 “真的,就一点点。”法小蓝指天。 “哼,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只相信我听到的和我看到的!高中的时候就不说了,大学都要四年了,我不信你们学校的男人都是瞎子,看不到你这朵娇花儿!” “我们学校就是一个大花园,连绿叶都没有几片,你就别乱嚷嚷了。” “总之,我虽然好不容易过来见你,但今天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约会,我帮你看着外婆。不过,你回来可要如实招供,把他怎么对你告白的一字不落地说清楚讲明白,ok?” 法小蓝对自己挚友的脑回路从第一次起就叹为观止。别人的叫“沟回”,肖兮兮的叫沟壑。她认定的事儿,就像跳下悬崖,没有回头路这一说。 “好吧,那我们早点做午饭!你快点打扮打扮,把你这身裙子换一换,外婆的饭我来做,你早点收拾好出门去!” 肖兮兮将法小蓝推到梳妆镜前,法小蓝梳了梳头,稍微化了一个淡妆,换了一条海蓝的连衣裙。 肖兮兮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皱眉摇头:“你呀,还是老样子,都说‘天生丽质难自弃’,你要不是天生丽质就完蛋了,来我给你画画眉毛,再把这个珍珠夹戴上!” 法小蓝执拗地摇头:“我真的是去见学生。” 肖兮兮也知道自己挚友的脾气,看起来是只软萌可爱的小绵羊,实际上是固执的小摩羯。 她将法小蓝送到门口,挥着手绢说完再见,就立刻跑回厨房,迅地做好三菜一汤保温,确认法小蓝外婆还在休息,就立刻打了一通电话给了某人。 方欢正在电脑上绘制设计图,手机突然响了。 他皱了一下眉,拿起手机:“喂?” “方欢欢我告诉你哦,小蓝她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她家地址吧,现在赶紧过来!我有要紧的事要去确认,你帮我看好小蓝外婆哦!” 方欢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才刚过五点,“你看下时间,我现在走不了。” “没关系,你一下班就过来就来得及,饭菜我已经做好了,你和外婆两人份的,谢谢啦,方欢欢!” 六点钟的时候,方欢穿着笔挺的西装,出现在法小蓝家门口。肖兮兮一把将他拉进去,噼里啪啦地嘱咐了一堆照顾法小蓝外婆要注意的事,就飞快地换好鞋,丢下句“我很快回来”就出门去了。 景驰到了没一会儿,法小蓝也来了。景驰终于现,法小蓝偏爱白蓝色系,不过这两种颜色确实与她相得益彰。 两个人见面一笑,既不太过亲昵也没有太生疏。。 一般的包厢总让人想到一些私密阴暗的事情,但半岛咖啡厅的包厢却有一半是隔音玻璃,里面的人既可以放心大胆地谈话,也不用担心别的误会。 “你那天没有受伤吧?”法小蓝指的是那天差点被车撞到的事。 景驰摇头,“只有一点擦伤,其他都没什么。” 法小蓝一直觉得那天的车似乎有些蹊跷,但此时再追究也没意义,就问,“今天有什么事?” 景驰说了句“稍等一下”,就转身去拿东西。 肖兮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坐在他们包厢对面,一本杂志遮住了半张脸,一双调皮的眼睛悄悄打量着包厢里面。 景驰拿出一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晶莹璀璨的钻戒。 他深情地凝望着法小蓝,温柔地呼唤她名字。 “蓝儿,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法小蓝眼眸中泪光点点,几乎喜极而泣,她微微一笑,点头说,“我愿意。” ——肖兮兮的脑内剧场已经开始出现圣洁的白鸽、爱情的玫瑰和神圣的教堂时,她突然看到景驰拿出一个素描本一样的东西。 景驰将那个素描本递给法小蓝,有点忐忑地说:“你看看这个。” 法小蓝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就觉得眼前一亮,她又立刻翻看了后面的几幅图,欣喜地抬头:“这是你设计的?” 景驰点头,有些期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啊!”法小蓝是真的觉得非常精细,“我完全没想到你会做服装设计!” 景驰像个被夸奖的孩子:“真的?这是我第一次的设计……我一直都想当个设计师。”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们都说我在做梦,觉得这个梦想很可笑来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法小蓝神色认真起来:“那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呢?” 景驰抿唇一笑,“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支持着我”,他看了看法小蓝,又说,“虽然我的前十几年都挺糟糕的,但因为有她,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法小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手把设计稿还给他:“真的很棒,它们看起来像是一个系列,你取好名字了?” “Fireork,烟火。去年我们一起看烟火表演时想到的。你知道全国风尚时装设计大赛吧?我想去参加试试看。” 法小蓝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一点,但还是笑着说:“很好啊,材料买齐之后,我一个朋友有私人工作室,可以帮忙制作。” “那太好了!”景驰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烁出惊喜的光彩,手也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法小蓝轻轻微笑,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喝了一口冰柠水,“我会早点去拜托她的。” 肖兮兮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揉揉鼻子重新坐好,却正好看到一男一女结伴走进来。 她一下正襟危坐,慌张地看了一下包厢里的法小蓝,嘴唇哆嗦。 ……怎,怎么办?那个疯子要是看到可怎么办才好?! 第二十三章 面对魔鬼的方法 走进来的一男一女,是陈默磊和白莲。 肖兮兮以前和法小蓝同班,自然认识他们俩。只是看到陈默磊那张冷漠桀骜的脸,总让人联想到死火山,以及另外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那是陈默磊的双胞胎哥哥,陈信忱。 陈信忱和陈默磊的长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个性。陈默磊生来健康,偏偏性格冷漠,陈信忱身体孱弱,患有先天性的气胸,呼吸困难时甚至差点死掉,但很温柔。 肖兮兮并没见过陈信忱,这一切都是“那件事”生之后,她从其他同学的口中了解到的内幕。 真正的受害者,也就是她的朋友法小蓝,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她现在依然每到陈信忱的忌日,都会去上香祭拜。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陈信忱的弟弟陈默磊,一直被好好保护着,同情着。 没有人能想到,他对法小蓝而言,是个怎样的恶魔。 如果肖兮兮不是法小蓝的挚友,她也不太可能相信那一段本该青春美好的恋情,会以那样痛彻心扉的方式结尾。在那段故事中,孱弱而单纯的陈信忱死去了,天真而执着的法小蓝背负上莫须有的指责和初恋的背叛艰难存活,而冷漠又残忍的陈默磊成了“最后的赢家”。 肖兮兮紧张得脊背绷直,双手抓住桌子边缘,打定主意,要是陈默磊他们要是过来,她要不顾一切转移他的注意力,千万不能让他现法小蓝的存在。 陈默磊根本没注意到肖兮兮,白莲和他有说有笑,陈默磊神色却是淡淡的,两人一直往前走,肖兮兮已经抓住杯子只等他们再走一步,就把热咖啡泼到陈默磊身上—— “默磊,我们好像走错了,我们的包厢在那边呢。”白莲说。 陈默磊点了一下头,随之转身,往那边走去。 肖兮兮提心吊胆看着他们走进去,呼出一口气,转头却正好看到法小蓝和景驰出来。 她虽然觉得景驰一看就是“乖小孩”,但和阴沉的陈默磊相比,她真的很担心他是否能保护好法小蓝。 景驰送法小蓝回到家的时候,肖兮兮已经先一步赶回来。 景驰现法小蓝家里多了一个西装革履、意气风的青年男子,一愣。 方欢也是第一次看到景驰,也是暗中一惊,和肖兮兮交换了个眼神。 肖兮兮连忙打着哈哈说:“哎,正好今天方欢欢放假,我就叫他一起过来玩嘛。” 法小蓝为他们几人做了一下介绍。 她侧过身,左手掌心向上,指向景驰:“这是我的学生,景驰。”又介绍方欢和肖兮兮,“这是我的朋友,方欢和肖兮兮。” 三个人都对彼此点了点头,简单打了下招呼。 景驰虽然有些放心不下方欢这样一个男人在这里,但看到还有一个肖兮兮在,就说:“有些晚了,我就先回家了。明天电话联系,好吗?” 法小蓝送他到门口,笑着道:“好。” 转身回客厅,却现一向嬉皮笑脸的肖兮兮此刻面色沉重。 “怎么了?”她问。 肖兮兮看了一眼法小蓝外婆的卧室,又看了看方欢,最后才将目光定格在法小蓝身上,才压低音量说:“今天,我见到白莲和陈默磊了。” 方欢皱了一下眉:“你确定没看错?” 肖兮兮就把今天看到白莲河陈默磊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紧张吗?我都快被吓死了!一想到他以前对小蓝做的那些事,我就寒毛直竖,还好他最后没有往这边走。” 方欢也点头:“幸好没被找到。” “不,我和他已经见过了。”法小蓝说。 “什么?!”其余两人异口同声。 肖兮兮:“你们什么时候见的?!” 方欢:“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法小蓝:“就是前几天,我这次能和白莲一起留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他还提出了条件。” “什么条件?” “做他的恋人,或情人。” “靠!他还真没完了!这两个选项不都一模一样吗?!” “我两个都不会选的。”法小蓝说。 方欢也神色严峻:“如果不答应他会怎样?” “我就不能再留在圣蒂斯,按照他的说法,这一片地方应该都不会有学校会请我当老师了。” 肖兮兮又接连咒了陈默磊一会儿,才说:“就算是圣蒂斯给的工资也才勉强够外婆的药费而已,要是哪天动大手术,那可怎么办?” “而且这一片都不能住的话,你们就得搬家,房子怎么办?” 法小蓝坐回沙上:“……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想再逃避了。我和他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对啊,何况当初你根本就没错,他哥哥的死根本不是你造成的,认真算起来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肖兮兮,你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吗?”方欢说,“现在的关键不在于当初的真相,而是我们没办法和陈默磊势均力敌,我们要想办法让他对小蓝放手才行。” 肖兮兮苦恼地抱住脑袋:“那有什么办法啊?他就是个疯子!当初小蓝你搬走之后,他就拦住我和方欢问了好多次你的下落,我还看到好几次他到你以前的家去过,都多少年过去了,他还不放手吗?” “听说他也找老师和校长问过小蓝的去向,但当时应该是没问到。说起来,小蓝你和陈默磊他哥是怎么回事?” 肖兮兮张了一下嘴,看看法小蓝,觉得这种事还是由她本人说比较好。 “我第一次见到他哥哥,是在初中的最后一年。” “喂,你就是法小蓝吗?” 那是陈默磊第一次和她说话,当时她甚至惊喜地忘了回答。 “我第一,你第二,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这样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法小蓝到现在仍然记得当时陈默磊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穿着白衬衫和毛线背心,逆着光站在她面前,语气清冷而干净。 那曾经被她视为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天,三年的暗恋终于开花,而且是由她喜欢的男孩主动提出。 “那么,这周六我会去图书馆三楼学习。不过在外面的时候,我不想被别人现,所以你也不要和我太亲近,可以吗?”他说。 法小蓝那时候并不知道,陈默磊是真正的天才类型,他除了上课时的那一点时间用在学习上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分给了别的事情,周末还要看书这种事情,根本从未有过。 周六那天,法小蓝去了,“陈默磊”也在那儿看书。她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看自己的书。法小蓝也注意到灯光照射下,陈默磊的瞳色似乎比平常要浅一些,但也以为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她从没有这样近的看过他。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陈默磊的哥哥,陈信忱。 这是陈默磊的恶作剧。 他知道身体孱弱的哥哥只有每周六有一点时间到图书馆看书,和自己不同,他虽然占据着父母的很多宠爱,却没有机会和外人接触,更别说是可爱的女孩了。 他也知道,法小蓝暗恋自己。但他对这个安静内敛的女孩并不感兴趣。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自己的哥哥居然真的对法小蓝动了感情。 “我知道‘陈信忱’这个名字,是在他死去之后。”法小蓝低下头,眼眸变暗,“时间久了,我也现学校的陈默磊和周六的陈默磊有点不一样,周六的他更加温柔有温度,但学校时的他我也喜欢,我以为那是他的全部,却不知道,自己只接触到他的表面。” 肖兮兮和方欢虽然对那件事所知不多,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法小蓝更是吃尽苦头。就算已经过去多年,现在回看,也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更糟糕的是,现在这个恶魔找到了喜欢的饵料。 肖兮兮忧心忡忡地看着法小蓝,问:“小蓝,那你打算怎么办?” “‘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它’。我一直在逃避,害怕面对陈默磊的真实面目,但现在是时候了。” 法小蓝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虽然我的过去很糟糕,但有个重要的人支撑,就足够了。’” 肖兮兮看她态度陡然转变,有点好奇,“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呀?” “当然是外婆啦。”法小蓝笑说。 “诶,不是别人吗?”肖兮兮意有所指。 法小蓝只是笑。 送走方欢,肖兮兮和法小蓝躺在床上,两个人却因为白天的事情,暂时没有睡意。 肖兮兮:“小蓝,你说陈默磊他这样缠着你是什么意思呢?他不是说过不喜欢你,那……难道是给他哥哥‘报仇’?” 法小蓝闭着眼睛,轻轻回答,“他哥哥的去世,虽然有我的原因,但也有他的。”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当时明明都知道自己哥哥喜欢你,还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哎,我总觉得,你应该找个稳重可靠的富豪当男朋友,那时候陈默磊就不敢欺负你了。说起来,只要你愿意,这些事情还是挺容易的吧?” “你就胡说吧。这种事情我可想都没想过。” “嗯,那个景驰不就挺不错的嘛,看起来也挺乖的,只是论心机可能不是陈默磊的对手。” 法小蓝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呀?”肖兮兮在黑暗里问。 法小蓝抿着唇,想起景驰那天真单纯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你把他和陈默磊比,不觉得他太可怜了吗?他在脑筋方面就先差了一截。” “可是,你不也夸他勤能补拙来着吗?这一点是陈默磊死也做不到的。” 法小蓝也笑,“那也是。你这么喜欢他,那我把他和你换,你要他,我要方欢就可以了。” “……方欢,像块木头似的,有什么好?不过,你都说了把景驰和我换这种话了,可不是潜意识里把他当自己家的了?哎哟,你让我说完——” 第二十四章 捡到一只儿砸 话说那天,陈默磊和白莲也约在半岛咖啡厅。 高中毕业后,白莲也很久不见陈默磊,但一直记挂着他。为了陈默磊,她和法小蓝斗了六年,知道这次法小蓝能留下来是因为他的关系,白莲难免有点不开心。 “默磊,你不是很讨厌法小蓝吗?为什么还要把他留下来?” 陈默磊稍微喝了一口,眼神虚晃:“放在眼皮底下,不是才更好控制吗?” “嗯,我就知道一定有你的用意。原来还有人说,你是因为喜欢她才不放手的,那些人真傻。” 陈默磊喝了一口咖啡,皱了一下眉:“法小蓝和那个景驰是什么关系?” “景驰是个混血儿,之前成绩很糟糕,我就让人推荐她去做景驰的辅导老师了,景驰一个人在这边爹不亲娘不爱的——” 白莲说到这儿,突然想起陈默磊很讨厌听这种话,音量小了下来,转而说,“所以他难免对法小蓝亲近些,不过,也有一些别的传言。” “说。” “其中一个,就是法小蓝和景驰是师生恋呢。但实话实说,思春期的男生哪个不喜欢漂亮的女老师?景驰可能喜欢法小蓝,但法小蓝就未必了。” 陈默磊的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他掏出烟,又放回去,耐着性子问:“景驰是什么来历?” “这个真不清楚。整个圣蒂斯学院,连杨一唯这样的背景都是公开的,只有景驰,只知道国籍是m国,其他就全都不知道了。” “校长也说,是好友拜托的,其他也不清楚。” “不过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知道,尤其是这种国外的事情。”白莲说。 陈默磊:“杨一唯?” “对,她要是想知道,绝对能查出来。不过,这个女孩没那么简单,要利用她很难。” 陈默磊笑了一笑:“只要有利益可占,说什么利用不利用。” 法小蓝再见到景驰的时候,景驰身边停着一辆拉风的宝蓝色跑车。 景驰戴着墨镜,穿着白色V领衬衫,靠在车上等她。一见了她,就立刻摘下墨镜,笑得露出爽朗的牙,挥手说:“我在这里。” 法小蓝走过去,有点意外地问:“你应该还是未成年吧?” 怎么会拿到驾照? “按我们国家的算法,我正好成年,以前也学过开车,所以可以被认可。” 法小蓝笑了笑,景驰将车门拉开。她看到车门可以像翅膀一样朝上飞起。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景驰从另一边上车。 “我们今天先去选购布料和丝线,可以吗?”他在智能面板上点击了两下。 法小蓝按住遮阳帽,微微一笑:“当然没问题。” 景驰的Fireork系列一共有五件,虽然主题一致,但风格却各有不同,有的轻柔飘忽,有的浓重热烈,还有的高雅沉郁,就像香水分前后调,烟花也有盛开前夕、盛放时,和落幕后。而这些设计所需要的布料、丝线以及珠宝等装饰品都是不一样的。 “薄硬纱、欧根纱和蕾丝是一定要的,丝绸也必不可少,还不一定能选到想要的色号,这件镂空针织衫需要的线也需要定制——” 景驰一边开车,一边将昨晚自己想了许久的计划说给法小蓝听,说到一半才想起她不一定完全了解,就借镜子的余光看了看法小蓝。 法小蓝正认真地看着他的画薄,听他突然停下来,抬头说:“嗯,你说的都对,好几条裙子上面的花纹还需要金银线和金箔,这条裙子上面的羽毛要有特别的轻盈感,我朋友说最好能用鹳的羽毛。” 景驰一愣,笑:“我还以为我刚才说的太单调,原来你比我做的功课还多。” “我对这一块不是很了解,但在和那位朋友讨论的时候有了一些小灵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真的?!你说说看!”景驰戴着墨镜也挡不住兴高采烈的视线。 法小蓝掩嘴一笑:“你现在还是乖乖开车吧,之后我告诉你。” “你也看到,我根本就不用开车。”他动了动修长的十指,对她笑说,“这车可以自动驾驶。” 法小蓝也笑。 幸亏景驰之前就联系好几家供货商,大部分的布料和丝线都落实好了,只有要定制的毛线和鹳毛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准备,说是月底应该能交货。 两人完成这一趟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中间只草草吃了一个汉堡。景驰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家西餐厅,便提议两人在这里吃一点再回家。 这家西餐厅规格较小,但五脏俱全,复古的装潢,悬挂着空气盆栽,还有微暗灯光下的驻场歌手,唱的是爵士调调的英文歌,听到耳里像是窝进舒心的沙。 两人各点了一份牛排,又点了几道配菜,这一趟他们也确实饿坏了,两人都吃了半块牛排,法小蓝才对景驰说起那几点小灵感。 “针织衫的这件,要的是绚烂感,对吗?原稿是用毛线来织成花朵,那样的花朵虽然有垂坠感,但不如欧根纱堆叠的更蓬松惹眼,而且造型也更好设计。” 景驰看了一下,点点头。 “不过,这只是我们从外部表现来看的,你选择用这种材质肯定有你的想法,”法小蓝斟酌了一下,现这套衣服排在第四,也就是烟火的中后场,“……你是用这种设计表现烟花的凋谢吗?” 景驰一下抬头,整张脸被笑容照射明朗,是被理解的欢喜:“没错,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法小蓝和他对视一眼,隔了一会儿笑道:“那这个设计就很好了。不过型好像不太适宜,可能要用有点蓬松感的爆炸头才好。” 她寥寥几笔,在空白的画纸上勾勒出一个型,配上那套针织镂空裙,的确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景驰看得入了迷。他原本根本没在乎模特的选择和型设计,现在看来却是大有影响的。 “明白你的设计思路后,越觉得你的设计个性十足了。从一二两套的色彩和剪裁都矜持而暗藏力量,到了第三套骤然间绚烂绽放,飘忽的纱裙和闪耀的钻石、璀璨的亮片相得益彰;第四套色彩依然绚丽,却渐渐有了针织的质感,最末一套丝绸的长裙,第一眼觉得色彩精妙绝伦,第二眼才现剪裁也独具匠心,实在美极了!” 法小蓝给人的印象总是温和而爱笑的,她的眼眸和唇边也总是带着笑意,但亲近的人会现她并不太喜欢说话,她的赞美更难能可贵。因为她宁愿避而不答也不愿说谎,正因为这是难得的真实,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信心百倍而欢欣鼓舞。 而此时此刻,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每字每句都正中肯綮,完全揭示了景驰这套Fireork的亮眼之处。这也更坚定了景驰认为法小蓝是知己的想法,看她的眼神中爱慕的成分不知不觉也越明显。 心脏因为得到心爱之人的肯定而砰砰乱跳,景驰有点激动地问:“蓝……小蓝老师,那你最喜欢哪一套?” 这五套都是他绞尽脑汁的杰作,他当然相信它们都各有千秋,但每个人不同,喜好自然也不一样,如果她喜欢的和他一样—— “我朋友说她喜欢第三套,像仙女一样。这套本身就是这系列的巅峰之作,谁看了都会喜欢。” 法小蓝笑着说,她看起来有点为难,指尖轻按着耳后,“但我个人,更喜欢第五套呢。” 景驰急促的心跳骤停了下。 然后,又开始活蹦乱跳地响起来。 “第五套应该是烟火的结尾了,大面积的深紫浅紫,从此晕染开的胭脂红和清淡蓝,最后竟说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但看过的人都知道,那就是这个颜色,也非得要这样纯粹的剪裁设计,没有别的抢眼装饰,才足够有韵味。” 她将手放下,垂下眼睫扫了一眼窗外黑透的夜空,“那让我想起第一次看烟火表演,我回想起来的样子,就是这样的。” 我也是。景驰心里默默说。 他的心又说,我第一次看烟火表演就是和你一起啊,蓝儿。 法小蓝没听到他的心事,又说了一会儿话,说服装设计她并不很懂,但作为一个专业出身的美术老师,她可以帮他选择合适的模特,以及她们的妆面型。 车子从高架桥下来的时候,法小蓝突然看到窗外滑过什么,连忙让景驰停车。他刚靠边停好,法小蓝就从车上下去,他跟在后面也下去了。 高架桥两边都有路灯,但也看得不甚清楚,法小蓝一边轻柔地呼唤,一边缓缓地朝路边的草丛中过去。 景驰看了一会儿,才看到那是一只小狗。一只大概还不到一个月的小狗,此时正卧在草丛里,可怜地呜呜叫着。 如果不是法小蓝突然叫停车,景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法小蓝走到它旁边,蹲下身子,对它伸出手指,温柔地劝诱:“小宝贝,到我这里来吧,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小狗动了动身子,大概是想逃,景驰这时才注意到小狗的后腿血肉模糊,看样子是被车碾压过的。 法小蓝很有耐心,又转到它的另一个方向,伸出手掌笑着哄它:“别害怕别害怕,我带你去看了医生,腿腿就不痛了哦,好不好?” 景驰看看这只小狗,又看了看法小蓝,突然觉得有点郁闷。法小蓝对他都没用过这样温柔爱怜的语气。 他也在小狗旁边蹲下来,动静有点大,把小狗吓得一抖,又嗷嗷叫了两声儿。 叫了之后,它终于不情不愿地,把小屁股朝法小蓝的方向挪了一点点。 第二十五章 羡慕加嫉妒 景驰搞不懂为什么法小蓝不直接把这小狗抱起来,想来这样的小狗就算是要咬人,大概牙也还没长齐。 换了是他,它乖乖跟着过来是好,要是不肯听话,就一把抱起来送到兽医那里完了,为什么花时间慢慢哄来着? 这个问题,就算是他们收养了这只小狗之后,景驰也还是没想明白。但一年后,这只小狗长成了威风凛凛的拉布拉多,也心甘情愿成了法小蓝的“儿子”,但和他相处时,他的待遇堪比情敌。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最后,景驰扮黑脸,法小蓝扮红脸,这只受伤的小狗总算是呜咽着,一点一点把小屁股挪到法小蓝手心里去了。 法小蓝抱着它,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小宝贝,把自己的遮阳帽垫了几片取样用的丝绸,再把小狗放进去,小心地护在胸前,从那之后,她的注意力就全都交给了那只小狗。 景驰对此非常生气,所以在看到第一家兽医院的时候就果断停车,打算把这个小祸害留在这里,此生不复相见。 这里的医生是个白白净净的男人,说话和法小蓝一样温柔亲切,在检查了小狗的伤势之后,说要进行一个简单的小手术,麻烦他们稍等半个小时。 景驰知道外婆还在家里等着法小蓝,就说:“大概需要多少钱,我们付。我们现在急着回家,这只小狗也只是我们捡到的,请你治好它之后把它送到流浪动物收养所。” 医生有些为难,目光转向一看就更温柔更负责任的法小蓝。 法小蓝轻轻笑道:“没关系,外婆也是很有爱心的人,知道我救了一条小狗一定会很开心的,我待会儿打电话请她先睡就可以。请给小狗包扎好,我把它带回家。” 景驰石化在当场——蓝儿刚才说他没有爱心?! 医生点点头,满意地去给小狗做手术。 景驰和法小蓝两人坐在等候室,相对无言了一阵。 “那只小狗,是拉布拉多犬。”法小蓝轻轻说,大概想到了什么好笑的,轻轻笑了,“别看它现在只有这么大一点儿,满了一岁,不,满了几个月,就会长得很大只。” “到时候,每天溜它、给它洗澡就要好久,但外婆一直想要一只小狗陪伴,我不在家的时间总是太多了。” 法小蓝说到这儿,转头看景驰,眼眸微弯,“谢谢你,我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养一只小狗,但今天我决定了。” 景驰虽然也喜欢小动物,但听到这个决定时,却觉得如雷轰顶。 曾经,他那堪称情圣的对他说过,女人不想谈恋爱,或者觉得爱情无望的时候,就会养一条狗。 法小蓝现在决定养一条狗。 不——! 景驰很想这时突然生点什么,比如医院突然停电,医生手术失误,小狗突然死掉了。 比如突然闯进来几个人,说那只小狗是他们遗失的。 比如,他抢着收养那只小狗。 他在脑海里设想的时候,医生已经抱着小狗出来了,它的一条后腿只是轻伤,另一条腿却是粉碎性骨折,慢慢调理可能会好起来,“但也不要太乐观,估计痊愈之后也会留下一点残疾,但不会影响走路。” 法小蓝点点头,将睡着的小狗接过来,在景驰之前,付了小狗的手术费。景驰最后抢夺抚养权的计划也只能泡汤。 回家路上,景驰心中天人交战,而法小蓝则畅想着应该给这只小狗取什么名字才好。 “他是个男孩子,肯定要取男孩的名字,那就跟着我外婆姓李,名字就叫佩诗好了。” 李……佩诗…… 景驰一口水差点喷出去,有些不知从何吐槽,“……奶奶姓李吗?” 法小蓝捋着小拉布拉多的毛,点头微笑:“对啊,外婆全名是李诗诗。” 景驰:“……” 他读书少,但也不带这么骗人的吧? 法小蓝一脸认真地又强调一遍:“真的,外婆真的叫李诗诗,以前真的是个大美人。” 景驰:“……好的。” 车停在楼下,景驰将法小蓝和李佩诗(那条小狗),送到门口。法小蓝打开门,打开客厅的灯,站在门口看着他。 “今天太晚了,你现在回去也不安全,今晚要不就在这里休息吧?”她说。 景驰淡定地说:“不用了,我开车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半小时而已。” 法小蓝咬了咬唇:“今天你送我回来,还让我遇到了佩佩(“李佩诗”的爱称),我想要好好谢谢你。” 她伸出纤纤玉指,牵住他的手将他拉进门。 “我,那我睡哪儿?”他有些慌张地问。 法小蓝家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外婆睡,一间法小蓝睡。 “这个还用问?当然是我的房间……” 法小蓝声调轻柔可爱,像一只小手撩着他的心尖儿—— “……景驰?” 法小蓝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景驰乱飘的思绪也骤然被拉回现实。 “天已经很晚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之后能给我条消息吗?”她说。 景驰回过神来,“好。” “那,晚安。” 法小蓝举起睡着的佩佩的爪子,对他挥了挥,非常可爱。 他也举起手,“晚安。” 然后,法小蓝家的门就在眼前轻轻关上。从那扇门缝里露出来的光也从一片变成一道,最后变成一缕,然后消失不见。 他怅然若失地在原地站了一阵,才转身往外走。 布料的选择尚且算是容易的,但装饰物的选择就不那么简单了。景驰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致需要钻石、水晶、金箔和珍珠若干。但仅仅是钻石,就有蓝白钻、红钻、蓝钻、绿钻和彩黄钻等等,前三号衣服都需要钻石装饰,尤其是第三套,虽确定采用蓝白钻和彩黄钻,但具体的颜色、净度,都需要先试用才能敲定。 相比之下,金银箔和珍珠相对而言就容易得多,珍珠的话大概会选用色彩更柔和的淡水珍珠,剩下的就是确定可靠的供应商。 他拿着笔在纸上若有所思地点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思绪就从钻石跑到法小蓝身上,景驰意识到的时候立刻甩甩脑袋,重新想正事,但几分钟后又偏题了,如是几次,他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按下一个号码。 “喂,二哥?” 那边窸窸窣窣响了一阵,才有一个慵懒磁性的嗓音传来:“啊,埃尔(景驰的外文名),怎么了?” 景驰的二哥哈尔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不然一定是改变他们国家的天才级人物。 “二哥,我们那儿不是生产钻石吗?你给我运一点蓝白钻和彩黄钻过来,各种各样的都要。”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运过来?空运?现在的海关你不知道吗,别说钻石,冰糖都运不过去。还有,父皇母后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吗?你要偷偷卖钻石?” 景驰叹了口气:“不是,我有点别的用处,总之没乱来就是了。” “那是真没办法,不过c国和我们也有贸易往来啊,他们那儿也有直接从我们这里进口的钻石吧,你去找那些供应商,亮出你的身份不就完了?” 景驰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身份还有这样的操作方式。 “我不知道——” “我明天给你把相关贸易商的联系方式过来,ok?现在这边是凌晨4点!我要睡觉了。” 景驰这才想起这里和他的故国是有时差的,但他今天的事儿还没说完。 “哥。”他叫了一声。 哈尔在那边应了一声,“快说还有什么?”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他鼓足勇气。 哈尔那边砰咚一顿乱响,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就听他有些愠怒地问道:“你喜欢上一个女孩?你喜欢上一个男孩也不该告诉我啊!你七岁那年和我誓说要一起做快乐的单身汉,你早就忘到脑后了吧!” 景驰皱眉:“我说过那种话?” “看吧,你果然忘了!” “但是那个女孩,她好像不喜欢我!”察觉到他打算挂电话,景驰连忙抛出重点,“你不是很擅长追女生吗?教我。” “不行,你把女生当成什么了!怎么可以随便套路!要是喜欢,就自己想办法冲撞开一条路来!那才是你追到手的,臭小子!” “她连和我牵手都不愿意。” “那你对她告白了吗?” “……没有。” “那还说什么?我睡了。”哈尔说。 “但是——”景驰还是希望他给自己支个招。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要是再打扰我睡觉,你知道史蒂芬是怎么失踪的吗?”哈尔阴恻恻地威胁。 史蒂芬是他母后养的一只波斯猫,仗着母亲的宠爱横行无忌,终于在有一天破坏了哈尔花半天堆出来的多米诺,就此神秘失踪。 他母后估计永远也想不到,会是自己最纯良的二儿子下的毒手。 景驰咽了口唾沫,乖乖挂上电话。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景驰在床上翻腾许久,终于才睡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幼儿园。那是最后的毕业典礼,由小学和幼儿园一起举办。 他流着鼻涕,头疼欲裂,但他很开心,因为每次梦到这里,他总能再见到那位蓝仙女。 她穿着光的蓝色长裙,手中拿着魔法棒,总是轻轻安慰他:“你妈妈的病会好起来的,你也会好起来的。” 这次,他也乖乖坐到舞台后方的台阶下,蓝仙女如约而至。她穿着美丽的长裙,拿着魔法棒,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她怀里抱着一条小狗,正着急地找医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景驰不甘心地站起来,追在她后面跑,渐渐追不着的时候,他大叫了一声:“蓝儿!” 梦醒了,他满头大汗。 第二十六章 伪 约会的日常 7月11日 周六 天气:晴 终于又等到星期六,心情简直好得如同天气。 这段时间,医生和爸爸妈妈都现我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也有所好转,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我可以在图书馆留得更久一点,也就多些时间和小蓝在一起。 算起来,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但我们才见过43次,中间有7个星期六因为我身体状况太差,没能去图书馆,真是遗憾。 时间过得真快,可我总觉得,要是能再早一点遇到小蓝,就更好了。啊,我不能太贪心了,我能遇到小蓝、能够喜欢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说起来,我和她的相遇都要谢谢默磊。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永远都遇不到小蓝这样好的女孩。 小蓝长得很美很干净,又温柔又善良,还会做很好吃的便当,虽然爸爸妈妈一再嘱咐我不能吃外面的东西,但我实在没办法拒绝小蓝做的食物,每一样都精致又好吃。噢,她还很聪明,我们一起看书,她总比我记得多,想得远。 我常常想,真好呐,虽然我有一点不幸,但能遇到小蓝,我已经很幸福了,一定比世界上很多人都幸福。这幸福,有很大一部分是小蓝带给我的。 现在是周六的零点半,我实在高兴得睡不着,但再不休息的话,爸爸妈妈就可能不高兴了,我还是早点休息吧。 对了,送给小蓝的《惠特曼诗集》也到了,我明天要记得带上,亲手送给她。 这是陈信忱的日记,也是他的最后一本日记。 他去世之后,这些日记本都被保存在母亲的储藏室里。陈默磊今天是趁着母亲有事外出,才能来看看这些笔记本。 他哥哥陈信忱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十六岁。距离现在,竟然也已经过去六年了。 陈默磊将日记本合上,重新放回书架时,看到了一张照片。它被夹在日记本里,只露出了一半,那一半上,他哥哥灿烂的笑容晃眼得过分,那完全不像是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关在家里养大的孩子会有的笑容。 陈默磊将那张照片抽出来,才看到它的另一半。那是同样笑着的法小蓝,她那时的头已经长长,分别在两颊用缎带系起来,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非常可爱。 也难怪,他哥哥会笑得那么开心。 他翻到照片背后,看到他哥哥的字迹,“摄于我生日当天,5月22日”。 陈默磊眼神晦暗了一下,记起陈信忱曾经和他说过,这是他最宝贝的照片,也是他唯一一张和法小蓝的合照。 那段时间,陈信忱找他分享和法小蓝的点点滴滴时,他一开始是不屑一顾的,那些都太平常了,但听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现自己居然有些嫉妒陈信忱。 他凭什么得到父母的爱,还要占据别的女孩的爱?那个女孩,原本是属于他陈默磊的。 陈信忱依然很感谢弟弟那次意外的安排,而陈默磊却不知何时渐渐对法小蓝上了心。 这就是“那件事”生的起源了。 郝佳佳再次出门时,外婆已经和佩佩人狗和谐地坐在沙上看电视了。这只小狗虽然一开始对人充满警惕,但熟悉了一点之后,变得粘人无比,也非常乖巧聪明,很得外婆和法小蓝的欢心。所以,法小蓝今天见景驰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景驰那辆炫酷的蓝色跑车开到一半,不得不停下。雨下得太大了,而且雷鸣不断。他们亲眼看到一道闪电劈下,顺着湿漉漉的行道树洒下一片火树银花,吓人无比。 法小蓝隔着水幕看了一眼路边的快餐店,说:“我们先到里面去避避雨吧。” 景驰:“我没带伞。” “没关系,我带了。”法小蓝掏出伞,也就是一把遮阳伞的大小,“我们一起用,跑到对面就好了。” 景驰撑着那把秀雅的折伞,法小蓝随后从车里下来,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长裙,路上已经有了积水,点点滴滴溅起泥点。要是走过去,她这条雪纺长裙估计就遭殃了。 ——要是能抱她过去就好了。这个念头在景驰脑海中一滑而过。 法小蓝和他隔着一线的距离,并排站在伞底下,衣裙的香味混合着法小蓝本身的香甜,就近在咫尺。景驰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伞朝法小蓝那边倾斜得厉害,自己的半个肩膀都暴露在大雨底下。 一辆急匆匆回家的车从两人身边经过,厚重的轮胎压过水坑,唰拉一片泥水迸溅,全浇在雪白的布料上。 景驰背后一片冰凉,纯白的T恤背后全是泥水,裤子更加遭殃。 刚才那一刻,他只记得将法小蓝揽进怀里,用自己年轻健壮的身躯做她的保护墙。 他知道,他身高一米七出头,法小蓝一米六。 却不知道,如果将她抱在怀里,她刚好在他锁骨下面一点,避开砰砰乱跳的心脏。 法小蓝抬头看着他,呼吸吹拂他的喉结。 “……你还好吗?”她问。 景驰松开她,红着脸说:“还好。” 进到店内,幸亏有盥洗室里有吹风机,景驰在里面弄了许久才出来,衣服勉强吹干,裤子却只能另想办法。 可外面的雨一直下,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法小蓝点了两个汉堡,两杯可乐,一份薯条,给景驰的。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吃着东西,不时看一会儿外面的瓢泼大雨。 一位甜美的服务员却向他们走来,手上端着托盘,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对赏心悦目的情侣: “您好!本店正在进行新品推销,这款‘心心相印’拉面采用优质面粉,里面包含牛油果等清新水果精华,绝对清新爽口,第一份二十元,第二份半价,非常适合二位这样的情侣享用呢!” “我们不是情侣。”法小蓝对服务员微笑着解释,“但是这看起来很不错,可以要一份试试看。” 揭开盖子后,那个甜美的服务员又走了过来。 “您好!‘心心相印’拉面的主打对象是情侣,不过朋友、亲人也是可以的,设计的吃法是这样的,这碗里的米粉每一根都非常长。” 服务员用一双长竹筷夹起一根,示范了一下,那一根大概就有一米长。 “而您享用拉面的时候,需要一个人夹,另一个人负责吃,而且要吸到什么时候停下来,两人必须心心相印才行,所以才得到这个名字,总之,是一款又好玩又有爱的拉面呢!” 景驰被服务员说得玩心大起,双眼都亮晶晶的。 于是,形势一变,法小蓝举着筷子,景驰坐在座位上严阵以待。两人面前是是那碗心心相印拉面。筷子的长度几乎有法小蓝手臂那么长。 她忍着笑,挑起一根嫩绿的面条,往景驰嘴边送,景驰有点慌张连忙含住面条,嘴唇变成“o”形,一鼓作气呼噜呼噜吸进去大半根,整个腮帮都被撑得鼓鼓的,像只松鼠。 法小蓝立刻用筷子夹住剩下的那半段,景驰这才咬断,囫囵嚼着劲道的拉面,觉得自己在法小蓝面前好丢脸。 “咔嚓、咔嚓——”服务员还在旁边给两人抓各种特写。她很有水准,拍立得的照片上,每一张法小蓝都和他很有爱,就像是一对……真的情侣。 “额……挺好吃的。” 景驰吞下拉面说,又看向法小蓝,正好瞥见她唇边那一抹由衷的笑意。 法小蓝举起筷子,也顽皮起来,咔咔夹了两下,“再来吧。” “那个紫色的是一米五的!”服务员举着相机,还不忘给两人介绍。 这次景驰也站起来,两人摆开架势,像是要大干一场。那根拉面宛如一根电线,法小蓝手里的筷子就如同电线杆,景驰呼噜呼噜吸着,法小蓝也尽力配合他,看向他的眼神专注而含笑。就在景驰准备示意法小蓝夹断拉面的时候,她先一步动手了。 “哇哦!不愧是心心相印呢!只要通过了这项考验,你们就可以真的成为情侣了!来,告白吧!” 女服务员看得非常欢脱,这个男孩明显是喜欢这个女孩的,但看样子就还没告白,她不妨小小地助攻一下。 景驰鼻子微微有点痒,听到“告白”时一个激动打了喷嚏,他捂着嘴咳嗽起来,法小蓝连忙拿纸巾给他,景驰一直咳嗽到眼泪都要流出来,才觉得好了些。 他抬起头,看向法小蓝,突然觉得鼻子底下好像吊着个什么。 法小蓝关切地看着他,然后噗嗤一笑。 女服务员也笑得露出牙齿,咔嚓又拍了一张。 法小蓝掩着唇,笑道:“拉面……拉面从鼻子里出来了……” 景驰曲起手指碰了一下,果然是紫色的拉面,俊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跑向卫生间。 背后是两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离开快餐店时,那个拍照的女店员突然叫住景驰,说他有东西拿掉了。 景驰回去,才看到她交给他一沓照片:“加油弟弟!你的女朋友很可爱!” “她不是——” “迟早会是的!快去吧!” 景驰拿着那叠相片出来时,雨已经停了。法小蓝正好从旁边的服装店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她走到她面前,把袋子交给他。 “你衣服和裤子都湿了,我买了一套,你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景驰目瞪口呆地接过那个袋子,里面躺着一件烟灰色的T恤,和一条卡其色的短裤。 “正好,非常完美!” 第二十七章 拜见王子的老师 店家看着从试衣间出来的景驰,翘着兰花指地对他抛了个媚眼,“你女朋友真爱你呢!这个版型就是要你这样的身材才能穿出来,看看这胸肌,你女朋友真有福气!尺寸也选得很赞,是摸了多少遍才能记住的?” 景驰有点尴尬地离这个gay里gay气的男店家远一点,暗藏着开心一本正经地问:“你们都觉得她是我女朋友,是看出来她也喜欢我吗?” “当然啦,别说是女孩,就是我这样的Boy都喜欢得不得了啊!你真是的,人家要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啦!要不是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我可不会就这样放你出我的店!”男店主又对景驰送了个飞吻。 景驰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店,法小蓝正在外面等他。 法小蓝站在车旁,微仰着头看雨水洗净后的天空,察觉到他来了,转头打量了他上下,似乎对自己的搭配很满意,“你喜欢吗?” 景驰点头:“喜欢!” 法小蓝给的,他都喜欢。 他来到这里之后,接触日照变少,已经变白了许多,现在混血儿的特征越明显,皮肤白皙,轮廓深邃,身材高大,这样的一身更显出他的青春活力。 两人直接到了一个珠宝公司。它是哈尔提供的名单上在c国规模最大的珠宝专卖店,背后是m国直属的珠宝贸易公司。这里的主要负责人都是m国人,也都认识景驰。 所以,当景驰请法小蓝先进来的时候,大堂经理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国家英俊的小王子,和,他判断为极有可能的未来王妃。 他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去,正准备开口叫“王子”的时候,就看到景驰对他眨了好几下眼睛,便硬生生改口问:“尊敬的……客人,我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 景驰不想他们露陷,就自我介绍说:“我姓景,昨天打电话来预约国一批钻石和水晶的。” 经理脑袋快一转,笑道:“好的,我马上去取,您和——这位女士可以随意参观。” 法小蓝知道景驰气度不凡,但没想到一向气势凌人的珠宝店对他也如此客气。无论景驰要看哪一款珠宝,价格多么贵重,他们全都奉上,没有半点怨言。 法小蓝这才注意到这是m国出产的珠宝专卖店。m国物产富饶,其中一项就是盛产钻石,以净度奇高和色彩瑰丽而闻名世界,比其他国家的钻石要贵出不少。 她边走边看,不像景驰那么随意,却也神色自如。这里的钻石只要是明眼人就看得出精美,每一颗都绚丽夺目,但法小蓝却一直看到一枚胸针才停下来。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蓝色鸢尾花胸针。 法小蓝记得,小时候曾经看到外婆小心地擦拭着一枚古旧的鸢尾花胸针,具体是什么样子记不真切了,长大后却再没见过,外婆说是那次搬家的时候弄丢了。这一枚虽然不能代替那丢失的,但外婆看到也一定会开心。 她看了看标价,那是她一年的工资。 一个工作人员立刻走过来,为她介绍这枚胸针的设计如何独特,选材如何讲究,法小蓝犹豫了一下,现在外婆还在服用进口的药物,她决定等一段时间再来买。 “想把这枚胸针送给外婆吗?” 法小蓝回头,对上景驰的目光。 “只是看看而已。” “我倒觉得它和外婆挺配的,你不买我就买了。”他说。 法小蓝拉住他:“不用了,这太贵重了。你还只是个学生。” 景驰轻轻一笑:“没关系,你帮了我这么多,连一份小礼物都不肯要,还给我买了衣服,这枚胸针就算是我的一点回礼吧。” 工作人员也说:“这枚胸针是限量款,已经是最后一枚,错过了就很可惜呢。” “这枚胸针我要了。请帮我把它好好包装起来。”景驰抢在法小蓝之前开口。 经理这时也拿了之前选好的水蓝钻和彩黄钻回来,它们被装在一个水晶瓶里,如同微小的星辰,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闪耀无比。王子要的,他们当然要拿出最好的钻石来。 这样的钻石,加上水晶,还有那枚胸针,早已不是一个小数目。法小蓝知道景驰从来不缺钱,但骤然要拿出那么大一笔钱,也是不容易的。 景驰大概检查了一下,就请法小蓝留在这里,他到后台去结账。法小蓝点点头。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女人走过来,她肤色较深,但五官性感,涂着丰满的蜜桔色口红,身材高挑,看起来比法小蓝大三四岁的样子,她朝法小蓝伸出手,微笑:“你好,我是经理的秘书Jessica.” 法小蓝也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你好。” “能告诉我你们买这么多钻石和水晶是用于什么吗?制作饰,还是用于装饰?” 法小蓝微微一笑:“用于装饰。” Jessica也笑,心里却想这个女孩不简单,问了几句话就已经看出滴水不漏。她以为他们小王子喜欢的会是青春活力的少女,但这女孩虽然相貌配得上他,却明显是清冷的类型。而且,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王子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也是出于国王和王后的顾虑。小王子天性单纯很容易被骗,而在c国人眼里,m国的人都是大土豪,人傻钱多。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这样想的? Jessica看了看法小蓝纯净的眼眸,心里有点不安,或许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大王子。 等等,还是先确定一下再说。 “您好。我们公司现在在做一个小调查,如果配合调查的话,总价可以打九折,而且我们的调查只做内部研究用,绝不外泄,信息都是匿名的,请问,您要参与吗?”Jessica在大王子手下历练多年,能力和眼力都不用说。而且既然刚才那些东西是小王子要,他们肯定是分文不收的,九折不过是一句假话。 法小蓝却没想到这一层,市场调查她也看过不少,知道没有问题。 “请问,您和刚才那位客人的关系是?”Jessica假装拿了一个问卷做记录。 “师生。老师和学生。” “诶?!”Jessica震惊地看了娇小的法小蓝一眼,实在觉得这个女孩看起来比景驰还要小一些。 “你是老师?”她狐疑地看着法小蓝问。 法小蓝点点头。 Jessica尽量平静地在问卷上写下:师生!大、危、机!!! 要知道,小王子虽然没有大王子能干,没有二王子有才华,但无论是美貌身材还是对老师的讨厌都是全国闻名的!而刚才,小王子居然给他的老师的外婆买了一枚贵死人的胸针,还用那种甜得像蜂蜜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老师——这个女孩! 圣母玛利亚(m国信仰的神明)啊! “您觉得小……那位客人怎么样?”Jessica接着问,见她有点怀疑,连忙补上一句,“这是为了我们的一款印象珠宝做调查,下一题您会根据印象选择一款适合他的珠宝。” 法小蓝抿抿唇,斟酌了一下,“他充满奇思妙想、情感细腻,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地去做,但心灵又像水晶一样脆弱……大概,就是这样。” 大部分都是客观、中立的判断,现在看来,情况可能是他们的小王子暗恋着他的老师(Jessica现在都觉得这件事难以置信),但他的老师还没对他产生师生之外的情感。 “那您觉得在他眼里,您是怎么样的人呢?”Jessica又问。 法小蓝愣了一下,笑:“……大概是比较温柔耐心的人吧。” Jessica微微一笑,心里却暗暗摇头。“温柔耐心”?以前小王子的老师哪一个不是温柔耐心的,但全被赶跑了。这个女老师,除了脾气好,至少还有美貌和身材和他们小王子是相配的,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个女老师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这个“有肉”特指胸部。 “好,那请您稍等一下,我现在去拿几款珠宝,您凭直觉选择一款适合他的就好。” Jessica当然知道公司里并没有什么“印象珠宝”,所以她趁法小蓝没有注意时,直接在情侣专柜选了三套新款珠宝,一条项链,一枚戒指,还有一个手镯,当然都是男款的。 法小蓝想着景驰,选了那个镶嵌着黑曜石的玫瑰金手镯。 “啊,您选了这个。”Jessica装模作样地将这个手镯的设计说明找出来,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断章”。 这是什么意思?Jessica本还想稍微来个助攻,现在却有点傻眼了。 法小蓝却立刻就懂了那是什么意思。 《断章》是卞之琳的一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正在思量时,景驰已经带着东西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离开。 经理还站在门口,对着两人的背影遥遥挥手,Jessica走到他旁边问:“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 “不是男女朋友?” “那个女孩是小王子的老师。” 经理猛回头,眼睛瞪得老大:“你说真的?!” Jessica认真地点头。 “圣母玛利亚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叹,“这事还是给大王子禀报一声吧。” 景驰将法小蓝送到门口,将那枚胸针交给她,法小蓝一打开门,那条小狗就从门里扑出来,围着她的脚又蹦又跳。 “他,好了吗?”景驰低头看着那只精神饱满的小狗。 “好多了,看得出来是个调皮的小男孩。”法小蓝弯腰将李佩诗抱起来,给他看。 景驰本来是不太待见这只小狗的,但大概爱屋及乌,现在也觉得他非常可爱,心里想着下次给他买点礼物过来。 “来吧佩佩,给你的景驰哥哥说再见,‘再~见~’” 法小蓝抱着佩佩,像抱着一个小婴儿,给他说再见。 景驰脑海中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联想,心脏扑通扑通猛然跳了几下,俊脸也红了。 ——这情景实在太像妈妈带着小宝贝,给爸爸道别的画面了。 第二十八章 给景驰的生日礼物 “李佩诗”也嗷嗷叫了几声,带着小奶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那天晚上,景驰几乎是飘回家的,他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美最美的梦。 梦里,法小蓝穿着围裙做饭,他摇着可爱的婴儿床。 床里躺着一个可爱的小宝贝,“李佩诗”含着奶嘴吧唧吧唧。 景驰在睡梦里幸福得弯起嘴角。 景驰是被电话吵醒的。 “……杨一唯?” 过了一年,景驰总算记得杨一唯的名字了。 “景驰,你摊上大事了。”杨一唯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 “圣蒂斯校董会的Boss,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是陈氏企业的现在唯一的少爷。‘陈默磊’,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景驰混沌的脑袋转了一会儿,“没有。” “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来问我你的身份背景?” “嗯?” “我说你啊,好歹长点心吧。到时候被别人暗中下了刀子都不知道。”杨一唯说。心里暗道,上次要不是自己良心未泯,景驰那小子现在也不会好过。 “你说什么了?”他过了一会儿才问。 杨一唯:“我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但他本事也不小,能不能从别人那儿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当心点。” 景驰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赶紧回头是岸,放下法小蓝,做我男朋友吧!” “做不到。挂了。” 景驰说完,把手机扔在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陈默磊?这是谁啊? 法小蓝定制的生日礼物终于到了。那是一整套一百零八色的彩铅,和大小不等的素描簿。色号和大小这些还在其次,只是因为用的材质考究,所以价格不菲。 但这几天,法小蓝也没闲着。 那天她正在画画,突然有人来敲门,佩佩立刻吠叫起来,外婆在里面问是谁。 “一个同学,找我有点事。”法小蓝从猫眼往外看后,这样回答,“外婆,我稍微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外婆嘱咐了让她小心点。法小蓝就打开门。 陈默磊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束带露水的香水百合。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问。 法小蓝反身关上门,往外走:“外婆身体不好,我们到外边去说。” 两人坐在一家中餐厅里,彼此相对无言。 “那天第一次见面,我有些失态了。”陈默磊说。 法小蓝没看他,低头喝了一口水。 “高中毕业后,这几年你没找过别人?” 法小蓝还是没说话。 “除了方欢和景驰,你还有别人吗?” 法小蓝骤然抬起眼,惊骇地看着他,“方欢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你和景驰是什么关系?”他又问。 法小蓝叹了口气,微微蹙眉,“是白莲告诉你的?” “我要知道的话,不止她能告诉我。” “景驰和我只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因为我是他的辅导老师,稍微走得近些而已。” “你是这么想的?” “事实就是这样。” “哥哥的事情你别忘了。”陈默磊说。 “我没忘。你也没忘不是吗?正因为如此,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陈默磊瞪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法小蓝轻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陈默磊,我欠的人是陈信忱,并不是你。” 我曾经那样的喜欢过你。现在,你诚心诚意地请我回头,我尚且做不到,何况是威逼利诱? “你想的没错。我到现在依然面对不了‘那件事’,依然没办法坦然面对他的墓碑,但我会强迫自己去面对。” 法小蓝的眼眸渗了一点泪水,那是她对自己逝去的初恋的惋惜与告别。 “陈默磊,你看,我现在看到你,不会再心脏乱跳,不会再害羞语塞,也不会再哭得肝肠寸断,”她用那双带泪的眼微笑起来,“我现在比六年前平静多了。那些事情不能再威胁我。它们会让我受伤,但不能再击垮我。” 法小蓝将这一切说完,转身走出餐厅。 此时,人行道旁的红绿灯正由红转绿,法小蓝迈出第一步。 却被某人揽回去。 陈默磊不知何时追了出来,他从后面一把抱住法小蓝,死死地按进怀里。他声线颤抖,一向清冷的面具似乎终于出现裂痕。法小蓝被他抱在怀里,一时间却懵了。 陈默磊有着那样一张冷漠的脸,胸膛却原来是炽热的吗? 她喜欢了他整整四年,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被他紧抱着。 “法小蓝,你只知道你的心受了伤,却从来不知道我的心在被煎熬。” 陈默磊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脆弱声调,她木讷地被他半抱着,却依然不敢相信他有一天会虚弱到需要依靠她。 “法小蓝,你还记得那次扮演‘蓝仙女’吗?他们都说你美,唯独我咬牙切齿。你总该知道,仙女是魔鬼的克星。真正的悲剧,不是贫弱的小孩死在仙女怀里,而是魔鬼曾经对仙女不屑一顾,最后却爱上了她。” “所以,法小蓝,我恨你。” 陈默磊收紧双臂,几乎把法小蓝勒进肋骨里。 法小蓝却还是怔怔的,没有回过神的样子。 陈默磊说,他爱上她了? 这,算是个笑话吗? 景驰这几天忙着设计的事情,又开始昏天黑地,直不知现在是黑天还是白日。所以法小蓝到访的时候,他一头黑胡乱支棱着,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短裤,怀里还抱着一大桶冰淇淋。 法小蓝神色如常地看了他一眼,笑:“又废寝忘食了吧?” 景驰反应过来,马上把冰淇淋放桌上,飞快地收拾屋子里的衣服袜子,又将桌上的一大摞设计书籍收到一边,再迅地把薯片筒可乐瓶和冰淇淋桶扔出门外,才喘了一口气,冲法小蓝笑了一下,一瞧自己的穿着,又奔进洗漱间。 鼓捣了好一阵,终于神清气爽地出来。 法小蓝已经把礼物放在桌上,用漂亮的盒子和缎带包扎好的,景驰手足无措地走过来,捧着盒子摇了两下,耳朵贴在旁边听。 法小蓝看着他淘气,笑问:“猜猜是什么?” 景驰认真地思索:“是巧克力糖果?” 法小蓝摇摇头。 “衬衫?” 还是摇头。 “噢!我知道了!是相框!”景驰一脸志在必得。 法小蓝终于笑着揭开谜底:“是彩铅和稿纸。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觉得这个你总能用得上的。” 景驰果然眉开眼笑,欢乐起来:“我正想买一盒彩铅呢,有一种96个色系的,你看过吗?” “这是1o8个色系的,最新款的‘银河之色’。” “哇!简直太好了!”景驰高兴地手舞足蹈,“我现在真想高歌一曲表达我的兴奋之情!” 法小蓝开玩笑地捂住耳朵,“好了好了。这个是给你那枚胸针的回礼,你的生日礼物在这里。上次来时,你这里的墙壁挺空的,所以我就画了两幅画送你,要是不喜欢,也不用挂起来。” 她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两幅画,都是用彩铅画的,色彩清新浅丽,人物却只有一个。 “这是……我?!”景驰看着那幅画,大吃一惊。 “看,我现在变白了好多!” 他惊喜不已,简直不敢相信法小蓝连他第一天到这里时的皮肤颜色都画得细致入微。 第一幅画,正是景驰第一次来圣蒂斯。很短的黑,深邃的五官,穿着夸张的T恤和短裤,下巴扬得很高,是青涩的不可一世的感觉。 “天,我怎么觉得那时我那么蠢?”景驰捂住眼睛,却从手指缝里往外看,那是虽然狂傲,但法小蓝的笔触却温柔,“你把我画得太好看了。” “看了这一幅再说吧。” 法小蓝浅笑着揭开第二幅画,这幅画上的景驰皮肤苍白,头凌乱,但双眼却用足了温润有光泽的黑色,背景也是透过绿叶照进来的光线,那是他疯了似的备战中考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也会有变成这样的一天。”法小蓝笑着说,“这样的你或许没有平日帅气,却让我觉得可爱。” 景驰的脸上浮起一点淡淡的红晕,他抓抓头,轻声问:“我平日里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喜欢你平时的样子是理所当然吧,但或许我有点奇怪,我很喜欢看人专注的样子。” 那要是你知道我专注地喜欢着你,你会高兴吗? 这句话在景驰喉咙里绕了一圈,还是被咽了下去。 他把这两幅画都订在客厅最显眼的墙壁上,很自在地看了两三遍,又问法小蓝这样好不好看。 法小蓝点点头,笑:“好看是好看,只是不明所以的人进来,大概会以为你非常自恋。” 景驰也笑。要是以后有别的人进来,他一定会先自豪地告诉他们,这是他心爱的蓝儿画的他。蓝儿多温柔,他多帅多可爱。 晚上的时候,法小蓝陪着景驰吹了十六根蜡烛。 景驰诚心诚意地许愿,许愿法小蓝能永远在他身边。 他还不知道,几年以前,有一个少年也曾诚恳地向神这样许愿。 他也还不能想象,法小蓝至今还未完全走出那魔鬼的阴影。 在单纯的景驰看来,一切的事情都正在好转。他的成绩,他和蓝儿的关系,他的梦想,都在一点一点从灰暗走向光明。 “蓝儿,你那个设计师朋友现在做到哪里了?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景驰问。 “说到这儿,她说她已经把初稿完成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去看。” “那太好了!她一定做得很美,我太期待了!你那个朋友叫什么?” “你认识的,就是兮兮,肖兮兮。” 第二十九章 力挽狂澜 景驰:“……” “怎么了?”法小蓝问。 景驰摇摇头,虽然没见过几面,但肖兮兮是个完全凭直觉行动的生物吧?她的制作……简直不能想象。 “哇!这就是李佩诗吗?真是太可爱了!你是个弟弟对不对?” 肖兮兮刚打开工作室的门,受伤才好的小李佩诗就跑进去,被肖兮兮抱住举得高高的逗弄,随后法小蓝和景驰也进来。 肖兮兮在家人的支持下开办了这个个人工作室,平常看他总觉得她神经大条,马马虎虎,但到了她的工作室才会现她的另一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她是处女座。 她的家底不错,所以能租下这个八十多平的房间作为工作室,而且每个工作间条理分明。肖兮兮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长被头巾随意挽起,很有那么几分气质。 “来吧来吧,往这边走!” 肖兮兮抱着李佩诗,快乐地笑着把他们往里面带,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景驰就有些被惊着了。 如果从事服装设计久一点,就会明白真正的成品和设计稿通常是会存在很大差别的,尤其是刚开始设计时,经常会有“诶?我设计的是这样的吗?”的感觉。 但,肖兮兮制作出来的,简直像是3d打印出来的一样,连那些独特的纹理褶皱都高度还原。 “嘛,既然是小蓝拜托的事情,我肯定是好好上了心的。实话实说,这样的设计对于景驰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孩来说的确很不错。这些是草稿,你们觉得怎样?” 她引着两人走到近前,景驰才注意到这这些全是用纸做的,上面那些珠宝装饰,皆是用彩色玻璃代替的,他脸上的惊叹之情更甚。 法小蓝也注意到景驰的诧异,笑着解释:“兮兮在这些方面是个完美主义者,更要命的还是个效率狂人,所以她会把要制作的东西都先弄成纸模,确定无误之后才正式制作,别担心,她完全来得及。” 景驰微张着嘴,看向这个平时不着调的女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崇拜,肖兮兮坦然笑纳。 “刚才远一点看的时候,完全没现这是纸模!” 景驰围着这几套服装前后都看了一遍,确实只能叹为观止。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班上确实很多大神呢,他们都是被学习耽误了的天才。”法小蓝对肖兮兮开玩笑。 肖兮兮摆摆手,将李佩诗放到旁边的台球桌上,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我们都只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已。当时也只有你说话我们会听,班主任都拿我们没办法哈哈哈!” “所以我现在在当老师了啊。”法小蓝也坐到台球桌上,打量她好友的工作室。 “说起来,小蓝你好像从小就有辅导问题儿童的天赋吧?也奇怪了,我们当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就服你呢?”肖兮兮回想起来,一脸疑惑。 景驰在旁边默默听着,觉得也是哦,怎么他谁的话都不听,就愿意听蓝儿的呢?这还真是一种天赋技能。 肖兮兮的技艺令人赞叹,中午的时候她一定要留法小蓝和景驰两人在这里吃午餐,说已经点了外卖了,只需要再准备两个小菜就可以。 法小蓝看向她:“老规矩?” 肖兮兮点头,又看了看景驰,“这次的量可能要更多一点。” 法小蓝起身,对景驰说:“你们想准备蔬菜我,我去买点海鲜回来。佩佩就麻烦你们照顾一下了。” 景驰站起来,刚想说自己也跟着去,就被肖兮兮一把抓住手腕,她坏笑着说:“这件事情只能小蓝一个人去,其他人跟着去了就办不成了。” 景驰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吧,离这儿不远有最大的海鲜市场,只有小蓝能拿到最好的小龙虾。” “为什么?” 难道蓝儿还是选小龙虾的高手? 肖兮兮把脸凑得更近,几乎把鼻尖贴到他脸上:“因为那一片海鲜老板的儿子也是我们一班的,当初他也苦恋小蓝,那叫一个专情,人家说了,除非小蓝结婚,否则他就不放弃!” 景驰脸色一绿,噌的站起来。 这就更不能放羊入虎口了! “等等——”肖兮兮将他的脸扳回去,和自己对视半天,才问,“你去干嘛?” 景驰:“……我去帮蓝……小蓝老师拎东西。” “你不许去!” “为什么?” 肖兮兮很不擅长拐弯抹角,憋了半天,才直接问:“你就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小蓝?” 景驰一愣。 “说啊!” “我,喜欢,小蓝老师。”景驰说完脸就通红了。 “哪种喜欢?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肖兮兮继续追问。她对法小蓝现在的情况很担心,如果景驰是真心喜欢小蓝,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景驰霎时间想起之前看过的那部师生电影,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逆流,脸一阵红一阵白。 可怜的孩子,被吓成这样。 肖兮兮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六年来,法小蓝从不和任何一位男子深交,却唯独对这个叫景驰的男孩不一般。这样单纯率直的阳光大男孩,想不喜欢都难。 “我、我想喜欢她一辈子!”景驰闭着眼睛大喊。 肖兮兮觉得他可爱死了,逗着问:“你才多大,说的话根本不算数。” “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就算在梦里,梦见她都会笑醒的。要是有一天她离开我,我就会死掉!” “你这样的小孩也喜欢小蓝?”肖兮兮故意笑,笑得露出小虎牙,“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别的我不知道,光是我们以前班上喜欢着她的男生就有十多个,你还是乖乖去后面排队吧。” 景驰不相信,在他和法小蓝认识的这段时间,除开方欢,他没看到过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哎,怎么说呢,小蓝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一大群人扑上来。曾经沧海难为水,你要是想让小蓝也喜欢你,可得好好加油啦!” 景驰也听越胸闷,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说得好像他们对法小蓝的过去非常了解一样…… 但,他却的确对法小蓝的过去一无所知。 这时,一直安静的李佩诗突然嗷嗷的叫起来,跑到门口那里坐着狂摇尾巴。 不一小会儿,法小蓝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我回来啦。” 法小蓝提着鲜美的小龙虾进来,肖兮兮神色如常,景驰有些闷闷不乐的,问他怎么了,他也什么都不说。 好好的一顿饭,景驰并没有吃出什么滋味。 回去的路上,景驰旁敲侧击地问法小蓝以前他们班级的事情。法小蓝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特别的,和现在的班级差不多。 景驰后面就没好再问。 到八月中旬的时候,服装已经准备好,进行展示的两名模特,一名展示第一、三、五套服装,另一名负责第二、四套服装,也已全都联系好,只等二十三日参加正式比赛。 二十三日凌晨五点左右,景驰突然被电话吵醒。电话是模特ange1的助理打来的,说是在今天下飞机的时候遇上车祸,虽然不严重,但ange1手臂骨折,不能来进行走秀了。 ange1是负责第一、三、五套服装的模特,也是整场表演的灵魂人物,但现在她缺席了。 景驰第一时间联系了所知道的另外几名模特,但她们无一例外都已经安排好行程,不能随意更改,法小蓝打来电话时,景驰已经焦躁不堪。 “比赛是十二点三刻正式开始,对吗?”法小蓝问。 “是,不说找模特,就算我们现在赶过去,也只剩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景驰停顿片刻,沉重地叹了口气,“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肖兮兮在她旁边,也咬住嘴唇愁。 “如果不是专业的模特,可以试一下吗?她大概知道怎么走秀。” 景驰这时已经有些灰心丧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当然可以,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你现在准备好服装,先去签到、然后在后台等我,我到了之后立刻联系你。”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省时间。 蓝儿都没放弃,他怎么能先放弃呢! 景驰重振信心,将服装全都小心放好,驱车往比赛现场赶去。 他刚签到没一会儿,法小蓝就到了,和她一起来的,并没有什么非专业的模特,只有肖兮兮一个人。 难道肖兮兮还会走台步? 景驰正在惊疑,就看到法小蓝已经在梳妆镜前的一个空位上坐下。 她和旁边的造型设计师说了几句话,就解开了束着长的头绳,造型设计师开始打理她的头,而肖兮兮则忙着为她涂粉底做化妆准备。 景驰骤然瞪大了眼睛——要顶替ange1的,居然是蓝儿! 他完全无法想象蓝儿穿着他设计的服装,走在灯光四射的舞台上,会有多美。 景驰杵在那儿,花了好一阵才消化这个意外之喜。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感叹,另一名模特也已到场,他必须再次对她强调他想要表达的风格和感觉,而对法小蓝,他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十足的信心。 肖兮兮看着法小蓝面色平静地接受化妆师的打扮,脸上浮出点忧虑,“小蓝,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要是没有,换我上也可以。” “我准备好了。”法小蓝轻轻握住肖兮兮的手,“六年了,我不害怕。” 是啊,那场梦魇已经过去六年。 第三十章 重返舞台 每一个设计师的展示时间不过十分钟。 而在这十分钟内景驰要展示五套服装,也就是说换每一套衣服的时间只有两分钟,这点时间对于专业模特没有挑战,但对法小蓝而言却是存在问题的,尤其是第三套,他们刚才试了两次,最快的一次也花了两分半钟。 但没有时间去调整了,主持人已经宣布Fireork的走秀开始。 景驰转头看向法小蓝平静的面容,在朱红的丝绸帷幕拉开的刹那,T台上的灯光照亮法小蓝的眼眸,她从舞台那端款款走来,是一种让灵魂深处震颤的美丽。 法小蓝穿着一袭贴身的轻纱连衣裙款款上台,这条连衣裙搭配着同款的轻纱夹克,波点色彩明媚而活泼,正好和上一组复古繁复设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立刻让众人眼前一亮。 T台的周边全是名人和各大时尚杂志的编辑,这时候他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这个模特是谁?你们见过吗?” “不知道,新出道的吧。” “现在东方的美人都偏向西方了,但这个模特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法小蓝走完一圈下场时,另外那名搭档的模特与她轻轻击了一掌,法小蓝脱下十厘米的高跟鞋,开始脱衣服,肖兮兮则连忙把第三套衣服拿过来,那是优美的吊带晚礼服长裙,主体采用欧根纱和轻纱,但上面手工缝上了许多彩黄钻和水晶,重量有些可观,同时,穿法也更为复杂。 “来不及了。” 法小蓝看到那名模特已经开始往回走,连忙让肖兮兮帮她穿上鞋,她开始整理长裙,临到上场肖兮兮才想起这套长裙还有一条近乎透明的薄纱,连忙给她套上:“还有这个!” 法小蓝再次上场。 开头的两套服装已经成功引起人们的关注,第三套服装本身的设计基本无懈可击,那条匆忙套上的轻纱本应优美的颈部装饰,但因为肖兮兮的匆忙和法小蓝的身形娇小,它竟然一直滑落到锁骨以下,被手臂和胸部固定在吊带裙的上半,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一字肩。 台上的模特如同一朵行走的莲花,许多女明星都为这条长裙的星光璀璨陶醉不已,只有几个时尚编辑注意到法小蓝身上那件如同无物的轻纱。 “那是什么?”有人小声问。 “不知道,但非常美,嗯,无法言传的美妙。” 法小蓝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小错误,但她依然力持淡定地走完这一场。肖兮兮在后台捏了好一把汗。 景驰在台下已经看傻了。 怎么办,他的蓝儿太美了。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越来越多人开始认真翻看参赛者名单,注意到这一系列的设计师是一个叫“景驰”的学生,参赛的两名模特,最出彩的那名却并不是ange1。 大赛的好几位评委也开始轻声讨论,虽然景驰参与的少年组竞赛,但这一套服装的水准,已经可以和一些崭露头角的青年设计师相媲美。 法小蓝和景驰最喜欢的那套紫色渐变抹胸长裙是压轴。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第三套吊带长裙已经无法越,但直到这条长裙出场,现场刹那间陷入一片寂静,连摄影师都愣了片刻,才想起拍照。 如果说刚才的几套极尽了璀璨奢华,那么这一套就突然返璞归真。只用了丝绸,经过独特的染色和剪裁而成的这一袭长裙,让全场观众看得目不转睛。 “太美了!” 所有的评委在看到最后一条长裙时,无一例外都给了景驰极高的分数。 法小蓝回到后台,却还不能立刻卸妆。如果景驰的设计获得前三名的话,她将会和他上台领奖。 颁奖的音乐开始奏响,主持人的声音在后台也清晰可闻,那些和法小蓝一样留下来的模特也全安静下来。法小蓝轻轻抓住肖兮兮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依然在轻轻颤抖。刚才的几分钟展示,几乎耗尽了她积攒了六年的勇气。 而在外面的颁奖现场,景驰的心依然怦怦跳个不停,他为刚才的画面而惊喜不已,恨不得向世界宣告,他的蓝儿穿上了他设计的服装,而且美得那样巧夺天工。 “经过评委团的评审和观众投票,我们的前三名已经诞生!接下来,请念到名字的设计师和模特上台领奖!” “小蓝,你想得奖吗?”肖兮兮轻声问。 法小蓝微微一笑:“这场比赛关乎景驰的梦想,也关乎我的勇气,我当然希望得到一点回应。” “第三名,木之居!” 观众席上一片欢呼,“木之居”的设计师站起来,和自己的模特一起站上舞台。 “第二名——”主持人拉长声调,故意卖了个关子,“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样,猜到了他会获奖,他是谁呢?他就是Fireork的设计者景驰!有请他和她的模特!” 景驰站起来,周围的人纷纷向他送上热烈的掌声,他如在梦中一般走上舞台,法小蓝也穿着那条梦幻的紫色长裙再次登台。台下掌声雷动,在这场大赛中,Fireork获得银奖。 “获得前三名的选手可参与一年后的国际大赛,让我们期待他们的下一场胜利吧!” 景驰拿着奖杯,喜滋滋地看着身边的法小蓝。法小蓝的长被盘起来,看起来和平日有些不一样。景驰突然想起,在他们国家,新娘结婚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将头挽起。 他觉得心中有一种东西正在疯狂滋长,再不做点什么,心脏就要被冲破了。 摄影师正在照最后的合照,法小蓝看着前方,一条结实的手臂突然揽上她肩,景驰抱住她,笑得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景驰现法小蓝的脚被鞋子擦破了皮,就不顾法小蓝的反对,双手将法小蓝抱起来,顶着其他人好奇的眼光将她抱回家里,又仔细地给她消毒,上药,之后离开。 肖兮兮在她旁边坐下,嘴边是那种忍都忍不住的笑意。 “在笑什么?” “笑你呀!还说只是学生吗?哪个学生会对老师公主抱,还把你当小孩一样的照顾?” 法小蓝自知理亏,也不分辩什么。 肖兮兮立刻凑上来,坏笑着说:“我早就说了,那孩子对你不一般。我看,经过这一次,你可就死了继续装聋作哑的心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拿过桌上的杯子喝水。 “小蓝你看,你已经开始勇敢地面对过去了,陈默磊也好,舞台也好,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觉得,景驰真的是个不错的少年,你多少给他点回应,他这样多可怜。他现在马上高一了,那你就和他来个三年之约不就行了?” 法小蓝没说话。 肖兮兮又说:“小蓝,你总是这样是不行的。你总说自己走出来了,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接受别人?” “……我只是,不确定我喜不喜欢他。” “那你想不想喜欢他?”肖兮兮问。 法小蓝:“……” “那就是啰!”肖兮兮给她一个靠枕让她半躺下,“照我说的这样试一下,生活总是要重新开始的。” 肖兮兮离开后,法小蓝拿出日记本,写下: 8月23日 天气晴 气温32度 突然现站在十字路口,以往的事情回不去,却迟迟不能向未来迈进。左边是海,右边是山。何去何从,或许真的像兮兮所言,我应该好好思索一下了。 景驰回家掏出手机时,居然有十多个未接来电,且全都是陌生人。他正准备去洗澡时,手机又响了。 “喂?” “不可以。她是私人模特,不接受任何委托。我也郑重声明,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我言尽于此。如果一定要纠缠,我不介意法庭上见。” 景驰挂了电话,吁出一口气。是模特公司的人,他们看了今天的表演,对法小蓝有很大的兴趣,想要高薪聘请她当他们的模特。 景驰瘫倒在沙上,他到现在才有空去想一个问题,法小蓝为什么看起来对舞台并不陌生?那绝对不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所能表现出的气场。但她平时那样安静和缓,也不是会在舞台上活跃的人。 法小蓝的过去到底生过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又是什么意思? 李佩诗满两个月的时候,新的学期就开始了。 景驰被重新分班,但张开还是和他一班,除此之外,杨一唯和另外几个同学也都还在。法小蓝留在初中部,但继续担任景驰的辅导老师,而他们的班主任也依然是张老师。 开学第一天,景驰参与设计比赛获得银奖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噱头不止是他设计了服装,更在于法小蓝担当了模特。 张开等人还拿到了法小蓝走秀的照片,当成宝贝对景驰嚷嚷,“要我说,你小子就太不够哥们了,这样的事情居然不叫我来看看,小蓝老师也肯答应你……哎我说,她该不会是你的辅导老师吧?” 景驰得意地一笑:“你才知道?” “我靠!你小子好福气啊!小马驹子,你居然也憋得住,小蓝老师要是我的辅导老师,我一定昭告天下,劳资张开名草有主了!”张开笑得龇牙咧嘴。 景驰继续得意:“我毕业考的时候进步很大,校长已经同意她继续做我的辅导老师了。” 张开用手肘撞了一下景驰胸膛,算是报仇。 这边在欢喜的时候,有不小一部分人却不认为这是件好事。那些好事者特意收集了一些被处理过的照片,包括景驰获奖之后在舞台上就亲昵地拥抱法小蓝的照片,以及散场之后记者偷拍到的照片,从上面可以看出,景驰对法小蓝的亲热程度,已经远远过师生的关系。 他们把这些照片悄悄交到了校长的邮箱里。 第三十一章 拜你所赐 下午的时候,法小蓝果然被叫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依然比较客气地请法小蓝坐下,才说:“小蓝啊,我这几天看到一些照片和新闻,你能替我解释一下吗?” 法小蓝接过照片,正是那次设计大赛时的照片,因为拍照角度的问题,看起来景驰和她有些过于亲昵。 “校长先生,参加这次大赛是景驰的愿望,他为此准备了很久,从材料选购到后期联系,只是因为一位模特临时出了一点问题,我才代为登场而已。景驰在人才济济的大赛中获得银奖,欣喜之下情不自禁地和我拥抱,您也是能够理解的,对吗?” 校长先生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叠在腿上,“在舞台上我当然能够理解,但下场之后他为什么要抱你回家?” 法小蓝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当天我的脚被磨破了,不能走路,他想帮助我一下而已。” 校长嘴边的笑意更深,“那么,你能解释一下这个细节是怎么回事吗?” 法小蓝顺着校长的手指看去,那张照片上,景驰正低下头,亲吻法小蓝的丝。他低头的姿态如此明显,以至于她根本不能用摄影角度这样的理由来辩解。 而她当时在现场,内心五味杂陈,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轻飘的吻。 校长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等着她的回答。 法小蓝抬起头,脸上恢复淡定,“我的理解是,那是他们国家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 校长先生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小蓝老师,我一会以为你是安静内敛的,却没想到你也如此口舌伶俐,是我错看了。你刚才的解释很好,但堵不住悠悠众口。大赛之后,关于景驰和你的报道,你看过吗?” “看过。”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们是如何博人眼球的,‘郎才女貌’就不说了,‘姐弟恋’‘师生恋’这样的词汇也大行其道。知道吗?这次大赛的金奖得主,与你们俩花边新闻相比,反倒落了下风。” 法小蓝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时,就猜到会有今天的谈话。 “我很欣赏景驰的才华,也很感谢他为我们圣蒂斯争光,但也有不少声音指责我们圣蒂斯纵容在校师生的恋爱,面对如此巨大的舆论压力,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呢?”校长问。 法小蓝抬起眼眸,平静地道:“您应该对我提出警告,并做全校不点名批评一次。” 校长轻笑起来,“我终于知道陈董事为什么如此爱重你,你的确非常聪明。我也相信,这样的你不会和在校生有任何越距的关系。警告就免了,但也请你理解,我必须回应这件事。就请你暂时受点委屈了。” 法小蓝轻轻笑了笑。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白莲正迎面走来,很是来者不善。但法小蓝没有避开,直接走上前去。 白莲看了她忧郁的神色,笑道,“法小蓝,距离上一次大出风头已经六年,我还在想你为什么还如此安分,你果然就闹了一次大事情。拜你所赐,圣蒂斯的所有老师都要进行一次师道伦理的学习了。” “师道伦理的学习是每学年初都要进行的。六年前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应该也十分清楚。”法小蓝并没看白莲得意的神色,“至于这次事件,如果由你操刀,可能会更‘波澜壮阔’。没关系,拜你所赐,我已经习惯了。” “你——!” 白莲恨不得扇她一记耳光,法小蓝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法小蓝!你也就现在还能猖狂!默磊昨晚知道这件事,要是他知道你背叛了他哥哥,你的下场怎样,不用我说吧!” 白莲气急败坏,她知道“陈默磊”一直是法小蓝的软肋,无论她怎样顽强抵抗,照样还是得在陈默磊面前认输。 她痛快地看着法小蓝的脸色变得苍白,像现出原形的狐狸一样逃走。 法小蓝转过楼梯,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先去找景驰。 以前陈默磊对法小蓝变态的控制欲,还可以用陈信忱的事情来解释,但直到上次陈默磊追出来,法小蓝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远远不止仇恨,里面掺杂了太多感情,早已变质。 而更糟糕的是,陈默磊已经注意到景驰。 法小蓝不知道景驰的身份背景,但他现在处在陈默磊的“五指山”中,实在太过危险。她必须提醒他要注意的那些地方。 但此时景驰正在上课,冒然叫他出来反而会让整件事越描越黑。 法小蓝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给景驰了一条消息——“因为最近的新闻,我们短时间内不宜再见面。无论生什么事情,保重自身。另外,注意校长和董事会的人,我会照顾好自己,盼你也一样。” 之后,她回到办公室,和她同室的几个老师本来正说得热火朝天,她一进来便立刻安静下来,法小蓝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法小蓝正打算离开时,突然来电话请她到校董会办公室一趟。 周遭的老师听到是校董会来的电话,都知道这次法小蓝的确是摊上大事了,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法小蓝犹豫了一下,拿上包出去了。 景驰的班主任受了校长的叮嘱,这几天要看紧景驰,所以景驰直到放学才能去找法小蓝。看到那条突然的短信,他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料到他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正当他纷纷火火跑下楼梯时,却正好看到对面楼梯上法小蓝已经走到校董会办公室门前,她敲了敲门,一个穿着西装的冷俊男子打开门,将她带了进去。 景驰立刻转了个弯,向校董会办公室跑去。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门口,正打算敲门时,突然想起法小蓝的那条短信,“注意校董会的人”。 他按下焦灼的心,盯着这扇紧闭的门,他在外面什么也听不到。 “你对校长的解释我已经知道了,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都决定放弃你的舞台梦了,却还愿意登上舞台吗?六年的时间,当真治好了以前的创伤?” 陈默磊和她面对面坐着,语气如同质问。 法小蓝看了他一眼,清冷地道:“我以为陈董事是日理万机的那种人,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清闲,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管。人生也不过十来个六年,有什么伤治不好呢?” “那也就是说,你会重拾你小时候的舞台梦,重新登台表演?” 陈默磊在意的完全不是景驰那小子对法小蓝有多爱慕,他在意的是法小蓝的态度。之前尚不明了,可现在她为了他都愿意重登舞台,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是景驰。 法小蓝微仰起头,语气不卑不亢,“我现在的梦想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了,我对舞台没有渴望。” 她现在只想平平静静地教自己的书,画喜欢的画。 “法小蓝,你以前逃避我,现在要逃避自己的心吗?”陈默磊盯着她精致的侧脸,声如惊雷,“你还不承认你喜欢那个叫景驰的家伙吗?!” 法小蓝骤然转头,坚定地说:“不是。” “小时候的舞台梦一直持续到你十六岁那年!那之后,听白莲说你就再也没有登上舞台,以前的老师请你再参加表演你也全部拒绝,你让所有人的都出乎意料,没有报考表演系而是报考了美术系,而如今你却又一次登上舞台大放异彩!这中间的原因你难道没想清楚吗?” 陈默磊身体前倾,隔着半张桌子问她,“你扪心自问,是因为这六年,还是因为景驰?!” 会议室桌上的银色沙漏流尽最后一粒沙,两个人沉默的时间便在也无法计算。 不知过了多久,法小蓝终于说:“不是因为这六年,也不是因为景驰。” 她停顿了一下,对陈默磊强调,“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之中,永远逃避那些过去的事,我要面对我自己,一个已经成长和变化了的法小蓝。不是小时候的我,也不是六年前的我,是一个你所不知道的法小蓝。” “可这六年里,你没有遇到任何新的人新的事,你是怎么改变的?” “陈默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没你想的那么颓废无聊。” 陈默磊久久地盯着法小蓝,却看到她确实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她了。六年前的她稚嫩脆弱,还温顺得如小羊羔,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反抗。 眼前的她,已经变了。 “小蓝,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他问。 法小蓝缓缓闭上眼睛,“对不起,无可奉告。” “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在圣蒂斯,在任何一所学校,都绝对禁止在校师生的恋爱。” 法小蓝沉默以对。 “如果你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陈默磊捏住椅背,尽量保持温和,尽管他现在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一把将她抓回来:“你明白了吗?我现在做这些,不是因为我哥。” 法小蓝已经打开门,只有她才知道自己背脊上渗出的冷汗有多少。 “法小蓝,我会一直等你。”在她出门之前,陈默磊急促地说,“再给我一个机会。” 法小蓝关上了门。 而门外,在转角处偷听的景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 法小蓝的过去(伪)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极好,景驰一开始什么也没听到。直到后来,法小蓝打开门,景驰终于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有两句,却足以揭示全程。 “我会一直等你,再给我一个机会。”那个男人是这么对法小蓝说的。 景驰这时才想起,决定法小蓝是否能留校的那天,他也曾看到过这男人,他被教导主任小心地请进来,进了校长办公室。 ——他就是校董会的人。 蓝儿和校董会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景驰本想追上法小蓝问个清楚,但想起她的叮嘱,和自己尚未表白的心情,觉得还是太冒失了,就给张开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知道校董会具体是哪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 “校董会?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不过你等下,我问问我爸。” 景驰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张开终于回话。 “圣蒂斯由好几个企业一起注资,但够格参加校董会、还这么年轻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股份最大的陈氏的少当家,陈默磊。” “‘陈默磊’?”景驰并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记得那天教导主任的确称他陈先生。 “陈氏本来应该是有一对双胞胎的,但陈默磊的哥哥天生体弱,几年前就病死了,现在只剩陈默磊这一根独苗,他本身聪明,又很有些手段,他爸爸把圣蒂斯交给他玩玩,也完全可以理解。” 景驰接着搜索了关于陈默磊的一些相关报道,确认那个冷俊男子的确就是他本人。 景驰想起法小蓝的那条嘱咐,现在再看已经明白不少——本身这次事件,到校方批评、警告法小蓝就结束,但因为法小蓝和陈默磊的感情纠葛,这件事情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收场。 而要知道陈默磊和法小蓝的关系,他们有什么过去,景驰只能去找一个人。 他匆匆忙忙跑出校门,准备去停车场开车时,一个女人突然叫住他。 白莲将头往后撩了一下,说,“景驰,刚才校董会的谈话,你听到了吧?” 景驰站住脚,看向这个美丽的女人。白莲有一张很美的面孔,谈吐也颇有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景驰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走吧,我们到旁边的一家店里说说。你打算去找谁,找法小蓝吗?算了吧,你找到她她也不会说的。” 景驰并不是打算去找蓝儿,而是去找肖兮兮。但或许,这个叫白莲的女人,知道蓝儿更多的事。 “我刚才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法小蓝正好进校董会办公室,有点好奇的时候,看到你跑了上去,在外面偷听。”白莲点了一杯咖啡,慢慢搅拌,“我也知道,在外面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但最后的话你一定听到了对不对?” “听到一点。” 景驰虽然不会心机,却也知道白莲和法小蓝的关系有些糟糕,他自己倒不要紧,但千万别说错话,让他抓到威胁蓝儿的把柄。 “默磊还是没有忘了法小蓝,对不对?”白莲问。 景驰点头。 “呵,我就知道。当初要不是他插手,法小蓝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都过了那么久了,他还是没忘记她,难道心伤得还不够吗?” “你是什么意思?”景驰很不满白莲说起法小蓝的语气。 “我的意思,你听完她的故事就会明白。你以为她是纯洁的仙女?那可就想错了。” “那是我、默磊,还有法小蓝,刚上高中的时候,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大。我和默磊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在中学的时候我们也一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当时,你亲爱的小蓝老师正和默磊的哥哥,陈信忱,恋爱。我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相安无事。” 景驰连陈默磊尚且不知,更别说陈信忱,因此他对白莲的话很不信任。 “这样的安宁一直持续到有一天,默磊告诉我……要和我分开,”白莲想起往事,心中一酸,声音也有些颤抖,“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上法小蓝了。” 景驰背后一个激灵,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喜欢她?” 哥哥的恋人,再怎么说,弟弟也不能去抢啊。 “他把法小蓝以前送给他的表白信给我看,他说法小蓝很早以前就对他告白,她之所以和陈信忱交往,只是为了能和默磊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点,尽管陈信忱对她痴心一片,但她喜欢的人却始终都是默磊。” “不,不可能,蓝……小蓝老师不会做这种事情!” 白莲却只是冷笑,“‘脚踏两只船’已经很过分了对不对?但我去质问她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的时候,她却无辜地说她喜欢的一直都是默磊,她根本不知道陈信忱喜欢她,说什么只把对方当哥哥……” 她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说,“我尽量心平气和地提出建议,她有两个选择,一是告诉陈信忱真相,和我公平竞争默磊,二是放弃默磊,珍惜信忱哥的真心,但她两个都没选,她走了最卑鄙的第三条路。” “有一点我之前一直没说,信忱哥天生体弱,连学习都是在家里完成,每周唯一能外出的一点时间全花在法小蓝身上。他就是那样一个天真单纯的人,他以为外面的每个人都和他一样纯洁无瑕。在高一的新年祭晚会那天,他瞒着父母悄悄溜出家门,只为了给当晚表演的法小蓝一个惊喜。这是他第一次溜出门,却没能再平安地回去。” “他怎么了?” 景驰想起张开也曾说过,陈默磊有个身体孱弱的哥哥,但几年前就病死了。 “信忱哥患有气胸,情绪激动或稍微剧烈运动,都可能呼吸困难。高一的新年祭结束当晚,他死在马路上。”白莲说得很沉静,眼眸中甚至闪烁着冷光,“父母找到他的时候,他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身体已经冰凉僵硬。而罪魁祸,就是你的小蓝老师。” 景驰只感觉被人当头敲了一棒,本能地相信这不是真的,却又太过震惊,找不到半点破绽,他盯着白莲,想从她眼神中读出污蔑和嫁祸的坏心,但他失败了。死亡总是能直击人心,何况是和他一样年纪的单纯少年的惨死。 “新年祭上,法小蓝出演《木偶奇遇记》中的蓝仙女,她的扮相很美,很多男生都为她陶醉,默磊扮演的匹诺曹的‘良心’,演出非常成功,散场后,默磊去找法小蓝,却现她正在和另一个男生卿卿我我。” 景驰猛的站起来,指着白莲破口而出:“你胡说!小蓝老师不是那种人!我知道你恨她,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你大可现在离开,去问问法小蓝,或者法小蓝的好朋友,当然,如果他们还有那么一点良知,那就怎么也逃不过陈信忱的死,至于其余的,你觉得他们会往自己身上抹黑吗?”白莲镇定自若。 景驰的胸膛剧烈起伏,但年少如他,却找不到半个字来反驳。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当时默磊看到法小蓝的真面目非常失望,转身离开,出门后上车走了,法小蓝追出来后却正好遇到信忱哥,信忱哥拿着送她的新年礼物,却被她打翻在地,说‘从今以后再也不想理他’,就恼羞成怒地逃走了。信忱哥不明真相,跟在法小蓝的车后,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跟着车跑……” 白莲停下,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你知道信忱哥走得太急都会哮喘吗?他当时强撑着跑了一段路,就倒在地上再没能起来,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王子和公主的水晶球,那是他送法小蓝的礼物……” “……我知道这些话你可能转身就忘,但你一定要记住,法小蓝永远背负着信忱哥的命……” 景驰不等她说完,已经离开座位,跑出去。 天色已黑,夜空中却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影子。景驰茫然无措地站在路边,耳边是自己急躁的呼吸,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是该去找法小蓝吗? 还是打电话给肖兮兮? 或者,和张开说一说话? 景驰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半晌后,他突然转身,朝着宽阔的江边大道奔跑而去。熟悉的带着些微咸味的江风拂过他脸颊,钻进他衣裳里,将他吹鼓得像只气球,景驰也想像一只即将爆炸的气球,大喊大叫着横冲直撞地往前冲。 路人避之唯恐不及。 景驰一口气狂奔一千多米,直接撞上大道尽头的栏杆才停下,胃部被水泥做的栏杆撞得火烧火燎的疼,但这疼痛使他混沌的脑袋冷静下来了。 他现在终于能够思考,那些几乎压死他的问题。 蓝儿,可能不像他想的那么专情吗? 蓝儿,真的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吗? 蓝儿她,可能像白莲所说的那样卑鄙吗? …… 景驰望着默默涌动的黑色的江水,像是期待它们能给他一个答案。但江水除了溅起浪花,什么也没做。 他突然现,遇到这些问题,他不能找任何别的人寻求回答。 他缓缓闭上眼睛,从自己的心底寻找答案。 他看到第一次遇见法小蓝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到法小蓝坚定地走过那七步,握住他的手。 他看到法小蓝为了照顾生病的他,在桌子上睡着的侧脸。 他想起,她为了他忍着疼痛,完成设计大赛的舞台表演。 …… 原来,答案一直都在,只是如同水中之月,刚才被搅乱。 第三十三章 三人成虎 就算法小蓝的过去阴暗不堪,景驰也相信,法小蓝的人格绝对干净清洁。只有那样的人,才会有那样一颗柔软的心,那样一双干净的眼。 景驰睁开双眼,暗暗握起拳头——法小蓝的所受的委屈,由他来澄清! 法小蓝去上课时,教室里正人声鼎沸,而这时上课铃已经响过了。 她走到门口时,正听到一个学生高声说着:“喂,你们猜猜看,今天法老师还会不会来上课呀?” “不会吧,早上才被全校批评了,虽然没点名,但现在谁不知道她和那个叫景驰的学生的事啊?” “是啊,不过说起来法老师的确长得漂亮,但没想到会真的对学生下手啊……” 教室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法小蓝深呼一口气,神色如常地走进教室。 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法小蓝安静地将画具和素材放到桌上,而这时教室后方开始传来一些窃窃私语,法小蓝能听得很清楚,这些孩子还没放过刚才的话题。 她抬起头,温和地扫视了全班的学生,微微一笑,问道:“似乎大家有一些问题,有我能回答的吗?” 同学们彼此面面相觑,都不敢冒然说什么。他们也才只和法小蓝接触过一两次,并不知道她的脾气性格。 倒数第二排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生,突然站起来问,“法老师,你和那个叫景驰的学生的事是真的吗?你们真的在恋爱吗?” 此语一出,教师里更是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这个学生将问题抛给了法小蓝,其余所有学生也跟着把视线投向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回答。 法小蓝笑了笑,“大家认为这是真的吗?” 没有人表态,因为他们事实上也并不清楚,只是大家说着好玩而已。 “三流小报报道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大家应该都见得不少吧?”法小蓝接着说,“前不久,一位影星以诽谤罪起诉了三家报刊杂志,似乎就是昨天出来结果,法官判定影星胜诉。而那段时间,关于那位影星的那条绯闻同样甚嚣尘上,甚至人尽皆知,但那是真的吗?不是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和那个叫景驰的学生是被冤枉的啰?那你们为什么不澄清?校长先生难道没有问过你事实真相是什么吗?”另一个学生站起来问。 “校长先生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和景驰同学也的确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至于我们为什么不澄清,一是因为圣蒂斯向来和八卦新闻没有关系,无需澄清。二是因为我们必须保护圣蒂斯学院学生的隐私,由我和景驰去澄清,都只会事倍功半,现在有些记者已经开始挖掘我和景驰同学的个人隐私,校方也已经派出律师和有关人士进行沟通了。” 又一个学生站起来:“就算你们真的是无辜的,但为什么哪天去帮助景驰学长参赛的是法老师,不是其他老师呢?” 法小蓝笑了,“因为我是景驰同学的第一个辅导老师,现在也还是他的辅导老师,他有什么问题,我当然义不容辞。当然他现在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希望你们不会因为辅导问题而对他有所偏见。” 教室里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法小蓝笑着看了看他们,才说,“如果没有其它问题,那么我们现在开始今天的正式课程,今天我们讨论的话题是‘色彩之服装运用’。我会在白板上展示一些服装设计,请根据你的感觉选出最喜欢的三张,我们待会儿进行投票,票数前三名的设计师会被我们仔细研习。大家开始吧!” 法小蓝在白板上播放了数十张不同设计师的服装照片,设计师的名字在图片背后。 得票数前两名都是知名的潮流服装设计大师,唯独第三名,服装图片翻转过来后,却写着“景驰”。 有人小声惊呼起来,“啊!对!景驰学长的Fireork系列中是有这么一套!” 法小蓝也有些意外地笑了,“这的确是景驰同学的作品,但因为他现在并没有其他作品,我们就暂时略过他,着重介绍前两位设计师的的作品吧!” 这时,一位男生突然站起来,提问道,“法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景驰学长的服装设计放到这里面。这里一共只有六十张图,而世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大师不计其数,你为什么要把景驰学长的放进来呢?他现在根本就不是设计师呀!” 这句话一问出来,本来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教师骤然如坠冰窟,气氛尴尬无比。 过了一会儿,有学生说,“那是因为景驰学长的设计的确很好啊,你看六十张图,他派在后半部分,却还是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投票,不就说明他的确很厉害吗?” 也有人说,“对呀对呀,法老师本来就是美术出身,对于艺术的嗅觉肯定比我们灵敏一些,景驰学长这样厉害,法老师对他多青睐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是,放着那么多大师的设计不用,却唯独把景驰学长的放进来,这不正是法老师的……一点私心吗?” 法小蓝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轻轻笑了笑。 “这位同学提出了一个好问题,”她说,“这几十幅作品当中,的确只有一部分是知名大师的,另一部分事实上是正在组建的服装设计部的成员的作品。” 她翻开全部的设计图片,学生们看到,的确有将近二十个名字是圣蒂斯的学生,而景驰只是其中一个。 “这些学生都很热爱服装设计,因为每一年都会逐渐兴趣社或兴趣部门,景驰同学获奖的事情传开后,他们就找到了我,并把他们设计的一些作品给了我,我认为每一个都很精彩,所以带来和大家一起分享。”法小蓝款款道来。 有学生兴奋地说:“对呀,又不是打死才能设计出好服装,我们也可以啊!你看那个学姐的设计多新颖!” 随后,课堂讨论就围绕着服装的色彩搭配继续了下去,这一堂高chao迭起的活动终于在欢乐的氛围中结束。 吃午餐的时候,教师餐厅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其余的餐桌都是四五人一起,唯独法小蓝的餐桌旁只坐了她一人。 白莲端着餐盘过来,刚把餐盘放在桌上,见是她,连忙又端起来,对旁边一桌的五个人笑道,“哎呀,没地方坐了,能挤挤让我坐一下吗?” 白莲在圣蒂斯人缘颇好,那五个人也就挪了挪位置,让白莲坐下来。旁边的几桌人不时的交头接耳,视线却看着法小蓝,还一直含沙射影,说各种难听的话。在上次教职工大会上,法小蓝被破格录用就已经被某些人怀恨在心,现在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法小蓝实在食不知味,她只吃了一点点,就离开食堂,打算去趟洗手间,就回办公室。 卫生间的隔断是全封闭的,有些女老师在里面会说一些比较私密的话。 法小蓝进到其中一个隔间的时候,三个女老师正在热烈地议论着。 “诶!最近这件事情可热闹了,现在校园里不说,每天的新闻上基本都能看到了,我就不信了,都闹成这样,还不把她开除?” “哎呀,那可说不准。景驰那学生你们知道吧?长得是挺好的,但对我们这些老师从来不放在眼里,他看得上的只有他的小蓝老师~我当初还疑惑呢,这个法小蓝不过初出茅庐,就能让这种学生死心塌地,原来是用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景驰倒还不算什么,我听说啊——”那个女老师把声音降低了一点,“校长和校董会的人,都和她有一腿。还记得她是被破格录取的吧?校长平时多严谨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破格了?后来我才知道,法小蓝在校董会里面有关系!” “哎哟喂,她又要照顾小狼狗,又要应付大权在握的上司,还要上课教学,还要照顾生病的外婆,可不得忙死了?” “外婆?她的亲人就只剩一个外婆了?” 法小蓝站在隔间里,手指扣进手掌,竭力保持自己的平静。 “哎哟哟,那多可怜呀,那不是个孤儿了?” “可怜?你可怜什么呀!她爹不疼娘不爱的,野蛮生长得多好,她现在有的是人觉得她可怜,好好‘疼爱’着她呢,哈哈哈哈……” 法小蓝扶住隔间的墙壁,觉得眼前一阵阵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她一直以为,人世间的恶意是有限的,陈默磊已经是她的梦魇,她经他一役,总该稍微百毒不侵了一些,但现在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比当时好受哪怕半点。 心又冰又冷,还隐隐地痛楚着。 她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去说。 她说不准,她最后的坚强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校方派出去谈判的律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些流言蜚语也只是从明面上转到地下,最近更有些记者变本加厉到跟踪法小蓝了。 法小蓝依然坚持每天上班下班,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每个周一都是圣蒂斯的升旗日,而这次景驰参与护旗。 圣蒂斯升旗日的当天,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会在场,广阔的操场容纳着近七千人,场面蔚为壮观。 升旗完毕之后,照例是校长讲话。 这是所有人都热切盼望快点结束的环节,大家都懒洋洋的,有的盘算着待会儿要买点小吃,有的想去买新出的月刊,有的打算去找自己心爱的人说会儿话。 景驰站在升旗台旁,目光却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着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向死而生 ……他的蓝儿,在吗? 他已经有两个周没能去见见蓝儿,每次打电话,蓝儿也只是短短说几句,但每次他约她出来,蓝儿总是拒绝,理由是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拍到再变本加厉。 景驰一直找,终于在初中部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她。 她还是穿着素净的蓝裙,恬淡地注视着升旗台,两人遥遥相望视线相交时,法小蓝移开了目光,转而去看校长,景驰却激动地差点叫出她名字。 有蓝儿在场的时候,他没办法不去看她。这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校长的话已经接近尾声,升旗手已经向右转,而这时,景驰却突然向左转,他无视其他几个升旗手惊诧的眼神,向校长走去。 校长也愣在原地,看着他。 景驰恭恭敬敬地对校长鞠了一躬,拿过校长手中的话筒,对台下的七千人说:“感谢校长先生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能够站在这里,向大家说几句话。” 台下议论纷纷,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校长很快镇定下来,示意大家安静。 景驰穿着银灰色的校园制服,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他强迫自己把视线留在广场的人群中央,不要总是飘向蓝儿的角落。 他只能这样叮嘱自己,因为刚才的一样,他的心几乎都要碎了。才半个月不见,蓝儿瘦了好多,她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艰难,但他却没半点办法帮忙。 “我是高一d班的景驰,前段时间我参加了一次设计大赛,得到了银奖,这个大家应该都听说过。我当时很高兴,也很想对帮助了我的老师表达感谢,但我没想到,这会为她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在这里,我要对她深表歉意。” 景驰对着全场七千人,郑重鞠了一躬。 他平时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此时却向认识不认识的人鞠躬,只为了这样可能让他的蓝儿好过一点。 “在这里,我要解释几点小事情。或许有人不知道,我刚来到圣蒂斯的时候,成绩非常糟糕,我那时绝对想不到我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和你们这样说话。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校长先生的热情关怀,是因为班主任老师的不放弃,也是因为法小蓝老师的细心辅导。” 景驰不敢只说法小蓝,也不敢把法小蓝放在第一个说,这样都可能让事情越变越糟糕。 “或许是因为年龄比较相近的关系,我觉得法小蓝老师……就像我的姐姐一样亲切,”景驰艰难地撒了这一句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更放松,也更不用讲分寸规矩,所以我求了她帮我去参加设计大赛,在最后的得奖时忍不住亲吻她的头。如果大家知道我在m国长大,对m国的礼仪有所了解,应该都知道,那是我们对亲人致谢的一种礼仪,名字叫‘吻礼’。” 有人开始转头去找法小蓝的位置,有的人开始小声讨论。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相信,在场的圣蒂斯的学生和老师们,都是品格高贵的贵族,真正的贵族不会听信谣言、不会人云亦云、更不会成为口舌是非的帮凶,我们有自己的明确的判断,我们会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我们就算被误解也绝不屈服投降!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最后的几句话几乎是景驰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他想象自己是即将上阵的将军,台下的是他的将士,而他们的目标是为了营救法小蓝! 校长先生带头鼓掌,台下的学生和老师们也从刚才的振聋聩里回过神来,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景驰累得气喘吁吁,借着扫视全场的时候,看向法小蓝,忍不住多停了几秒,他看到蓝儿在为他鼓掌,带着暖暖的笑意,眼中却含着泪水。 景驰把话筒交还给校长,勉强镇定地走下台去。 今天的突演讲当然不是校长的授意。景驰这次先斩后奏,肯定是有后果的,至于有多严重,就看他的身份能不能保住他了。 在那次突然的升旗台演讲之后,虽然人数不多,但有了一部分人开始对法小蓝表达善意,也只有一小部分人对她持续释放着恶意,而更多的人则是持观望的态度,但能够如此,法小蓝已经稍稍能够net息了。 陈默磊出差之后,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法小蓝。不是叫她去办公室或会议室,而是真的亲自来法小蓝的办公室找她。 那已经不是受宠若惊所能表达,而是非常匪夷所思了。 陈默磊客气地,或者说是刻意公开地,带着法小蓝去了他的私人办公室。如同在宣告什么。 随着门的关上,外面止息的谣言又开始四起。 “喂,听说了吗?校董会的人真的把法小蓝老师带走了!” 有人故意在景驰面前说,景驰蹭的一下站起来,说:“我去上厕所。”就离开教室。 杨一唯走到张开身边,问,“景驰那家伙真的没事吧?” 张开皱着眉,摇摇头。 而旁边,正在看书的顾云也默默地旁观着一切。 “法小蓝,如果以前是因为我对你控制太过,你才想要逃跑,我现在已经在学着放松对你的控制,我没有公开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干涉你的个人生活”,陈默磊站在她面前,高大细长的身躯很有压迫感,“但就算如此,你也还是越走越远。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法小蓝转开头,这段时间让她心力交瘁,她没有心思再应付陈默磊。 她轻轻皱眉,平静地问,“你可以让我自生自灭,你也可以出国一段时间,带上白莲一起,到最浪漫的爱琴海去。陈默磊,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现在连恨你的余力都没有,以前我的离开是因为学校我实在没法再呆下去,现在的我越走远远,是因为我终于鼓起勇气摆脱过去。从始至终,都和你没有关系。” “那个能够决定我喜怒哀乐的陈默磊,在六年前的新年祭就已经死了。带着那时候的法小蓝一起。”她说。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没有原谅我是吗?” 陈默磊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手指的力气之大,甚至在她肩上留下红色的印子,他将她抵在墙壁上,状若疯狂地质问,“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法小蓝,你逼死了我哥还不算,现在要带着我一起吗!” “他是因我而死,但是你逼他的!”法小蓝猛然抬头,一向黑润的眼眸看着陈默磊,有些事情她没说出口,不代表她分不清楚。 “这么久以来,都是我在请求你的放过,我不想要你的补偿,也没奢望你会回心转意,我们就从别过,形同路人,可以吗?陈默磊,我真的不再喜欢你了。” 法小蓝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动摇,也不见丝毫的犹豫,她没有带半分的愤怒或者怨恨,平静得可怕。 陈默磊突然想起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法小蓝,也终于对他死心了吗? 他突然的兀自冷笑起来,毫无端倪。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来,说,“法小蓝,我以为你看到我的改变,至少会稍微有一点感动,但现在,我知道你不会了。” “你这是在教我重新变回过去的陈默磊。”他阴恻恻地说。 法小蓝被他握住手腕挣扎不得,陈默磊俯下头,蛇一样在她脖颈和脸颊旁轻轻的来回嗅着,令人毛骨悚然。 “你知道的,要是我想,我可以现在就要了你。至于后续的处理,你也知道我的手段。” 他停在她唇边,像猫科动物舔舐已死的猎物那样,啃噬她的唇瓣,继而强行撬开唇齿,大肆的攻城略地。 那是久违的清甜干净的味道,是只有法小蓝才可能有的味道。 他爱死了这种甜味。 法小蓝艰难地挣扎,出轻微的呜咽,她被迫承受着陈默磊捕食者一般的亲吻,显得脆弱又无助。 陈默磊终于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松开了她,法小蓝背靠着墙壁急促的呼吸,她眼神迷离,花瓣似的唇边还有晶莹的唾液。 陈默磊的呼吸变得更沉重炽热,如同性情反复的毒蛇一般咆哮,“你给我出去!” 法小蓝扶着墙壁,跑出这间地狱似的办公室。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再回来。 在外面等待的景驰,正好看到法小蓝捂着嘴、红着眼眶跑过去的身影。 在那之后,法小蓝连着好几天总做噩梦,有时候是六年以前的事,有时候是陈默磊那天对她的所作所为。 她这段时间的惴惴不安终于让外婆觉,问她最近生了什么事。 法小蓝很想说出来,但上一次因为陈默磊他们不得不搬家离开住了十多年的县城,现在还要旧事重演吗? “没什么,只是这段时间睡眠有点不好,我多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说。 这天法小蓝来上班的时候,突然现学校周围的人态度陡然间全都生了转变。所有人似乎在一夜之间恢复成之前的友好态度了。 法小蓝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圣蒂斯校董会布了公告,详细解释了景驰参加设计大赛和法小蓝的援助的经过,并声明这是圣蒂斯校董会所支持的活动,之前因为校董会董事们都在外忙碌,导致两位当事人深受其害,他们对此表示十分的歉意。 如果说公告的作用还不够郑重,在课间活动时,陈默磊亲自布了校董会关于此事的声明。 第三十五章 深水炸弹 陈默磊补充说,圣蒂斯鼓励有才干的学生展现自己的才华,圣蒂斯学校也会竭尽所能维护学生们的正当权益和名誉。因此,圣蒂斯的律师团已经对进行虚假报道的几家报刊杂志提出了警告。 如果还有人继续诋毁和人身攻击景驰和法小蓝,那便是和整个圣蒂斯作对。 或许是校董会的确财大气粗,总之,在这次声明之后,无论是学校的人,还是外面的流言蜚语,总之是慢慢收敛下来,又过了一个月后,基本上就销声匿迹了。 法小蓝和景驰一下子从两个被各种龌蹉猜测的声名狼藉的师生,成了被同情和尊敬的受害者。就连校长也为之前对法小蓝进行了全校批评而道歉。 在此事基本风平浪静之后,法小蓝和景驰也总算慢慢恢复到以往的关系,不用再时时担心被别人看到或者恶意揣测。 校董会最年轻的董事陈默磊也因为这次当机立断和力挽狂澜而闻名整个圣蒂斯,许多学生都认识了这位年轻英俊、富有胆识的陈先生,所以当校长有一天宣布,陈先生中午有时间和大家共进午餐的时候,几乎整个校园都要沸腾了。 圣蒂斯一共几千名学生,全都在一起吃午餐并不现实,所以只有一部分学生代表能和校董会成员共进午餐而已。杨一唯等人自不必说,但景驰没想到自己也会入选。 但也是因为这次机会,景驰能够近距离地打量清楚,陈默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仅从相貌身材来判断,他应该是典型的人们口中所说的“高富帅”,而且谈吐很有气质,一看就是真正的富家子弟。 而且,听校长说,陈默磊毕业于国外顶级大学,年纪轻轻,已经开始帮他父亲打理小半“江山”,并且做出了自己的成绩,可见不是好惹的人物。 陈默磊一直和学生代表们谈笑风生,他颇为机智,语言又风趣幽默,一顿午餐下来,在场的学生里,十个倒有九个对他心服口服。 这时,校长不知道说到什么,突然提起,“同学们不知道吧,白莲老师和法小蓝老师也曾经是陈先生的中学同学呢。” 同学们纷纷惊叹起来。 有比较活跃的学生小声问:“陈先生,那你是因为法小蓝老师是你的同班同学,这次才会这么重视这件事吗?” 陈默磊笑了笑,“我作为圣蒂斯的董事长,先维护的肯定是圣蒂斯学生和老师们的权益和名誉,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老师,我也会做同样的事。但法小蓝老师,你们喜欢她吗?” 几乎所有被法小蓝教过的学生都说了“喜欢”,有的还说了理由。 “当时那些新闻刚刚出来的时候,小蓝老师就很淡定地面对大家的质问,非常坚强勇敢!” “对,小蓝老师的课也非常有趣,我们总觉得不够!” “是啊是啊,小蓝老师长得那么美,但和我们在一起时总是很亲切!” 陈默磊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回答,举起手中的果汁,敬在场的所有学生,“那么,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她了,不妨再多喜欢她一点,就当是帮我的忙!” 校长听出一点含义,笑问:“陈先生何出此言?” 陈默磊喝了一口果汁,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道,“其实不瞒大家,我和法小蓝老师在许多年以前就两情相悦了。” 全场安静了片刻,女生们都出羡慕的尖叫——啊,真是受不了!专情多金又英俊的男人,他们的董事长简直太棒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打算最晚明年向她求婚。”陈默磊继续低调地抛下“深水炸弹”。 女生们简直兴奋地不知所措。景驰坐在最后一排,呆若木鸡地看着陈默磊。 ……他刚才说,明年要向蓝儿求婚? “哇,恭喜陈先生,小蓝老师一定会答应你的!” “对对对!我们也会助攻的!” “天呐,真的是一双璧人!我们圣蒂斯到时候也可以好好热闹一下了!” 陈默磊默不作声地瞟了一眼最后的景驰,接着说,“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小蓝还在学校的这段时间,结婚之后我可不想她太辛苦,她到时候就要做全职太太,就不能来教你们了!” 学生们纷纷表示又羡慕又嫉妒,但更多的全是祝福。 杨一唯作为知道景驰对法小蓝感情的人,这时也悄悄看了他一眼,用手轻轻拍了他一下,“早就告诉你,你和她不可能的,还不信?现在选择摆在面前,你觉得她会选谁?” 景驰骤然回神,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 白莲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回响,陈默磊虽然被她伤害,但却到现在都没忘记她,法小蓝这么多年应该也从未放下过陈默磊…… 他现在当然也可以告白,但设计大赛的时间刚刚平息,他怎么能再一次把法小蓝推上风口浪尖? 何况,万一他表白了,法小蓝却并没有产生对应的情意,为免尴尬,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他,到时候他们连唯一的辅导老师和辅导生的关系都难以维持…… 那,不是要他疯吗?! 顾云坐在更前面,听到陈默磊宣布他和法小蓝的关系的时候,她也是开心的,要是法小蓝和陈默磊在一起,那么接近景驰,她就是有机会的了。她想要的并不多,只要能这样幸福地看着景驰,越久越好。 不到一周的时间,法小蓝是陈默磊女朋友的事,在圣蒂斯几乎无人不知。 这样的消息传开后,对于法小蓝似乎的确是件好事,同事们知道了法小蓝受到优待的原因,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斗不过她背后那座大山的,便也收敛起之前的态度,对她客气了许多。 学生们本身对法小蓝有好感,再加上陈默磊的光环加持,她一时间也颇为炙手可热。 但法小蓝受之有愧。她找过校长,认真地解释她和陈默磊并不是大家所想的这种关系,校长却只是摆摆手,和蔼地笑说能够理解她的害羞,但事已至此,不必再掩饰了,陈董事长对她的深情大家有目共睹。 事情越演越烈的程度,是法小蓝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最后,甚至白莲都气急败坏,质问她为什么可以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害死了陈默磊的哥哥之后还要勾引陈默磊。 法小蓝无话可说。 好在,景驰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依然时不时到法小蓝家里,和外婆说话聊天儿,陪她出去溜佩佩,这天法小蓝回来的时候,景驰正穿着围裙给佩佩洗澡。 佩佩这时已经是一条大狗,浑身的毛有点长,见她回来了,也不顾自己浑身湿哒哒的还在滴水,就从澡盆里蹿起来,往法小蓝身上扑,湿漉漉的尾巴摇个不停,舌头也一直往她身上舔。 法小蓝好不容易把佩佩按回澡盆里,对景驰笑了笑,说“谢谢”。 景驰笑着摇摇头,继续打上泡沫给这天拉布拉多大狗洗澡。 外婆这时从厨房里出来,问她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法小蓝犹豫了一下,看了埋头给狗洗澡的景驰一眼,轻声说,“我去见陈默磊了。” 景驰正在给佩佩洗澡的手一顿,佩佩疑惑地转头去看他。 外婆啪的一下关了火,走到门口,惊疑不定地问:“你又去见他做什么?” 法小蓝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他现在是我们学校的董事长,前面一段时间还宣布他和我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明年就会向我求婚。” 景驰的心咯噔一下,抬眼去看法小蓝的表情,佩佩等得不耐烦,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景驰的脸。 外婆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震惊上,“你答应了?!” 法小蓝摇摇头,疲惫地说:“怎么可能?我和他的事永远回不去了。” “但愿如此,当年他把你害得多惨……” 外婆说到一半,想起景驰还在这里,就住了嘴,重新回去做饭。 景驰帮佩佩洗完澡,吹干了毛,佩佩觉得自己香喷喷了,就跳上沙,坐到法小蓝身边,见她没理他,就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她手上,法小蓝抬手揉揉他的脑袋,佩佩就开心得直扑腾尾巴。 景驰在旁边的单人沙上坐下,佩佩就立刻坐起身来对着他龇牙。 法小蓝哭笑不得,捏了捏佩佩的脸:“你呀,刚才人家伺候你洗澡的时候你可会享受了,现在人家坐在这里你都不乐意,下次景驰就不帮你洗了,也不给你买进口的狗粮。” 佩佩大约是听懂了,呜呜叫了两声,又在法小蓝身上轻轻蹭两下,就乖乖趴下不闹了。 佩佩现在还不到一岁,和景驰还算得上亦敌亦友,只要法小蓝不在,玩什么游戏都可以,但只要法小蓝一回来,佩佩就要宣告主权似的,对敢于靠近法小蓝的任何雄性生物全都“格杀勿论”,对景驰尤甚。 景驰这时却完全没心思想佩佩的事,他很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法小蓝,却又不确定这样的后果会是什么,不过,刚才听她说她绝对不会和陈默磊在一起,景驰心中悬着的石头好歹暂时落地。 外婆一定要留景驰吃过晚饭再走,景驰也就顺水推舟留了下来,他现在能和法小蓝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宝贵了。在校园里要避人耳目,在她家里也总是有别的人在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对她告白。 第三十六章 曾爱过你 外婆吃了几口饭,忍不住问道,“小蓝啊,要是你拒绝了陈默磊,他还会让你继续在圣蒂斯做老师吗?” 法小蓝吃了一口菜,慢慢地说:“可能就不行了吧。但也说不准,毕竟他也不好意思做得那么明目张胆。” 景驰一直沉默地扒饭,听到这儿突然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无论小蓝老师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去那里。” 法小蓝有些意外地看了景驰一会儿,笑道:“谢谢你的支持。” 外婆也对景驰点点头,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景驰是个好孩子,要是其他人都能像你一样,我们小蓝也就不用过得这么苦了……” “外婆。” 法小蓝轻轻叫了她一声,外婆把眼泪收回去,没再说话。 接近期末考试,自习课多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忙着复习备考,唯独景驰,坐在最后一排,天天鼓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那天张开正在背元素周期表,景驰突然冲进来,让他听他唱歌。 张开愣了一下,脸瞬间就白了,差点没给景驰跪下:“……小马驹!你开哥我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对你真的很够意思啊,除开那次用你的电脑下了几部内涵片儿之外,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你你、为什么要杀我灭口啊!” 他一顿鬼哭狼嚎,演技大。景驰上次在文化祭一唱成名,从此有了“音浪杀手”的称号,从那以后再没人敢请他唱歌。 景驰看着他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儿,才冷冷地说,“好吧。上次那歌是我用力太猛了,这次我保证温柔一点,你就听一会儿,听三分钟就可以。” 张开从地上爬起来,“就三分钟?” 景驰认真地点头:“就三分钟。” 张开终于磨磨蹭蹭地跟着景驰去了他房间,景驰进屋后就反锁了房门,张开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自己此行在劫难逃了。 他看着景驰坐在桌旁的一个高脚椅上,抱起了他心爱的小吉他。 那模样,真是能看酥一众少女心。 “哎,等等你先别动!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了,要不然你待会儿假唱,我帮你放音乐,录成视频也多好啊,又养眼又能保护耳朵和心脏……”张开说。 景驰白了他一眼,指尖勾动吉他弦,清清嗓子:“我开始了。” 张开双手捂着耳朵,眯起眼睛:“你先别——” “啊,…*#R#a…*#%&(&¥)%a……” 景驰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不能自拔,张开却压根一开始就没听懂唱的是什么。 而且,他们真是太傻了。他们原先以为,景驰是只能靠音浪杀人的,没想到他唱抒情歌曲,也能杀人,因为,实在是——太、难、听、啦! 原唱听了肯定会爆炸! 张开熬过那三分钟,觉得自己好像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纪。 景驰唱完后,满脸期待地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张开按着自己胸口,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你让我先缓缓……” 结果是,实在太难听了。 “你要把它送人可以,可以把它送给自己的仇人,他以后一定会对你闻风丧胆的,我保证!” 张开说完就被景驰弹了一个脑崩儿。 然后百思不得其解地坐回去继续研究,一边还自己嘀嘀咕咕,“不对啊,我听着和原唱差不多啊……” “你这个我连歌词都听不懂是什么……” “旋律呢?你觉得旋律怎么样?”景驰问。 “你……唱歌有旋律吗?” 景驰放下吉他,垂头丧气地看着他。 张开也不开玩笑了,问:“你小子,难道是真心想把这歌唱好吗?” 景驰点头。 张开觉得景驰的脑袋一定被门夹了。 “你小子怎么就那么‘轴’(指人很死脑筋)呢?你就去弄弄模特,搞搞设计得了,干嘛一定要唱歌啊!你疯了吗?!” 景驰看着他,没说话。 张开对景驰这种小马驹一样明亮又闪烁的眼神很没办法。 “啊!算了!我哥认识一个声乐老师,你去找她培训培训,要是还没救,那我也没办法了!”张开自暴自弃地说。 景驰灿烂地露齿一笑,“谢啦!” 终于,在那一年的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景驰将一个精致的礼盒交到法小蓝手里,有些羞涩地告诉她:“祝你生日快乐!” 法小蓝有些意外,她从没告诉过他她的生日是哪一天。 景驰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一下额前的头,笑说:“是外婆说的。嗯,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喜欢。” 说完,就急忙跑开,没跑几步,他却又跑回来。 “……里面是一个水晶的音乐盒,有点脆弱,别让别人拿。” 景驰说完这些,才跑向自己的教室。 法小蓝这一天呆时,视线有意无意地都会落在这个盒子上,她并没有急着拆开,她想要带回家去慢慢看。 旁边的另一位老师看着她桌上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开玩笑说:“让我猜猜,这束玫瑰花一定是陈先生送的,对不对?” 法小蓝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中间的十二朵紫蓝玫瑰可少有了,小蓝一定要好好珍惜哦!” 法小蓝并不喜欢玫瑰,不论是什么颜色的。 下班后,肖兮兮特意赶过来给她过生日,方欢有些事情,要晚一点才能过来。 法小蓝回到家时,蛋糕已经摆在桌上了,她和肖兮兮打了招呼,就小心地把包装拆开。 里面是一个镂空的精致的原木盒子,她试着打开盖子,整个盒子就自动打开,露出中间水晶台上的两个小人儿,他们也是用水晶雕琢的,一个是坐在地上的小木偶匹诺曹,一个是飞在半空中的蓝仙女。 肖兮兮原本正在啧啧赞叹,看到这两个人物的时候突然变了脸色,啪的一下将盒子盖起来,对法小蓝说:“……小蓝,我们把它收起来吧,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是……” 六年以前,那一天生的所有事情,都可能触法小蓝伤痛回忆的线索。 法小蓝轻轻笑了笑,“景驰不知道那件事,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打开看吧。” 这时,法小蓝才看到盒子旁边还有一张卡片,正面写着“生日快乐”,反面写着几行小字,都是景驰的字迹。 “小蓝老师: 你好!这是我第一次做音乐盒,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好,但还是希望你能喜欢。音乐的按钮是匹诺曹的鼻子,按一下就会响。在那之前,却要先提醒一下,这歌是我自己唱的,鉴于上次的经历,你可以选择听或不听。总之,祝你生日快乐! 景驰” 法小蓝抿了抿唇,肖兮兮也凑过来看了看,“上次你不是说景驰这小子唱歌要命吗?” 外婆连忙呸呸呸,佯嗔道,“兮兮多大的人了,说话也不忌讳,依我看,景驰就很好,我可没听他唱过歌,我要听。” 肖兮兮对外婆嘻嘻一笑,对法小蓝点点头,“我也要听!” 法小蓝也笑了,她不信景驰会在她生日这天玩恶作剧,说,“那就听吧!” 她伸出手指,按下匹诺曹的鼻子。 方欢到的时候,现门没有合拢,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桌子上的蛋糕插了蜡烛,却没有点上,法小蓝等三人正安静地围坐在旁边,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转动的音乐盒,清澈舒缓的男声正从里面流淌出来。 “你们,怎么了?”方欢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挂在旁边,问默不作声的三个人。 “嘘——!”肖兮兮连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好听歌!” 方欢不知道这个音乐盒有什么故事,也跟着她们一起安静地听。他们足足听了五遍,才停下来。 肖兮兮率先出感叹,“不得了,真是太好听了!真的,我骨头都要酥了!” 外婆也点头说,“不错不错!小蓝你还乱说景驰唱歌难听,人家明明唱得那么好,我以后可要好好听他唱歌了!” 方欢皱皱眉:“‘景驰’?就是小蓝辅导的那个学生景驰?” “对呀对呀!人家多才多艺吧!又会设计又会做手工,还会唱歌,不像你,木头疙瘩一个!” 方欢没理会肖兮兮的挖苦,转而问她,“刚才他唱了什么,你都听明白了?” 肖兮兮立刻闭上嘴巴,反问方欢,“你不是学过三门外语吗?那你听出来了?” “虽然没听出来,但大概知道这是m国的当地语言,具体唱的什么就不清楚了。小蓝,他没告诉你吗?” 法小蓝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大概都没想到我真的会听。” “那你明天见到他,告诉他你听了他的歌了,问问他是什么歌,怎么这么好听!”肖兮兮欢乐地说,“不过现在嘛,我们要先给你过生日,来来来,点蜡烛,准备许愿!” 法小蓝配合他们带上生日帽,然后吹熄蜡烛,双手合十许愿——愿她能早日走出过去,也能给身边的人支持。 “吃蛋糕啰!” 肖兮兮端着盘子,馋嘴猫儿似的等着,佩佩也跑过来,汪汪地叫着,所有人都快活无比。 上床之后,法小蓝却久久睡不着,她耳边还是景驰唱的那歌,那歌略带哀伤的感觉让她有点熟悉。那应该是一民谣。 她终于轻轻地起床,打开电脑,搜索m国的民谣和经典歌曲,在几番比对之后,法小蓝终于找到了它。 那歌的名字叫,“我曾经爱过你”。 第三十七章 祭奠初恋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 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 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 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景驰清澈的声音从音乐盒里流淌出来,水晶台上,蓝仙女正带着匹诺曹旋转。 歌曲到这里并未结束,他的嗓音带上了一点不安和忐忑,像在对她模糊地询问一个答案——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 至今还在我的心灵里 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让你难过悲伤……” 法小蓝突然关上音乐盒,宛如山涧清泉的歌声戛然而止。 法小蓝脑海中浮现出过去和景驰的一切。 那些对她的专注凝望,那只给她看的诗,那几次为学习拼命努力,那一次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那一次想温暖她的指尖…… 如果说那一切都还只是隐晦的暗示,那么这歌就是景驰的心声。 她能够再置之不理吗?不然,她应该如何回应? 若是不答应,景驰这颗悸动难安的心该如何放下? 若是答应,她现在尚且自身难保,怎么可以再让无辜的景驰被她连累?更何况,她现在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能力重新再爱另一个人。 法小蓝直到生日当天很晚,才鼓起勇气给景驰回复一条短信——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那之后,高中生们便迎来了期末考试,景驰或许是没有余力,也从没有来问过法小蓝是否听了音乐盒的歌。 所幸,期末考试之后,紧接着就是寒假。他们彼此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暂时放下一切,法小蓝可以放下景驰,放下陈默磊,和外婆一起回老家。 她甚至都没有当面和景驰告别,只是在车上给他了一封短信,嘱咐他国际设计大赛的报名已经启动,他可以在这个寒假养精蓄锐,准备迎战,至于她,“我今年要和外婆回老家过年,若是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当火车缓缓启动,铁路旁的行道树都开始飞快地往后退去,法小蓝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要回到从小长大的县城。六年前,她痛苦万分地离开这里时,全没想过她还会这样回去。 火车开动三小时后,外婆就昏昏欲睡,法小蓝将枕头弄了弄,让她睡得更舒服,又把毯子盖到她脖颈以下,才转头去看曾经熟悉的山和水。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也渐渐被唤醒,变得活灵活现,如在昨天。 那是高一的新年祭,他们班级的节目是话剧《木偶奇遇记》,班主任很是看好自己班的节目,主演的几个孩子都是有表演功底的,其中就包括陈默磊、白莲和法小蓝。 表演的时候一切顺利,下场的时候,陈默磊突然拉住她的手,伏在她耳边说了句,“散场后别急着走,到后台来找我。” 法小蓝未作他想,她让肖兮兮先走,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悄悄往后台去。 此时,后台的老师们已经全都离开,此时这里空空荡荡,只有几盏应急灯还亮着。她摘了假,但还穿着蓝仙女的表演服,在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羽绒服,战战兢兢地往后台里面走。 “……默磊?你在吗?” 她有些害怕,要不是陈默磊告诉她他会在这里等她,法小蓝肯定不会再继续往里走。 她跨过舞台表演的道具,一个坏掉的南瓜马车,一副散成零件的盔甲,许多五颜六色纠缠在一起的丝巾…… “啊!”她低声惊叫了一下。 那是一个古旧的洋娃娃,蓝色的眼球已经缺了一颗,在小巧苍白的脸上只有一个可怕的黑洞。 法小蓝提着裙摆快跨过去,在最里面,有一盏灯最亮。 她走到门口时,就已经看到陈默磊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背影,那是他扮演“良心”时候的装束,非常的年少英俊,法小蓝看到他的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差点哭出来。 所以,她急匆匆跑进去的时候,并没注意到,房间里除了陈默磊,门口左右两边还躲着几个人。 等到她跌跌撞撞地跑进陷阱时,他们立刻关上门。 其中一个用带着乙醚的毛巾,从后面捂上她的口鼻。 另外两个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陈默磊慢慢地转回身,带着冷淡的笑意,对上法小蓝惊恐的眼睛,他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又残忍地说,“法小蓝,你真听话。” “……请乘客们注意,本次班车还有十分钟到达终点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法小蓝回过神来时,外婆已经醒了,她看到法小蓝脸上忧郁的神情,知道那些过去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她抱抱她,轻声说,“我们只是去看看信忱那孩子而已,我们别的地方哪里也不去。” 陈信忱的忌日定在他去世的那一天,说是新年祭,其实是那年的一月十六日。 法小蓝将外婆安顿在以前的家里,第二天一大早就买上花束出。 陈信忱的父母一般是在中午的时候来祭奠他,而陈默磊大多是黄昏的时候。 他的墓碑在陈家别墅对面的山上,听说那是一块好地方,法小蓝并不明白这些,陈信忱温柔笑着的照片镶嵌在墓碑上,因为被好好保护着,褪色尚不明显,周围的几座墓碑都光秃秃的,唯独他的这座要是到了初春,总是会开出些可爱的小花。 法小蓝将还带着露水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和照片里笑着的人相对视。 已经是第七年了。这个天真纯洁的少年应该早已经不在这里,而是去了天国吧。 法小蓝知道陈信忱的存在时是不可置信的,直到看到他被雏菊环绕的尸体,才确信他真的存在。 按照陈信忱的记录,她和他一共见过59次。因为每一次见了她之后,他都会在日记本里写上长长的一页。但若真算起来,他们应该见过六十次。但最后的那次,他没来得及写在日记中。 法小蓝对陈信忱是愧疚的,但她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爱过这个害羞温柔的男孩。回望去,连对陈默磊的感情都消失弥散了,何况他呢? 但她肯定,她是信任他的。这份信任直到他离开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信任到,相信他即使在被自己的亲弟弟如此背叛,相信他因为自己所爱的人而死之后,也不会对他们有所怨怼的程度。 也许陈默磊说的没错,他们都有罪,只是假借着陈信忱的仁慈宽容才能苟延残踹。 陈信忱应该是天使,上帝不忍心和他分别太久,早早地叫了他回去,不要去经历什么刻骨铭心的恋情,不用去经历什么兄弟相残的戏码,就那样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 不像她,从最初的不经世事,到现在伤痕累累依然要摸爬滚打,法小蓝觉得此刻站在他的墓前是自惭形秽的。但无论他在不在,她有一些话现在想要说出来——那年的真相。 这些事情她隐瞒了很久,只在情绪几近崩溃的时候告诉过外婆和肖兮兮,连方欢都不完全清楚,除此之外,她再没告诉过第三个人。 不过,现在她已经准备好了,她能放下陈默磊,能攒起足够的勇气,重新审视那段丑陋的噩梦一样的过去。 “法小蓝,你真听话。”那时的陈默磊冷笑着对她说,他依然非常俊朗,但在惨白的白炽灯照射下,宛如恶鬼一样瘆人。 法小蓝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本能地感觉到寒意,她拼命挣扎,但哪里是几个男生的对手,大概几分钟后,她的意识就开始涣散模糊了。 察觉到她挣扎的力度变小,男生们也渐渐松开手,有人将她抱到桌上,她仰面躺在那里,羽绒服被人剥掉,头顶的白炽灯像一只震惊的眼睛,注视着正在生的一切。 法小蓝只有一点残存的力气,这里的几个男生,她只认识陈默磊一个,所以下意识地还是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她,嘴唇翕动,无声地求他救救她。 但陈默磊没看她。 他和那些男生开始说话。 “哎,她长得这么可爱,要是肯乖乖当我们的‘玩具’就好了!” “就算她不愿意,她家里只有一个六十岁的外婆,能把我们怎么样?” “真的?!那可太好了!待会儿大家还是爱惜一点,别真弄伤了,那以后可就不好玩了。” 又有人摸了摸她的脸,嬉笑着提醒她,“待会儿你要乖一点哦,哥哥们会好好疼爱你的。” 法小蓝只能缓慢地转动眼睛,看到围着她站着的是一群嗜血的野兽,他们穿着学校的校服,却双目赤红垂涎三尺。她唯一认识的陈默磊,她以前那么喜欢的陈默磊也站在他们当中,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恻恻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逐渐碎裂。 舞台后台的房间堆满了长久不用的道具和服装,积了灰,散着潮湿沉重的气味,墙壁上是衣冠禽兽手舞足蹈的影子,中间躺着的是她自己,宛如一只被剥皮献祭的羔羊,而供奉的,是她死去的初恋。 第三十八章 有人等你 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反抗过后,法小蓝终于无力地承认了这个噩梦一般,绝望地由他们摆布。 “磊,你先来吧!毕竟人家本来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可不能抢了先。” “她不是我女朋友。”法小蓝听到陈默磊口齿清晰地说,“她是我哥的。” ……什么?什么……‘哥哥’? 法小蓝的思绪也渐渐迟钝,她开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啊?你哥?你还有个哥哥吗?” “他身体不好,不太出门。” “不太出门也能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他运气还真不错啊,哈哈哈!” “她,原本该是我的,”陈默磊垂下黑黑的眼珠看了法小蓝一眼,“我把她让给了我哥而已。” “啊……那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关系,我不喜欢我哥,我更讨厌她。” 陈默磊轻而易举,宣判了法小蓝的死刑。 后面的一切,她现在回想起来只是一片的混乱模糊,她只记得毒蛇沿着她的身体往上爬,啃咬她的脖颈,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裙。 周围循环旋转着的全是小恶魔嘻嘻的笑声…… ……谁能来救救她? 这时,被锁上的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大声问:“里面有人在吗?” 旁边的男生低骂几句,“该死!怎么现在还有人来?管理员不是走了吗?” 陈默磊起身,看着那扇门。门口的人又问了一次,他们依然没有回答,外面的人嘀咕了两句,传来掏钥匙的声音。 几个男生慌作一团,陈默磊冷静地将法小蓝的衣服穿好,让其他几个男生躲到道具和服装的后面。 管理员开门进来时,看到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还穿着演出服,女生面向里躲在男生背后,男生则勉强淡定着和他打招呼。 一看就是打算在这里约会的。 管理员虽然平时不太管这些事,但今天不一样。 他掏出一张相片,对躲在陈默磊背后的女生说:“你,把头转过来我看看,外面有个孩子等你很久了。” 法小蓝此时浑身无力,听到的东西也含糊不清,但大概知道,是管理员在叫她。 陈默磊这时抢先回答道,“老师,不是她。我们之前就和彼此的家长打过招呼,要晚一点回去,我会亲自送她回去的。” “但现在整个演出大厅和后台,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她还能是谁,你让她转过来我看看,外面那个男孩脸都冻白了,一直坚持这个女孩没有出去。” 陈默磊暗暗磨了磨后槽牙,管理员已经走过来。 而这时,法小蓝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才终于有力气将自己从椅子上推到地上,陈默磊连忙去扶她,管理员这时也终于看清女孩的长相,正是照片上的女孩。 “她这是怎么了?” 管理员现法小蓝的不对劲,连忙过来查看,法小蓝抓住管理员老师,眼中已经急出眼泪,迫切而又无声地求他救救她。 “你知道她怎么了吗?”管理员又问陈默磊。 陈默磊只能摇摇头。 管理员嘱咐陈默磊帮忙关灯,就一把抱起法小蓝往外跑。 已经是隆冬季节,陈信忱在表演馆外面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戴着围巾和手套,但还是冻得不轻,刚才散场之后他就一直守在门口,等法小蓝出来,但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也没见到她。 最后,是管理员出来,陈信忱就问法小蓝是不是还在里面,还把法小蓝的一张照片给他看。 因此,在最后关头,管理员老师找到了法小蓝。 当管理员老师抱着法小蓝出来的时候,顺便对陈信忱说,“同学,你和这个女孩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法小蓝紧紧蜷缩着身体,心脏已经乱得毫无章法,正惊魂未定之际,突然又看到陈默磊的脸,那副面孔激荡起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用了最大的力气将他推开。 陈信忱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怀里的水晶球也从盒子里跌落出来,变成一地碎片。 法小蓝还在恐惧地尖叫着,哭着求管理员老师带她走,察觉到陈信忱从地上站起来,法小蓝连忙转身,赤着脚在冰冷的地面上往后逃跑,她惊恐万状地瞪着他,一连声地喊着: “你走!我不要再见你!我恨你!你走啊!” 管理员老师被这一切弄昏了头,但当务之急是把女孩送到医院,所以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法小蓝一起上了车。 陈信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法小蓝被车子带走。 片刻后,他将地上的水晶球碎片捡起来,他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刚才小蓝的状况让他非常担心,她说的那些话一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辆车跑起来。 “我不要再见你了!我恨你!” 法小蓝从来没用过那种眼神和语气对他,他回想起来,心脏的那里竟然是隐隐疼的。 陈信忱执着地跟着那辆车跑,天生体弱、又缺乏锻炼的他,怎可能追的上车辆? 他终于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他现他似乎找不到空气,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拼命呼吸,也得到不到一点空气。 他躺在地上,艰难地侧过脸,去看载着法小蓝远去的车子,看着它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碎了的水晶球,里面是快乐的公主和王子,他的保姆说,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个礼物,王子和公主多么像他和她啊…… 他梦想着,有一天,法小蓝做着早餐,他坐在沙上读《草叶集》给她听。 他梦想着,有这样的一天,慢慢地死去。 那件事生之后,法小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学校。当她再出现在学校时,所有的感觉都变了,无论是以前的同学、以前的朋友,甚至是老师和校长,看待她的眼神都生了变化—— 因为法小蓝不仅同时和陈默磊、陈信忱恋爱,最后还害死了陈信忱。 “对不起,我没能来参加你的葬礼,是兮兮了你的照片给我,我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每周六见的人是你,会安静地听我读诗的人是你,那次救了我的人也是你。可是,我对你做了什么,我把你推开,还说恨你……” 法小蓝如今已经能够较为平静地讲述这些,但就算如此,眼泪也还是如同断线的珠子簌簌下落。 墓碑上的少年还是干净而温柔地笑着。 “我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减轻我的负罪感,我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知道,我喜欢你,你会永远是我的朋友。也希望你知道,我已经慢慢走出那场噩梦,那天说的话,等我见你的那天再亲自向你道歉吧。” 法小蓝这几天手机一直关机,等到她打开的时候,一下子就现几十个未接来电,还有几封未读邮件。 她离开之前是和肖兮兮等人打过招呼的,景驰也知道,所以景驰只来过两个电话,一封邮件问她是否平安回到老家。 其余的全都是陈默磊。 又开始了。法小蓝默默地想。他说的学着放手,只坚持了两个月不到就宣告结束。 从第二年的高一下期开始,法小蓝的日子就过得非常艰难。同学的恶意向来是更直接明了和无所畏惧的,她曾经被男同学骚扰过,也被女同学辱骂过,她的课桌被人泼过墨水,书本、笔记和作业被撕碎,洒了走廊一地。 老师也曾做过提示,但毫无作用。同学们的行径在背地里甚至变本加厉,有的甚至追到她家里,在她家的墙壁上写了许多不堪入目的字句。 短短的一段时间,她从人见人爱的优等生,变成了最卑鄙无耻的“贱人”。 陈默磊在学校的时候,从没找过她。他已经占尽了舆论先机,后面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就算法小蓝拼死一搏把真相说出来,又会有几个人相信?他们可全都是家财万贯的优等生。 但每天放学后,陈默磊都会在法小蓝家楼下等她。 那段时间,法小蓝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到猫,她会浑身僵硬,连动都动不了。 陈默磊什么也不会说,只是冰冷地盯着她看数十秒,然后就离开。 每天都是这样。 在学校里,法小蓝除了偶尔能和肖兮兮说几句话,连和方欢见面都难。陈默磊默不作声地在校园和她家附近织了密密的网,她的一举一动,他基本上全都知道。 每天活在这样的监视里,法小蓝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崩溃,所以她哭着把那天的事告诉了外婆和肖兮兮,外婆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决定搬离这里。那时候法小蓝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心理医生诊断说有重度抑郁的症状。 法小蓝和外婆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子在这儿,她们历尽艰难,终于在现在的城市安家,也暂时逃离了陈默磊的魔爪。 但事到如今,陈默磊又开始“织网”,从校长、老师,到学生,他或许以为只要紧密地监视着,她就没有机会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他就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 时过境迁,这次她不会再选择忍气吞声。 若是这自由只能靠鱼死网破,那她至少要拼这一次! 第三十九章 腊梅着花 整整一个寒假,三十一天,景驰都没敢给法小蓝打电话,更没见到他朝思暮想的蓝儿。设计大赛的事情,他也只报了个名,其他什么事情都没心情。 每天每天,他都只能和寄养在他这里的大狗佩佩大眼瞪小眼,茶饭不思夜不安枕,不说他,就连佩佩都要得相思病了。 景驰有段时间了神经似的,盼着佩佩生点什么小毛病,那样他就有借口打电话给蓝儿了。 那天,景驰和佩佩正裹着毯子,一大坨一小坨坐在沙烤火时,佩佩突然直起身子立起耳朵,几秒后突然跳出毯子,疯了似的在门背后转着圈儿的又跳又叫。 景驰愣了一会儿也跳起来,他光着脚跑了几步,又跑回来穿拖鞋,胡乱地理理头,迫不及待地打开门。 法小蓝拿着一束鹅黄的腊梅,正准备敲门。 佩佩抢先景驰一步,对法小蓝扑了上去,景驰收回无处安放的手,乖巧地看着她。 有一段时间不见,蓝儿又变美了。 法小蓝把精心剪下的腊梅花交给景驰,笑道,“这是家里的腊梅,花朵虽小,但香味很好。这段时间佩佩麻烦你了,谢谢。” 佩佩紧贴着法小蓝站着,冲景驰得意地摇尾巴。 景驰暗暗对佩佩做了一个抹脖子的狠辣手势,结果佩佩居然翻了个白眼,拿肥肥的屁股对着他。 景驰气得手脚颤抖,这,这熊孩子怕是要反了?! 一人一狗正在为法小蓝吃醋不休的时候,法小蓝突然收到电话,几乎是一瞬间,景驰就猜到了是谁。 只有那个人,会让蓝儿露出那种表情。 法小蓝含糊地说了几句,脸上的神色就如同即将下雪的云。 “怎么了?”景驰问。 法小蓝摇摇头,难过地说,“服装设计部被取消了。” “为什么?!”景驰很喜欢这个兴趣部,而且他们之前一直做得很好。 “服装设计部被合并到戏剧社里了,以后开始我就是戏剧社的负责老师了。” 景驰震惊了半晌,突然问,“是陈默磊说的?” 法小蓝看了景驰一眼,她没想到景驰居然会直呼陈默磊的全名。 “那个疯子!” 景驰又说,法小蓝又被吓了一跳。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法小蓝看着景驰,有点怀疑,难道陈默磊对景驰也做了什么? 景驰不爽陈默磊很久了。 学生时代的可爱的蓝儿,他没见过,陈默磊见过了。 光明正大地对蓝儿表白,他没做到,陈默磊又做到了。 现在!陈默磊居然想要控制蓝儿的人生,是可忍,孰不可忍?! 景驰骂完了自己知道的c国语言,又用自己的本土语言“招待”了一遍陈默磊。 法小蓝尴尬了一会儿,微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家还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陈董事长说了,樱花祭的时候我们要表演一出话剧。” “《罗密欧与朱丽叶》?”景驰皱皱眉。 “不,”法小蓝抿了抿唇,无奈地说,“是《木偶奇遇记》。” “《木偶奇遇记》?”景驰呆了呆,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模糊的蓝仙女的身影。 “对,连角色都定好了,”法小蓝知道这是陈默磊对她的提醒,“我要扮演的是蓝仙女。” 景驰的眼睛都笑圆了,乐不可支地问:“那我呢我呢?” 法小蓝见他期待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他的角色。 “我是扮演匹诺曹对不对?虽然是个小木偶,但是我愿意!我要扮演匹诺曹!” 要是他真的是匹诺曹,而蓝儿是蓝仙女,那这样的情景就真的和梦里的一模一样了,啊,简直可以死而无—— “其实,你扮演的角色是——”法小蓝有点犹豫。 “是什么?”景驰迫不及待地问。 “是基甸。” “‘基甸’?那只糊里糊涂又笨手笨脚的小猫?!”景驰总算反应过来,同时也感受到了陈默磊对他的恶意。 法小蓝安慰道:“我们本身就不是戏剧社的,出演配角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我眼里,《木偶奇遇记》的主角就是匹诺曹和蓝仙女!”景驰还在愤愤不平,要是放在小时候,他现在肯定哭出来了。 法小蓝无语了一会儿,问,“你知道谁演匹诺曹吗?” 景驰稍微冷静下来,“谁呀?” “张开。”她说,“他本来就是戏剧社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半天,几乎同时噗嗤笑了出来。 张开的鼻子有点大,平常就被人开玩笑,这一次可要一剧成名了。 而此时,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太平洋某岛上的王宫里,游手好闲却才华横溢的景驰的二哥哈尔,正在看着最新的时装报道。 啊,衣橱里的全都穿过一遍了,怎么能再穿出去见人呢? 哈尔正在喝着果汁看模特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官网上的一则新闻,上面说新一季的新锐设计师国际大赛就要启动了,目前收到了一百多名设计师的报名。 无聊至极的哈尔挪动鼠标,点开了那个链接。晃眼一看,果然全都是不知道的名字。 哈尔正准备关掉窗口,目光却突然定格在其中的一个名字上——那是他亲口给自己的弟弟埃尔坎恩取的名字。 “景驰!” 他大叫一声。 侍女立刻小跑进来,问他怎么了。 哈尔又贴着屏幕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才抓住侍女的手,激动地道,“快!去请我的父皇和母后来,如果大哥也在,就让他们一起过来!我有重大的现要说!” 半个小时后,景驰的父皇和母后都稍微平静下来,景驰的大哥克里斯蒂安,终于双手环胸,严肃地问:“这个名字的确和他的很像,但我们怎么确认这就是埃尔坎恩(景驰的另一个名字)呢?” 景驰的母后擦了擦激动的泪水,“我们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哈尔摆摆手,“他要是想说,何必等我们现。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个性?他要是不想承认,那就谁也别想让他承认。” 景驰的父王,也就是m国的国王,他有一副浓密的打着卷儿的络腮胡,他捻了一根,琢磨了一会儿,说,“埃尔坎恩从小就没表现出任何才能,学习上也糟糕透顶,但如果这个真的是他,我觉得我们应该支持他赢得比赛。” 哈尔和王后都点头,只有克里斯蒂安没有表态。 “‘服装设计’?你们真的允许一个王子去做这样的事业吗?埃尔坎恩虽然从小失去了母亲,但身上既然有我们的皇室血脉,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他应该学习的是地理和生物,艺术这一块有哈尔不就行了吗?” 克里斯蒂安接着说,“而且之前,我听说他在那里有了喜欢的女人,还是他的老师,这些事难道不需要重视吗?” 哈尔一听,知道景驰恋爱了的事情大概是瞒不住了。 主意一向不太坚定的王后又点了点头。她是克里斯蒂安和哈尔的生母,景驰被带回m国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已经因病过世。她虽没有对景驰付出太多关怀,但也没有过于苛待他,只要他能做好一个王子的本分。 国王踌躇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那么就这样吧,哈尔带着你母后一起去找埃尔坎恩,最好是私底下调查清楚这件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如果的确是他,那哈尔要做出判断,他的设计是否有可取之处,如果能在那方面越你,那我们就不干涉,如果不能过你,就劝他放弃吧。” 哈尔点点头,吩咐侍女去收拾行李。 王后从未离开过祖国,突然要出去另一个国度,难免有些不安,问国王为什么非要她去不可。 “埃尔坎恩已经成年,你不是早已为他找好几位适宜的婚配对象了吗?他也总该认识认识,免得到时候出乱子。” 这边商量妥当,第二天,m国的二王子哈尔就带着他的母后登上了国际飞机。 樱花祭的话剧表演非常成功,散场之后,陈默磊就到后台给法小蓝送花。法小蓝迫于形势,不得不收下,陈默磊紧接着就邀请她共进晚餐。 “收了我的花,总不能不赏脸,和我吃一段晚饭吧?”陈默磊皮笑肉不笑地说。 法小蓝很为难地摇头,“对不起,我外婆这几天身体不适,我必须早点回家。” 陈默磊露出怀疑的神色。 法小蓝拿出医生开具的处方,陈默磊才勉强相信。 法小蓝和其他人告别之后,正准备上车,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转头一看,却是景驰。 景驰只匆匆换了衣服就追出来,还小心地确认了一遍周围,并没看到其他认识的人。他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对法小蓝说,“外婆身体不好,我能去看看吗?” 法小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事实上,那张处方是方欢托人开的。外婆并没有什么,看到景驰来反而开心得了不得,非要把自己酿的梅子酒搬出来,说要和景驰喝一小盅。 法小蓝拗不过她,只能让她喝一点,两个人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外婆就有些醉了,法小蓝就把外婆扶回了房间。 再回来时,正好看到景驰咕嘟咕嘟,喝水一样将一整杯梅子酒全喝干了。 第四十章 迷糊告白 这梅子酒酒味清甜,带着一道果香,初尝时不觉得有什么,隔几分钟酒劲儿就全上来了。景驰一共喝了三杯多,脸颊上已经浮起红晕,却还不自知,伸手又要去倒酒。 法小蓝连忙将酒罐子抱开,把他手里的酒杯也拿过来,正在给景驰熬醒酒汤的时候,却现景驰醉眼迷离地走过来,一步三晃,咚的一下趴倒在料理台上。 她正准备去扶他,景驰却侧过脑袋,对着她笑起来。 他打了个嗝儿,眨眨眼睛,慢慢吞吞地说,“蓝儿,你真美。” 法小蓝愣了愣,将勺子放下,扶起他的胳膊:“你喝多了,乖乖去沙上躺一会儿吧,喝了醒酒汤就好了。” 刚把他放在沙上,法小蓝还没转身,景驰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委屈地呜呜呜哭起来,“……不要走,不要走……” 法小蓝只好乖乖站好,安慰他,“好的,我没有走。你别哭了,好吗?” “好的,蓝仙女。” 景驰也乖巧地收回手,擦擦眼泪,模样像极了幼儿园听老师话的小男孩。 法小蓝虽然演过不少次蓝仙女,但真的被人这样称呼,却觉得很好玩,就问迷迷糊糊的景驰,“我是谁?” 景驰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蓝仙女。” “我离开这里,要去哪里?” “要回到天上去。”景驰红着眼眶一本正经地说,“我妈妈说过的,仙女都要回到天上去的。” “那你只见过蓝仙女吗?你有没有见过别的仙女?” 景驰认真地摇头,“没有,我只见过你。我从六岁那年就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好久了。” 法小蓝笑得更开心了,“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和我结婚呀。”景驰在自己身上的口袋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摸出来,“我只剩下一颗心了,你要不要?” “我准备了好多礼物的,可全都忘了带,我用心来交换,好不好?”景驰又问了一遍。 法小蓝听到锅里传来动静,知道是醒酒汤好了。她就暂时留下景驰,将汤端过来,却又看到景驰在哭,这次他抱着佩佩哭,还用佩佩的毛擦眼泪鼻涕,佩佩一脸嫌弃,大约心想,要不是平时也是你给我洗澡,现在我早给了你一顿好咬。 法小蓝哭笑不得地搬开他手,把佩佩救了出去,景驰一双眼睛哭得像桃子,看到她来了,立刻破涕为笑,抱住她的腰怎么也不撒手,还嘀嘀咕咕地说,“蓝仙女……你别走!我不找你结婚了,我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景驰醉了之后力气依然很大,法小蓝被他抱住,动弹不得,只好先顺从他心意,问:“你另外喜欢的人是谁呀?” 景驰没有回答,倒先呵呵呵地傻笑起来,笑了半天,才松开手,对她做了一个小声的姿势,还煞有介事地左右张望了一遍,然后才放心地说,“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喜欢的人是蓝儿!” 法小蓝的心像被什么猛然震荡了一下。她意识到在景驰的世界里,“蓝仙女”和“蓝儿”应该是不同的两个人,而她现在是被看成了“蓝仙女”。 “我啊,要找蓝儿结婚!”景驰突然站起来,在客厅转了一圈,高呼起来,“蓝儿蓝儿!我的宝贝蓝儿——!” 法小蓝猝不及防,又急又笑,连忙跑过去捂住他嘴巴,忍俊不禁地小声说,“嘘,蓝儿睡着了,你这样吵,待会儿把她弄醒了怎么办?” 景驰似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跑到外婆的卧室门口朝里看了看,点点头,自言自语,“蓝儿睡着了。我得小声点……嗝,蓝仙女,你不要告诉蓝儿这件事哟,我要……嗝,亲口告诉蓝儿。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学校,还要见到蓝儿……嗝,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说完,他就不管不顾,把自己蜷成了虾米状,我在沙上睡着了。等到他开始轻轻地打呼,法小蓝才反应过来他还没喝醒酒汤! 啊,算了。 法小蓝哭笑不得地看着睡得一脸乖巧的景驰,去自己的卧室拿出两床被子给他盖上,又把客厅的空调打开,这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翌日,景驰是被一条又大又湿润的舌头给舔醒的。他睁开眼睛一看,现佩佩正趴在他胸口,对他妩媚一笑,吓得尖叫着翻身坐起!他四周打量一番,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房间! 正手足无措的时候,景驰突然看到法小蓝正系着围裙煎鸡蛋,见他醒了,就指指桌上的牛奶和三明治,“早餐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洗脸吧,记得冰敷一下眼睛。” 景驰梦游似的飘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到镜子里的确是自己的脸,只不过眼睛红得厉害,至于昨晚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蓝儿家里过夜,他完全一星半点都不记得了! 啊!简直太遗憾了!!!这本该是多么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啊! 等到他们结婚六十周年的时候,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蓝儿家过夜,是xx年3月21日! 景驰赶紧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头,整理了穿着,才像第一次在男朋友家里住的女生一样出现,听话地坐在餐桌边,不时悄悄去看法小蓝做饭的样子。 啊,他已经能想象到蓝儿会是多么贤惠可爱的妻子了!想想就要受不了! 景驰的想象中捧着小心心幸福地倒在地上。 法小蓝把外婆的那份早餐送到卧室,这才出来,却看到景驰还一口都没动。 “不喜欢吗?”她问。 “没有,喜欢,很喜欢!”他一边说,一边狼吞虎咽,表现出自己很喜欢的程度。 两个人在接近校门口的时候先后下车。虽然彼此从未讲明,但都知道他们的关系最好不要被陈默磊知道。两人一前一后进学校。 这一天,景驰整个人都被冒着粉色小花花和桃心的背景包围着,连走路都是飘的。 校长的办公室和校董会会议室在顶楼的东西两侧,景驰的教室在三楼,也就是校长从办公室出来,正好能够一览无遗的位置。 当他哼着五音不全的歌,从走廊上过去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现,校长正带着另外两个人,在高处俯视着他。 “王后,哈尔王子,景驰王子在我们圣蒂斯成长得非常好,现在他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很有才华,去年他拿下了服装设计大赛的银奖,您们应该十分清楚吧?” 校长热心殷勤地介绍景驰来到圣蒂斯后的展变化,就在今天早上,他那位介绍景驰入学的朋友给他来了电话,说m国的王后和二王子要来他们学校,目的是来看望在这里学习的小王子。 校长以为朋友是在开玩笑,笑道:“小王子?你可别乱说了,圣蒂斯要是有m国的小王子,我会不知道吗?” “我介绍进来的那孩子,景驰,就是m国的小王子。现在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份一直都是个谜了吧?你现在知道他身份了,可要多放点心在他身上,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事情可就大了。” 校长听得呆住,直到那位朋友挂了电话,他才反应过来——m国的小王子居然在他们圣蒂斯上学? 虽然圣蒂斯也有不少贵族,比如杨一唯,但仅从血统上来看,他们却是远远赶不上景驰的。何况,m国还是出了名的寸土寸金的国家,要是他们满意,资助也好,资源也好,不就源源不断了吗? 到那时…… 校长正在盘算时,陈默磊已经英姿勃地从另一边走过来,哈尔一眼就看出此人气度不凡,非同一般。 陈默磊想对哈尔伸出手,自我介绍:“这位就是哈尔王子吧?久仰大名。鄙人是圣蒂斯校董会董事长,陈默磊。” 哈尔与他握了一下手,介绍了自己的母亲给他认识,陈默磊很自然地对她用了吻手礼。m国的礼仪讲究复杂,但陈默磊能够做到如此恰到好处,显然是有备而来。 “埃尔坎恩王子的身份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们也是今天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但就算如此,金子也总是会光的,小王子现在已经是我们圣蒂斯的风云人物。我随手拿了几份报纸,几乎每一期都有他的报道。” 陈默磊将报纸交给哈尔和王后。这些报纸当然不是随便拿的,每一份都承载着他想转达给他们的信息。 哈尔随便翻了两下,问道,“景驰参加设计大赛的事是真的?那这次国际大赛也是他吗?” 陈默磊:“当然。这次国际大赛正好在暑假举行,时机非常合适。相信小王子一定能拿回好成绩。” 王后还在仔细地阅读报纸。 “两位已经找好酒店了吗?或许可以尝尝我们圣蒂斯的菜肴。”陈默磊故意说。 哈尔摆手:“谢谢,外面已经有人准备好了。景驰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请不要告诉他我们来过,也像以前一样对他即可。” 陈默磊表示理解。 哈尔带着王后离开之后,校长笑意十足地对陈默磊说,“陈先生,我们这次可算是撞了一次大运呢。m国王后是很少出国的,哈尔王子又是国际知名的人物,要是——” “你以为他们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无能昏庸吗?”陈默磊远远地看着景驰的教室,“不说其他人,哈尔王子能混得开,你认为凭的只有身份和相貌吗?他们不轻举妄动,却也不好取悦,悠着点吧。” 第四十一章 仙女姐姐 王后回到酒店总统套房和儿子吃着午餐时,还不忘翻看那些报纸,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些字,但哈尔可以翻译给她听。 “您就不要再看了,这些报纸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那些人用来邀功的。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等我待会儿打电话给景驰问问,他一定不知道我们到这里来了。” 哈尔正准备给景驰打电话,王后突然叫哈尔,她指着报纸上的一张图片问,“景驰喜欢的人,是她吗?” 哈尔探头一看,那是景驰抱着一个女孩,亲吻丝的照片。照片上的景驰笑得无比开心,女孩长得很美,照片定格的时候她似乎有点意外。 他接过报纸仔细看了看。那正是设计大赛后关于景驰和法小蓝的绯闻报道之一,陈默磊选的这一份,将师生恋的责任推到景驰身上,强调了法小蓝作为教师的无辜。大意就是,景驰单恋着法小蓝,但法小蓝只是出于教师的职责来帮他而已。 “怎么样,是她吗?”王后又问了一遍。 哈尔的视线在照片上的法小蓝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她。” “她真的是景驰的老师吗?在这里,不是禁止老师和学生生恋爱关系的吗?” 哈尔叹了口气,让她不要着急,“是禁止在校师生的恋爱。但是,景驰以前不是很讨厌学习和老师吗?这个女孩既然能让他喜欢,也许就真的是很喜欢吧。” “不管是一点喜欢还是很喜欢,景驰都是不能和她在一起的。”王后着急地强调,“他是我们的王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们国家的任何一个女孩结婚,要么和别国的公主结婚,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妈妈——” “没有可是!我们当初接纳他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我绝不能允许他继续混淆血统!” 法小蓝一边回忆着景驰那天醉酒后说的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按着音乐盒上小木偶匹诺曹的鼻子。 景驰眼睛和脸颊都红红地说,“告诉你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喜欢的人是蓝儿!” “我啊,要找蓝儿结婚!” 景驰唱的那歌又缓缓流淌出来: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 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法小蓝很喜欢这歌,就轻轻跟着哼唱起来。 蓝儿,原来他私底下一直是这么叫她的。却也不反感,反而觉得,心里有点暖暖软软的,被一个人爱护着的感觉,原来已经久违了。 大概是繁花盛开的关系,想通了陈默磊的事情后,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尘封已久的心门缓缓打开,和煦的春风荡涤进去,整个人突然都轻松了好多。 法小蓝趴在桌面上,清澈的嗓音依旧唱着深情的歌,她竟然有点微醺的感觉,水晶台上的匹诺曹,和飞在半空中的蓝仙女,都在随着音乐轻轻旋转…… “小蓝快快,该你上场了!”他们的老师着急地喊,“注意裙子和头,小心别摔跤哦!” 那是他们的小学毕业典礼,法小蓝那时十二岁,已经长得很漂亮,她戴着金色的波浪卷,穿着宝蓝的薄纱长裙,提着裙摆登上舞台,她扮演的就是蓝仙女。 《木偶奇遇记》这场话剧是她小时候演的第一出话剧,也是从那时候大家开始现她的表演天赋,几乎每次演这场剧,她都是扮演蓝仙女。其他人都说,她扮演蓝仙女的神态和语气恰到好处,优雅高贵又善良聪慧。 法小蓝表演完毕,下场后,才看到有一个班的幼儿园小朋友在候场,他们和她是同一所学校,为了节省场地,他们的小学和幼儿园大班都是同一天毕业。 所有的孩子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女孩是粉色的背带短裙,男孩是浅蓝的背带短裤,老师正忙着安排位置,一个男孩却在后台哇哇大哭,脸上的妆全都哭花了。 男孩抽抽噎噎地说,“呜……我妈……妈为什么……没来,我……我要去找我妈……妈……” 老师安慰着:“聪聪乖,你妈妈去了一个叫天国的很美丽的地方,我们一起唱歌,妈妈也会听见的,好不好?” 男孩继续哭:“不要,我现在就要去妈妈那里……我不唱歌!” 前面的孩子已经开始上场了,老师又着急地劝了几句也毫无作用,她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法小蓝,对小男孩说:“那是蓝仙女姐姐哦,她有魔法的,只要你像匹诺曹一样勇敢,仙女姐姐就会帮你转告妈妈的哟!” 小男孩一听仙女姐姐在,果然慢慢止住了哭泣,一抽一抽地好奇打量法小蓝,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带着点期盼看着她。 “真的吗?”他犹犹豫豫地问。 老师立刻笑着说:“当然啦!匹诺曹要是说了谎,鼻子就会变长,蓝仙女也在这里,我可不敢说谎!” 法小蓝听明白这个小男孩的母亲已经去世,心里对他很是同情,于是她点点头,露出最温暖的笑容,弯下腰,摸摸小男孩的脑袋说:“是的。只要你坚强勇敢,总有一天会得到一个美丽的灵魂,那时候你就会和妈妈在一起了。”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法小蓝好一会儿,突然脸红。 “那、那我……我要去唱歌!”小男孩双手握着小拳头,连忙跟着前面的孩子一起上台去,掀开幕布之前还回头看了法小蓝一眼,脸蛋像个熟透的苹果。 法小蓝对他笑了笑。 那位老师轻轻抱了抱她,微笑着说:“谢谢你,亲爱的小仙女姐姐。” 那是法小蓝12岁时候的事。 音乐盒一曲放完,传出轻微的咔哒声,法小蓝突然醒过来。 ……对了,景驰在找的那个“蓝仙女”会是谁呢?她和他相差了六岁左右,而且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见过景驰这样漂亮的小男孩。 或许,那是一位更加美丽善良的小姐姐吧。 法小蓝关上音乐盒,将它郑重地收到抽屉里,抽屉里还放着一个未打开的邮件,里面是她回来之后才买的几样小东西——两支录音笔,和一个针孔摄像头。 她看着这些东西,脸上温柔的微笑渐渐消失,清透的眼眸中消失了犹豫,多了的,是一份背水一战的决心和勇气。 既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据可循,那么从现在开始,她要撕破这牢网,抓住那蛇的七寸! 景驰这几天正在调整自己上次的设计,打算差不多了就约蓝儿出来一起讨论,他现在虽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约蓝儿到处去玩,但只要有正当理由,也就不用担心闲言碎语。 啊,蓝儿穿上他设计的服装,真是美得像仙女一样啊!简直幸福得想要打滚! 景驰一边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勾画新的设计,一边想着蓝儿,笑得像只傻狍子。 而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景驰轻松地拿过来看了一眼,悠闲地点开。 “二哥,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他问。 哈尔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揉揉头,沉声道:“景驰,你闯大祸了。” “我怎么闯大祸了?”景驰和家里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唯独对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哥有些亲切。 “你参加国际大赛的事我们全都知道了,本来我是想告诉父王母后开心开心,没想到来这里之后,母后现了你和你老师产生爱情的传闻,现在……她生气得不得了,你自己赶紧想想办法。” 景驰一愣:“你们……现在在这里?” “没错,我们已经到了两天了,我现在才有机会给你通风报信。” “就算我真的喜欢蓝儿,那也是我的事,她生气做什么?”景驰还不明白。 “你居然已经叫得这么亲热了……哎,你不清楚的话,总该知道大哥的订婚对象是谁吧?别国公主。你可别以为那是因为他要继承王位才这样订下来的,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我们可以有情人,但正室妻子只有一个,而这一个得由父王母后来定夺。” “你肯这么听话?”景驰还真的是才知道这种事,“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反正我不会答应的!从小开始我就什么都没得选,唯独蓝儿是我认定的,谁也别想阻拦!大不了,我不当这个王子就是了!” “说得容易,能不当就不当的话,你以为我的性子是愿意当的?我们的身份只要公开过一次,就终身都被打上烙印,一举一动、生死存亡,全都和王室脱不了干系。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孩,提前劝你一句,为她好,你还是放弃吧。你反抗的话最多只是被遣送回国,她要是反抗,可能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你别胡说!再怎么样,人命关天,他们要是敢动蓝儿一根头,我就要让他们好看!” “别傻了,景驰。总统和王室贵族也可能被暗杀,要一个普通人死得无声无息,更是不费吹灰之力。那时候你就算要死,也是背负着某项价值而死。我们从出生到死去,能够自己选择的东西太少太少。唯独这份爱是自己可以给的,但怎么保护所爱的人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 哈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景驰拿着手机,看着画了一半的草稿默默无语。半晌后,突然将手机摔向墙壁,他双手抱头,痛苦地揪住头。 第四十二章 那是爱情 陈默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背靠在沙上,看起来有些疲倦。看到法小蓝进来,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问:“今天这么听话就来了?” 法小蓝很不喜欢他说“听话”的语气。她垂下眼睑,将自己的包放在背后,里面的微型录音笔已经打开。 “虽然现在整个圣蒂斯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表面上也没做任何反抗,但实际上你是不乐意的,嗯?你不用说话,你的表情已经代替你回答了。” 法小蓝连寒暄的时间都不想给他,问:“你这么晚找我来有什么事?” “前天,景驰的母亲和哥哥来找过我,问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陈默磊清闲地说着,目光却在不知不觉地打量着法小蓝的反应,法小蓝听到这里,果然眸光一震。 “他现在很好。”她说。 “是很好。除了去年设计大赛的那场风波,一切都好。”陈默磊换了一条腿,坐起身子,“虽然我们已经解决了,但他的母亲很担心你和他的关系,毕竟他对你有多信任爱慕,我们都有目共睹。不过他的身份在那里,你们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 “什么身份?”法小蓝问。 “m国的三王子,也是唯一一个还在上学的王子。你冰雪聪明,应该知道——王室的人是没有选择自己伴侣的自由的。” 陈默磊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到现在依然拿不准她是怎么想的。 法小蓝抬起漂亮的眼眸看了看陈默磊的双眼,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心中陡然一降,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某处,竟然渐渐开始变凉,有些丝丝缕缕的酸楚飘散出来,她闭了会儿眼睛,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她缓缓道:“那我能够担任王子的辅导老师,实属荣幸。” “如果只是相当辅导老师,那也的确是件好事,不过有人却担心你是不是想一飞冲天,成为王妃呢?” 法小蓝看着陈默磊,绝美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她总是一派天真纯洁的样子,让人觉得仅仅是对她有所怀疑就很不应该。 陈默磊轻轻一笑,“当然,这只是王后的担心,我并不担心这一点。我知道,揭穿了景驰的身份,你反而更不可能和他走到一起。你外婆非常非常仇视王室贵族,对吗?” “你还知道什么?”法小蓝问他,语气有些被冒犯的不悦。 陈默磊微微一笑,“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与你有关的一切我也知道。所以,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也为了把景驰留在这里,我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看你刚才的反应,我觉得你明天完全可以做到。” 法小蓝并不怀疑他说的这些。他偏执的程度和强烈的控制欲已经达到病态的地步,如果他再不咨询心理医生,早晚有一天自掘坟墓。 “当着景驰和王后的面,承认在和我交往,这对你一点都不难,对吗,小蓝?” 当着景驰的面,说在和陈默磊交往? 法小蓝霎时间竟然有点分不清,是后者更难以启齿,还是前者更让人心痛难当。 因为要伤害一个无辜而可爱的人,而心有不忍,而疼痛惋惜。 她又想起景驰做的那个音乐盒,还有他小心翼翼唱的那歌。 他每次装作不经意,悄悄看她的小动作。 他那天在她家,和她一起吃早餐时拘谨可爱的样子。 ……原来,她不仅觉得这男孩可爱,还会心疼和想要保护他。看他笑得无忧无虑的样子,自己也会开心起来,她很幸运地从他那里得到实现愿望的勇气。外婆和兮兮都说,好多年不曾见她笑得这样开心快乐。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牵动唇角,浅淡一笑:“……当然。” “当然?”陈默磊嘴角的笑容猛然收敛,“你说‘当然’?” 法小蓝这么容易就乖乖屈服了? 难道……她真的对景驰没有私心? 法小蓝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回去了,外婆还在等着我。” “我送你。”陈默磊站起来,准备拿西装外套。 法小蓝并不愿意和他这么亲密,就说:“不用了。你今天刚下飞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默磊收椅子的手一顿,勾唇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 当然不是。 法小蓝抿抿唇,刚准备说话,陈默磊就拉过她,不容分说地将她放到车上动车辆。他一直将她送到楼下。 法小蓝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却一直在呆。微凉的水从头顶流下,很有让人冷静下来的效果,她现今天她和陈默磊都不对劲,从陈默磊揭穿景驰的身份就开始。 她今天算是过了陈默磊的那一关,没有让他产生怀疑,却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心口仿佛被安置了千斤磐石,压得她不能呼吸。 法小蓝把自己埋进浴缸里,在水底仔细整理纷乱的思绪,抽丝剥茧一般,想要找到不对劲的源头。 从他说她听话,一直追溯到,陈默磊说,王室贵族是没有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的时候。 那时候,她或许在为外婆逝去的那段恋情惋惜吧。听外婆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贵族曾经热烈地追求她,两人海誓山盟过,但最后还是抵不过家族力量被迫分开,外婆恨极了那个人的懦弱无能,誓从此再不愿和王室贵族有半点牵连。 但是,在答应陈默磊前的那短短一瞬间,那些在她脑海里浮光掠影的画面,她心底从沉睡到渐渐苏醒的那点感情,又是什么呢? 那种久违的熟悉的甜蜜、心疼和保护欲,重新攫取住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那个她以为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痂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看到了以前和陈信忱在一起的画面。 法小蓝被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赶紧浮出水面,她擦了擦脸上的水,为刚才的认知深吸一口气—— 难道……那是爱情吗? 翌日,王后带着景驰和哈尔去找法小蓝的时候,正好遇到陈默磊和抱着玫瑰花的法小蓝。景驰看到那束玫瑰,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罩上了一层阴翳。 陈默磊率先打了招呼:“三位好,请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法小蓝。” 景驰看着法小蓝,脸色陡然一变,急切地去看她的眼睛,但法小蓝却一直没有回应。哈尔也吃了一惊,下意识遮住嘴唇。 王后疑惑了一下,问:“她是……你的未婚妻?那报纸上说她和埃尔坎恩(景驰的本名)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陈默磊绅士一笑,侃侃而谈:“您说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只是一则谣言,我们已经澄清过了,小蓝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已经交往很久,对彼此都很信任,圣蒂斯的老师和学生们也都知道这一点。” 景驰盯着陈默磊和法小蓝交握的十指,气急攻心,骤然说:“那只是你说的,小蓝老师一直都没有承认过!” 哈尔一掌拍到自己额上。 景驰表现得这样明显,以后想不承认都难了! “您好。”法小蓝先对王后礼貌地点了一下头,“默磊说的的确是真的,很抱歉去年让景驰陷入那样的流言蜚语当中。” 景驰傻傻地看着法小蓝,犹如劈头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蓝儿,刚才说什么?陈默磊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她一直都不喜欢陈默磊啊!比起陈默磊,她明明更喜欢他啊! 蓝儿到底怎么了?! ——是陈默磊威胁她了吗? “您还不信吗?”陈默磊言笑晏晏,“真是遗憾,订婚戒指还在定制当中,我该拿什么来证明呢?嗯,那就这样吧——” 景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默磊一手揽过法小蓝的细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倾身一吻,吻住了法小蓝的唇瓣。 她手里的那束红玫瑰掉落在地上,花瓣碎落一地,像是谁破碎的心。 法小蓝自己也是懵住的。虽之前说明了是演戏,但她没想到陈默磊会做得这么过分。她现在又生气又尴尬,甚至都不敢去看景驰和其他人的表情。 她的手本能地抵住陈默磊结实的胸膛,后脑被他一手掌控,连挣扎都不能,在僵持了几秒之后,法小蓝终于扭开了脑袋,摆脱陈默磊的束缚,她脸颊绯红呢那个微微喘、息。 “……小蓝有点害羞。”陈默磊微笑着问王后,“您现在可以相信那只是污蔑景驰和小蓝的谣言了吗?” 哈尔反应过来,赶紧死死扯住景驰的衣服。他毫不怀疑现在景驰能冲上去把对面道貌岸然的家伙揍成猪头,但作为景驰的哥哥,他必须在这种要命的关头拉住他,不然景驰和对面讨人怜爱的可人儿就惨了。 王后也被陈默磊刚才的举动惊了一下,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可能真的是误会了。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带景驰回去。” “我不回去!”景驰拼命地瞪着陈默磊,凶悍得像一头要扑人的豹子。 “景驰!”哈尔暗中踹了一下景驰的后腿窝,提醒道,“你冷静点!” 景驰恨了陈默磊半晌,才将目光转向法小蓝,凶悍的眼神一下子变成了受伤委屈的大型犬,他咬着嘴唇忍了又忍,才没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蓝儿,你是真的答应和陈默磊交往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看起来明明不开心,你为什么……连眼睛都不看我? ……那个音乐盒,你真的没打开听过吗? 第四十三章 雷雨阴霾 景驰满心满眼的委屈和不甘都被自己死死憋着,他双手握成拳头,浑身在颤抖,双眼却看着法小蓝怎么也不肯挪步。 眼见王后即将动怒,最后是哈尔架着景驰的双臂,将他生生拖走的。 陈默磊静静地看了法小蓝一眼,自从昨天法小蓝轻描淡写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后,他就更有了得到她的信心。不管景驰再怎么努力,只要法小蓝没有回应,那么胜利的天平就是倾向于他的。这样,总算没有白费他这六年的苦苦压抑和忍耐,他的用心筹谋好歹是得到了回报。 “小蓝,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他问。 法小蓝看了一眼地上的花,“我今天先和同事约好了……我并不想引人注目。” “我明天就要出国了,你就真的不赏脸和我吃一点东西吗?”陈默磊大概以为撒娇会有用一点,虽然他并不习惯这样做。 法小蓝用无语的眼神回应他。 陈默磊举起双手:“好吧。” 说着,又执起她的手,吻了她的掌心,“我回来时订婚戒指应该就到了。” 法小蓝看着陈默磊走远,转身到洗手间仔细地洗了自己的嘴唇和双手,午饭的时候她混在几个同事之间,只吃了几口水果,听到他们说白莲有好一段时间没到学校了,似乎是生病了。 出餐厅的时候,她特意路过学生餐厅,平常景驰坐的那个位置上空无一人。 下午的时候,法小蓝看到景驰早退,哈尔和王后在校门口等着他。看样子应该只是带他出去转一转。 法小蓝急切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一向骄傲的脊背,此时全都垮了。连书包也没拿。 法小蓝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景驰到车边。 景驰临到上车时候突然站住,若有所感似的,回身朝法小蓝的办公室看来。 ——那里空无一人。 法小蓝躲在门背后。再去看的时候,景驰已经离开了。 她闭上眼睛,眼睫轻颤,低喃了一声:“……对不起。” 第二天景驰请假,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出现在圣蒂斯过。 法小蓝找不到理由去见景驰,景驰也没有再给她来过电话,连短消息都没有。 景驰请假半个月后,某一天放学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雷阵雨,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就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法小蓝这天忘了带伞,就给外婆打了电话,说等雨小一些再回家,正好她也要备课。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九点钟。法小蓝备完课时,雨已经很小,她终于要到了出租车赶回家。 住宅楼的电梯这几天正在维修,大概之前的雷电把声控灯也弄坏了,法小蓝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突然现自己家门口前的台阶上上坐着一团黑黑的影子,在应急灯绿幽幽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吓人。 她轻轻停住脚步,那团影子一动不动,她甚至都不确定那是不是生物。她想起之前对白莲说过的醉汉的警告。 楼道间有些积水,地上有些湿滑。法小蓝正在犹豫要不要到楼下给外婆打个电话时,天空又骤然出现一道闪电。 “噼啪——!” 正是这道闪电的光,让法小蓝看清了这团影子是什么。 “……景驰?”法小蓝往前走了一步,慌忙去掏手机,“是你吗?” 在昏黑的夜色中,那团影子似乎动了一下,在法小蓝打开手机的照明之前,这个湿漉漉的动物已经扑过来抱住她,紧紧的,像是担心一松手她就会走掉,法小蓝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因为他急切的呼吸而不断起伏。 他浑身冰凉,双臂却在颤抖。 手机的照明亮起,照见抱住她的这个人穿着灰色的连帽衫和黑色的牛仔裤,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 天空依旧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声音中,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闪电的光亮掩盖了快门的闪光和声音。 法小蓝就那样静静地任景驰抱了一会儿,才轻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打伞吗?怎么湿成了这个样子?” 景驰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似乎哭了,但却一句话也没讲。 他张了张嘴,心痛得只想叫蓝儿,但一想到蓝儿已经不是他的了,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蓝儿,已经不是他的了。 法小蓝好不容易安抚好他,景驰才慢慢松开手,垂着脑袋站在她面前,眼眶红红的,却不说一个字。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法小蓝笑了笑,走上楼打开门,“进来吧。” 景驰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进来。要是往常,他早就窜进去了。法小蓝现在看得更清楚,景驰把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身上的雨水顺着袖口和裤腿往下滴答,他的头也湿成了一绺一绺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糊了一脸。 比第一次见到的佩佩还要可怜。 法小蓝牵住他的手,将他拉进门去。 景驰就杵在门口,不进不退,像是第一次到她家。 法小蓝将他的帽子摘下,把干毛巾和一件男士浴袍递给他,景驰一愣。 法小蓝:“这是我外公的,外婆一直没舍得丢。” 景驰呆愣愣地洗完澡出来,法小蓝已经熬好了姜汤,“喝一点吧,免得感冒。” 他就乖乖接过,一口气喝光。老姜独有的辣人味道,弄得他嗓子火烧火燎,但的确比刚才在台阶上等的时候温暖多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法小蓝摸摸他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眼眸微暗:“好像已经晚了。” 景驰把碗放回桌上,就呆呆地坐在一边,头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珠,法小蓝叹了口气,将吹风拿出来连上电源,给他吹干头。 吹风机传出“嗡嗡嗡”的声音,温暖的风穿透丝,吹在他头皮上。法小蓝轻轻给他梳着头,景驰心中一酸,眼泪又差点要掉出来。 佩佩在他脚边转了几圈,现他不理自己,就把前腿抬起来搭在他膝盖上,爪子按了按他,嗷嗷叫了两声,景驰这才抬手揉了下眼睛,摸摸佩佩的脑袋。 “景驰,可以问一下,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吗?”法小蓝在他背后问,景驰看不到她脸上温柔又不安的神色。 景驰不是很想回答。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今天要跑来找她。他的脑袋和心里现在全是一团浆糊,各种各样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橙色的不甘,红色的愤怒,绿色的嫉妒和纯黑的恐惧……它们缠绕在一起,组成一个令人糊涂的螺旋,将他在无底的泥沼里越拉越深。 他嫉恨陈默磊。他讨厌自己的懦弱,他现在甚至都不想和法小蓝说话——他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火,对她大吼大叫。 要是真的生这种事,他一定会揍死自己的。 “……这几天我一直陪着我哥和……我妈妈,今天中午他们才走。”他半晌才说。 法小蓝点点头,又说:“你的头长长了,之前修剪出的两个字母全不见了。” 景驰沉默了许久,突然把那句话问出来:“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法小蓝的手一顿,“你是说,陈默磊和我的关系?” 景驰僵硬地点头,他嘴唇抿成一线,又急忙补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他威胁你或者强迫你,你尽管和我说——” “哦,那件事的话,”法小蓝垂下眼睫,平平静静地,“那是真的。” 景驰骤然间呆若木鸡。 他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全是陈默磊如何强迫法小蓝答应的,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可能。 轰然之间,他已经支离破碎。 “……为什么?”他不死心的那一部分还在问。 “我和他确实很早以前就认识,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不小的渊源,彼此比较合适,就这么定下来了。” “哪里合适了?!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他急躁地大吼起来,佩佩被他吓了一跳,逃到卧室去。 “无论是多年的相处,还是学历背景,我们的差别都不太大。喜不喜欢这种事,更是只有当事人自己说得清楚,”法小蓝放下梳子,神情淡然地看向他,“景驰,有些事情你未必懂得。三年之后你或许就明白了。” 景驰只能哑口无言地站着,他看着灯光下的法小蓝,她虚弱的就像是一抹影子,但他过不去。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手和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到她家那么多次,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只是个外人。 那些一起侍弄阳台花草的日子,那两幅她给他画的画,那次领奖台上的并肩而立……那些他和她过往的一切,咔嚓一声,全都碎裂成齑粉。 他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成她的归人,到最后,却原来只是一个过客。 法小蓝已经足够仁慈和宽容,否则他早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她毕竟给过他一个一年多的美梦,只是现在,梦该醒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让我进来?”他听到自己还挣扎着问,他的心已经在嚎啕不哭,可他现在反而哭不出来。 法小蓝微微一笑,“因为你是我的辅导学生啊。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浑身湿透了坐在那里。” 哦,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该死的辅导生啊。 第四十四章 老姜联盟 “……哈哈哈哈……” 景驰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他最后一次深深地凝望他的蓝儿,眼眶中的泪水却只能让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也因此错过了法小蓝眼底深藏的那一抹心疼。 “我送的那个音乐盒,你听过吗?” 如果她听过,他便算是死得明白了。 法小蓝脸上浮现一点局促,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那天回来太晚了,暂时还没来得及听。” 景驰哦了一声,点点头,脸色惨白,说不出的心绪复杂。 他以为法小蓝是听了音乐盒,明白了他的心意,才会特意对他说今天这番话。 “……原来,还没听啊……” 他自言自语着,去浴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恭恭敬敬地法小蓝鞠了一躬,刻板地道:“今晚打扰了,小蓝老师。” 法小蓝过了片刻才接过还沾染着他体温的浴袍,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道:“你路上小心。” 这次,她连到家之后来个电话都没能说出来。她知道,刚才的几句话已经够让他难受了。 法小蓝精力耗尽,强撑着给肖兮兮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拒绝景驰,要和陈默磊交往的事情。 肖兮兮果然把她当成神经病:“还拒绝景驰,你疯了吗!陈默磊那年才十五六岁,做的事有多变态你忘了吗?他和其他人差点把你那啥了,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还把罪名都推到你身上,还联合其他人进行校园霸凌!隔了六年都不放过你,像个鬼魂一样追着你,简直就是个偏执狂大变态!你是怎么想的,才要和他走到一块儿!难道是你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终于爆了!?” 法小蓝静静地听完她这一通话,才淡淡地说:“你说得没错。这也坚定了我这样做的决心。” “hat?!”肖兮兮不用表情包,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黑人问号脸。 “该还给陈信忱和我自己的公道,是时候了。” 肖兮兮听法小蓝一反常态的冷漠语气,心里有点瘆得慌,连忙说,“小……小蓝,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还是告诉我吧,我……我有点害怕。” “再过不久,我需要你和方欢帮我做一件事。”法小蓝就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 肖兮兮隐约明白她打算做什么了,吓得结结巴巴:“小、小蓝,咱们还是再想想吧,这个办法太危险了……要是陈默磊真的了疯,要是咱们没能扳倒他,他死灰复燃再来报复……我我我想着就很可怕,要不还是——” “所以成败在此一举。兮兮,你要是害怕,我就只能拜托方欢,他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 “不!我还是、我还是要参与!这件事牵涉到陈氏企业,不是那么容易的,多我这个人,多少总是多份力量……小蓝,你该不会是考虑到这些,才拒绝景驰的吧?”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他本来就和这件事无关。陈默磊又已经盯上他很久了,再加上他身份特殊,我不想他惹上麻烦。” 肖兮兮也停顿一会儿,“你是担心以前的事情一旦浮出水面,景驰可能和陈信忱一样,对吗?你是喜欢他的,对不对?” “……陈默磊太阴毒了,我实在害怕他对景驰做出什么来。这次背水一战,我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会尽全力保全你们的,你们自己也要多留意陈默磊的举动。万一……我回不来,外婆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呸呸呸!小蓝你再说这种话,我可就真的生气了!你要好好的,我们也要好好的,就算要死,也是陈默磊那个大变态,和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先答应我,一定要保证自己安安全全的,我和方欢才会帮你忙!” 法小蓝苦笑了一下,轻轻说,“好。” “您就回去吧,这里我看着景驰就好,您打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呢?” 哈尔愁眉苦脸地对王后说,话说那天景驰把他们送上飞机后,任性的王后立刻下了飞机,在这个城市重现选了一家酒店留下来,目的是要查清楚景驰的情感生活。 景驰请假的那几天,王后把他的婚配人选资料全给他看了一遍,不是别国公主就是本国的王亲国戚,长得都不错,人品据说也很好,但景驰就是一个都不买账,脑袋从头摇到尾。 问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对象了?他又连忙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没有才怪了。 王后吃过的盐比景驰吃过的饭还多,能看不出他心里藏着人么?哈尔从小又偏宠这个弟弟,王后当然不放心他来看着景驰。 她和哈尔正在讨论什么时候回去,套房客厅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哈尔嘀咕了一声,他们在这里没亲没故,连景驰也不知道他们住在这儿,会是谁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开门见山地问他们是否是从m国远道而来的贵客。 哈尔皱皱眉,反问她是谁。 那边的女人并没回答,而是说自己最近收到一份劲爆的小道消息,和m国的小王子有关,照片她已经留了一份在酒店前台,如果想要联络的话,可以拨打信封里的电话。 哈尔狐疑地看了看王后,王后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点头说:“去拿。” 哈尔拿到照片后,趁着四下无人先拆开来看了看,这一看脸色立刻变了,左右张望了一阵,把照片偷偷拿出来,正准备藏到一个花盆后面,背后突然一声问: “你打算把照片放哪里?” 哈尔连忙转头,嘿嘿一笑,对王后说:“我只是准备找个位置坐下来慢慢看看”,说着,不太情愿地把照片交给王后。 照片的右下角写着日期,正是他们登上飞机打算离开的那天。 里面的两位主人公她都认识,一个是景驰,一个是法小蓝。照片的角度虽然歪歪扭扭,但大体情节还是看得很清楚,景驰冒雨跑到法小蓝家里,两个人紧紧相拥,最后,法小蓝还把景驰带进家里去了。 哈尔睁眼说瞎话,马虎地说:“这照片上是埃尔坎恩和那个女老师?埃尔把我们送走后一定很难过,所以才冒着大雨去对这个老师倾述,嗯,果然不愧是我弟弟,想当年我也这么信任我的老师来着。” 王后白他一眼,怒气虽然翻腾上来,但没有作,只说:“哈尔,你也不用替埃尔坎恩说话儿,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已经心里有数。我想提醒你,你这次要是还偷偷给他通风报信,就别怪我先送你回去。史蒂芬(王后的爱猫)的那件事就算了,但清理门户的事情我绝不徇私,埃尔坎恩是这样,你也如此,哈尔。” 王后这番话也是未雨绸缪。大王子克里斯蒂安是最懂事能干的一位,在订婚之事上也没让他们操心,哈尔虽然万花丛中过,但至今片叶不沾身,景驰年纪最小,却也一直是最让他们担心的一个。 哈尔知道,有父王在的时候,王后一直依附于父王,但事实上,王后一直是个手段雷利的人,所以才能稳坐王后宝座数十年如一日。 “这件事的处置,我已经想好办法,你可以旁观,但不可插手。”王后挺胸收腹,年近四十却依旧美艳的面容严肃起来,像一只准备开屏的孔雀,“我会尽量不弄出人命来的。” 哈尔悚然一惊,国王听老嬷嬷说的王后收拾国王的狐狸精的故事,全涌上脑海。 景驰啊景驰,事情弄到这个地步,都怪你自己又蠢又笨还沉不住气,你但凡再忍两天,但凡再聪明一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哈尔忍不住为他唯一的弟弟忧心忡忡,转念却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法小蓝喜欢景驰,为什么却说在和陈默磊交往,难道…… 他将信封翻了一面,看到一个电话。王后已经拿到足够的证据去兴师问罪,也没空管这个电话。 哈尔思忖片刻,拨出了这个号码。 对面是个女孩,却和开头那个女声不一样,她说她姓顾。 这几天陈默磊不在学校,充当他眼睛的,是久未出现的白莲。 从陈默磊宣布和法小蓝的关系开始,她消失了将近一个月,后来法小蓝才知道,那段时间白莲跑到陈家父母那里去哭诉,她和陈默磊本是青梅竹马,四舍五入等于指腹为婚,半路被突然冒出来法小蓝压了一头,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偏偏在学校里陈默磊还护着法小蓝,白莲没办法,只好到他家去闹。 陈家父母见过法小蓝一次。那是在陈信忱的葬礼之后,陈母非要见一面法小蓝,虽然明知道这是她可怜儿子心爱的女孩,但一想到陈信忱是因她而死,饶是温柔良惠如他母亲,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与愤恨。他们这一生,再也不想见到法小蓝这个人。 因此,在听到白莲说陈默磊公布和法小蓝的恋爱关系,甚至要在今年内成婚时,陈父气得摔碎了手里的汝窑杯子。 “混账!”他大喝一声,“这样大的事情,居然瞒着父母!我让他执掌半壁江山,他果然是翅膀长硬了!这样的事我绝不答应!” 第四十五章 别白辜负 白莲见陈父把怒火转向了陈默磊,就擦擦眼泪柔声道:“伯父,依我看,这事其实也不能怪默磊。当年法小蓝和信忱哥开始的时候,就是她苦追默磊的时候。别看她长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实际上是个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默磊怎么忍得住她这么多年的纠缠?” 陈母也稍微平静下来,问:“会不会是因为信忱呢?信忱在日记里,也说了拜托默磊,在他……离开之后,照顾那个女孩……” 说到这儿,又是一阵泣不成声。 陈父冷哼一声:“‘照顾’?当年没强行逼着她们离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顿了片刻,又说:“默磊那孩子如果只是为了履行哥哥的嘱托,断不会说要娶她这种话,都说了这种话,应该是动了几分真心的。” 白莲咬了咬嘴唇。当年之事,她也只知道大半,还是陈默磊告诉她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默磊又把有些情节删去了,大概就是法小蓝有事先走,陈信忱为了追她病身亡。 “可是,就算动了真心,难道伯父伯母就要答应吗?法小蓝已经害得信忱哥去了,要是默磊也——” 白莲这句话正好说中陈母所想,陈母就有些惊惶地看向陈父。 陈父摇头,“无稽之谈。难道那个法小蓝是我们陈家的克星不成?!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们是不会同意的,默磊不能和那个女孩在一起!隔几天,默磊要出国一趟,我们得想个法子。” 陈母也点点头。 白莲取得了陈家父母的支持,终于重整旗鼓,打算趁这几天好好料理法小蓝,最好能抓住她的把柄,让她离开陈默磊,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一时间,法小蓝可以算得上腹背受敌,而她正在筹划着陈默磊回来那天的“演出”。 景驰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就一直没来学校。加上之前的日子,已经旷课大半个月了,校长拿他没法,只好转而来问法小蓝。这几天少董事不在,老董事长又复出了,打了招呼让他留意法小蓝的工作,如有差池千万不要客气。 校长心领神会,大约他们青年才俊的少董事长张罗的这门婚事,是一出先斩后奏,可巧,被父母现了。 校长明白,虽然法小蓝长得是很美,也总让人看得心痒痒,但性子太倔不好驾驭,相比之下,少董事的青梅——白莲小姐,就要合适得多。 不过他也懂,就像歌里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人性,本贱。 他还算客气地提醒法小蓝,要是景驰再这样旷课,他们的辅导师生关系不保不说,还会影响她试用期满后的续签问题。 “毕竟,一般的新手老师都不会在试用期就出这样的问题。”校长意有所指地说。 法小蓝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就退出办公室。 景驰的心结她是知道的,但现在她解不开。她没法解开。 但是,如果景驰还愿意听她一句话,她希望他至少能好好地过,实现他的梦想。 他就应该驰骋,在蓝天白云下,在碧绿的草地上。 如果她获得了自由,她会再来找他。 如果没有,那从此陌路,两相遗忘。她会遥祝他,幸福安康。 法小蓝深呼了一口气,收拾好下班要带的东西,她今天先不急着回家,先去一趟景驰的家里。 以后可能就再没机会去了。她心里想到。 她走到转角,一路上想着该怎么和景驰说话,留意到身后的两辆黑色轿车时,为时已晚,车上下来两个身强体壮的黑衣男子,不由分说将她抓进车里,转眼之间就无影无踪,不一会儿,一辆亮红色的跑车开进同样的路口。 景驰不知何时在沙上睡着的,这一番正迷迷糊糊。听到门铃响时,他一个激灵弹起来,被地上的书和垃圾绊得跌跌撞撞,他跨过被撕得粉碎的设计图稿,刚打开门,一股呛人的气体就喷到脸上。 张开倚在门框上,两指夹着烟,被景驰双眼的血丝吓了一跳:“哇靠哥们儿,你是几天没睡觉了?我和班长一起来看你啦,你再不回去上课,就直接放暑假了啊!” “班长……?” 杨一唯站过去一点,灿烂一笑:“是我啦!” 法小蓝被两个黑衣人夹在中间,双手被紧紧钳制着。她眼睛也被遮住,但大概知道自己被带着离景驰的住所越来越远。 不是白莲的人,她要是敢这么做,早就做了。 也不是陈默磊…… 她正在思索着,车突然停了,两个壮硕的黑衣男子将她带下车,进了一个房间,门关上的时候出空旷的回声,法小蓝有些不安,这似乎是一个很宽阔的空房间。 她被强行按着坐到椅子上,因为惊惧而心如擂鼓。 她猜不到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但几年前的遭遇,让她对一切类似的情景,都本能地毛骨悚然。 周围有许多个男人,她能感觉到。“你叫什么?家庭背景如何?”一个威严的女声突然问道,“你有胆就试着说说慌,我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法小蓝微微一抖,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她做事一向问心无愧,就老实地回答:“我叫法小蓝,家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其余没有什么家人。” “你外婆有心脏病?” 法小蓝一愣,越分不清这人到底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下,说:“对。” “你当老师得到的报酬并不多,支付得起手术费和医药费吗?” 法小蓝察觉到这人似乎想用外婆来威胁她,就说:“大约还是够的。” “圣蒂斯的老师待遇很好是很出名的,支付你外婆平日的开销应该也没什么,但你外婆若是一不小心,心脏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问你的好朋友借,还是贷款?或者,把你们的房子给卖了?” 这个人一口气将法小蓝能想到的所有出路全说完了,洋洋得意地等着法小蓝的回答。 但外婆是法小蓝的底线。当年她几欲崩溃,也是因为外婆才堪堪支撑过来。她会拼尽一切来保护外婆的安全。 “你为这些,意图是什么,请你说清楚。如果只是相威胁我的话,大可以说明白,我虽不聪明,却也不笨,知道该如何取舍。”她不卑不亢,尽管对面的人似乎盛气凌人。 片刻后,法小蓝的眼罩被取了下来,她眼前坐着的,是景驰的母亲,m国的王后。 和那次见她时不一样,这次王后穿着m国的传统服装,长结成辫子垂在脑后,额前挂着珠饰,特意强调这自己的身份。 法小蓝抿了抿唇,回忆起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心中陡然一凉。 王后对旁边的人点了一下头,那人将一叠照片铺开在简单的桌面上,她说:“这是我们假装离开那天,景驰去找你的照片。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对你的感情,而那天你居然骗我说,你和那位陈先生才是恋人。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吗?” 法小蓝看了看那几张照片,万万没想到那样的夜里,居然也有人盯住他们,只好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道:“我的确知道景驰有些喜欢我,我也承认我对他有些好感。我现在的确和陈默磊是正式的恋人关系,我那天安慰他照顾他,也是出于老师——” 桌上的照片先于王后的语言,狠狠摔在法小蓝脸上。 “胡说!” 王后明显大怒,旁边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便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法小蓝脸上。男子手掌粗大,结了厚厚的老茧,这一巴掌更是奉命用了十足的力气法小蓝被打得脑袋一偏,眼前一阵黑,嘴里隐隐有出血的铁锈味道。 她抿了抿唇,重新坐好身体,接着说:“那是出于一个辅导老师对辅导生的责任。作为老师,我很清楚,景驰和我不可能有结果,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弟弟,他也只是把对我的情感,错认为恋人间的喜欢而已。” 法小蓝还在尽最后的努力,想把景驰留在这里。她记得景驰写给她看的那诗,她不要再把他送回那样只会让他变成苔藓的地方去。 但得到的结果是另一记耳光,甩在同一边脸上。 王后冷冷地道:“你还要胡说?!要打到你说实话才罢休吗?!” 法小蓝一边脸颊火烧火燎似的疼,她嘴角已经渗出血丝,眼冒金星,甩了甩脑袋才稍好些,却半个头都仿佛不听使唤了,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 她艰难地笑了一下:“王后要听怎么样的实话……” 正说着,背后突然骚动了一下,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二王子。 哈尔疾步走过来,看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法小蓝,心中滑过一丝不忍,就走到王后身边小声说:“那天后来没多久,景驰就离开了,他们俩……或许真的没什么。” 王后盯着桌面上的照片沉默片刻,突然指着其中一张,问哈尔:“你何种情况会这样抱着一个女人?还要冒着大雨,还要避人耳目,还要等到我们都走了才去!真相就摆在眼前!你明天就去给埃尔坎恩办退学手续,这边我来收拾!” “……王后果然聪慧。”法小蓝歇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以为瞒得住的,现在我会说真话。不然,真是白辜负我和景驰一场师生情谊了。” 第四十六章 防火防盗 哈尔看着法小蓝,竟看不透她打算做什么。 法小蓝唇被血染红,笑得凄婉动人。 “我和陈默磊的确认识多年,但也分开一段时间,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遇到了景驰,他年轻单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又很有钱。王后一开头就一语中的,我的确难以承担外婆的医疗费用,所以才想景驰能为我所用,他现在对我的情感,也都是我循循善诱来的——” 啪! 她另一边脸颊也挨了一记狠辣的耳光,耳边是王后厌恶的声音:“不知廉耻!你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 法小蓝低着头,脑袋疼得厉害,鼻血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裙子上。 哈尔着急地看了一眼王后。 法小蓝还在继续说:“直到你们出现,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简单的学生,也知道我承担不起这样的麻烦,那个雨夜就是我和他正式分手的那天。如果是钱的话,陈默磊也能给我。” 法小蓝一心一意,想把自己塑造成葛朗台一样的角色。如果能把所有的不对都揽到自己身上,景驰也就相对安全了。 不过,还差最后一步。 就算说明了现在和景驰分开,他们也绝对会怀疑她是否会再回到景驰身边,打消这个顾虑的办法之一,便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她。捏住了她的命门,王后也就大可安心了。 王后厌烦得不想再看法小蓝第二眼,却听到法小蓝双眼迷糊,继续苦笑着道: “实不相瞒,现在我对陈默磊已经没有半点情意。我本打算结婚之后,拿到足够的证据,还了公道,就带钱走人,改名换姓,再不回来的。我计划也算得上周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王后从成年之后,见过太多这样的戏码,光是听到就足以恶心。她对法小蓝的印象也一落千丈,但念在她只是为了外婆,姑且算是一片孝心的份儿上,王后勉强把第四巴掌忍了下去。 但她未必全然相信法小蓝的话,尽管她已经信了七八成。 王后略一琢磨,就问哈尔:“那个圣蒂斯的少董事长如何?” 哈尔心念一转,知道这个陈默磊估计要被折腾,想了想道:“不很清楚,不过陈氏倒是做得挺大,应该很有些手段。” 他说着,极快地看了法小蓝一眼,刚才她难道是故意说要收集证据…… 如果法小蓝只是为钱的话,他们倒是不在乎那一点钱。刚才法小蓝大约是被打懵了,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个透,他们不妨帮她一把,也算是—— 哈尔便对王后耳语了一番,道:“我们这时稍微帮她一下,也算是拿住了她的把柄,从此以后她就再不敢接近景驰了。” 王后一想,此话也很有道理,陈氏说起来也算是一条百足之虫,小蓝要真是对它动了手脚,被现就绝不好过。 想毕,她又转头,倨傲地问法小蓝:“你为什么现在对那人一点情意也没有了?他做了什么?” 法小蓝苦笑一声,将那年生的事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 “果然混账!”王后厌恶地皱皱眉,“想不到真是个衣冠禽兽。” “既如此,我帮你整治了他,你拿上钱乖乖走人,从此不许再出现在景驰身边,你可答应?”王后问。 法小蓝两边脸颊都红肿起来,唇边的血和被血染红的裙子更是令人目不忍视,她艰难地扯动唇角,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被扯开,鲜血淋漓。 “好,”她笑着低头道,“谢王后成全。” 丝丝缕缕的头之下,泪痕冲刷开血迹,一路曲折。 法小蓝离开后,王后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哈尔收回视线时,正好撞上母后的目光,就露齿一笑:“现在好了,景驰的事算是可以了了,母后终于可以放心些。” 王后佯怒着瞪他一眼,直白道:“你可少打那个法小蓝的主意,就算是情人也不行!” 哈尔一愣,没心没肺地笑:“怎会?我和她才见过几面。再说了,她又是那样的贪财女子,我们可最讨厌这种人了——” “在为娘的面前,还敢瞎说。你要是连她前面的那点子谎话都看不穿,也就白在外面摸爬滚打一番了。说罢,你早就看出她在说谎了,为什么还替她说话?” 哈尔心里一个咯噔,心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又知道现在这情况一个不小心就是越描越黑,就只小声说了句:“要是她只说慌,我是断不会看着她在母后面前卖弄的,可后面那番话听起来却是很真的,不然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想不开到要和陈氏作对?” 王后冷哼一声,“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若是我们把这消息告诉那位陈先生,法小蓝不得照样背井离乡?” 哈尔走到王后背后,修长的十指为她轻按肩膀,笑着说:“母后是慈悲之人,雷声大雨点小这种事我可是知道的。她说起来也没什么大过,倒是陈先生若是真的做过那些事,也确实该遭遭报应。” “少在这儿说得冠冕堂皇。那样的情真之人,又长得那样迷人,你就真没动半分心?你可是我这三个孩子中最多情的一个。” 哈尔笑笑,将头挨近王后的侧脸,撒娇道:“哎,儿子心中刚冒了点头,就被母后一眼识破了。罢了罢了,我还是乖乖去找那些千金小姐吧。” 王后粲然一笑。 这是陈默磊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他打算快些处理好这边的事务,明天一早就回去,算上时差,他大约中午就能到圣蒂斯。 订婚戒指前几日就到了,他想快些给法小蓝看。 这几日父母的电话也来得很勤,显然是知道了他和法小蓝的事,对他大加叱责,他父亲更是威胁他,如果他不和白莲结婚,陈氏企业他就别想染指。 当时陈默磊正好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合上电脑,第一次露出长成了的獠牙,他说:“爸,如果哥还在的话,他会占更多的股份,而我却只能出力不讨好,对吗?” 陈父一惊,那是一次他和陈母的商量。他并不知道,那时被起床上厕所的年仅五六岁的陈默磊正好听了个正着。 “不瞒您说,你让我掌管的这部分资产,现在已经通过合法程序,成为我陈默磊的私人产业。您应该不会生气吧,毕竟按照公平的原则,我和我哥应该一人一半。” 陈父气得浑身抖,大骂了一声“不孝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另外,那些重要的客户我也都结交了。您尽管一试,要是撕破脸的话,他们会站在哪一边。”陈默磊沉着镇定地说。他的确是善于蛰伏的蛇,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陈母焦急地接过电话,问他:“默磊,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爸爸说话?!” “我也不想的,但没有办法。”陈默磊捏了捏鼻梁,他的面具戴得太久,久到他有些累了,“我不会和白莲结婚。法小蓝是我认定了的,你们要是不喜欢,大可不出席我的婚礼。” 陈母捏住话筒,也是惊怒交加——他们的默磊,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孩子的? 陈默磊正准备给法小蓝打电话时,白莲打来电话,他略一思索,按了接听。 白莲有些急匆匆的前言不搭后语:“默磊,你听到我了吗?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的天!他们居然打起来了!呵呵呵,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有这一天!他们,啊,天呐,法小蓝的脸都肿起来了!啊,真是活久见!防火防盗防闺蜜真是说对了!” 陈默磊皱皱眉,要不是听到法小蓝的名字,他已经挂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和谁打起来了?” “你等等,我拍几张照给你!谁能想到呀,法小蓝居然和肖兮兮打起来了!那个,那个隔壁班的经常和她们俩玩在一起的男生——” “方欢。”陈默磊皱着眉。 “对,就是方欢!还打了肖兮兮!我的天,简直就是年度大戏啊!” 白莲说着,悄悄地拍了几张照给陈默磊传了过去。陈默磊立刻收到了,照片很清晰,肖兮兮抓着法小蓝的头,似乎在扇耳光,而方欢却拉住肖兮兮,法小蓝在打架这种世上根本就无还手之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会突然打起来?”陈默磊问。 “前几天我就注意到有些不对劲,那个方欢最近每天都来接法小蓝,直到刚才我才知道,方欢一直喜欢法小蓝,而肖兮兮之前一直和方欢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昨天法小蓝突然联系方欢,请他带她走——” 陈默磊语调一沉:“法小蓝让方欢带她走?” 白莲压低了音调,但没掩得住幸灾乐祸的欢喜,“……默磊,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法小蓝说她以前喜欢的就是信忱哥,如果要和你结婚,她不如和方欢一起远走高飞,只能对不起肖兮兮……” 事突然,陈默磊很怀疑这其中有古怪,或许是白莲,或许是他的父母,或许是……法小蓝自己。 但—— 他看了看那几张图,图像足够高清,他能看到法小蓝狼狈的样子和红肿的脸颊。以他对她和肖兮兮关系的了解,如果此事不是真的,肖兮兮绝不会下这样的重手。 第四十七章 本来面目 “哎呀!方欢把肖兮兮推倒了!” 白莲一边火上浇油,把方欢将法小蓝护在怀里的照片一起给了陈默磊。 法小蓝是何等矜持的人,若不是关系果真如此,她做不到在肖兮兮面前委屈哀怨地将脸颊埋在方欢胸前,小鸟依人得那样楚楚可怜。 可这样不仅会刺伤肖兮兮的心,更会刺痛陈默磊的眼睛。 “为什么……”他低声地问。 白莲明白他没问出来的问题,她轻叹一口气,劝慰着:“默磊,几年以前你就应该看清,法小蓝就是那样的人,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接近信忱哥,利用你留在圣蒂斯,现在她居然有脸说不喜欢你……她这样的人不配和你有——” “够了!” 陈默磊低吼一声。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他忍气吞声,是争不过哥哥的;可他没料到,陈信忱死了,他居然要败给法小蓝! 为什么,他喜欢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离他而去,父母如此,法小蓝——亦是如此! 陈默磊疯狂得咬牙切齿,他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如果他是魔鬼,那法小蓝也只能待在地狱里,生生世世被他所煎熬! 六月下旬的某天清晨,家住1o楼的王阿姨正准备出门晨跑,突然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急匆匆从电梯走出来,他穿着名牌西装,拿着钥匙开门,全然没看旁边的王阿姨一眼。 王阿姨却细瞧了这人一眼,这人长得气度不凡,非常英俊,但此时神色难看,显然生着大气。这样的有钱人怎么会在这儿买房子?她正琢磨着,突然想起这里住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老师,难道—— “咔嗒。” 门被打开,男子一闪身就进去了。 王阿姨只看到一眼,里面的人应该是还没醒,但客厅了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显然是准备搬家。 她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就自己下楼到花园里跑步去了。 大约十来分钟后,王阿姨又看见那个男人,这时他怀里多了一个女人,就是她经常见到的那个漂亮女老师。那个女老师穿戴整齐,闭着眼睛轻轻靠在男人怀里,男人面色不愉地将她抱进车里,立刻就开走了。 ——哎,不是这个女老师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外婆?这个孙女婿怎么能把外婆一个人丢在家里呢? 法小蓝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真皮沙上。她晕倒之前,正在盥洗室整理头,外婆尚没有起床,她也没察觉到家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透过镜子看见那人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这是一个大而空旷的客厅,整体装修只有黑白灰三个色系,风格极简,若不是桌上的烟灰缸里还有未完全熄灭的烟头,法小蓝几乎以为这是一个还未装修完毕的房子——这里的生活气息寡淡到几乎没有。 但在她昏迷之前,她看到了那个人。陈默磊也没想遮掩,靠墙壁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橱柜,里面摆满了他的获奖证书和奖杯,却没有他的一张照片。 在客厅左右两侧的,是两道铺着波斯地毯的楼梯,它们连接到二楼。法小蓝抬头看了一眼,现二楼之上似乎还有两层。 不过那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她转而朝那道两米高的大门走去,握住把手试着打开,不出意料地果然打不开。 她只能转身,她知道陈默磊就在这四层楼的某个房间等着她,也许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处在他的监视之下。法小蓝除了身上穿着的一套宝蓝的西装裙套装,和脚上的一双高跟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更遑论打电话报警了。 她深呼一口气,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那个黑色的影子。她到现在并不惊慌,陈默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是她所预料到的,只是—— 她推开客厅右手边的第一个房间,那是书房,目之所及全是医学相关的书籍,倒也有其他的,不过并不是很多。陈默磊学习的专业和陈氏的家族企业都是医学方面,也难怪,但他并不在这里。 接下来,她打开了许多个房间,渐渐的她现,陈默磊虽然将她带到这里,但这不一定是他常住的地方,这里的许多桌面都积了薄薄一层灰,厨房冰箱里一点存货也无,只有几瓶矿泉水,应该是今天顺手买来的。 二楼有小的茶话厅,也有小书房,此外是三间极大的卧室,其中有一间的灯还坏了,大而空旷的房间和静无人声的死寂,让她手臂上寒毛直竖,虽然豁出去一切,但一想到陈默磊就站在这黑暗中的某一角,静静注视着她,她的心底就泛起一阵恶寒,立刻退出了那个房间。 陈默磊也不在二楼。 越往上走,这栋房子年久失修的痕迹就越来越严重。三楼的房间比较复杂,倒也有三间卧室,其中一间最大,法小蓝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现了不一样。 这里太干净了。 整栋房子,只有一楼的客厅和这间房间是最干净的。 法小蓝往里走了几步,厚重的门在她身后自动阖上。同时,头顶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与她对着的一角斜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他侧过半边脸,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终于来了。” 法小蓝站在门口,却根本不敢靠近。她慌乱地理了一下耳边的鬓,重新抬头看着他。 “这是我以前的卧室,挺大的吧?楼下灯坏掉的的那个房间,是我哥的。你说,你刚才在他的房间里乱转的时候,他有没有在阴影处看着你呢?” 法小蓝浑身一抖,脸色苍白了几分。 陈默磊将手斜插在裤袋里,信步走过来,抬手轻抚她依然有些红肿的脸颊:“今天穿得这样美,是为了迎接我回来吗?还是,为了别的男人?” “……默磊。”法小蓝艰难地说。 “嗯?”陈默磊语气缱绻地问。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陈默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咧开嘴笑了:“哦,对了,是有东西要给你看的。” 他走过去关了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遥控板,对准天花板上的某处按了一下,滴的一声,这偌大卧室的四面墙壁就成了巨大的白板,投影出千千万万张大大小小、或旧或新的照片。 “你喜欢吗?”他语气温柔,贴在她耳边问。 法小蓝的脸色却不止灰白了一点半点。 那千千万万张照片的主角竟然都是她。它们占满了整整四面墙壁,密密麻麻,重重叠叠,一望无尽,最早的照片竟然是她上幼儿园小班时参加儿童节表演的,最近的一张是她和肖兮兮扭打在一起的那张。 法小蓝认识陈默磊是从初中开始的,那这些照片是他故意去收集的!?还是说,他在她周围编了一个巨大的天罗地网,她以为她是自由的,却一直都在他的监视和掌控之中?! 法小蓝瞬间想起那部电影,《楚门的世界》。电影的主角楚门,从出生到最后都处在许多人的监视之下,而浑然不知。他的每段恋爱,他在洗澡时哼的歌曲,甚至他上厕所,都有眼睛在看着他。 法小蓝觉得一阵反胃。 “我请私家侦探收集到的,好多照片你自己都没有吧?”陈默磊得意洋洋地说,“看,我多爱你。我对你无所不知,我喜欢你的每一个表情,包括你现在惊愕的表情。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这张。” 陈默磊将其中一张放大的极致,那是高一那年表演的《木偶奇遇记》。那张照片给了极美的法小蓝一个特写,或许自带了柔光效果,法小蓝那时虽然还很青涩,却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真的很像仙女对不对?”陈默磊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墙壁上法小蓝的眼睛,鼻梁和嘴唇,神情陶醉,“或许就是那时候,我坚定了要得到你的决心。” “i11 you marry me?(你愿意嫁给我吗?)”陈默磊收回手,深不见底的双眸看向法小蓝,手掌上是一枚闪亮的订婚戒指。 法小蓝一时竟看不穿他打算做什么。他明知道她和肖兮兮为了方欢大打出手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还…… 陈默磊单膝跪地,依然举着那枚戒指,他看着法小蓝,眉梢轻抬了一下,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还不接。 法小蓝闭了一下眼睛,缓缓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我不能要。” “为什么?” “这幢别墅,在信忱死去之后,你们就再没在这儿住过了,是吗?”她问。 陈信忱好几次邀请她到他家去玩,详细说过自己家的构造,法小蓝这时总算将这些都对上。 她摇摇头,“我没有办法在有他在的地方,做出这种事。默磊,我喜欢的一直是信忱,不是你。我很感谢你之前的帮助,但这没戒指我不能收。” 陈默磊好一阵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就像是蛰伏的毒蛇,起攻击前的那样蓄势待。 良久,他骤然冷笑一声,将那枚戒指朝墙壁扔去,从地上站起来,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扭曲成一条巨大的黑影。 “你宁愿选择方欢,也不肯选我,按照你的说法,这是因为你忘不了我哥?” 第48章 直面恶魔 陈默磊向法小蓝步步逼近,轻缓却不容置疑地质问。 “那你之前在王后面前演的那场戏算什么?把景驰小王子培养成你的另一个备胎?你这样做,就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哥了?” 法小蓝依旧无话可说。 景驰眯起眼叮嘱她:“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但现在看来,你的脑子也不见得比白莲好一点。你现在不仅蠢,而且做作的样子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法小蓝,你让我恶心!” 陈默磊这番话“出口成章”,竟然是完全不需要停顿的,大约在飞机上已经骂过她更多更难听的话。 法小蓝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之前就说过,信忱的死,我有责任,但你也有干系。直到信忱死去之前,我对他的事情都一无所知。那个晚上,谁能给他传递消息让他到剧院来?谁策划了那个可怕的噩梦?又是谁,在一个小时之后才打电话给父母?” “呵,我以为你糊涂,原来你是真傻。这些事情,清楚的只有你我二人,其余的人不过一知半解。若是你我同时说出这些话,你以为信你的多,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更多?” 他将法小蓝逼到角落里,一只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邪戾的模样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默磊,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若是果真如此,又怎么会在那晚伙同那几个人将我关在剧院后台,欲图不轨?你只是因为我这个玩具偶然逃出了你的掌心,所以才念念不忘!” 陈默磊一只手卡住她修长白嫩的脖颈,面目狰狞,嘶嘶地怒吼:“住嘴!我警告你别说了!” 六年前的事,始作俑者虽是他陈默磊,但结果却已经完全出他掌控。 当年的他尚未满十六岁,却已经心比天高,他对这世界上的许多东西不屑一顾,其中包括他的哥哥。陈信忱并未对他做过什么,仅仅因为他早出生了一秒,因为他天生气胸,因为他是哥哥,他便已经有充分的理由恨他。 他在意的人原本只有他父母两个,后来遇到了法小蓝,鬼使神差地,就把她也算进来了。 那时他哥正好在对他练习,怎么样对法小蓝表白会更好。 “我是用玫瑰花呢,还是买一本她喜欢的诗集,或者我自己写一诗给她更好?默磊,你这么讨女孩喜欢,你觉得呢?” 陈默磊当时半靠在窗户栏杆上,看着陈信忱天真纯洁的眼睛,突然非常厌恶和妒忌,他选了个最俗的,“那就送玫瑰花吧。” 陈信忱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笑了,“我还是觉得小蓝会更喜欢诗集。” 大概就是陈信忱脸上甜蜜幸福的笑容,让他下了决心要把法小蓝抢过来,原本,法小蓝就是奔着他陈默磊来的。 陈默磊和法小蓝一起在戏剧社,高一表演的前一天,他的确告诉了陈信忱一个时间,他也约了几个朋友等在后台……他计划好一切,在《木偶奇遇记》之后,在剧院散场之后上演的,本该是“英雄救美”的戏码。 当时的他,还没有肖兮兮和现在的法小蓝想的那么坏。 这个剧情俗套,但要赢得一个不经世事的单纯少女的心,却百试百灵。 困在后台差点被人凌辱的法小蓝,被英勇潇洒的陈默磊所救,两人甜蜜满怀地离开时,遇到在门口等着的陈信忱,法小蓝会拒绝病弱的哥哥,而选择更聪明也更有力量的弟弟。 ——本该是如此的,但那天出了几个小问题—— 他约来的几个人里,有几个人并不甘心只演一场戏。他们觉得应该假戏真做,反正“一个女人如果被玷污了,还能有英俊的男子对自己不离不弃,那比英雄救美的杀伤力强了不止十倍”,为了他的正主地位,他们愿意让他第一个尝鲜; 陈默磊高估了当时自己的影响力和自制力。在他试着说服他们的时候,法小蓝已经到了后台; 而那天,本应该回家的管理员老师中途返回,遇到了等在门口的陈信忱。 就如同蝴蝶不期然间扇动了几下翅膀,结果却已经截然不同,改变了他们三个的命运。 陈默磊知道当时自己寡不敌众,那些人仗着家中势力胡来惯了,他只能假意答应。在对法小蓝欺身而上的时候,事实上,他已经拿好了备用的催眠瓦斯,只需轻轻一按,不过几分钟,除他之外其余的人就会全都昏迷,那时他会将法小蓝带走。英雄救美的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但他高估了青春期的自己的自控力,他意外地先昏了头。只不过轻轻舔了一下法小蓝的下颌,陈默磊就被她肌肤上醉人的甜味给迷得晕晕乎乎,情不自禁地溺入其中。 醒过神来时,管理员已经来了。他的催眠瓦斯没有派上用场,几个人慌作一团商量完对策后,陈默磊追了出去,正好看到僻静的道路上,他哥哥蹒跚奔跑的背影,但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他哥哥就陡然扑倒在地。 陈默磊吓了一跳,他用最快的度跑过去,陈信忱已经脸色惨白,呼吸微弱,陈默磊掏了掏他的口袋,没有找到陈信忱本该随身携带的药物——他今天出门太过紧张,忘了带那救命的药。 “哥你撑住,我马上打电话!” 陈默磊手忙脚乱地找手机,却想起刚才走得匆忙,手机被落在剧场后台,这时偏偏又一个人都没有,等他气喘吁吁地拿了手机跑回来时,陈信忱已经没了呼吸。 一夜之间,好端端的三个人,法小蓝精神濒临崩溃,陈信忱病身亡,陈默磊成了陈家独子,却也背上了千斤枷锁。 他设计了这开头,却没料到这结局。 陈默磊睚眦欲裂,手臂上青筋鼓起,他将法小蓝抛到床上,随之欺身而上,将她双手握住压在头顶,唇舌撬开她唇瓣,一鼓作气地攻城略地。 “这件事,七年前我就应该做了!” 他自暴自弃地撕下最后的面具,也扯开法小蓝上衣的珍珠纽扣。 法小蓝被他压制得死死,娇小的身躯都被按进柔软的被褥里,陈默磊此时已经化身巨蟒,双目赤红,誓要将她生吞入腹! 他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她唇边,猛然一口咬在她优美白嫩的脖颈上,法小蓝痛得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但力量相差实在悬殊,她情急之下叫了一声: “陈默磊,我曾经是喜欢过你的!” 陈默磊似乎被这句话戳中,顿了一下动作。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让那些修长美丽的法国梧桐都逊了色。那时,我怦然心动过。” 陈默磊听得呆住,手下也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法小蓝垂下眼眸,眼中隐隐有泪光点点,她犹如一只垂死的天鹅般低下头颅:“如果你只是想得到这具身体,那你可以动手了。” 陈默磊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刚从睡梦里醒来,仔细回忆刚才都生了什么。良久,他伸出手,轻轻将法小蓝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一颗颗扣好纽扣,像恢复温柔的情人一样。 陈氏好歹算是名门,对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是很不屑的。以前是少不经事,何况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法小蓝复杂的感情。 而法小蓝从小由着自己性子长大,有许多胆大心细的地方往往为人难以预料,这次只是其一。在她看来,比起对心灵的折磨,皮囊上如何或许尚且可以忍受。 只是,看到陈默磊真的住手时,心里难免起了一阵波澜。毕竟,他是自己喜欢过的人呐。 法小蓝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波涛。刚才已经是孤注一掷,此前她已做好舍身饲虎的决断,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悬崖勒马—— 或许,他心底尚存几分真心……? 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这是什么?” 陈默磊像亲密的爱人一样帮她整理衣服时,偶然现她上衣胸针下的一个口袋里有一支精致小巧的笔,那独特的造型让他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一只录音笔。 “这是什么?”他又问了一遍,眼睛看向法小蓝。 法小蓝神色紧张,伸手去抓,陈默磊自然不给。 眼看着他眼中熄灭的怒火,轰的一下又重新点燃,法小蓝察觉不妙,缓缓挪动身子往里退避。 “你打算送我进监狱!?” 他的脸孔成了灰绿色,像恶魔一样狰狞可怖,他举起台灯将录音笔砸成粉碎,粗暴地抓住她脚踝,将她从床上拖了下去! 距离杨一唯和张开去找景驰已经过去三天,景驰呆坐在教室里,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的走廊。 那天杨一唯告诉景驰,王后和他哥都没离开这里,而白莲将雨夜里他去找法小蓝的照片交给了他们,而从那天到现在,他都没见到法小蓝。 杨一唯说:“你就算不看在我们这些老师同学的面子上,总该看在你最爱的小蓝老师的面子上,乖乖回来重新上课,哪怕是装出来的呢?要是王后知道你因为她,饭也不吃了学也不上了,那小蓝老师估计就真要倒大霉了。” 景驰当时虽然没有答应,但第二天居然真的来上学了。但那天之后,他就一直没见到法小蓝,以往总还能时不时看到她影子,现在是真的一点也没见到了。 他让张开给她打电话,却也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第49章 她的失踪 景驰问了杨一唯,杨一唯又去打听,才知道法小蓝外出交流,这段时间都不在学校。 景驰又等了两天,也就是法小蓝请假第五天,他终于忍不住,悄悄去了法小蓝的家,在门口转了几圈后,终于还是敲了门。 应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她问他找谁,景驰结结巴巴地说了法小蓝的名字,那个阿姨回头问了一下屋里,才将他放进去。 法小蓝的外婆半躺在沙上,额头上敷着一条毛巾,见他进来,就招了招手,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脸上一片忧色。连一向活泼好动的佩佩也蔫头蔫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脑袋埋下去。 景驰给外婆倒了一杯水,问道:“外婆,小蓝老师这几天去哪里学习了?怎么电话也联系不上?” 外婆听到这儿,连水也喝不下去,摇摇头,喉咙动了半天,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还是校长来告诉我的……我的电话小蓝也不接,我这个担心呐……她要是、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可怎么和她死去的娘交代啊……” 说着,就开始哭起来。 景驰本就心乱如麻,听外婆这一番话,更加六神无主,连忙问:“蓝——小蓝老师不是去学习吗?怎么会出事呢?” 外婆擦擦眼泪,稍微镇定下来说:“小蓝出去四五天了,这个阿姨就是小蓝拜托来的。四五天前的早上,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小蓝已经不在家了,门大开着,佩佩也不知怎么睡过去了,我以为是小蓝忘了锁门。到晚上十点多钟,还不见她回来,我才知道可能出事了。” 景驰心里也咯噔一声,察觉这件事也许的确不单纯。 “过后两天,隔壁的王阿姨看到我,来问我小蓝回来了没有。我说没有,她就说几天前的早上,看到……” 外婆说到这儿就觉得害怕,顿了片刻才接着说,“……看到我家小蓝、被一个高大男人抱着上了车,一眨眼就开不见了,还说那个男人看着眼生,有些怒气冲冲的,我家小蓝当时眼睛闭着的,说不定就是被弄晕了带走的……” 外婆又说,“昨天兮兮和方欢来过电话,问小蓝回来了没有,劝我不要担心,说再联系不上人就报警……可是,这样我怎么不担心呢……我家小蓝到底去了哪儿啊……” 景驰了解了原委,已经坐不住,大概把来龙去脉串了一下,就认定这是王后下的手,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是她手下的保镖,又想起哈尔曾经说过的,“让一个普通人不声不响地死掉,简直易如反掌”,顿时脸色都变了,简单安慰了外婆几句,上车就给哈尔打电话。 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把小蓝老师藏哪儿了!?” 而另一边,心急如焚的肖兮兮和方欢将收到的视频文件加密,将由方欢亲自交到检察院的人手里。刚刚看完视频的两人面如死灰,陈默磊在其中不仅招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责,还说出了几个当年的同dang,其中有两个现在已经从政。现在正是抓清正廉洁之风的关键时期,这几人的政途,基本从此无望了。 但是,录像到中途的时候就因电池耗尽而不再录像,他们收到的录像只到陈默磊将法小蓝带上别墅顶楼。 “你不是问我敢不敢承认我做过的那些事吗?哼,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陈默磊现在就对着你,对着这天,对着这地,对着我哥哥的亡魂承认——我当年是打算强占你!我哥的死也算是我一手造成!我还伙同了那个事件的参与者,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头上!哈,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有什么不敢承认!” 陈默磊疯了似的,顶楼有一面巨大的彩虹玫瑰窗,夕阳的光照射进来,将陈默磊分割成不同颜色形状的组合体,法小蓝看着他,仿佛看到一个丧心病狂的怪物。 他以为那支录音笔是她唯一的武器,却不知道真正的武器在她头上的珍珠夹上,针孔摄像头被她小心地混在其中。 “你不是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吗?你知道当年要玩弄你的那些人现在都去了哪里,现在又在什么位置吗?”他状若癫狂,说了两个人的名字,“有他们在,不说在这个城市,除非你跑到北部,否则都不可能脱离我们的掌控!” 冥冥中那股力量终于显形,震惊之下,法小蓝终于无力地扶着墙壁,跌坐在地。 陈默磊走到玫瑰窗边,手指玩弄着一根绳子,接着说,“你离开不到一年我们就找到了你。不过我很高兴,我给你的烙印一直深深地刻在你心里,这几年来,你身边没有别的男人,你放弃了你的舞台梦,你安分守己收起了锋芒……就像一朵最美的玫瑰,终于被拔净了刺,放到玻璃罩里,又美,又可怜。” 他手指一勾,遮住了大半个房间的天鹅绒帷幕轰然被揭开,在如血的夕阳下露出来的,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精致囚笼。 法小蓝后退了一步,但门被死死锁住,只有陈默磊的指纹能将门打开。 “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也试着,不,应该是强迫自己,给你自由,我给了你六年的自由。这段时间你本可以重新再喜欢一个人,但你没有。小蓝啊,虽然你没有承认过,但你的心里只装得下我。” 陈默磊深情地看着她,眼神近乎痴迷,如果不是旁边放着那样一个无法忽视的牢笼,或许她会以为他对她保留着几分真正的感情。 “你疯了。”法小蓝轻声地说,“别再自欺欺人了。” “我没有!” 陈默磊突然大吼一声,他疾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强行拉入怀中抱起来,径直向那个镶嵌着水晶钻石的笼子走去。 法小蓝脚腕受了伤,却还是挣扎着,陈默磊制住了她的双手,从旁边抓过一个银白色的环形物体,双眸褪却了刚才的狂热,冷静得可怕,也绝望得瘆人。 “你不是想送我进监狱吗?我也给你做了一个,你喜欢吗?” 针孔摄像头的录像到此戛然而止。 “我说了,我们没有动过你的小蓝老师!”哈尔尽量压低音量,“我们是收到了那些照片,但我们并没有把你的小蓝老师抓起来!” 景驰不信,“除了你们,还能有谁胆大到随便抓人?” “你说呢?”哈尔微笑着反问景驰。 景驰思索片刻,猛然醍醐灌顶,“陈默磊!” “我们也怀疑是他,但现在没有证据。”哈尔说。 “我早知道陈默磊那家伙是个疯子!”景驰重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眉头紧锁,“我现在去找他!他要是不说,我就揍到他说为止!” “景驰,注意你的举止!你现在身份已经公开,很多事情要考虑后果!” “我当然知道后果!蓝儿已经失踪五天了!要是、要是那混蛋真的把她怎么样了,你就转告父王,让他和我断绝关系,我就算死,也要杀了那个畜牲!” 哈尔捏捏鼻梁,听得出景驰说到做到的决心,只好用眼神示意旁边搜索法小蓝位置的人更加拼命寻找,又嘱咐景驰要冷静,他也会帮忙寻找,但话还没说完,景驰就挂了电话。 景驰这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开车回了圣蒂斯学院,正准备往里冲,就看到几个穿西装的人将陈默磊带了出来。 陈默磊面沉如水,看到他站在门口,突然站住了脚,微微一笑:“找到小蓝了吗?” 景驰咬牙切齿:“没有。” “哦,”陈默磊轻叹了一声,“怎么还找不到呢?不说我这个未婚夫,她外婆肯定要急死了吧。” 景驰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我会找到她的!”景驰坚定地说,“你就好好接受调查,乞求保住你的小命吧!” 这是检察院的车,景驰大概认得,虽然不知道是谁向他们提供了证据,但天道好轮回,陈默磊也终于有这一天。 后来具体的消息传了出来,检察院确实收到了可靠的证据,陈默磊和相关人等都被暂时拘禁,景驰和法小蓝外婆等人都一心以为,抓到了犯人就能找到法小蓝,但陈默磊的律师宣布,他们有权保持沉默。 整整三十六个小时过去,关于法小蓝的一星半点下落也没找到。 电视上已经开始连续播放相关报道: “青年才俊名校董事缘何绑架女教师?当事人虽然还未言,但著名犯罪心理分析专家为我们做出了以下三种猜测:利益纠纷、情感纠纷、意外事故……” “距离圣蒂斯学院美女教师法小蓝失踪已经接近第七天,犯罪嫌疑人陈某依然没有做出任何言。有专家称,如果法小蓝失踪时间过七天,其生命将受到威胁,一个正常成年者,三天不能得到饮水就会出现严重脱水,5-7天不能进食则会……” “……警方已经开始寻找目击者,但目前该案尚无明确进展……” 景驰等人已经心急如焚,连东西也吃不下,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已经冲进去狠揍陈默磊这衣冠禽兽。 仅仅是想象一下,蓝儿蜷缩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又饿又渴,或者根本连喝一滴水都不能的样子,景驰脑海中可怕的联想就根本控制不住。 第50章 捉摸不透 法小蓝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会褪去血色,变得灰白干裂,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温润眼眸也渐渐涣散光彩,她可能还在某处,用最后一丝力气呼唤着他们……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的!”景驰盯着审讯室里的陈默磊,几乎将牙齿咬碎。 而律师能给出的唯一建议是找到陈默磊的家人或朋友,劝说他自。 在陈默磊被关押起来的第二天,陈家父母总算出面了。陈父见到他们并没有什么好脸色,陈母看到法小蓝年迈的外婆,微微有些动容。 在陈家父母和陈默磊说话的时候,景驰正在联系哈尔,让他派人去调查陈默磊的房产,他也看过了那段录像,如果在视频断掉之后,陈默磊没有再带走法小蓝,那她应该还在那里。 陈默磊面无表情地坐在防弹玻璃这边,陈母泪流满面地坐在那边,陈父背着手背对他站着,连话也不愿说半句。 “磊啊,你说你是怎么糊涂,非要把人绑起来……她现在是死是活,你能告诉妈妈吗?” 陈默磊问了一句:“现在几点?” 陈母看了一下手表,擦擦眼泪:“晚上八点。” “还活着。”陈默磊说。 白天的时候,他还能透过那扇小窗户看到太阳,推断出时间,晚上之后却看不到月亮,窗户外面只漆黑一片。 透过监控录像看着这个房间的调查人员相互对视一眼,在笔记本上记下“时间线索”“定时机关?”之类的推测。 “……你,你之前和你爸说,你非娶她不可,我这段时间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没什么,我们……我们答应你,你就和她结婚好不好?你把她放出来,你对她道歉,我们还认她做儿媳妇……” 陈默磊听了半晌,突然问:“你们看过那段录像了吗?” 陈母愣了愣,“什么录像?” 陈默磊明白了,因为现在案情尚不明朗,相关的证据线索都还是机密,连他的父母也都不知道。他自己也看过,他多聪明一个人,竟然还是栽在法小蓝手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父亲,冷笑了一声,“爸,你说得对,她是咱们家的克星。哥完了,我也完了。” “默磊,你……你别说这样的话,这几天我们也都寝食难安,你爸头都白了一大片,什么问题咱们好好说不行吗?那个女孩儿看起来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啊……” 陈母还耐心劝哄着。她当时剩下这一对双生子的时候,多少人羡慕她,虽然陈信忱天生带了疾病,却毫不妨碍他们对他们的喜爱。 然而事到如今,信忱死了,默磊又被关着,那女孩要是真有三长两短,看这架势,他们就算拼了老命或许也只能让默磊少关个三五年。 陈默磊听完她的话,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妈妈,他看到她眼角嘴边的皱纹,几天不见竟老了许多。 “妈,我也以为好好说话能解决问题的,但是不行。她不听话,不但不听,还害我跌了一个好大跟斗。你告诉爸,有些事早作打算,这次的事只能这样了。” 陈默磊虽然心灰意冷,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和法小蓝的事他可以一肩担下,但牵扯出“那两个人”却是完全意外的,要是案子落实,那两人逃不脱处分,陈氏好不容易经营的关系网也会为此损失大半。 仅仅为了这个,陈默磊也是咬紧牙关也绝不会说出法小蓝的所在的。凭这些人调查的本事,他们也绝找不到她。 或者,找到时,也为时已晚了。 陈默磊闭上眼睛。他一向聪明,和七年以前的身不由己,害死了陈信忱,现在…… “妈,我累了。我的事不用担心,我自己清楚。” 事到如今,担心也是无用的了。不如快点想好后路,别到时候被逼得狼狈。他父亲虽然已经年迈,但手段想必还是在的——陈默磊只能这样想了。 陈母还打算说几句,外面却通知说时间已到,陈母只好哭哭啼啼,在陈父的搀扶下走出门。 陈父走到门口,陈默磊也转身准备回房间,却听陈父转头说: “你总是执念太过。和我一样。” 陈默磊脚步一顿,两滴眼泪差点落出眼眶。 王后原本是和法小蓝做了交易的,法小蓝被陈默磊带走那天,鞋子里面有一个微型的定位器,但此时哈尔如何让人寻找,都找不到代表那个定位器的红点,看样子应该是被陈默磊屏蔽了。 陈默磊名下的房产,在这个城市有两栋,其余各个城市的加起来还有三个,还不说陈氏的相关房产。陈氏虽然是靠医疗业家的,但现在也开始涉足房地产,情况就变得更为复杂。 景驰一颗心全被放在热锅上煎熬,也顾不得其他,把录像里的线索都说了一遍,强调了“陈家的老房子”和“顶楼”几个关键线索,哈尔好一顿排查,终于找到了远在另一个三线城市的陈家老宅。 哈尔带着人出的时候,已经是法小蓝失踪第八天,陈默磊也被关了三天了。 他们到达陈家老宅的时候,已是当天下午。这栋老宅矗立在一片绿林掩映之中,周围人迹罕至,看起来有点寒气森森。哈尔这才听说,这栋老宅在陈家长子去世之后就废置了,应该是怕睹物伤人的缘故。 看样子,他们果然抢在那些正宗搜查员之前来了。哈尔一想,他们那层层审批的手续,又是其中错综复杂的关节人脉,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不过正好,这样更方便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他摆了下手,让人强行打开那扇大门,出乎意料的是,与大门相连的客厅居然还算整洁,似乎有人住过的样子。 哈尔勾唇一笑,看来是来对了。 景驰把外婆托付给肖兮兮,和方欢一起参与案件的进程,但这边进展之缓慢简直可以急死人,他瞅了一个空儿,跑到外面给哈尔打电话。 哈尔这时正让人挨着一个个房间去搜查,他自己带着人往顶楼上去,正走在楼梯上,电话来了。 景驰焦急地问:“找到了吗?!” 哈尔示意周围的人小声一点,故意慢悠悠地说:“哎,那儿那么快,还在车上呢,有消息我联系你,别动不动打电话来,母亲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景驰一听,才想起王后也在,赶紧闭了嘴,蔫蔫地说了句:“好吧”,又赶紧补上一句,“一找到人马上给我打电话啊,哥。” 哈尔已经走到门口,盯着上面的门锁,闷闷地说了句:“嗯”。 今天,又有一个人来探望陈默磊,陈默磊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还是出来,见到了眼睛红肿,泪水涟涟的白莲。 “你来干什么?” 陈默磊没想到她还会来。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这几天来见他的,除了他的父母,也就只有他公司的秘书来问了下后面的打算。 白莲还没说话,眼泪又流出来了,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说:“默磊,你就忘了她吧,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她搭上自己?” 陈默磊看着白莲。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他其实并不喜欢白莲,她的做作矫情,他全都看在眼底。 但此时,他却说不出什么重话,他只说:“你才是。忘了我,另外找个喜欢的人吧。” 白莲这几天天天在家听父母念叨这些话,没想到陈默磊自己也这样说,顿时哭得更大声了:“……我就不……我都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能说变就变的……” 又说,“你只是把法小蓝关起来了,对不对?你和他们说她被关在哪儿,他们找到人就不会为难你的……” 陈默磊摇摇头,知道和白莲这样的娇小姐,说再多也无益。 白莲怔怔地瞪着陈默磊看了一会儿,突然掩住嘴,惊骇地说:“你不会……真的杀了——默磊!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对不对?!她还活着对不对?” 陈默磊皱皱眉,觉得实在对白莲这人喜欢不起来,太聒噪了。 白莲又惊又怕,抖了一阵,又想起什么来,“……就算是那样,你也是过失杀人……一定是她不对……默磊你别害怕,你把真相告诉我,我去想办法,还有伯父伯母,他们也一直再想办法救你……” “白莲,”陈默磊看着她,仿佛间是看着那个穿着雪白公主裙,嚷嚷着要当他新娘的小女孩,心里稍微软了一点,“你的情我承了。且等我下辈子再来报吧。” “……什么?” 白莲似乎是一时没听明白,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时,立刻扑倒玻璃上,哭叫起来。 “……默磊……你就听我一句话……别为了她把自己搭进去……我们、我们都还等着你……” 陈默磊却已经不愿再听。 他径直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背后是白莲绝望的呜咽。 景驰在监控室听完这段对话,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听陈默磊的语气,是笃定了不会放蓝儿出来了…… 正心神俱震的时候,哈尔来了电话,景驰又惊又喜地按了接听。 “景驰,我们已经找过这栋老宅的顶楼。”哈尔略顿了一下,再次扫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没有找到法小蓝。” 第51章 毁尸灭迹 景驰呆立在那里,一时不肯相信:“怎么会?蓝儿怎么会没在哪里?!那个录像里,蓝儿明明被陈默磊关进了一个大笼子,她被他锁起来了——” 哈尔也颇为沮丧,空欢喜一场谁都不好受,“但谁知道那个录像结束后,他有没有再给她换过位置呢?这里空荡荡一片,没有法小蓝,也没有你说的那个鸟笼。” 方欢听到这儿,也颓丧地按住额头,低声说,“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小蓝之前就说,如果她出事的话,外婆拜托给我们,佩佩就交给你去养。” 景驰丢下手机,双手揪住头,懊恼得直用脑袋撞击墙壁,方欢几乎拦不住疯狂的他,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手里举着一份文件,说“搜查令下来了!我们可以去陈家老宅了!” 时间一分一秒,毫不留情地流逝着。法小蓝外婆脆弱的心脏已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住进了医院,肖兮兮忙着照顾,景驰和方欢跟着一起去了陈氏老宅,把之前哈尔一行人见到的,重新见了一遍。 现场有陈默磊和法小蓝的指纹,证明他们确实来过,但现在这里空无一人,顶楼正如哈尔所言,空空荡荡。他们在录像里见过的那个巨大牢笼,似乎是从这里凭空蒸,因为无论从窗户,还是房门都没法把它运出去。 顶楼的门本来是密码锁,但此时已经坏了,景驰知道,是哈尔的人破坏的,但现场依旧一无所获。 蓝儿不在这里。 他们搜索了这四层楼的每一个房间,还是没有找到法小蓝。只在其中一个比房间里现了一个巨大的投影仪,投影的内容是法小蓝从小到大的照片,如果是在法小蓝本人的生日宴会上出现这样的东西,或许令人感动。 但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这样的东西,则只会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陈默磊转移了法小蓝的位置。 gps无法定位。 唯一的线索在陈默磊本人的肚子里,但他根本不张口! 赶回去的路上,有年轻的人已经灰心丧气,“那个女孩都失踪十天了,嫌疑犯也被关了五天,他没有同伙的话,女孩也已经——” 那人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了,让他注意同行的还有被害者的家属。 方欢拳头攥紧,深深后悔当时法小蓝提出这个主意时,没能拦住她。但任谁也没想到,这背后牵扯会如此之深,而陈默磊又是这样的丧心病狂。 景驰默默无语地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夜色。比起方欢现在的后悔自责,他似乎冷静了许多,或许和那个年轻的探员一样,经过这几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他也终于累了。 纵使是曾经最喜欢的蓝儿,也禁不住时间的煎熬,人心有一种自我治愈的本能,遗忘是最常见的手段之一。 景驰跟在最后,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说:“让我见见他吧,我有话想问他。” 陈默磊被关押了五天,景驰一次见他的机会都没有。考虑到他和被害者的关系,其他人有些担心他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来。 但此时,看到他双眼密布的血丝,想到陈默磊软硬不吃的态度,为的探员终于点了一下头。 陈默磊和景驰,隔着一面防弹玻璃对坐着。 陈默磊看到了景驰眼里的血丝和憔悴的面孔,景驰也看到了陈默磊一身的囚服,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两个人在为同一个人煎熬着,一个是为了让她活,另一个却不得不让她死。 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陈默磊想。 “你们去过我的老家了?”他先说,笑了笑,“看到那个投影仪了吗?” 景驰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拳头攥出了青筋,他很想一拳揍穿这玻璃,打得这人面目全非。他心里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着,什么都无所谓了。 “小蓝小时候很可爱吧?你不知道,她中学的时候就像一朵真正的雪白的莲花,美得不可方物。她那时很喜欢我,给我写过情书,和我一起骑自行车从山坡上滑下,哦,对了,她的初吻也是我的——” “闭嘴!!!” 景驰像头怒的狮子,猛然一拳砸在玻璃上,玻璃纹丝不动,景驰的拳头却已经泛红肿胀,“别用你那张肮脏的嘴巴说蓝儿的名字!” 陈默磊轻声笑了几下,歪着头:“你在嫉妒吗?对,你是应该嫉妒。比起我来,你可真是不幸透了。至少我占据了小蓝的过去,方欢拥有她的现在,而你,啧啧,什么都没有。” 景驰又是两拳,狠狠砸在防弹玻璃上,连旁边的看守都觉得他此时看起来凶恶至极,但陈默磊还在以为挑衅着。 “蓝儿和方欢什么都没有,亏你还自称对她那么了解,连这个也不知道!” 景驰露出犬齿,似乎陈默磊若在面前,就要把他撕成碎片,“那天的照片,是蓝儿和他们商量好的,故意在白莲面前上演,就是给你看的!陈默磊,蓝儿就算曾经对你有半点喜欢,现在也全变成了厌恶。你刚才说的全不对,我和蓝儿至少还有可能,你和蓝儿才是什么都没了!” 陈默磊自从遭遇了法小蓝的背叛后,心思就乱成了一团,现在想来,当时的那出苦肉计的确是昭然若揭,一切都是为了请君入瓮。 他苦笑一声,“是吗?她愿为我花这番心思,我也栽得不算冤枉。可是你呢,小王子?你喜欢她的居心那么明显,小蓝为你做过什么?你在她眼里,就是几百个学生里的一个,如此而已。” 那个雨夜里,法小蓝对他说的那些话,又在景驰的心里浮现起来。 景驰无话可说。纵然他有千万腔的一厢情愿,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也抵不过法小蓝亲口言明,一句“你未必懂得”。 “你错了,小蓝做出那个决定时,担心的是他会走上陈信忱的老路。” 两人都一惊。才看到不知何时,方欢已经走进来。他站在景驰的后面,对陈默磊这样说。 景驰并不知道陈信忱是谁,但陈默磊清楚明白,也知道陈信忱对法小蓝而言,意味着什么,脸上顷刻间已经惨白。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景驰问方欢。 方欢却不想再多说,这番话还是法小蓝自己说明比较妥当,而且若是她已经……不在,也就不用再说了。 陈默磊似乎自己点点头,无声地笑了笑,“原来我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可惜啊,已经晚了。” 景驰和方欢的脸色都是一变,景驰更是厉声问道:“什么晚了?!” “现在几点?”陈默磊闭上眼睛问。 “晚上十点半。”方欢说。 “晚了,”陈默磊摇摇头,站起来往回走,“去江边水闸那里看看吧。” 景驰瞪大了眼睛,脑袋如被铁棒猛然敲了一下,嗡嗡作响。 陈默磊走到门口,站住脚步,侧着脸笑说,“如果,还看得到的话。” 景驰和方欢冲出房门的时候,其余探员也已经准备好,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直接驱车开往水闸。 还隔着几百米,就听到江水拍击的巨大响声。这道江的水闸修在最大落差处,开闸泄洪的时候气势惊人,已经形成一个人文景点,但此处水流湍急,落差大,水压也极强,出过不少意外,往往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若是陈默磊将这个地方作为毁尸灭迹的地点—— “蓝儿!” 景驰一下车就疯了似的朝着江边大声叫喊,但江风一吹,声音便消散得差不多,在那样震耳欲聋的水声中更是弱不可闻。 探员们拿出喇叭大声呼喊法小蓝的名字,有的人查看江边,有的向路人询问线索,为的探员更是立刻联系了水闸的管理员。 滚滚江水不复往日的温情脉脉,在这一刻它们是力量上的绝对强者,人类的生命在它们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泛着白沫的汹涌江水,可以轻易溺死一个人,也可以将一个人的尸体击得粉碎。 “啊,真抱歉,半个小时前我们刚刚开过一次水闸,其余的情况没有注意到……” 管理员露出为难的神色。景驰则听到了自己的心,咚的一下坠入深渊的回响。 “晚了。”陈默磊冷漠无情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 晚了。景驰也听到自己的心哀嚎了一声。 他脚步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奔涌的江水中,幸亏被方欢一把拉住。 探员立刻制定了紧急方案,他们联系相关人员,将这一段江水和下一段江水的水闸严密控制好,并调来捕捞船,争取打捞到点什么,至少要将那个冷血恶魔定罪。 “据最新消息,法小蓝失踪一案现在有了重大进展,警方对xx江水闸附近展开了严密搜索,目前该地段已经戒严。众所周知,水闸附近意外事故频,掉下去的人尸骨无存,也让我们祈祷奇迹能降临在被害人法小蓝的身上……” “啪——” 肖兮兮给外婆端着的热水骤然掉到地上,碗的碎片溅了一地。 止不住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眼眶里滚落出来,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外婆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一直没有睡得安稳。 肖兮兮眼前浮现出法小蓝将那些东西交给她时,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我回不来,外婆就只能拜托给你和方欢了。” 第52章 找到她了 肖兮兮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法小蓝会就这样真的消失。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孩,今年不到二十三岁,还有一个她最放心不下的重病的外婆,她怎么会就这样真的—— 她擦了擦眼泪,双手颤抖着去找手机,给在现场的方欢打电话。 “喂!”她抽了一下鼻涕眼泪,看了看外婆的房间,“方欢欢,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说了小蓝……小蓝在水闸那里吗?” 肖兮兮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已经忍不住又开始哭起来。她这几天不能跟着去找法小蓝,已经让她寝食难安,支撑着她留守在外婆这边的,无非是相信法小蓝还活着,可能受了非人的折磨,但一定还在哪儿活着! 方欢暗沉的视线扫过一无所获的捕捞船,沉默片刻,才说,“……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在这里什么都没找到。” 肖兮兮抓着手机,像被骤然抽掉脊柱一般,贴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她何尝不知道,若是真的从水闸那里滑落出去,就注定了什么都找不到了。 “……方欢欢……我不信……以前那么多的折磨小蓝都熬过来了,我不信她熬过来的结果就是这样子!……老天何其不公!” 肖兮兮平常说话总是疯疯癫癫,这时心如刀绞,骂了许多傻话,最后又想起法小蓝,只能哑着嗓子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方欢只能默默地听着,想起小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捉知了,肖兮兮总是骑在他脖子上伸长了手去抓,抓到后却心甘情愿地交给法小蓝,他们三个里,法小蓝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我一定会找到小蓝。” 他声音低沉,纯黑的双眼看向夜色中昏黑的江水如此誓。 关于这一段江水的搜索一直进行了三天,景驰和方欢就一直在船上呆了三天。 一天中午,探员的头儿接到电话,说陈默磊突然提出要见景驰,景驰这几天瘦得不堪,几乎连水也不喝,听到这儿,就说:“我去见。” 陈默磊坐在里面,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景驰,景驰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犹如一场正在酝酿的龙虎斗。 “你有什么话说?”景驰问。 连他自己也诧异,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如前段时间冲动,或许是抱定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决心的缘故。 陈默磊扯动了下唇角:“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你的蓝儿啊。”陈默磊微抬起下巴,神情倨傲,“你这几天不是忙着找她,才变得这样形容憔悴的?” 景驰咬住嘴唇,双手紧紧扣进大腿,压抑着自己奔腾起来的怒火。方欢说得没错,陈默磊就是个冷血恶魔,以好人的性命和别人的怒火为食。 “看样子,是没找到?”陈默磊用眼角看他,皮笑肉不笑,“也对,就算人之前还在那里,现在又怎么会找得到呢?斯人已逝,找不到了,哈哈哈哈……” 景驰几乎将自己的肉生生挖下来,他冷冷地看着陈默磊,问他:“有意思吗你?” 陈默磊的笑顿了一下,挂在脸上。 “你三天前说的话,已经可以将你定罪了。” 三天前,他让他们去水闸那里,也就是承认了绑架法小蓝的事实,鉴于水闸这样的危险位置,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的嫌疑。 “之所以没有立刻给你定罪,是因为你这垃圾的死活根本没人关心。”景驰双目赤红,但语气冷静,“我们在意的只有蓝儿,不管她活着,还是——不在了。” 陈默磊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定罪?我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这种话了。” 监控室里的其余人都被他气得眼歪嘴斜,这混蛋居然死到临头还不认账,不是他自己说的到水闸那里去,否则就晚了吗—— “呵,水闸每隔半小时打开一次,这你们不知道吗?这段时间正是欣赏泄洪的好时节,那天都晚上十点半了,可不是晚了?”陈默磊一脸自觉匪夷所思的表情,“不然你们以为我说的什么晚了?” “我x!” 几位探员忍不住重重锤了一下桌面,这个混球居然在耍他们!?他们居然被这个恶棍摆了一道! 景驰也醒悟过来,却不是生气,双眼反而亮了一下,脸上忍不住带出几分急切:“那你到底把蓝儿藏哪里了?!” 陈默磊闭上了嘴巴,脸上还是那点欠揍的笑容。 “md!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我都想冲进去揍死这家伙!简直太可恶了!真Tm不是人!”监控室内有人忍不住咒骂起来。 整个调查组为这起案件调查了十多天了,这些日子废寝忘食、付出了多少心血,居然没办法把这个恶棍绳之以法,不少人都义愤填膺,却毫无办法。 而雪上加霜的是,住在医院的外婆无意间看到了新闻,以为法小蓝已经遭遇不测,一下子就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连景驰和方欢也赶了过去,偏偏他们三个没人能在手术确认书上签字,最后还是警方的人介入说明情况,医生才终于做了手术。 自从法小蓝出事之后,这还是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三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死一般的沉寂在他们周围蔓延。 肖兮兮先受不了,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外婆,不然也不会这样……” 方欢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景驰看着电视上滚动播放的新闻,突然关了电视,怔怔地说:“在你们这里,未成年杀人是怎么判的?” 方欢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够了!就一个姓陈的垃圾,要带上几个人才算!你要是做了什么,小蓝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要是我这样做了,她真的出来找我,哪怕是把我大骂一顿,说再也不要见我,我都心甘情愿。” 景驰平静地说完,一颗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总会有办法的,小蓝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要撑住,她一定还等着我们去救她!” 方欢只能这样安慰他们,但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清楚,法小蓝消失的这半个月,她还活着的概率已经越来越小。 外婆的手术一直持续了四个小时,医生说四十八小时后才能确定是否渡过危险期,在那之前请他们暂时留在这里。 方欢让肖兮兮去睡一会儿,肖兮兮摇摇头,让景驰去睡,景驰拗不过他们,只好躺到床上,但眼睛一直睁着,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景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方欢也才注意到,被暴晒多日的这座城市终于迎来了一个雨夜,燥热的空气弥漫在四周,哗啦啦的雨声让人莫名地烦躁起来。 景驰随意地按了免提,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哈尔的电话。 “景驰,我们找到她了。” 景驰和其他两人瞬间来了精神,都震惊地站起来。 哈尔的话里却一点没有邀功的喜气,沉静得可怕。 景驰像是预感到什么,嘴里一阵苦涩,喉结动了两下,才问出来:“你们现在在哪里?” 哈尔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迟钝的小子这么快就问到这儿,好一阵为难,才欲言又止地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轰隆一声惊雷,犹如魔鬼利爪一般的的闪电撕裂夜幕,照亮他们三张面无血色的脸和三双惊疑忐忑的眼睛。经历了之前一事,他们紧绷的神经已经受不起再一次命运的捉弄,但他们同样害怕尘埃落定后显露的真相。 “在哪儿?”景驰听到自己又问了一遍。 哈尔一咬牙,“法医鉴定处。” 肖兮兮双腿骤然脱力,坐到椅子上,两眼却还大大地睁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法医鉴定处? 小蓝怎么了,为什么要送到法医鉴定处? 就算是受了伤,也应该理解送到医院啊,为什么要送到那里? ……法医要鉴定什么? 景驰呆立了片刻,什么也不拿就往外面冲,方欢嘱咐肖兮兮好好照顾外婆,有什么事立刻联系他们,也追出去。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洗刷这个城市累积多日的尘土。没有带伞的人们躲在店铺底下,对这场盛夏好雨指指点点,啊,终于,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 方欢将景驰塞进车里,快往哈尔他们在的地方赶去。 两人一身雨水冲进去的时候,只有哈尔一个人,他坐在狭窄灰暗的走廊里吸着烟,看到他们两个来,站了起来。 景驰一眼看到黑洞洞的房间里面,问到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的刹那,像突然被什么扼住喉咙,猛然站住脚。 哈尔像毫不留情的死神,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景驰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被他的哥哥一把抓住肩膀。 “我们找到她了。”他重新说了一遍。 景驰看着他,却哑了一般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有一颗心还在胸腔里乱窜着,想挣脱这个令人窒息的所在。 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慢慢地摇头。 哈尔的一双眼是阴暗的,他抬起景驰的手掌,把一个小东西放到他手心,哑着嗓子说:“只有这个还没烧坏。” 景驰像被他放进来的东西灼伤手心,瑟缩了一下,被哈尔强行拉住,打开手掌。 躺在他手上的,是一枚鸢尾花形状的蓝宝石胸针。 第53章 形如野兽 白银做的枝干和叶子已经被烧熔变形,镶嵌的蓝宝石也掉了两颗。 那是景驰让法小蓝转交给外婆的,但外婆却把这枚胸针作为生日礼物给了法小蓝。 景驰看着手心那枚小小的胸针,鼻尖一阵酸,眼泪已经大滴大滴地砸落下来,他紧紧攥住那枚胸针,泣不成声地哽咽起来,宛如一只幼兽。 哈尔拍拍景驰的肩膀,只能说:“她不会白死的,恶魔会得到惩罚,公道总会彰显。” 景驰摇头,他要的不是惩罚,不是公道,是他的蓝儿他的命啊! 他挣脱哈尔的手,失去理智一般往停尸房去,哈尔拦住他,方欢也反应过来拖住他。 虽然景驰一直参与其中,但他毕竟才只有十几岁,要是看到那样惨烈的场面,一定会留下终身阴影。 “放开我!我要去见蓝儿!让我去见蓝儿!” 他拼命往里去,哈尔和方欢却死命拦着他不让他去。 “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我去见蓝儿!放手!让我去见她——!” 景驰了狂,甚至给了哈尔一拳,还把方欢踢了一脚,好不容易冲到门口,却只见偌大的停尸房内,苍白的灯泡之下,正中放着一张床,床上被白布盖着一具尸体,只看到几根烧焦了的枯树枝一样黑糊糊的东西。 扑面而来一股消毒水和其他味道混合的诡异气味。 景驰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是他的蓝儿。 哈尔擦了一下嘴角边的血,将停在门口的景驰拉回来,回给他一记力量相当的拳头:“你要去看可以,但至少得等女士准备好。” 景驰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他们一眼就往外走,刚走出门,方欢就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响。 景驰晕倒了。 因为低血糖,景驰不得不住进医院,这大概是这大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安稳地睡上一会儿。 哈尔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近乎透明的嘴唇,“形销骨立”——他突然想到这个词语——是最能形容现在的景驰的。 这个傻小子,不知道醒来之后是怎样的疯样。 三个人里,景驰病倒了,肖兮兮精神完全垮了,只有方欢支持着要得到最后的结果。 审讯室里,一名探员正在审问陈默磊。方欢透过单面镜看着里面,理智如他,也要忍了又忍,才能压抑下生生将那人打死的冲动。 陈默磊并不知道法小蓝已经被找到的事,此时的他依然神情镇定,悠然自得。 探员:“陈先生,你家的老宅失火了,你知道吗?” 陈默磊眼底神色微变,嗤笑一声:“哦,我被关在这里,当然不知道。” 探员将一张照片递过去,“是你们家地下室失火。” 那张照片是从别墅外拍摄的,可以看到一楼已经被大火烧得焦黑,周围栽种的树木花草也全都烧死了。 陈默磊沉着的面孔终于绽开一丝裂缝,他不经意地问: “地下室怎么会突然失火?” 探员是个审讯经验丰富的老鸟,他咧嘴一笑:“是呀,我们和消防员一起赶到,找了好久才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也是奇怪,你们家地下室入口,竟然是建在房屋的背面,还有一扇单独的门,要不是这些树木都被烧没了,我们也找不到入口。” 陈默磊看着他,眼神阴晴不定。 探员把烧黑的地下室大门的照片给他看,又给了另外两张,说:“扑灭大火后,我们才确认火灾生的原因,看,这儿和这儿,冰箱和空调受损最严重,我们推断是电器或者线路老化,导致失火。” 照片上的立式空调和冰箱已经变成两坨黑漆漆的废铁,周围也是一片灰烬,没有半点幸免于难的地方,乍眼看上去,几乎以为这就是黑白照片。 陈默磊盯着这两张照片看了一会儿,似乎想从中搜寻到什么,但最后还是将目光收回去,淡定地等探员继续往下说。 探员微不可查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将那几张照片收回来,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陈默磊一直看着他,直到探员走到门口让人把陈默磊带回去,他才开口问道: “你们在地下室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探员慢吞吞转回身,皱皱眉:“地下室里东西倒不少,只是都烧烂了,你想问什么?” 陈默磊没说话。 探员走回来,从一沓照片里抽出几张,递给他看:“……这是旧沙,这是几个橱柜,这是一个破鸟笼……” 陈默磊貌似无意地看着这些照片,在看到鸟笼那一张时,突然大吼了一声:“等下!” 探员停住手下的动作,这些照片是消防员扑灭火灾后拍的,都只是走马观花似的拍照,并不是特写。 所以,那个巨大的、被烧得有点变形的鸟笼中间,那突兀的一小块黑色物体,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了。 而更可怕的是——陈默磊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看不清形状的焦黑物体上套着一个白环,那个白环被一条细细的合金锁链套在笼子上。 陈默磊惊恐万分地看着照片上那个小小的黑色阴影,仿佛那是一个最恐怖的鬼影,骤然一把将探员手里的照片全都撞到地上,在探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默磊已经像一条饿极了的狗一般趴在地上,一张一张地翻看那些照片,直到看到一张关于那个鸟笼的特写。 探员将一个被塑料袋密封起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恶狠狠地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这个东西还套在她脖子上!陈默磊,你好狠的心!她那样一个柔弱女孩,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她!这种畜牲项圈一样的东西,我真想亲手套到你脖子上!” 陈默磊愣了愣,才看清那是照片里的项圈,那是他亲手给法小蓝戴上的项链,也是将“仙女”据为己有的锁链。它曾经是高贵的银白色,现在却变得焦黑,丑陋不堪,却还保留着封闭的形状。 他终于爬起来,都忘了自己还带着镣铐就去抢那个项圈,但手指只勾住了塑料袋一角,差一点才能抓住! “啊啊啊——!” 陈默磊突然疯了似的大声嚎叫起来,甚至像条饿狼一般企图用手铐勒住探员脖子,拼命去抢夺那个项圈,最后的结果,是他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丢回房间里,连带着他之前好不容易看到的那几张照片一起。 他不甘心地企图扑过去,却被关上的门拦住,他抓住那些栏杆死命摇晃,野兽一般大吼大叫,最后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探员们对此喜闻乐见。 “陈默磊,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绝对逃不了了。” “看你的外表,的确想不到你会做出这样穷凶极恶的事,果然是衣冠禽兽!” “你就拿着这些照片,好好地忏悔去吧!” 陈默磊一只眼睛被打得红肿,牢房里光线昏暗,他艰难地捡起那几张照片,双手像瘾君子一样止不住地颤抖,不知何时,他已经痛哭流涕,一只手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拼命撕扯,心疼得受不了一般。 “怎么会……怎么会……” 他喃喃自语着,将身体蜷缩在床上,看着那几张拍得拙劣的照片上的那片小小的焦黑的影子,轻轻抚摸,想象着自己真的抚摸着法小蓝白嫩的肌肤,和她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天,他亲手将法小蓝关进牢笼的情景,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没有想让法小蓝死的。 他原本是想把她关在顶楼的,但顶楼光照太强烈,他也不能时刻来照顾她,于是他想起了地下室,地下室更为隐秘,除了他们家的人,几乎没有别的人知道。 他先将法小蓝弄晕,抱到地下室。为了让她待得舒服一点,他还专门打扫了一遍,然后他将那个精美的笼子抽掉插销,笼子就收拢在一起,虽然有点艰难,但他还是将它搬到了地下室。 那个银白色的项圈,是用最新研的一种记忆金属做的,它可以完美契合各种大小和形状,戴着法小蓝优美的脖颈上时,简直像天衣无缝一样完美。 随后,他用了另外一种合金锁链将她系在牢笼之中。项圈和锁链都是极为牢固的,一般的切割火烧都不能影响它们分毫。 最后,他还买了足够的水和法小蓝喜欢的水果,还有各种口味的面包三明治,全都放在冰箱里。 空调调成了最宜人的温度,冰箱放在法小蓝正好拿得到的地方,做好她一应生活起居的准备后,他吻了法小蓝的嘴唇,关上门离开这里。 他只需要两周的时间,等处理完国内的事情,他就带着法小蓝出国,再不回来。 却不料在五天之后,他就身陷囹圄。 “……你就这么不愿意等……连我的下场也不想见了吗?” 陈默磊喃喃自语着,想起那个被大火烧得丑陋的项圈,将那张照片贴在自己心口,紧紧捂在怀里。 “你把我害得这样下场,却自己先走了一步,是急着去见我哥,还是急着想逃开我?” 他自己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自然是去见我哥了。这场火不是我本意,它来得太蹊跷,总不会是哥哥真的显灵,看到我这样关着你,又带不走你,于心不忍才弄了这场火?” 第54章 墓旁雏菊 隔了一会儿,陈默磊兀自笑了,“是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你的性命。你也不要生我的气,你走的时候痛不痛?听说火灾里的人多半是被呛死的,我宁愿你是被呛死的,也好过像圣女贞德那样,被活活烧死。” 外面看守的人听到陈默磊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古怪得可怕,就拍拍门,示意他安静点。 陈默磊等那人走了后,又开始说:“我怕是出不去了。只可惜进来的时候,打火机一起被收走了,要不然我把这被子卷一卷点燃了,或许还能在奈何桥上追到你。” 他坐起来,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确实没有打火机,他想问人借个火,心想也没人愿借给他,他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白炽灯,崭新崭新的,也不会突然老化失火,何况他房间里还有一个摄像头,现他要寻短见肯定是不能得逞的。 “哎,半个月前我还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虽说不能呼风唤雨,却也应有尽有,现在被你这么一弄,我可算是完蛋了。” 陈默磊在得知法小蓝死讯前,还恨着她让他“摔了跟斗”,恨她不识好歹,恨她喜欢别人唯独不喜欢他,可现在看着这张照片,他心里什么恨都没了,只有气愤,只有可怜,只有心疼。 他以前多么丧心病狂的一个人,都不舍得真的将她怎样,而狗屁的命运,却一把火将她烧没了。 陈默磊想起高中时,他和法小蓝还演过一出童话剧,是《坚定的锡兵》。 讲的是,从前有个只有一条腿的锡兵,爱上了一个纸做的芭蕾小姐。两个人很爱彼此。但有一个坏心的大老鼠,也喜欢这个芭蕾小姐,它一直想害死锡兵,但锡兵一直为了那位小姐而努力,直到最后,这个一条腿的锡兵被丢进了烧着的壁炉,芭蕾小姐伤心不已,也跟着跳了进去。 啊,命运原来就是那个坏心的大老鼠。 陈默磊整整一夜,胡思乱想着,自言自语着,第二天他拍拍门,说要自,但自之前有一个条件。 “让我去看看她。” 探员摇头:“遗体严重损坏,已经火化了。” 陈默磊想了一下,“那我至少去见见她的灵堂。远远的看一下就可以。” 探员将戴着手铐的陈默磊带下车,一左一右夹在他两边,陈默磊安分地走到灵堂门口,看到一圈雪白雏菊环绕着法小蓝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她依然笑得很美。 他捏了捏自己口袋里那张照片。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因为担心家属的情绪问题,他们已经提前疏散了肖兮兮等人,法小蓝的外婆依然在医院里,还不知道这件事。 “走吧。”有人提醒他。 这段时间的折腾,这些探员已经十分清楚陈默磊是个怎样冷血的怪物,他们并不相信他是真心实意想到这儿来看看,也不能理解他现在的这些举动。 “我去点一炷香。”陈默磊看着法小蓝的照片,认真地说,“之后我就认罪。” 两个探员对视一眼,这里是法小蓝的家,十楼这样的位置,他们两个又堵在门口,不怕陈默磊跑了。 “你快点。” 陈默磊点了一下头,恭恭敬敬走到法小蓝的照片前,取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在前面的小香炉里,旁边有一个白瓷的精致小罐子。 陈默磊很明白,里面装的是法小蓝的骨灰。 而这栋楼底下,肖兮兮和方欢正急匆匆地赶回来,刚才莫名其妙被探员叫去问话,走得匆忙,把骨灰盒留在这里了,现在他们返回来拿,探员竟拦着他们不让进。 正在争吵着,突然听到楼上一阵喧哗,肖兮兮他们抬头看时,竟然看到陈默磊手里拿着那白瓷坛子,站在窗户口。 楼下的探员赶紧将肖兮兮和方欢拦到安全地带,而楼上的探员已经拔出了后腰的枪,对准陈默磊:“警告你!现在立刻放下骨灰盒,从那里下来!” 陈默磊站在飘窗上,十楼的风将他灰白条纹的囚衣吹得猎猎作响,他背对着窗户,对两个如临大敌的探员一笑: “我说了,我现在就认罪。麻烦你们,把我枕头里的那封信转交给我父母,我是个不孝子,他们的恩德我只能来世再报。” 说罢,眼睛一闭,往后一仰,他甚至听到两个探员扑过来的声音,但很好,没人抓住他。 他怀里紧紧抱着法小蓝的骨灰,头朝下坠落,嘴角竟浮现出满足的轻笑。 这样死去的话,你的骨灰,我的血肉,就能交融在一起了吧。 下一次,我若再遇到你,若我还能再遇到你,我还会穿衬衫西裤,我会先给你写情书。 陈默磊闭上眼睛,愉悦地迎接这生命的终结。 方欢在那一刹那捂住了肖兮兮的眼睛。 肖兮兮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十楼掉了下来。 周围的探员和救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不一会儿白莲急匆匆地赶到,挤开人群冲进去,肖兮兮随即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默磊的父母随后也赶到,陈母扶着陈父,只看了一眼,陈父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现场很快被戒严,法小蓝的灵堂只能转移到一个宾馆里,而且没了骨灰。 肖兮兮和方欢作为法小蓝的挚友,权且担当了家属的责任,守在两边。 来吊唁的人有圣蒂斯的学生,老师,有法小蓝以前的同学,朋友,和老师。 陈老师在妻子的搀扶下,到灵前鞠了一躬,看着那张依照看了许久,才又对肖兮兮和方欢点点头,看向跪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景驰。 景驰没有身份立场跪在那里,但他就是执拗地跪在那里,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干脆不言不语。 陈老师看到他,就想起一年前法小蓝带着他上门的时候,一时间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景驰对他鞠了一躬,道:“节哀顺变。” 他像是站在外人的角度安慰陈老师,又像是另一个自己在对自己说。 陈老师拍了拍他的肩,缓缓地离开了。 三天后,他们还是没能拿到法小蓝的骨灰,陈默磊从十楼跳下,落到花园里摔断了腿,但人毕竟还活着。 不久,宣判结果也下来了。涉事的两名同伙被革职查办,陈默磊数罪并罚,但法小蓝死时,他有不在场证明,最后也只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 但无论怎么说,他这辈子的人生已经完了。 到最后,法小蓝只有空空一座墓碑,墓碑是用汉白玉雕的。树立墓碑的那天,景驰躺在医院里没能到场。 之后,他再到法小蓝墓碑前时,一切都如幻梦一般,太不真实。 景驰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蓝儿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他傻气地觉得,蓝儿就像一颗花的种子那样,会从土里再长出来的。 肖兮兮告诉他,法小蓝最喜欢的花是雏菊。于是那以后每年六月的最后一天,他都会到法小蓝的墓碑那里,在墓碑的一周洒下一圈雏菊的种子。 他想,第二年开花的时候,蓝儿就会再出现了。 哈尔劝说过景驰和他回去,但景驰拒绝了,他说他和蓝儿的三年之约还没完,等完了再说。 他没有告诉哈尔的是,等这三年之约一满,等他们的师生协议完结,他就要亲手给这块墓碑再刻上四个字—— 景驰之妻。 这是他没来得及给出口的承诺,却是他一辈子不变的誓言。 景驰照样回到学校上课,参加考试。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总是看到法小蓝的影子。 上课的时候,法小蓝从他对面的走廊上经过; 跑步的时候,法小蓝在远处的高台上远望着他; 考试的时候,法小蓝似乎坐在他后面,偶尔还能听到她轻声唤他名字。 回到家后,景驰丢下书包,倒在沙上。 他在沙上时,法小蓝在看他做的读书笔记; 他画画时,法小蓝在他身后看他画,还给他端热可可; 他闭上眼睛睡觉了,法小蓝就退到客厅,在他记得的那张桌上睡觉。 每一次,他感觉到她的时候,都会立刻站起来,去这些地方找她。但她就像烟雾一样,倏然散去,无迹可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蓝儿从没来过他的梦里。他有的时候会满怀信心相信蓝儿总会再出现,但有的时候又会绝望到哭泣,说不出的空虚和害怕席卷着他——这个城市那么大,这个国家那么大,这个星球和宇宙如此之大,可这里只剩下他一个。 蓝儿无处不在,却又遍寻不着。 后来,在张开的引领下,景驰中年关于找到见到蓝儿的方法。他学会了喝酒,学会了抽烟,这些创造的幻觉能够稍微麻痹自己的痛感,也能在那些朦胧的、扭曲的烟雾之中,看到蓝儿向她款款走来,但她总是微微皱着眉,不像以前见他那样爱笑。 他抽烟的厉害程度很快过了张开,但在蓝儿面前,他不抽一根烟,不喝一滴酒。张开说,景驰每次见法小蓝,都是要沐浴斋戒的。 很快,一年过去。景驰换了干净的T恤和裤子,拿着新的雏菊花种来到法小蓝的墓碑那里,昨晚他在烟雾里看到,法小蓝像是丹麦的小美人鱼那样,坐在墓碑上,看到他来,就对他张开双臂,让他带她回家。 第55章 浴火之生 但清晨的薄雾散去,盛开的雏菊带着露珠,汉白玉的墓碑依然亭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景驰的心倏地一空。 他洒下新的花种,又浇了水,手指描摹过墓碑上刻的那几个字。 “蓝儿,这么久了,你还没休息够吗?” 景驰背靠着墓碑坐下,侧头看着它,就像看着他的蓝儿,“我知道之前是我不懂事,不但没帮上你的忙,反而一直和你闹脾气。我太傻了,我要是你,也不太喜欢搭理自己。但是啊,蓝儿,我的一切都那么糟糕,唯独喜欢你是我生命里的亮光,要是你不再理我了,那我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他说到这儿,眼泪又流下来,要是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被吓一跳,景驰这一年变化太大了,却独独在法小蓝面前还是那样单纯的小马驹。 “……所以求求你,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来见见我吧……和我说两句话……” 他哽咽起来,心脏的抽疼这一年一点也没有减缓或者好转。他快要被疼死了。 “……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蓝儿……我想要完成我们的约定的,但我的心太疼了……我来找你好吗?你不要生我的气,蓝儿,见了我之后你要怎样都行,别走得太远……” 景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醉得厉害。 这一年里,他一想起法小蓝就画画,他画了两百多张法小蓝的肖像,他把它们全都拿出来放在地上,又把法小蓝以前送他的那两幅画取下来放好,再拿出一条毯子,把家里珍藏的几瓶“恶魔之泉”伏特加和格林纳达朗姆酒一滴不剩地全浇在上面。 这些烈酒还是张开托人弄来送给他的,因为酒精度太高,“恶魔之泉”带来的那种奇幻感觉又过于危险,都是有价无市的货,但那段时间景驰醉生梦死的样子,确实让人看得心里难受,张开才忍痛割爱,再三提醒他每次只能喝一点点。 景驰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陪葬品”,趔趄了一下,咚的躺在地上,把自己画的法小蓝抱在胸前,嘿嘿嘿的笑了一会儿。 “蓝儿,我就来找你了。你可千万要等我。” 他说完,就把那条被酒液浸透的毯子往身上一盖,掏出Zippo的indproof 1ighter打火机——这还是他爸爸给他的成人礼——打出了一簇美丽的小火苗,随手往身上一扔,就打算这么迎接死神的降临。 隔了一会儿,景驰也没等到死神,他感觉不对劲,头晕眼花地爬起来,才现自己刚才随手一扔没掌握好力度,没把打火机扔到身上,反而丢到了旁边的广口花瓶里。 里面的花早就枯萎,大半瓶略带昏黄的水,泡着那个昂贵的打火机。 景驰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将它捞出来,这款打火机防风,却并不防水,现在只能冒出些零星火花,像是在嘲笑景驰鲁莽的求死。 他把它扔下,转身打开门,走了几百米来到一个便利小店,重新买了一个普通的打火机,为防意外,他甚至还要了几盒火柴,跌跌撞撞地走回家,锁好门,重新将毯子裹在身上,点燃打火机。 劣质的打火机释放的火苗并不逊色。橘黄色的火舌狰狞地吐出老长,景驰盯着这嚣张的火焰,在那里面竟然看到一个小小的法小蓝的影像,他伸手一抓,火焰撩到手掌,痛得他清醒了一小会儿。 他看着这些画了一会儿呆,又想起做过的那个梦,想起他那总是对他严厉的父亲,还有温柔的哈尔,怔忪了好半天。 良久,他兀自笑了起来,多想那些做什么? 他等不下去了。 景驰重新点燃打火机,干脆地将它扔到毯子上,一小簇火苗顷刻间蔓延出一大片火焰,贪婪地吞噬着被酒打湿的毯子,以及他画的那写画,纸张燃烧,黄卷曲,浓黑的烟雾渐渐弥漫,他被呛得咳嗽,有火苗已经缠绕上他的裤子,炙热的舌头撕扯他的皮肤和肌肉。 景驰闷哼了一声。他固执地选择这种方式追随法小蓝,是因为他当时没能保护好她,他当时甚至都不知道。 他抱紧了手里法小蓝给他的画,蜷曲起身体,压抑下身体里自动涌出的求生本能,心里痛苦地呼喊着—— 来啊!烧得再猛烈一点啊!把这里都烧起来,用火焰把我裹起来啊! 火势从毯子,蔓延到图画纸,即将舔上沙的时候,景驰干裂炽热的皮肤却突然感到了几点凉意,抬头一看,居然是烟雾传感器。 传感器触动了自动消防装置,客厅里的几个洒水器开始喷水,景驰也听到外面有人在打电话报警。 或许是他的身份特殊,或许是他这里本来就离消防队不远,总之,消防员破门而入的时候,地板上只剩下一摊还在燃烧的焦黑物体,而洒水器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洒水。 张开急匆匆赶来,只知道这里生了火灾,一看地上顿时就脚软了,跪在地上就开始哭:“我的小马驹啊,你这个大傻子,你疯了就进二院你说你这是干——” 张开正哭着,突然看到卧室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立时见了鬼一般没了声音。 景驰从卧室走了出来。他从脚到头的皮肤,每一寸都焦黑皲裂了,两条腿上有的地方已经大块脱皮,露出之下血淋淋的肌肉组织,他的裤子和衣服也被烧化了紧贴在身上,头和眉毛都已经全被烧没了。 他看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浴火的和尚。 “……景、景驰?!” 景驰看了张开一眼。 救护车也已经赶到,景驰顺从地躺下,被他们抬上救护车。张开回头看了看现场,虽然火已经扑灭了,但这里所有东西都或者都变成了灰烬,或者都泡了汤,张开依然觉得心有余悸。他又去景驰的卧室看了看,现有一个东西被放在桌上。 那是景驰的肖像画,是他在病中依然挣扎着为法小蓝创造了奇迹的那张。 张开记得,他说那是法小蓝给他的礼物,所以要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这幅画画框的玻璃已经炸裂,纸张也染上了些许水迹,这幅画的旁边还放着一张干毛巾,显然是刚被仔细擦拭过。 他突然之间,竟然泪如雨下,“……小蓝老师,你冥冥之中救了景驰一命啊……” 在景驰听到报警后,他就知道过不了多久火就会被扑灭,他也不会如愿。法小蓝送他的那幅初见的画,已经被火焰唾沫,变成了一团焦黑。 景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这一幅,装裱的玻璃已经开始碎裂,不断洒下的水和蔓延的火苗很快就会吞噬掉这一幅。 他迎着火光,打算最后再看一眼,却看到画里的自己,那是誓要为法小蓝创造奇迹的自己。 他忍着剧痛,将身上着了火的裤子布料,连带着皮肉一起扯下来,一瘸一拐地抱着这唯一幸存的画往没有被波及到的卧室里去。 他拿了干燥的毛巾,仔细擦拭那副画上,蓝儿描绘他的一笔一画。 眼泪顺着干裂的脸部皮肤滑下,泪水里的盐分,清晰地勾勒出痛苦的轨迹有多长。 死,未必简单,但活着却一定是艰难的。 景驰看到了那张他藏起来不敢在人前展示的和法小蓝的合照,也看到了那座他和法小蓝一起合作拿到的奖杯。 他要在全世界面前正大光明地宣布,法小蓝是他景驰唯一深爱的妻。 他,要为此而活! 景驰自焚住进医院的时候,距离那次国际比赛已经只剩一个多月。他全身皮肤被中度烧伤,小腿更因为自己的鲁莽举动受伤惨重,医生说他要接受半年的细心调理才能恢复,但景驰说最多给他二十天,之后他就一定不会再住院,他要去参加比赛。 张开急得直骂景驰:“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木乃伊的样子!什么比赛也比不上现在的恢复重要!你现在连下床走路都不能你知道吗?!你要是不听话,再作死,我就跟你绝交!” 景驰默默地听他骂完,动了动手指,“我的手指还能动,你能把我的设计本和笔拿来吗?” 张开眼睛一瞪:“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景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张开:“我和你说真格的,我今天要是去帮你拿了,我名字就倒过来念!” 景驰:“……” 张开:“……喂,你怎么不说了?” 景驰:“我心口疼。被气的。” 张开:“……我去拿!我去拿还不行吗!真是服了你了!” 景驰住院的那段时间,除开接受治疗,就是构思创作。这次他不准备用之前的那一套设计,他要重新来过。 肖兮兮来看过他,说外婆在他们那里一切都还好,他住院的事她没有告诉她,怕她难过。 “你这次,是因为小蓝吗?”肖兮兮问。 景驰动了下眼睛,“嗯。” “你这样——” “已经不会再这样了。”景驰看着肖兮兮,嘴角动了动,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和蓝儿没有到此结束。” 肖兮兮看他双眼澄净,知道他暂时解开了心结,就轻叹了一声,道:“其实……小蓝她心里也是有你的。” 景驰表情微动,神情很是吃惊。 他一直以为,法小蓝对他的情意没有察觉,也没有回应。 第56章 涅槃之痛 “起初,她答应陈默磊那恶棍,说要做他的恋人,是为了你不被你妈妈和哥哥带回去。她说你不喜欢那里,她说你该是一棵高耸入云的桦树,要自由自在地生长。” 景驰被绷带缠满的面部没有多少表情的余裕,但他胸腔里那颗平静下来的心又突然狂热起来,因为蓝儿对他的期许。 “你送她的那个音乐盒,她也很喜欢,放在卧室里经常听……” “她听过那歌?”景驰终于忍不住问。 肖兮兮点点头,回忆起法小蓝听那歌恬静的神情,“听过呀,听了好多遍,我一直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小蓝还说要去查查看呢。” 那蓝儿绝对查过了,不然不会说没听那歌的谎话。 景驰心里又苦又甜,甜的是蓝儿明白他的心意,并且这样小心地呵护,苦的是他居然现在才明白蓝儿曾经的苦心,她做的都是为了他能够留在这里继续追逐他的梦想。 “最后那个计划,小蓝来找我的时候也很为难。我有问过她为什么不让你知道,她说她不想你变成第二个陈信忱。我当时一下就明白了,可能她从来没说过她喜欢你,但她心里早已经是这样了。” 景驰记得方欢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也觉得“陈信忱”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就问道,“‘陈信忱’到底是谁?” 肖兮兮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法小蓝的过往说给景驰听,否则他不会理解,法小蓝为什么爱得如此小心,如此忘我。 “……小蓝或许爱过陈默磊,但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在陈信忱去世后,她才意识到她真正爱的是被她当成‘陈默磊’的陈信忱……她自己饱受陈默磊之害,更不愿意你步他的后尘,所以才决定孤身犯险。” 景驰瞪着双眼,他现在能够明白为什么当时方欢说了那句话,陈默磊就瞬间变了脸色。 蓝儿从未说过喜欢他,但其实已爱他如此之深。 “方欢说,按照小蓝的个性,她大概是想奋力一搏,若是得到了自由,她应该会在某个时候对你坦白心意……” 蓝儿曾经说过,有些事情他未必懂得,三年之后他就明白了。 那么,原本她是打算在他高中毕业后,回应他的心意的吗?! 景驰想起那个雨夜,法小蓝站在黑暗中,静静地任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她也也抬起手,轻轻搂住他的腰。 景驰还记得,当时的蓝儿那么娇小,他两臂交叠几乎将她抱离地面,他想过带着蓝儿逃跑,他会把她护在胸膛,用一生一世的爱呵护她。 然而,蓝儿已经不在了…… 景驰心口一疼,喉咙涌起一股甜腥。 肖兮兮垂下眼睛:“这些事,其实现在已经没必要说了,但我觉得小蓝很委屈,她的心意你总还是知道为好。至于以后你要怎么做,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景驰看着她,总算明白了法小蓝为什么一直珍惜肖兮兮。 他点点头。 肖兮兮起身离开后,景驰抓过旁边的毛巾接住了那口心头血,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他景驰和法小蓝的爱情,与生死无关。 国际大赛当天,所有的参赛者都跃跃欲试。要知道,若是在这次大赛上摘得桂冠,不,或者仅仅只是拿到铜奖,都会是他们这些青年设计师成功之路上的一块金砖。这次的规格和等级自然不上上一次能比,评委更是来自巴黎、米兰等各个时尚之都的资深编辑和著名设计师。 这次大赛的主题是“黑白的世界”。在后台可以看到一应设计师的服装剪裁当然各有千秋,但色彩却都是统一的黑白灰,所以当一个穿着一身橘红华丽裙装的模特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暂时被吸引住了。 “我的老天,这是什么?火烈鸟吗?”有人嘀咕道。 那名亚洲模特和设计师旁若无人地走向自己的位置,那个设计师看起来很奇怪,肤色深一块浅一块,像是得了白斑病似的,虽然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却还是能看到帽子底下光秃秃的头顶。 有人嗤笑了一声:“哗众取宠,连主题都没搞清楚就来了,还是免得丢脸赶紧弃权吧!” 景驰看了那人一眼,眸若寒星,却没说一个字,只是转头对旁边的模特说: “ange1,表演时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胜负结果我不在意,说好的酬劳也一点不会少。” 那个叫ange1的模特正是上次出意外的那位,因为容貌和身材都和法小蓝相似,所以再次被景驰选中。当然,她也得知了景驰特殊的身份,也知道他现在这样奇怪的样貌为何而来。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ange1也很喜欢他。 “我也不在意酬金。”她说,“你才多少岁?要是这次我们成功了,你就做我的小男朋友吧,我不会胡乱要求的。” 景驰看到ange1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ange1不是冲着他身份而来,笑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ange1得意:“我知道。我和她有些像对吗,你就把我当成她,大家玩一玩不好吗?” “不。”景驰果断地说。 随后,他们的上场次序就快到了。 “我的上帝啊!” 终于轮到中场休息,卡伦摘下自己的眼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叹息了一声,“你们看了这么久的黑白灰难道没有视觉疲劳吗?老实说,我现在的脑海里已经记不得什么服装,全是这些令人头晕的颜色了,我简直要窒息了!” “冷静一点,卡伦。” 旁边的克莱恩也是一名世界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但与卡伦以高雅个性著称不同,克莱恩是严谨讲究的专家,经过他手的手工定制服装是连王室都忍不住赞叹的完美。 “刚才的这几套服装剪裁设计都非常不错,”克莱恩将自己记录的几组号码给他看,“看来他们全都把这次主题的元素聚焦在色彩上了,一次能看到这么多的独特设计,我还是觉得心满意足的。” 卡伦看着他,简直像看到了一个怪胎,“得了吧,要是下半场再没一个亮眼的,那么下次就算怎么请,我也不会来当这要命的评审了!” 说话间,下半场已经开始。 卡伦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而这时谢天谢地,一种别样的空气总算是飘了进来,他几乎一个瞬间就精神抖擞了。 “哇喔!”他惊呼了一声。 登场的模特是最近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亚洲模特ange1,她是混血儿,有着迷人的深邃眼眸和棕色长,而今天她宛如维纳斯一般翩然而降。 她穿着一件橙红长裙,两手提着巨大的裙摆,如同沿着手臂而生的一双翅膀,脚下穿着足有二十厘米高的造型独特的透明高跟鞋,宛如从空中飘来一般梦幻。 “看到了吗,克莱恩?这才是艺术!艺术和工匠是不一样的!”卡伦忍不住对克莱恩强调。 然而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ange1走到T台的前半部分时,鼓风机正好吹起最强劲的一股气流,她拉开外裙的丝带,将橙红色的羽翼随风扬起—— 摄影师紧接着捕捉到了几个惊艳绝伦的镜头。 那抹飘舞在空中的橙红色成了艳丽如晚霞火焰的背景,ange1的里面是一袭半透明的雪白羽衣,裙面上装饰的部分羽毛是灵动的,随着风,扬起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西方、不同于大势所趋的风韵。 “那是一只凤凰。”克莱恩喃喃地说出口。 卡伦也终于意识到那种感觉的独特之处,随即醒悟:“对,就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景驰站在后台,看着舞台上翩然欲飞的声音,心里想起的却是那次他和法小蓝在一盏孤灯之下,抵头相谈的画面。 凤凰的歌,凤凰是不能唱的,只能由别人代为讴歌。 景驰的眼眸暗了下来,他到这里来的意义已经完成,现在他可以回去了。他这次的设计没有参考大赛的主题,落选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唯有如此,才不负他和蓝儿走到此地的这一步。 他刚刚登上回国的飞机,就接到举办方的评审结果,他名列第七。 景驰笑了笑,正准备关机,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居然是米兰的著名设计师卡伦。他是明星和贵族的御用设计师,几乎每一套作品都引领一次新风潮。 “卡伦先生?”他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卡伦喘了一会儿,着急地说:“嘿小伙子,我看到你的设计了,我觉得相当不错!要不是克莱恩那帮家伙,你肯定能拿铜奖的!” 景驰笑了,“是吗?谢谢。” “不过我打电话可不是为了这个。在刚才的采访中我已经说了我的看法,你会是未来的明日之星!我很期待你的作品,所以有可能的话,要不要来米兰,加入我的团队?我会很用心地教育你,把你变成一颗闪闪亮的明珠!” “不,不用了,谢谢你的美意。” 景驰想也不想的拒绝。 来自世界著名设计师卡伦的邀请,或许会让无数的设计师欣喜若狂,以前的景驰可能也会,但现在的他不会了。没人能让他离开那里。 卡伦还从没被人拒绝过,错愕之后问,“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一位小王子,但是小王子除开血统尊贵一点,并不能对其他技能进行加分。” 景驰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要留在那里,那里有我灵感的源泉。” 第57章 与父决裂 灵感的源泉?卡伦自己就是这么称呼他的爱人的。 “好吧,如果是这样,那我确实不能再做什么。但我很期待看到你的作品,请和我保持联系。”卡伦说。 景驰微微一笑:“我会的。” 结束这场令人喜出望外的通话后,景驰没有遗憾地闭上眼睛,等到飞机穿越几万里的高空降落,一切就要重新开始了。 景驰终于有勇气将佩佩接回来,他也才得知,外婆前不久联系上了在北边的姐妹,她也是独居,外婆就一直说要住过去,方欢欢和肖兮兮拗不过她,只能将她送了去,几番电话来往确定她一切都好,才算是放了心。 他没有再住自己原来的房子,而是搬到了法小蓝的家里,只带了法小蓝送他的那两幅画,和一些画笔本子。他收拾了外婆的房间住了进去,这样的感觉,总似乎法小蓝还在的,就在他隔壁睡着。 他学会了打扫房间,自己做饭,洗衣服,照料阳台上茂盛的花花草草,还给佩佩当了尽职尽责的铲屎君。 闲下来的时候,他就画会儿画,继续自己的设计。 在炎热的七月,景驰终于看到了法小蓝家阳台上繁茂的绣球花,一大丛一大丛,那样热烈而生机勃勃,蓝儿确实没说谎,这样的绣球花真是好看。 景驰平静地升入高三,一切似乎都没改变,除了他他长得更高,成为了国际上略有名气的“天才设计师”。 景驰创造了自己的品牌,就是那年他和法小蓝一起去剪头时的想法——“J&L”。 也渐渐的,有人不再总是称呼他“小王子”,而是会叫他“叛逆的设计师”。也不怪他,他一直不按常理出牌,只按自己的想法创造设计,自从上次卡伦的大加赞赏之后,媒体的关注也从不间断,几次时装周展示之后,景驰的特立独行就已蜚声国际,自然褒贬不一。 哈尔在m国也密切关注这个弟弟的动作,他们的父王有好几次要强行把景驰带回去,但都被哈尔拦下了,哈尔说景驰的确有设计的天赋和才能,请他暂时再让他在外面闯荡一段时间,至少等他高中毕业。 国王:“可他现在这样张扬,我们偏安一隅的情形很快就会被打破,到时候被包围瓜分,这种事情不是没生过。” 哈尔懂得父亲的担忧,m国地少人多,幸亏天然资源丰富,才得以在世界中国立足,但周围同样散列着其他的岛国,有的已经沦为殖民地,他们只是离大6稍远,才得以幸存至今。 “这件事情我会和景驰说的,您就再等他一年吧,到时候再做定夺不迟。” 哈尔安慰了父亲之后,决定给景驰谈谈。 “我不会回来的。”景驰开门见山说。 哈尔叹了口气,略感头疼:“我知道你不会回来,已经帮你争取了一年。这一年你要是找不到能帮助我们m国的法子,就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回来吧。” 景驰正在给佩佩熬骨头,闻言一笑:“谁都以为当个王子就是金尊玉贵的,谁知道那么窝囊,从小就没有自由,还要心甘情愿当个工具,而一切都是为了王室的荣耀。” 哈尔面色一沉,自从法小蓝的事后,景驰对他们说话就犯冲。 他说:“景驰,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土的稳定!你我都是如此,享受了权利,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你现在应该懂了。” “我不懂!”景驰突然低吼了一声,“我享受了什么权利?是我母亲的惨死,还是从小就被迫接受根本不合理的教育?是连梦想都要被强行剥夺,还是爱人也要被迫害致死?!哥哥你告诉我,我到底享受了什么权利!” 哈尔沉默半晌,终于问:“你知道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敢做,就别怕人知道。”景驰的语气冷得可怕,“蓝儿是被你们和陈默磊两面威胁,才答应做他恋人的,对不对?” 哈尔无话可说,算是默认。 “你曾经和我说,王室要让一个普通人不声不响的死去太容易了,所以蓝儿走的时候那么痛苦,我从来没怀疑过和你们有关系!” 景驰是大吼着说出这句的。这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了。 “要不是你们逼她,她不会答应陈默磊,陈默磊也不会‘旧病复’,蓝儿就不用铤而走险要去拿他的证据。是你们,让她的生命终结在了未满二十三岁这一年。你们真狠,兵不血刃,只轻轻推一把,蓝儿就没了。你说得对,这对你们来说太容易了!” 哈尔知道他们私底下找过法小蓝的事是瞒不住的,要是让他知道法小蓝曾经被母后的手下狠狠打过,景驰估计现在就会了疯冲回来将那几人的手给剁了。 景驰咆哮完那一通,似乎冷静了一些,“我母亲当年遭遇车祸惨死,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所以从没追究过。将近十年的时间,每天接受你们王室那套魔鬼训练,每天五点就起床开始不停地跑跑跑、背背背、写写写,过得比监牢里的囚犯还不如,我也算了!” “记得吗?小时候你们总爱问我的梦想是什么,第一次我说是歌手,你们笑了,第二次我说是歌手,你们说我是蠢蛋,第三次我说想当一名设计师,你们怎么说的?” 景驰质问着哈尔。哈尔的确还记得。 当时景驰是个只会逃课的坏学生,自己的王族服饰尚且理不清楚,突然说要当设计师,他们都认为这是他异想天开,说了许多嘲笑的话,父亲一向严厉过头,更是斥责他不务正业,就像个疯子。 “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街道里的小孩,我玩泥巴,和其他男孩打架,喜欢过美丽的女孩,也曾有过天马行空的梦想。但这一切在那天,你们开着豪华的车辆停在我家破屋门口前那天,全都碎了。你们轻而易举地,一个个掐灭了我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和自由,我都快要死了,就快变成匹诺曹那样的木偶的时候,我终于逃出来,遇到了蓝儿。” 哈尔没有反驳。景驰的确说了一部分事实,但身为王子,他和克里斯蒂安难道不是这样过来的吗? “因为遇到蓝儿,所以过去的一切我都原谅了。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害她,你们……难道真的没有心吗?除了国土的安全稳定,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心?!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冷血的怪物!你们和陈默磊一样!” “景驰!” 哈尔安静地听他讲完这许多,虽然他一直能够理解他,这次却不完全站在他这边。 “你刚才说自己过去的十年过得如何苦,我和克里斯蒂安何尝不是如此?何况,你母亲当年去世,你无人照顾,我们要是不把你接回来,你打算露宿街头,还是到孤儿院里?” 景驰却冷笑了一声:“你们救了我的命,却杀了我的灵魂。我可以还你们这条命,但我不会感谢你们,永远不会!” 哈尔没想到法小蓝对景驰如此重要,竟然会让他与他们反目,一时之间气急了:“你难道真的不回来了?你就为了一个认识才一年的女人,连亲人都不要了?” 景驰看了看凑在自己脚边摇尾巴的佩佩,深呼了一口气:“我没有不要你们,只是不会再让你们插手我的事情。”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是王后的声音:“埃尔坎恩,你不要太自私了!你父王以前,从来没有私生子被接回来加入王室宗谱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父王的处境?” “翅膀硬了也好,白眼狼也好,我言尽于此。我会尽量注意自己的影响,但你们也别再插手我的事情,否则我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来。” “埃尔坎恩,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王后已经颇为动怒。 景驰干脆地挂了电话。 “来吧儿子,你的饭做好了。”景驰弯下腰,把香喷喷的骨头递给佩佩。 冬天的时候,阳台上的腊梅也开了。他又想起那年法小蓝来找他,手里拿的就是她家里的腊梅。小小的一朵朵,却香气扑鼻,在寒冷的冬日里非常相宜。 景驰戴着法小蓝送他的那双手套,牵上佩佩,一起到法小蓝的墓前。 早上刚下了一场雪,景驰用手将墓碑上的雪打扫感情,将那一束刚剪下的腊梅放到法小蓝的墓前。 “蓝儿,你是喜欢花的,夏天有雏菊,冬天有腊梅,你应该不寂寞吧?”景驰坐在雪地里,背靠着那块清冷的墓碑,“蓝儿,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托梦来告诉我,我都办到。” 佩佩也趴在雪地里,对着墓碑低声地呜呜叫着。 骤然,一只蓝色的鸟儿飞过,把他们都惊了一下。 景驰也突然想起什么来,“蓝儿,我自己创立了一个品牌,就是那年我头上剃的两个字母,‘J&L’。以前我骗你说那是七月的意思,其实不是的,那是我和你名字的缩写,‘景驰和蓝儿’,我打算一直把它做下去。等到有一天,我能够对世界堂堂正正地介绍这名字的由来,那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法小蓝就是我景驰的妻,虽然没能看到你穿上婚纱,但这一生我会为你做无数的衣裙。” 第58章 亲爱的匹诺曹 “蓝儿,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对不对?我现在也研究了很久蓝色,真是一种神秘又美丽的色彩啊。我们就把它作为‘J&L’的主色调好不好?这个寒假,我会学习蓝色,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来告诉我一下,可别因为我现在这样丑丑的,就不理我,那样我会难过的。” 景驰的皮肤因为当时急着出院,并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体表的肤色依然深浅不一。而自从那次大火之后,景驰就一直没有留头,夏天直接光着脑袋,冬天就戴上帽子和围巾。 “蓝儿,我真想你。回来看看我吧,好吗?” 景驰凝视着墓碑上法小蓝的双眼,真诚地恳求。 “外婆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景驰自从法小蓝去世之后,就没有再拿过王室的钱,他先前在张开那儿借了不小一笔钱,幸亏现在创立了自己的品牌,也找到合伙人,赚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和服装设计,其余的全部打到了外婆的账上。 “佩佩也很想你。说起来,他已经到了绝育的年龄了,你说是等他有了自己的宝宝后再绝育,还是现在就去,或者就别绝育,给他找一个喜欢的女孩?” 墓碑依然静静的,没有回应。 “嗯,你让他自己选?”景驰像是从空气中捕捉到了法小蓝的回应,笑起来,“好吧,那就让他自己选。” 他摘下一朵盛开的腊梅,一朵含苞的花骨朵,一小根带着花苞的树枝,“这就是那三个选择了,佩佩你自己选一个吧。” 佩佩抬起脑袋看看景驰,又看了看法小蓝的墓碑,懒洋洋地叼起那根树枝。景驰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倒是个鬼灵精!”他笑着,揉了揉佩佩的脑袋。 又看向墓碑上人笑笑的眼睛:“蓝儿,等我给咱们儿子找到媳妇,就带她一起来见你,好不好?” 景驰自己点点头,笑道,“你肯定喜欢的。” 景驰开着车带着佩佩回家的时候,张开打来电话,问他这个寒假怎么安排,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景驰漫不经心地说:“不用,我现在很放松,连头都懒得搭理了。你去哪儿玩?” 张开似乎有些不满:“哼,我爹让我到非洲去一趟,说什么现在那儿正适合度假,其实就是让我帮忙去查看一下东西。” 景驰突然想到一点,笑说,“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什么?钻石?” “不是,我需要一些植物,可能还有一些矿石,你帮我带点回来。要是没有,替我留意一下哪里有这些东西。” 张开皱起眉毛:“喂,你该不会寒假都不休息吧?虽然现在是设计师了,但你没必要这么拼吧,你还没到十八岁好不好?!” 景驰轻生一笑:“帮不帮?不帮,我就自己全世界飞一遍去找。” “嘿!你每次都这么和我说话来着!”张开嚷嚷。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也两肋插刀。”景驰说。 “行行行,你现在还两肋插刀呢,你就腾出点时间把自己的皮肤弄一弄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看着都心疼。” “我知道。”景驰说,“拜托你了。” 那个假期,景驰阅读了许多颜色提取的书籍资料,购买了整套的蒸馏器皿等仪器,他要亲自利用原材料尝试提取出各种各样的蓝色。 除了现在已有的水墨蓝、琉璃色、圣诞蓝和“冬季黄昏”等常见的蓝色,还有许多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蓝色,比如艾丽斯兰、杜若色和勿忘草色等等,因为是从植物里提取的,它们作为染料对人体更加温和,而且有的自带芬芳和治愈效果,但许多花朵和植物的提取并不容易。 景驰在试验的过程中,仪器就爆炸过几次,提取出来的内容物也并不理想。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之后,他终于提取出了几种美丽的蓝色,矢车菊蓝和铃铛花蓝,他甚至还配置出了绿松石蓝和孔雀蓝等几种蓝色。 随后,他还试着提取了许多花卉的蓝色,譬如温和的蓝雪花、紫蓝如雪的蓝花楹、优美的桔梗花,还有神秘的鸢尾花。在经历多次失败后,景驰终于找到了提取出来的方法。 他将这些已有的蓝色和自己创造出来的蓝色,按照色相、纯度和明度进行了排列和编号……这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他每天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也一直忙碌到第二年的四月才堪堪收工。 做完这一切的景驰终于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他端来咖啡和培根准备休息一下时,外婆突然来了电话。 “景驰啊,你现在忙吗?”外婆的声音听起来有精神多了。 “不忙,您有什么事?”景驰从沙上坐起来,揉着听到熟悉的声音,兴奋地扑上来的佩佩的脑袋。 “也没什么事,就是要拜托你打扫一下小蓝的房间。往常我在家的时候,都会帮她理一理,现在就只能拜托你了。也不用做别的什么,就是扫扫地,把她的那些书拿出来晒一晒,就可以了。” 景驰微微一愣,随即道:“好,我这就去。” 他虽然在这儿已经住了一年多,但法小蓝的东西他一直没有动过。他总感觉,自己要是未经她允许就去碰,她会不高兴的。 景驰习惯性地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法小蓝的房间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这里一直很整洁,有一种淡淡的甜香味,窗帘是浅米色的,阳光正从外面照进来,景驰看到那几束光里有一些小小的灰尘。是需要打扫了。 这个房间的基调就是艾丽斯兰,一种极浅淡的蓝色。靠着门的墙壁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电脑、笔筒,在床对面是一扇飘窗,上面铺着雪白的垫子,之上还放着几本书和几幅画,飘窗的右手边是一个画架,旁边一张矮几,放着调色盘和画笔,盘子里的颜料已经干透了。 画架上是一副未完的画,画着一个少年生气勃勃的侧脸,那是他自己的侧脸,是那次颁奖典礼的侧脸。 法小蓝比他矮,看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这幅画刚刚画好头。画里面,景驰的头像茂盛的海藻一样浓密,他摸摸自己的脑袋,但现在这上面一无所有了。 床旁边是一个小巧的床头柜,一共两层,柜子上摆着一个小东西,那是他送给她的音乐盒。 蓝儿真的听过,而且很喜欢——景驰确信这一点,走过去将音乐盒拿起来,轻轻拂拭那从天而降的蓝仙女,很久之后才按下匹诺曹的鼻子,他和着吉他,唱的那哀伤的歌,缓缓地流淌出来——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 它还在我的心灵里 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让你难过悲伤 ……” 景驰扫完地,开始去整理那一面书架。这个书架很大,以至于取代了应该挂主人照片的位置。上面有很多的书,有许多是关于绘画的,还有的,有的是诗集,有的是散文,还有几本戏剧书刊。 他在阳台上铺了一张毯子,将这些书全搬出去,一本本摆好,接受阳光的沐浴。 景驰每一本都翻看了一下,有的书干干净净,还是崭新的,有的书已经有些老旧,是看了许多遍的,还有的上面做了笔记,比如这一本《惠特曼诗集》。 扉页上,有人用清俊的字体,写了这样一行字—— “赠予我心” 在这一页的右下角写着“陈信忱”的名字。 这本书法小蓝是看过许多遍的,即使她从未在上面留下一点字迹,景驰也能想象法小蓝捧着它,坐在飘窗上读它的情景。 曾经沧海难为水,肖兮兮曾经说过,景驰知道,但不还有“除却巫山不是云”吗? 景驰将一半的书都晾晒好,却在暑假的最顶层现了一个盒子,那是一个用缎带扎起来的盒子,景驰犹豫了一下,将它拆开来。 里面是一封一封的信,用淡雅的信封装起来,他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一封,而且都没有密封起来。 “蓝儿,对不起了,我只看一封,要是涉及到你的隐私,我就不看了。” 景驰说着,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将浅色的信纸抽了出来。 “亲爱的‘匹诺曹’” 法小蓝如此开头,景驰脑海中倏然又浮现出小时候遇到的那个蓝仙女的情景。他接着往下看去—— “你好。我一直都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是或许那些阴影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光明的所在。我能感觉到,我消失已久的力量渐渐回到自己心里,我想要保护你,匹诺曹。这很奇怪,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蓝仙女,但我还是想这么做。 另外,你唱的歌很好听,我没想到一个小木偶的歌会这么好听。你说你毫无指望地爱着我,却不知道我也可能默默无语地爱着你。” 景驰起先还疑惑这个“匹诺曹”到底是谁,看到后一段的时候却已经全然明白,他眼眶中眼泪荡漾,心里却甜滋滋的。这些他已经明白,但看到法小蓝亲手将这些心情写下来,他就仿佛得到了她亲口给出的另一重认可和承诺。 “我花了很长时间思考应该怎样留名,我不能冒名自称蓝仙女,那么我想只有一个名称适合我了。” 第59章 借我一秋 “蟋蟀小姐”,这是法小蓝最后留下的署名。 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景驰觉得连带着蟋蟀这种小昆虫也变得可爱了。除了佩佩,除了“J&L”,这也是法小蓝留给他的珍贵礼物。 景驰看了看剩下的几封信,有些不舍得一下子看完,就随便抽了两封。 这一封是写在那个雨夜当天。 “亲爱的匹诺曹: 你好。我觉得你现在可能不太好,你离开时的表情很沮丧,好像失望透了。那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坏蛋,我不是你的良心了。我希望你能明白,也但愿你不要生我的气,但你如果怨恨我,甚至要忘了我,我都不怪你。 三年之后,那是我若还能再见到你,我一定把一切都细细地解释给你听。但愿你到时候还愿意听我说话。 感觉自己像基甸那只笨小猫的蟋蟀小姐” 还真是只笨小猫呢,景驰笑了,我怎么会恨你?别说是三年,就是下辈子,你想把我抛开都不能。 “没办法,谁叫我匹诺曹离不开蟋蟀小姐,我的良心呢?” 景驰嘴角带着笑意,展开剩下的一封,这是这一叠信最后的一封,他在打开前就有不好的感觉,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亲爱的匹诺曹: 你好啊!我终于做了这二十多年来最勇敢的决定,这个决定将会让我走向更自由的明天。到那时,我会不顾一切地和你拥抱在一起,再也不怕那些阻碍。 我多想现在就告诉你,我会做一件多勇敢的事。但我不能。我因此激动得睡不着,现在是凌晨两点,你睡了吗?但愿你已经睡了。我许愿,请你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让你夜不能寐的事。 这件事会有点危险,我知道,但你给了我去面对的勇气。我会尽量照顾好自己,到时候把这些信亲手告诉你,也向你告白我的心意。 等我,在你毕业那天。 你的蟋蟀小姐” 景驰抚摸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笑中带泪地低语:“好,我等你。” 景驰从那天起就爱上了读书,他反反复复读第一次遇到法小蓝时看到的那诗——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喜欢这诗。但现在,他却如参破一般了悟了。 法小蓝当时深陷自责与愧悔的泥沼,分明是最美的年华,却清冷得如同已到残年,她的犹豫徘徊正在内心的纠葛和对美好的追求当中挣扎,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尽管当时她表面上智慧通透。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这是当时他没能看到的后半段,也正是对前半段的注解,现在看来,这诗虽然不是为她而写,却正中她的肯綮,这大概就是阅读的乐趣与奇妙所在。 最末两句,他忍不住念了出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终究是命运错过。 法小蓝借它缅怀她与陈信忱不可回的过去,景驰借它追忆他与她那美得痛彻心扉的逝去。 景驰合上书,将它放在自己床头,他懂了蓝儿的心思了,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景驰!景驰!你醒醒!” 张开推了推景驰,景驰恍惚地从桌上爬起来,看向窗户外面,法国梧桐的树叶正茂盛,知了也还在叫着,不时有鸽子从窗前飞过,他看着张开,有些弄不清现在是在哪里,是什么时候。 “我说你,午睡睡了一觉,该不会就睡糊涂了!”张开坐下来,对他挤眉弄眼,“我说下节课就是小蓝老师的课了,你那诗写好了没有?” 景驰终于回过神来,他是记得自己写了一诗,名字叫《我之死》。他从书包里将那张纸掏出来,说:“在这儿呢。” “你小子,那次不是说要去交给小蓝老师吗?我就知道你不敢。” 张开说笑着走回座位,上课的铃声就响了。景驰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许久不见小蓝老师,和其他的男同学一样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法小蓝穿着圣蒂斯的教师套装走进来,对他们微笑,说“同学们,早上好。” 杨一唯带着全体同学起立,鞠躬说:“老师,早上好!” 法小蓝拿出这节课要用的材料,和要欣赏的画作,她妙语连珠、温婉生动,讲得非常好,景驰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诗要交给她。 而这时法小蓝已经走到她桌边,她笑语盈盈,一如既往的美丽,问他有什么事找她。 景驰把那诗拿出来,递给她,“这是上周的作业。” 法小蓝笑着接过,景驰却不好意思盯着她看,只看着她接过去的纤纤玉指,还有那张纸条。 上面写的不是《我之死》。 上面只写着一句诗——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那张纸条忽的着了火烧起来,火势很快蔓延,景驰大叫了一声“蓝儿”,就猛然醒了过来。 他背上不知何时已经冷汗涔涔。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那不是对火的恐惧,而是对蓝儿消失在火海里的畏惧。 窗外天刚蒙蒙亮,他睡在外婆的卧室里,床头前还摆着那本书。 景驰起了床,洗了一把脸,他新长出来的皮肤已经很接近以前的肤色,看起来没有那么奇怪,但他执意不肯留头,连张开也没法劝他。 他固执的奇怪做法还不止这一个,他虽然每年都去扫墓,为法小蓝种下新的雏菊花种子,但他也每年都去警察局布寻人启事,每一年都不间断。 就连经常值班的警、察都认识他了。 景驰做了早饭,又给佩佩准备好吃的和水,才开车去圣蒂斯。这时距离他高中毕业只剩一个月。 现在整个圣蒂斯对景驰的大名已经确确实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景驰无所谓,他现在的朋友除了张开,还多了一个杨一唯。 景驰和她算是不打不相识,杨一唯也从一开始对他皮相的喜欢,变成了对他个性的欣赏,所以就算他现在天天顶着个大光头,杨一唯也没嫌弃他。 不过这天,景驰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刚刚接到市法院的电话,说有人告他侵权。 “什么侵权?” 那边解释了一下,大意是有人说他的设计剽窃了别人的。 景驰皱了皱眉,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闭门造车”,怎么会抄袭了别人的设计?如果真的有,就真应了那句话,“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他挂了电话,和杨一唯请了假,和张开也说了声,他现在要去法院。 “我x!我也要请假!”张开站起来,“现在这时局,居然有人敢告你侵权,那人要不是个王八蛋,就是个‘硬钉子’,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你小马驹能应付的,哥哥陪你!” 杨一唯也点点头:“你的身份已经公开,现在又风头正盛,这种情况都胆敢找上门,一定不是好打的,你们小心点。” 景驰嗯了一声,却并不在意。 到了法院,他们没有律师,被对面一大堆所谓“证据”和各种法律条款怼得晕头转向,要不是最后张开“据理力争”了一下,这个案件险些以原告胜诉结案。 出了法庭后,景驰和张开正站在走廊里说刚才的事,这时原告和他的律师也走了出来。 “景驰,真不愿意我们是在这种场面再见,看你的样子,你似乎不记得我了?”原告,一个穿着西装的消瘦男子问他。 景驰转头看了他一眼,“我见过你吗?” “两年前的服装设计大赛,你忘了?”这男子有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你当年和你的老师拿了银奖,我拿了金奖,还记得吗?” 景驰恍然大悟,笑了一下:“哦,是吗?” “本来我和你是相安无事的,我也看了卡伦先生对你的称赞,对你有几分欣赏,但我没料到你会做出这种事,你前段时间的设计和我的设计出现太多巧合了!劝你早点承认,做媒体布会对我公开道歉,承认你剽窃了我的创意,那么我可以撤诉。” “放屁!”张开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景驰是怎么设计出那些服装的,作为他合伙人的我一清二楚!他的灵感才不是从你这样的人身上来的,你的设计他都不一定看得上眼,我看你就是因为嫉妒才闹出这一出!你等着,我们找了律师,下一次把你们辩得体无完肤!” 消瘦男子闻言冷笑,“哦,张开公子是要拿出多少钱,是要买通法官大人吗?还是想利用景驰王子的身份对谁施压?告诉你,我可不吃这一套!我的设计已经申请过专利,你们侵权就是事实,别妄想用什么手段颠倒黑白!” 张开也毫不示弱,一口烟喷在对方脸上:“这次我们都不用手段,真相是什么你我都清楚!” 说罢,一条胳膊搭在景驰的肩上先走了出去。 “……我们的后台靠得住吗?” 等到景驰的背影消失,消瘦男子才问身边的律师。 这位律师也是这一行中的顶尖,得意一笑:“当然靠得住。” 景驰开动车,对坐在副驾驶的张开说:“虽然不很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没有看过他的设计。” 第60章 毕业那天 张开正给杨一唯打电话,“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可那人这次来势汹汹,背后肯定有人,这个只有杨一唯能查得出来。” 景驰也沉默了一阵,撇开他王子的身份不谈,他现在只是个风头正盛的设计师,而且除了两个朋友,并没有亲人的支持,想到这儿,他越觉得朋友的可贵。 “谢谢你们。”他说。 张开被吓了一跳似的看了看他,摸摸他的光脑袋:“嘿,和哥哥说这些做什么。再怎么说,我差点比你大了一岁呢!” 景驰只能笑。杨一唯在那边听说了这事,似乎也很生气,当下就说要查查那人底细,待会儿回话。 过了两个多小时,杨一唯来了电话,说是家里不方便,约他们两个在她家附近的店里见。 “我就不多说了,开门见山吧,那人本身倒是没什么可怕,但他背后那位有些不好惹。”杨一唯喝了一口冰柠檬水,看了景驰一样,“景驰你是不是最近和家里闹了?” 张开一头雾水,问:“那人背后那一位是哪一位啊?” 杨一唯瞟了一眼周围,说了一个名字。张开吊儿郎当的气质都被吓得收敛了一下,才不吱声了。 “那人执掌大权,据我的了解,当时景驰能被隐藏身份进圣蒂斯,就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话。现在他反过来对你施压,肯定和你家里有关系,要不就是两国合作出了大问题,要不就是你和你家里闹翻了,到底是哪一种?” 景驰看了看手里的雪碧不断上升的气泡,对他们说:“第二种。蓝儿的死和他们很有干系,我到现在都不确定那段时间他们到底对蓝儿做了什么。而且他们本身也没对我报什么期待,我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 “不是我说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杨一唯搅拌着杯子里的冰块,磕啷一声,“你现在的这身份,要么是王室的一员,要么就是王室的敌人,你现在一没钱二没势三没权,这样一来你不是自寻死路吗?” 张开本来还对王室插手法小蓝的事义愤填膺,听杨一唯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对景驰说:“对呀,他们现在可能就是想借这个案子,让你没了做设计师的念头,乖乖回去。你要不……就先回去,等你以后有钱有势了,想做什么不能呢?” “不。如果这的确是他们设的局,那我就更不能回去。哪怕是身败名裂,我也要在这里!” “这时候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杨一唯急道。 景驰笑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也是你们的古话吧?” “你是铁了心要和他们一刀两断?”张开有点拿不准景驰的态度,说起来从古至今还真没听过那个王子自愿舍弃身份,甘心变成平民的。 哦,好像除了释迦牟尼佛祖。 张开看了看景驰那颗光光的脑袋,觉得这小子是有些要看破红尘的意思。 “当然是铁了心的。不过杨一唯说得对,我现在的处境的确非常糟糕,很难和他们抗衡,但我不会因此放弃。”景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这件事总还是有转机的。实在不得已,大丈夫能屈能伸,向他道歉也没什么,反正不耽误我继续创作。” 张开和杨一唯满口苦涩地看着他。 景驰却继续笑着:“这件事我自己回去想想办法,你们就别管了。也不用再劝我,蓝儿的事情没有转圜余地。陈默磊气死了自己父亲,自己又成了残废,每天生不如死也就算了,但和他们的事情,我没完。” 他说到最后还是语气淡然,甚至是带着笑意的,那是明明清楚结局还要以卵击石的决绝。 第二次开庭是在十天后。 景驰好不容易找到辩护律师,还是方欢托的人。景驰带上了自己设计时的所有草稿和素材。 这是一场胜负已定的战役。关于侵权这一块的法律本身处于灰色地带,而原告又早有防备地抢先注册了专利,景驰的败北是几乎注定的。 但景驰站在被告席上,不怒不悲,不卑不亢,平静而坚定地捍卫自己的立场。那么多媒体的闪光灯不停闪烁,原告几乎喜形于色,而景驰波澜不惊。 法官宣布了最后的审判结果。 原告胜诉。 一部分的镜头对准了原告,但更多的镜头转向了景驰。 “关于这次败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卡伦先生称为明日之星的你,为什么要剽窃别人的创意呢?难道已经江郎才尽了,还是凭借王子的身份经常做这种事?” “你以前的设计,就是‘烟火’和‘凤凰’是原创吗?还是也剽窃自其他人?” 景驰被一大群穷凶极恶的记者围追堵截,场面就像是一条受伤的海豚被大群嗜血的鲨鱼围攻。 景驰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终于忍不住转向提问的记者:“你是怀疑那时评审的眼光,还是想为之前的事自扇耳光?当时对我大加吹捧的杂志,你们也是其中一家吧。” 那个提问的女记者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好再说什么。 景驰排开众人,径直向自己的车走去,但疯狂的记者几乎将整辆车围了起来,让他连车都做不到。 这时,又围过来一群人,但这些人不是记者,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保安和警卫。他们很有效率地把这些记者全都赶开,景驰终于将车开上道路。 不久,两辆车出现在他的左右两边,白色的那辆是杨一唯,黑色的那一辆是张开。刚才那群冒出来的警卫和保安应该就是他们俩干的。 景驰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己后面还有一辆车,里面是方欢和肖兮兮。 他看了他们一样,嘴角一咧,露出这么长一段时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在心里想着,蓝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是我们新的家人。 尽管有杨一唯等人的帮助,景驰也确实因为这次败诉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原先的合伙人除了张开之外全都离开,他的设计在一夜之间被贬得一文不值,这股风气甚至蔓延到了学校,原先对他敬仰有加的学弟学妹也胡乱说起话来。 但这时的景驰,已不复以往。 他不会再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迷失自己的方向;也不会急着向别人求助,而忽视自己的力量;更不会轻易地自暴自弃,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他原先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他的蓝儿,但现在这个弱点已然消失。 现在的他,像无欲无求的金刚一样无敌。 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景驰终于从圣蒂斯毕业。 毕业那天,景驰在圣蒂斯一直从早上呆到第二天凌晨,法小蓝始终未曾出现。 随后,杨一唯要出国留学,张开还不定在哪个大学学习,景驰接到了一些三流设计学院的入学邀请函,但他没理会,他打算留在这城市,但并不继续读书,而在那之前,他要先回m国一趟,把他母亲留给他的几样遗物拿到这里,从此之后便和那里老死不再往来。 张开独自一人送他到机场。 他说:“杨一唯本来也是打算亲自来送你的,但她也是今天的飞机,而且在另一个机场,没办法。不过她让我转告你,说她也要成为‘J&L’的合伙人,你小子可别半途而废了啊,我可还等着回本呢!” 景驰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我会继续做下去的!” 两人在登机口分开,景驰拖着行李没走几步,手机突然响了。 “杨一唯?你不是上飞机了吗?”他有些诧异地问。 杨一唯那边风声很大,她几乎是大吼着和他讲话,“我上的是自己家的私人飞机!你别忙说话,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听好了!” 景驰皱皱眉,已经有提示音催促还未登机的乘客抓紧时间,他耐着性子问:“什么消息?” 杨一唯还没说话,景驰就先听到那边传来滴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杨一唯懊恼的声音:“简直了!怎么这时候没电!算了,周围也没其他人我就直接告诉你了——” 景驰手里的行李箱啪的一声摔到地上。 一个工作人员走上来,问他是不是这次航班的乘客,景驰却惊喜地一把紧紧抓住他,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突然转身向外跑去。 “喂,乘客!飞机马上起飞了!你去哪儿——” 景驰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他已经跑出机场大门,冲到公路旁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看到这个高大的年轻人相貌英俊,却没有一根头,正觉得奇怪,就听到他结巴起来—— “去去去——” “去哪儿?”司机问。 景驰像个瘾君子一样不正常地颤抖,双眼亮得吓人:“去江岸杨家!!!” 司机狐疑地看了这个英俊小年轻一样,“你怕是喝多了吧?出租车能开到江岸杨家?我半路上就得被人拦下了!” 景驰摇了一下头,把自己的钱包都掏给司机:“只管开车!” 司机搞不清怎么回事,但自己开多少里收多少钱,倒也不多拿他的,只是这个磕了药似的小年轻,真的和那大名鼎鼎的江岸杨家有关系?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司机调转车头,向江岸杨家的方向开去。 第61章 路过全世界 而景驰的脑海里还回响着刚才杨一唯说的那个消息—— “那场大火留下的尸体不是小蓝老师的!”她说,“消防队的人说的!” 蓝儿一定还活着! 景驰的心脏几乎因为这个想法而冲破胸腔,他恨不得自己能飞到杨一唯面前,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儿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着!! 他一定能找到她!!! 景驰坐在车里,俊美的脸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扭曲,甚至不知道该露出是喜还是悲的表情,最后景驰终于笑着涕泗横流,他喜极而泣,哭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小兄弟,你别哭啊,我尽量开快一点就是了……” 司机看着这个哭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男孩,突然想起自己,想当年,她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也哭成了这样。不是至亲至爱,谁会哭得这样不顾形象! 景驰赶到杨家门口时,门口的警卫说杨大小姐已经出了。景驰又给杨一唯打电话,对方却已关机。 没有办法,他只能焦灼万分地回到家,每隔几分钟就给杨一唯打个电话,狂热的程度堪比夺命连环ca11,直打了一百零三个电话都没收到回应,而时间才过了一个半小时。 景驰在屋子里乱转了几圈,忍不住咬手指节的时候,杨一唯终于回电话了。 “你疯了吗?我看到手机一百多个未接来电的时候吓死了!”她刚下飞机,现在是边充电便和他说。 景驰已经快被她上飞机前那个消息炸得六神无主,单刀直入道:“你刚才说那具尸体不是蓝儿的,是真的吗?” “我当然是觉得可靠了才告诉你的,不然你要再疯一次,或是再死一次,我可担不起这份儿责任。” “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 景驰把自己扔进沙里,抽着烟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事情是这样的……” 杨一唯对景驰还算耐心,很快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大概是在她哥哥的生日宴会上,来了不少的人,其中就有这个市的消防总局局长,因为杨一唯是圣蒂斯的学生,就随意聊到了那次火灾的事情上。 他说:“那次火灾的确可怕,如果不是被现得还算及时,陈家那栋宅子恐怕什么也剩不下,不过,有点奇怪。” 杨一唯一听有戏,就带着他到了阳台,在一丛盆栽的后面,问:“怎么奇怪?” 笼子已经着火被烧得变形,里面的人也一动不动,因为是从里面着火,我们看到时,女孩半身以下已经完全着火,我们看不到脸,但看得到头,是浅棕色的短。和我们看到的死者照片……并不一样。” 杨一唯心里一惊,问:“你们真的看清楚了?” 法小蓝是墨黑的长,微带着天然卷,怎么看也不会变成浅棕色的短啊。 “我们后来也疑惑了一阵,但死者头朝的方向当时并没有着火,她的头是完好的,我们也奇怪了很久,直到警方的尸检报告出来,我们才把这件事丢开了。谁也说不清,死者失踪的那段时间她可能去剪了头也说不定呢。” 杨一唯作为旁观者,对当时法小蓝的尸体被现时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 是m国的二王子率先现的。,他的说法是当时正开车从那里经过现了浓烟;随后他打电话给警察局和消防局,而景驰等人还在与陈默磊纠缠;最后尸体被找到,景驰甚至连见都没见到就火化了;而更绝的是,陈默磊抱着法小蓝的骨灰从十楼跳下,最后连骨灰也消失了。 能够证明那具尸体是不是法小蓝的证据,竟然如此巧合的,一点也没留下。 杨一唯问了那人是否有照片,但因为忙着救火,当时并没有人有闲暇拍照。 她在出国前的几天,去查看了尸检报告,上面的确写着鉴定死者就是法小蓝,但没有照片或任何证据证明,只列举了dna、牙齿、骨骼等的推断。 随后她又得知,在景驰和法小蓝外婆都在外的时候,探员搜查过法小蓝的家,当时看热闹的群众还觉得好奇,这些警官拿头丝去做什么。 一切断掉的锁链,在那一刻似乎找到了一条线索,将全部都串联起来, 她仔细斟酌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敢告诉景驰。 “你好好想想,这一切是不是都太蹊跷了?你二哥为什么不好不坏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先,那栋别墅地处偏僻,平常根本无人问津,就算着了火也根本没人现。” 景驰原本就怀疑王后和他二哥和这件事情有关,现在疑心更重,那的确太奇怪了,他当时以为哈尔已经放弃帮他找了。 紧接着,杨一唯说出了她最大胆的一个猜想。 “那人告诉我,放任这火烧下去,整栋楼都会变成废墟,处在最底层、靠近火源最近的受害者,会完全被烧得尸骨无存,那时就算消防车和探员们赶到,也根本不会现里面的灰烬和泥土里混着一个人的骨灰……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景驰手指间的烟已经烧到他的皮肤,但他根本没察觉到,只是冷静地问:“你是说,哈尔是故意要让那具尸体被人看到……被我看到?” 杨一唯点点头:“从哈尔王子这次来的目的,还有他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他是想让你看到,陈默磊反倒是其次的。或许他们原本打得就是‘借刀杀人’的算盘。” “可你说那人不是蓝儿——” “对,不知怎么的,我很确定那个人不是小蓝老师,她不会故意染成浅棕色还剪成短,我觉得那或许是另一个死者,被谁用来冒名顶替、偷天换日。” “浅棕色……如果不是故意染成那样的话,m国的大多数女性都是这种色。” “你看,果然吧!”杨一唯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飘出来,“景驰同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景驰弯起唇角,“借你吉言。”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办?” “你能帮我现这一点,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景驰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前我还觉得你有点讨厌,现在才现,你真的是个好人。” 杨一唯表情古怪的愣了一会儿,“喂,你难道是在给我‘好人卡’吗?” 景驰在那边笑了。 “听着,以前我是觉得你无论是样子还是体格都是我的菜,但现在不是了,你已经吊死在一棵树上了,我还要拥抱森林呢!”杨一唯在那边夸张地说。 景驰吸了一口烟,“那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那棵树,大小姐。” 杨一唯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景驰坐在沙上抽了一会儿烟,倏然站起来,他要去查一查,整个国、家有多少个“法小蓝”。蓝儿既然还活着,总要继续生活下去。但愿她并没有改名字。 很快结果出来,全国一共有86个叫法小蓝的人。 张开拿着好几页的个人明细表,有些愁地问景驰:“你确定要开着车,一个一个地去找。我觉得,小蓝老师要是真的还活着,绝对不会再用以前的名字!” 景驰开着车,瞟了张开一眼,表示他继续说。 “你想啊,都过了两年多了,小蓝老师为什么从没联系过你?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出了意外,她可能昏迷着,可能失忆了,总之她没法联系你。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被威胁了,反正就是你那王后妈妈或者王子哥哥干的,她不敢联系你。前一种,她需要人照顾,可能已经被你妈偷运出国了,后一种她更不可能保留原来的名字,我誓她绝对没留在这个城市!” 景驰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 “那我们还去找吗?” “当然了。你都说了她不在这个城市,当然只能天南海北地找了。” 景驰带着张开,一路从南边往东边开,那边姓法的人稍微多一些,接着北上,最后从西边回来。 这一路上,两人跑到小巷子里被狗追过,不小心撞了黑帮的车被追着砍过,也被一些冒名顶替者骗过,最惨的一次两人还被抓到拘留所关了两天。 景驰让张开睡床,他独自坐在冰凉的地上,望着小小的一扇窗外的月亮,回忆起第一次见法小蓝,也是这样的上弦月,就傻乎乎地乐起来。 两人一路北上,路过一座法华寺,里面游人如织,而且今天正好是以前一位得道高僧圆寂的祭日,许愿会格外灵,张开说要去拜一拜,景驰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时下正是秋天,寺院里枫叶正红,北边已经有些冷了,景驰穿着黑色的宽松毛衣,同色的休闲裤,光着脑袋,恭恭敬敬地向佛祖许愿,许愿他能早些找到蓝儿。他的模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以为是这里的和尚还俗了。 许完愿后,两人跟在其他人后面排队离开。 寺院的大门分成两边,一侧进、一侧出,大家都排着队安安静静上下长长的台阶,不想扰了佛院的清静。 景驰和张开往下走,突然上台阶的一位老太太摔了一跤,险些跌倒,被景驰一把扶住才站稳,老太太的亲人连忙对他说谢谢,景驰并不在意,接着往下走。 而另一边的人接着缓缓往上走。 第62章 千里之外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景驰忽的站住脚,朝另一边回头张望,刚才有一个身影,那么像—— 张开提醒他:“景驰,你在干嘛呢?快走吧,后面还有很多人呢。” 景驰还在回看:“刚才有一个人很像蓝儿!” “不可能吧?”张开也回头去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谁长得像法小蓝,“你真的看到了?” 那只是刹那的一种感觉,景驰并没看清那是什么样子,后面的人已经有些着急,景驰只能先下去。 他站在出口,却并不离开。如果刚才的人真的是蓝儿,那她总要出来的。 景驰站在那儿一直等,等到夕阳西下,里面再没有人出来,也没看到法小蓝的影子。 张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快点找到小蓝老师,但她的确没在这里,我们走吧。” 景驰犹自不肯相信,还跑进去问了里面的僧人,得知里面确实没有别的香客,才怅然若失地走出来。 他还以为,这个寺庙的许愿如此之灵,他可以在今天找到蓝儿。到最后,却只是空欢喜一场,但他不会放弃,他会一直找她,绝不停息。 “听兰?” 赵子宸喝着粥,现肖听兰不像往日宁静,她的眼神有点飘忽,像是牵挂着什么,这让他有些不高兴。 肖听兰把心思从白天看见的英俊光头少年上收回来,对他微微一笑:“怎么了?这里的粥好香甜。” 赵子宸看到她的笑容,冷俊的脸稍微温和了一些,“法华寺有一口好井,井水清甜可口,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来这里。后来我每次来这儿都要住一夜,吃一碗这里的粥再回去。” 赵子宸难得一次说那么多话,看起来几乎和正常人一样了。 “我吃饱了,今晚上的休息,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好吗?”她问。 赵子宸皱了皱眉,他放下勺子,看着她说:“你不能在里面陪我?” 肖听兰犹豫了一下,但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景驰在北边呆了十来天,最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回到原来的城市,但这趟出去依旧一无所获。蓝儿的确改了名字,也不在这个城市,茫茫几亿人口,要找到她等同从大海捞针。 杨一唯从张开那里得知景驰这样的找法,深深叹息果然搞艺术的人脑回路都很感性。风驰电掣如她,没多久就理出了四条线索—— 一是火灾生当天,这个城市各个医院是否接收到过法小蓝,当然名字可能不是她的; 二是陈家旧宅周边虽然没住什么人,但附近的道路两旁却是有不少住户的,可以去问他们那几天是否注意到这里有异常动向; 三是调查王后和哈尔案那几日的去向,这件事只有景驰能办到; 最后是法小蓝的外婆。外婆从没有提起过自己有别的亲戚,却在法小蓝离开后就要搬到一个“姐妹”家里去,现在想来的确可疑。 杨一唯远在a国,只能担当军师,张开自告奋勇承包了前两条线索的搜寻,景驰则卧薪尝胆,担负起了后两条线索的调查。 他们并不是专业的探员或者侦探,手头的资源也有限,调查起来自然是困难重重,但景驰从未想过到此为止,这一路追寻到第二年,他们彼此都有了一些收获。 三人再次碰头。 张开说:“火灾生当天,附近的医院都没有类似小蓝老师的人住院,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她或许根本没受伤。对周围人的调查证实了你们之前的猜测,哈尔在陈家老宅这里呆了好几天,那段时间这段冷僻的公路每天车辆来往不停,所以让人印象深刻,最后才是消防队的人来。” “来往不停?有几辆车?”杨一唯问。 “哈尔随身都要保镖保护,通常是三辆车同行。” 张开摇头:“不止三辆。最多的一次听说有七辆车,而且许多写着什么‘冷冻’,好像是某行专业人员的车。” “对了!你们还记得最后陈默磊招认时,说到了那个金属项圈和锁链吗?” 张开看到景驰的脸顿时黑下来,连忙带着哈哈问:“那个怎么了?” “当时不是说那个连大火都没有烧坏吗,难道冰冻之后可以取下?” “对呀!要不然小蓝老师就没法离开那里了呀!给陈默磊看的那个项圈肯定是假的!”张开恍然大悟。 景驰很不愿意再提起陈默磊此人,也不愿意说起那些曾经侮辱过法小蓝的东西,总结说:“所以,十有八九是哈尔动了手脚。蓝儿并没有死,只是被哈尔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这和我的现也吻合了。” 他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调查结果,“王后那边我不是很清楚,但哈尔身边有我认识的人,她说,在蓝儿失踪之前,王后的确找过她,直到最后蓝儿答应了某项约定才被放出来。” “我靠!”张开大叫一声,“那就是说,王后他们真的威胁了小蓝老师了?!” “没错。我后来在外婆附近住了两个月,现和她一起住的是个中年妇人,两个人住在一起平常也没有人往来,但外婆有几个经常联系的号码,是北边的,电话号码是这几个。” 景驰将抄写下来的那几串号码给张开和杨一唯看,两个人都不知道是谁。 “能查到这些号码具体归属地吗?”他问杨一唯。他现在身份敏感,处处受限,只能仰仗这位杨家小姐了。 杨一唯勾唇一笑:“当然没问题。” 大概半个小时后,杨一唯给了回复:“电话都是B市的,只是全是公共电话,也不能锁定什么。” 她把一张地图给他们俩,上面用红点标出来几个地点,“这些电话就是从这里打出去的,打电话的人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人用公共电话,不用手机呢?”张开嘀咕了一句。 杨一唯问景驰:“你觉得呢?” 景驰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笑道:“当然是担心被找到。” 张开懵了一会儿,骤然醍醐灌顶,激动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些电话全是小蓝老师打的!她就是想到有一天如果有人追查,才不用手机,该用的公共电话对不对?” 景驰叼起烟,笑着没说话。 杨一唯这几年的付出也眼看着有了收获,问景驰:“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B市,带上佩佩和一点东西住到那里去。这里就请一个人定时来打理打理。只要蓝儿在那里,就算翻遍每一个角落,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那我们怎么办?”张开故作哀怨地道。 “你们要是想来B市,我会开车来接你们的。找到了蓝儿,我就带着她回来,不会花太久的。” 景驰当时信心满满地说出这句,却并不知道他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将会是五年之后。 “喂,听兰啊,我很好,你好吗?” 北边,距离B市几百公里外,一个老太太正小心翼翼地接电话。 那就是法小蓝的外婆。和她住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一位保姆。 肖听兰看着外面簌簌飘落的雪花,伸手接着一片,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的确是不一样的,南方的雪更滋润,北方的雪更像羽毛。 “我们这儿下雪了,你们那儿下了吗?”她问,“天气又要冷起来了,你的老寒腿可得注意了。” 外婆坐在火炉边,笑得开心了些:“我知道我知道。你还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吧,冬天可得注意保湿,手啊脸蛋啊嘴唇啊都要注意。” 肖听兰搓了搓手,看着这茫茫大雪中空无一人的街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还好吗?” 外婆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哪个“他”。哎,也是作孽啊。 “他现在好多了,佩佩也好,现在住在我们以前的家里。” “哦,那就好,”肖听兰露出一点笑意,简直比朱红墙边的白梅还要讨人喜爱,她想起那天见到的身影,“……他现在还没有留头?” 外婆不时和景驰保持着联络,叹了一口气:“是,到现在依然光着头。那个孩子心太实诚,又倔又傻。” 肖听兰落了一滴泪下来,“有时间的话,劝他……忘了吧。” 外婆是看着这两个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其中的委屈苦楚她何尝不明白?但她是绝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听兰,你真的决定放弃他了吗?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这么多年你也熬过来了,我觉得,你前段时间告诉我的赵子宸就很不错……” 肖听兰正准备再说两句,远远看到一辆车停下来,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撑着伞,怀里抱着一盆很好的水仙,向她走过来。 “我必须得挂了,我下次再和您解释。” 她擦擦眼泪迎上去,赵子宸将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才把那盆水仙交给她:“你喜欢花,我看了好多水仙,就这盆好看。” 肖听兰笑着接过,说声谢谢,就和赵子宸一前一后进了里面的四合院。 开车的司机和护送的两个警卫看着这一幕,都只能啧啧称奇。 司机是从赵子宸爷爷辈就专门给他家开车的了,都叫他老鲁,对两个年轻的警卫说:“嘿,还别不信,真应了那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少爷以前多冷多傲的一个人,现在真是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 第63章 故人新欢 一个大眼睛的警卫是刚来的,崇拜地问:“赵少爷,不是人称的‘国宝大脑’吗?我听说他可以十年都不笑一次,一年不说过十句话!说他的所有精力全都贡献在事业上,他是我们国、家的最宝贵财产之一,战斗力得用‘师’来做单位!” 另一个警卫看他一眼:“少爷那是不乐意对你们这些傻大个说话!你看对着冰肌玉骨、冰雪聪明的听兰小姐,少爷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老鲁点点头,像老父亲似的露出满意的笑容,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道,“其实听兰小姐来到这儿也不久呀。” “还不久,都两年多了!” “是呀,都两年了,老太爷也走了两年了。”老鲁叹息一声。 三年以前,肖听兰还是附近大学里的心理辅导老师,当时的老太爷,也就是赵子宸的爷爷,身体还没有恶化得那样厉害,老鲁就经常推着他去听大学里的老师上课。 那天,正好路过肖听兰的教室外面,听到她在说“自闭症的治疗”,他就摆了一下手,让老鲁停下来,没想到这一听,就足足在外面坐了一个小时,一直到她下课。 老鲁还记得,那时的肖听兰,就算是他,也一眼看得出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她穿着蓝靛的麻布连衣裙,眼睛完全不像成人,纯黑而且圆润,像两颗活的黑珍珠。 老太爷后来说,她像块和田玉,顶好的那种。 老鲁按照老太爷的吩咐,将她请过来,她当时还不知道老太爷的身份,老太爷郑重地拜托她:“肖老师,你能不能教教我的小孙子?” 肖听兰轻轻一笑:“您孙子怎么了?” “我孙子有自闭症,诊断过的重度自闭症,你能教教他吗?” 肖听兰当时看这个老爷爷只能坐在轮椅上,但拳拳之心全是为了孙子,想到自己外婆,自然有些动容,就答应了。 她以为,“小孙子”的年龄不会过十岁。所以,当她看到穿着毛呢大衣、玉树临风的赵子宸时,有一瞬间很是错愕。 但她还是将这份任务接了下来,不久之后也得知了这位老爷爷和赵子宸的特殊身份,那时她更加没有回头之路。 谁料到,一年后的一个夜里,老太爷的病情突然恶化,海内外的专家都拼尽全力,还是回天乏术,赵子宸被叫进去和老太爷告别。 肖听兰没料到自己也会被叫进去。 老太爷用微弱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费力地把一个小盒子交到她手上,他咳嗽了好一阵,突然眼神清明起来,对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赵家的人了,子宸那孩子喜欢你。” 说完,双眼一闭,撒手人寰。 肖听兰看着一大片人扑倒在病床上失声痛哭,又看到好些大人物远道赶来,她默默走到走廊里,看着手里的那个小盒子。盒子已经半旧,但不减光彩,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将它打开。 里面是一枚古朴典雅的钻石戒指,看得出岁月沉淀在上面的痕迹。 她赶紧将盒子盖上,彻底明白了老太爷临终时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赵子宸苍白着脸从病房里走出来,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里的那个盒子,“这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东西,奶奶戴过,妈妈也戴过。” 肖听兰拉起他的手,把这个盒子还给他,慌乱地说:“……这个,我不能要。我刚才没明白老太爷的意思……” “还不了了。” 赵子宸将那个盒子重新放回她手心,他的手掌带动她握紧五指,他拥住她,悲哀而温柔地呢喃:“我只有你了。我们在一起,好好过。” 那之后,到现在已经两年。赵子宸的自闭症有了很大的好转,起码他愿意和她说话,也喜欢看她的眼睛,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开始学习关心和爱护她,尽管有的方式笨拙,但也不乏可爱。 认识赵子宸的人都现了他的改变,他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偶尔也会说两句,面容也不像以前那样冰冷生硬,他开始喜欢花和小动物,喜欢一些温暖的小东西,因为肖听兰喜欢。 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就应该是一对。是月老的红线将他们连在一起,否则不会凭空出现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璧人,让赵子宸这颗级大脑一见钟情。 鉴于赵子宸的身份和肖听兰与他的关系,许多人都不赞成她继续担任老师,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最后还是赵子宸说不能逆她的心意,其余人才作罢。 肖听兰很清楚,在许多人眼里,赵子宸能对一个人青眼有加,已经是这个人的福气,而像对她这般深情温厚,等同于上辈子拯救了世界,她应该庆幸,她应该感谢。 但肖听兰并不快乐。她自己知道,赵子宸也隐隐约约感觉得到。 那天去法华寺许愿,她就突然魂不守舍,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光头的少年。但赵子宸从小长大的家庭,没教过他做那些阴暗卑鄙的事,所以他未曾去查过那人底细,也不在上面细想。他每天要思考和决断的事情太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得厉害,不说其他,光是他花费在肖听兰身上的时间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所以,那些警卫以前护卫老太爷和赵子宸,现在变成了护卫赵子宸和肖听兰,每天看护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这是他们的责任,更是他们的荣耀,不是每个人都能来护卫“国宝”。 景驰前往B市需要花不少钱,这在以前或许没什么,但现在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大问题,还好张开能借他一部分,他自己经营品牌还有一些剩余,又把那两拉风的跑车卖了,这些全都用在这次去B市的花销上,也没缺多少。 北方不同南方,气候更加干燥,冬长夏短,沙尘极大,空气质量更是差得透顶,不过这里的建筑倒是更符合他的喜好,他们都方正大气,景驰在“目标地图”——他这么称呼当时杨一唯给他看的那张地图——附近租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屋子,好歹算是安顿下来。 剩的钱不多,景驰也总算开始学习如何省钱。他打算一边寻找打听法小蓝,一边重操旧业,继续“J&L”的创作。 他打印了许多张法小蓝的照片,从这附近开始问是否有人见过照片上的人,或者很像也可以,但这些人都摇摇头,说没见过。 这天,景驰正在给佩佩洗洗刷刷,打算待会儿去买点菜,趁着现在还没到最寒冷的时候,多想想设计,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叫他名字,说是有人找他。 他到这儿来才半个月,就有人找上门? 景驰走到前门去看时,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雪白风衣的长美女站在那里,却并不记得在那里见过。 “是你在找我吗?”他问。 那个白衣美女转过身来,她的五官精致,透着一种古典的秀气,看到他的瞬间似乎怔忪了片刻,随后才微笑起来,轻声道:“我是顾云。” 这次轮到景驰呆了——顾云是谁? 其实也不能全怪景驰,顾云就是他在圣蒂斯读书时,原先跟在杨一唯一行人最末尾的那一个马尾辫。原先景驰还对她有点印象,自从她高二开学时转去国外就再没了联系,算起来也已经三年多没见了。 顾云本身的气质改变也很大,以前戴着眼镜绑着辫子,看起来像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现在没了眼镜,她姣好的容貌也都展现出来,穿着高跟鞋和及踝的大衣,已经完全褪却了学生时的青涩,所以景驰一时没能认出来。 顾云又提示了几下,景驰总算想起她来,却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而是问“你有事吗?” 顾云有些尴尬地左右看了一下,他们两个的寒暄已经引来许多人的围观,轻声问:“我能到里面坐一下吗?” 景驰才终于想到这点,把她请进去,收拾了一下屋子,请她坐在沙上,佩佩很不高兴地跑到外面坐着,似乎不高兴家里有除了法小蓝以外的女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景驰递给她一杯水,看了一下表。 顾云尽量温和地扫视了一下这房子的构造和摆设,不易察觉地皱皱眉:“我从杨一唯那儿听说你搬到这儿来了,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你在这里工作?”景驰随意地问。 “嗯,我爸爸的一家分公司在这里,我现在在那里实习。” 顾云说得谦逊,实际上她已经是这家分公司的老板,这三年她已经完成硕博学位连读,成了名副其实的高材生,家里也终于愿意对她委以重任。 “哦,那真是恭喜你。我以为我在这儿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刚才没能认出你,抱歉。” 景驰说得淡然,顾云看着他有些瘦削的脸和身处的环境,却很明白他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坦白说,她就是为了景驰才来到这苦寒之地的。 “没关系,你在这儿住得习惯吗?刚刚是流了鼻血?”她问。 景驰揉了揉鼻子,“这没什么,到这儿来后,每天都要流一次,已经习惯了。” “你住在这儿,是为了找小蓝老师吗?” 景驰苦笑了一下:“你们都知道了?” “是我追着问问到的。”顾云看了一下自己手指,又看向他,试探地问,“你现在有头绪吗?” 第64章 亡魂不散 景驰摇头:“在这儿附近也问了许多天了,都说没有见过。” “虽然我也希望小蓝老师在这里,但当时的报告明文写着是她,你们也是凭借的几点推测,万一白费功夫——” “这功夫不叫白费。” 景驰没等她说完就反驳道。他这几年在有的地方脾气好了很多,但在涉及到法小蓝的事情上却变本加厉地顽固起来。 顾云脸色一白:“我也知道这些都值得。只是你现在一个人住,又不会洗衣做饭,难免有点困难。” “我都学会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小王子,现在的我就是一无所有的景驰,我这样挺好。” 顾云不敢相信这短短三年他的变化。她以为只是外表上,但景驰的确变了,不变的或许只有那颗对法小蓝的真心。 “这是我的电话,你要是有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就在xxx大道十九号那里,离这儿很近。” 顾云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景驰,景驰接过,说了谢谢。 除此之外再无话可说,顾云只好告辞离开。她上车之后却没有立刻将车开走,而是坐在里面小心地观察景驰。 景驰关上门,拉过旁边的一辆自行车,前篮放了一个菜篮子,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平常地蹬着车去买菜,和卖肉的大爷砍价,挑拣最新鲜的肉和骨头,他对佩佩真的像对儿子一样好,大部分骨头和肉都是给它吃的。 顾云看在眼里,却不由得心疼。她抓紧每分每秒完成学业,就是为了早日会到这里。当初她提供给哈尔那些线索,就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景驰和法小蓝分开,却不想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忘了她。 甚至为她沦落到这个地步。 平心而论,他们顾家虽然比不上杨一唯,但比法小蓝却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她有足够的聪明,她能够帮助景驰,甚至是取得王位都不成问题。但法小蓝能帮他什么? 景驰是个好人,也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她顾云不会放手,把他交给一个已经死去的亡魂。 隆冬很快到了。北方下起了鹅毛大雪,很快就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夜晚也被雪的反光照得亮,肖听兰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来看,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雪了。 赵子宸跟在她后面出来,贴心地扶住她后腰,防她摔倒。肖听兰回头对她一笑。 因为要保证赵子宸的休息和睡眠,他们住的这片比其他的地方安静得多,又离其他地方不太远,是难得的好地方。虽然住的是四合院,但并没有其他人和他们住在一起,或者住在附近。 他们是被隔绝保护起来的一方天地。 “喜欢雪吗?”赵子宸握住她的指尖问她。 肖听兰看了看积淀在树上和栏杆上的白雪,想起的却是那一年她带景驰一起过年,送他回去的时候正好下雪。 “只是觉得好看。”她笑了笑,并不能多讲,赵子宸还处于适应期。 “你之前说我们的四合院里适合种莲花,我特意去把那几颗千年莲子要了来,之后种到水池里,我会让它开出花来的。” 赵子宸说得随意,可肖听兰却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要劝两句,突然咳嗽起来。 赵子宸将她的大衣往上拉了拉,揽住她肩将她往屋里带:“外面空气不好,又冷,你要注意保护嗓子。” 肖听兰四年前来到这里是就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空气里灰尘多一些,她往往就要不停咳嗽,有时还会咳出血来。这是那场灾难的后遗症,但她没有对赵子宸说起自己的过去,她现在能坦白一切的,除了外婆,就只有景驰。 她现在在这附近的大学里担任心理辅导老师,这所大学占地面积大,绿化也难得做得不错,肖听兰在这里工作轻松,也适合缓解咳疾,赵子宸这才同意她留在这里。当然全校上下谁也不敢麻烦肖听兰,都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赵少爷心尖儿上的人儿。 “你好,顾小姐!你能来我们学校,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 校长将顾云迎进会议室。顾家是报刊杂志业的龙头,今天是他们特意邀请来协商一个项目的。 顾云虽然正式接受不久,但历练不少,很快就拿下了这个项目,彼此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警卫守在一扇门旁,就多问了一句。 “今天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怎么有警卫在?” 校长看了一眼,笑道:“哦,那是肖听兰老师的办公室,一直都是这样的。赵少爷你知道吗?” “如雷贯耳。” “那位就是赵少爷的心肝儿,我们也算是供了一尊活佛,嘿嘿。” 顾云就多看了那里几眼,正好看到门上玻璃映出一个浅蓝的身影,心里不知怎的一跳,等到李勉那人真的露出脸来,她呼吸都是一紧,双眸死死盯着那人。 好久才问出来:“你说她叫什么?” “叫……肖听兰啊。” “‘肖听兰’……小蓝老师,你还真是藏得用心良苦啊……” 顾云看着肖听兰重新进了屋子里面,眼眸中滑过一丝阴狠。她不会看错,虽然几年不见了,但那的的确确就是法小蓝本人。若有人长得像她,却也学不来她的那份气质。 看来当年闹得如火如荼的陈默磊一案,背后可能还有别的隐情,但无论怎样,法小蓝,或者说肖听兰的存在,都算是碍眼了。 顾云正想着,肖听兰突然转过目光,正好看到她。顾云心中一惊,很怕自己被认出来,当年她毕竟有愧于法小蓝。 但肖听兰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而对她旁边的校长点了点头,随后进去了。 顾云呼出一口气,看来她没把她认出来。 但是对景驰,法小蓝(肖听兰)还记得他吗? 北方的城市不适合养花,就是路旁的行道树,一天下来也总是灰扑扑的,但景驰却听说城西有一处院子里种了千年莲子,这几天刚好开了花,不过一般人却见不着,因为那是赵家少爷专门种给爱人看的。 他爱人叫肖听兰。 不看字的话,除了姓,竟和“法小蓝”相差无几。 景驰住的地方到城西赵宅有好长一段距离,他打算坐公交换乘,这时顾云来了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千年莲子开花的事,感兴趣的话一起去试试运气。 景驰想了几秒钟,答应了。 “你比我先来这儿,知道赵家少爷是什么人吗?”顾云问他。 景驰也在琢磨事情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随口说:“赵家从祖辈开始就是从马上打江山,一门忠烈,赵家少爷的父母都是为国捐躯,几年前他的祖父去世,赵家就只剩了这根独苗,俗称是‘国宝’。” 顾云:“哦,家世好像把杨一唯都比过了。” 景驰看着窗外风景,继续说:“家世只是其一,这个少爷脑子特别好,据说比电脑的运算度还快,又喜欢搞科技明,现在在国、防、军、事那一块儿,是真正的宝贝。” 顾云其实对这些早已一清二楚,只是想听景驰多说说话,就假装惊讶,连声叹不得了,不时透过镜子看景驰的侧脸。他虽然剃了头,但面部轮廓的英俊依然让他光彩照人,即使他现在只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短裤。 顾云也现,景驰似乎成熟了很多,他学会了抽烟喝酒,说话也不像在圣蒂斯那时骄傲。以前开跑车、住别墅,对谁都可以拿下巴看,但现在只有一辆破自行车,租了一间小房子和狗一起住,眼神依然倔强,却渐渐磨去棱角。 造化弄人啊。顾云心里浮起一片叹息。 但她知道景驰的好处,她会帮他东山再起。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让景驰对法小蓝死心,带他去见肖听兰只是第一步。 今天是周末,肖听兰吃过早餐,看赵子宸在读书,就轻轻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这片四合院占地不小,方方正正的围着一片院子,院子中间是一个圆圆的池塘,有地下水涌动,池塘里的水常年清澈如碧,除了种着的荷花和水底的水草,还有大大小小的锦鲤成群游来游去。 这时时间尚早,院子里满溢着荷叶和荷花的清香,有的荷花已经开了,花瓣上还带着滚动的露珠,那几颗千年莲子开的是瓷白和朱红的花,在一片碧叶摇动中很是惹眼。 肖听兰觉得耳朵有些微微热,去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车上的两人议论。 “那些千年莲子当然难得,更难得的是赵子宸对肖听兰的心意,他们在两年前就当着老太爷的面订婚了,赵子宸木头一样的人,偏偏对肖听兰深情款款温柔备至,我看那个肖听兰一定不是寻常人。” 顾云故意这样说,她笃定景驰还没见过肖听兰,也不知道肖听兰就是法小蓝。 景驰果然渐渐沉静,说:“嗯,想来,她不是普通的人。” 但愿是蓝儿。 “知道吗?听说赵子宸以前有很严重的自闭症,就是肖听兰帮他走了出来,现在两人虽然没有结婚,也住在一起很久了,大家都说赵子宸离不得肖听兰,肖听兰也离不开赵子宸呢。” “为什么?”景驰问。 “听说肖听兰有很严重的哮喘,B市这样的空气质量,她能不用天天被困在家里,可以四处走动,不知道用了多少好医好药,就算这样,她的命也全是靠那些名医名药吊着的。说起来,也是般配的一对。” 第65章 他的蓝儿 哮喘? 蓝儿以前有哮喘吗? 景驰仔细地搜索着回忆。他记得蓝儿是体质偏弱,但并没有罹患什么大病。 就这样心绪起伏,顾云将车往左一拐,进了一条巷道,靠边停下。 “往前面走几百米就是赵宅了,我们可能进不去,不过别担心,”顾云下车,转头指向旁边一栋高高的塔楼,“‘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们去那边就可以看到了。” 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为了能俯瞰赵宅的院子,他们一直爬到那栋塔楼的十二层,最后几层还是景驰拉着顾云的手,将她带上来的。 本来这栋塔楼也是有警卫看守的,但肖听兰出去时经常看到有人想来看看千年莲子开的荷花,就和赵子宸说了暂时开放这塔楼的事情,这样其他人也能稍微观赏一下,又不至于打扰赵子宸的休息和工作。 “看!在那儿!好美啊!” 顾云先看到那一抹艳丽的红色在清风中摇曳生姿,一时激动差点掉下去,景驰捞住她的腰,将她拉回去,提醒说:“小心些。” 景驰没有注意到顾云脸上浮起的红晕,他的视线被另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肖听兰正在池塘的一角喂鲤鱼。她穿一条水蓝的短款旗袍,乌黑的长被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子绾住。 景驰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只需要背影就足够了。他几乎肯定那就是他的蓝儿! 要不是突然出声可能吓到蓝儿,景驰真想马上就叫她,他花了四年,横穿了半个国度,终于找到她了! 肖听兰站起来,隐约见到屋子里有一个人影在走动,是赵子宸来提醒她吃药了。她放好鱼食向屋里走去。 景驰站在十多楼高的塔上,看着她离开池塘,渐渐要走出他的视线,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蓝儿!” 似乎是在同时,肖听兰停住脚步,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景驰抓着栏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双眼急切地看着她,如果刚才他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确信,那么现在看到蓝儿的脸,他已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就是他的蓝儿!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到了这里,但她还活着! 景驰向她伸出一只手,眼巴巴地望着她,泪水流了满脸,他又大叫了一声:“蓝儿!是我!” 肖听兰站在那里,身体如同石化。她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也想不顾一切地向他伸出手扑上去,就像那个雨夜里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但她不能那样做。 “蓝儿!跟我回家吧,我把佩佩也带来了!” 景驰想抓住一切能让她回头、让她留下的线索,要是眼睁睁看着她再离开他一次,他真的会死去的! 他的心似乎已经跟着法小蓝的脚步,一步步被从他的血肉里撕扯开去。 但肖听兰又何尝不是? 她和他四目相对了很久,又或许仅仅只有几秒钟,就在眼泪将要夺眶而出时,她把头转了回去,把景驰抛在脑后。 警卫已经赶来,甚至对塔上的景驰举枪瞄准,肖听兰拦住他们:“没关系,他只是认错人了。” 他只是认错人了。 景驰听到法小蓝这么说,可就连声音都在告诉他他没有找错! 顾云看着景驰惊愕地呆在那里,好不容易将他拉回安全地带,试着提醒他:“景驰,小蓝老师已经不在了,你不是还经常去给她扫墓吗?” “那就是小蓝老师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景驰激动地拉住顾云的手,指着肖听兰的方向,“她刚刚明明就在那里啊!” “景驰,小蓝老师已经死了!她被陈默磊绑架,被困在笼子里烧死了!最后连骨灰都没有,你忘了吗?!” 顾云的大喊终于让景驰回过神来,他不再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肖听兰消失的方向。那里除了一片荷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推开顾云就往楼下跑去。顾云看他神色不对,也连忙跟上,但还是被甩到了后面。 她终于追上景驰的时候,却看到景驰被几个警卫按在地上,其中一个拿乌洞洞的枪口戳着他的脸,厉声呵斥:“你哪里来的野小子!听兰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要登堂入室了!老实点!乖乖夹着尾巴快滚!” 景驰脸上沾了灰尘,眼神却还是不服输的,他双手被牢牢擒住,就趁他们不注意一个猛抬头,硬是用头顶撞上一个警卫的鼻梁,那个警卫一下子鼻血狂涌,景驰使劲挣扎甩开他们,就往赵宅里面跑! “拦住他!”几个警卫分成三拨,展开包围。 景驰注意着后面,却不知道原来里面警卫更多,一下子就被从四面八方用出来的警卫来了个泰山压顶,他还要伸着手乱抓,其中一个警卫终于忍不住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巨响。 顾云被吓得一抖,屋子里面终于也有了动静,是赵子宸扶着肖听兰出来了。 肖听兰面色苍白,像是失去了光泽的象牙,她半靠在赵子宸怀里还在不住的咳嗽,焦急又小心地在那人堆里找到景驰,又看了看那杆对着天空的枪,心里松了一口气,稍微顺过气来。 她轻声对赵子宸说:“放那人走吧,也是个痴心人,动刀动枪的弄得心惊胆战。” 赵子宸注意到她的反常,再看那个被压在最底下的光头青年,似乎有点眼熟,想了一下就记起之前法华寺的事情来。 他叫了身边的一个保镖过去,那些警卫见保镖来了纷纷让开,景驰穿过保镖高大的身影看到之后的法小蓝,刚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被抓住右手往后一别,只听咔嚓一声响,已经是骨头脱臼的声音。 顾云被拦在门口冲不进去,肖听兰则已经被那一声揉碎了心,咳得说不出话来,那保镖是本国武术高手,又伸手点了景驰几下穴道,景驰就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拖出去。”那个穿着长衫的青年保镖袖一袖手,又对景驰说,“少爷留了面子。一个小时后穴道就解开了,回去找医院看看脱臼的手吧,免得废了。” 景驰疼得满头大汗,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但还是执拗地要去找法小蓝的身影,直到看到她依偎在赵子宸怀里,视线才像被烫到一般瑟缩了一下。 肖听兰咳嗽得厉害,赵子宸看不下去,让老鲁去接医生,轻轻将她抱到屋子里。 景驰最后看到的,是赵子宸臂弯里,肖听兰痛苦皱起的双眉。 顾云开车将景驰送往附近的医院,一路上他居然一声不吭。顾云忍不住看他全身上下的伤,心疼得很。医生帮景驰重新正了一下骨,等到穴道解开,其实也没什么重伤,就是看起来狼狈不堪。 顾云不知道说什么好,景驰却在即将到家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顾云,”他说话的声音很迷人,“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顾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很快回答,“有,你需要多少?” 景驰想了想。他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以前花钱大手大脚,现在花钱糊里糊涂。 “大概十万吧。”他说。 顾云将车停下,撕下一张支票填上金额递给他,“你打算做什么?” 景驰笑了一下,他脸上还有一道被划破的长长的伤痕:“打算做我的老本行。这钱我就先拿了,一定会还你的。” 顾云看着他的遍体鳞伤,眼眶一红:“不着急。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以你的才华根本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景驰勾唇一笑,转身向屋子里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模样洒脱。 顾云却已经猜到景驰接下来要做什么。赵子宸权大势大,他现在根本没法和他斗,景驰会试着找回昔日荣耀,那时候至少他不用这么狼狈地去见法小蓝。 顾云心疼景驰受的伤,但她也眼红肖听兰拥有的一切——赵子宸的珍爱,和景驰的忠诚与爱护。哪怕是刚才她没替他求过一句情,景驰也毫无怨言。 景驰回到家,给佩佩倒好食物之后就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看着灰色的渗水的房顶,回想起最后看到的法小蓝苍白脆弱的面容,心里就突然揪疼起来。 那分明是蓝儿,她什么时候身体变得这样孱弱?她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见了他就咳得这样厉害?她忘了他吗,还是在怨他?怨他当年什么都不懂,让她一个人承担痛苦?就算如此,他这些年受的苦也可以弥补一二了吧。 景驰又想到赵子宸。那个眼神冷漠的男人,他真的对蓝儿好吗? 现在的他的确没办法好好照顾蓝儿,也没办法和赵子宸斗,他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景驰拨通了杨一唯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喂,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杨一唯正在喝汽水,差点没喷出去:“你说什么?!你烧烧坏脑袋了吗?” “我很认真,杨一唯。我找到蓝儿了,但我现在没办法接近她,你得帮我。” 杨一唯:“……帮你的方式就是当你女朋友?” “嗯,应该说是假的女朋友。你帮我炒一下热度就可以,我知道我这样很混账,但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之后你要怎么甩我随你高兴。” 杨一唯想起中学时和好姐妹一起打的那个赌,有了些兴趣:“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玩一趟吧!” 第66章 景驰的恋人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景驰真心实意地说。 杨一唯一听这话就胃疼:“拜托你换一句吧。” 景驰想了半天:“圣母玛利亚会保佑你的。” 杨一唯怒了:“……都假装是男女朋友了,你特喵的就不能假装说一句你喜欢我吗?” 景驰:“不能。” 杨一唯:“……我真后悔刚才说要帮你。” 景驰接着又给卡伦打了电话,他答应成为他工作室的一员,和他合作开品牌,但条件是他可以留在这里。卡伦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景驰就正式进入闭关修炼期,前些日子沉淀下来的灵感有了突破口,他的设计顺理成章地展现出来。有了卡伦的润色和把关,对他更是如虎添翼。 但之前抄袭门一案实在闹得太大,所以即使有卡伦这样的大腕压阵,形势也还是有些紧张。在景驰的新闻布会上,也有不少记者刁难,这种局势在特邀嘉宾到来时被冻结,随后被粉碎。 远在a国留学的杨一唯特意赶回来,给自己的同学兼男友压阵。 她特意穿了景驰涉嫌抄袭时的一套高定时装,和景驰互动亲昵,更是直呼景驰为她的“叛逆Boy”。 一夜之间,景驰火上九霄,炙手可热的程度甚至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和杨一唯的恋情也被炒得甚嚣尘上,充满了各种怀疑揣测,甚至有好事者将多年前景驰与法小蓝的绯闻也扒了出来。 肖听兰自从上次哮喘作,就一直没有去学校。电视里播放着一些新闻报道,而景驰和杨一唯的身份,更是使得他们的感情绯闻无所不在,肖听兰就算不想看到也不得不看到。 “……景驰和杨一唯相识于圣蒂斯学校,据杨一唯的好友介绍,她很早之前就对景驰十分喜爱,两人的地下恋情精力六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实在可喜可贺……” 肖听兰听着声音,看到记者拍到杨一唯和景驰亲昵地有说有笑的照片,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她下了床,从书桌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那是她到了这里之后收集的关于景驰的点点滴滴的报道。 有关于他酗酒的,有他那次险些自焚的,有他剃成光头坚持不留的,也有他坚持服装设计的,还有那次抄袭门一案…… 肖听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这些照片和记录,她很清楚,他们彼此错过了四年的时间,有的东西是注定要改变的。 而且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肖听兰安慰自己——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不如早点分开,他和杨一唯相得益彰,而她和赵子宸也算是缘分天定。 就这样挺好的,她对自己说,却还是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赵子宸现在不在,她有时间打电话给外婆。 “外婆……” “蓝儿,看到了吗,景驰和杨一唯确认关系了。”长痛不如短痛,外婆觉得这样的展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 “我看到了。”法小蓝不知道该把心里的话说给谁听,她不想让外婆担心,更不想让她生气。 “那你可以放下他了吧?景驰这样的身份,就得杨一唯这样的去配,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也是不会幸福的。你听外婆一句话,赵子宸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和他在一起会更幸福。” “嗯。”肖听兰拿着电话,眼泪已经无声地滑落出去。 “外婆知道这四年你过得不容易,经历了陈信忱,现在又遇到景驰……但是这些总会过去的,时间会抚平一切的伤痕,蓝儿,你会坚强地走过来的,对不对?” 肖听兰,或者说是法小蓝,无声地点点头。 挂了电话,她很想给肖兮兮打一个电话。肖兮兮并不知道她还活着,这几年法小蓝也只和外婆联系过。 她按了几个数字后,却又立刻挂了电话。她才现有的事情她说不清楚,她以为自己摆脱陈默磊就可以变得勇敢,可她没有,她到现在还是举棋不定。 她想告诉景驰她就是法小蓝,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他毕业那年她甚至都走到了圣蒂斯的门口,最后却被几条绳索紧紧勒着拽了回去,这些绳索里,一条是外婆的坚决反对,一条是当初和王后的承诺,还有一条是赵子宸祖父的遗嘱。 法小蓝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软弱。就算是当年被陈默磊算计,就是被锁在笼子里遭遇大火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无力过。 ……她恨自己,恨不得自己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那样她至少不用这样天天自责,每天都忍受着诛心的痛苦。 赵子宸看着肖听兰日渐消瘦的面容和每天的强颜欢笑,终于让人去调查景驰的所有资料以及肖听兰的过去。很快,两个文件袋的资料就交到了他手上。 赵子宸先打开了景驰的。景驰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全都真实地呈现在里面。 “他高中时似乎和那个叫法小蓝的老师走得很近?”他问。 “是的,这个名叫法小蓝的老师是景驰当时的辅导老师,也有不少传闻说两人有师生恋的关系,但最后随着法小蓝的死亡不了了之,不过……” “他来B市之前一直住在法小蓝的家里,每年都会去给法小蓝扫墓。”赵子宸将资料上的这两句读出来,看向面前垂听命的人,“去调查这个叫法小蓝的人,资料也要最详细的。” 那位下属答应了一声,不得不佩服赵子宸数据分析的能力,他们花了大半年时间找到的线索,赵子宸几分钟就现了。 “那么,听兰小姐的资料——” 赵子宸看了看标着“肖听兰”三个字的资料袋,转过身去,“收起来吧,她的事情我等她自己告诉我。” “是。” “另外,把消息传出去,我要去外地一趟,大概半个月。”赵子宸说。 “‘外地’?您近三个月的日程安排上好像没有这一项。” 赵子宸看了他一眼,犀利的双眼转过一丝暗光:“那就重新安排。告诉阿正,我和他说过,他自然明白。” 阿正是老鲁的儿子,排行第五,所以通常叫阿正,是赵子宸的心腹之一。那天打了景驰的长衫青年是阿正的哥哥阿山。 下属应了一声,谨慎地关好门去找阿正,把赵子宸的吩咐原封不动地转达了一遍。 阿正思索片刻,终于想起来,“噢!我当时还以为少爷是随便说说,他还真要这么做啊,这可麻烦了。” 赵子宸很少离开赵宅和他的工作间,因为每次外出都是一场大动静,牵涉到安保、住所和日程的重新调整,而这次还要更不一样些。 “……您说什么?!少爷这次是假装外出?!”那个下属大吃一惊。 阿正看他一眼,摇摇头:“对,少爷这次也不会真的到外地去,而是要转到暗处,静观其变。” “什么‘变’?” “笨蛋。”阿正看了看这个榆木疙瘩,“能让少爷这样大费周章的还能有谁?你们没看到这几天听兰小姐憔悴的样子,还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让你们调查那个叫景驰的人的来龙去脉?” 下属想了一会儿,终于醍醐灌顶。 “少爷是觉得听兰小姐和那个叫景驰的有关系,留出空间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正笑了一声:“你还不算太笨。” “那少爷为什么不看听兰小姐的资料,看了不就一目了然了?” 阿正拿起旁边的文件敲那人脑袋:“这叫尊重与信任你懂不懂?你这样的傻小子,真是注孤生!以后这种傻问题,你要是在少爷面前说一个,就去看大门吧!” 那个下属连忙求饶,阿正这才算了。 阿正跟了少爷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聪明。看了肖听兰的资料又如何,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真正的关键是她现在会如何做,这才是最重要的。 肖听兰将赵子宸送到车边,将一应的衣物和别的用品都打点好,妥妥帖帖是一个温柔妻子的模样,赵子宸上车前,却转身拥住她。 “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快去快回。” 肖听兰点点头,轻声道:“我会的。你也保重身体。” 看着一行车子启动开走,肖听兰这才回身,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学校,就嘱咐人准备车辆去上课。天天呆在家里,她只会更加不受控制地思念景驰。 景驰坐在自己的车里,亲眼看到肖听兰乘坐的车辆开进校园。他这些天一直来这里逛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但校长知道肖听兰是大病初愈,并不敢给她安排课程,最后在肖听兰的强烈要求之下,才安排了一周一节的选修课。 法小蓝的课一如既往的上得很好,除了学生,还有旁听的外校生和其他群众,所以景驰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被拦住,而上课的学生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他穿得很低调,甚至带着墨镜,但深邃的五官轮廓和高大的挺拔身材实在太惹眼,更不要说那颗标志性的光脑袋,许多人都戏称他为“俊俏和尚”。 “啊,天呐!是景驰!你真的是本人吗,我是你的粉丝!!!” 男生女生尖叫着围上去,拿出自己的本子和T恤各种求签名,景驰也没有说什么,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签名。 肖听兰的课堂只能暂时停止。 第67章 入土难安 事实上,肖听兰现在也没法上课,她不能把自己的视线从景驰身上移开。 给全部的学生签完名之后,景驰找了第三排的空位坐下来,那个位置正对着讲台上的肖听兰。而肖听兰则只能尽量避免去看那个位置,就算偶尔看到,也以最快的度转开目光。 景驰试着听明白她在讲什么,但他做不到,他看着肖听兰,就想起在圣蒂斯时,她教他们欣赏和画画,想起他们一起挥洒烟火,想起那个雨夜他们的彼此相拥,他贪婪而痴迷地看着法小蓝,就像要把着四年遗失的时光全找回来。 肖听兰没有办法忽视他。她已经出现三次口误了,有的学生已经意识到今天的肖听兰老师似乎有些不对劲。 肖听兰从未觉得一次课程有这么长过,她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在警卫的陪同下回自己的办公室,心里祈祷着景驰不要追出来。 “肖老师!” 熟悉的声音让肖听兰脚步一顿,她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转回身对上景驰的目光。 肖听兰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景驰看着她的眼神,只感觉那是一道深渊几乎将她吸进去,她在边缘徒劳地垂死挣扎。 “有事吗?”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 景驰向她走过来,这个警卫并不知道前段时间景驰企图闯入赵宅的事,所以没有拦住他。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景驰的眼神锁定她,不让她有任何躲藏的缝隙,“她叫法小蓝,你认识她吗?” 肖听兰垂下眼眸。 这样看似水波不惊的对话下,两人的心在经历的挣扎,是外人无法想象的,道是无情却有情总是最伤人。 “对不起,我不认识。” 肖听兰说,她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刺了一箭,只希望这样面目全非的自己能让他完全放弃。 景驰看出她已经有逃走的想法,恨不得一下子抓住她,问问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能忍得住不认他?!她不知道他这些年想她已经想得病入膏肓了吗?! 仿佛为了将戏演得更逼真,肖听兰将怀里笔记本取出来递给他:“我也很喜欢你的设计,能给我签名吗?” 景驰看着递过来的空白纸张,那就像他的脑袋一样空空如也,他接过来写上自己的名字,在下方写了自己的品牌名字——J&L。 “我以前骗过她,”景驰说,“这两个字母不是七月的缩写,而是我和她的名字,我找了她四年,这不算什么。下一个四年,十年,我都会继续找。” 肖听兰已经双眼湿润,只能不去看景驰,再次劝他:“我也看过新闻,死者已矣,就让她入土为安,也是对彼此的成全啊。” 景驰笑了,他笑得很苦涩,却又那样真诚,他只问了一句话。 “她入土为安了,那我们的爱情就要曝尸荒野吗?” “别太残忍。”景驰盯着她说。 肖听兰肺部的空气在那短短几秒钟似乎全被抽走,她怀里的书散落一地,又开始咳嗽起来,警卫慌忙去找药,却现药瓶被放在肖听兰的办公室了。 “听兰小姐,我现在立刻去拿药,”警卫又对景驰说,“请你照顾一下听兰小姐,这个喷雾交给你!” 景驰看到肖听兰苍白脆弱的脸色,心里早已慌了,他不知道她病得这样重,连忙跪下来抱住她,试图用喷雾给她缓解,但肖听兰艰难地推开他的手,怎么也不配合。 景驰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捧住法小蓝的脸,低声怒吼:“你还要我怎么办!蓝儿!这次你别想再甩开我,就算你去了地狱我也会跟着你!这该死的四年我受够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肖听兰呼吸困难,眼角的泪水顺势滑落,她看着景驰,艰难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景驰将她抱得更紧,疯狂了一般:“我不会放手的!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肖听兰想起他这些年因为她遭受的苦楚,又想起那些挣不开的绳索,更加心如刀绞,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居然吐出了血丝! “蓝儿!” 景驰被吓得六神无主,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终于被警卫现,也被许多学生和老师看到。景驰将法小蓝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自己随后上车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他连闯了几道红灯,用最快的度将法小蓝送进医院,附近的医生都认识肖听兰,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生进行治疗。景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徘徊,却不能知道法小蓝的情况究竟怎样了。 警卫后脚赶到,本来要对景驰兴师问罪,但看在他只是将肖听兰送到急救室才勉强作罢,景驰问他肖听兰的哮喘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认识少爷之前就有了,又不是天生带来的,好像是某次火灾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损伤了肺部和喉咙,所以才这样严重……” ……火灾?! 当年将“法小蓝”烧没了的那场火灾! 难道他错怪了哈尔,是他在法小蓝真的被烧死之前,将她救了出来? 景驰扶住额头思绪万千的时候,医生已经从急救室出来,对他们两人说送得及时,没什么大问题。但肖听兰现在已经睡过去了,暂时不要去打扰。 景驰点点头,隔着门上的窗玻璃看向病床上的法小蓝,她脸上带着呼吸罩,在偌大的病房里显得更加瘦小。 警卫立刻给阿正汇报了这次情况。阿正一般来说是直接负责赵子宸的事,但自从肖听兰出现后,他也负责肖听兰的事情。 “哎,听兰小姐也真是个病西施,前段时间刚刚好一点,现在又进了医院,话说起来,也不知道前段时间惹得她吐血的那个小子被少爷收拾了没有,话说你——” 那个警卫看了景驰一眼,“你虽然是个人物,但在少爷面前还是不够看的,这次看在你送听兰小姐来医院的份儿上,我就没说你惹她吐血的事情,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景驰根本没理这个警卫的碎碎念,而是痴痴地看着近乎透明的法小蓝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就像是冰雕的人儿一样,随时都可能化去,想到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竟将她逼成这样,更是心痛难当。 警卫提醒他:“你快点走吧!要是被别人现你就惨了!” 景驰还不肯走。 警卫将他往外头推:“想想待会儿听兰小姐醒了,看到你还在外面,不是又得吐血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我有十个脑袋都不顶用的!” 景驰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伤了法小蓝的心,他该能想到法小蓝是有苦楚的,可他只一味想着自己,害怕再被她抛弃。或许他暂时离开,的确更能让她快点好起来。 他回到自己车里,却没有立即离开。副驾驶的座位上还留着法小蓝之前拿的书和笔记本。笔记本的前几页是月历,景驰看到三月份外婆生日的那天做了标记,往后翻了一页,看到七月的最后一天也做了一样的标记。 那是他的生日。 景驰咬住自己的指关节,才没像以前一样大哭出声。法小蓝根本没有忘记过他,可他刚才还让她不要太残忍? “我Tm就是个混蛋大傻子!”他重重揍了一拳方向盘。 可是蓝儿为什么不认他? 现在的景驰还想不明白,但赵子宸却能想到一二。 景驰和肖听兰今天生的事他一清二楚。心中那个若隐若现的猜测也终于浮出水面——听兰就是法小蓝。 几年前,她和景驰就互生情愫,但没能在一起,时至今日,两人也没有彼此忘记。唯一不同的是,肖听兰因为答应了他祖父的嘱托,或者有别的隐情,她并不能和他在一起。 阿正看着赵子宸冷漠的面孔,心里有点拿不准他在想什么。赵子宸对什么功名利禄不放在眼里,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胜负欲。相反,跟着他长大的阿正很清楚,赵子宸的胜负欲非常强,尤其是对于真正想要的东西,和人。 “阿正留下,其他人出去。”赵子宸说。 其他人识趣地出去,阿正往前走了一步。 “平心而论,你觉得景驰怎么样?”他问。 阿正愣了一下,这个怎么说都不太好,说景驰不咋的,违背良心不说,还有把赵子宸当傻子的嫌疑,可要是说景驰不错,那赵子宸无疑是会不高兴的。 “啊,冲动有余,理智不足,感情用事,不能担当重任,不过在设计方面有几分才华,长得也比较对大众女生的胃口,还有个小王子的身份在,不过却是个私生子,这就要大打折扣了……” 赵子宸看着他避重就轻地说,直接问:“如果你是个女生,那你觉得我好还是他好?” 阿正被噎了一下。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怎么知道女生怎么想?但看少爷的脸色,他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是少爷您更好了!您又聪明又专情,还很懂得尊敬和信任对方,细心起来更是了不得,而且您这么强大,一般的女孩都喜欢能够保护自己的男人。” “‘一般的女孩’?”赵子宸不悦地抬起眉毛。 第68章 四人行必有备胎 阿正暗道少爷的少爷脾气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赶紧补上:“特别的女孩,比如说听兰小姐,也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赵子宸的脸色这才阴转多云。阿正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说,我是直接去见景驰比较好,还是‘围魏救赵’,去找杨一唯?” 赵子宸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这是他准备出击的预兆。 阿正嘿嘿地傻笑:“您喜欢哪种就哪种。” “别拍马屁,说实话。” “呃,现在您去问景驰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而且他的资料您都一清二楚了,而杨一唯明显火力更猛,要是她缠住景驰,那小子就没办法再去打扰听兰小姐了。”阿正觉得自己像个暗戳戳出谋划策的太监。 赵子宸想了一下,同意他的看法,“安排一下,明天我去见杨一唯。” 阿正的脑细胞被刚才一番折腾杀得差不多了,傻乎乎地问:“那现在干嘛呢?” 赵子宸看他一眼,“自然是去看望听兰了,你傻了吗?” 阿正哦了一声,连忙去准备车辆。 景驰回到家,思来想去,终于给哈尔打了电话。这是那次决裂之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哈尔。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景驰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问他是谁。 景驰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哈尔喂了几声,突然问,“景驰?是你吗?” 景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说:“是我。” “你怎么了?”哈尔比他大几岁,自然也比他成熟,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放在心里去。 景驰听他没怎么生气,就闷声闷气地说:“之前的事,我可能错怪你了,对不起。” 哈尔轻声一笑:“什么事情错怪我了?” “我以为当年你们逼蓝儿离开我,才让她那么凄惨的死去,但现在我想可能不是这样,你最后救了她对吗?” 哈尔脸色一变,他倒是没什么,但要是王后知道景驰现法小蓝还活着,估计又是一场波澜。 他明知故问:“怎么突然这么说?她不是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蓝儿还活着,我找到她了。”景驰不想骗他。 哈尔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找到她了?她在哪里?” 他当然知道法小蓝在哪里。当年就是他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送到医院,再转送到B市去的,连相关的所有证件都是他给她的。但是他还是抱了一丝侥幸,或许他弟弟找错了人,毕竟法小蓝不会主动去接近他。 “她现在在B市,叫肖听兰。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她,不过我要谢谢你,哥,如果不是你,她或许就真的离我而去了。” 哈尔咬牙切齿,他知道景驰现在有多感激他,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暴露后将会迎来更大的暴风雨,他必须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就算是往自己身上泼污水也在所不惜。 “景驰,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有多爱法小蓝。我也很想接受你的这份感激,但我不能。因为我没能把她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我亲眼看着她……化为灰烬,我很抱歉,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再看你自欺欺人。醒来吧景驰,她真的已经死了。” “哥,别骗我了。你当年做了什么我现在基本上全清楚,如果不是你在其中周旋,我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蓝儿了。” 哈尔突然很头疼,他那个笨蛋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虽然他很高兴他的苦心能被理解和感谢,但他不想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啊! 景驰继续说:“当年你告诉我蓝儿不在顶楼的时候,其实没多久就在地下室现了她,为了将她解脱出来,你试了很多办法打开那条锁链,最后现了冰冻的方法,那场火灾我也能肯定不是你做的,因为你是真的从火场里把蓝儿救出来的。” “嗯,或许你可以改行去当小说家了,这样的情节的确不错,但那不是真的。” “我确信肖听兰就是蓝儿。所以哥,谢谢你。虽然蓝儿现在患了严重的哮喘,但如果不是你,我想结果可能更糟。” “……随你怎么说,景驰,但是我真的没有做那些。”哈尔还在最后狡辩,“那么那个叫肖听兰的人承认自己就是法小蓝了吗?” “……没有。”景驰说,“但我确定就是她!”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太多了,”哈尔含糊不清地说,“如果她真的是她,我想不到任何理由她会不承认,就我所知,她是非常爱你的。如果她不承认,那只能说明她不是她。” “可是——” “没有‘可是’,我的傻弟弟。退一万步,如果你的蓝儿知道你把一腔深情错付给了其他人,你觉得她会开心吗?不会的,埃尔坎恩。她宁愿你重新开始,也不愿意看着你去找一个像她的影子。” 哈尔说得信誓旦旦,景驰无力反驳,但他还是坚信肖听兰就是蓝儿,他相信只要是熟悉法小蓝的人都能看出来肖听兰就是蓝儿,比如外婆,张开,甚至杨一唯。 杨一唯无聊地喝着果汁,昨天她被告知,大名鼎鼎的“国宝”赵子宸先生点名要见她,据说年纪比她大几岁,但是人家已经是从官二代变成实力派,就连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嘱咐她务必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她翻了个白眼,“留下好印象”?又不是相亲。她和景驰虽然不太可能,但景驰的相貌和身材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一句话,她的理想型是西方美男。 但说归说,她还是提前到了半个多小时,正要叫第二杯果汁,看到外面一列车停了下来。几个穿着西装的人先下来,在门口两边排开,然后一个穿长衫的青年走了出来。 杨一唯眼前一亮:哇哦!好久没见能把长衫穿着这么风流倜傥帅气非常的男人啦!或许她理想型的范围可以稍微扩大一点。 那个长衫青年走到这边,将车门打开,一条穿着西裤的修长笔直的腿先出来,杨一唯听到了自己不争气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个人走出来的刹那,什么西方美男,什么理想型,这些条条框框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她的心砰砰砰的跳动着,悸动得几乎要窒息了! 赵子宸在阿山的陪同下往里走来,里面已经被清场,只留下一个呆滞的女人。赵子宸眉头皱了皱,看向阿山。 阿山点点头,表示那就是杨一唯。 赵子宸走到杨一唯对面坐下,语波不惊地说:“你好,杨一唯。” 杨一唯沉迷地看着自己的真命天子,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爱心泡泡,在阿山重重地咳嗽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对赵子宸伸出手:“啊,你好赵先生!我是杨一唯,很高兴认识你!” 赵子宸嫌弃地看了看杨一唯伸过来的手,她刚才的花痴模样让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但毕竟后面还有话说,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转身用自带的手帕擦了擦。 哇啊,这样干净优雅的男子,真是太美妙了!难怪是“国宝”啊! 杨一唯花痴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被嫌弃的对象是自己。 赵子宸长话短说:“听说你和景驰是情侣,而前些日子,他似乎认错了人,缠上了我的爱人,我希望你能提醒他,免得不客气的时候大家难堪。” 杨一唯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可一时却反应不过来,“您的爱人是?” 赵子宸似乎很不高兴居然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谁,看了阿山一眼,阿山立刻说:“少爷的爱人是肖听兰小姐,这在B市是无人不知的。” 杨一唯还不知道这个肖听兰是何许人也,但知道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居然有了爱人,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啊,我不知道赵先生已经结婚了……” 杨一唯暗恨自己这几年在外面混得开心,竟然没有早点现赵子宸。 阿山也很不高兴了:“少爷和听兰小姐还没有结婚,不过已经订婚了。” 杨一唯又尴尬又开心,连忙答应:“您刚才让我提醒景驰,不要缠着您的爱人,是吗?我一定会好好提醒他的。” 我一定好好撮合他们两个——杨一唯在心内奸笑——她可是瞄准赵子宸了,他别想跑。 赵子宸浑然不觉自己被人惦记上了,起身就要离开,杨一唯跟着站起来,说:“赵先生,为了我们能更好地合作,能给我留个电话吗?” 赵子宸又皱了皱眉,写下一串号码。当然那不是自己得,而是阿正的,他的私人号码只有肖听兰一个人知道。 杨一唯将他送到门口,拿着那张写着号码的便签亲了又亲,高兴了半天终于想起给景驰打电话。 景驰接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杨一唯,我也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我找到蓝儿了!” 杨一唯也觉得很惊喜:“真的是小蓝老师?!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赵子宸你知道吗?”景驰迫切地想要得到肯定,“蓝儿现在和他住在一起,还说她是他的爱人!” 杨一唯脑袋嗡的一声,“……赵先生的爱人就是小蓝老师?” 她和法小蓝难道天生八字不合? 她喜欢景驰,景驰爱上了法小蓝;她对赵子宸一见钟情,法小蓝却早已经是赵子宸的爱人?! 第69章 爱屋及乌 景驰列举出了一大堆肖听兰就是法小蓝的证据,最后说:“你要是不信就到这儿来,你亲眼看到一定就会相信的!她真的就是蓝儿!” “不信?怎么会不信!” 杨一唯磨磨牙齿,景驰对法小蓝死过一次,还剃明志,这样的深情她是没有办法了,但是赵子宸?那不行!她不会放弃的! “景驰,我完全相信你说的!肖听兰一定就是小蓝老师!我鼎力支持你把她追回来!绝对不要放弃啊!” 景驰终于得到一个人的相信,顿时信心百倍:“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杨一唯握拳:“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要是小蓝老师和景驰在一起了,她杨一唯就能和赵子宸在一起了,啊!好事成双!简直不能更完美! 至于赵子宸提出的那个要求,嗯,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但蓝儿不肯认我,我正在想是什么原因,你怎么看?”景驰问。 杨一唯想了想,“原因是什么,估计只有小蓝老师自己知道,不过你要设法让她想起以前你们一起快乐的事情。” 景驰想了想:“……太多了。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嗯,小蓝老师最喜欢你哪里,你就从哪里开始吧。” 景驰琢磨了一下,突然豁然开朗,笑得阳光灿烂:“我懂了!” 肖听兰出院之后,赵子宸就多派了几个人跟着,将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严格地审查一遍才能放行,要是有出言不逊、意图纠缠的人,一律赶出去不许再接近。肖听兰虽然不喜欢,却也没法劝说,只好作罢,心里只盼着景驰不要再来。 但偏偏事与愿违。 一日,肖听兰正在上课,课上到一半,突然从后门进来一个人,乍一看并不认识,但仔细一瞧,她竟呆住了。 来的人身材修长挺拔,穿着普通却干净的T恤短裤,一头乌黑细腻的头,五官深刻,直到他坐下抬眼看她,法小蓝心里才咯噔一下,居然是景驰! 他的头……? 肖听兰满心疑问,才短短数周,怎么突然就长了这么多的头?也难怪门口的警卫没认得出他。 景驰骗住了门口的警卫,坐下来时脸上就有些得意,和法小蓝记忆里的少年一模一样,他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和她四目相对时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肖听兰却只看了她一秒,就转而看向他旁边的人,似乎只是在扫视教室,而不是故意在看他。 不过景驰偶尔去看别处,转回目光时,总会遇到肖听兰似有若无的视线。 景驰的存在就像是一块磁石,无论她怎样走动,怎么拉扯视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心神在他身上停留。 她曾经很喜欢他的头。浓密又茂盛,细腻而柔软,洗过头之后总是像海草一般清爽,她以前不敢触碰,现在更加不能。现在他好不容易决定留下头,或许是想开了…… 如此一想,肖听兰的眼睛又忍不住看向景驰,景驰桌上的东西掉了,正弯着腰去捡,结果刚低下头去,脑袋上那一团墨黑的头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肖听兰正讲到关键的地方,没想到景驰居然戴的是假,顿时忍俊不禁在台上笑了出来。 景驰听到声音,光着脑袋去看肖听兰,正好看到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又是四年以前的小蓝老师,自己也笑得开怀,捡起假也忘了戴回脑袋上。 其他人注意到肖听兰的视线,纷纷回头向景驰看去时,景驰已经将假戴回去,只是这次没有镜子,他把前后给弄反了。 大家一看,全都哄堂大笑起来。肖听兰只好用手背掩住嘴,笑得身体都在抖。 旁边一个人好心提醒景驰:“歪了歪了!” 景驰一抹头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假往旁边歪了歪,却不知道这样子连刘海都到耳朵上去了,大家看到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警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到门口来看时,现大家都在笑,连肖听兰也在笑。这些年虽然赵子宸对她百般宠爱,但肖听兰笑得这样开心的次数屈指可数,警卫也就识趣地没有打扰。话说起来,肖听兰笑起来的时候,那是真美,没法言说的那种美。 有人指了指窗户旁边的镜子:“哎呀你自己过去照一照,歪得不成样子了!” 景驰看到法小蓝笑得这样开心,自己心里也喝了蜜一样的甜,果然大摇大摆地走到镜子前面,现假歪歪戴在头顶上,自己捯饬了一阵,好不容易重新戴好,回身对其他人说:“怎么样,这次对了吧?” 话还没说完,突然来了一股穿堂风,从这边窗户一直吹往那边窗户,可怜景驰脑袋上好不容易安好家的假,呼的一下被卷了出去,转眼就掉到窗户外面的树林里去了。 教室里所有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肖听兰看到景驰光秃秃的脑袋,突然觉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可爱,看到景驰往外面跑,就问道:“那树林里有很多鸟,也有很多鸟粪,那顶假你还要吗?” 景驰好不容易找到一顶能够媲美他头的假,而且现在全指望它重新夺回法小蓝的欢心,当然不肯放弃了。 学生们全都无心上课,都趴在窗户上看大名鼎鼎的设计师,光着脑袋在鸟粪遍布的林子里找那顶假,时不时还故意乱说逗他玩儿。 肖听兰也走过去,在旁边看景驰卖力地寻找。他到了下面,反而看不到假到了哪里,上面的一些学生又乱说,他累得气喘吁吁也没看见,仰头从一堆人里找到法小蓝,对她喊道: “小蓝老师,我的头到底在哪儿啊?” 所有学生都把目光转向肖听兰,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蓝”非那个“兰”,有的女生还是挺心疼景驰,就一起催她快点说。 肖听兰看着景驰神采飞扬的面容,像是看到那个唱歌赶跑了所有人的少年,笑着开了口:“往前面走。” 景驰果然像个听话的小木偶往前走。 “左转……看到那从灌木了吗?就在那里。” 景驰跟着走,果然看到了那顶假,他高兴地举着朝肖听兰挥舞的时候,一只乌鸦好死不死地滴了一滴白白的东西到那上面。 众人:“……” 景驰:“……” 肖听兰:“……这顶假还是不要了吧。” 景驰的“美计”宣告失败。 隔日,景驰综合考虑了天时地利人和,选择在法小蓝的办公室门口“蹲点”,当然不是毫无形象的蹲点,他带着画架画纸调色盘和画笔,穿了特别文艺的一身休闲装,再搭上一顶级文青的帽子,嘴里叼着一杆画笔,有模有样地做起画来。 自从上次假风波之后,景驰在这所学校的学生中知名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现他的实际年龄和他们接近时,更是对他崇拜有加,所以他画了没一会儿,就有一大群学生围到他身旁看他画画,还不时出夸张的赞叹声。 肖听兰办公室的几个警卫都轮流着跑过来看了看,景驰的确是设计师的料,画的画那真是一个呱呱叫。而且他也没有靠近法小蓝,所以不算具有威胁。 肖听兰忙完里面的东西,走到门口喝水时,看到外面站了好大一群人,就问:“那些孩子在做什么?” 警卫甲:“在看画画。” “谁在画画?” 警卫乙:“呃,一个设计师在画画。” 赵子宸规定,谁也不许在肖听兰面前提起“景驰”这个名字,而且对她要绝对忠诚,现在这种情况明显难倒了这些忠诚的警卫。 肖听兰觉得有些奇怪,要亲自过去看一看,却被警卫丙拦住去路。 警卫丙:“……您不能过去。” 肖听兰:“为什么?” 警卫丙看了看警卫丁,警卫丁说:“因为现在太阳太大了,您过去要中暑的。” 法小蓝看了看外面,疑惑地说:“可是今天是阴天啊。” 警卫丁又说:“那个人的画太吓人了,您不能看。” 肖听兰都要被他们逗笑了:“我就去看一眼就回来。” 四个警卫一起拦住她。 笑话,要是待会儿肖听兰见了景驰又吐血,谁敢来承担这个责任? 正在磨蹭着,到了午饭的点了。学生们也看了很久,肚子饿了就都去吃饭了,围在景驰周围的人慢慢散去,肖听兰再看时,就只看到盛开的凤凰花树下,景驰架着画架,正在专心地画画。 他画得那样认真,就像是以前他设计服装时那样虔诚,法小蓝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对她很有“杀伤力”,她几乎移不开目光了。 警卫甲:“听兰小姐?” 肖听兰回过神来:“怎么了?” “您是回家吃饭,还是在食堂吃饭,还是在办公室吃饭?” 肖听兰看着景驰脚边那些散落一地的殷红的凤凰花瓣,沉默了一会儿。 几个警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暗道,难不成听兰小姐真的是景驰的迷妹?看着他连饭都不用吃了?那就难怪赵少爷会嫉妒了。 “我们去食堂吃吧。” 肖听兰说,说完就率先出了门,往食堂走去,几个警卫立刻跟上。 景驰一直注意着肖听兰办公室的动静,看到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心里很是高兴,还以为她会过来,却没想到下一秒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70章 搞笑苦肉计 景驰差点没丢下笔追上去,这幅画他整整画了一天,画的是他和她初见时的情景。但肖听兰一次也没有到他旁边来看过。 他离开的时候,托人把这幅画送给了肖听兰,肖听兰看了好一阵,将它放在了办公室的最里面。 谁也没想到,从那天开始,景驰就时不时出现在那棵凤凰花树底下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 景驰来画画的时候,肖听兰从未来看过他画画。 景驰不来的时候,肖听兰反而常常站在门口盯着这里呆,有时候甚至还会站在他画画的地方旁边,久久伫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驰一共送了法小蓝23幅画,一直画到那个雨夜,就再没有来画过。 肖听兰看着那棵火红的凤凰花树了好几天的呆,最后终于释怀,景驰已经对她死心,他已经放弃了,他会去寻找新的幸福,得到新的快乐。 只是不知道,那个幸运的女孩是杨一唯,还是别的人。 那之后的三个多月,景驰都再没有出现过,就像是之前肖听兰见到的他都只是她胡思乱想出来的一样,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慢慢淡忘他的存在,却绝望地现每一天,她都会忍不住去看那棵凤凰花树底下,去看窗户外面的林子,去看景驰经常做的那几个位置。 可他哪里都不在。 肖听兰的心又渐渐的空了。 所以她再一次站上讲台时,也只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视线却像被灼烧了一般,看到那里坐着一个身影。 已经是冬天了,凤凰花的树叶也掉了一地。景驰穿着一件烟灰蓝的高领毛衣,灰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深蓝的外套,静静地坐在那里,他幽深的双眼望着她,像是这个地方安静的冬天一般未曾变过。 几个月不见,他变得很憔悴苍白,整个人都瘦削了很多,他的双眼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头——这次法小蓝十分肯定那是他真正的头——终于长出来,而且长大了一定的长度,没有经过修剪的头略长,带着一点天然卷,显出脆弱无助的样子。 肖听兰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那年他为了考个好成绩,通宵达旦地读书得了重感冒时,就是这样的模样……她怎么能忘? 景驰画了几十幅画都没能得到肖听兰的回音,肯定是很伤心的,他也的确颓废了一小段时间,但最后他想到了这一招。他不信肖听兰真的能做到,对这样的他无动于衷。 肖听兰果然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平静下来继续上课。 景驰现在其实很没有安全感,他能感觉到法小蓝对他的在乎,但她却从未承认,甚至表现出对他哪怕一丁点的特别的好感。 他决定冒险一试。 课要结束的时候,景驰突然用手捂住额头,紧咬牙关,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肖听兰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讲课的语慢了下来,留意着他的状况。 景驰见状,演得更是夸张,他揪住自己的头使劲扯了扯,“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苦肉计就得逼真。 肖听兰已经停了下来,课堂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景驰就算紧闭着眼都知道肖听兰一定在看着自己。 他突然站起来,踉跄着走了两步,这是个阶梯教室,他故意一不小心踩到阶梯边缘,砰嗒一声摔在地上,然后顺势不动了。这一下是真摔,他的膝盖和下巴骨都疼得厉害。 周围的人哗的一下全站了起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哥们将他拉起来,大叫了一声:“我的天呐!他满嘴都是血!他吐血了!” 景驰忍不住在心里大叫:妈蛋我摔倒的时候咬破了嘴巴里的肉,当然有血了!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吓到了蓝儿多不好! 一道清甜的香气扑了过来,景驰知道是肖听兰走了过来,连忙将眼睛闭得更紧,做出昏迷不醒的样子。 柔软娇嫩的手抚上景驰脸颊,轻轻擦去他嘴边的血迹,又小心地分开他嘴巴看了一下里面,就听法小蓝好听的声音说:“不是吐血,只是嘴巴里咬破了,请谁去叫一下校医。” 有学生应了一声,咚咚的跑了出去。 门口的几个警卫早已冲了进来,看到景驰倒在地上满嘴是血还昏迷不醒的样子,又看了看肖听兰担忧惨白的脸色,警卫乙自告奋勇道:“听兰小姐,我把他背到医务室去吧!这样快些!” 其余几个警卫也点头,在他们看来,景驰就是肖听兰的克星,每次见他,肖听兰十有八九就要吐血,那他们几个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还是赶快将他们分开为好。 肖听兰也拿不准景驰到底是怎么了,现在这样快些见到医生总是好的,就答应警卫乙将景驰送到医务室。 景驰被几双粗糙的大手送到警卫乙的背上时,心里大叫:我花了血本做出来的苦肉计,才演了不到十分钟就要被送走,这可怎么行!我必须争取在蓝儿面前的表现机会! 于是,有几个学生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只见警卫乙背上的景驰突然一下睁开了双眼,张开“血盆大口”,含含糊糊地说:“……窝……窝孩号……” 肖听兰满心担心景驰的状况,看他突然醒来也没想到其他,立刻迎上去,问他:“你这样子了,怎么算还好?” 其他人一脸疑惑:……刚才他说的是“我还好”? 景驰心里一乐,心想:不愧是自己的蓝儿,和我心有灵犀。 又说:“……步涌……娶……义乌四……” 肖听兰摇头:“你现在这样满口血,必须去医务室。” 众人恍然大悟:啊,他说的是“不用去医务室”啊。 景驰又说:“……窝一格恁……嗨爬……泥被窝趣……” 其余人都条件反射地看肖听兰。 肖听兰迟疑了一会儿,就说:“好吧,既然你一个人害怕,那我就陪你去吧。现在把嘴巴闭上,别再说话了。” 学生们看着警卫护送着肖听兰和景驰离开,都不由得赞叹,原来肖听兰老师不仅会分析心理,还读得懂别人的想法啊!果然是配得上赵子宸的女人啊! 景驰被送到医务室之后,看到肖听兰在身边,一双眼睛留在她身上,但毕竟还是张开嘴巴配合了医生的动作。 医生让他漱了口,检查了一下口腔里的创面,每次用棉签在景驰的嘴巴里动一下,景驰就夸张地哼哼唧唧皱紧眉头,肖听兰这时总会忍不住向他这边看来,眉目之间全是担心。 景驰嘴巴里的只是小伤,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正想趁机要求抱抱亲亲举高高,就看到几个警卫不怀好意的眼神盯住了自己。 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蓝儿……” 警卫甲立刻将医生拉过去,装作热心的样子问:“医生,他的情况严重吗?刚才可吓人了!” 医生最见不得这样一惊一乍的人,当下就瞪了一下眼睛说:“他这情况哪里严重了?不就是咬破了一点牙龈肉吗,磕松了两颗牙齿吗?好着呢,一周之后就没事了。” 警卫甲转头兴(面)高(目)采(狰)烈(狞)地对景驰说:“这可真是太好了啊我的景大设计师!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就不担心了,听兰老师也有别的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 景驰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苦肉计就要被草草收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对肖听兰伸出手:“……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儿!” 警卫丙:“那我们要不要联系一下杨一唯小姐?她还不知道你受伤了呢。” 几个警卫现在也是看明白了,这个景驰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眼见着是想勾搭听兰小姐,但听兰小姐是他能染指的么?! 景驰受伤地看着肖听兰,要说的话都藏在眼神里,只盼着她能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 肖听兰刚才一心担忧他的伤势,听医生说没他什么大碍已经稍微放下心,撞上景驰那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突然想起自己狠心挣扎到现在的理由,眼眸一黯,偏过头去。 她能够想象,自己背后的景驰会有多震惊伤心。可是既然无果,就要舍得斩断,哪怕那会痛断心肠,至少他能剩下足够的时间疗伤,或者她真的可以撮合他和杨一唯,或许她真的可以做得到。 “我们走吧。”肖听兰狠下心说。 几个警卫鱼贯跟上,景驰却实在不敢相信,蓝儿会真的这样抛下他离开,直到肖听兰要走出房间才错愕地叫了一声:“蓝儿!” 她真的要离开他吗?! 肖听兰停顿了一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景驰,我的名字是肖听兰。如果子宸知道你这样叫我,他会不高兴的,那时你会受更重的伤。” “我不在乎!”景驰看着她,满心又痛又怒,“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信你真的忘记我,忘了过去的一切!” 肖听兰甚至没有回身,淡淡地回答他:“我没有忘记你。” 景驰听到自己的心咔哒一声,像老旧的机器终于重新契合另一个凹槽,眼看着就可以快地运转起来。 “我没有忘记你,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过去。” 这句话被抛在肖听兰离开后的空气里,久久挥之不去,景驰彻底瘫倒在,晕死过去一般瞪着天花板。 第71章 彻底完蛋 完蛋了。景驰想。 肖听兰回家时,正好接到赵子宸的电话,他语气平静地问景驰今天又做了什么,是否惹她生气了。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是我一直很喜欢他的设计,没能掌握好分寸。” 赵子宸有一会儿没说话,好久才说,“以后离他远一点,可好?” 肖听兰正把那本关于景驰的四年收藏收起来,“嗯,好。”她说。 她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锁,将那个抽屉锁上。 一切似乎重新回到从前的轨道,回到陈信忱死去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书桌里锁上的是她关于他的日记,现在变成了景驰的。 “或许我只能这样,喜欢的永远得不到。这是一种诅咒吗?” 肖听兰自言自语,可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对自己下了这样的诅咒,就像景驰对法小蓝为什么那么固执毫无头绪,不,不能完全这么说。 他还可以找一个人求救。他相信她的意见一定能够扭转乾坤。 “外婆?你好吗?最近吃饭香不香?” 景驰和外婆一直保持着联系,他现在在别人面前是孤高叛逆的设计师,但在外婆面前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大男孩。 法小蓝外婆并非不喜欢景驰,如果景驰和王室贵胄无关,她很乐意看到景驰和她家蓝儿走到一起。但没有“如果”,那小蓝就只能含恨错过,外婆实在不想再看到法小蓝重蹈她妈妈的覆辙。 “景驰啊,我都好,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景驰犹豫了一下,最后下了决心:“外婆,我告诉你一件事,但你要听我的话,先去把心脏病的药给吃了,然后保证自己不会紧张激动,我就告诉你。” 外婆吃了药。 “咳,是这样的,”景驰尽量说得温和无刺激,“我在B市这里看到一个女孩,叫肖听兰。” 外婆嗯了一声,她当然知道法小蓝现在改名叫肖听兰,但为了保护小蓝,外婆同样也不会承认。 “她和小蓝老师很像,是从内到外的相似,我……基本肯定她就是小蓝老师。但问题是,她现在不肯承认,也假装不认识我……外婆,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景驰。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但我知道……小蓝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她还活着,他们俩也回不到以前了。 “都四年过去了,她一次都没回来过。小蓝以前有几件事是雷打不动的,她每天要给我一次电话,每年要去看陈信忱一次,每年都会陪我一起过生日过年,可这些……从她死后就再没生过……小蓝她……真的不在了……” 景驰不相信外婆居然不相信他,着急地说:“外婆,我真的确定那就是小蓝老师!你要是不信,我明天就来接你,你亲眼看到一定就会相信的!” 外婆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用词:“……景驰,人死不能复生。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就只管去追,小蓝和我都不会怪你……但是,别再告诉我小蓝还活着的事情了,我这颗心已经承受不起了……” 景驰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呆在当场—— 难道他看到的那些相似,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吗? “景驰,你最近消瘦了好多。” 顾云好不容易将他约出来,景驰没有打理头,羊毛毛衣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有事吗?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顾云将一份文件袋递给他:“你和肖听兰的事情我都知道。其实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也差点把她认成了小蓝老师,但你看了这些资料就会确定,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景驰转过目光,落在文件袋上:“你去哪里找来的这些资料?” 顾云挽了一下耳边的丝,轻笑道:“你忘记了?我们家本行就是报刊杂志,相当于一个大的数据库,我也有不少关系,调查一些无伤大雅的信息还是可以的。” 他指尖在桌上慢慢地敲着,竟然没有接过,而是说:“算了吧。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景驰,我们谁都不想再看你心碎一次。”顾云温柔地凝视他,尽管景驰一次都没仔细看过她,“而且,你已经打扰肖听兰太多次了,赵子宸不是一般人,他轻易不出手,一出手,那时你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这些我全都清楚。” “好,那你想过肖听兰的感受吗?”顾云问。 景驰一僵:“……她不是一直都说不认识我?” 顾云苦笑一声:“赵子宸那样爱护她两年多,两人早已订婚,为什么迟迟没有结婚?” 景驰:“……” “看看吧,里面的资料写得清清楚楚。” 顾云将文件袋推到景驰面前。这次景驰终于打开袋子,看着封面上“肖听兰个人档案”几个字迟疑了一会儿,翻开第一页。 这份档案一共二十多页,从肖听兰出生到毕业,参加工作,父母亲人和恋爱关系等等都写得明白,更有无数证据——肖听兰确实和法小蓝没有关系,她从未离开过B市,更不可能见过景驰。 ……那一切都是错觉。他把法小蓝的影子强行套在另一个人身上…… “景驰,肖听兰不是法小蓝,她当然不会承认。至于她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你也看到了,她对赵子宸没有爱情,如果说爱慕的话,对你倒是有一些。” 文件袋中所有的资料都是真实的,顾云也知道是谁手眼通天,能做到这种地步,唯独关于“肖听兰爱慕景驰”这一部分的资料是顾云编造的。她看得出来法小蓝也没能忘记景驰,那她对他格外关注总需要一个原因。 “我知道了……谢谢你。” 证据凿凿,毫无漏洞。 那一叠报告从景驰修长的指尖滑落到桌面上,杯中苦涩的咖啡倒影出景驰失望痛苦的面容。 顾云收好材料,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柔:“现在你已经清楚了这一切,如果你还是忘不了小蓝老师,也可以去追求肖听兰……睹物思人,也能稍微告解你的相思之苦,不是吗?” 景驰摇摇头,暗黑的双眸像一汪深潭,装满了灰心丧气。 “那对谁都不公平。不是蓝儿,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站起来看着顾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改日请你吃饭吧。” 顾云心里一喜,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好,我等你。” 景驰若是愿意将就,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当法小蓝变成了自己的影子,就算她去找景驰,景驰也不会理她——顾云想起在圣蒂斯时,她和白莲联手针对法小蓝的时候,不由得笑了,顾云可不同于白莲,她青出于蓝,胜于蓝。 景驰天性单纯,他绝对想不到,除了她顾云,连他的哥哥和母后,他最心爱的蓝儿都在骗他。他在一片谎言里找不到出路,那么到最后,谎言就会变成真的。 那时候,法小蓝才真的“死了”。 景驰告别顾云,连夜开车从B市返回。他开了一个通宵,初春的料峭天气,天空已经泛白,天上还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和一弯浅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景驰停了车,跌跌撞撞到法小蓝的墓前。 这样的凌晨气氛很容易让人想到幽灵,但景驰一点也不怕,他甚至盼着法小蓝的幽灵来找他。 他单膝跪在那块玉白的墓碑前,用手指细细摩挲上面的每一个笔画。他做了一年的美梦,现在终于醒了。 墓碑上分明刻着法小蓝的名字,他却还妄想着她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他去忏悔救赎,两个人一起的快乐的结局。 “蓝儿,你还不知道吧,你离开的那一年我就学会了喝酒,我从来不在你面前喝,我知道你会不喜欢,但今天就让我喝一次吧……” 景驰拧开龙舌兰的盖子,仰头喝下一大口。 “我这段时间做了一件混账的事情……我以为我已经很坚强了。你看,你离开了那么多年,我都还活着……可我才知道我这么懦弱,我居然把另一个人当成你……你要笑我吗?笑吧,我和你一起笑!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又开始流眼泪,连着喝了好几口酒。 “……我是不是该死心了?我要承认你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吗?……承认,好像也没那么难了,可你知道吗?我还得活着……我还要活着……” 景驰自说自话吞下一大瓶龙舌兰,才把酒瓶放在地上,挨着墓碑看着太阳的光芒渐渐从冬天露出来,而月亮也已经浅淡成一块似有若无的白色印记。 “蓝儿……你告诉我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但其实它已经很旧了,月亮也旧了……我看腻了,等外婆和佩佩来陪你的时候,你多花一点时间等等我,我还没有从你那里结业……” 景驰含含糊糊地说着,眼皮却已经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墓碑上睡过去。 后来景驰是被人叫醒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张开。 “嗨,哥们儿!”张开见他醒过来,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而景驰还迷迷瞪瞪的,头重如铁。 “我今天刚从国外回来,本想看看小蓝老师,再去看看你,结果到这儿一看,还以为是一条死狗或者一个醉鬼呢,没想到是你!” 景驰这才觉得身上有点冷,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才哑着嗓子说:“欢迎回来。” 第72章 程咬金张开 张开看景驰有些不对劲,一摸额头差点没被烫到,赶紧将他拽上车送了医院,在打点滴的时候,张开也知道了这次景驰差点被烧成肺炎的原因。 “唔,虽然还是不确定,但眼见为实,回了B市我亲眼看看那个肖听兰再说。”他说。 景驰摇头:“顾云已经把她的所有资料都给我看了,她的确是另一个人,不是蓝儿。” 张开犹自不信,只说要亲眼去看看。回了B市之后,张开果然就先去了肖听兰的学校,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看了肖听兰本人。 “我靠,这不就是小蓝老师吗?!” 张开又去旁听了一节肖听兰的课。 “如果她不是小蓝老师本人,那一定就是她的复制体!” 张开信誓旦旦地对景驰说。 景驰还在借酒浇愁:“之前我也笃定她就是蓝儿,但她真的不是。” “那怎么解释她和小蓝老师长相、说话、连上课的风格都一样一样的?” “我不知道,或许她整过容,或许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就有这样两个相似的人……” 张开看到景驰又拿起另一瓶酒,突然一把夺过,对他说:“小马驹,如果我没有看到肖听兰本人,或许我会相信你说的话,但现在我不信!你相信我吗?” 景驰犹豫了一下:“……不是很……” “明天这所大学有一场演唱会,你我要最后一搏,如果她真的不是小蓝老师,那我们就放弃!” 说是演唱会,其实只是一些不知名乐队的宣传会,以景驰现在的知名度,他能很轻易地混进去,顺便唱歌。 而张开就留意着肖听兰的举动。果不其然,肖听兰对这场演唱会完全没有兴趣,不过幸好这次演唱会的场地是露天的,她不想听也总会听到两句。 除了聒噪,她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这场演唱会。 所以当突然听到清新安静的吉他声时,她的注意就全被抓了过去,听了一个乐句她就明白这是哪歌了。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警卫甲看到肖听兰手中的钢笔滑落到地上,连忙问:“听兰小姐,您怎么了?” 肖听兰回过神来,苍白一笑:“没什么,外面是什么人在唱歌?” 她明知故问。这声音那么熟悉清澈,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们这儿看不太清,您要是想知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肖听兰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她的当断不断,到头来害苦的会是景驰。 间奏的时候,听歌的学生们大声欢呼起“景驰”的名字,肖听兰多想出去看看他,只要确定他一切都好就可以。 她又在屋子里煎熬了几分钟,终于问:“外面唱完了吗?” “唱完了,估计还有一小会儿就要散场了。” 好,等到散场之后不久,应该就能从校报上看到景驰的照片,校园网上应该还会播放录像才对…… “听兰小姐,已经散场了。”警卫乙提醒肖听兰。 肖听兰听到外面的确不像刚才热闹,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她刚走出办公室,突然从走廊横冲过来一个人,在就要撞上肖听兰的时候被警卫推开,那人摔了一个屁股蹲儿,手里的手机和一些小东西也洒了一地。 “哎哟哎哟……我的妈……屁股要裂了哎哟哟……” 景驰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肖听兰,或说法小蓝,对他印象深刻,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就亲自走过去扶他,张开稍微动了一下就直叫唤,还要去捡其他东西,肖听兰就帮他捡。 “哎哟喂……我还以为整个学校的人都听演唱会去了,怎么还有人突然出来,我看看手机摔坏了没有?” 几个警卫正要教训张开,肖听兰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管,又将手机还给张开,张开结果手机专心鼓捣,他剩下的东西全在肖听兰手里拿着。 “嗯,好像没摔坏!” 张开打开视频,正是刚才景驰唱歌的录像,景驰深情款款地拨动吉他,唱着他的心事,和他们的悲剧。 肖听兰仅仅是看着录像就眼圈一红,但她什么也没问,张开应该是和景驰一起来的,他们从中学时关系就不错。 张开关了录像,对肖听兰说:“哼,算你们走远,你们认识我是谁吗?” 警卫乙:“不认识。” 张开也不听他回答,自顾自说:“想来你们也不认识,不过你们总知道景驰吧?他是我好哥们儿!以前我们可是同居过的!” 警卫丙看不惯张开的狂样儿,笑道:“人家那么有文化,会和你这样的暴户住一个寝室?” 张开冷笑两声,使出杀手锏:“你们还别不信,看到没?这是他刚洗完澡的照片,没和他住一起过我哪儿来的这东西?” 几个警卫凑过去看了一眼,还真的是景驰。那是景驰中学时的照片,那时皮肤偏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下腹部只裹着一条象牙白的浴巾。 这些照片是法小蓝也不知道的,因而肖听兰看到时忍不住脸红,心跳也跟着乱了。 警卫乙又说:“这个万一是你偷拍的呢?” 张开将手机放好,拍拍屁股站起来:“那你知道景驰的儿子叫什么吗?” “这可是胡说了!景驰和杨一唯还没结婚呢,哪里来的儿子?你该不会说杨大小姐已经和他私底下有了孩子吧?” 张开挥挥手,一脸不屑:“这种八卦新闻用烂了的套路我怎么会说?!景驰的这个儿子不是和杨一唯,顺便一说我也是杨一唯的好朋友,所以绝对不会乱说。” 警卫丁年纪最小,早忍不住好奇,问道:“那景驰的这个儿子是哪里来的?” “这个嘛,”张开故意卖了关子,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告诉别人。” 几个警卫都点点头。 “你们知道景驰以前有个老师,叫法小蓝的吧?” 几个警卫又点点头。 “那个孩子,就是景驰和法小蓝的!” 张凯说得斩钉截铁,几个警卫却大眼瞪小眼,他们从不知道景驰年纪没他们大,就已经有了儿子,还是和老师生的! 肖听兰也震惊地看着张开,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说。 警卫丁:“你是说,景驰和他的老师那啥了,然后有了一个孩子?!” 张开点头:“嗯,算起来都已经四岁了吧。” 佩佩应该是四岁了吧?张开掰着手指算了算。 肖听兰听到这里,也已经知道他说的就是佩佩,心里一阵又好气又好笑。 几个警卫看他越说越头头是道,都起了打听的心思,景驰有儿子这件事,就是他们赵少爷都还不知道呢!这可是个地道的新闻! “可是我们听说,那个法小蓝老师不是没承认和景驰有一腿吗?” 肖听兰快听不下去了,她和景驰本来就没什么,乎情止乎礼,张开为什么在这些人面前说这些? “当时就算有也不能承认啊!而且,小蓝老师真的是个好人,长得又美,又善良温柔,景驰对她是真心实意的。虽然小蓝老师死了,但她的墓碑上,景驰可是亲自刻了‘景驰之妻’四个字的!” ……景驰之妻? 景驰居然会真的傻到做这样无谓的事情。 “那能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 “有什么用?景驰今年才二十岁,他既然认了小蓝老师是他的妻,就要照顾好她的家人,他们的儿子,无论他在哪里,每到她的忌日和生日他都会回去。其他人的墓碑周围一片荒芜,只有小蓝老师的周围有青草,有雏菊盛开!” 肖听兰的心犹如被放在鼓面上敲,眼泪已经涌到眼睫上,幸亏几个警卫都没注意,她悄悄擦了擦,却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张开暗中留意着肖听兰的反应,接着说:“小蓝老师的家,景驰也一直请人照顾着。他说,阳台上的腊梅都开了四次了,她怎么还不回去?” 这次铁血硬汉的警卫们也无话可说,这世界上他们最看重的,无非忠诚和深情。 肖听兰挂在眼睫上的两滴泪珠终于滚落,贴着脸颊滑落到腮边。她哭得无声,心里却波涛汹涌。 张开停顿了片刻,突然现了什么似的问:“说了这么多,我才现你和小蓝老师长得很像呢!你叫什么名字?” 肖听兰拿出所有的沉静,才平淡地说出现在这个名字:“肖听兰。” “你们名字里都有‘蓝’,你该不会就是换了名字的小蓝老师吧?!” 张开这个问题就像一个炸弹,几乎将肖听兰好不容易撑起的面具炸得粉碎,几个警卫也都注意到她沉默了很久,一个毫无隐瞒的人不会停顿这么久。 “……我希望我是。”肖听兰虚弱地笑着,“能够成为这样的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一种福气。” 她把手里的其他东西都还给张开,起身离开,毫无留恋。 张开回到景驰家里就直接瘫倒在床上,景驰问他结果如何,张开一时也没回话。 过了一会儿,张开叹了口气,对景驰说:“小马驹,事情复杂了。” 景驰看着他:“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开把口袋里的一堆东西掏出来,全放在桌子上:“你唱歌的时候,我可以肯定整个学校的人全都出来看了,只有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甚至都没有走到门口来过。” 第73章 重燃斗志 “肖听兰。”景驰猜得到是她。 “没错。你们离开后,我巧妙地碰了个瓷,和她遇到了,并且把这个小东西让她拿了很久。” 张开将一个类似于钥匙链玩偶和门禁卡的东西那给景驰看,“里面记录的东西连接到电脑上就能看到了。” 景驰狐疑地拿过自己的电脑,将那个卡片插进去,张开弄了几下,现那是一个视频,没什么明确的内容,就是一段心电图一样的东西,不过能听到当时张开和几个警卫的声音。 “最新款的迷你测谎仪。”张开解释了一句,点了播放,“因为这个当时一直是肖听兰拿着,所以测试的数据都是她的,心跳和呼吸两个指标,不在正常范围就说明有问题,看好了。” “我设置了几个考验她的关键点,‘照片’‘你们的儿子’还有‘景驰之妻’,你可以看到,结果很明显。”张开点了点图。 景驰惊愕地看着那几个明显的尖峰,“她当时——” “她当时很激动,但一句话都没讲,很明显她在隐瞒什么。看看后面的这段,当时有个大兄弟提了个傻问题,但我回答得很漂亮,可以说成功撩动了她的心弦,她当时都哭了,我很抱歉,我没想弄哭她的。” 景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图,他几乎能想象出当时法小蓝是怎样挣扎纠结的神情。 “我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她给出了很好的回答。” 景驰听到了最后两句对话,尽管它们中间隔了一段好长的空白。 张开:“你们名字里都有‘蓝’,你该不会就是换了名字的小蓝老师吧?!” ………… 法小蓝:“我希望我是。能够成为这样的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一种福气。” “她还是没有承认!”景驰死去的希望都复燃了,但肖听兰还是紧咬牙关。 张开却一派轻松,他看了景驰一样,吊儿郎当地笑:“再说一遍,这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景驰皱着眉想了想:“迷你测谎仪?” 张开自以为邪魅狂狷地点着最后一个波峰上的一个红点,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景驰看着他,一头雾水。 “这是谎话啊,小马驹!”张开哈哈大笑,“她是小蓝老师,你这个笨蛋!” 景驰瞠目结舌地瞪着张开,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竟然兴奋激动得坐都坐不住了。 张开大模大样地躺在床上:“哎,如果我没记错,你以前是比我聪明吧?怎么现在智商下滑得这样厉害?难道恋爱中的男人也会变笨吗?” 景驰开心得不行,本来还要抱住张开转几圈,被张开强硬地拒绝了,他只能从屋子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浑身每个细胞都散着快乐欢喜的气氛。 “张开,是你变聪明了!你到国外是去做了换颅手术吗?你的脑袋现在一定是个天才的脑袋!”景驰对他大加赞美。 张开不客气地笑:“倒是没有做换颅手术,只是最近看了好几部刑侦电影,感觉自己吃了好几盒脑白金,哈哈哈!不过接下来你怎么办?” “一定是我之前太着急了,蓝儿才会不认我,这次我要慢慢来,我要找到横亘在我们中间的那些障碍,把它们全部铲除!” 张开点点头,拍拍景驰的肩:“没错,就是要这样的志气!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马驹!虽然不聪明,但是没什么能难得到你!” 两人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都在心里将对方标注为自己的死dang! 然而,张开离开没几天,景驰就被警卫向赵子宸打了小报告。 阿正负责将小报告读出来,他看了看赵子宸的脸色,觉得他读出来的时候,最好表现得痛心疾一点更好。 “少爷,最近那个名叫景驰的男子日益猖獗了。听兰小姐很不想理他,但那人非要缠上来!厚颜无耻的程度,甚至达到了每天三餐、每次上课、每天上下班都能见到他的地步!不过他尚不敢放肆,只能远远地望着听兰小姐,听兰小姐也从不曾理他……” “啪嚓!” 赵子宸将手中的一个茶杯掷了出去,他一向不太生气,这一招是和他爷爷学的。要是赵子宸砸杯子了,那说明他就是真的动怒了。 阿正连忙停下,劝赵子宸不要生气。 “这还不是放肆?!”赵子宸一向白皙的脸被气得带了血色,“远远地望着?我的人他敢每日远远地望着?!” 阿正听他语气,知道这不仅是动怒,而是动了大怒了,想想也是,他家少爷二十多年都是孤孤单单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自己有时尚且不能每天都见到,反而被一个“程咬金”惦记上了,能不气吗? 他连忙说:“少爷,您不用和他一般见识,这样的没眼力见儿的人,您又不像那些粗人动不动就要把人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把他配到七环以外也就是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赵子宸难得生这么大气,想想也是,要是真的到了七环,他每天到这儿来单程就得花两三个小时,也就没什么时间来打扰肖听兰了。而且他这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再过一两日就可以回去了。 “传我的话,从今以后,这一带不再允许景驰买房或租房,把他的所有东西全搬到七环。” 肖听兰从阿山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王室光环庇佑的景驰已经被赶到五环了。 她立刻联系了赵子宸,心里虽然着急,语气却还不能说得太重。 “怎么这时候来电话?”赵子宸正在吃早餐,“还有三个小时我就到家了。” 肖听兰:“……我知道,可景驰的那件事真的是你让人去办的吗?” 阿正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转眼就看到赵子宸的脸阴了下来。 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多嘴告诉哥哥了!现在可好!听兰小姐也真是的,明明和那个景驰没什么,却偏偏处处袒护着,少爷再迟钝也感觉得到了!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赵子宸问。 “也不是为了这个,今天早上偶然听到,所以问一下。他也算半个人物,现在又和杨一唯是那样的关系,你这样杨家可能有别的想法。” 赵子宸听她是在为自己着想,脸色才放晴了,道:“无妨。我之前已经和杨一唯说过这件事,要是她还真的喜欢这样得陇望蜀的人,那杨家也可能气数将尽了。” 肖听兰听他语气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心里一想也猜得到大概是怎么回事。这样一来,景驰除了来找她不方便之外,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那里虽然有些冷清,但也安宁,这样分开,渐渐的或许就彼此淡漠也未可知。 那样……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她也就不再说别的话,只是嘱咐阿正小心照顾赵子宸,就挂了电话。 “我警告你们,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你们强行把我的东西搬到这里,难道我就不能再让人搬回去吗?!”景驰带着佩佩,对这些气焰嚣张的人大喊。 为的一个人看他一眼,笑了笑:“看在你是杨家大小姐男朋友和国际知名设计师的份儿上,我们也不和你计较,你说这些话之前先想想是什么人有权利把你们搬到这儿,还不许你再回去,冲动的毛头小子可什么都干不成的。” 景驰想了想:“你是说赵子宸?!” “哎哟,我可没说是谁,你也别乱猜。奉劝你一句,看该看的人儿,做该做的事儿,天鹅是配凤凰的,蛤蟆只会招人厌。” 景驰被这人几句含沙射影的话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扬长而去,他抱着佩佩站在一地狼藉当中,看着这个空荡荡冷清清的地方傻了眼——他从小到大还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他妈妈刚过世的时候也没有! 他带着佩佩单枪匹马杀回,却现真的应了那人说的话——他之前住的那里不许他再租用,甚至连上厕所都要被人盘问! 他忍无可忍了! 景驰:“大伯,你看到这条狗了吗?正宗的拉布拉多犬,站起来的话有你高,牙齿比你锋利,你跑的话是绝对跑不过它的。” 看厕所的大伯战战兢兢:“你你你……想要怎么样?” 景驰邪魅一笑:“你要是不让我进去的话,我就让它陪你跑跑步。” 大伯只好放行。 出来后,景驰正打算步行到肖听兰的学校,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停下,一双高跟鞋从里面伸出来。 “顾云?” “景驰!我找你好久了,上车说话吧!” 景驰上了车,顾云开着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栋别墅:“这是我家,现在只有我住,进去说话比较好。” 景驰也没多想,就跟着进去了。 这栋别墅和他以前住的差不多大,典型的北欧风格,顾云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水,才在他对面也坐下来。 “你现在这里……怎么说,应该是举步维艰的状态吧?”她关心地问,“我就是新闻这一块的,消息都很灵通,但这个我们没办法写,太敏感了。” 景驰看着她:“真的是赵子宸做的?” 顾云点头,“我之前和你说过,肖听兰是他放在心坎上的人,他知道你对她有非分之想肯定会大雷霆,值得庆幸的是,他虽然位高权重,却不是喜欢杀伐的人。” 第74章 顾云出山 景驰知道顾云没说假话,在那些人眼里,普通的人命就是蝼蚁。 “我今天来见你,也是想再次劝你,放手吧。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肖听兰不是法小蓝,还是你真的喜欢肖听兰了?” 景驰并不知道顾云的真面目,摇摇头:“我感谢你那次找到的所有资料,但张开也帮我证明了她就是蓝儿!那些资料,赵子宸说几句话就能无中生有。” 原来是张开回来了——顾云心想——难怪景驰又开始对肖听兰紧追不放。 “可你现在这样根本接近不了她啊,赵子宸已经话了,你是绝对不可能再接近肖听兰的。他如果现你还在继续纠缠,说不定真的会将你遣送回国,或者更严重,你不需要在这个时候以身犯险啊。” 景驰也都明白。 他说:“我这段时间不会再去,但等他们稍微松懈了,我会继续去找蓝儿。” 顾云抿了抿唇,转而问:“你在七环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随便找了个房子,东西都还没放好。”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顾云拿不准景驰会不会答应,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也看到了,这所房子三层楼,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其实我也挺害怕的,你要不要暂时住进来,一来免得两头往返,二来我人生地不熟的,也多一点安全感?” 景驰对顾云说不上喜欢,却也没有讨厌的地方,而且如果只是像一般的租客那样和房东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圣蒂斯的时候,我不喜欢杨一唯,但现在她成了我的朋友。我对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却没想到你现在帮了我这么多忙。” 顾云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神情:“那你是答应了?” 景驰笑着点点头:“不麻烦你就好。” 顾云几乎想要小小的欢呼一下,她本以为今天可能会被拒绝,没想到景驰答应得这样干脆。 “嗯……二楼和三楼你想住哪一层?” 她急切地问,想要好好收拾一下给他留下点好印象,毕竟,这将会成为他们共同生活的第一个“家”。 “你住哪一层?”景驰的声音带着天然的磁性,惹起顾云心湖的片片涟漪。 “……我住二楼。”她脸颊绯红。 “那我就住三楼。” “二楼还有两个房间……”顾云有点失望地说。 景驰却毫无心机,“不用。你能收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要是给你惹来闲言碎语,那我就只能搬出去了。” 顾云听他是在为自己着想,心里一暖:“其实你不用在意那些,我们就是做这一行的,蜚语流言早就习惯了。” 景驰却还是坚持要住三楼,顾云只好答应。除了厨房和餐厅在一楼,每个房间都自带了浴室和卫生间,所以住在一起也不算尴尬。 自从景驰搬进来后,顾云除了除了公司的事,还要抽空学习各种他喜欢的菜肴,经常忙到深夜,然后今天早上就多睡了一刻钟,起来时已经来不及做早餐了。 她有些匆忙地下楼,却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煎得嫩嫩的鸡蛋,新榨的果汁,厨房里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正翻着锅里的东西,听到她下楼,对她说了句:“再等一分钟,马上就好。” 顾云在楼梯上看着厨房里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肯定还在梦中,尤为醒来,这一切太美好太梦幻,和她梦想的未来几乎一模一样。 景驰端着三明治出来,看到顾云还站在楼梯上,就笑道:“怎么?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吗?前几天你都比我起得早,今天总算被我抢了一次先。” 顾云恍恍惚惚地下了楼,坐到景驰对面,看着景驰咬了一口鸡蛋,才如梦方醒。 “天呐,你居然会做饭?”她看着色香味都不错的早餐。 景驰笑了笑:“还在修炼中。我为蓝儿学的。” 顾云脸上的微笑一下消去了一半。 那之后,景驰也不太外出,除了偶尔做做饭,就是进行创作,也没有多少和顾云相处的时间。但在顾云看来就不是这样的了,她和景驰一外一内,外出时郎才女貌,在家时可以一起做饭,他进行设计时,她就处理工作,不用太亲昵,但亲密感刚刚好。 顾云甚至忍不住告诉了自己的妈妈,说现在和自己喜欢的人同居,她妈妈知道那人是景驰,又听顾云说他如此体贴,也很高兴。 赵子宸自从那次从那个外面回来,就现肖听兰心不在焉的时间越来越多,但他问她怎么了,她却从来都说自己没事。 这天,两人围坐在桌旁吃午餐,新闻正说到近几年抑郁症患者自杀率逐年上升,肖听兰突然放下筷子,她才只吃了一点点。 “怎么了?”赵子宸问。 肖听兰垂着眼睫,秀气可怜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兰,从以前开始我就感觉到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不强迫你说出来,是因为那时你过得还算开心,至少平静。但现在不同了,我希望你把困扰着你的事情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肖听兰抬起眼眸,动了动唇,她看他的眼神小心翼翼,饱含苦楚,她那一双眼睛似乎有好多话要讲,最后却只问了一句。 “子宸,”她唤他的名字总是那么温柔,“我能搬出去住吗?” 赵子宸看着她,像没听清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要搬出去住?” “我知道你一直想保护我,这些年如果不是你的照顾,我可能已经……但是,让我试一下一个人生活吧。我的确有事瞒着你,但我不知该从何说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它理清楚,可以吗?” “可你的身体是这样子,你也知道我离不开你——” “我的身体我可以照料,但如果你还是那么需要我,我会留下的,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肖听兰重新拿起筷子,一粒一粒地吃饭。 赵子宸盯着她,像是被谁从喉咙捅了一根铁棒进去,直接插进心窝里,那里酸酸楚楚地疼起来。 他看不得肖听兰难过。 阿正在旁边伺候着,见气氛不妙就悄悄去看他哥阿山,却现阿山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肖听兰,这一眼吓得阿正差点魂飞魄散,因为那眼神里分明是一种疼惜! 他们五兄弟从小就伺候着少爷长大,阿山在武术上很有天分,徒手也能和三五个持枪的人搏斗,更不要说那么多武器他都学得极好,他又安静,所以很多时候是保护肖听兰。 阿正心里七上八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听赵子宸对肖听兰说:“我答应你出去小住一个月。我不打扰你,但阿山他们几个必须跟着你,如果有什么不好,马上叫他们联系我。” 赵子宸能答应对肖听兰而言是喜出望外的事,她欣喜地看着他,眼角唇边都是高兴的神情,她给赵子宸夹了一小颗菜,笑道:“我会的。” 如果赵子宸能够慢慢习惯她不在的日子,她就能告诉她事实的真相,那时她会把戒指还他,不与赵子宸,不与景驰,她会独自找一个僻静的角落活着。 赵子宸看着她明媚起来的脸蛋,心里却满是苦涩,从他认识肖听兰起,他们就一直住在一起,如今突然分开,他自己竟不知道这一个月要如何度过去了。 肖听兰新的住址离赵宅并不远,算上顾云的家,它正好处在一个等腰三角形顶点的位置。 顾云是在肖听兰搬出去第三天才找上门的。她以晨星报社主编的身份而来,说是要就最近大学生频繁爆出心理疾病的事进行一次简单的采访,肖听兰不疑有他,就请了进来。 几个警卫守在大门,阿山守在门口。顾云的确进行了一个简单的采访,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肖听兰,肖听兰接过却愣了愣,随后让阿山也走开些。 阿山虽然疑惑,但赵子宸说过,一切都听肖听兰的,于是他看了顾云一样,退到大门口。 顾云给肖听兰的那张名片,除了写着顾云的名字,还写了一句话:法小蓝老师,你还认识我吗? 肖听兰喝了一口茶,才问:“你名片上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云微微一笑:“您觉得是什么意思?我想应该有好几个人问过这个问题,景驰,张开,还有我。” “我并不认识法小蓝,也不理解为什么你们都问我是否是她。” “是吗?您的长相和她可是十足十的相似呢,当然不仅如此,你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都带着她的影子,除非您是她的双胞胎,不然这样就有些诡异了呢。” 肖听兰看着顾云,她对她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但很明显她变了许多,至少今天来势不善,她的语气很有些刻薄。 “我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在你。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你可以离开了。”肖听兰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样子。 我今天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这个。” 顾云也站起来,拿出手机翻开几张照片,“既然你不是法小蓝,那我公开我和景驰的关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几张照片是景驰在做饭时拍的,他穿着围裙,手指修长,或在切菜,或在煲汤。 顾云凑近她一些,轻声道:“我从中学时就喜欢他呢,现在终于修成正果,他做饭的时候也很性感吧?” 第75章 真实处境 肖听兰看着这几张照片,心突然被狠狠揉了一下,脸上的微笑也淡了几分,顾云正想趁热打铁,却又看她恢复自如的神色。 这也没什么,只要景驰喜欢,杨一唯也好顾云也罢,他洗手作羹汤的福分,也总得有人消受。 她说:“是我疏忽了,原来他已经没和杨一唯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顾云看她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伪装,也不由得有点佩服,哼了一声:“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和杨一唯只是逢场作戏?私底下两人只是朋友,杨一唯最近在a国又分了一个男朋友。” 肖听兰只是浅浅地笑:“这些我怎么知道?我可孤陋寡闻得很呢。” 虽说她不生景驰的气,可对这样大肆炫耀的顾云却没什么好感。 按肖听兰的性子,顾云若是和她打太极,他们可以耗费一整天,而且顾云确实对肖听兰很不满,若不是她“阴魂不散”地缠着景驰,她顾云和景驰现在早已是真正的恋人了。 顾云:“听说这次搬离赵宅,是你提出来的?也亏赵少爷肯答应你,你出来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要做什么,对你无可奉告。” “其实我也不好奇,只要你别再来打扰景驰就好。” 肖听兰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我竟不知道我打扰过他。” “肖听兰,你无辜的样子或许很讨男人喜欢,但对于消息灵通的我只会适得其反。既然你不是小蓝老师,那就请你不要穿蓝色,别像她一样说话做事,对景驰念念不忘。” “各人的喜好和行为方式也是申请了专利保护的吗?” “我承认你很聪明,但你也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柔弱可怜。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安心当肖听兰,就从此放过景驰。无论他怎么找你,你也不能再去搭理,收好你的心放到赵少爷身上吧!” “我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顾云盛气凌人地瞥了肖听兰一眼,她的容貌的确丝毫未变,但气色确实没有以前好,看来她得了严重哮喘的事是真的。 “听不听在你。你有赵少爷的保护,当然可以肆无忌惮。但是别忘了,太阳也有照不到的地方。最难缠的不是阎王,而是小鬼。” 肖听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厌恶。 顾云见自己的威胁收到效果,拎起自己的包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又突然回头:“对了,如果你只是肖听兰,那刚才的话就是对你说的。如果你还是法小蓝,那我还有许多没说呢。” 肖听兰根本不理她,自行去整理养的花草,但顾云偏偏不肯放过。 “如果你是法小蓝,应该记得你离开之前闯了多大的一个乱子,陈家、白家,还有那两个躺枪的恶棍,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呢,要是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对吗?陈默磊就算坐了轮椅,也天天心心念念着你呢。” 肖听兰背对着顾云,脸色却已是一片惨白。 “所以,作为四年读完硕博的高材生,我给您指一条明路——” 肖听兰不防顾云会重新走回来,甚至伸手拉住她胳膊,贴在她耳边像闺蜜耳语似的轻声道: “死死地抓住赵子宸这根救命稻草吧。离开了他,你会死的。而景驰,没有你他会过得更好。” 阿山看到顾云出来,立刻跟进屋子里,却看到肖听兰神思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她脸色煞白,嘴唇泛紫,额上微微渗着冷汗,手边的一瓶花已经倒了,清水湿漉漉地流了一地。 “……听兰小姐?” 肖听兰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绪:“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停顿一会儿,她突然又说:“阿山,你会点穴的手法,能教教我吗?” 阿山愣了一下,点点头。 顾云离开时看到肖听兰拼命压抑的样子,心里畅快,她这一番话力道很足,却不足以完全击倒肖听兰。从之前法小蓝和陈默磊的周旋,她就看出来,法小蓝虽然柔弱却很有韧性,对她那千疮百孔的心,心理攻击已经不再那么有效,她得想办法帮她彻底“改头换面”才行。 说起来,那时的哈尔王子和王后都太仁慈,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 景驰新一轮的设计公布后,哈尔买了一件他设计的男式上衣穿着来B市找他。两人自从那次解开心结,已经渐渐恢复到以前的兄弟关系,交流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哈尔来这里可不仅仅是来看他的,王室现在还没撤销对景驰的惩罚,想要现在就恢复身份只有一个条件。 “和杨一唯结婚,”哈尔说,“母后说了,只要你和杨一唯完婚,他们会立即撤销对你的种种限制。” 景驰笑了,“你们都对我限制了这么久,我不也还活着吗?” “但你过得好吗?你现在只能租贫民区的房子,要靠你中学时女同学的接济,你吃得甚至还没有一条狗好!” 佩佩正在景驰脚边吃东西,闻言汪的叫了一声。 景驰又夹了一块培根给她,对哈尔说:“这些方面是没有以前好,但我现在有了自由,我可以画画,可以设计,可以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哈尔脸垮了下来:“所以说,你是不答应了?” 景驰只好坦白:“其实我和杨一唯只是逢场作戏。我和她并不是恋人,只是朋友。” 哈尔一脸震惊:“……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花花肠子了?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所以我是不可能和她结婚的,很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了,我景驰这辈子结婚的对象只有一人,不是她的话我宁可孤独一生。” “我也告诉过你很多次,她已经死了,不是亲眼看到过她的遗体吗?我知道你是个情痴,你可能需要再多花几年才能走出来,那时候你会现身边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在等着你的。” 景驰摇摇头没说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不过你和杨一唯的关系迟早得被拆穿,母后已经留意到杨一唯刚分了一个男朋友,你最好小心点,嗯……赶紧找个备选比较妥当。你知道你在我们那儿已经算是‘大龄单身未婚男青年’了吗?” “好好,我知道了。对了,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哈尔也喝了一口酒:“不是,还要来看一个故人。” “谁啊?”景驰从不知道哈尔在这儿还有故人,露出八卦的笑容,“难不成你也被这里的女孩迷住了?” “怎么可能?就来看一个人,看了我就回去。” 景驰笑得露出牙齿,表示不相信。 “真的,想当年我可是大动了一番干戈,才认识的她呢。” “你敢说名字吗?” “我说了现在的你也没办法去查,我走了,赶紧找个备……选。” 送走哈尔,景驰又去肖听兰的学校周围转了一圈,遗憾地现守在门口的人居然一个都没少。他不知道就算他现在混了进去,也找不到肖听兰。肖听兰今天不在学校。 她在见一个人。 “你气色不太好,病好些了吗?”哈尔问。 肖听兰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你千里迢迢来,是为了提醒我离他远一点吗?” 哈尔喜欢和肖听兰说话,她很聪明,一点就透:“你知道的,既然他都找到B市来了,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一点。事实上他已经怀疑是你了,你应该知道吧?” 肖听兰点头:“我知道。” “我已经和他保持距离了。”她说。 “这是一场持久战,会很耗费心力,”哈尔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觉得你能撑过去吗?” 映着阳光的肖听兰近乎透明,她虚弱地笑着:“就算撑不过去,我也不会承认的。” 话已至此,哈尔知道自己无需多言。 过了半晌,他突然说:“当年我要是早点下定决心,你的身体或许不至于变得这样孱弱。” “你能把我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在最后的生死关头,被急冷冻而死或被活活烧死,在这两者中间你冷静地做出了判断,我虽然受了一点伤,却还活着。” “说实话,你真的不恨我母后或者我吗?”哈尔问。 肖听兰看着桌上玻璃瓶中的花:“有什么好恨的?没有你们,我和他也不能在一起。” “好好活着,事情或许还是有转机的。” “我会的,”肖听兰笑了笑,“虽然现在只能算是苟延残喘,但能和他距离这么近,偶尔还能看到他本人,我已经知足了。” “赵子宸是真的喜欢你,你和他——” “这些我会衡量。” 哈尔点点头,将她送到车上。看到车子缓缓启动,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当初让她这样痛苦地活下来,是对还是错。 这一个月过得还算快,肖听兰再次回到赵宅,见到赵子宸时,他清瘦了许多,看到她进来一下就站起,几步紧走过去,将她牢牢揽进胸膛。就这样静静抱了许久,他才舍得放开肖听兰,打量她上下,肖听兰倒似乎没什么变化。 “你瘦多了,”肖听兰也细细打量着他。 赵子宸并不会说这些日子每天是怎么想念她的,阿正就帮他家少爷说道: “听兰小姐您这段时间是没见到,少爷每天起床总要到您房间去看一遍,吃饭时像个木头人似的,都不知道动筷子,晚上也不用上床睡觉,一直坐在桌子旁看书写东西。” 第76章 一刀 两断 “哎,我家少爷困得受不了才睡一会儿,一丁点声音就醒了,天刚刚鱼肚白就问我,‘阿正,这是第几天了?’”阿正唉声叹气,像是愁得不得了。 赵子宸不是很习惯别人这么说他,喝了阿正一声,转头看肖听兰:“出去在那里住得可好?” “挺好,安静。你想我了,就应该过来看看,一个人这么熬着算什么?” 阿正又说:“少爷好几次都跑到门口了,想起您说的要静静一个人理一理,就不肯进去,远远地看看你就回来了。” 肖听兰给赵子宸盛了一碗粥,温柔地说:“这算是矫枉过正了。以后我一个人搬出去住,你就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赵子宸喝粥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皱:“你还要搬出去?” 阿正看赵子宸急得脸色煞白,也对肖听兰说:“听兰小姐,这种话您可不能开玩笑,你这次出去少爷半条命险些没了呢!” 肖听兰看着赵子宸:“子宸,不仅是我,你也需要独立生活的。在我们分开的这一小段时间,我的确想通了一些事情,其中之一我不能因为离不开你,就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 赵子宸:“你说什么?你离不开我?” “事实上,你已经克服了自闭症,除了我你可以认识更多更优秀的人,只是你暂时还不相信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而已。而我,你知道的,维持我生命所需的药物治疗花费巨大,如果不是你,我会过得相当艰难。”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不需要别的更多更优秀的人,我只需要你!” “可是,我不能因此就恬不知耻地留在你身边,因为你喜欢我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这是不公平的,我我不能利用你的爱情。” 赵子宸太阳穴旁青筋微微涌动,好半天才问出来:“你是说,你不喜欢我?” 阿正慌张地看了看赵子宸,又看肖听兰,只盼着两个人立即停下这场不愉快的谈话,不要这样彼此伤害好不好! 肖听兰知道赵子宸对自己的情意,但越是如此,她就越做不到利用他的事情。诚如顾云所言,离开了赵子宸她可能会死,但她并不愿因此缠上他一辈子,“离开”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不是的,子宸。我喜欢你,尊敬你,佩服你,我愿意做你最好的朋友,做你的崇拜者,可我不能做你的恋人。” 赵子宸白皙的五指抓住手边的茶杯,突然一掼,茶水就淅淅沥沥地淌了出来,赵子宸的指缝间也渗出殷红的血迹。他紧抿双唇,浑身颤抖,双眼却不看肖听兰。 阿正从小到大,没见过赵子宸这么大脾气,一时也被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不停对肖听兰鞠躬,连声说:“听兰小姐你就别再说了!你和少爷都在一起住了两年多了,喜欢也变成爱情了,您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的地方和我说,我一定办好,你就不要和少爷说这种话了,少爷是把你放心尖儿的,你这样说是拿刀捅他的心啊……” 肖听兰闻言也不再说这事,她一根根轻轻扳开赵子宸的手指,将嵌进他手掌的茶杯碎片一点点全捡出来,仔细地消了毒,给他把手掌包好。 “子宸,还记得我和你刚刚认识的时候吗?那时我只是轻轻地碰你一下,你就会朝我扔东西,台灯、茶杯、笔筒,你能抓到手里的东西都会朝我扔过来,那次我没躲过,被碰伤了额角,那是你第一次朝我主动走过来,递给我一张毛巾。” 一开始赵子宸是很抗拒别人的接近的,肖听兰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让他勉强接纳自己。 肖听兰语气轻柔:“每一段和陌生人的认识,或许会有伤害,但每一段却都会有不同的结果,有时两个人会相守一生,有时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有时他们会分开,但离开的人永远不会远去,他和我们同在。我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但我知道,每次我睡着了他们都守在我床边。” 她落了泪,眼眸却笑着:“……这是我外婆告诉我的,尽管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但我知道我可以相信外婆。那么子宸,你愿意相信我吗?相信我们就算不用住在一起,我也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我永远不会抛下你,好吗?” 赵子宸用被包起来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他艰难地闭上眼,痛苦地问:“你一定要离开吗?” 肖听兰握住他手掌,默默地看着他,那是一种无声地坚定。 “你要去哪里?”心中的剧痛一阵一阵地席卷着他,但他还是想将她留下。 “我会去租一所小房子,还是在学校里上课。”她缓缓地说,“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年我也有一些存款,做我喜欢的事情也能有一点收入,药费我还是可以支付起的。” 赵子宸握住她的手,满眼痛苦和疼惜:“至少告诉我你会住在哪里,那样我可以来看你。” “少爷!” 阿正忍不住喊了一声,这一个月他眼睁睁看着他家少爷熬过来的。他若真的放肖听兰走了,那剩下的一辈子他岂不是天天都要这样过来,连问“这是第几天”的希望都没了! “阿正,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赵子宸大吼一声,转头看肖听兰。 “我暂时还没定好。” “那就住之前住的那里吧。” “子宸……” “就当是最后的一点礼物,你不也挺喜欢那里的吗?原先的警卫也还跟着你。” “子宸,他们和我没关系,他们是你的人。我认识你之前也活得不错,我可以一个人生活。” “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儿,离开我是吗?” 肖听兰摇头:“如果你需要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子宸,你是一个好男人,只是我的心住不下另一个人了。” “住在里面,”赵子宸无力地笑了一下,“是景驰吗?” 肖听兰不置可否。 “我会祝福你的,”她说,“你值得更好的女孩。” 赵子宸起身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给你买的东西都带走吧,算是为了我好。” 肖听兰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阵酸涩——终究还是负了他。 赵子宸离开之后,阿正哭得满脸泪痕:“听兰小姐,不说别人,在我阿正心里你早就是少爷夫人了!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哪一位是谁,但谁比得过少爷!我从六岁起就跟着他,二十年里没看到他把谁看得那么重过!他爱你、信你、敬你,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这样伤他的心!” 肖听兰摇头,眼圈微红:“不是子宸不好,是我不好,我的人生已经走入死路,我不能再连累他。” “少爷那么厉害,你就算有滔天罪过,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你能留在他身边,就不是连累!”阿正情绪激动过,又换了央求的语调,“听兰小姐,你就可怜可怜少爷吧,他在意的人就只剩下您一个了,你现在去和他说愿意留下来,阿正给您当牛做马都愿意啊!” “阿正,”肖听兰坐在椅子上,“子宸那么厉害,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我能。我带着他走出了阴影,缘分已尽,我不想伤害他更多,只能这么做。” 近来她咯血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肖听兰能看到自己快到尽头的人生。她不会和谁保持恋人关系,身体也不会好转,一切都已经注定,她所剩的时间不多,她想用它做一些她想做的事情。 肖听兰次日一早就离开了赵宅,只带了一些行李,没有带半个人。赵子宸没来送她,听阿山说他昨夜就很不好,她本来想再去看看他,阿正拦住了不让她见。 她现在住的这栋房子也是赵家的,仿古的结构,安静又雅致,她买了几盆花草养着,还想养一条小狗,又想到不知何时自己会一命呜呼,只好作罢。 和赵子宸住在一起时,或者有他身边的人在旁边时,她向来是不敢看也不能说关于景驰的事情的,可现在她想看就看,她不仅看,她还可以铺开画纸来画,可以继续写“亲爱的匹诺曹”。 她肆意地生活,终于渐渐找回和外婆住在一起时的快乐,每隔一小段时间总能看到景驰的设计,他这段时期似乎特别高产。 景驰主打的是上层人士的服装,她却总想着如何修改修改,就能变成大家都能穿的衣服,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景驰的服装设计以蓝色为基调,她就加入了白色,剪裁没那么讲究,以随意休闲为主,画了几张设计稿之后,一天她突奇想,以匿名的方式给景驰了一封邮件,问他她是否可以借鉴他的创意,做大众版的服装。 大概是痴心妄想作祟,她居然在几个小时之后才想起撤销,但已经晚了,景驰已经看到并且给了回复—— “当然可以,我喜欢你的改造,印好了之后能给我寄一两件吗?” 她看着那一行字乐了好几天,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印制出来,然后她按照景驰说的地址给他寄了两件过去,当然,没有写自己的地址、姓名和联系方式。 因为景驰的知名度,她的设计很快吸引了一部分人的关注,再加上景驰的亲自授权,居然有人要从她这里购买这些衣服。 第77章 错得离谱 法小蓝于是就开了一个服装小铺,所得的钱只留下购买原材料的部分,再把外婆的那部分留出来,其余的都匿名捐献出去。 景驰在那之后又看到肖听兰,但她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恢复了最初的容光焕,对每个人都亲切的微笑,她的身边也没有再围绕着那些吓人的警卫。 打听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肖听兰已经离开赵子宸,现在在别的地方独居,他也再次出现在她的课堂好多次,但她每次都一笑了之,似乎真的对他全无介意,而每次的追问也没有新的进展。 肖听兰对他并不抗拒,却也没有亲密,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对待一个学生那样彬彬有礼。而这,反而让景驰有些手足无措了。 但没多久,景驰就仔细地回想了张开那次的现,结合自己的感觉,再次确定肖听兰就是他的蓝儿,虽然她想混淆视听,但她的确就是。 她既然想慢慢来,那么他就让她再爱上他一次。 “顾云你看,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他把我的设计做成大众版,我自己穿的也是他做的,很棒吧?” 顾云这几天听景驰提起这个人的频率有些高,她也看过邮寄过来的包裹,上面什么都没写,显然不想让景驰现自己的身份。她几乎是一瞬间就锁定了一个人,并且确定有很大可能就是她。 她去过肖听兰住的地方,更何况这一次门口没有警卫看守。 顾云进去的时候,法小蓝正在进行新的改造,看到她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很好看。 顾云看了一眼画纸:“景驰一直在我和提有一个将他的衣服改成大众版的才子,我想他一定没想到是他亲爱的小蓝老师做的。” 法小蓝不想理她,头也不抬地说:“我没有请你进来。顾家小姐可以直接闯进别人家里吗?” 顾云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别这么急躁,我只是看看。我原以为我都给你指明正道了,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我真是高估你了。” 法小蓝画完这一幅,放下画笔,转身出去,阳台上的花草需要浇水了。 顾云随后也转出来,冷嘲热讽道:“你对怎么引起景驰的注意已经相当胸有成竹了吧?之前还有人口口声声不想让他注意到自己,为自己的无辜做辩解,但你看,在我没现的时候,你已经‘成功’让他印象深刻了。” 法小蓝转头认真地看了她一阵。 “虽然这么说不符合老师的身份,但比起你,我宁愿他和杨一唯在一起。”法小蓝走到门口,做了送客的姿势,“我这儿和你八字不合,顾小姐以后还是别来了。” “法小蓝,看在你我曾经师生一场的份儿上,我之前只是提醒,但你再不收敛,我就没法帮你了。” 法小蓝付之一笑。 白莲那些年明里暗里给她下的套子够多了,她也在和她周旋的过程当中学会了很多,同样是女人,她认为顾云比白莲只是在放狠话的程度上更厉害一些而已。 岂料,自己竟错得这样离谱。 肖听兰那天下班回家,打算从往常的路回去,却看到景驰站在这条路的远处,被几个女学生围着有说有笑的,她立刻收住脚转向另一条平常少走的路。 虽然在公众场合,她和景驰保持着平淡而礼貌的关系,但私底下,她对他的一切都无法招架,她不能这样……“晚节不保”。 肖听兰趁着景驰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转入另一条胡同,这条胡同平时少有人至,又老又破旧,是即将拆迁的对象,所幸天色尚且不晚,肖听兰倒也不甚害怕。 她一路留心着背后是否有人跟踪,却忘了抬头看前面。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带着头套的高大男子,穿着皮夹克双手张开拦在她面前。 肖听兰急忙往回走,却现背后也有一个同样装扮的男人,两人不急不缓地移动脚步向她逼近,肖听兰毫无退路,她立刻拿出钱包递给前面那人。 “我的现金和卡都在里面,密码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那男子接过她的包,嫌弃地翻了翻,最后找出她的身份证拿着:“……肖听兰?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改名换姓了?” 肖听兰心里一紧:难道这两个人认识她?! 后面的男子扯了一下她衣服,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怎么,不认识我们了?我们可是你的高中同学呢,陈默磊你总记得吧?” 肖听兰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一些力气恐怖的片段总算被连接起来,这两个人……! “哧哧——!” 一阵短暂的响尾蛇一般的声音响过,肖听兰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了。 前面的那个男人拿着手里的电ji枪,得意地对后面的男子晃了晃:“废话什么,想起来又能怎么样,赶紧出手,我们俩拜她所赐,现在可不必往昔!” 后面那个男子嘻嘻一笑:“哎,我当时也以为她死了,心里有点愧疚的,现在看到你让我一句话都不说?” “你就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吧!身败名裂的滋味你没尝够?妈的,想当年我也是倒了血霉,没吃到鸡还惹了一身骚!” “说起来她也没把我们怎么样,都是陈默磊那小子狗急跳墙把我们供了出来——” 前面那个高大男子已经将法小蓝软绵绵的身体扛起来,对他说:“不然,你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 “你真的要把她卖到那船上去?” “她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不送去也可以,那你现在杀了她。” 后面的男子摆摆手。 “蓝儿!” 从胡同的入口传来景驰的呼声,两个男子捡起法小蓝掉落在地上的包,扛着法小蓝的人,迅消失在昏黑的巷道深处。 景驰在外面等了很久不见她出来,就跑进来叫叫试试看,但每一个胡同都一样安静沉默。 难道蓝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走了?景驰想了想,算了,明天六点就到校门口等她好了。 那两人用一床毯子裹着法小蓝,将她带到港口,为的那个人拿出手机联系那个人。 “顾小姐,人我们已经到手了,你说的船呢?” “确定是她吗?可别再让她逃了。” “当然确定。” “那好,你们去3号码头,有一手小渔船在等你们,把人交给他,你们拿了钱就赶紧出国。要是被赵子宸知道,后果如何,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吧?” “当然。除开买卖的钱,我另外还给了你们一些,就此别过,以后再见就是陌生人了。” 这人笑了笑:“顾小姐真爽快。” 这人挂了电话,掀开毯子看了看法小蓝,确定她还在呼吸,就说:“没杀你已经算是恩怨分明了,从此后你到谁手里,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另一个男子小心地警惕周围,闻言笑道:“不说别的,光是她这张脸,这身段儿,下得去手杀她的,只有太监和女人。” 两人不再多言,赵子宸的势力大得无法想象,肖听兰对他而言又重要非常,他们俩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他们把法小蓝带到三号码头,果然看到黑漆漆的海面上只有一小渔船还亮着灯,船家见他们带着人来,就跳上岸检查了一下是否是法小蓝本人,然后把一个皮箱交给他们。 “这笔钱足够你们两个在国外过半辈子,但若是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风声,我们可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一样的格杀勿论。” 两人接过皮箱,戒备地看了此人一眼,但码头灯光昏暗,那人戴着鸭舌帽,只能看到鼻子以下,看起来不像是本国人。 “知道。”他们说。 那人把法小蓝接过去扛在肩上,对他们两人抬了下下巴:“现在还有出国的飞机,马上就去吧,天一亮你们想走怕也走不成了。” 两人看着那人将法小蓝带上那艘毫不起眼的小渔船,心知法小蓝这次十有八九肯定是有去无回了。但他们既然下了手,心里也没什么怜悯,只是有些可惜,但两人转身就上了车,就此消失在夜幕里。 那艘小渔船也启动马达,快向海的远处开去。海面上已经起了白色浩渺的雾,不一会儿这片大雾便吞噬了小船,连灯塔也照射不见。 第二天,景驰起得比顾云还早,他做好早饭自己吃了一些,就急匆匆地来到肖听兰学校门口守着。虽说找到她时间也不短了,但两人却一次也没有私底下见过,景驰觉得或许就是因为是在公众场合,她才不会承认过去的事。 七点半左右,6续有教职员工进学校,学校的大门一直开到九点钟,之后就要中午时分才打开了。 景驰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不停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他还是没有见到肖听兰的影子。 门口的保安说:“小兄弟,你是这里的学生吗?赶紧进去吧,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 景驰摇摇头,继续朝肖听兰平时出现的方向观望,但一直等到九点,却也一直没有看到肖听兰出现。 门口的保安已经在关门,景驰虽然不相信自己又错过了她,但还是先进去了,结果肖听兰的办公室和她平时上课的教室都没有她的影子,而且今天上午第一节课就是她的,但她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第78章 横遭绑架 景驰心里无端端的慌了起来,骤然想起陈默磊,正急着找校长,却看到校长正在和一个长衫男子说话,景驰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就是那天让他胳膊脱臼的人,是赵子宸手下的。 校长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人沉着一张脸,显然不高兴听到的东西,随后就点点头出去了。 景驰立刻上去问:“校长,肖听兰老师向你请假了吗?她到现在都没有来学校!” 校长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愿意告诉他肖听兰的事,但这个事实无法隐瞒:“她没有向我请假,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 “怎么会?” “就是这样。她在这儿除了赵少爷也没有别的亲人,不过刚才他手下的人已经来问过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但愿不要是突然病。” “蓝——她现在没有和赵子宸住在一起吗?” “一个多月前,他们两个就分开住了,她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要是真出事了可怎么办——” “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 “距离这儿两三个公交站的距离……” 景驰一听完立刻转身往外跑去,他竟不知道蓝儿已经离开赵子宸,搬出来住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肖听兰住的地方,那里安静清闲,却也人烟稀少,景驰看到阳台上有几盆开得很好的兰花,便知道自己没找错。 可这里门锁着,窗户也关着,他趴在窗户玻璃上往里看,却看到屋内也并无一人。 可还有二楼,他上不去。 “哥,我知道听兰小姐可能出事了,但你看少爷现在的样子,是还能受这种刺激的吗?”阿正把阿山带到偏僻处说。 阿山眉头紧锁:“可她确实没到学校,她也不会到其他地方去,这样看来她不是出事了吗?” “我知道了,这是听兰小姐现在住所的备份钥匙,你去看看听兰小姐到底怎么了。但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要和少爷提,我们来处理。” 阿山接过钥匙,转身就走。 阿正看着他哥匆忙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哥。” 阿山转回身望着他。 “听兰小姐是属于少爷的,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阿山似有所感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景驰正试着把自己打开录像功能的手机,绑在一根长竹竿上,伸到二楼去看的时候,阿山赶到。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很不顺眼,但现在不是掐架的时候。 阿山打开门,问了一声:“听兰小姐,你在吗?” 无人应答。 景驰也跟进来,直奔楼上,可那是肖听兰的卧室,阿山去拦他时已经来不及,景驰啪的一下推开门,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可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们挨着看了每一个房间,最终不得不承认:肖听兰的确不在这里。 可她也不在学校。 她在B市除了这两个地方,不可能到别地方去。 一向镇定的阿山也白了脸,景驰更是瞬间联想起了几年前相似的情景,脱口而出:“蓝儿被人绑架了!她现在一定被关在某个地方!” 阿山看了他一眼,赵子宸身份尊贵,但树敌不少,要是打算要挟他,比起直接对他本人下手,抓住肖听兰是更容易也更有效的办法。 景驰却想着,陈默磊虽然已经双腿瘫痪,但这不排除他继续作恶的可能,此外白莲也可能想为他报仇,王后不知道是否也察觉到什么端倪…… 阿山思索了一会儿,拿出手机联系阿正。 “阿正,现在已经确认听兰小姐不在学校,也不在住所,也没有请假,我怀疑听兰小姐可能被绑架。” 阿正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这里却还是吃了一惊:“整个B市的人都知道听兰小姐和少爷的关系,还敢对她下手的,胆子想来不小,也很有几分手段。” “你马上从和少爷结怨的的人里整理出一份名单来,我去一个个排除。” “哥,这样不行,人数太多,而且可能浪费时间。我马上让人把听兰小姐住所周围和学校周围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你也马上回来吧。” 阿山看了景驰一眼,点头道:“好。” 他挂了电话,却对景驰说:“听兰小姐的事我们会调查清楚,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那是我和蓝儿的事情,你们调查你们的,我查我的!”景驰不甘示弱,“与你们毫无关系!” “要是你打草惊蛇,我们就得对你用非常手段——她不想看到那些。” 阿山还记得,那次肖听兰看到景驰被按在地上揍的时候,嘴边带着血迹请求赵子宸放了他,阿山才对景驰留了一手,不然这种人是要打断手脚丢出去的。 他求的无他,只愿守护她一辈子,多看几次她的笑脸而已。 景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道:“你们是调查赵子宸的仇敌,我查的和你们不一样。蓝儿的过去你们根本没有了解。” 阿正和阿山把上百段录像视频看完,只找到一个线索。 “看吧,只有这里。听兰小姐打算从这里走的,但看到景驰那臭小子堵住路口,所以才选了这条僻静的胡同,可这个胡同的摄像头因为要拆迁所以被取掉了。” 阿山看着肖听兰消失在胡同口的身影,问:“这条胡同出去之后是哪里?” “一个寿衣铺,但同样没有监控。直到有监控录像照得到的地方,已经是公路上了。” 而肖听兰失踪时,正好是晚高峰,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根本无法确定。 监控录像的线索到此为止。 阿山一手握成拳:“那现在只能动用少爷的力量了。” 阿正捏着鼻梁,诧异地看着他:“现在根本毫无线索了,动用少爷的力量又能怎么样?”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她这样生死不明吗?!” 阿山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阿正只看过几次,但这次很明显他有些失控了。 “既然是绑架,只要有所求,就一定会联络我们的。” “万一他不打呢?就算有胆来威胁少爷,他也没有后路可走。” “可我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想要……听兰小姐的命。她长得那么美,脾气又好,也没和人结过仇……” 阿山突然想起什么:“他说得对,我们对听兰小姐的过去一无所知。” 阿正皱起眉:“……少爷不许我们看档案。” “但有人知道!我们要和他联手!” 景驰环视了一遍屋里黑压压的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阿山和阿正两个人身上。屋子正中的位置空着,赵子宸不在这儿。 “我们就开门见山说了,听兰小姐失踪当天的录像我们全都看过,但只看到她进入一条老旧胡同为止,我们认为与其从少爷的众多敌人入手,不如从听兰小姐这里入手更加方便,所以请你来,你说你知道她的过去?” 景驰现在没了王子光环,很多事有心无力,但至少现在他们和他一样,都是想要找到法小蓝的。 “她的真实身份是我以前的一位故人,名叫法小蓝,多年前丧生于一场火灾。” 阿正呼吸一紧,他调查过“法小蓝”这个人。 “那场火灾就起因于一场绑架,而且现在那名绑架犯也没死。那起案件当时牵连了背后的人,这些人现在都还活着,他们是最有可能对蓝儿复仇的。” 阿山虽然不满他对肖听兰的称呼,但还是说:“你把那几人的名字写下来,我们可以调动那边的力量进行调查。” “可如果要动用刑、警的力量,必须要少爷——” “我知道了,把电话给我。” 从屋子外侧走出来一个瘦长俊朗的人影,他面色苍白,唇红如血,正是赵子宸。 阿正立刻站起来扶他:“少爷,你怎么起来了?” “我若是再像个死尸一样睡着,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赵子宸怒道。 阿正虽然是一片护主心切,但好歹是犯了赵子宸的忌讳,所以识相地闭了嘴。 赵子宸披着一件大衣坐到正中的位置,眼睛扫过景驰,看向阿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来,听兰她到底怎么了。” 阿山是最不会藏着掖着的,几句话就把之前的都说了一遍,最后说到要和景驰合作。 赵子宸瘦得厉害,但一双眼亮如晨星:“已经停止了所有出入B市的车辆、船只和飞机了吗?” 阿正连忙说:“都停了,现在正在严加盘查。” 但这是从阿山翌日清晨确认肖听兰不在家才开始的,殊不知在前一天晚上,罪犯就已经带着肖听兰出了B市。 赵子宸点点头,把电话拿过来联络Q市警方,让他们注意他所说几人近几日的动向,只要有异常举动立刻汇报。 “到那条胡同去看过了吗?”他放下电话又问。 阿山站起来说:“看过了,那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一个出口一个入口,我只在地上找到了这个。” 他把一个小小的玉佛像递到赵子宸面前,赵子宸接过眯着眼看了一下,那是之前他特地去法华寺为肖听兰求的开光佛像,背面还刻着“莫失莫忘”四个字。 赵子宸看到这“莫失莫忘”四个字的瞬间,似乎被当头敲了一棒,脑袋一阵眩晕,几乎在椅子上都坐不稳,片刻后他才抬起头看向景驰。 第79章 异国他乡 景驰也转头看着他,据他所知,赵子宸的确非常爱护法小蓝,他对他有几分嫉妒和不满,却没有仇恨。 但这不代表赵子宸也这么想。 “你说她的真实身份是法小蓝?”他问。 景驰:“如假包换。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承认,但我知道就是她。我哥们用测谎仪帮我测试过。” 赵子宸不去理会那个不知真假的测谎仪什么时候测试了肖听兰,而是问:“你和——法小蓝曾经相爱过?” “嗯……咳,”景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对,我对她告白了,她也和我定下三年之约,就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 “她并没有出现,不是吗?” “那是她暂时没办法回去,如果没有苦衷,她一定会回去见我的!” “你既然知道她有苦衷,知道她不能见你,那就意味着你得从此把她当路人。”赵子宸喝了一口碧螺春,语气却森冷似剑,“无论她以前是不是法小蓝,但那是‘以前’,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至少是安宁的,然后你出现了。” “你是说,这次绑架是我招来的?!”景驰没想到赵子宸居然说这话。 “既然你都能怀疑听兰以前的身份,那些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景驰呆住。 阿山也指着那段录像:“听兰小姐当时就是因为你站在路口,才进入那条胡同的。” 景驰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讷讷地道:“好,我知道你们过河拆桥的意思了,不想和我合作的话我现在就走,我一个人也会去找蓝儿的!” 赵子宸等他走到门口才说:“我何时说过不和你合作的事情了?不过,按照你这样的脾性和脑筋,出去调查也只是火上浇油,你就留在这里提供信息就可以了。” 景驰转回身,终于觉察出来赵子宸的敌意:“在和你说话之前,我还把你当成一个与众不同、通透睿智的男人。” 赵子宸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俗世里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不过还是将这一片冰心给了她而已。” 又对阿正说:“收拾一间客房给他住,听兰的这件事我要亲自接管。” 阿正答应一声,吩咐人去收拾房间。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景驰去他的房间。 景驰路过那片荷塘,又是一年夏天,那几颗千年莲子又长出了绿叶荷花,只是今年尚未开放,去年他就在这里,时隔多年再一次和法小蓝重逢。 “景驰先生,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平常的话请不要乱走,其余的房间也不要随便进去。” 景驰点点头,推开门。 小小的空间里昏黑一片,不时还一摇一晃。 法小蓝试着坐起来,却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手和脚的位置,挣扎了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船舱里,她的双手双脚都被胶带缠着,已经失去知觉,腰上还隐隐作痛,像是被电击过。 在胡同里遇到两个男人的事情突然席卷上她的心头,她强自动了动麻木的腿,去踢周围的东西,试图打开头顶上的盖子,但只动了一下,脚尖就提到一个软绵绵、带着点体温的“东西”,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什、什么东西! 船舱里伸手不见五指,但过了没一会儿她听到那个“东西”传来呜呜的叫声,和自己的相似,才醒悟到这个船舱里不仅自己一个人,还有别的人,和她一样都被绑着,嘴里塞了东西。 法小蓝试着挣开手上的胶带,无果,用了好大力气才把嘴里的毛巾吐出去,她试探着小声问周围:“……有人在这儿吗?” 不料这一声问,竟引来远远近近许多个呜呜声,法小蓝估计这里至少有二十来人。 她挣扎着坐起来,却现周围挤挤挨挨全都是人,她帮最近的一个人弄掉了嘴里的毛巾,那人大口呼吸了好几下,扭动着身子挪到旁边,将一块木板撞倒,白日的光线立刻从那个圆窗里照射进来。 法小蓝眯起眼睛,适应了这一点光线之后,她才看到周围和她一样,横七竖八躺着的全都是人,有少年,也有女孩,全都被绑着。 看到阳光照射进来,他们全都呜呜叫起来,两个人又帮忙将几个人嘴里的毛巾取出来,就这样一个帮一个,很快所有人都能说话了。 他们都知道要是被现,这些毛巾又会被塞回嘴里,所以只敢小声说话。 法小蓝救的第一个人是个年约十六的少年,尽管脸上弄得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丽少年,他也正好奇地打量着法小蓝。 “看你的样子似乎比我稍微大一点,你是高三还是刚入学的大学生?”他问她。 法小蓝苦笑一下:“我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你是谁,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那个少年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眸中闪过一丝惊疑,说:“你叫我阿南好了,我住在码头上,爸爸在我小时候遇到海难出事了,去年我妈也过世了,只剩下我一个,我就把我自己卖了,钱给了我奶奶养老。” “‘卖了’?”法小蓝惊诧地问,“什么是把自己卖了?” 阿南没说话,倒是他们旁边的一个女孩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说:“……你不知道这艘船是做什么的吗?你不知道什么是‘人蛇’吗?” 法小蓝从小生活在内6,并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 “……人蛇买卖就是人、口、贩、卖,”阿南终于说,“因为人们被偷渡出去的时候总是像蛇一样蜷曲身体,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呼。” 他看了下一脸难以置信的法小蓝,总结了一句:“所以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要被卖到异国他乡去的。” “……怎么可能?”法小蓝摇摇头,“这是非法的呀!难道没有人管吗?”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大概有人管吧,但是人蛇交易从来就没停过。” 在后来的谈话中,法小蓝才知道这船舱里一半的人都是家里卖出来补贴生活的,最小的只有十岁,还有一部分是无法在国内生活想要偷渡出国的,法小蓝属于最小的一部分,被人绑架卖到这里来的。 “你是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阿南惊诧地问,“你家里的人也不知道吗?” 法小蓝的家人只有外婆一个,现在远在千里之外,赵子宸病重,景驰……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哎!不过就算你家里人知道也没办法,这些船都是连夜开出国的,等到他们报案,我们早就被卖出去了。” 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呜呜哭了起来:“……怎么办……我不想被卖掉……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其中几个去撞头顶上的舱门,阿南连忙叫住她们:“要是被现不安分,他们就会给你喂药,那时候还要惨。” 几个女孩吓得不敢动弹,相互依偎在一起呜呜地哭。 阿南对法小蓝做了一个眼色,让她往旁边挪一点,他有些事要小声告诉她。 “其实,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被卖掉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只要你长得够漂亮又乖巧听话,做别人一辈子的情人也没什么,我从小没读什么书,只能靠这个生活。” 法小蓝连连摇头:“每个人都是有才能的,你只是暂时没得到机会——” “也许在我得到那个机会之前,我就已经饿死了。”阿南笑了笑,“你呢,你刚才说自己已经二十几岁了,我可不相信呢。人蛇从不收二十岁以上的人,嫌老。” 法小蓝想到这艘船再过不久就要驶出国界,心里就慌起来:“那我要是告诉他们我已经二十几岁了,甚至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们会放过我吗?” 阿南看着她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我看很难。你长得太好看,是我们这一群里最拔尖的一个,这样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管你的年龄,你会被当成压轴的那一个卖掉。” “每一个都会被卖掉吗?”法小蓝看了看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十岁小孩,“她才这么小。” “能被人买走已经算是幸运了,没有人买的下场更惨,他们会被许多人玩弄,然后卖掉器官。”阿南沉重地说出这些,苍白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们两个绝对会被人买走的。” “我们能逃走吗?我们有这么多人,他们未必,只要我们能团结一致……” “我们能冲出这个船舱,但我们绝对上不了岸,他们有药,还有枪。反抗的人最后都进了鲨鱼的肚子。” 法小蓝看着茫茫一片的海水,心里忐忑至极:顾云那次说的竟然全部兑现了,景驰一定现她不见了,但他要从何寻找呢? “少爷这是最新消息,Q市那边说陈默磊和白莲最近都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不过提到的另外两个人前两天已经出国。” 阿山补充说:“就是听兰小姐失踪那天。” 难道这两个人胆大包天,居然把肖听兰带出国了?! 阿正腹诽着看了看赵子宸的脸色,赵子宸尚算镇定:“这几天交通那边的排查结果如何?” “没有现听兰小姐。” “也没有收到任何勒索电话。可以排除是针对我的人了。”赵子宸目光炯炯,看向景驰,“你确定就这四个人有嫌疑?” 景驰点头:“蓝儿对人一向温柔,我实在想不到其他还有谁——” 赵子宸没听完,便道:“马上查清楚这两人最后去了哪里,联络那边大使馆,我要抓到他们。” 阿正应了一声。 景驰却想着“偷渡出国”四个字,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在这件事上顾云或许可以帮到他。 他对阿正说:“另外,去调查蓝儿失踪那天,机场的监控录像,确认那两人是否带着行李,如果没有,马上去调查那天码头的监控。” 赵子宸看了他一眼,没有驳回他的这个要求,让阿正把这件事一起办好。 事关出海,景驰凭本人的身份是租不到船的,所以还是得拜托顾云。万一他们真的是从海上把法小蓝运走的,那不管赵子宸要怎么做,景驰是绝对要追上去的。 只是这次,顾云不像往常那样立即答应,而是说最近有事情正忙,让他等一两天。 景驰也正好要等阿正那边的结果确认,就先答应。如果真到紧急情况,他就是抢也要抢一艘船来的。 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即将在这片海洋中心的一艘豪华巨轮上举行,以这艘巨轮为圆心,四面八方停泊着许多游艇,来自各个国度的富商巨贾、王室公卿都登上这艘巨轮,再过半小时,让他们期待已久的拍卖会就要正式举行了。 法小蓝和阿南等人被人强行从船舱里拖出来,稍有反抗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阿南说现在这样做是犯傻,如果想要逃走,也要等到上岸之后,法小蓝这才按捺住要反抗的心乖乖听话。 “你们两个,跟我进去洗澡。” 第80章 海洋之心 一个拿着枪的男人对法小蓝和阿南说。 他们两个被关在船舱里一天,脸上和身上都很脏,那人还给了他们一人一套衣服,只是那薄如蝉翼的轻纱和廉价的人造水晶吊饰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衣服。 阿南拉了拉她的手:“走吧,乖乖听话,要是现在被他们打一顿或怎么样,那一辈子就真的只能完结在这儿了。” 法小蓝这才跟着阿南进去,这是一个简陋的浴室,一左一右两个莲蓬头,他们和那个看守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浴帘,而法小蓝和阿南之间则什么都没有。 “快点脱衣服!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时间一到还不出来,我就进来了!” 阿南安慰她:“你放心,我们各自对着墙壁洗,我不会偷看你的。你穿好衣服之后叫我,那时我才转过来。” 这个比她年幼的少年居然如此照顾她,法小蓝心里一暖,就点点头,两人都用最快的度擦洗身体,船舱里的鱼腥味太重了,两人堪堪在时间到之前穿好衣物。 只是给他们的东西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两块纱巾,只能勉强遮住重要部位,影影绰绰的反倒更令人遐想。 阿南和法小蓝出去时,那个看守就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不怀好意地一脚关了门,对他们笑道:“两位美人儿,早知道是你们这样的极品,多给你们洗半个小时也无所谓啊,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洗一次啊?” 阿南挡在法小蓝前面,对看守说:“我们是他们花了大价钱买的,你要是乱来,他们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哟呵,小美人儿还会威胁人啊,关上门,这个浴室就是我的地盘,我要怎么样谁管得着?” 说着,他就解开扣子和皮带,作势要扑上来。 阿南小声而快地对法小蓝说了一句:“我缠着他的时候,你就去开门,外面有能救我们的人。” 法小蓝点点头,抓住他的手指:“你小心一点。” 那人果然上来就抱住阿南,阿南故意往地上倒去,用胳膊和腿缠住那人,眼睛看向法小蓝,法小蓝赶紧跑过去开门,但那门被锁上了,需要看守的钥匙才能打开! 而钥匙在看守的裤子口袋里! 法小蓝伸手去掏钥匙,却不料这个雇佣兵一只手就制住了阿南的双手,反身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法小蓝的脚腕,她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上。 阿南狠狠一口咬在这男人的手臂上,那人被咬疼了,一狠竟一手捏住阿南头颅,狠狠往地下一敲,阿南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阿南!” 法小蓝心痛地喊了一声。她使劲踹开那人恶心的手,挣扎着往前爬,她马上就能够到他的抢了! “F**k!没想到你们还是两个烈货!” 男人双手抓住法小蓝的小腿将她拖回去,却不料法小蓝翻身之后,一杆冰凉乌黑的枪口已经抵在他胸脯,这男人先是一愣,本能地举起双手,随后咧嘴笑道:“宝贝儿,你这么细这么嫩的手指,怎么可能开——” “砰—!” 法小蓝闭着眼睛开了一枪,睁开眼睛时这男人一只手捂着胸脯,指缝间正在流血,她赶忙爬起来,拿枪指着那人,伸手去捡钥匙开门。 她并没打到这人要害,所以在她开门的时候,这人还恼羞成怒地想要杀了她,被她在他手旁边开了一枪吓回去了。 她在赵子宸身边的这几年虽然一直被保护着,但以防万一,他也教会了她如何开枪。 法小蓝打开门后,立刻有人看到了里面的情景,有的尖叫起来,引来了别的看守,那人有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他看了一眼跪在阿南身边为他止血的法小蓝,问:“是你开的枪?” 法小蓝抬起眼眸看他一眼,里面盛满了愤怒和坚贞:“是我。” “砰!” 又是一声枪响,外面的人看到在络腮胡子冒烟的枪口之后,之前袭击法小蓝他们的那名看守应声而倒,这颗正中眉心的子弹要了他的命。 络腮胡子干掉这个看守之后,对法小蓝说:“决定了,你就是我们这次的压轴,待会儿重新去洗个香喷喷的澡,这套衣服衬托不起你的美貌。” 他甚至对她笑了笑,随后就叫了四个人进来,两个人架着死去的看守出去,另外两个向她走来,然后把手伸向了后脑勺全是血的阿南。 “你要做什么?”她赶开那两个人问他。 “拍卖会今晚举行,没人会花钱买一个满头是血,醒来可能变成白痴的男孩。”他吹了一下枪口的烟,“而且我们养的鲨鱼需要两个人才能喂饱。” 法小蓝抱住阿南:“压轴决定好了还能换吗?” “通常的情况下能,但这次良莠不齐,两极分化太大,所以,决定就是你了。” “没有压轴的拍卖会大大损失你们在顾客心中的价值,所以留下阿南,我就去当这次压轴。” “不然呢?”络腮胡子问。 “不然三个人可能会撑坏你的鲨鱼,你也会大大地损失一笔。” 络腮胡子盯着她看了几分钟,突然笑了:“成交。我已经为你想到一个绝妙的名字了。” 他让那两人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对外面喊了一句:“让医生过来,别让那个男孩死了!” 法小蓝擦擦阿南白皙脸颊上的血,喃喃地说:“我不会把你留在这儿的。” “少爷,机场那边的结果出来了,这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手提箱,没有其他行李,听兰小姐一定被他们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这时阿山也疾步走过来:“码头那边说,听兰小姐失踪那天,有一辆小渔船和搭乘这两人的车汇合了,而且他们把一个东西交给了船上的人。” 那段录像被播放出来,被毯子裹起来的物体,就算不经过放大处理也能看出那分明是个人。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如同沼泽,阿正和阿山都只等赵子宸一声令下就展开行动。 “阿山,你去追查那艘船,阿正去问大使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两人应了一声各自去办事。景驰也站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儿?”赵子宸问。 景驰侧过头:“去找蓝儿!” 说罢就跑了出去。 赵子宸摇摇头,他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能找到就怪了。 “尊敬的女士和先生们,欢迎光临一年一度的‘海洋之心’拍卖会!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你们的老伙计贝里西!” 拍卖席上座无虚席,几个包厢也坐满了贵族,这些大人物的陪同们就识相地拍拍手叫了几声好,他们迫不及待的是接下来的拍卖好吗?谁乐意嘘寒问暖来着! “那么按照惯例,我们先拍卖的是珍宝古玩,最后才是我们的尤、物们!嘘——安静,绅士们淑女们!你要相信你的等待一定是值得的!当然我们今晚也准备了绝对比前十年——我敢说——至少是前十年的压轴都更为精彩的礼物,奉与诸君!让我们略过前言,直接拍卖吧!第一件拍卖品是——” 阿南还在昏迷着。值得庆幸的一点,只有他的颅骨没有破损,但刚才的那一下绝对不好受,保守估计也要一个月才能醒来,且难说有没有后遗症。 因为法小蓝的要求,阿南会和她一起最后出场,他们被人看守着留在自己的笼子里,噤若寒蝉。 “少爷,大使馆那边来信息说找不到这两个人,也许他们已经换了名字,从这里再转机去了其他地方。” “阿山那边呢?” “他那边还在追查,那艘船外形普通且没有船舶号,查起来可能有些难度……” “不管多难,我要找到它最后究竟把听兰运到了哪里!” 赵子宸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一点,脸色陡然一变:“人蛇!那些该死的家伙!” 与此同时,景驰好不容易来到码头,和这里出租快艇的人打商量。 “哥们儿,钱不是问题,但你得把这快艇租给我几天。” 那人打量了下景驰俊朗修长的个头和健康的皮肤,点头道:“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景驰把自己的身份证给他:“……你知道的,我最近和家里闹了点矛盾……” “哦,不行哥们儿!你坐飞机都可以,唯独不能乘船,这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船家看着景驰,虽然他长得的确很英俊,但实在没有王子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你干嘛不和你家里说一说,你的禁海令总不会用一辈子吧?” 景驰笑着摇摇头:“真的不能租给我?我可以付两倍租金,三倍也没问题!” “不行。我不能捞了你这一票,这辈子就不干这活了,抱歉。” 景驰愤愤地收回自己的Id卡,磨了磨牙齿,他不信这码头上那么多船,他就找不到一个见钱眼开的,也许他应该把租金变成四倍五倍。 “海洋之心”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一半,珠宝古玩已拍卖完毕,现在是中场休息,许多人已经打算离开,其中就包括梅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没有奇怪的癖好,这些年他玩弄过的女人也都是极品,没什么能吸引到他了。 “梅里~好不容易来一次,就陪我一起看看嘛,我很想看看被拍卖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嘛~” 梅里并不喜欢这个紧贴在身上的女人,但为了即将到手的生意,他得再忍两天。 “好的宝贝儿,我去外面抽支烟再进来好吗?这段时间你可要管好自己,别被别大灰狼们吃掉了哦,我的小野猫。” 第81章 魔王新娘 穿着大红低胸礼裙的女人咯咯一笑,揽住梅里的脖子深情一吻才放他离开,梅里走出拍卖厅,来到甲板上远眺。 该死的,他可不知道J国的女人这么让人厌烦,要不是为了暂时的结盟…… 梅里吸完一支,却看到下一层有几个人推着一个铁笼,那铁笼被一层灰黑色的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偏偏这时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海风,将那层碍眼的布掀开了,梅里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哦不,是人。 惊叹之下,他甚至没来记得看清那人的五官,只看到如水晶如白玉的皮肤。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见惯了琳琅满目的珐琅玻璃和钻石的西洋人,第一次见到一块纯净的羊脂玉是何等惊喜——这就是梅里此时的惊叹。 但那张帘子很快又被盖好,这几个人推着铁笼进入了压轴货品的专用后场。 梅里吹了一声口哨,嘴角挑起笑容,看来跟着自己的那个蠢女人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梅里再入场时,这一件拍品——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正以六十五万成交。 “咯咯,我真想知道这些人买这样的孩子去做什么,做慈善吗?”他的女伴问。 梅里敷衍地摸了一下她的秀:“谁知道呢,也许是当仆人?” 他的女伴对每一个人都评头论足,一会儿说价格太高了,一会儿说价格太低了,梅里对此的反应就是听之任之,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却要最后才出场,这花费了他不少耐心。 好不容易等到倒数第二个,却还要听主持人的废话,梅里已经开始不耐地扭动脖子。 “噢,梅里!你知道我最爱你现在的样子对吗?你真是太俊美了,我现在回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像做梦!” 是的宝贝儿,这就是做梦。 “你看你美丽的银,修长结实的身材,坚韧又不粗壮的脖子,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不用相信,三天后它们就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梅里,快告诉我,你爱我吗?” “当然,宝贝儿,你要不要来听听看我的心是怎么说的?” 那女人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装模作样地靠在他胸膛上撒娇。 谢天谢地,讨厌的女人和主持人的话都在刚才过去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压轴宝物,你们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主持人试着卖关子,但所有人都不买账,有的开始出嘘声,梅里知道这里面一些人或许已经饥、渴、难、耐,多等一秒钟他们都不愿意。 “让我屏息以待最后的经典之作——‘魔王的新娘’!!!” 主持人身后的金色帷幕被升起,一束柔光打在半空中悬浮着的一个少年身上,那是昏迷的阿南。他也被精心装饰过,穿着优美而纯洁的衣衫平躺在那里,少年清秀干净的五官此时格外脆弱。 “在远古时代,海里住着一位凶残的魔王,他每天都要吃掉一个人!到最后,这个村庄只剩下两个人,这位少年和他的姐姐。” “我的天呐,这个主持人讲故事的风格真是太恶心了……这个男孩的姐姐呢?” 梅里无视了他女伴苍蝇似的言,目光停留在舞台上那片还未照亮的区域,他所看中的“珍宝”就在那里。 “魔王抓住了少年,少年已经逃脱无望,可恶毒的魔王这次没有吃掉少年,因为少年实在长得太惹人恋爱——” 屏幕给出阿南的特写,这引起了买家的一番骚动。 “可是魔王看到了少年的姐姐,那才是真正的仙女!他给少年注入了可怕的毒液,要是他姐姐不准时出现,少年就会一命呜呼!而今晚就是魔王定下的期限!” “哇喔!” 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烂掉牙的故事。 “我打赌,待会儿要出现的‘仙女’一样的姐姐,一定被一个假扮成魔王的壮实黑人搂抱着,嗯,两个一定都不着寸缕,身体的美妙是这些人最喜欢看的了!” 梅里根本没听他女伴的废话,他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立起来,有点急切地看着舞台的后方。 “于是,少年的姐姐按照约定前来觐见魔王!” 话音一落,舞台上的所有灯光全被打开,过高的亮度吓了大部分人一跳,但还有一些盯着舞台背景墙上那一束灯光勾勒出的曼妙剪影。 可以说,这一道影子就足以让他们举牌竞价。而其中之一就是梅里。 舞台灯光渐渐暗下来,恢复合适的亮度,所有人都能够看到舞台正中那座复古的牢笼里,被囚禁着怎样一位妙人儿。 笼子里的美人有着绝对惊艳的美貌和曲线,她表情隐忍,却穿着薄而不透的轻纱,衣裙上更是有不少被撕扯和烧坏的痕迹,白玉雕成的纤弱双臂被一条粗大的锁链缠绕着,自上而下,缚住她优美的小、腿。 璧人色泽白嫩,锁链粗壮而铜黄,绝对强悍的力量和温婉柔美的佳人,这样强烈的视觉对比足够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狼血沸腾。 “该死的,这人我要定了,五百万!” 主持人尚未宣布起拍价就有人竞价,这在以前从未生过,主持人原本打算从一百万起拍,现在好了,起拍价变成了五百万。 “六百万!” “八百万!” “这些人是疯了吗?那个女人不过长得漂亮一点!” “能让你承认长得漂亮的,那就不是一般的漂亮了,我需要这样一个情妇,原谅我”,梅里一只手拦住女伴的腰,在她额头上轻吻,转头举牌,“一千万!” “一千五百万!”最初的竞价者显然不甘落后。 “梅里!你也疯了?一个女人值得你花一千多万?!” 梅里勾唇一笑:“看什么样的女人吧,我是F国的人你懂的。” 接下来的局势,甚至不需要主持人再来干活,不过十来分钟,一群竞价者竟然把价格炒到了九千六百万! “噢噢,看来我们已经偃旗息鼓了,那么我们的美人儿就只能归魔王所有了!” 牢笼哗啦一声从中间分开,法小蓝骤然被升上半空,而后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惟妙惟肖的全息投影,舞台上轰然冒出一只高大无比浑身冒火的牛角怪物,它愤怒地咆哮着,朝四周喷火,甚至把主持人和拍卖席上的一些人都吓傻了。 主持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台词:“……老天!这就是魔王本尊——炎魔巴洛格!我们的美女就要这么被夺走吗?!” 魔王的投影的确吓人,却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比起被吓到的人,这些穷奢极欲的人更多的是欢呼叫喊! “net!勇士们!你们是要成为拯救美女的英雄,还是成为取而代之的魔王!” 配合着主持人煽动人心的话语,投影的魔王也更加凶狠地咆哮,并试图伸手抓住半空中的法小蓝。 “我出一亿!去死吧魔王!新娘是我的!”有人唾沫横飞地叫嚣。 “一亿两千万!我才是魔王!” “一亿三千万!” “上帝啊,今天这把真是赌对了,我誓今晚将成为我人生的巅峰之夜!”主持人贝里西小声地尖叫。 价格炒到一亿六千万才堪堪停下来,这个夜晚已经足够疯狂,对所有人都是,有的人暂时赢得了美人,却注定会倾家荡产。 “一亿六千万,还有别的勇士吗?一亿六千万一次!” 梅里咬了咬牙,仅凭一眼就花两个亿似乎有点—— “一亿六千万两次!” “两亿!”梅里最后举牌,之前押了一亿六千万的男人差点没跳起来。 “ok!两亿一次!两亿两次!两亿三次!恭喜你梅里先生!魔王的新娘现在是你的了!” 梅里微微笑了一下,他身边的女伴脸色却非常不好看。 “你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肯花这么多钱,那天我看上一个五百万的钻戒你都不肯买给我!” “嘘嘘,宝贝儿冷静点,如果我们真的订婚了,五百万的钻戒怎么能表达我的心意呢?” 女人破涕为笑:“真的?可是你为那女人花了两个亿——” “她要是当得好我的情妇,那我可以留她久一点,要是不会,不过玩一次转手卖给别人。相信我的眼光,她就算是二手货至少也能卖上一亿。” “哼,就你会算计!”女人拿着小拳拳锤他胸口。 梅里无语地任她打闹。 一旦被定价,法小蓝就被送下舞台,她以为阿南是和她一起被买走,却不知道,在她离开后,阿南单独以一千两百万的价格卖给了另一个人。 之后她被快地打理了一遍,按照梅里的吩咐,换上了更加高雅整洁的衣物,被带上梅里的游艇,为防她逃跑,她身边有人看着。 法小蓝得知阿南虽然没和自己一起,但好歹被人买走,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开始筹划自己要怎么样才能逃走。 “你说人蛇?!” 景驰看着这个好心为自己想办法的大伯,摇摇头,“蓝儿那样的人,不会有人黑心到要把她卖掉的。” “你不是说了她有几个不好惹的仇家吗?” “可是那不可能,那离她的生活太远了——” 景驰正想解释一下这有多荒谬的时候,张开突然来了电话,而且一开头就说自己搞错了! 第82章 予你为菲 张开:“景驰,之前确定肖听兰就是法小蓝的时候我可能弄错了!那个测谎仪是我网购来的,可能有些不可靠……” 景驰现在一头乱麻,张开还要来火上浇油,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现在才这么说?” “因为我一哥们儿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海洋之心’的拍卖会,我在他给我的照片里也看到了小蓝老师!” “你说什么!?把照片传给我!” 一分钟后,景驰收到了那张照片,正是法小蓝被吊在半空,后面是那可怕的魔王背景的照片。 “你说这是在哪里拍到的?” “什么‘海洋之心’拍卖会……不过你也不要着急,也许很多人都和小蓝老师长得有点像……喂?喂!你还在听吗小马驹……” 景驰焦急地看了看茫茫的海面,“蓝儿……她被买走了吗?!” “拍卖是昨晚进行的,现在买家都带着人离开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 “地点呢?所有的线索都告诉我!” 景驰正准备硬来的时候,背后居然传来了快艇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赵子宸和阿山等人。 赵子宸冷冷地说:“快上船,我已经有线索了。” 一路上,景驰才知道那两人绑架了法小蓝之后,就转交给了码头的接头人,而人蛇交易都会尽早进行,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海洋之心”这个线索。景驰颓丧地把刚刚张开告诉他的消息,也告诉了赵子宸。 “所以你以为我们是去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拍卖地点?”赵子宸笑了一下,“我们要直捣黄龙,至少得抓住一个问得出话的。” 贝里西胆战心惊地一张铁制椅子上,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男人。他昨晚拿了丰厚的佣金,正怀抱美人在海上度假,却不想突然被人抓到这儿来。 “昨晚的拍卖,这个人被谁买走了?” 阿山将景驰收到的那张照片递到贝里西面前。 “海洋之心”拍卖会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他做了那么多年主持,自然深谙其道,准备打个哈哈:“……这个是什么,你们说什么我也听不——啊啊啊啊!” 阿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剁下了贝里西的小指:“少爷的耐心有限,你再说一句谎,我就直接切掉这个手掌!” 贝里西也是拿人钱财的,没有忠义到为了这个拍卖会连手都不要,当下就吓得要哭了,连忙招了:“我说我说!这个女孩被梅里买走了!” “哪个梅里?” “还有哪个梅里?”贝里西哭兮兮的,“F国的暗(hei)流(dao)之,梅里,‘银色公爵’!” 赵子宸脸上的表情表示他的确知道这个人,“他带着她去了哪里?” “这我怎么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别剁我的手!” 阿山把贝尔西带出去让人看起来。 赵子宸和景驰都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男子肖像,他们的目标现在只有一个,找到这个男人,而且要尽快! 梅里好不容易打他那缠人的女伴回去,又处理了一下几件重要的事务,现在终于有时间来看看他花了一大笔钱买回来的“珍宝”。 法小蓝在船上的时候几乎没睡过,到现在为止强撑了好久,终于浅眠了一会儿,却被门突然打开的声音吓醒,她几乎是立即就睁开了眼睛,也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 这是个十分俊美的男人,他有银色的长,尾被慵懒地编织在一起垂在左肩,五官深邃,眼眸浅金,睫毛却是银白色,身高约一米九,贴身穿着黑衬衣,白西装和一件卡其色的风衣,看起来似乎还算正经,但领带却歪歪扭扭。 屋里看守的人对他点了一下头,退出房间,贴心地关上门。 法小蓝大概猜到这个人,就是刚才他们提到的“梅里先生”,也就是把她买到这里的人。 梅里将风衣往旁边一扔,对她笑道:“噢,我的小宝贝儿,你终于醒了?我之前来看你你睡得很香甜。” 法小蓝非常警惕,赶紧从床上溜下来,紧贴着墙壁往远离他的方向移。 “看来你不太想感谢我,”梅里解开西装纽扣,慵懒地笑道,“那就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你叫什么?是哪里的人?” 他似乎不打算把她怎么样,但却堵在门口没有让步的意思,法小蓝只好和他僵持着。 梅里带着探索的意味打量了她一番,突然苦恼地说:“上帝啊,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 “好吧,现在回忆起来当时也挺蠢的,那我就给你去给名字吧,就叫‘菲’吧!过来,菲,让我好好看看你。” 法小蓝摇头,她当然不会过去。 “你这是让我捉你过来?”梅里的语气突然冷淡下来,“你自己过来我可以温柔一点。” 法小蓝看到床边放着一支签支票的钢笔,眼神停顿了一下。 “你喜欢这个?”梅里把那只钢笔叼在唇上,朝她眨了下眼睛,“那就过来拿。” 法小蓝又往门口移了两步,梅里终于失去耐心,一把抓住她手腕带她到门前,打开门:“你跑不出去的,菲。这是我的地方,你还没离开这个门口就会被抓回来。” 又拉着她到窗户边,啪的一下拉开窗帘:“看到了吗?底下是个悬崖,你如果打算从这里跳出去,那除非你真的是仙女,否则就真的要去见上帝了。” 法小蓝还在思索看到的这片海是地中海还是别的海,就被梅里打横抱了起来,转身丢到床上。随后梅里也欺身而上,结结实实地压到她身上,法小蓝吓得赶紧去推他。 梅里却顺势捉住她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皱着眉道:“上帝!你是从小吃牛奶布丁长大的吗?为什么你的手都这么白嫩香甜?” 法小蓝自从小时候经历那次可怕的事件之后,景驰和赵子宸都一直对她很温柔,从来不想这样具有压迫性,她本能地想要逃跑,却被梅里擒住两只手腕放到她头顶。 “不用紧张,我会很温柔的。” 法小蓝拼了命挣扎,但在梅里看来也就是一只小猫在挥舞拳脚,忍不住看着她笑了,本来打算玩一次就卖掉的,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多留一会儿。 “好吧,我知道你很害怕,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到‘海洋之心’的,我今天就暂时放过你。我知道你会说话,别让我多等,我数到十就没机会了。1——” 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法小蓝惊弓之鸟的样子。 “2——” 法小蓝有些犹豫,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瓜葛—— “789——” “你还没数3456!”法小蓝忍不住出言提醒,她被梅里反复无常的性格弄得有些焦虑。 梅里露齿一笑:“噢,抱歉!我的数学不太好,但现在该数十了吧?1o——” “我叫肖听兰是被人绑架到这里来的!” 法小蓝只能赶在最后一口气把这些全说出来。 梅里眯起眼睛,学着她刚才的音:“‘小亭栏’,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听见’的‘听’,‘兰花’的‘兰’。” 梅里打了个响指,一脸恍然大悟状:“噢!我明白了!你和我的名字一样,我是‘梅花’的‘梅’,‘里面’的‘里’!我爸爸告诉我的!” 法小蓝看了看梅里开心的笑容,觉得也许他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难相处,就试探着问了一下:“我是被绑架来的,不是自己想来到这儿的,你能把我送回去吧?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全还给你的!” 梅里本来是开心得像个孩子,但听到法小蓝的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眯起浅金色的眼瞳盯着她:“把你送回去?” 法小蓝知道把他惹恼了,但还是点点头,“……可以吗?” 梅里笑了几声,“就算我勉强答应,‘海洋之心’的人也不会答应,凡是从哪里出来的人,这辈子就不可能再出现在阳光之下。你们之前的存在已经彻底被抹消了,所以尽管你原来的名字很好听,但你现在叫‘菲’,知道了吗?” “可我不是……求你了梅里,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才这样求你。” “菲,你太纯洁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梅里脱下西装,露出腰带上的两把枪,“我是La mafia,是这里的地头蛇,乖乖听话,我会宠你,我的耐心不多。” 法小蓝惊愕地望着他,好久都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你看,你这样子总让我忍不住想吻你,”梅里在她眼睑上轻轻一吻下了床,“我今天答应了你暂时放过你,但每天下午我来的时候,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哦不用了——你本来就很香甜了,明天我会再来见你。” 法小蓝愣愣地看着梅里拿上外套出去,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光着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令人目眩的高度,蓝色带着泡沫的浪花冲刷着岩石峭壁。 梅里说的没错,从这里跳下去她必死无疑。 法小蓝转身看到梅里留在烟灰缸里还未熄灭的烟头,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少爷,梅里此人狡兔三窟,现在无法确定他的行踪,不过有几处地方他是常去的,我已经派人过去暗访了。” 赵子宸食指弯曲,遮住嘴唇:“他一向招摇,找到他并不难,只是怎么才能把听兰平安无事地救出来?” 第83章 交换条件 阿正支支吾吾:“听说他用两亿把听兰小姐救了出去,要不我们还他三亿?”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作为那边的龙头,拿钱显得太过市侩,轻易放了人又会落人话柄,而且他们和我们一向水火不容,要是知道听兰和我的关系,情况会更加恶化。” 景驰已经来回走了很多趟,这时说:“那就我出面,哈尔肯定会帮我,我以m国王子的身份和他交易,或许有转机。” 赵子宸眸色阴沉地看着他,良久才说:“是有几分可能,但前提是他不知道你和听兰的关系。我们这边也要一举击溃‘海洋之心’,免得到时他们从中作梗。” 这几天,景驰和赵子宸几乎都是不眠不休地寻找每一丝线索,在这样的合作中,双方虽然没觉得对方看起来顺眼了一点,但至少肯定了彼此对肖听兰的真心。 而这时,顾云终于忙完了事情,打来了电话。 “景驰,小蓝老师失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查到梅里身上了吗?” 景驰和赵子宸相互看了一眼,心说果然做新闻的就是消息灵通。 “对,我们已经调查到他身上了,现在正在确定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真对不起,我之前有时的确太忙了,但现在我或许能帮上一点忙。梅里现在有个绯闻女友,她经常照片到社交媒体,这里有一张她昨天刚的。” 顾云传了一张梅里那个话唠女友po的照片,照片是她以梅里为背景的自拍,地点是南半球的某个小岛。 “据我了解,这个女人现在还在那个小岛上,所以梅里有很大的可能还和她在一起。” “真的吗?顾云,你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及时雨!等我救出蓝儿,一定好好谢谢你!” 他完全没料到顾云会这么给力,赵子宸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说:“听到了吗?梅里就在那个小岛上,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赵子宸点点头:“你带上几个人和你一起。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听兰,以防万一。我们也会在周围。” 景驰点点头,当即就带着人出。 顾云放下电话,看着给景驰的那张照片冷冷地笑了笑,她从头到尾都没对他说一句谎,只是忘了一句解释——这张照片是“旧事重提”。这女人在一年前就过同样的照片,那时她还没正式成为梅里的女朋友。 不过算了,景驰也好,聪明的赵子宸也罢,他们都不会花心思去翻一个话唠女子的微博。所以,至少能够再拖延几天时间,等到木已成舟,法小蓝和景驰就铁定没戏了。 “Boss,‘菲之间’着火了!” 梅里正在开视频会议,闻言眉头一皱:“人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但情况不是很好,一直在吐血——” “怎么会吐血?”梅里拧起眉。 “具体还不清楚,医生正在检查。” 梅里停顿两秒:“你先去,让医生检查清楚,我稍后就到。” 法小蓝住的那个房间用的是上好的羊毛地毯,也是极好的点火材料,不一会儿就着了火,法小蓝本身有旧疾,稍微被呛了两口就咳嗽不已,不一会儿就吐出血丝,被梅里手下的人一个传一个说成是“吐血”。 所以没一会儿,梅里就出现了,脸色不善来势汹汹。 “怎么回事?”他语带不悦地问。 医生连忙扶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镜:“梅里先生,是这样的,这位小姐吸入了部分烟尘,引了哮喘旧疾,所以引起肺部受损,吐出血丝。” “她以前生过重病?”梅里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不不不,也不能算是重病,只是呼吸的空气必须要赶紧,也不宜激烈运动或者生气。” “‘不宜激烈运动’?”梅里看了一眼假寐的法小蓝,“这么麻烦?换个肺是不是就可以了?” “呃……理论上是可以的。” “那你就准备好东西,尽快进行这个手术。”梅里很是不耐烦,“那她这几天就只能这样躺着?” 那个医生看了看梅里可怕的眼神,小声地说:“呃……理论上是这样。” “滚吧。”梅里厌烦地看了医生一眼。 转身看向躺着一动不动的法小蓝,语气温柔了一个八度,“菲,我知道你醒着,这次的事就暂且算了,但下次还用这种小把戏来糊弄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法小蓝睁开眼睛看着他,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不过为了让你听话一点,我决定给你安排一位女仆,在你好起来之前她都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梅里说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法小蓝有什么反应,就站起来说:“为了救你,我可花了不少精力,你好起来之后必须好好报答我,知道了吗?” 法小蓝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能拖一天是一天。 景驰和哈尔商量好之后,就带着人直奔南半球的那个小岛,赵子宸等人也紧随其后,可谁知这一场却扑了个空。 梅里的那个绯闻女友倒是还在那里,只是不见梅里的影子,打听之下才听说梅里将人送到这里就离开了,根本没在岛上停留。 一行人铩羽而归。 顾云对自己提供的线索没用而感到抱歉,景驰非但没有怀疑,反而花了很大力气安慰她,随后的一段时间顾云6续又给景驰提供了几次线索,但每次不是人刚走,就是压根只是风声,景驰不得不承认“那个梅里实在太狡猾”。 赵子宸则从那次之后就再没采纳过顾云的线索,然后终于在某天,找到了梅里的踪迹。 那是法小蓝已经做完手术的第七天。 梅里家的医生技艺高,法小蓝也恢复得不错,梅里就在空闲时间带着她在花园里转了转,而就是这一点点时间赵子宸现了梅里,而与此同时,梅里也意识到自己被人追踪了。 在景驰带人赶到的时候,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梅里带着法小蓝乘坐直升机离开。但景驰现了一张藏在音乐盒底下的纸条,上面是法小蓝的字迹,写着“我一切都好,约有半个月时间转圜。” “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这段时间我们都太着急了,所以才被人牵着鼻子走。” 赵子宸叹了口气,他一向是喜欢下围棋、擅长运筹帷幄的,但骤然失了肖听兰让他六神无主,所以在频频在一些决策上犯错。 “梅里已经注意到有人在追踪他,现在只有你有条件能把他引出来,”他看向景驰,“你得和他搭上线,我们只能在背后帮你。” “怎么搭?” “就说你那天也在‘海洋之心’拍卖会上,也打算买下听兰,但现在资产受限,所以没能竞价,你现在可以和他做交易,用你们岛上的‘特产’和他交换。” “什么‘特产’?” “那就看他要什么了。” 几天后,梅里就听人说了景驰想要见自己的事情,他也愿意赏脸,两人在梅里的一艘船上见了面。 “埃尔坎恩王子,久仰大名!”梅里先伸出手。 景驰也伸手和他一握,“‘银色公爵’。” “听说你今天是要和我做交易?” 景驰心里暗骂这人猴急得很,却说:“当然,那天‘海洋之心’的拍卖会真是盛况空前。” “可惜,那也成为绝唱了,‘海洋之心’前不久突然被一锅端了,还好我们下手快是吗?” “说到下手,我记得魔王的新娘是被你以两亿的价格买走的,我当时手头有些不方便,不过现在没问题,所以你能不能把那位新娘转卖给我?” 景驰说:“我会给你三亿,还有我们岛上的一些‘特产’。” m国物产丰富是出了名的,除了水晶钻石,还有各种原矿石,大部分珍稀的动植物都能在这里存活。 “哇喔!这可真是一笔诱人的交易,不过如果你不介意,至少等我先玩一次,再给你?毕竟只是女人嘛。” 景驰牙齿咬紧,狠狠地磨了一下,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公爵是觉得我不够诚意?” 梅里耸一下肩:“当然不是。不过我大费周折地买来,要是一口都没吃到,总会留下些遗憾。” 你要是敢吃上一口,这辈子就别想好过! “看不出梅里先生看来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类型,你要什么条件只管开。” 梅里浅金色的瞳孔似笑非笑地看着景驰,“我也没看出,年纪小小的埃尔坎恩王子是会为了女人一掷千金的主,让我算算,你比我小了六七岁吧,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吗?” 景驰论心计连顾云都比不过,更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顿时俊脸一红:“……那和公爵你无关吧!” “啧啧,看看这炸毛的样子,你选定那个新娘做你的开荤对象?既然如此,那我也做个顺水人情,你可以要她,代价只是你们的‘特产’,但那之后她得留在我这儿。” “不,我要把她带走。”尽管被告诫一定要慢慢讨价还价,但景驰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强势的一面,他决不能把蓝儿留在这个狼窝里。 “埃尔坎恩王子,相信你一定感受到了我对你的尊敬,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她是我买来的,我现在有权决定卖或者不卖。” 梅里在自己的地盘如鱼得水,景驰却进退维艰,他虽然是m国王子,但上面有两个能干的哥哥,他的地位并不十分有利。 第84章 隐情败露 “两个选择,亲爱的小王子,”梅里竖起修长的手指,“一是我拥有她的初夜,你得到她的后半生;二是反过来,选择哪个?” 景驰耷拉下肩膀,头颅却倔强地抬着,他十指交握握得紧紧,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选第二种。” 梅里嘴角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们不一样,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就会尽快安排,也请王子准备好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景驰就住在这艘游艇上,梅里虽然没对他多加限制,景驰也知道他处处监视着自己,但这都无所谓,既然答应了他的条件,那蓝儿在这段时间就应该是安全的。 至于要把蓝儿留在这里的约定,让它见鬼去吧,他当时可没有对圣母起誓。 法小蓝恢复得不错。 自从动手术那天,梅里威胁过要是她不听话,就会一个个拆卸掉她身上的零件之后,法小蓝的确听话了许多,至少他现在抱着她的时候,她不会再像小野猫似的挣扎着要逃跑。 “菲,明天你就得准备好,我说的日子到了。”梅里嗅着她丝的香气,像个瘾君子一样陶醉不已。 法小蓝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可我还没准备好。” “没有时间了,多练习几次,你很快就会适应的。” 法小蓝还要求情,却被梅里用食指挡住嘴唇:“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吗?相信我。” 她实在不敢相信梅里。梅里和她以前认识的人大相径庭,她觉得他甚至比陈默磊还要危险。 但无论怎么说,那个时刻还是到了。法小蓝坐在床边,袖子里一直藏着那支钢笔,这是她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她紧张地听到房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近,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眼看着那扇门在眼前一寸一寸打开。 一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心骤然从云端跌落回胸腔,要不是记得卧室里有监控,她已经飞奔过去抱住他了。 景驰在进来之前,提醒了自己无数遍要清醒克制——梅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监视着他。 但真正看到法小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起她,在她脸颊和额上不断地亲吻,感谢圣母玛利亚。 法小蓝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景驰赶走了梅里?还是他也被梅里抓来了? 她满心有话想问景驰,却不敢问出口,景驰喘着气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她推倒在床上,俯身而下,法小蓝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推他时,却被景驰一把掀开被子,将她抱到里面欺身而上。 那床巨大柔软的天鹅绒被将两人完全埋在里面,从监控视频上,只能看到被子被底下两人的动作弄得song动不已。 “果然是没开过荤的愣头小子,一见了就把持不住。” 梅里脸色难看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他本应该是很有兴趣欣赏这场表演的,但现在他却现自己根本耐不下心,他烦躁地想出去打爆两个人的脑袋! 床垫不堪重负地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混合着其他不能描述的声音,更让他焦躁不已,他把椅子狠狠往墙边一推,大步走出监控室。 梅里离开不久之后,法小蓝房间里的灯就被景驰伸出手关掉,摄像头只能拍到一片漆黑,听到一些模糊混乱的声音。 而被窝里,场面非常尴尬。 景驰两手撑在法小蓝头的两侧,尽量避免直接碰到她,还得不断重复无用的机械运动,他满面通红,却脑袋低下来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话: “我这次来……是和梅丽做交易的……赵子宸他们也在外面埋伏着,待会儿他们起突袭时,你和我悄悄躲到床底,梅里那是肯定顾不上管你,赵子宸的人就会派直升机……” 法小蓝脸颊热。景驰的声音近在咫尺,她却头脑热得听不分明。他的气息笼罩着她全身,她却浑身僵硬紧张得不行,法小蓝觉得自己全身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景驰在黑暗里小声地道歉:“蓝儿,我也不想这样的,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你就……忍一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法小蓝难堪得缩起身子,但景驰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她无处可逃。 “我们等到赵子宸的信号就行动——” 不知是因为这紧张的情形,或者仅仅是因为景驰,法小蓝的心从未跳得这样快过,几乎要冲出身体。 但景驰的话未说完,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床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景驰先一步掀开被子,但室内一片昏黑,他只能隐约看到是一个修长的身影,但那人裹挟的熊熊怒火却是明显至极的。 梅里大步走到床边,厉声道:“埃尔坎恩,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马上给我出去!” 景驰将法小蓝盖好,站到床边平静地说:“我们说好了,今晚她是我的。” “该死的,你的那些东西我不要了,现在带上你的人和船,马上离开我这里!” “想不到银色公爵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 黑暗里,两人的眼睛都逐渐适应这暗淡的光线。梅里的双眼狠厉,景驰却非常执着,两个男人,一个风流俊美,一个英俊睥睨,此时却都衣衫不整,似乎下一秒就会刀枪相见。 在传闻里,梅里虽然风流,但目光战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景驰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难到他现不对劲了? 正疑惑间,梅里已经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墙壁上恶狠狠道:“别让我提醒第二次,景驰。现在我还肯给你面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个野种!” 景驰在刚到王室的前几年,被不少人这样叫过,每次他都狠狠还击,无论是被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是会被饿上好几天不给饭吃,他都从未屈服过。 他双手青筋暴起,也揪住梅里的衣襟,大吼一声将梅里推到地上,举拳就揍! 梅里却反手格挡,两人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法小蓝却知道这样下去,失势的会是景驰,梅里的人一会儿就到。 “住手!”她大喊一声。 两个男人停下来。 “今晚够了,你们都走吧!我要休息了!”她坐在床边,月光下的身影很是单薄。 梅里气呼呼地放开景驰的领子,景驰也终于愤恨地松开梅里。但很不幸,梅里的人已经赶到门口,其中一个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局势,走到梅里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梅丽听完之后脸色变得古怪,他看了一会儿景驰,又转过身看着法小蓝,甚至看了好一阵。那是一种带着复杂的神色,难以置信,怒不可遏,还有一点点悲伤。 随后,他对身边的几个人抬了一下手:“抓住景驰。” 景驰正在气头上,刚才若不是因为法小蓝,他绝不放过梅里,现在更不可能任凭这些小喽啰抓他。他搬起一把椅子当武器,那些人不敢伤他性命,一时之间胶着着。 “你们只管上,反正都得罪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梅里的意思是要置景驰于死地! 那十来个手下也就放开手,刚刚景驰的反抗已经惹怒他们,他们也恨不得给他点“好果子”尝尝! 法小蓝从床上扑下来,想要去帮景驰的忙,却被其中一个下属抓住不让她靠近,景驰看到法小蓝被抓住,更加怒火中烧,不顾自己身上的几处血淋淋的伤口,竟一个人打趴了六七个,直到被其中一个人用台灯砸了后脑,他踉跄了一下跪在地上,顷刻间就被人抓住绑了起来。 法小蓝还在挣扎,梅里皱着眉走到她面前,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你和他早就认识?” 法小蓝闭着嘴巴。 “菲,我真是低估你了。你连赵子宸都能勾搭上,我那两亿真是花得太值了。” 法小蓝心里一颤,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梅里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目光顺着她胸口的衣领往下滑:“让我猜猜,埃尔坎恩王子根本就没对你做什么,对不对?” 法小蓝扭开头,却正好看到倒在地上脑袋的血流了一地的景驰。她心里一阵揪疼,眼眶已经微红,她轻颤着吐气如兰:“梅里,我求你放了他,你要把我关多久都没关系,他和这件事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肯赔钱又卖命地来救你?”梅里嗤笑一声,“菲,你真是个祸水。你挺心疼他?” 法小蓝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一双明眸里无限哀求。 “他和赵子宸,你爱的到底是谁,嗯?” “这很重要吗?”她反问。 梅里看了一下躺在地上昏迷了的景驰:“这决定他能不能活着。” 法小蓝垂下眼睛,决定赌这一次,“我爱他。” 这三个字轻柔,却掷地有声。 她墨玉似的眼眸盯着他,好像完全没撒谎。 “呵呵,菲,那你爱的果然就是赵子宸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说爱他,他也不过是个为你甘愿飞蛾扑火的笨蛋。” ……她赌赢了。 法小蓝抿了一下唇,“你怎么知道赵子宸的事的?” “他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要杀了我,我能不知道吗?哦,忘了说,他现在就在我家门口,随时准备冲进来呢。” 梅里在她光洁白嫩的额头上亲吻一下,抱着她回到床上,旁边的人递给他一个脚环,他郑重而虔诚地给她戴上脚踝,并在她趾尖吻了一下,像是要将她封印。 第85章 毕生一吻 然后,梅里修长白皙的手指摸到了脚环上的凸起,轻轻按下。 脚环的表面出现一串数字,但只是闪动着,并没有倒计时。 “菲,别害怕,我赶跑门前的不之客就马上回来,你只要乖乖躺在床上别动,就绝对安全,好吗?” 法小蓝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被陈默磊囚禁的记忆唰的一下涌上心头,她全身的血液冰凉,几乎是哀求着看向梅里。 梅里痛苦地按住额头:“老天,你知道我对你的一切都无法抗拒,菲。别试图离开我,知道吗?要是你会跟别人走,我宁愿你成为我的一堆灰烬。” 他最后吻了一下法小蓝,带着人走出房间,景驰也被人架着拖了出去,法小蓝看着地板上那抹鲜红的血色,觉得自己的血液也像被冰封,她浑身冷祈祷景驰还能活着。 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枪声。赵子宸和景驰的计划本来非常完美,但梅里的突然毁约破坏了一切。他说的没错,她是这一切的祸水。 赵子宸早有准备,而梅里虽然经验老道,到底在时机上输了一筹。他今天冲进房间并不是因为知道了赵子宸的计划,而是纯粹因为心中那股几乎烧死他的妒火!他今天反常的状态,使他在两次重要的抉择上出了错。 阿山已经带着人冲进梅里的别墅,他们现了被丢在一边昏迷不醒的景驰,阿山让人给景驰包扎了一下,将他弄醒。他后脑上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口子。 “喂,你还能走吗?我让人带你出去。” 景驰晃晃脑袋,他不觉得疼,只是有些晕晕的:“……我没事,蓝儿——你们找到蓝儿了吗?” 阿山神色一黯:“我们刚进来就碰到你,还没——” 阿山话未说完就地一滚,他身边的几个人已经都中了枪,这屋子里还埋伏着一批人!双方很快正式交火! 景驰这个半死不活的,都没人愿意在他身上浪费子弹,于是他就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爬上楼梯。 蓝儿……在三楼…… “左拐……第二房间……” 景驰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歪歪扭扭地走路,好不容易爬上三楼,他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他站在那儿喘了一会儿,又靠着墙,一点一点移到了那个房间。 “吱呀——” 门被打开。法小蓝和景驰一下就看到了彼此。 景驰的衣服上全是血,他眼神有些涣散,随时可能倒在地上,法小蓝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什么都忘了,掀开被子下床去扶住他。 但她的脚刚一落地,脚环上就传出一声轻微的“滴”。 上面红色的数字“3o”开始倒计时。 法小蓝只迟疑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快步跑过去抱住景驰倒下来的身体,将他拖到屋子里沙上。他的后脑上贴着一块大大的纱布,法小蓝看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景驰只晕了几分钟,就陡然醒过来。他的视线一时还无法聚焦,但看到法小蓝还在身边,就一把抱住她,欣喜若狂地说:“赵子宸他们已经杀进来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蓝儿你不要怕!” 法小蓝点点头,面色从容:“嗯,我不怕。” “……你,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小蓝老师了?!”景驰开心起来,都忘了自己脑袋上还有一大条伤口,猛一动弹才疼得皱起眉。 是啊,我多想承认自己就是法小蓝,想再和你回到过去,可是景驰啊,我们都回不去了。 法小蓝又想起外婆说的那句话:“如果景驰不是什么王子,那我宁愿你不在圣蒂斯当老师,都要你和他在一起。但是小蓝,他就是王子,我绝对不允许你们俩在一起!” “景驰,我不是小蓝老师,我说过很多遍了。但你能来救我,我很开心。” 景驰抬起血迹斑斑的手,轻轻摸她的脸:“可是你就是啊,你们的脸摸起来一模一样。” 法小蓝无奈地笑了笑:“随你吧。来吧,我给你上一点药,你头上的纱布全浸透了。” 景驰果然乖乖转身,把后脑勺留给她。 法小蓝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揭下那块纱布。可眼前触目惊心的画面却还是让她呼吸一滞,纱布上的血块已经凝结,但她揭开时,却还是看到了不断往外渗出的血,她赶紧用另一块干净的纱布盖上。 “蓝儿,你怎么在抖?你怕血吗?”景驰浑然不觉地问。 法小蓝摇摇头:“没有,我不怕血。”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让我自己来吧,这几年生病受伤都是我照顾自己的,我已经很能干了,我烧伤那段时间,都是我自己上药换纱布……” 景驰轻松地说着过往的那些,权当笑谈,他却不知道他的小蓝老师听到这些是多么的字字锥心,她轻轻地抚摸他背上脖子上那些烧伤的痕迹,无声无息地哭泣。 “蓝儿,你怎么不说话?”景驰偏过头看她。 法小蓝赶忙擦干净眼泪,帮他贴好纱布:“我在想事情。景驰,我这里药用完了,你回去子宸那里上药好不好?”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脚环,已经变成数字“1o”了。 “好,你和我一起走吧。”景驰对她伸出手。 法小蓝却迟迟没有接。 “我先不急,你叫子宸上来接我吧。” “你不走的话,我也不走。”景驰重新在沙坐下,他脸色灰白,连嘴唇也开始失血。 “那是什么?”他终于注意到法小蓝长裙裙摆下的一点红色,随后看到了那个古怪的脚环,他的瞳孔一下瞪大了,“这是什么?梅里给你戴了一个定时zha弹?!” 法小蓝摇摇头,“他说了只要我不动,就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还在倒计时,蓝儿,我们是不是只有八分钟了?!” “不是我们!”法小蓝推开他。 她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已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但她不想在景驰面前死去。 “景驰,你走吧,我很感谢你,或许你现在去找到子宸,我还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可这次景驰没有被糊弄。 “来不及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脚环下方有三条细线,红黄蓝三色,众所周知,这种炸弹只要剪断对的那根线,就能成功拆除。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哪一根才是该被剪断的线。 景驰忘了脑袋上的那一大条口子,也忘了外面赵子宸和梅里正在争斗,他额上滴下豆大的汗珠,仔细琢磨应该剪掉哪一根。 “蓝儿,你怕死吗?”他突然抬头问。 法小蓝不怕死,但她怕景驰因她而死。 数字已经变成三。 “景驰!你不用管我了,梅里不会杀我的,你和子宸还有机会回来救我!” “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吗?” 景驰深深地望着他,似乎生了气,他停顿了几秒,鉴定地说,“听着蓝儿,你自己选一根,红黄蓝,我来把它剪断。我们就赌一把运气,好坏都认了!我就是死也不要再和你分开!” 最后两分钟。 “景驰,我自己来剪,拜托你走吧!” 法小蓝几乎是哭着请求他离开,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坚如磐石的身体。 景驰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他不用过得这么辛苦,更不用为她弄得满身伤痕,甚至赌上性命。 但景驰吻住了她的唇,将她一连串劝他离开的话全拦了回去。 “蓝儿,说句自私的话。我爱你,与你无关,甚至和我也没关系。我们都身不由己。” 法小蓝怔怔地望着他,泪水落在睫毛上。 “别再推开我。如果你也爱我,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就让我陪你。你是我的全部意义,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景驰带着满脸血污,冲她灿烂一笑,“我不怕死,你呢?” 法小蓝仿佛着了魔一般,也跟着摇头:“我也不怕。” 景驰捧着她的脸,温柔至极,“选一根吧。” 法小蓝想了一秒:“红线。” 景驰,愿我们下次不要再遇到——她绝望地想。 景驰拿起剪刀,法小蓝却突然叫停,因为半跪着,他有点疑惑地仰头看着她。 既然下辈子已经不会遇到,那这辈子该做的事总要做完再走。 法小蓝伸出手捧住景驰的脸,她半阖下眼睑,低下头,小巧的鼻梁错过他高挺的鼻子,轻轻吻住他的唇。 这个轻柔的吻那么甜蜜,却又那么苦涩。 法小蓝却喜极而泣。 “我爱你景驰。我一直都……那么那么的想念着你。” 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贴着景驰的唇深情地说。 在景驰还在怔忪的时候,法小蓝已经剪断了红线—— 梅里浑身浴血,大多却并不是自己的,他躲在门廊旁边,目标是赵子宸。 赵子宸一直是国、家级的重点保护对象,他要是能杀了他,不仅在这条道上,就算是真正的王族、总统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但这时,他的手表突然出了一声尖锐的提示音,他恶狠狠地咒骂一声,收起枪转身往楼上跑。 ——菲出事了! 赵子宸注意到梅里突然匆忙的样子,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也立刻跟了上去。 法小蓝脚环上的数字定格在oo:46上。 景驰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数字,似乎怕自己一没看住,它就又开始跳动。 这个数字停顿着。 就在景驰要拥抱法小蓝庆祝他们九死一生时,那个数字跳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开始倒数。 第86章 痛彻心扉 景驰正打算再剪掉一根,梅里已经冲了进来,他抬手就对景驰开了一枪,正中景驰的右手。 法小蓝看到他来,立刻挡在景驰面前,景驰却强硬地将她护在身后。 梅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苦命鸳鸯’?菲,你乖乖过来,不然我一枪爆了他的脑袋。” “别过去蓝儿!” 景驰就算被枪指着,也毫不服输。 他如火焰一般的眼神逼视着浴血恶魔一样的梅里。 法小蓝看了景驰一眼,缓缓走到梅里身边。 梅里按了一下手表上的一个按钮,那个脚环应声而落,梅里看也不看,一脚将它踢出落地窗,还在半空中就听到轰的一声爆炸,窗玻璃被震碎了一地! 对峙着的两人衣服被强大的气流吹得飞起,却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毫无疑问,如果那还在法小蓝脚上,她这次真的会死无全尸。 梅里恨透了景驰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一咬牙齿就要扣动扳机:“去死吧,埃尔坎恩!” 几乎是同时,他后背一阵疼痛,双手在瞬间竟然被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半点。 梅里一点一点地转过身,看到他身后的法小蓝。而法小蓝手里拿着一支钢笔,现在笔尖上还隐隐带着血迹。 法小蓝惊惶地看着梅里噗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枪也落在地上,她赶忙捡起枪,跑回景驰身边,将枪交给他说:“你快离开这里!” 梅里虽然四肢麻木,但神志清醒、耳聪目明,他死死地瞪着法小蓝,想不到他争分夺秒赶回来救的女人居然对他背后下了一刀。 “我们一起走!他现在不能动了吗?”景驰扶住法小蓝的轻颤的身体。 法小蓝稍微有点不忍地看了梅里一眼:“他只是被点穴而已,隔不久就能动了。” 景驰也不想和梅里多说,扶着法小蓝下楼。赵子宸的人已经将梅里的人消灭得差不多,景驰告诉他梅里在楼上,现在不能动弹。 赵子宸带着人准备上去时,法小蓝却拉住他的手说:“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救了我两次,别杀他,好吗?” 赵子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一点头,带着人上楼。 景驰给法小蓝披上一条薄毯,陪她在游艇上坐着,他们周围还有几人在警戒着。 现在似乎一切都安全了。 但在他们的十二点方向,也就是梅里别墅的顶楼,有一个人正拿着狙击枪,瞄准着游艇的两个人影。 梅里脸色惨白、嘴唇如血,状如厉鬼,他一把推开那个狙击手,自己来到狙击枪前,准星对着裹着毯子的娇小身影,他皱了一下眉,随后却肆意地大笑起来。 “菲,你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吗?在我们这儿是‘仙女’的意思,也许我也只有上了天堂才能拥抱你了。” 话音落,狙击枪往后一退,一颗子弹已经朝着游艇飞去。 这杆枪安装了xiao音器,所以即使子弹出膛也没有人现。 直到,它命中目标。 梅里看到景驰紧张地抱住法小蓝,而法小蓝身上的那块蓝色薄毯,也渐渐被血染成紫色,周围的人全都紧张地围过来,朝四周观望,然后终于现了楼顶的梅里。 梅里丢下枪,大步登上直升机,他轻蔑地朝着游艇上的人丢下一个笑容,直升机起飞。 而这时,度最快的阿山已经赶到顶楼,他朝着直升机尾翼开了一枪,但还是没能阻止梅里的逃走。 赵子宸得知消息赶回船上时,法小蓝正依偎在景驰怀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随行的医生毫无办法,只说法小蓝被子弹贯、穿了肺部,如果不能及时送到医院,会有生命危险。 景驰握着法小蓝的手,满脸都是泪水,不停地说着话,想要帮她保持清醒。 “让距离最近的医院马上准备好,我们用最快的度赶到,所有的专家医生全体待命!” 在手术进行的那三十多个小时,景驰几乎把自己的手指全啃了一遍,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那次他在外面,手术室里是他的妈妈。而现在,他在外面,里面是他的蓝儿。 赵子宸靠墙坐着,一言不。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生气又担心。 阿正只能尽量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那个梅里真不是个东西!听兰小姐还为他求情呢,他反倒狗咬吕洞宾!阿山那一枪击中了尾翼,菩萨保佑他在哪儿坠机死了得了!” “阿正,说话不要这么难听。”阿山面色阴沉,徐徐道,“那种东西就该入畜生道,哪里用得着菩萨操心。” 两人也只说了这几句,然后都各自替法小蓝(肖听兰)担心起来,她也是个多病多灾的人,听说本来梅里帮她做了手术,她的哮喘刚好了许多,但这一枪却也正中肺部,分明是梅里存心。 “菩萨啊,你还是别管梅里那个畜生,保佑听兰小姐快点好起来吧……”阿正和景驰差不多大,说话也更天真一些。 走廊上一片愁云惨雾,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 医生满头是汗,摘下口罩对赵子宸说:“赵先生,抢救过来了。” 赵子宸听到这五个字,紧绷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神经骤然松弛,差点踉跄。 景驰紧张地把手指头啃出了血,这时赶紧握住医生的手,一个劲儿地鞠躬道谢,感激得涕泗横流,要不是他这张脸太有辨识度,医生几乎认不出他就是那个年轻叛逆的时尚界新贵。 法小蓝生死一线之际,医生妙手回春将她救了回来。 但就算如此,她也只能住在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心跳微弱,连赵子宸暂时也不能去看望。 她现在非常脆弱,因为她才进行过肺部手术不久,这次创伤又尤为严重,她现在肺部的创伤基本注定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找到梅里,”赵子宸对阿正吩咐,“能抓活的就抓活的,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阿正巴不得一声,自然下去安排。 整座医院都被戒严,走廊上只剩景驰,赵子宸和阿山三个人。 赵子宸突然说:“你也看到了,听兰不能离开我,我也不愿和她分开。你们有无纠葛过往,我不关心,但是听兰她从现在起不能再离开我。” 景驰想起在拆除炸弹前,法小蓝主动献出的那一吻,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但却耗费了法小蓝累积下来的所有勇气。 如果不是那千钧一的时机,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么做。 景驰笃定地说:“我会一直守护到她康复。我也希望你知道,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力量,不靠王室的身份,不靠别人的救济,我能负担她的医药费,等我再把品牌做大一点,我可以请更多的专业保镖……如果有人要伤害她,必须先杀了我。” “那这次怎么说?”赵子宸质问道,“保镖在,你当时也在她身边,但你安然无恙,她却受了这样重的伤?!别太天真了景驰!你以为身份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它如影随形,你有没有想过听兰为什么会遇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渣滓?” 景驰愣愣地抬头看赵子宸。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明白吗?听兰她在我身边过的四年安稳无虞,但在遇到你后的这一年,一切都天翻地覆!她在我身边时连手指都没切到过,却因为你三番两次住院,还险些丢了性命……你当真就一点不羞愧吗?!” 景驰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回忆里全是法小蓝珍惜地捧住他脑袋,哀伤又甜蜜的那一吻。 她说她一直爱他,一直想念着他,但她此前却从未承认过。 他设想过很多种原因,却唯独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一切灾祸的始作俑者。 他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她却一直不忍心伤害他,而成了“狠心”抛弃他的那一个,这也就是为什么到了那样的生死关头,她才终于承认自己的感情,毕竟已经无路可退。 “……我不知道。可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守护她!我的心,我的肝,我的肺,全部都可以!但我不要放弃她!” 这是景驰最后的倔强。他在强大的赵子宸面前,在狡猾的梅里面前,都毫无优势可言,他除了对她的一腔执着就再没有其他了。 “没人需要你的心肝肺,景驰。” 阿山见他依旧执迷不悟,和自己也算同道中人,点醒道,“说得直白一点,我们都不关心你会死会活,但她不一样。无能者的爱一样无能,不管多浓烈,也只是加了不同剂量漂白剂的水,无用而有害。拿她冒险的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她自己也不行!”赵子宸在答应让肖听兰搬出赵宅之后就后悔了。 她生着病,又一个人住,和他赵子宸还有那样一层关系在,几乎就像是独自上路的唐僧一般去向“妖怪们”献祭。 但他和她有约在先,他又看重她,不愿破坏誓约,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只要梅里一日没有抓到,肖听兰就一日不能离开他。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愧疚感,那就在她醒来之前离开,永远也别出现在她面前!” 景驰呆了一阵,突然轻声笑了。 多么似曾相识的情景。 和当年他说他有一个梦想的时候一模一样。每个人都反对着,都觉得他冥顽不灵无药可救,可法小蓝却和他一起站上舞台,冒着风险送他走出第一步。 可如今,残酷的命运还在继续,赌注却变成了他最心爱的蓝儿——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的蓝儿。 第87章 两相别离 这场赌博,景驰负隅顽抗了这么久,或许是时候了。 他愿意用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肺去守护的人,当然也值得起他那一生仅此一次的爱情。 阿山看到景驰笑着笑着就流了泪,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的怅然若失却也一样。 “我会回来的,等我不再是无能者。” 景驰最后深深地望了病房里的法小蓝一眼,想隔着窗玻璃摸摸她的眉眼,但终究是不能的。他收回手,顶着脑袋上那道显眼的伤口,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心底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法小蓝在一个多月后醒来。 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消瘦了的赵子宸,还有阿山阿正两兄弟,她费力地转了一下视线,却现室内再无第四人。 “你终于醒了。”赵子宸弯下腰,握住她的手。 她戴着氧气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景驰呢?” 赵子宸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个问的居然是他,脸色不太自在地道:“他走了。” “……他头上的伤……” 一个多月过去了,医生说她的意识都断过好几次,却还记得他脑袋上的伤?! 赵子宸不得不得承认自己真的又妒又怒,随口说:“他的伤不严重,只是失去了以前的一些记忆而已。那天是他的女朋友接他出院的。” 好像叫顾云? 肖听兰虚弱地笑了笑:“……那就好……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我说过会照顾好自己的,到头来还是麻烦你了……” “兰。” 赵子宸看着她的眼眸,“你心里装着谁我都无所谓,但别再玩这种杀人的游戏了好吗?” 肖听兰双眼一阵迷离:“杀人?” “你在自杀,你也在杀我。”赵子宸从没责备过她,唯独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很严肃地批评她,“从今以后,搬回来住好吗?” 法小蓝知道这次比往日的情况更加恶劣,她也的确不能一个人住,她只是想顺应自然,不代表会乖乖被人迫害,而且……她至少还想再多看看景驰,如果他真的失忆,对他倒也算得上解脱,就轻轻点头。 赵子宸终于露出这顿时间来的一丝笑容,对阿正说:“听兰以前的房间都还准备着是吗?” 阿正也喜气洋洋,点头说:“是呢!少爷你之前就说听兰小姐一定会回来,每日都让人去打扫照顾着呢!” 于是,到了初春的时候,法小蓝正式出院,重新搬回了赵宅。这时,已经过去四个月。 在这四个月里,景驰很忙。 他先是行了最新一款的时装设计,随后莫名其妙被人戴了绿帽子,然后又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大哥克里斯蒂安。 景驰和克里斯蒂安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克里斯蒂安现在已经将近三十岁,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又是王室长子,也最恪守王族的那一套规矩,等两年老国王退休了,就是他接任。所以,他对身为“杂种”,还总是不安分的景驰,一点好感也没有。 而景驰对墨守成规又严肃刻板的克里斯蒂安也没有多少尊敬。 而现在,这样的两个人却坐到一起,看着桌上的同一张照片。 嗯,画面上戴着亮黄边框墨镜的女人是杨一唯,而她正靠在一个光着上半身的亚洲男子身上,亲昵的程度可见一斑,背景是a国某海滩。 景驰很久之后才回忆起那个男子和赵子宸的脸部轮廓有几分相像。 克里斯蒂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就是前段时间你大张旗鼓宣称的女朋友杨一唯?” 景驰眼角抽搐,但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上,就点点头,“怎么了?” “我随便出去玩一趟就看到了这一幕,后来的几天,我还看到她身边有不同的男人,你不觉得脸上无光吗?” 景驰破罐子破摔:“是吗?反正我和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相互联系,她要是真喜欢了别人,分手就是了。” 这也是当初假扮情侣时就说好了的。 “可以,如果你和杨一唯这样的人分手,那你下一个目标打算找谁?”克里斯蒂安提醒道,“你该知道,父王和母后是因为你和杨一唯宣布关系,才暂时按下你的亲事不说。” 景驰觉得一阵头疼:“我要是不回去结婚,难道你们还能把我绑回去?” 克里斯蒂安抬起眼看了他一下,意思很明显: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暂时不想结婚。你不也没结婚吗,他们怎么不催催你?还有我二哥?” “佛丽嘉(克里斯蒂安的定亲对象)的病一好,我们就会完婚;而哈尔是因为特殊需要,围在他身边的花蝴蝶都很有用,他才暂时不能结婚,但就算如此,他的定亲对象母后心里也早有人选。只有你——”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毫不安分,还不肯结婚开枝散叶,简直罪大恶极! 景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克里斯蒂安没说完的那些话是什么。 “那就让他们把我绑回去吧。看看那样我会不会结婚。你们杀了我妈妈,把我带到王室,又把蓝儿从我身边抢走逼我结婚,现在再把我绑回去,试试看吧,你们还想做什么。” 克里斯蒂安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想看一个怪胎:“你妈妈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那个法小蓝也不是我们逼走的,你这样满嘴胡说,到底还要多少年才长大?!母后说得没错,你就是一头白眼狼!” “‘白眼狼’?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是你们呼之即来的狗。” “好,很好,”克里斯蒂安气极反笑,“那就看父王怎么处置你吧!” 景驰无所谓地坐着,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怕的。 他现在只想赚更多的钱,把自己训练得更聪明厉害,厉害到足以保护法小蓝。他誓,在那之前他绝对不会主动跑去见她,这样的自我折磨让他这段时间火气很大。 克里斯蒂安离开后,景驰回到顾云家里,顾云今天也回来得很早。景驰伤了脑袋虽然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但她还是坚持每天都或炖或熬一些汤给他补补。 “听说你刚刚见了你大哥,看你的样子,你们聊得不开心了?”她问。 景驰摇摇头:“他一直都是那样。杨一唯和我本来就是逢场作戏,现在她另有新欢,甩了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抓住这个小题大做,说什么父王母后白眼狼,滚他的,我真懒得管。” “他们是因为你失去了杨一唯这样的背景而生气吧,那你再找一个对你忠诚、绝不会离开你,同时也有一定背景的女人就好了啊。” 景驰苦笑了:“何必对我忠诚,反正到最后也是辜负,不让她负了我。而且,现在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 顾云将熬好的汤端到桌上,微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景驰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摆手笑道:“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培养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景驰现在也很喜欢她啊! “顾云,我很感谢你,为你做饭打扫当司机都没问题,但我不能这样做。” 景驰在这段时间和她断断续续的相处中也知道,顾云过得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她家里的人也开始催婚,而且她家很看重门第,他这样的“杂种”对她有害无益。 “你还是忘不了小蓝老师?”顾云脸上的那几分羞涩渐渐淡漠。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忘。”景驰不知道顾云的心思,兀自露出开心的笑容,“以前我总觉得,我喜欢她就要分分秒秒在她身边才行,但现在不是了,就算看不到她,我想起她时心里总是蜜一样的甜。她在船上主动的那个吻,就足够我回味一辈子。” 顾云在桌子下捏紧手指,嘴唇轻咬,心中愤懑不已: 她的一个吻你就要珍惜一辈子,那我的付出呢?我放弃在国外展的大好机会,放弃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为你一步步痛苦地破茧成蝶,你就真的看不到吗? 法小蓝,她到底有什么好?! “法小蓝有什么好?呵,这个问题你心里,难道就真的一点也没有答案吗?” 几天后,顾云坐在景驰母后的对面,终于感受了一把几年前法小蓝遭受的待遇。 克里斯蒂安告诉了王后景驰的叛逆以及杨一唯的“出轨”,王后大怒之下再次来到c国,结果却看到景驰和顾云同居的画面,两人相敬如宾的模样,俨然已是夫妻的姿态。 所以,王后一句吩咐,将顾云带到了这里。 顾云看了看王后,又看了一眼哈尔,当年她向他告密景驰和法小蓝之事时,两人就已经认识,但这一切王后并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让景驰住进你家,只是因为同情他?”王后讨厌这些不自量力的女人,但真要把法小蓝和顾云相比,她讨厌顾云更多一点。 顾云转会视线,微微一笑:“当然,毕竟是多年的同学,我在这里也就只有他一个旧识。” “你看起来不像是笨蛋,我就挑明了,我已经为景驰选好了未婚妻,如果你要痴心妄想,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顾云没有什么表情,但这已经是不屑。 哈尔对她更加知根知底,便说得更加明白:“那时候,你的晨星、甚至你们的家族产业都会受到影响,这样明白了吗?” 顾云垂下眼,睫毛下的目光却依然执拗,“当然,我明白了。” 第88章 波云诡谲 王后离开后,哈尔单独留下来一小会儿。 顾云勾唇一笑:“许久不见,哈尔王子风华未减。” 哈尔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半靠在沙上说:“顾云,你对景驰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今天没揭穿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离开景驰,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顾云低笑了几声,似乎听到一个好大的笑话:“哈尔王子总是这么仁慈,对每个喜欢景驰又不自量力的女人都高抬贵手,法小蓝如是,我也如此。” “你少在这儿胡说!”哈尔当即冷了脸。他平时一向温柔多情,但骤然生了气也有一份很吓人的气魄。 顾云稍微收敛一点,轻轻道:“您当年帮法小蓝伪造肖听兰这个身份的事,我多少有一点证据拿在手里,您说,我要不要告诉景驰,让他多感谢你一点呢?” 哈尔当年做得很周密,不信顾云会真的拿到线索,但这时顾云说了一个名字,就是他当年拜托此人做的手脚。 “请您理解,我们这一行是无孔不入的,要想做大,就得有若干眼线,就像福尔摩斯有一群民间警、察。” 顾云说得轻松,哈尔却越嫌恶她。他很少讨厌女人,但对顾云的好感正在快下跌,他也就说话懒得客气:“顾云,从几年前你跟踪、偷窥和告密,我就知道你心术不正,没想到今日你竟然变本加厉。” 顾云喝了一口咖啡,抿唇笑着没说话。 “既然你消息如此灵通,那也应该知道矜持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你的威胁除了显出你的卑鄙之外一无用处。而且,我很高兴景驰虽然傻,却知道什么人是该爱的。” 顾云听到最末一句,陡然对哈尔怒目而视! 哈尔站起身,抚平西装上的一点褶皱:“法小蓝哪里好?我接着我母亲的话说,在真善美三点上,你都完败给她,而且我这里说的‘美’,不是心灵美,就是颜值。” 顾云愤怒的样子似乎生吞了一只苍蝇,但哈尔却懒得再理会她,他转身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慢慢体会失败的滋味。 但哈尔知道,顾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母后闲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棋逢对手”了。 肖听兰已经渐渐能够在小院里走走,但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赵宅。赵子宸说梅里到现在也没抓到,他似乎从那次之后就销声匿迹,而肖听兰却也无意去打听他,她满脑子都是景驰的事情。 赵子宸在的时候,她尚且能够自我克制一点,但赵子宸不在时,她就想起在船上时,她捧着他的头亲吻他嘴唇的画面,他脸颊顿时就飞红起来,变得滚烫。要是景驰现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慌张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她重新有时间上网后,她收到了几封留言,这是她用来注册当时改造景驰设计的服装店铺的邮箱,其中两封居然是景驰本人写的。 第一封是一月写的:“嗨,我的新品都出了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更上?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那时她尚在住院,景驰却因为“失忆”而出了院,赵子宸说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怎么会还记得有个人悄悄改造他设计的服装的事? 第二封是四月:“嗨,你一直没动静,这都是我的第三次新品了。你不喜欢我的设计了吗?如果是的话,请回复,如果不是,我可能还会隔三差五来问的。” 这种傻乎乎的语气,法小蓝就算是看着这几行字都能脑补出来。 看来他恢复得不错,至少心情不错,法小蓝想到这一点就很开心了,于是她开始浏览景驰最新的设计,想着要怎么改造才能回复他。 赵子宸匆匆回来时,正好看到肖听兰一边轻哼着歌,一边画画的景象。他知道她画得一手好画,但每次都是昙花一现,所以他悄步走过去看时,现她画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的男子,她正细细画着男子一丝丝微微弯曲的黑,全然没有现他的存在。 最后是阿正拍照的声音惊到了她,她一抬头,看到赵子宸正盯着自己手下的这幅画,连忙去收时已经来不及。 “这是……景驰?”赵子宸轻启薄唇,一语中的。 肖听兰慌张地垂下眼睫,没有看他,但过了一会儿小声地说了:“对。” “你在画他?” 连赵子宸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这四个字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肖听兰摇头:“我在改造一套衣服,我很喜欢他的设计,偶尔就会改动一两套。” 赵子宸抿着唇看了几套法小蓝对原创的改造,不得不承认,她有着很精准的审美。 “明天和我一起去法华寺吧,到祈福的时节了。”他换了个话题,她身体不好之后,他就经常带她去法华寺。 肖听兰收好那幅画,微微一笑:“好。” 她目光对上赵子宸时,现他眼里有些血丝,就问:“你最近都很晚睡,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赵子宸深深的目光笼罩着她,半晌才说:“梅里那件事,你本不用经历那次生死一线,是我们当中有内奸把消息透露给他才使计划败露。” 她想起梅里的确是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才态度大变的,顿时也明白了。而赵子宸身边最忌讳有这种阴暗不干净的存在。 “昨天,我们好不容易截取下来的一条秘密情报竟然也事先被调换了,能知道这些秘密的一定是我身边最为亲近的几个人之一,”赵子宸说到这儿,深邃的瞳孔转向旁边的一人,“比如阿正。” 阿正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毯上:“少爷你知道我对你是忠心耿耿啊——” “起来,要是我真怀疑你,你还能有命说听到这话?” 因为赵子宸小时候的成长经历,他敏感且多疑,虽然相信阿正阿山等人,但唯二真正完全信任的,一个是他已经去世的爷爷,另一个就是肖听兰。 “阿正几兄弟应该是可以排除的,”肖听兰也说,“但当时知道救我的详细计划的人应该不错?” 赵子宸点头:“这是当然,除开他们几兄弟,也就只有五个小分队组长知道。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怀疑另一个人。” 肖听兰微微疑惑。 就听赵子宸问:“那个叫顾云的女人,你认识吗?” 肖听兰瞬间露出明白的神情,嗯了一声。 “当时她提供了一些虚假线索,后面我就没再理她,但她总能在关键时候出来搅局,我很怀疑她在我们里面有内应。” “是有些可能。”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让人暗中调查,但没有什么收获,但想来有胆在我身边玩潜伏,肯定有几分聪明。” 肖听兰凝望着桌上的一个九连环,突然笑了:“草蛇灰线,顺藤摸瓜。情报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和顾云勾结的这个人却好找出来。这个内应当然会隐藏,但顾云却不会。从她身上下手,总会有机会。” 赵子宸除了对肖听兰上心,对其他的女人却是连多看几眼都懒的,这也是肖听兰要提醒他派人盯着顾云的原因。 “几天后的那条机密信函就由我来保管,我放东西格外小心些,你大可放心。”肖听兰看着赵子宸眼睛,笑得温婉。 自从肖听兰和梅里牵扯上之后,赵子宸对她的安全就格外重视许多,不放心的人一概不许靠近她的住所,而那五个小队长,则主要负责她的安全监护。但天不从人愿,饶是如此肖听兰昨日也险些中毒,幸亏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听说几天,肖听兰要请他们几个喝茶,几人都有些不安。有的是以为自己工作出了纰漏,有人却在想她这番到底打算做什么——那毒绝对是她自己下的! 几人进去时,肖听兰正和赵子宸坐在一起,桌上的一个银托盘里摆着一份封缄了的信函,印泥上是一个繁体的“赵”字——这是赵子宸典型的做派,这封信件一定非常重要。 肖听兰对几人一笑,请他们坐了,又亲自端过五盏茶一一递到他们手里,笑道:“是我疏忽了,现在才知道当日能被救出来,是几位的功劳。这段时间也一直让各位操心,我就以茶代酒谢谢几位了。” 几个人一开始不敢接。 笑话!赵子宸心尖儿上的这位给他们敬茶?那真是给了天大的脸了,他们自知没有做什么大公德值得这样的感谢。 赵子宸冷眼看着,担心肖听兰累着,就轻咳一声,几个人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茶盏,都喝了一口。 肖听兰重新坐下,绝美的面容露出一丝悲戚,缓缓说:“虽然已经被救出来一段时间,但我还时常梦到之前一些可怕的事情,因此这段时间如果对几位有所打扰,也请见谅。” “听兰小姐言重了,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肖听兰看了看赵子宸,赵子宸点点头,她就又为他们重新斟了一次茶,几人只能又端起来喝一次。 “除了道歉,还有一件事。我们怀疑这段时间有人走漏赵府消息,所以子宸决定把这次的重要文件放在我这儿,一是因为守护我的人都是信得过且本领厉害的,二是因为出入我这儿的人都是严格控制的,因此就要麻烦几位多费心些。” 赵子宸也道:“明天就会完成相应的守卫制度,那时你们就全权负责听兰的安危和消息保密,你们便是和阿山阿正一样地位。” 第89章 里应外合 五人都垂应道:“是!” “这是最新破译出的一段密码,事关重要,你们一定要仔细。”赵子宸不疾不徐地说。 几人都深感重任,心里对赵子宸的器重和肖听兰的温雅都很感激,几个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却有一人除外,他对肖听兰实在没什么好感。 正说着话,灯光突然闪了几下,骤然熄灭,不独他们这里,整座赵府都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几人下意识地守护在赵子宸和肖听兰身边,听到外面传来人中枪的声音,许多人吵闹起来,说外面有人闯进来了。 五人之,代号飞鹰的男人对赵子宸低声说:“少爷,现在摸不清情况,您和听兰小姐先到里面避一避。”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几声枪响和人应声而倒的声音,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昏黑的夜色中只能看到来人穿着灰色大衣,手里各提着一把枪,五人没等他有下一步行动,就一拥而上,企图止住他,但很快外面冲进来更多这人的同伙,一时之间肉搏和枪声乱成一片,也不知道谁中弹了,谁倒下了。 赵子宸护着肖听兰到了里间,他拿着一把枪挡在肖听兰前面,同时联系了驻扎最近的人马,大约十分钟他们就会赶到。 那些人赶到时,那批不之客已经全部离开,他们修好被破坏的电闸之后,才现赵府虽然被弄得一片狼藉,有不少人受伤,但好在没死几个人。 五人里有三人也受了不轻的伤,但让赵子宸骤然变了脸色的,是翻倒在地的桌子,周围空空如也,而那封密函不翼而飞。 五个人齐刷刷低下脑袋:“是我们失职了,请少爷责罚!” 肖听兰让人一起大致找了一遍,却没看到那封信件的影子,“……被那群人拿走了吗?” 赵子宸脸色难看,沉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不一定。为了洗去大家的嫌疑,我们挨个搜身。” 哼,早就猜到——五人之中,一个人心中暗自得意,所以她才没把东西放在身后傻瓜。 没有人有异议。挨个搜了一遍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封密函似乎真的被那群神秘人给抢走了,而他们怀疑那群人很有可能就是敌国派来的人。 “大家都受了惊吓,我们换个房间讨论一下对策吧。” 肖听兰让赵子宸带着他们去了隔壁,她却和阿正等人留在了房间。五人跟着赵子宸离开,只有一人回头看了一眼。 大约半个小时后,肖听兰款款而来,她笑容满面光彩照人,对赵子宸说:“信函找到了,在一个摔坏了瓶颈的花瓶里。” 几个人都面露喜色,一个人却在心中咬牙切齿。 “相信大家都明白,能把一封信件藏在破花瓶中的人,绝不可能是刚才那一批人,而只可能是当时在场的其中一个。大家无需担心,只要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一看便知。” 呵,难道蕙质兰心到还能当女包拯了? 那人这样想着,把身上的大小东西都掏出来放到桌上。 赵子宸颇有兴味地打量着肖听兰的举动,今天的计划她也只告诉了他一半,剩的一半她说等成功之后再说。 肖听兰果然在每人的物品中都看到了那双羊皮手套。因为赵子宸有些洁癖,凡是身边的人,除了她,其余的人都随身带着这样一双手套,平时不戴,但和赵子宸有所接触时就必须戴上。 她微微一笑,眼波流转:“请各位把手套翻出来,我看看里面即可。” 赵子宸适时提问:“为何要看里面?” “刚才的茶杯是我新做的,涂料未干,大家手指上应该还有些许。但刚才阿正已经去检测过,信件上除了你我的指纹外,再无第三人的,那个将它放进花瓶的人必然做了一点手脚。” 几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的确有一些蓝色的涂料还嵌在指纹里。 飞鹰点点头,率先翻出自己的皮手套里面,干干净净。 肖听兰笑着对他点头。 随后,其余三人也翻开自己的手套,里面都是一干二净。 最后是夜莺,也是五人中唯一的一个女人。肖听兰看到她,隐约觉得有点熟悉,现在才陡然想起以前夜莺有一段时间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后来才被调走。 夜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外翻,肖听兰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的动作,赵子宸也看着她。 其余四人心中更是疑惑,夜莺一向手脚麻利反应灵敏,怎么今天这么拖沓?难道—— “好吧,我承认是我。” 夜莺突然将那一双还未完全翻开的手套丢在地上,抬起下巴蔑视着面前的肖听兰。 飞鹰诧异道:“夜莺,怎么是你?!” 夜莺一向心高气傲,冷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当初肖小姐自己跑去见景驰,吐血了与我何干?赵先生就把打到你们这儿来,每日每夜提心吊胆,一刻也不能休息,就因为这样我才失去了我的爱人,难道我不能恨她吗?!” “那你应该主动提出辞职!”赵子宸站起来,将肖听兰护到身后。 夜莺凄凉一笑:“辞职?然后再找一份含辛茹苦的工作?算了吧!论相貌和身材,我比肖听兰差了多少,她坐拥一切,我却要累死累活?!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现自己过得多狼狈,我出卖一点她的消息又怎么了?那么多男人惦记着她,她不也乐在其中吗?!” “住口!”阿山站在赵子宸身边,此时怒极,代替赵子宸狠扇了夜莺一耳光。 夜莺是阿山从孤儿院里捡回来一手培养长大的,她的功夫都是他教的,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可她这样说肖听兰,却是他决不允许的! 夜莺被打得偏了一下脑袋,回过头愣愣地看着阿山,满眼都是不甘心和愤怒委屈,嘴唇颤动了一会儿,才对阿山说:“……你也是疯了,她就是个狐狸精——” “给我滚出去。” 赵子宸冷冷地开口,他一双犀利的眉眼全盯着她,视线有若有形的利剑一般将她刺穿,夜莺还有许多辱骂的话塞在喉咙,却被吓得不敢再吭声。 夜莺心中犹有不忿,狠狠瞪了肖听兰一眼,却又知道自己不能拿她怎么办,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只说:“肖听兰,你这样迟早会有报应的!我只愿你落到梅里手中,那时你才知道厉害呢!” 夜莺被人强行拖了出去,其余四人噤若寒蝉,赵子宸转身看肖听兰,才现她脸色灰白,神情黯淡,双眉之间那些消散不久的愁云又回来了。 “听兰?” 肖听兰抬头看他一眼,疲惫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以为能帮你的忙,没想到闹出这许多,你去忙吧,我也会去休息一会儿。” 赵子宸知道刚才夜莺说的话有多难听,劝慰道:“刚才她不过是疯言疯语,你别放在心上。穷途末路之人,自然对什么人都敢乱说的。” 肖听兰听到“穷途末路”四字,知道赵子宸不会轻易放过夜莺,就道:“她也不曾伤我性命,别再让她进赵府也就完了。” 赵子宸吻了吻她额头,表示自己明白,阿正就护送着肖听兰回房休息。 赵子宸遣散了四人,唯独留下阿山。阿山也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未说一字,先跪在地上。 “赵府从古至今,都明令禁止府中人等有私情,你之前知道夜莺的这些心思吗?”赵子宸问。 阿山:“不知。” “我倒信你是不知。那你可知道你对听兰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话不愠不怒,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阿山心神一震,他低下脑袋沉声道:“我只希望能守护少爷和听兰小姐一生便足以,其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赵子宸看着阿山这个比自己还年长两岁的哥哥,他一直对他有所尊敬,但唯独肖听兰是他不容触犯的逆鳞,他会为她不惜一切。 “牢记你今天所说的话,我不希望你来日重蹈夜莺的覆辙。” 阿山点头。 “夜莺从今日起不许再踏足赵府方圆十里,否则格杀勿论。其余的,就由你全权处置吧。” 之前的那出戏本是一石二鸟之计,他们不仅让夜莺原形毕露,还抓到了几个慌忙逃窜的内奸,赵子宸轻松下来,肖听兰却有些闷闷不乐。 赵子宸说:“听兰,今天陪我一起去法华寺吧!” 肖听兰回神看向他,微微有点错愕:“子宸,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 赵子宸看着自己身上的衬衣,通体雪白,只在袖口和下摆有一抹蓝色羽毛,温柔一笑:“这是你设计的衣服,我很喜欢啊。” 他平时总穿着老干部似的三件套,白衬衣、西装、大衣,陡然间穿上她改造自景驰的服装,竟别有一分俊朗气质,多了几分朝气活力。 肖听兰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跟着他出门,却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 三辆车旁已经站了整整齐齐两排人,每个人穿的都不一样,但全是出自她手的服装,而且这些保镖和警卫个个身材修长肌肉结实,样貌不输模特,简直像是为她专门设计的一个秀场。 赵子宸牵着她手,笑问:“喜欢吗?” 肖听兰双眼跳动着几分神采:“谢谢你,子宸。” 到了法华寺,赵子宸先带着她去许了愿,吃过午饭之后,赵子宸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很要紧的事,肖听兰就在几个警卫的陪同下出门走走,在莲池旁边看到一个打坐的老和尚。 第90章 谋事在人 肖听兰也觉得这片荷花荷叶非常赏心悦目,就在老和尚不远处坐下来观赏。 “小姑娘,你是和子宸一起来的?”老和尚开口问。 肖听兰站起来,行礼道:“是。” “你过来,我给你看看。”老和尚说话没头没尾,但肖听兰觉得他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就走过去。 老和尚睁开眼,看了看她,皱皱眉、摇摇头:“小姑娘,你前半生过得坎坷啊。” 肖听兰微微一笑:“谁不经坎坷就能长大呢?” “你选一个字,给我瞧瞧。” 肖听兰偏偏这会儿什么也想不到,就随口说了个“莲”字,问感情姻缘。 “唔”,老和尚又摇着脑袋,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唔,不妙不妙。” “怎么不妙?”肖听兰问。 “最顶上有个草头,你真正的感情现在还没完全表露出来,可对?” 肖听兰点点头。 “‘莲’者,‘连’也。你和那人的姻缘会遭遇许多波折,但始终未曾断过,到现在也还如此。” 肖听兰听他越说约有几分可信,就认真听起来。 “最后嘛,看在你我挺有眼缘的份儿上,你再指一株莲花给我看。” 肖听兰就指了近处的一株,老和尚看到这株莲花,眼睛鼻子几乎皱到了一起。 “哎呀哎呀,”他叹息道,“小姑娘,你看得出你选的这株莲花底下,这莲藕有几节吗?” 肖听兰摇摇头。 “有三个结,你这一生的姻缘会有三个结,你要是都熬过去就好啰!” 肖听兰心中咯噔一声,问:“为什么有三个结?” “你选的这株缠枝莲也好,你选的这个‘莲’字也好,这底下都是有三个结三横的啊,你要是熬过来了,也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肖听兰还要再问,听到身后不远处赵子宸在叫自己的名字,就起身去迎他,回来时却不见了那老和尚。 “刚才这里分明有个老和尚,和我说了很久的话。” 赵子宸疑惑道:“这里只有住持大师年纪大些,但他平日不出来走动,而且说话也很奇怪。” 难道刚才那个就是这里的住持师傅? 尽管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许多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躺在床上时脑海却不肯停歇。 三个结。 ……难道是陈默磊,子宸和梅里吗? “顾云,你看到最新的报道了吗?今天连赵子宸一行人都穿了我的,哦不,是改造自我的服装,那个x也真是厉害!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景驰一进来就兴高采烈地说,他不知道x就是法小蓝。但顾云却知道。 她敷衍地笑了笑,转头却说:“我们公司要举行十周年庆典,到时候我们会演一个小话剧,剧本在这里,我能邀请你去做男主演吗?” 景驰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这是一个由悲剧反转的喜剧,女主默默守护男主,男主心中却一直有一位“白月光”,但最后男主终于放弃了白月光,选择了女主。 顾云是女主角,两人对了几次台词之后,顾云提议说:“我们可以先录音,上台之后就算忘了台词也没什么要紧。” 景驰想想也是,就毫无顾忌地配合着录了音。 几天后。 肖听兰正在帮赵子宸整理领带,他们今天在市中心的xx酒店有一个重要的宴会,因为都是些重要人物,安保做得很不错,所以肖听兰也可以去。 肖听兰穿了一件手工定制的蔚蓝连衣裙,精致的腰身配上手工缝制的灵巧花朵,与她本身的气质相得益彰,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赵子宸带肖听兰下了车,除了阿正阿山,其余的人都只能留在外面,四人跟随领班上了楼,肖听兰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一些人谈论的声音,还有小提琴与钢琴合奏的乐音。 正有点紧张,赵子宸握了握她微微冰凉的手,温柔笑道:“别害怕,里面都是些与我相熟的人,他们都知道你,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你要是觉得不喜欢,打了招呼就出来即可,但一定要让阿山跟着。” 肖听兰对他笑笑,点点头随他进去。 “cheers!!!” 五彩缤纷的礼花彩纸屑撒了景驰和顾云一头一身,公司的员工们分列两旁,欢迎这两位压轴人物的到场。 顾云今天特地打扮过,明眸皓齿,一袭雪白的露背长裙,和景驰的白西装很是相配。有人看到了就打趣说两人穿的是情侣装,景驰笑着解释。 晨星虽然才成立十周年,但在顾云接手的这几年中展迅猛,所以顾云掌上舞台做开场白时,底下的人都十分给面子。 庆典的安排简单而有趣,先是几个简单的节目,然后是自助餐,最后去k歌玩游戏,还可以和另一家公司联谊,总之活动丰富,各种人群都可以各取所需。 事实上,景驰和顾云所在的这栋楼,和赵子宸、肖听兰所在的那栋楼,是双子楼。所以当肖听兰出来散心的时候,很随意就看到了对面楼里被一群小迷妹包围着的景驰。 然后视线再也不能转开。 景驰身姿挺拔修长,即使站在一群“花团锦簇”中也毫不逊色,她远远地望着他,才意识到曾几何时还要依赖着她的景驰,已褪却了学生时的青涩稚嫩,逐渐长成为一个英俊而有魅力的男人。 他今年二十二岁。 对于爱慕他的人,正是好将他拿下的时节。 肖听兰看着对面楼里的身影,目光从痴迷眷念渐渐变成落寞,最后她移开了视线,转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船上的那一个吻,她此生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景驰察觉到背后有人看着自己,转头去看时,对面楼里却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一个铺满落花的橱窗。 “景驰,我喜欢你的设计,但是你为什么一直只用蓝色,不用别的颜色呢?”一个女孩问。 “对呀对呀,你五年来一直都只用蓝色呢,这也算是你的一种‘叛逆’吗?” 景驰露齿一笑:“都有五年了吗?不过蓝是我最爱的颜色,我这辈子也只会用这种颜色来设计。这不是我的叛逆,是我的深情。” “哇,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吗?”有人开始八卦,“是你和那个叫法小蓝的老师的故事吗?” 景驰点点头,笑容里带了点羞涩。 “啊,你真的喜欢她吗?但她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我们顾老板多好,你怎么不和她在一起啊?” 景驰笑着摆手:“我和顾云只是朋友……” 虽说如此,景驰到底还是被这群人灌了许多酒,到最后,自以为清醒时,却已经连路都看不清,其他人闹够了也就各自撤了,顾云扶着景驰到车库去开车。 景驰酒量并不好,但酒品不错。 醉了之后,他看到谁都只是愣愣的,红着眼睛像只兔子,以前傻乎乎地见人就问:“蓝儿呢?你看到蓝儿了吗?”,现在则是一个劲儿地傻乐,他脑袋瓜里全是法小蓝主动吻他的画面。 肖听兰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有事没事往外跑,但她的双脚并不十分听话,出来时正好看到顾云扶着景驰往车库走,景驰跌跌撞撞的,明显是喝多了。 她心里一阵不放心,就远远地跟着下来,身边只跟着阿山一人,他们和顾云两人隔了十几米的距离,看到顾云打开车门,就停在楼道的台阶上,没有露面。 顾云将景驰塞进副驾驶座位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台阶上的蓝色裙角,她貌似不经意地一瞥,却正好看到藏在暗处的法小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准备好的录音,预定的双子楼的酒店,就是为了赌这一半的概率,法小蓝果然没有死心跟着下来了。 顾云关上景驰这边的车门,从驾驶座那边上去。 景驰闭着眼睛,晕乎乎地瘫在座位上,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顾云知道隔着车窗外面看不进来,就探过头去,吻上景驰的唇。 嘴唇碰触到柔软温热的物体,景驰迷迷糊糊地,以为是挂念着的法小蓝在吻她,心性大,抬起一只手揽住顾云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唔,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香甜…… 景驰晕晕乎乎地想着。 顾云顺手打开了录音。狭小的空间,模糊掉了录音的效果,听起来很是逼真。 肖听兰看到顾云上了车,却迟迟没有开动,正在疑惑,就听到车里传来顾云和景驰的声音。 顾云:“景驰你做什么?你不是没忘了她吗?你为什么吻我?” 景驰:“谁说我还记得她?我爱的人早就是你了,你没感受到吗?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我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心,我爱的人是你,你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一定又是喝醉了才会这样哄我!” “……” “放开!别碰我!” “……” “……唔!……不要……放开我……” “……” 法小蓝听到前半段还觉得有些突兀,听到此处那些暧昧不明的声音,瞬间想起那次在船上她和景驰所做的一切,刹那间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面如纸色。 随后,种种不堪入耳的声音也接踵而至,只要是稍通人事的人都明白,那些声音代表着什么。 车身在微微颠簸。 肖听兰洁白的贝齿咬紧嘴唇,锥心之痛比上次遭受枪击还要猛烈,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往楼上快步走去,阿山紧随其后。 车厢里,景驰终于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看清这人是顾云,大惑不解地问:“顾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91章 成事在天 顾云为了刚才那出戏,颜面尽失、面红耳赤,只说:“没什么……我也有点醉了。” 景驰醉意昏昏,也不放在心上,只笑了笑:“哎,那我们就不能开车了,就将就……呃……在车里睡一晚上吧。” 顾云眸中滑过一抹暗色,心中百念千转,点头道:“好。” 肖听兰一口气跑上五楼,扶着扶手站稳身体,却不防突然胸口一股气涌上来,猛烈地咳嗽起来起来,她本来就肤如凝脂,现在更是面色如雪,看得人心急又心疼。 阿山连忙扶住她,着急地寻找医生,肖听兰却抓住他衣服摇摇头,但还未及说出半个字,她捂着嘴的手帕竟然渐渐开始渗出血色,看得人心惊胆战。 阿山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抱起她,就要往赵子宸的所在跑去。 肖听兰勉强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我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好……” 阿山看她紧蹙在一起的眉,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心伤,只好放下她,让她倚在椅子上休息。 肖听兰又咳嗽了一阵,终于缓过来些许,她紧握着那方手帕,也不展开看看,走到垃圾桶旁将它丢了进去,又拿过纸巾将唇边的血色擦拭干净,才转眸对阿山说:“阿山,今天的事,能不对第三人提起吗?” 阿山唇抿成一线,没说话。 肖听兰虚弱得随时可能化烟,却还脆弱地笑着:“求你,别告诉别人。” 阿山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铁石心肠都被揉成一团,皱着眉沉默半晌,才点头道:“……好。” 赵子宸正让人去找她时,肖听兰回来了。 她神色如常,只是肌肤苍白而薄,嘴唇却殷红如玫瑰,美艳得有些反常。 他问阿山:“听兰去哪儿了?” 肖听兰却轻轻一笑,答道:“不过是去走了走,我有些累,可以早点离开吗?” 赵子宸扶住她细弱的双肩,对前来送行的人略一点头,就带着肖听兰离开。他们不用到车库,只在门口等司机将车开来。微凉的夜风里,肖听兰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整个人却仿佛身处冰窖一般浑身寒冷。 赵子宸现她手凉得厉害,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皱眉道:“怎么这么冰?待会儿不忙回去,先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她并不想被人现自己的异常。 “你现在的身体不比往日,连一点烧都经不起,感冒还是早点去看看比较好。” 肖听兰默默地随着他上了车,想起那车里暧昧的声响,不由一阵反胃,很想任性地说她不要坐车,她可以自己走回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赵子宸却终于认定她今晚的一反常态,也知道她会这样护着的只有一人。 “你今晚见到景驰了?他来找你的?”他问。 “没有!”肖听兰急着否认,“我没有见到他。” “你的神色分明在说你见到他了,而且你们的见面很不愉快。” 肖听兰明知道赵子宸已经察觉端倪,却还是固执地否认,“我没有……我没有见到他咳咳……” 赵子宸连忙拿过旁边的纸巾递给她,见她这样,也不忍心再问下去,直接让人开车到医院。 再说那双子楼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来参加宴会的车,一辆接一辆地离开,最后只剩下顾云那辆白色宾利。 景驰已经呼呼入睡,顾云凝望着他熟睡的侧脸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她一咬牙扯烂了自己的衣裙,自己在身上掐出青紫的痕迹,然后揉乱了景驰一头茂密的头,将他的西服脱了下来,衬衫扣子解开,将两人摆弄成一夜迷情的姿态。 然后万事俱备,她给“东风”打了电话。 “东风”是一家报社臭名昭著的记者,专门挖新闻八卦,手段下三滥,阅读量却极广,而且本人极其不要脸,可以为了猛料不折手段。 她今天要卖他一个面子,给他一个特大新闻。 “喂?知道市中心的双子楼吗?到地下停车场来,带上你的相机,有一场大戏,不知你有没有胆看。” 顾云挂了电话后,景驰依旧昏睡不醒。 她对他是一片真心,她也本不想使用这样的招数,但几面围攻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 顾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 “东风”的效率很高,最多五点就能布电子版和实体版的新闻,再过几个小时,这个新闻就已经人尽皆知覆水难收了。 “景驰,我从未想过逼你,但法小蓝阴魂不散,你也对她旧情难忘,我没有别的办法,你知道的,我爱你不比她少,我比她更能帮助你,我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顾云轻轻抚摸景驰英俊的侧脸,笑得深情而执拗:“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这是在帮你走上人生巅峰。” 肖听兰没什么大碍,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也只是说她要避免情绪激动,回家去休养几天就没什么了,赵子宸带着她回去的时候,道路两旁的Led电子屏正在播放明星的花边新闻。 他一向对此毫无兴趣,却在偶然一瞥后被吸引了注意——电子屏上是景驰和那个叫顾云的女人衣衫不整的画面。 主持人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将“东风”写的相关报道读出来:“……今天凌晨两点多钟,杨一唯的前男友、国际知名设计师景驰,被现与‘晨星’总经理顾云在地下停车场上演一夜激情……” 赵子宸反应过来时,肖听兰也已经注意到屏幕上的新闻。电子屏幕惨白的光在她脸上跳动,让她的神情看起来阴暗不定。 赵子宸骤然关上车窗,随口说:“花边新闻而已,你不要当真。” 肖听兰喉咙一阵甜腥,却强撑着笑了笑,她现在说不出半个字,照片里景驰的仓皇失措更不像是装出来的。 酒后乱性也罢,得陇望蜀也好……她和景驰的缘分,恐怕是要尽了。 车在赵府门口停下,肖听兰径直下了车,走到荷塘边那次景驰叫她蓝儿的地方,那日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耳边也还听得到他叫她的声音。 “蓝儿!”景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的高塔上传来。 她惊喜地抬头一看,却只看到一轮暗淡的下弦月,而那座高塔上空无一人。 法小蓝喉咙里苦苦压抑的一口血骤然溢出唇边,她双眼一闭身体就势一倒,堪堪被赵子宸接住。 肖听兰终究还是熬了过来。 不过她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她一开始不吃也不喝,赵子宸来看了她好多次,她才偶尔喝一点粥,但也只浅浅的两口,她本就清瘦,这样一折腾更是瘦弱得厉害。 在床上躺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说话。 她对赵子宸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她又说:“我想见一个人,你能帮我把她接来吗?” 她平静淡然又莫名决绝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 肖听兰平日里总是温柔爱笑的,即使那笑只有浅浅的几分温度,也总是极美的,但此时的她双靥再无半点笑意,她所有的悲伤都满溢在那双清澈如墨玉的眼眸里,但除此之外她很安静,她甚至都没有流过半滴眼泪。 那是一种无奈的大彻大悟,她终于放弃了挣扎。 法小蓝的外婆被赵子宸接到赵府门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已经病入膏肓。阿正扶着她到了肖听兰房门前,才犹豫着说了句:“……听兰小姐身体不太好,您也……注意身体。” 外婆轻轻推开门进去,肖听兰正半靠在枕头上,赵子宸才刚刚请了一个医生来看她,医生面色沉沉地跟着他出去,她抬眼看是外婆来了,唇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强撑着要坐起来扶她,外婆已经先几步走过来,按住她的身体。 她泪眼朦胧地打量着自己瘦得只剩骨头的外孙女,哽咽着道:“小蓝啊……你总说自己过得很好……你这样子、怎么是过得好的样子……” 肖听兰对阿正点点头,阿正就出去外面守着,她才对外婆笑说:“我之前一直过得不错……只是最近生了一点病,才瘦了一些,你好吗?阿姨可照顾得用心?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是我对不起你……” 外婆连连摇头:“你怎么会对不起我?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因为景驰那孩子才变成现在这样?” 法小蓝心中一动,却摇摇头。 “不是他还能有别的谁?你喜欢他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若是因为他病成这样,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吧!也许……也许他不会像当年的那个男人……” 法小蓝轻声打断她:“外婆,今年我去过一次寺庙,一个老和尚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这一生姻缘有三个结,若是能平安度过,必有后福。” 外婆握着她细瘦的手指,眼泪流个不住。 法小蓝自己叹息了一声:“可我好像熬不过去了。小时候看《红楼梦》,不懂林黛玉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那么想不开,现在我却明白了,哪里是她想的,只是身不由己。” “小蓝啊,你别说话了,我知道这个男人也是真心爱你的,你就乖乖听话,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过一阵就会好起来了,啊?” 法小蓝也很想撑过去,但她的心仿佛已经死了,她毫无办法,只能和外婆好好告别。 “小蓝啊,真的!你要是真的喜欢景驰,那你马上和他结婚也可以的,我不再说什么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马上选一个好日子,你们结婚好不好?” 第92章 杨家军师 法小蓝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过她和景驰真正在一起时那短暂的两年时光,兀自感慨:“来不及了。我来不及了,他也来不及了。” 外婆从小看着她长大,从未见过她如此凄然神伤的样子,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概也就只能如此。 “小蓝啊,来得及的,我马上就给景驰打电话,他一定会答应的……” 法小蓝握住她的手,无奈地笑了笑:“不用了。我要嫁的人不是他,是子宸。” 外婆顿时错愕:“你……你不爱景驰了?” “不能爱了,”法小蓝心痛得难以自持,“早就不能爱了。” 她又说:“几年前,我就答应了子宸的爷爷要成为他的妻,他照顾我这么久,要是不嫌弃我,我想在最后完成这场婚礼。” 要是几年前,她再坚强一点,能够离开赵子宸,他现在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事到如今,她只能减少一点彼此的遗憾,至少成全无辜的赵子宸。 景驰这段时间同样消瘦憔悴了许多。 那个夜晚他喝醉之后,只记得自己把顾云当成法小蓝吻了,后面的一切都很模糊,但无论是那天的报道,还是顾云的反应,都证实着那天两人确实“做了”。 景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云,更不知道以后还能如何见法小蓝,他只能回到七环,但不久就先后接到了哈尔和张开的电话。 哈尔怒气冲冲:“景驰你怎么回事?你真的和那个女人睡了?!真是&*o%#a#!我宁愿当时是和法小蓝睡了,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母后现在很生气,让你自己解决!” 张开玩世不恭:“哟,哥们儿!前不久听说你被杨一唯甩了,我还想回来找你喝喝酒呢,你可真没闲着,顾云现在长得可漂亮了吧?你可真是神啊,我们以前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了,反正小蓝老师也走了这么久了,你就和顾云在一起吧,那时候这就不是丑闻,而是浪漫了!” 景驰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祈祷法小蓝暂时没有看到这个新闻,他给顾云道了歉,说那天只是喝醉了,如果生了什么也只是把她当成了法小蓝,她要赔偿、公开道歉或者其他,他全都答应。 但顾云只是羞涩而通情达理地说:“景驰,我什么都不要。这件事我们就当做没生过吧,我就是做新闻媒体这一行的,只要我们不去理会,久而久之这些也就过去了。” 果然,顾云的大度和牺牲更让景驰无地自容。 沸沸扬扬闹了半个月后,他的“前女友”杨一唯终于知道了这件事。 杨一唯开头就说:“啧啧啧,景驰,我听说你和顾云的事了,不得了啊,我在a国都知道了!” 景驰抽着烟,顶着一头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别挖苦我了,帮我想想办法吧。” “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就好说了。” 景驰闷了一会儿,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的假的。那天我喝醉了,我记得我把她当成蓝儿吻了,其余的我就记不清了,但顾云她应该不会骗我,一个女孩怎么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杨一唯只记得顾云高中时的样子,后来也不甚了解,点头道:“她确实不像会撒谎的人。那也就是说你和她真的有那么一次了?” 景驰无话可说,将烟头狠狠摁灭,才问:“我现在公开道歉有用吗?” “有用个屁啊!你要是想越描越黑的话,就去澄清吧!”杨一唯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小蓝老师现在理你了吗?” 提起法小蓝,景驰更加自责,他把那次船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尽管轻描淡写了那个甜蜜的吻,不过杨一唯还是很快抓住了重点。 “所以,小蓝老师现在也还喜欢你?” 景驰有点羞涩地挠挠头:“嗯。” “那你就完了!顾云和小蓝老师都喜欢你,你现在又和顾云有了一腿,小蓝老师现在又和一个顶级高富帅在一起,你和小蓝老师复合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景驰已经快被绝望淹没了,只差没求杨一唯:“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什么办法的对不对?” 这次,杨一唯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沉重地开了口:“景驰,接下来我和你说的是一场豪赌。你接下来所做的每个选择,都可能会导致你失去现在所有的名声和地位,变得声名狼藉。臭名昭著的程度可能直逼陈默磊,但你能得到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挽回小蓝老师的机会——你,愿意吗?” “我愿意!”景驰几乎不用考虑就脱口而出。 他所有的名声和地位本就是为了挽回法小蓝才赚来的,这场豪赌他当然要赌! “那好,接下来这一段时间我会成为你的军师,你听我的就好。” 景驰嗯了一声,他现在对杨一唯有足够的信任,“真的很谢谢你,这几年如果不是你和张开一直在帮我,我可能早就撑不下来了。” 杨一唯摆摆手,坦白地说:“算了,也是因为你,我才知道原来男人女人之间还是可以存在真挚的感情。你追回小蓝老师,我也就可以去找寻我的真爱了!” “你的真爱?” “嘿嘿嘿,现在我还不能暴露目标,反正到时候一定会请你喝喜酒的!” 景驰也浅淡一笑:“那好。” “对了,这件事生之后,你和顾云联系过吗?” 景驰捂住额头,艰难地说:“联系过一次,我和她道了歉,她说不用在意,那件事就当做没生过就行。” “确实像顾云会说的话”,杨一唯沉默了一会儿,“那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理会这件事,我过几天会回来一次,那时候我来找你们。” 顾云环视着空荡荡的别墅。虽然只少了一个人,却仿佛空出来一大半,孤寂的空气从阴暗处渐渐漫溢出来。 她站在客厅久久没有挪步。 平常这时候,景驰已经做好了饭摆到桌上,正在自己工作室里构思,暖黄的灯光照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他英俊而单纯的样貌犹如天生带着一种魔力,让人目不转睛。 可现在工作室空空荡荡,没了那个她喜欢爱慕着的男人。 “没关系”,顾云环顾了一遍寂寥的房间,唇边露出一点落寞却狠心的笑意,“没关系。很快他就会回来的。那时候,他,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会一起住在这里。” 她拿出一份资料,看着上面的一个电话,联系那个人。 “喂,周医生?你好,我是顾云。我这边有一点东西想给你看看,你最好一个人来。” 杨一唯开着车从机场出来,一路上的广播和新闻都在说着景驰和顾云的事,大开头却千篇一律,都是用她杨一唯开头。 “距离杨一唯前男友景驰出轨到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目前除了顾云接受采访外,杨一唯拒绝表态,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景驰则完全销声匿迹,让人不禁怀疑,曾将作为时尚界叛逆代表的他,是不是被广大粉丝宠坏。有网友称景驰现在的做法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他以前的光环只是杨一唯附加给他而已,目前这种说话在网络上很受热议……” “啊,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杨一唯坐在驾驶座上,翻了个白眼:“这群吃人血馒头的臭家伙,对好事的报道都千篇一律,对丑闻的报道总是花样百出,不要脸,不要脸到极点。” 她完牢骚,联系上景驰:“喂,你现在在哪儿了?也亏你在这么多狗仔队的包围里,还能当一只安静的乌龟。” 景驰在七环租了一间破旧的房子,杨一唯接了他,直接往顾云家里开。 顾云刚从公司回来,就听到门铃声响,她从猫眼里看了看,打开了门。 两人都是一愣。 杨一唯惊讶于顾云的成熟利落,顾云惊讶于杨一唯现在的洒脱不羁。 “啊,好久不见。”她们对彼此说。 顾云对杨一唯点点头,将视线移向她身侧的景驰,眸光亮了一下,侧身将他们请进来。 三人落座,顾云贴心地倒了茶,温柔内敛的样子似乎一如从前。 但杨一唯敏锐的直觉却告诉她,顾云已经不是从前。 景驰很是尴尬,他进屋后一直没有看顾云,这时也只能再次重复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顾云,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顾云摇摇头,没说什么。 杨一唯笑了笑,说:“老同学见面本来还有其他要说的,但现在情况不允许,所以我们先把问题解决怎么样?” 顾云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问题?” “就是你们在停车场的那件事情。虽然顾云你很大方地说了那没关系,但现在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对景驰不依不饶,作为你们的朋友之一,我想可能我能帮一点忙。” 顾云掩下目光中的那抹算计,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先,你是真心觉得就算这件事真的生了,也的确没什么,对吗?” 当然不是,要是真的没什么,她也不必大费周章了。 但顾云只是轻笑着:“当然。” “我就说嘛,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婚前同居都是正常的,要是睡了一觉就非得承担责任,那我现在就已经三妻四妾了……哦不,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我想说的是,交往的恋人生那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顾云小心地看了景驰一眼,摇头说:“可我和景驰只是同学。” 第93章 顺水推舟 杨一唯爽朗一笑:“那你就放出消息说,你和景驰现在是恋人关系就可以了,以你现在的地位,要布这种消息不费吹灰之力吧?” “不行。”一直沉默着的景驰突然开口,“这样能减少我的压力,但对顾云来说太不公平了。” 杨一唯转头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以为是你睡了顾云?才怪呢,是顾云睡了你!” 虽然知道杨一唯这句话是在打圆场,但顾云还是有种被戳破心事的忐忑。 “而且,你难道不付出代价?以后顾云要是有事找你,你能不帮忙吗?同样的,对顾云而言,你赚了景驰一辈子的人情,我也会帮你物色不错的对象,你家里应该也不会反对。” 景驰皱着眉,显然很不认可杨一唯这样的做法,完全忘记了之前请人家来当军师的约定。 顾云眼睛停在景驰身上,假装为难地说:“我倒是没什么,可是景驰……” “景驰,你会答应的,不是吗?”杨一唯背对着顾云,对景驰龇牙咧嘴地提醒。 景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杨一唯和顾云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杨一唯完成此次任务,正准备喝口茶,却听顾云继续说:“既然是恋人关系,那我和景驰一起接受采访,会更有可信度吧?我的意思是,我们先说明,你和景驰已经是过去式,我和他现在正在同居,这样会更有效,不是吗?” 景驰粗粗一想,也点点头。 杨一唯动作一顿,接着喝茶的那会儿想了想,她本来的打算,是顾云布声明,景驰权当默认,这样那些绯闻无从下手,他到时候也能比较容易地全身而退,但现在如果他和顾云一起参加布会,就不仅公开两人关系,还大有最后要结成正果的意味,而这,杨一唯知道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她转头看到景驰傻乎乎地点头时,恨不得狠敲他的脑袋,他那单纯的脑筋就不能多绕几圈?!他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顾云看到景驰点头,面容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景驰你也答应了?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公布这个消息?” 杨一唯总算看出顾云的迫不及待,也嗅出了一点她的早有预谋。 “顾云,景驰刚才的意思是,你可以公布你们在交往同居的消息,但他现在的情况其实不方便接受采访,你也知道的,他应付不了那些记者的刁钻问题。” “我能帮他应付。他只要和我站在一起就可以,其他的全部交给我就行。”顾云双眸闪闪亮,闪动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杨一唯暗中咬牙:景驰那个猪脑袋,不懂就算了,表什么态啊!现在好了,本来就欠人人情,现在还被抓住把柄,完蛋了! “如果一唯你能和我们一起出席就更好了,那那些不良报道立刻就会变成歌颂赞美!”顾云一鼓作气,既然杨一唯已经察觉端倪,那就只能拉她下水,她为了自保就不能顾及到景驰了。 杨一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那是一种刮目相看的忌讳,但不过一秒她就笑了:“我会在社交账号上公布我和景驰早就分手的消息,景驰也是。” 顾云看着杨一唯勉强笑了笑,转向景驰的时候,双眸和面容却表现出一种脆弱的楚楚可怜,她小声地对他说:“那……景驰,我一个人去参加布会吧,你就不用去了,你在社交账号上布一条消息就行了……” 杨一唯捏住杯子的手柄,心里暗暗冷笑:顾云的确不同往日了,他吃准了景驰是吃软不吃硬的。 果然,景驰终于抬起眼,看向可怜的哀求他的顾云:“别说了,我会陪你去。” 离开顾云的别墅,杨一唯开车将景驰带到一个僻静的路边,语气不好地喊他下车。 “我有没有说过,这之后的一切处理你都得听我的?!” 景驰愣了愣:“我一直都在听你说啊。” 杨一唯双手环胸,对比自己高出十几厘米的景驰反问:“那你没听出来我不想让你和顾云一起参加布会?” 景驰一呆,表情明显是在问她——你有吗? 杨一唯差点被他气得心肌梗:“景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这几个同学都变了,我、张开、顾云都变了很多,你除了变得更帅更迷人之外,智商一点也没提高!” 景驰讷讷道:“……谢谢。” “谢个头啊!”杨一唯今天被顾云摆了一道,本来就很不爽,“张开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男人真的快绝种了!我们天天都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可你现在的还一直是初心,你该长大看懂人情险恶了!” 景驰震惊地瞪大眼睛:“可蓝仙女说过,我只要坚强勇敢就可以——” “你都几岁了,还相信什么蓝仙女?!”杨一唯仰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忘了那些童话故事吧!坚强勇敢不能解决一切,你得学会聪明!” 景驰难以置信地盯着杨一唯,半晌没有说话。 杨一唯很久没有过这种被人阴了一把的颓丧感,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自己不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景驰头上,“算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如果你真的变得像我周围的人一样聪明,我也就不会喜欢你了。今天我们都被顾云耍了,我有很大的责任,一直以来我都低估她了。” 景驰还是木木的,没有接她的话。 “但今天答应的事已经没办法了,你明天和她一起出席布会,到时候最好一句话都不说,我得想想我们后面怎么办,那之后我会再联系你,这段时间你也别见顾云。我们第一步已经输了,后面的我们要好好想想,你听到了吗,景驰?” 景驰垂着脑袋,却一语不。 “少爷,听兰小姐想见你。” 赵子宸听阿正这样说,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肖听兰的卧室,她的外婆刚刚出去。 他这段时间请了许多医生来看过肖听兰,都说她本身病情尚不算重,只是心病厉害,如果能放开心结,就没什么大碍。肖听兰也从没有过任性的时候,药、茶、饭都按时吃的,只是整个人却日益消瘦下去。 “听兰,你今天的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他说。 肖听兰轻轻一笑:“是吗?你却憔悴了许多,这段日子让你劳碌了。” 赵子宸唇边一点笑意,双眼温柔地看着她:“你我不必说这些。” 肖听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咳了一声:“子宸,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我的过去说给你听,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你愿意听吗?” “你若讲,我就听。你若不说,也没什么。” 肖听兰点点头,沉默片刻,说:“其实我原名不叫肖听兰,我的本来名字是法小蓝。” 赵子宸看着她脆弱的微笑,心里隐隐作痛。 “所以,我和景驰的确原本就认识的。我是他的辅导老师,那两年一直谨守做老师的本分,没有半点越距,如果不是陈默磊的出现,我可能察觉不到我也对他的心意有所回应。” 就像一个铃铛,轻碰另一个铃铛,奏出一段美妙的乐音,即使那只是回响。 “我和他分开了五年,只和他认识两年。多奇怪啊,他竟然还没忘了我,我也没能忘记他。” “听兰,我不管你过去到底是谁,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才会快乐,”赵子宸苦涩地停顿片刻,握住她的手,“我会放你走。” 肖听兰虚弱地笑着摇头:“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忘了他,喜欢你呢?我一直好想找到这个答案,可我找不到。他不是我最早认识的,也不是和我在一起最久的,他的样子不是我最喜欢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而不能爱你呢,子宸?” “我想了很久,想了好几年,可我找不到答案。这对我而言,就像是一种身不由己,我只能说对不起。” “不用这么说,我们谁也没有对不起谁。你是身不由己,我是心甘情愿。”赵子宸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笑着说。 肖听兰握住他的手掌,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子宸,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和尚说我这一生会有三个结吗?我从前以为其中一个是你,但现在我不这样想,或许景驰才是其中一个。” 如果她这一生一定要选一个归宿,那么赵子宸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她最应该做的抉择。 赵子宸没想到她会突然想通,抓紧她的手,惊喜地问:“听兰,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觉得我才是你对的那个人?” 肖听兰垂下眼睫,细密如折扇的睫毛显得她更加弱不禁风。 我的意中人,会身披金甲,骑着白马来接我,但他达达的马蹄,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这世上,错误往往比真相美丽得多。 她轻轻点点头,看向这个殷切看着自己的男人,“如果你不嫌弃这样的我,我能嫁你为妻吗?” 赵子宸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容平生第一次浮现出喜不自胜的神色,他抱住她孱弱的身躯,连声说:“能!当然能!你能答应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抱了她一会儿,才缓缓放开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因为他和顾云的事,才决定选择我的吗?” “不是。” 就算没有这件事,这一天也早晚会来临。 第94章 喜当爹 赵子宸立刻叫阿正来,请精通周易的表叔选一个极好的日子,准备婚礼。 那边很快回复说,三个月后就是一个大好的日子。 “三个月,听兰你看行吗?”赵子宸翻着日历给她看。 肖听兰笑着点头:“好。” 张开听说哥们儿有难,特意从南边赶回来,景驰现在面对的舆论压力小了很多,不用再像之前过得那么窝囊。 “小马驹,我说你,真是多亏你命好!遇到我和杨一唯这样的朋友,不然你这次不得被那群狗仔队烦死!” 景驰把一瓶啤酒递给他,“是啊,谢谢你们。要不然这次,我和小蓝老师就真的完了。” “你和小蓝老师?你不知道小蓝老师她——” 张开说到这儿,突然闭了嘴,景驰抬眼看他,警觉起来:“小蓝老师怎么了?” 张开支支吾吾,喝了几口酒见景驰还盯着自己,就苦哈哈地说:“你不知道,小蓝老师和赵子宸……订婚……的消息?” 他说到后边,说话就像蚊子哼哼,但景驰还是听清楚了。 景驰前段时间被网络、电视弄得烦不胜烦,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关注新闻,他根本就不知道法小蓝和赵子宸要在三个月后结婚的消息! 他脸色一变,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张开连忙拉住他:“喂喂喂,你去哪儿!” “我去找小蓝老师!” “这就是小蓝老师答应的!”张开只能说,“你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再去!” 景驰跑回房间打开电视,果然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报道赵子宸和肖听兰即将在三个月后举行大婚的消息,有的还添油加醋地说这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我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听到,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张开哼哼唧唧地说,“所以你和顾云不是真的恋人?” 景驰脸色黑得吓人:“你觉得是真的?!” “我又不知道详情,还以为是真的呢,不过也难说,小蓝老师看到你公布和顾云的感情,又知道你们那啥了,一气之下心灰意冷,决定要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 “蓝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穿这个!而且她绝对会相信我不会背叛她的!” 张开摊摊手:“那现在怎么办?婚期都定了,到时候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都要来祝贺呢,很明显是真的了!” “我不会同意的,蓝儿也绝不会同意嫁给别人!这里面一定是什么搞错了!赵子宸太卑鄙了,当时明明说过公平竞争,我离开后他居然敢做这种事!” “景驰,你冷静点,不说你,就是我和你加起来都斗不过赵子宸一个手指头,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和杨一唯商量看看,这不还有三个月呢吗?” 景驰焦躁难安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犹如困兽一般,打杨一唯的电话却半天也没人接。 “哎,杨一唯这人,怎么能现在不接电话呢?” 张开和景驰并不知道,杨一唯现在也正看着新闻怔呢!小蓝老师怎么突然转了性儿,要和赵子宸结婚了?!景驰她不要了吗?!赵子宸和她结婚了,那她杨一唯怎么办? 张开安慰景驰:“别着急,一定有什么办法的,至少能让你和小蓝老师见一面才对,杨一唯过会儿肯定会打电话来的——” 正说着,景驰的电话果然响了。 来电人却不是杨一唯,而是顾云。 杨一唯离开之前,千叮呤万嘱咐不要和顾云见面,也尽量少和她说话,所以这大半个月以来,景驰都一直待在七环。 他现在心乱如麻,完全不能好好说话,就对张开说:“你帮我借一下。” 张开对顾云也没什么印象了,怕说错话,于是就开了免提。 “喂,是景驰吗?” 顾云前几次也来过电话,但都是杨一唯帮景驰接的。 张开听到是一个字正腔圆的播音女声,就咳嗽了一下,回答说:“景驰现在在洗澡,我是张开。” 顾云顿了一下,问:“是张开吗?我是顾云。就你和景驰在一起?” “对,怎么了?”张开吊儿郎当地说。 “啊,那如果这样的话,就请你转告景驰,我稍后会打电话过来。我有很要紧的事和他说。” 景驰转悠的脚步站住了,他和张开交换了一下眼色。 张开说:“啊,不用等会儿了,我和他从初中就是铁哥们儿,有什么事我都能转告他,你就说吧!” 顾云犹豫着没有开口。 “如果你也想说小蓝老师和赵子宸的事情,那我已经告诉他了,你就没必要再说了!”张开又说。 要是杨一唯在这里,估计已经哀嚎,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了。 顾云翘着腿,转动着手里的红酒杯,露出得意的微笑,语气却很是为难:“啊,你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景驰了吗?他现在还好吗?” 张开也知道刚才是自己一时嘴快才说漏了,就支吾着说:“呃,还好吧。” 顾云听到他那边微微的回声,就知道他是开着免提,景驰一定就在旁边。 “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能不能受得了,那我就先告诉你了张开,”她故意暂停了三秒,才羞涩又紧张地说,“景驰……可能要做爸爸了。” 张开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用公鸭嗓问:“你说什么?!景驰要做什么了?!” 顾云看着桌面上的一张检验报告,那是她用周医生的隐私换来的宝贝,要不然她怎么能得到自己已经怀孕的证据? “嗯……就是,昨天我去医院做了一下检查,医生说我已经怀孕了……” “什么?!你确定那是景驰的——孩、孩子?!” 张开瞪着景驰说话都结巴了,他看到景驰正面无人色地呆站在那里,指间的香烟已经烧到手指。 顾云知道张开说话一向没什么水平,也不计较太多,只说:“我只和景驰有过,而且医生的推断日期也正好是那天……” 张开喉咙如同被卡住,半天没有吭声了。 顾云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功成身退:“那就麻烦你转告景驰,如果他想见我可以打我电话,我今天已经把检查报告快递给他了,稍晚些应该就能收到。” 张开糊糊涂涂地挂了电话,抬头看景驰,“小马驹,现在怎么办?” 景驰终于反应过来指间灼烧的疼痛,将烟头丢进烟灰缸,嘴唇苍白,没说话。 “以前我就说你那家伙肯定天赋异禀,没想到准头那么好……现在顾云有了,你说她会不会听话,去把孩子做掉?” 张开刚说完,就看到景驰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闭嘴!” 不说刚才顾云说到自己有了孩子的欣喜语气,景驰也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劝说顾云去把孩子打掉,他的妈妈以前也是未婚怀孕,如果当时她听了别人的劝告,也就没有他景驰了。 “你干嘛……现在这样,小蓝老师和赵子宸的婚期都定了,顾云也有了,只剩你一个还放不下……”张开嘟嘟囔囔。 景驰纠结万分地啃着指关节。如果之前他还尚有一丝退路,那现在则彻彻底底地没了选择的余地。 他相信顾云不会强迫自己承认是她腹中孩子的爸爸,但他自己做不到。就算他爸爸后来将他找回,还让他成了王子,他也从未真心原谅过他。 他不要成为他父亲一样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杨一唯终于来了电话,从张开那里得知了顾云怀孕的事情。 “我现在觉得,我们一开始就中了她的圈套。” 杨一唯是这么说的,“她中学时成绩就比我好,我以为是她会死读书而已,没想到她的小脑筋也比我多一点。她一开始就没想放开景驰,现在她在收网了,我们只有一条路——鱼死网破!” 张开没和顾云真正交手,但听杨一唯都这么说,还是觉得顾云很可怕,问:“她现在肚子里都有孩子了,怎么鱼死网破?” 杨一唯对景驰说:“景驰,还记得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你可能声名狼藉、一败涂地吗?” 景驰点点头。 “那现在就到了那时候了。顾云肯定会再次煽动舆论,而这次比之前糟糕的是,你的家族也没法帮你,他们可能为了王嗣而成为她的帮凶,而你不管自己有没有道理,都要咬紧牙关,绝不能承认自己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可顾云说只和景驰有过——”张开插嘴说。 “那我们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是泼污水,也要推脱景驰是她腹中孩子的指控!” 杨一唯的强势前所未有,就连张开也不敢再说。 而这时,有人敲门,张开开门拿回一封快递,寄信人是顾云。 那是一份货真价实的检验报告,证明顾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景驰拿着那薄薄一页纸,却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脊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在沉默中煎熬着,在良心和爱情的天平两端摇摆揪扯,最后终于做出自己的决断。 “……杨一唯,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 这是景驰第二次对杨一唯说不。尽管之前他还答应她,什么都听她的。 杨一唯彻底生了气,冷冷地说:“好,景驰!这件事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局外人,你要做圣贤,要做个好爸爸,一开始就不应该来找我这个小人!” 她气冲冲挂了电话,张开后来再打过去,她也没有再接。 第95章 一发全身 “景驰,现在该怎么办?”张开有点拿不准,“你真的要承认你是那个孩子的爸爸?” 景驰面色沉沉,暂时没说话。 “本来一直觉得我们三个人里,杨一唯是最冷静的,我是最乱来的,你是最单纯的一个,好像我对你们两个的评价都错了?你最单纯,但你第一个当了爸爸,而我才刚和女朋友分手。” 景驰看了张开一眼,扶住自己额头,好久才艰难地说:“我会承认那个孩子是我的。” “那你就必须和顾云结婚,”张开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小蓝老师也要和赵子宸结婚,你们两个的这一段就要彻底完结。” “……” “这些你都明白了吗?你想清楚了这些,还要做出这个决定吗?” 景驰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说:“你别说了。我好好想一想。” 张开离开后,景驰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像是木偶一般,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已经是晚饭时间,佩佩跑过来围着他转了几圈,见他没理他,就舔了舔景驰的手,汪汪叫了几声。 景驰又呆呆地坐了一阵,才站起来,给佩佩做了饭,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又到椅子上坐着呆。 佩佩吃饱了肚子,摇着尾巴过来,看出他不开心,就抬起前腿搭在他膝盖上,吐着舌头叫他。 景驰有气无力地看了看他,抬起手揉揉他脑袋:“佩佩,你是蓝儿和我的儿子,可现在我有了另外的孩子了,你说我要怎么办呢?” 佩佩歪歪脑袋,还是很开心地看着他。 景驰叹了口气:“儿子也就算了,我还必须和顾云结婚,可我爱的人是蓝儿……” 佩佩听得懂法小蓝的名字,就高兴地应和着叫了一声:“汪!” “忘不了,儿子。” 景驰手肘支在桌上,双眼暗无神采,“我那天不该喝那么多酒,不应该把别人当成蓝儿,现在蓝儿肯定不会再原谅我。” 佩佩摇着尾巴,坐在他身边。 景驰绝望地看了他一会儿,用手托起他脑袋,和他鼻尖蹭着鼻尖,万念俱灰地说:“佩佩,我和蓝儿回不去了。” 他和法小蓝,这几年以来,有好多次他都以为走不下去。 一开始,失去她的痛苦太浓太重,他想过随她而去,但最后撑下来了; 有了她的线索后,她一直不肯与他相认,甚至骗他,他差点放弃,但最后还是坚持下来; 到顾云和他的事情曝光,他宁愿舍弃一切也要挽回她,到那时为止,他以为他对蓝儿的爱是无坚不摧的。 就像那些罗曼蒂克的爱情电影所说那样,真爱无敌。 杨一唯让他别再相信童话,忘记蓝仙女和匹诺曹的故事,他当时是怒火滔天的,直到他面对真正的现实,他才知道她说的竟然也没错。 “王子和公主从此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是多美的童话。他们打败巫婆,战胜邪恶,他和蓝儿打赢了陈默磊,从梅里手中死里逃生,最后却败给了他自己,他的一份执念。 他快到22岁,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失去了挚爱而嚎啕大哭的少年。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卧室,打开那个最珍视的箱子,里面装着那个音乐盒,那几封法小蓝给他的信,还有法小蓝在他生日时送他的那幅画。 那幅,他高烧不退,却因为想给她奇迹而坚持的画。 景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每一个笔触,就像是抚摸着即将永别的法小蓝。 隔着那一面薄薄的玻璃,他几乎看到那坚硬透明的表面之下,是法小蓝含着泪微笑着与他十指相触,他抬手要去抚摸她脸庞时,法小蓝的影像就骤然散落成一片羽毛,而他眼前只剩了那幅画。 他嘴唇动了动,不顾滑落到腮边的泪水,喃喃道:“我景驰的妻只你一个。” 哈尔这段时间很有些忙碌,刚回到临时住所,就听助理说景驰有了新动静。 “不是说了他和顾云是恋人关系,那件事已经了了吗?” 助理将一份报纸递给他:“顾云查出有身孕,景驰今天和她一起出席布会,宣布两人会择日奉子成婚,而且是以m国王子埃尔坎恩的身份娶她。” 哈尔看着报纸,上面赫然印着景驰和顾云站在一起的画面。 “shit!” 饶是哈尔再风度翩翩,这时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顾云的确没“辜负”他的期望,局势在一夜之间失控,可见她用心筹谋的程度,估计现在王室那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帮我取消明后天的日程安排,重要的内容全安排在今天下午,给我准备晚上去c国 的飞机!” 他绝对不能让顾云得逞!如果顾云真的嫁给景驰,引狼入室不说,天天面对那样一个女人,只怕要倒尽他的胃口! “那么,要帮您准备一份贺礼吗?肖听兰和赵子宸大婚在即。” 这几日忙碌,哈尔几乎忘了肖听兰也马上要结婚,现在可好,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的情况比连环车祸还要惨不忍睹。 “准备着!” 哈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两场婚礼必须都不能办成才行! 赵子宸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生风,笑容也多了许多,除开公事和照顾肖听兰,选择婚戒、婚纱和举办婚礼的地点,他都亲力亲为。 就连一些国际知名的顶级婚纱设计师也闻风而来,献上自己的定制婚纱,赵子宸好不容易看上一套。 “听说听兰小姐现在正病着,不方便来试穿,但如果能知道她身材的具体数值,我们可以做更精确的调整……” “她的一切我都知道。” 赵子宸接过阿正递上来的笔,在设计师的递过来的本子上写下法小蓝的身高、肩宽、三围等等数值。 设计师看得瞠目结舌,连忙赞美说:“看来听兰小姐真的是赵少爷的掌上明珠啊!” 阿正听得直皱眉,这个设计师是外国人,用中文讲难免有些词不达意,但好在赵子宸没在意这些。 他对婚戒的选择同样苛刻,选了三个礼拜,还没有定下来。 阿正正在琢磨还有那些珠宝设计师可以联系,就听赵子宸轻快地说:“阿正,蜜月后的度假地也去联系一下,听兰喜欢海和小动物,医生建议她多看看颜色轻快明朗的东西,为免被人打扰,我更喜欢安静一点的小岛,你就根据这些去找找,我再看看。” 阿正张了张嘴巴,这还婚戒都没定下呢,就想着蜜月了。 “对了,按照日程安排,蜜月那段时间我不处理任何公事,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免得到时候慌慌张张。” “哦!”阿正赶忙记下。 “还有,给听兰外婆选一个近一些的宅子,安静点,环境好些,再派几个能干可靠的人过去照顾,和周围的医院也知会一声,要对她多照顾些。” “好的!” 赵子宸点点头,觉得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些了。 “少爷”,阿正急匆匆跟上来,“已经有十来家著名育婴机构,和二十多家幼儿园和小学来递交资料了,您要不要抽空看看?” 赵子宸停下脚步,转身,表情古怪地对上阿正手里的那一大叠资料,然后抬起凤眼看了一下阿正。 阿正悻悻地收回手:“……您不想看就算了……” 赵子宸看着最上面那一张,“特别优惠”那栏分明写着:“第一个孩子学杂费免收8o%,还提供全额奖学金;第二个孩子学杂费免收9o%,全额奖学金;第三个及之后的孩子学杂费全免,还提供全额奖学金……” 赵子宸:“……” 阿正心里暗道:我就知道那些育婴机构太猴儿急了! “留着吧,车上的时候我看看。” 赵子宸轻飘飘抛下一句,转身继续往前走,阿正杵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少爷!少爷!那中学的我要不要也收着,大学的呢?” 法小蓝这段时间气色好了一些,因为能时常和外婆说话,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外婆看得出来,她不是真正的快乐。 距离赵子宸和她的婚礼还剩一个月了。 外婆以前就是意志坚定的人,如果法小蓝从一开始就不肯放弃景驰,她估计也不会心软,但现在看到自己的亲外孙女这样折磨自己,她就是铁打的心也熬不住了,忍不住最后一次问法小蓝:“小蓝,你真的不再好好想想?” 法小蓝轻轻一笑:“有什么好想的。子宸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再说了,我结婚,他也结婚,不是挺好?” 她虽然没有出去,但该知道的消息她却全都清清楚楚。 景驰承认自己和顾云是恋人。 顾云检查出已经怀有身孕。 景驰宣布和顾云的婚事。 ……挺好的。 到时候她会很忙,反应过来时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外婆知道她的性子倔,和她一样,就轻声问:“小蓝,你是因为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才不肯原谅他吗?” 怎么你们都这么想? 法小蓝很想问,但最后还是没问,只说:“不是。我不是不原谅他,只是在那一刻他不再是景驰,而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爸爸。” 我没有父亲母亲,我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我更不愿意,景驰为了我变成不仁不义、被子女怨怼的人。 “就是这样,缘分已尽。三个结已完,我也该选择自己合适的归宿,结出自己的果。” 第96章 内有隐忧 外婆从来没想过这一层,她一直以为法小蓝只是孩子心性,不肯原谅对方的出轨,难道她从小就一直在意着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亲母亲吗? 可她从来没问过她。 “小蓝,你这样说,是很在意你父母的事情吗?”外婆停了一会儿才问。 法小蓝没想到刚才不小心刺中外婆的痛处,连忙摇头说:“没有。我知道他们出了意外去世的,也没有多想别的……我只是不想一个孩子会因为我,而失去他的爸爸……” “小蓝,”外婆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眉头皱了几皱,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艰难地说,“……你的父亲可能还活着。” 法小蓝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问:“您说什么?” “你的父亲……他可能还活着。” 外婆又说,她紧闭着眼,似乎这样才能下定决心把一切说出来:“你母亲也不是意外去世的。她当初和你父亲分开后,整天郁郁寡欢,没多久就患了抑郁症——自杀了。” 法小蓝惊愕地瞪大眼睛,过了好一阵才问出:“……这些都是真的?您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我不想那个男人来找你,他害死了我女儿,我到现在都恨他!” 外婆说到这儿,捂着心口喘了喘气,才痛苦地接着说,“可我没想到对他的恨,会让你这么敏感,让你断送自己的幸福,我、我只是担心……景驰会像你父亲辜负你母亲那样,我怕你也走上你母亲的路……” 法小蓝摇摇头,伸出手擦干外婆的眼泪,轻轻道:“我不会的。我不会自杀的。就算景驰辜负了我,其他的人辜负了我,我也会活着,我总不能丢下您一个人就走。” 外婆抱住她,法小蓝也抱着外婆,彼此都泪流满面。 抑郁症是会遗传的,熟悉心理学的她深知这一点,而这也是外婆最担心受怕的一点。 法小蓝的妈妈何尝愿意抛下自己的母亲,独自离开人世,只是抑郁症来临时,她已经“身不由己”。 正如她现在偶尔会出现的状况,“身不由己”。 据说,丧失求生欲是抑郁症的初级阶段,只因为某些外部原因活着,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法小蓝垂下眼眸:她不会自杀的——她对自己说。 她该怎样,才能不让抑郁症杀了自己? 顾云在外面春风得意,她要的一切马上就唾手可得——成功的事业,不错的名望,喜欢的男人,还有美满的家庭——这一切的到来,几乎指日可待。 她放下手包,佣人为她端来一杯温水,说顾先生在楼上会议室等她。 顾云脸色微变,唇抿了抿,她本来不是很想回这个家的,要不是婚礼现场必须她的父母出席,她就算过年也不一定回来。 她上了楼,站在那扇朱红的门前停顿片刻,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迎面坐着的是自己父亲,右边是她目前,左边是她姐姐。三个人一起向她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向她涌去。 “爸,妈,姐姐,我回来了。”她说。 父亲抬手指了一个位置,沉声说:“你坐吧。” 顾家虽然比不得江岸杨家,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世家,顾云的父亲对自己要求甚高,也以同样的要求对待自己的伴侣和女儿们,而有了大女儿之后,他们的目标是再要一个小儿子,却没料到生出的是顾云。她的出生本来就是带着偏见的,后来的待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顾云的姐姐顾明月则享尽了全家宠爱,不过她本身也很优秀,又比顾云长得漂亮,所以事事都要比她强才甘心。 这回,父亲还未开口,顾明月就忍不住了:“妹妹,你可真是好手段好运气呢,攀上了埃尔坎恩王子这根高枝儿,真是不容易。” 顾云浅浅地看了她一眼,顾明月前不久才和a国一个子爵分手,据说是受不了她爱拈酸吃醋的脾气。 “姐姐说笑了,我和景驰从中学的时候就认识,说起来也是日久生情。” “好一个‘日久生情’!”顾明月冷笑了一声,“所以才搞大了肚子不是吗?不过我记得,景驰在中学的时候可是痴迷于那个叫法小蓝的老师呢,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吧?” 顾云抿抿唇,没有说话。 这时,顾父终于开了口:“明月,够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脾气不好。” 又转而对顾云说:“叫你回来是因为要确认一下,你腹中的孩子是两个月多一点,对吗?” 顾云眼睛微转,点了一下头。事实上,她肚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但她不打算和他们说破。 “那就好,还能拿掉,而且对身体没什么伤害。”顾父轻描淡写地对她说。 顾云错愕了一会儿,骤然冷笑:“你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打掉这个孩子?那我现在就回答你们,我不会打掉的!” 顾母站起来,抓住她的手,劝道:“小云,你等你爸爸说完。” 顾父没看顾云神色,接着说:“为了这件事,我也专门去查了景驰和那个叫法小蓝的女人的过去,你应该也清楚,景驰从来就没忘记过她!而更可怕的是,那个女人现在被赵子宸保护着!你就算今日和他结了婚,也保不定他来日出轨。” 顾云冷冷道:“景驰不会的。” “他不爱你,就一定会出轨。你和他结了婚,就认为他一定会爱你吗?你想一辈子守活寡?”顾母也说。 “那是其一。其二,景驰,或者说埃尔坎恩,他的生母并不是m国现在的王后,而是我们这儿的一个普通女人,也就是说他是不可能继承王室的,再加上他和克里斯蒂安王子,也就是下一任国王,非常不和,所以你嫁给他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到时候景驰未必比得上你一个公司老板。”顾明月也恶毒地插嘴。 “只要我嫁给景驰,就一定会想办法帮他保住地位。”顾云寸步不让,“而且你们或许不信,我嫁给他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脸上的确浮现出不相信的神情。 顾父摇摇头,接着说:“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问题。哈尔王子给我来过电话,他说他和王后都极力反对你嫁入王室。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你拿掉这个孩子,和景驰分手,哈尔和景驰都会欠我们人情,那能做多大的文章?他还保证,你可以在本国嫁一个有权有势、才貌双全的男人;二,你执意嫁给景驰,你会性命难保,我们家也会有灭顶之灾。” 顾云听完他这一席话,一瞬间安静下来。 顾母也说:“小云,我们不能以卵击石呀,法小蓝要不是命好,现在早死了!” 顾云缓缓地抬起脸,惊恐的视线从顾母转到顾父身上,突然哈哈大笑,把顾父也吓了一跳。 “顾云,你笑什么?!”他大怒道。 顾云慢慢止住笑声,摇摇头道:“我笑,哈尔吓不住我,却把你们全吓到了。” 顾父脸色难看:“你就真的不怕死?” “我连这样活着都不怕,我怕死?”顾云站起身,走到三人的面前,“爸爸,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顾云了,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如果你就这么轻易被哈尔王子吓住,只有两种可能,一,你是在骗我,二,你或许应该退位让贤了。” 顾明月从未见过这样张狂的顾云,站起来骂道:“顾云,你看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 顾云白了她一眼:“我看得清清楚楚,姐姐。顺便说一下,论相貌我或许比不上你,但论智商我在你之上。貌美而笨的人,有时候并不讨人喜欢,只会让人更讨厌。” 顾母看到顾父脸色都气变了,也忍不住出言责备顾云:“小云,你疯了?快和你爸爸还有姐姐道歉!” “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顾云转身打开门,却还回身补了一句:“我已经下定主意,如果有人还敢动这场婚礼的半点心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摔门而去。 顾云出门后,径直上了车,怒气满满的她并没注意到在家门口不远处停着另一辆车。 哈尔靠在后座,半眯着眼睛看着顾云走远。 “看来,连她的父母都没能让她悬崖勒马。”他说。 他的秘书问:“那现在我们要继续跟上去吗?” “跟。她的这些把戏也就骗骗景驰,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估计连两个人到底睡了没有都是未知数。” 秘书透过后视镜看着哈尔志在必得的神态:“您真的确定要那么做吗?” “哼,我对女人一向都很温柔,但对心怀鬼胎的坏蛋可从不含糊。而且,她还不知死活地威胁我,肖听兰的真实身份景驰早就猜到了,她说与不说有什么要紧。” “是。” 秘书动车辆,一路尾随顾云的车进入车库。 顾云停下车,谨慎的她也注意到身后有一辆车一直尾随着自己,却看不出是什么来路。她心里隐约转过几个人,却不忙着下车,而是打电话让景驰下来接自己。 哈尔暂时也没有行动,不知道顾云在车里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云从车上下来,脚步有些匆忙,直接往电梯口走去。 哈尔给了秘书一个颜色,秘书立刻下车,他会堵死几台电梯,让顾云只能爬楼梯。而哈尔会在楼上等着她。 第97章 弄巧成拙 几台电梯现在都在二十楼以下。 顾云正在等候的时候,看到外面进来一个带着墨镜的高大男子,来势汹汹地进来,二话不说就来拉她,顾云厉声责问他要做什么,那男子也不回答,只一味拖拽着她往外走,而她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她把自己的包向那男人脑袋上扔过去,才摆脱了他,她赶紧往楼上跑。 景驰、景驰马上就会来找她了! 顾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爬了几层楼梯,正打算到了这一层就去看看,抬头却看到一个极俊美的外国男子站在这层台阶之上。 顾云扶着扶手,站住脚:“……哈尔?” 哈尔斜靠在扶手上,双手揣在裤兜里,俯视着她一笑:“顾云小姐,要和你见一面真不容易呢。” 顾云往后退了一步,她隐约觉察到刚才电梯口的南哥男人或许和哈尔有关系。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鼓起勇气问。 哈尔一步步向她走来,还是笑着,却让她不寒而栗:“最后一次机会,那天我提出的要求,你接受吗?” 顾云冷笑一声:“我当然不会答应。别忘了,我手里可有你的——” “我没空听你废话。” 哈尔伸出一只手抓住顾云的手臂,作势将她往外推了一把:“我不怕你的威胁。何况,你口口声声喜欢景驰,其实一直在骗他不是吗?你肚子里没有孩子。” 顾云双眼瞪大一些,惊愕地看着他:“你胡说!” “你能找到人弄虚作假,我就不能找私家侦探解开谜团?” 顾云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片刻才哈哈一笑:“你要是已经有了证据,找的就该是景驰,而不是我。” “聪明。”哈尔皮笑肉不笑地将她又往外推了一点,顾云吓得攥紧他衣服和手臂,“我虽然还没拿到确切的针具,但你已经露出马脚,你怀孕的事根本子虚乌有,所以我也就没必要有罪恶感了。” 顾云的一只高跟鞋已经顺着楼梯滚落下去,她吓得呼吸不匀,只能死死扣住哈尔的手臂,留下许多抓痕,却还嘴硬着:“景驰马上就来了,他要是知道你害死了他的孩子,知道你推了我,你就当真一点也无所谓吗?!” “哈哈哈哈,”哈尔目测了一下她身下的台阶数量,确定她摔下去不会摔死,却也不会好过,才说,“回敬你一句,他要是知道你对法小蓝和他做的那些事,你当真一点也无所谓吗?” “他不会信你的!”顾云的双眼几乎喷出怒火。 “他会信你说的,就会信我说的。但无论他相信谁,他爱着的女人也只有法小蓝一个。” 顾云还要挣扎,哈尔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扯开她的手,将她顺着重力往下一推—— 顾云感觉到身体陡然倾斜,她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就直直往后倒去。 但在落地之前,她掉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尽管被撞得生疼,但她毕竟没有真的顺着楼梯滚下去。 景驰扶住脸色苍白的顾云,仰面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的哥哥,哈尔。 “哈尔,你在做什么?”他质问道。 哈尔看了看手臂上的抓痕,云淡风轻地说:“嗯,为民除害?” “……顾云她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算是你的半个弟媳,而且她现在还——怀着我的孩子,你这样做考虑过我吗?” 哈尔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然。你要是知道她的真面目,估计也会像我这么做。” 景驰对此横眉冷对:“是不是只要我选的女人,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都要下场凄惨?” “你可以这么认为。”哈尔看出景驰在和他生气,现在指望他突然醍醐灌顶,醒悟他即将要娶的这个女人有一副蛇蝎心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也受够了老是要帮他留心这些破事儿。 “你走。短时间内我不想再看到你,婚礼你也不必来了。” 景驰冷冷地看着哈尔,哈尔也用冰凉的视线盯着他。 良久, 哈尔转身,“你最好以后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愤愤离开。 顾云全身抖,鞋也掉了一只,紧靠在景驰的怀里小声抽泣,景驰无奈,虽然还不习惯和她有亲密动作,但还是象征性地轻拍着她的背,表示安慰。 顾云抬起满面泪痕,楚楚可怜地问他:“景驰,我们可不可以把婚期提前?今天我爸爸妈妈找我回去,就是为了阻止我嫁给你,你哥哥现在也这样,我实在是好害怕……” 景驰看着她吓坏了的样子,想起当年法小蓝被困在火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心里软了一半,“你想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好不好?”顾云将脸贴在他胸口。 景驰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们和小蓝老师同一天吧。” 法小蓝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无心睡眠,就起来开了灯,好在现在夜深人静,她就拿出之前看的那些书来,细细阅读关于抑郁症的内容。 如果抑郁症是天生的,那将有很大的可能遗传。外婆说,外公以前就有抑郁症,所以她妈妈才会有,同理,如果法小蓝遇到很大的刺激,那么她也极大的可能也会患上抑郁症。 经历过之前的种种,她真的已经不怕死。但她遭遇变故,和自杀,对外婆来说,绝对是后者的打击更大。 而更糟糕的是,她现在尚且清醒理智,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和景驰将在同一天分别为人妻为人夫的打击,她的意识会出现一阵一阵的空白,她开始越来越健忘,经常出现记忆混乱。 可是她亲口承诺要嫁给他,她能看到赵子宸这段时间有多开心,而且距离婚期只有三天。 大局已定。 不过就是结婚后接受抗抑郁症的治疗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想,法小蓝放下书,转而打开书桌下一个锁着的抽屉,抽屉里只放了三样东西,一本剪报,一摞信,还有几张照片。 她将他们一一拿出来。先拿起那本剪报细细地看,那是从她搬来B市起,她开始搜集的关于景驰的所有报道,事无巨细,哪怕只是在某一篇报道中提到一两句,她都会剪下来,仔细地贴在本子上。那时她甚至还不敢给外婆打电话。 现在一页一页看着,虽然也有关于景驰作为设计师的报道,但更多的确实与他有关的花边新闻,她看着收藏这些的自己,觉得自己真像是一个脑残粉。 然后是那几张照片。她和景驰重逢两年有余,虽然说过几句话,但真正在一起的时刻恐怕除了在梅里的船上那次,就再无其他。这几张照片是景驰穿着她改造过的衣服自拍的照片,爽朗笑着的他,还像是多年以前的那个大男孩,每每看到她就会觉得恍惚,仿佛那苦难的一切只是障眼法,她还是他的辅导老师。 最后,是那一摞信,大约有五六十封。 在对赵子宸坦白前,她从未写过信。这些全是那之后开始写的,但也不过是些不能贴上邮票寄出去的心事,所以就一直尘封在书桌底下,不得见天日。 每一封信,都以“亲爱的匹诺曹”开头。 法小蓝拆开最早的一封,拿出信纸,但还没展开就顿住了动作,随后又将信叠好,重新放回去。 有些心绪,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是轻易触碰不得的。 那件高定的婚纱就放在旁边,雪白的丝绸和轻纱,像是冬天的梦一样纯洁美丽,但法小蓝始终背对着它,坐在桌边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 她了一会儿呆,拿出一个新的信封,一张信纸,还有一支笔。 她伏在案前,认真地在信封上写下当天的日期,心里某处骤然凉凉叹息一声——这是最后一封信了。 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看看四周,却又什么都没有,就摊开信纸开始写下—— “亲爱的匹诺曹, 你好啊。还有三天,我就要迎来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日子。我要和别人结婚了。婚纱很漂亮,婚戒我也很喜欢,子宸说举行婚礼的教堂不远,有复古的彩虹玫瑰窗,他还说因为我不喜欢吵闹,所以当天不会有太多人。 你也要结婚了,是吗?真遗憾,我竟然不能到现场来看你,你穿上西服一定很帅气。你会重新修剪头吗?也是穿纯白的西装?领带,你会乖乖用红色,还是会用蓝色呢?我喜欢你用蓝色。如果造型师说要涂粉底什么的,你可千万别听他的。你就这样挺好的,你脖子和额头上那些没有完全平复的伤疤,会有人好好珍爱的。 嗯,还有,我很高兴你能有一个小朋友。真的,我一点不生气,也不嫉妒,你别以为我是随便说说的。我光是想想,这个小孩可能有你这样漂亮的头,像你一样单纯开朗,我就觉得喜欢。就算不是这样,想到ta是在你的陪伴下长大的,我也觉得可爱。这和ta的母亲是谁没关系,仅仅是因为你。 最后,说句可能冒犯的话,你全可以把它当成我的个人偏见。但我真的不喜欢顾云,她或许是真的自以为爱你,但她的所作所为最终会伤害你。我只愿你小心一点,多多地照顾自己。 最后的最后,我想说,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包括你总是不太开窍的脑袋,我不愿你功成名就,唯愿你快乐平安。 法小蓝” 第98章 两场婚礼 法小蓝在末尾写上自己的署名,像是完成一桩大事般吁出一口气。她又仔细地将信叠好放入信封。 现在是夏季的凌晨三点多钟,就连池塘和草丛里聒噪的虫子都睡去了,法小蓝犹豫了一下,为所有的信都贴上邮票,填写了几年后的送达时间。 那时,就算景驰再收到,也木已成舟,但法小蓝也说不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是把那几封信全投进了邮筒里。 于是,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赵子宸结婚当天,半个B市都戒严。虽然尽力低调,但还是吸引了许多的人,浩浩荡荡的一行车辆护送着中间一对新人到城东的教堂,天空中五架直升飞机负责导航和录像,到了教堂,宾客们已经满座,却听不点半点声响。 赵子宸扶着法小蓝从车上下来,她长长的拖尾后摆被几个可爱的小花童提着,腰身点缀着手工缝制的细碎花朵,牵着赵子宸的手一步步款款行来,宛如漫步花间云上,再加上她本身容貌身材都很出众,与赵子宸的确是一对璧人,许多人都看得呆了。 杨一唯也在其中。和她一起来的是她的表妹,惊讶了一阵,悄悄问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美术老师?” 杨一唯只顾看着赵子宸,他凝望着法小蓝的眼神温柔得几乎溺死人。 “难怪景驰会喜欢她,这样的人,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吧?你看那张脸,那小腰肢,还有她的胸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杨一唯正在不爽,转头却听到自己的表妹都胳膊肘往外拐,顿时拉下脸来,恶狠狠低声道:“你少说了,她比我大六岁!” 小表妹一脸不信:“你比她大六岁还差不多!你看看你这妆浓的,再看看人家,皮肤那叫一个吹弹可破。哎呀,本来我还嫉妒她来着呢,现在我倒宁愿她真的能和我家景驰结婚呢,至少景驰快乐。” 杨一唯看着自己的花痴小表妹,表情抽了抽:“你看人只看脸的吗?!景驰哪里好了?”又悄悄指指法小蓝,“她哪里好了?!” 小表妹摇摇头:“哎呀,你不知道!景驰就是为了纪念他的蓝儿才设计出J&L的,这么多年了,初心未改!这么深情、英俊、单纯可爱又才华横溢的男人,要去哪里找啊!而且我也听过他们俩的传闻,真的挺感人的啊,表姐你别不信!” 杨一唯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她犟嘴,转头去看自己心仪已久的赵子宸。 同样,今天也是顾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 即使她的亲人都没到场,但她依然穿上最美的婚纱,精心装饰过的面容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当她看到景驰穿着挺妥的白色西装出现时,眼眸中滑过喜不自胜的笑意——她期待的一切,终于、终于要实现了! 景驰英俊的面容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他的双眼没有新郎应有的神采,但依然尽心地呵护着顾云。 顾云费尽心机,特意瞒着景驰吩咐司仪将婚礼时间往前调了一个小时,一直拖着总是夜长梦多,她很清楚景驰,如果他们真的结了婚,就算她之后没了孩子,他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景驰的表现也一直都很正常,就好像他真的下定决心断舍离一样,他甚至从没去看时间,也没有提起过法小蓝的名字。 司仪赞美了英俊有才的新郎,和美丽温柔的新娘后,转头问景驰:“那么,景驰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顾云小姐为妻?” 顾云带着羞涩的微笑,甜蜜地看着景驰,景驰握着她的手,却手指冰凉,双眼看着她,却空洞无物。他就这么站着,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司仪有点尴尬,又问了一遍:“景驰先生,你愿意娶顾云小姐为妻吗?” 景驰出神地看着顾云,眼前戴着头纱的美丽新娘渐渐变了一个人,她有温柔的眉眼,形状优美的唇,还有勾去他魂魄的一颦一笑。 那短短两年,他和她相处的每分每秒,以前都觉得简单而平淡,如今回味起来,却都是甘甜的,都是甘之如饴的。 他和她唯一的那个吻,不应该成为彼此仅剩的美好回忆。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他愿意携手走到最后的,只有她一个。 【我景驰,这辈子的妻只有法小蓝一个!】 冥冥中,这声音似乎从头顶响彻心扉。景驰骤然眼神清明。 “景驰先生,你愿意娶顾云小姐为妻吗?”司仪额上开始渗出冷汗。 顾云凝视着景驰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慌张不安,景驰却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顾云的眼睛:“不。我不愿意。” 此话一出,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一片哗然——这景驰是怎么搞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突然悔婚?! 景驰松开顾云的手,将西服上的胸花摘下,对司仪说:“对不起,婚礼改期吧。不是我景驰和顾云结婚,是m国的王子埃尔坎恩和顾云结婚。” 说罢,也不管呆若木鸡的司仪,对顾云道了歉,单手撑着舞台跳了下去,人群因为他自动分成两边,全都呆呆地看着他向门口走去。 “景驰!” 顾云看着他走了一半,突然大喊一声,景驰站住脚背对着她。 顾云:“你说我不是和你景驰结婚,而是和埃尔坎恩结婚是什么意思?” 景驰侧过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侧脸线条英俊无比:“对不起顾云。埃尔坎恩可以娶你,但我景驰的妻在四年前就已经有了,我现在得去把她找回来。” 顾云着了急,提着裙子追下来,而就在这时,酒店突然响起警报,广播里说这层楼起火,请沿着安全通道有序离开,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忙着往安全通道挤,工作人员根本无法组织,顾云一个人逆流而上,很快被人推倒在地,逃命之时谁也顾不上什么新娘,顾云倒在地上,被踩到踢到好几次。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时,有人推开她周围的人,将她拉了起来,景驰抱着她走到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看到她身上的婚纱也扯破了,就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她披上。 顾云心里一暖,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景驰,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救我的……” 景驰将她送到安全通道那里,沉声说:“我会救你,但我没办法娶你。你尽管恨我吧顾云,我得去找蓝儿,对不起。” 景驰说完,将她的手放在扶手上,转身往另一边走去,顾云被后面的人推着挤着,只能转头看着景驰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本该唾手可得的幸福,到底是变成了飞灰。 来参加赵子宸婚礼的都是大人物,其中坐着的法小蓝的唯一家属,只有外婆一个,赵子宸双亲也都去世了,到场的大部分都是和他家世交的一些家族。 今天的法小蓝美极,连皮肤都晶莹剔透,像是昙花一现般尽情地盛放。她的唇边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偶尔还会看看赵子宸,而赵子宸却一直凝望着她,就算他不善言辞,这样溺爱的目光也足以说明一切。 双方都愿意成为夫妻,这在外人看来大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外婆和杨一唯却忧心忡忡,现场也只有她们两人知道法小蓝到底有多爱景驰,和景驰恨不得用一万种语言告诉法小蓝他爱她,法小蓝的爱或许只是凝望着他睡脸,默默在心底说一百遍愿你好梦。 “该死的,景驰那小子就真的那么笨!” 杨一唯拿着手机悄悄溜去卫生间,自从他们吵翻了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景驰。 景驰接了电话,听起来呼吸有些紊乱,上气不接下气。 “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结婚!你的小蓝老师马上就要戴上结婚戒指啦!”杨一唯立刻大吼道。 景驰正被人拦着:“门口有好多人,我怎么才能进来?” 杨一唯一愣:“进来?你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就行了,把电话给他们,我和他们说一声!” 景驰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杨一唯正在想他说的进来难道就是这座教堂,就听到背后一阵风声,门被打开,景驰的衬衫和头被汗湿透,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杨一唯旁边还立着赵子宸和法小蓝的等身婚纱照,景驰二话不说直接往里闯入—— 牧师正说到:“那我现在正式宣布,赵子宸先生和肖听兰小姐正式结为——” “我反对!!!” 教堂里灯火辉煌,暖色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温暖,而景驰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逆光的,只看得见修长挺拔的轮廓,听到他响亮而坚定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去,包括法小蓝。 景驰大步走到他们近前,越来越多人看清是他,有的小声议论起来。 赵子宸脸色不好看了些,问他:“据我所知,你也是今天结婚,你不做你的新郎,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景驰没回答他,只是看着法小蓝,他朝她伸出手,轻声问:“蓝儿,跟我走吗?” 赵子宸顿时一怒:“放肆!” 周围立刻上来四个人,扣住景驰的双臂,让他跪在地上。 法小蓝扭过头,没有看还是犟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景驰,景驰却看到她的手上已经戴上了赵子宸的戒指,她十指握紧,正在微微颤抖着。 赵子宸对法小蓝身体的关心,比她自己更敏感,察觉她明显在压抑着强烈的情绪,立刻让人把景驰赶出去,景驰却使劲挣扎,脸被按到地上都抵抗不休。 第99章 任性一次 那些大人物也都知道景驰。 他们微微皱起眉,想不到这个人如此不识好歹,弄大别人的肚子在先,现在又跑来婚礼上勾引别人的妻子,以赵子宸对肖听兰的在乎程度,他今天怕是只能躺着出去了。 “蓝儿,我没有和顾云结婚,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他话音一落,赵子宸就现法小蓝身体一震,微转过头,虽没有看他,却已经有所动摇。 景驰被死死按在地上,脑袋偏着,他现在这样的角度看不到法小蓝的反应,所以自顾自说着,深怕法小蓝一时答应了赵子宸。 “蓝儿,你四年前就是我的妻子了!要是不信,你自己回去看,你的那块墓碑上,‘景驰之妻’四个字是我一个个刻上去的,天地可鉴的!” 赵子宸被景驰气得抖,他从小受爷爷教育,对于病榻缠绵之人特别忌讳提生死二字,现在景驰却在他面前和她说墓碑这些东西! “给我拖出去!” 景驰咬紧牙关,牢牢拽住第一排的椅子,因为太过用力声音已经嘶哑:“蓝儿!我会对顾云负责,但是以埃尔坎恩王子的身份!我景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爱得要死的妻子!蓝儿,你别再抛下我好不好,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法小蓝看着景驰奋力反抗的模样,他的额上青筋爆起,浑身的肌肉都纠结着,他是真的要拼了命了。 赵子宸心里一凉,他看到了她眼底的闪烁。 景驰脸上又是血又是汗,久久听不到她的回应,心里一急,以为她已经走了,顿时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满脸更加涕泗横流: “……蓝儿!蓝儿!!!呜呜呜,你不要走!别再丢下我啊!蓝儿!我爱你啊!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着你呜呜呜……你就可怜可怜我,你就过来和我说几句话,好不好蓝儿?好不好?” 法小蓝目不转睛地看着景驰,连一声叹息也没出,双眼却脉脉流下两行泪来,她迟疑着,非常缓慢地向景驰的方向走了一步。 景驰听到脑后的一点轻响,万念俱灰的心顿时又燃起一丝希望,更加用力地想要挣脱:“蓝儿!蓝儿是你吗?!你还在对不对?这几年我存了钱,我能买到好房子,我也能好好照顾你,我还给佩佩找到了女朋友……蓝儿,蓝儿,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婚礼上的宾客都一头雾水,虽然景驰说得情真意切声嘶力竭,但他们并不知道法小蓝的过去。 “蓝儿,不要和他结婚,你不能和其他的任何男人结婚!我们已经结婚四年,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老师,还是我的灵感,别告诉我没有你也能活下去,我试过了,我做不到!你要么和我一起走,要么你让他一枪打死我,我绝不再放你走!” 好好的大喜之日被弄成这样一出闹剧,赵子宸已经十分不高兴,还听到景驰口口声声不让法小蓝嫁给他,更是怒火中烧,当下就拔出一个警卫的手枪对准景驰的脑袋,语气冰冷:“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你想死,那就一个人上路吧!” “子宸!” 景驰终于听到那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法小蓝挡在景驰前面,哀切地看着赵子宸,他何曾舍得看她露出悲伤的神情,只能将枪摔到一边。 景驰还不知死活,口口声声叫着蓝儿。 宾客们已经彻底傻了眼,现在到底是哪出?新娘真的以前和景驰结过婚?那她之前为什么不说?凭赵子宸的实力,会查不出这一点东西? 法小蓝就算救了景驰,也不代表她会答应他和他一起走。赵子宸爷爷的嘱托,她答应王后和哈尔王子的事,赵子宸的深情,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外婆的反应—— 如果,如果她能任性一次…… 她抬眸往宾客席上看去,却看到她的外婆正用手帕擦着眼泪,不住地对她点头,像是在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法小蓝怔愣片刻,对她露出释怀的微笑。 如果注定不能两全其美,那至少要尽最大的努力让最在乎的人开心。 她掀起精美的头纱,摘下手指上的戒指,连同那束可爱的捧花,一同交还给赵子宸,她轻轻拥了拥他,浅笑着说:“子宸,对不起。你是一个好男人,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说罢,她转身,提起裙摆向景驰跑去。 按住景驰的四个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好暂时放开他。景驰看着法小蓝,激动得又要大哭,他捧着法小蓝的脸抽泣了几声,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赵子宸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又垂看了看手里的戒指,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唰的一声席卷过来,他攥紧了那枚戒指,将它深深地嵌进掌心,咬牙切齿地说: “给我抓住他!” 景驰赶紧带着法小蓝往外跑,跑了两步,想起她身体不好,又站住将她打横抱起来继续夺路狂奔。杨一唯对此早有准备,她立刻让待命的乐队和大爷大妈们出场,堵住了追捕者的道路。 景驰和法小蓝总算逃脱,两人好不容易打了车直奔七环,坐在后座上,两个人还趴在窗玻璃上看是否有车辆追来,好不容易呼吸平复,才彼此对望了一眼,都脸红了一下。 虽然景驰口口声声说法小蓝已经是他四年的妻,但两人连正经的恋爱都还没谈过,骤然一下美梦成真,两人都还有点不适应。 “蓝儿,你真好看。”良久,景驰喜滋滋看着她说。 法小蓝低下头,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和汗水,轻声道:“还只顾着说傻话,你看你的脸都变成什么样了。” 景驰握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磨蹭:“只要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两场婚礼,一场跑了新郎,一场丢了新娘,剩下的可想而知是一团乱麻,可是两人现在什么都不想再去斟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之后还有什么大风大浪,他们都要一起走过。再不愿谁独自去承受。 车子一路开到偏僻的七环。景驰带着法小蓝下车,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小房子,一打开门,佩佩就摇着尾巴扑上来,竟然也不理景驰,趴到法小蓝身上舔个不停。 法小蓝现在还穿着长长的婚纱,走路不方便,景驰一个男人住了几年,家里也没有女人可以穿的东西,去最近的服装商场也要半个小时。 景驰正在为难,法小蓝却说:“你有没有小一点的T恤,随便给我一件好了,衣服,待会儿再去买吧,你身上的伤比较要紧。” 景驰赶紧去找衣服,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件,红着脸交给法小蓝,法小蓝自己拿着进了浴室。 佩佩嗷嗷叫着,还要跟进去,被景驰一把抱回来:“你妈妈才回来,你最好乖一点哦。” 自己也看了看浴室的门,想着法小蓝穿上自己的衣服,一阵说不出的心猿意马,再抬头时,法小蓝已经出来了。 她脱下婚纱,乌黑的头也散落下来,只穿着那件纯白简单的短袖T恤,右下角有几片蓝色叶子,只穿着白丝袜站在地板上,越显得肤白胜雪,眸如寒星。 “……浴室里没有拖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抓着T恤的下摆。 那件T恤其实就是她根据景驰的设计进行改造的版本,景驰身材高大,穿上去能很好地显出上半身的肌肉线条,法小蓝穿上却显得有些宽大,尽管好好整理了,却还是漏出诱人的锁骨和脖颈,衣服下摆几乎到达膝盖,只露出一点雪白的大腿,像是一条睡裙。 景驰看得愣了愣,赶紧去拿自己的拖鞋给她穿上,法小蓝踩着这两只鞋像是站在两艘小船上。 景驰胡乱擦擦脸,说:“我现在去买点东西回来!” 法小蓝却抓住他衣服,摇摇头:“还是先把脸好好洗洗,我看看到底哪儿受伤了。” 景驰已经二十多岁,听她这么说还是像以前,乖乖坐下来,法小蓝端过一盆清水,用毛巾蘸着水,一点点细细地为他擦干净,动作轻柔而亲切,景驰偶尔皱皱眉,她都敏锐地察觉到,更放轻动作。 “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她放心地轻呼一口气,用棉球沾上消毒水,为他轻轻擦拭伤口,“你出去记得买点外用药膏回来,我给你抹抹。” 她温柔甜蜜的气息如此亲近,就好像景驰还在梦中,他脸上一片飞红,眼睛只顾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法小蓝感觉到他的视线,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景驰笑着摇头:“没有”,又说,“那你在家等我,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说完,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法小蓝笑着看他出去,又抱着佩佩玩了一会儿,就打开冰箱准备做饭,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景驰连走路都是飘着的,觉得自己像个被幸福泡沫充满了的气球,看到谁都能傻乎乎地笑一阵。 去买拖鞋的时候,他和店家说:“老板,蓝儿回来了!” 去买牙刷和牙膏时,他和老板娘说:“对对对,蓝儿喜欢雏菊,也一定喜欢这种味道的牙膏!” 他去买衣服的时候,也一路念叨着:“蓝儿喜欢蓝色,素净一点的,对了,还要买几双鞋子……” 等他拎着大包小包,宛如一个移动的货架一般回到家,窗明几净的家里已经飘满食物的香气,他的肚子非常识相地咕噜叫了一声。 第100章 无关名义 法小蓝接过景驰手里的一些东西,将筷子摆在碗上,笑道:“饿了就快点吃饭吧。” 景驰前几天寝食难安,现在心事全无,这又是蓝儿做的饭菜,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米饭,才稍微收住,吃相文雅了一些。 “蓝儿,这个房子是我暂时租的,我今天下午就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环境好些的房子。” 法小蓝将一块猪排夹到他碗里,道:“我觉得这里挺好了,不用去换。有厨房,有客厅,有卧室,也有浴室,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已经很好了。” 景驰看了看这小小的房子,张了张嘴:“可现在只有一个卧室……” 法小蓝听他说到这儿,不自觉地低头咬了咬唇,转头夹了另一块猪排给佩佩,只是不看他。 景驰恍然间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差点没打翻了碗,忙不迭点头:“嗯嗯嗯!就是现在这个房子也挺好!什么都有!” 吃完饭,两人一起洗了碗,佩佩被景驰催着赶着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睡觉,景驰早已经收拾好卧室,非常“贤惠”地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和枕头。 “蓝儿,现在挺无聊的,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景驰扭扭捏捏地走过来说。 法小蓝正在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脸颊微红,点点头说:“好。” 她进了卧室,掀开薄被盖上,虚掩着双眼,景驰却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一直没有进来。 事实上,法小蓝和景驰一样,这段时间以来,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全身放松,心爱的人也在一边,不多时也就真的睡着了。 盛夏季节,外面知了喧嚣,空气由三十八度,煮沸了的水一般,但室内开着空调,温凉适宜,又有各种花草的清新味道,竟也这样别有一番风味。 悠悠醒来时,法小蓝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连热烈的阳光都变得可爱,动了一下才现腰间一双结实的手臂正抱着自己。 她转头一看,却是景驰将头埋在她后脑,双臂抱着她,现在眼睑轻阖,显然是睡着正香,法小蓝轻轻地就着他的姿势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躺着。 原来,他进来之前,好好洗了个澡,还洗了头。现在全身都是一股清凉薄荷的味道。 法小蓝用眼睛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他的每一条轮廓,就这样痴痴地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眉毛和鼻梁,心里忍不住感慨,他这样单纯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面容。 景驰在梦中却一如有知觉一般,随着她的指尖,轻轻地动了动,在她收回手指时,骤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那双幽黑的眼睛里,有着星辰和宇宙。 法小蓝脑海里跳出这句话,景驰看清了怀里的人是谁,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凑过来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又闭上眼睛睡去,双臂依然未曾分开。 她脉脉看了他许久,像是确认她以后终于可以常常这样看到他后,才往他胸前靠了靠,像是飞鸟栖于大树,像是游鱼依傍珊瑚,她依偎着景驰,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静谧与快乐。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两人保持着睡前的姿势,竟谁也没有乱动。起床后,景驰自然了许多,他坐在床边伸手帮她整理微乱的鬓和衣服,法小蓝则站在床旁拿过梳子替他梳理一头浓密的头。 “蓝儿,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吧!”他说。 法小蓝为他梳头的动作一顿,笑道:“你说了,我都是你四年的妻了,哪里还需要结婚?” “那不一样,我是认定你了,你呢?我们总得有个仪式才好,我也不能亏待你,在那之前我们就算住在一起,也要乎情、止乎礼。” 法小蓝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嗯嗯,我是可以做到的,这些话你可要好好记着。” 景驰抬头,正撞上她含笑的眼眸:“你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再说了,这几年我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他的俊脸红得要滴血,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但法小蓝还是听到了。 她捧起景驰的脸,同样认真地说:“你可知道你和顾云的事生后,我为什么答应和子宸结婚?” 这是景驰的伤心事,他沉闷片刻才说:“你以为我背叛你了,我出轨了。” 法小蓝笑了笑:“我在意的不是这些。景驰,我从没想过要拥有你,能够默默地爱着你,看着你,我就已经满足了。但是一旦你为人父,为人丈夫,那就算是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念你,也会被自己谴责。我不在乎名义,只在乎你我能真正相守多久。” 景驰怔怔地看着法小蓝,他从未真正听她当面说出这样诚挚的话语,以往有太多牵绊,她能畅所欲言的时机太少太少。 “蓝儿,你不应该这么爱我。”他漠然许久之后突然说。 法小蓝疑惑地看着他。 景驰接着明亮而灿烂地一笑:“你可以大张旗鼓地爱我。向我脾气要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为我吃醋吵闹不休,一天几十个电话催我回家,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我在一起,撒娇要我身上戴着属于你的标记……这些你全都可以去做,我全都喜欢!” 法小蓝看着单纯得让人忍俊不禁的景驰,终于笑了:“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景驰抓住她的小手,一本正经地道:“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就算你是我的老师,和我在一起,你也就是我的‘小朋友’,我敬你爱你,也要宠你护你,我就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娶你为妻!我景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法小蓝笑得唇边露出那两个熟悉的小梨涡,任他紧握着手不放,双眸低垂着看他,彼此眼眸里都是柔情蜜意。 “我说真的,什么时候我们把外婆接来吧?我们的婚礼可以不要其他任何人,但是外婆一定要在场才对!”景驰说。 法小蓝微微一笑:“现在估计很难,慢慢做打算吧。” 此后,景驰每天为她做养肺润肺的的羹汤菜肴,法小蓝时常为他洗头整理设计稿,出则携手漫步,入则如胶似漆,少夫少妻的生活算是慢慢展开。 远在南边的张开得知此事时,已经是三天后。他迫不及待地打了个电话给景驰,担心自己的哥们儿是否还活着。 “景驰!你还活着呢嘛?” 景驰听他一惊一乍,眯着眼睛听任法小蓝解下他的领带,在她额前吻了吻:“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从自己的婚礼上逃脱了不说,还拐了人家赵大少爷的妻子跑了,你还活着?!” 景驰现在可一点不后悔当时的这个行为,春风得意地说:“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骂我禽兽,说我斯文败类,但是我知道这样做得值,我不在乎。” “赵子宸真的没有找你麻烦?”张开不相信,赵子宸对法小蓝的喜欢众所周知。 “他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不过我现在有杨一唯帮我,所以不用担心他那边。” “杨一唯?你什么时候和她和好的?” “她没告诉你吧,她其实早就看上了赵子宸了,也在想办法让蓝儿离开他呢,现在我和她各偿所愿,正可谓两全其美。她说了会好好帮我保住蓝儿,外婆也是她现在在请人照顾,我还是挺放心她的。” “噫~你们这一个个的,都瞒着我呢!亏我为你担心这么多!” “谢谢你了,张开。我把这些年你帮我的事都告诉蓝儿了,她现在想和你说几句话。” 景驰把电话交给法小蓝,他衬衫只解了胸膛上几粒扣子,反手搂住她的细腰,低头亲昵地嗅着她的香味。 法小蓝接过电话,笑说:“张开,我是小蓝老师。这些年,谢谢你对景驰的照顾,来日方便了,再好好请你吃饭吧!” 张开抽了两下鼻子,他现在可还单身狗一只呢,忍不住酸道:“算了算了,看你们这老夫老妻的架势,我暂时还是别来当电灯泡了,你们婚礼的时候记得请我就行了!” 法小蓝笑着说好,将电话还给景驰。 “小马驹,我最后还提醒你一句,也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的,顾云怀孕的事可能是假的,她现在已经没孩子了……当时杨一唯和我提过,让我小心顾云,我现在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你逃婚这件事,她肯定恨死你了,你还是多注意,也要保护好小蓝老师……” 景驰放心了赵子宸,因为对顾云心有愧疚,所以倒一直没有花时间去想她的事情。他逃婚这件事,大概会成为顾云人生中难以磨灭的污点之一,他愿意尽可能地补偿她,但如果她要伤害法小蓝,那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再说顾云这边,“晨星”依然照常运转,但顾云却没有坐镇,她把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得力助手,只处理最重大的几件事。她偌大的别墅窗帘全部紧闭着,她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室内,双手抱膝坐在电脑桌前,双眼直直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她双眼通红,头凌乱,和平素精明干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苍白的脸色和疯狂的眼神更是让她如厉鬼般可怕。 景驰从婚礼上逃走之后,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精心布的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威逼利诱,全都成了竹篮打水。 而这一切,都拜那个法小蓝所赐! 第101章 迷雾惊魂 顾云脑海中转到这个念头,从桌上一大堆资料中翻找出法小蓝的照片,她冷笑着盯着照片中的女人,哈尔说的没错,她的确长得很美,她的那张脸天生就是让其他女人妒忌的! 她抓过旁边的剪刀,一刀一刀将那些照片全都剪成碎片,看着它们像雪花一样从手中掉落,顾云终于出畅快的低笑。 屏幕上全是惨不忍睹的毁容画面,火烧的,跳楼摔烂的,被刀子划烂的,被硫酸泼的。 顾云鬼魂似的幽幽从椅子上站起来,移到床边,在床头柜上有一个深棕色的瓶子,里面装着一些不明液体。而瓶子的标签已经被人撕去,只留下一个“强腐蚀性”的警告标志。 顾云拿着那个瓶子,阴恻恻地笑着。她对景驰和法小蓝的去向了如指掌,也早已盘算出若干个可以接近法小蓝的时机。 “哼,你们不都爱慕她的容颜吗?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泼上去之后,你们谁还愿意对她不离不弃!” 景驰听了张开的话之后,更加不放心法小蓝一个人在家,法小蓝说他小题大做,她在家里吃穿不愁,只给他开门,难道还有什么人敢破门而入? “但是我不能拿你冒险,虽然我不觉得顾云会做出什么来,但其他疯狂的人我总是不放心。” 事实上,景驰和法小蓝无忧无虑的日子并没持续两天,就有一些流氓痞子经常上门骚扰,有次法小蓝出门差点被人强行掳走,景驰只能让她留在家里。 法小蓝将整理好的设计稿交给他,笑着说:“你放心吧,你出去也要不了多久。而且只要他们能接受你的设计,那我们就能带着外婆出国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景驰看着她充满希望的双眸,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能再三叮嘱她一定不要随意开门,他若是回来了,也会自己开门,她千万不要随便出去。 法小蓝乖乖点头,景驰才依依不舍地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打开门出去。 法小蓝回到房间,坐在沙上给佩佩顺了顺毛,看了一会儿书,又去阳台上浇了浇花。厨房里炖着粉藕排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满屋子都是惹人垂涎的香味。 她坐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走过去轻轻隔着猫眼一看,却又看不到人。 她又回来坐着看书,没一会儿又有人敲门,再过去看还是没人。 尽管心里有点忐忑,但法小蓝还是安慰自己,现在是大部分人都出去工作的时间,但楼道里经常有调皮的孩子在玩闹,或许是他们。 那之后,果然好一阵清静。 法小蓝将火关小了一些,换了另一本书来看,电视上正在播报新闻,说最近高层建筑火灾频,是因为最近天气炎热,电器容易出现过热而引自燃等等…… 就在这时,法小蓝又听到走廊传出一阵声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过去看了看。 猫眼能够看到的范围极其有限,但她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弥漫开一片灰白的烟雾,她赶紧关了厨房的火,正打算打电话给物管,却想起物管的人周末并不在。而此时,一个穿着黑色套头衫的人快步跑过,似乎想要打开消防栓。 但他没能打开,于是大声问道:“有人吗?谁在家能来帮帮忙,着火了!” 法小蓝想起景驰说的话,但如果火势蔓延,那会更加惨不忍睹,于是她打开门在烟雾中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说:“我来帮你!” 顾云戴着口罩,头上又套着帽子,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少年的模样,看到法小蓝出来,并没急着动手,而是和她一起将生锈的消防栓打开,取出里面的灭火器,然后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她后背,恨不得用眼刀将她凌迟。 法小蓝出来得急,也没想到走廊里烟雾迷茫的情况已经如此严重,她肺部本来就受过伤,没坚持一会儿就只能扶着墙壁咳嗽,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 顾云这时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瓶子,之前的那一小瓶浓度极高,几乎能将人致死,她就将它稀释之后重新装回瓶子,生不如死的滋味,她要让她法小蓝也尝尝! 法小蓝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不对劲,她试着摸索回家,找一条湿毛巾再出来,却突然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拉住,转回身时,已经有一些东西泼了上来,她本能地往旁边一躲,有几滴洒在她披散下来的头上,更多的却泼到了墙面上。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度,那堵墙面很快就开始冒泡,上面的石灰全像烂泥一般滑落下来。 法小蓝意识到那是什么,连忙挣脱顾云,想要往前跑,顾云怎么会放过她?她死死将法小蓝按在地上,制住她挣扎的双手,尽管这烟雾确实很熏人,她依然恶狠狠地提醒她: “小蓝老师,你说要是你的脸蛋变得没这么漂亮,而是像那堵墙一样,景驰还会喜欢你吗?” 法小蓝这时才听出她的声音,惊恐地说:“景驰不是为了这个才喜欢我的!” “哦,是吗?那我们就来试试好了,要是你被硫酸泼了满脸,景驰还是喜欢你,那我就放过你,如何?” 法小蓝自然不肯乖乖就范,挣扎着叫景驰的名字,双手顽强地撑住顾云的双手,而顾云狞笑着将还剩大半瓶的液体聚到她脸上,作势要往下倾倒—— 而这时,从旁边窜出一道猝不及防的身影,顾云没有料到还有人,被扑得向旁边倒去,手里的硫酸也随之一歪,不知道倒在了哪里。 法小蓝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忍着咳嗽总算看清和顾云缠斗在一起的是谁,那个有大半个人高的金色身体,赫然是平常温顺亲人的佩佩! 但此时,为了护主,佩佩表现出了作为一只拉布拉多犬的英勇和聪明,尽管它的后腿依然有些不方便,但它紧紧咬住顾云脖子旁边的衣服不放,任凭顾云怎么踢打都不松口。 法小蓝赶紧打电话报警,走廊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再纠缠下去,他们一个人也走不掉,法小蓝找出一块湿毛巾,呼唤佩佩带着它一起顺着安全通道下楼。 整栋楼房周围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消防车和警车先后赶到,楼上的人全都挤在周围,法小蓝裹着毯子在录口供,景驰急匆匆赶回来时,她正好说完。 景驰心惊胆战地接过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回事?着火了为什么警车也来了?蓝儿,你还好吗?你脸色好苍白!” 法小蓝抿抿唇,低头看到佩佩身上被揪掉的毛,还有被硫酸泼到的那一小片皮肤,将顾云的事和盘托出。 “顾云?竟然真的是她?!”景驰当然无法想象,费尽心机想要在他面前做个完美女友的顾云会有这样一副险恶的嘴脸。 法小蓝不想再多说,她此刻浑身颤抖,只说了句:“警员会好好调查这件事的。” 失火的原因很快被查明。事实上,火源只是一个装满了的垃圾桶,并没有任何一家遭受财产或者人员的损失,而且很明显这个着火的垃圾桶就是针对法小蓝而来的。 人心之险恶,竟然可以猖狂到这种地步,这让法小蓝和景驰都不有些不寒而栗。 景驰带着法小蓝和佩佩去医院,法小蓝一头如墨的长为她挡了一劫,脸上只沾染了一星半点,没有大碍,只是被硫酸泼到的头要全部剪掉;佩佩为了救她受了些伤,前腿的部分因为硫酸已经被腐蚀,需要在兽医院接受住院治疗。 景驰拥着法小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手指与她的紧紧相扣:“蓝儿,这次多亏了佩佩,如果不是他,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法小蓝看着乖乖卧在床上接受治疗的佩佩,眼眸微沉:“顾云说,你是因为我的脸才喜欢我的。所以她才要毁了我的脸,让我生不如死。” 她现在一头乌云一般的长已经被尽数剪去,只留下刚刚没过耳朵的一点短,整个人形象大变,她双眸黯淡,伏在他胸前,怎么也不肯照镜子。 景驰抬起她的下巴,点漆一般的双眼望入她眸中:“你要听实话吗?” 法小蓝点点头。 景驰轻轻一笑:“我爱你,爱你的容颜,爱你的身体,爱你的灵魂,也爱你的快乐忧愁,爱你的兰心蕙质。” “我爱的是你的一切,是我们的过去,现在,还有没到的未来。你说过的,过去的苦难最后都会变成财富,让我们变得不一样。” 景驰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什么。 法小蓝问他:“怎么突然不说了?” “我刚刚又现自己的一个缺点,”景驰苦恼地耷拉下眉毛,“自从前面几次被人打了后脑勺,我就好像越来越笨了,怎么办,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嫌我傻,中途丢下我走了呢。” 法小蓝忍不住笑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那你可得对我负责一辈子!”景驰抱着她转了一圈,帅气的脸高兴得红红的,吻吻她的鼻尖,“少一分一秒都不行哦!” 法小蓝点点头。景驰把一张支票递到她手上。 “我虽然笨,但赚钱养家还是能做到的。我不要你再在这里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带上外婆一起出国吧,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到哪里去。” 第102章 被迫远走 法小蓝踮起脚,搂住景驰脖子亲亲他嘴角:“那我们得等佩佩好起来,外婆那边我也得慢慢和她说,她从没离开过这里,不知道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小蓝,我不去。”外婆果然这样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人老了,就越来越看重叶落归根,只要你和景驰在一起好好的,外婆就比什么都高兴。你到了国外,时常记得打电话给我就是了。” 法小蓝心里一阵酸涩,外婆对她而言是唯一的亲人,她怎么可能舍得将她一个人丢在国内,自己跑到外面去? “外婆,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们也不是非得走。就一起留在B市,也挺好的。” 外婆叹息一声,劝道:“你们非走不可。顾云的事现在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是自作自受害了自己,你是福泽深厚才能化险为夷,但就算是菩萨,也不能此次都指望得上啊。和你有过节的人不少,景驰得罪的人也不少,谁都可能冲你们来,我宁愿你走远一点,平平安安的,也不愿你们在这里天天胆战心惊。” “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那次是我戒心太低才会那样,我们现在都还不错的……” 杨一唯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插嘴道:“小蓝老师,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外婆,但是你要清楚,你们现在的确是四面楚歌。得罪了赵子宸,就是黑白两道都保不了你,你最好还是和景驰离开,到外面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法小蓝想起这几日景驰回来的凄惨模样,心中也是不忍,只说了句“我会好好考虑”,就挂了电话。 景驰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他去参加一个时装展,出去的时候意气风帅气逼人,回来的时候,银灰色的西装却用手拿着,洁白的衬衫上也血迹斑斑,脸上还有几块不大不小的淤青。 法小蓝连忙放下手机,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景驰前几日回来也曾被人围上,但那几次受伤不重,他只说是走路不小心摔的,但这次却是骗不了法小蓝,只好老老实实说:“和人打了一架。” 法小蓝诧异道:“和什么人打了一架?” 景驰怕说多了她担心,就含糊地说:“一群喝醉的人,不知道做什么的。” “那前几天的那些人呢?也是喝醉了的吗?” 景驰眼中一跳,知道没能骗过法小蓝的眼睛,只好闷声不吭。 “打你的人一定不是顾云叫来的,那就只可能和子宸有关系了。我虽然相信他不会叫人暗中找你麻烦,但其他的人会不会仗势凌人就说不准。” 现在整个B市,谁不知道景驰拐带了赵子宸的未婚妻?就连消息最落后的七环都已经人尽皆知,两人出门就有人指指点点,更有许多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 B市的确是没法呆了。 法小蓝说了外婆的话,景驰想了一会儿:“那我们先回以前住的那里,好不好?” 法小蓝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我现在还是肖听兰,回去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两个人正坐在一起愁,哈尔突然来了电话。 “听说你和她在一起了?”哈尔那边有酒杯轻碰的声音,像是在一个舞会上。 景驰皱皱眉:“是又怎么样?” 哈尔有几分醉意,笑道:“对哥哥说话有礼貌点!告诉你一个消息,顾云当时根本就没怀孕,我现在终于拿到结果了!” 景驰诧异了一阵,但顾云居然能对法小蓝下那样的狠手,骗自己也没什么稀奇,反正他此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来往。 “是吗,那又怎样?” “怎样?”哈尔笑了笑,“那样的蛇蝎女人你还不多谢我和杨一唯,不然就凭你能甩得掉她,能从赵子宸手里抢人?” 景驰这时才如梦初醒,原来那天的如有神助都是他们早有安排。 “嗯……谢谢了。”他对哈尔几番误会,哈尔却还总是帮他,让景驰有点惭愧。 谁料哈尔下一句就幸灾乐祸地问:“你们现在在那里呆不下去了吧?” 景驰:“……” “是不是打算出国啊?” 景驰皱起眉,聪明的人不少,法小蓝这么惹人爱,怎么哈尔就有点让人受不了了? “你们去哪里都行,暂时别回m国。我虽然对你们网开一面,母后暂时可还没接受呢。” “‘暂时没接受’?” 难道以后打算接受? 哈尔又说:“母后现在知道你的蓝儿多有含金量了,搞垮了银色公爵梅里不说,还吃死了赵子宸这个大宝贝,利用价值满分,所以她暂时也没表态,你们只要别太出格,她应该不会插手。” 听着免提的法小蓝:“……” 虽然听哈尔的意思是在夸自己,但她怎么就听出了相反的意思呢?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你们乖乖的,或许还有可能修成正果也说不定哦!如果要我给一个建议的话,你们可以到F国去,反正梅里不在了,那里风景也不错,而且没人见过你的蓝儿,把她的身份换回法小蓝就万事大吉啦!” 景驰嘴角抽了抽,智商上被哥哥碾压的感觉虽然不好受,但他能给出解决建议总是好的:“嗯,我现在好像没办法,你能帮帮忙吗?” “当然能,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以!” 景驰嗅到一点不妙的气息,浑身紧绷:“……什么条件?” 哈尔哈哈哈笑了几声,大着舌头说:“……那个,让你的蓝儿和我交往——” “想都别想!” 景驰气呼呼挂断电话,转头去看法小蓝,法小蓝觉得很是好笑。 “哈尔明显是喝醉了,你和他计较什么?不过我也挺喜欢F国,如果真的要出国,我们就去那里吧。” “酒后吐真言,”景驰嘀嘀咕咕,又问,“我们真的不带外婆一起走?” 法小蓝想了想,摇摇头:“我们只是暂时出去避一避,大概半年之后就回来,那时再看是否要在国外久住。我们这次去也好多留意一些,外婆到时候再来就方便许多。” 景驰觉得很有道理,就点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 法小蓝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想把我的名字换回来,既然王后暂时不再追究,想来应该没问题。” 景驰想到哈尔刚才说的话就觉得不高兴,哪怕他只是喝醉了调戏一下也不行。 “明天我先去问问,看看是否可以改名字。”法小蓝不自在地摸了摸及耳短,问他,“我现在这样看起来奇怪吗?” 景驰爽朗一笑:“不奇怪。只是你这样看起来更小了,像是还在上学的小朋友!” 法小蓝无奈一笑,路过帽子店的时候,还是进去选了一顶米色的帽子,配着她身上藏蓝色的背带裙,看起来着实是个大学生的模样。 景驰悄悄看法小蓝,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顾云本来还不打算放过法小蓝,只是那天的硫酸半倒洒在了她自己手臂上,杨一唯和哈尔联手,将她造假欺骗景驰的事曝了光,“晨星”遭受重创,连同整个顾氏企业都风雨飘摇。她此刻有心无力,只能躺在病床上恨着法小蓝。 赵子宸自从法小蓝抛下她,走向景驰那天起,就又回到了几年前严重自闭症的状态,每天只吃固定的饮食,走同一条路,不与任何人说话,脸上也寡淡得没有表情,除开处理正事,就是不停和那台人工智能对弈。 他偶尔想起法小蓝,就会问身边人:“她回来了吗?” 身边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又低下头,继续下棋。 杨一唯每天跑前跑后,既要照顾法小蓝的外婆,又要关心赵子宸,半年多前她就调查了赵子宸的底细,知道他有自闭症,所以在国外就辅修了自闭症的治疗,尽管赵子宸都懒得对她摔杯子,但杨一唯还是不放弃,每天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他周围嗡嗡嗡转着。 几天之后,法小蓝和景驰就正式踏上出国的飞机,来送的人只有杨一唯和外婆。 飞机缓缓升上蓝天,飞行在茂盛的云朵之上,目之所及虽然全是一片白茫茫,但人的心,总是在远离故土时格外的牵挂,过去的二十几年,和外婆相互扶持,和景驰相遇相知的点滴,在这段安静的时间全涌回心头。 法小蓝百感交集,却不知从何说起,景驰却仿佛知道她心事,握住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耳鬓厮磨轻声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好。” 真的会变好吗? 法小蓝不像景驰那么天真。她知道未来未必一帆风顺,但至少他们依偎在一起,就算前路再多荆棘,他们也将搀扶着一路走过。 飞机呼啸着划过天空,留下一道笔直的飞机云,他们两人的路途由此正式开始。 F国是一个美丽的国家,这并不是千篇一律的介绍方式。F国的美,其一在于这里盛产鲜花,几乎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放。其二在于这里盛产美人,带有典型西方特征的美女美男都不少见。其三在于,这是一个古老的艺术中心,无论是歌剧还是服装设计,这里都是令人朝拜的地方。 景驰和法小蓝想来这里也主要是因为这最后一点。 两人下飞机已经是此地的傍晚时分,出了机场是一个广阔的公园,有妙龄女子在遛狗,俊美少年在跑步,也有银的老爷爷老太太相互扶持,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地语言。 第103章 桔梗小屋 景驰牵着法小蓝的手,默默地站在微凉的夜风里好一阵。 “……呃,早知道我当时还是应该多学几门外语了。”他不好意思地对法小蓝笑笑。 法小蓝牵着他手指,指指不远处的一家24小时快餐店:“我也只会说一点英语,不过应该不止于饿肚子。” 拖着行李一路走进快餐店,收银员是一个红色头的雀斑少女,抬头看到两个两个亚洲人,准确地来说,是一个亚洲女子和一个混血男子走进来,热情地招呼他们要吃什么。 那个长相美丽的亚洲女子走过来,用英语说要两份饮料,一份海产什烩,两份薄饼。 雀斑少女笑着将点单交给后厨,请他们稍等。 法小蓝就带着景驰坐到靠窗的位置,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穿过城市的那条深蓝河流,和倒影在水里的点点灯火。 景驰看着静美的夜色,无限憧憬地说:“蓝儿,我们今晚先住酒店,明天就可以去租住喜欢的地方了。你喜欢什么风格的,现代公寓,乡间别墅,还是田园乡村?” 法小蓝还真没想过到了这里住什么样的房子,也不见心思烂漫起来:“嗯,真要说起来,乡间别墅和田园乡村都好,但我还是更喜欢田园乡村,周围有两三个亲切的邻居就更好了。” 景驰握住她的手,激动地两眼放光:“我也是!真是心有灵犀!” 说话间,他们点的东西已经做好,两人端着托盘过来时,景驰却看到被压在最底下的是一张传单,上面的文字他并不认识,但上面有一座可爱的乡村小屋,被环绕在一片蓝紫色桔梗花当中。 “蓝儿,看这个看这个!” 景驰把那张宣传单递到法小蓝眼前,和他一样,她也对这间小屋一见钟情了。 “这个应该是电话,我们可以先打给主人试试看,问问他是打算卖掉还是租给别人!” 景驰说着就拿出手机,对方很快接通,只是看样子并不习惯说别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他们两个什么也没听懂。 这时那个红的收银员走了过来,做了个手势表示要接电话,景驰将信将疑地给她,又听了一阵叽叽咕咕,那个收银员把电话还给他们,用英文说:“他要出国,所以打算把这个房子租给别人一年,如果你们想要的话,他现在正好在那里,可以先去看看。” 景驰喜出望外,问:“现在过去?这里距离那里远吗?” 红少女耸耸肩:“不是很远,现在开车最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景驰看到法小蓝也是一脸高兴,就连东西也只草草吃了一点,两人就出门打车。 司机对这一带很熟悉,没多久就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还热情地指引他们怎么走才能到,两人在微暗的夜色中一前一后走着,景驰走在前面,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法小蓝,没走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那栋小房子,更隐约看到屋前站着一个人。 “嘿!我们在这儿!!!” 景驰举起手冲那人呼喊道。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点点头朝他们走来。这是一个大腹便便、有着“地中海”型的中年男人,他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先和景驰握了手,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士,更加笑开了花,对法小蓝行了吻手礼。 这栋小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美丽。这里地处城市和乡村的结合地带,它靠近脉脉流动的河流,河岸边长满了细长碧绿的水草,大片的桔梗花就遍开其中,偶尔有船只经过,却也不会出嘈杂的声音,船体滑过水面的声响反而更显静谧。 往不远处看,错落有致地散布着五六户人家,都亮着橘黄小灯,看起来非常温馨。 “这是我妈妈以前住的房子,她现在已经过世了,我有事必须出国,所以也不能好好照顾它。我想找一个有爱心、负责任的主人替我照顾它一年,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这个中年男子显然考虑到了这两个人未必听得懂他说话,所以事先准备好了同步翻译软件,虽然有些语法错误,但大致意思景驰和法小蓝都看明白了。 所谓的机不可失,大概就是如此。 景驰和法小蓝立刻表示愿意租下这栋小屋,但这个中年大叔还是表示,他们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复他,他的确非要为这个小屋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主人才行。 这当然是意外之喜。 景驰和法小蓝也不推辞,跟着这位大叔来到屋子正前方。 这是一座砖砌的老房子,浓郁而不热烈的砖红色,搭配着深蓝色的屋顶,俨然是童话里的小屋。门是嵌了玻璃的小小拱形门,不甚宽敞,到了里面却能现别有洞天,里面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是典型的F国建筑,一应家具都简单而雅致,厨具都有了烟火痕迹,但非常干净,两间卧室也是他们喜欢的简约风格。 大叔干脆利落地请他们今晚住在这里,他则要去忙着收拾另一个家里的东西,第二天早上再确定是否要签合同。 盛情难却,景驰和法小蓝只好答应下来,送走大叔之后,两人虽然非常疲倦,却不约而同地在屋前坐下来,望着蓝紫花朵后默默流淌的河流,心里平静而感动。 他们挣扎了许久,终于换来这相互依偎的时刻。 “蓝儿,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从现在到我们满头白,好不好?”景驰说。 法小蓝微微一笑,满足地道:“好。” “那时候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有美丽的女孩,也有健壮的男孩,他们已经长大,但依然会经常回来看我们,我们白天的时候就去公园走走,照顾家里的花园,晚上的时候就坐在秋千上看天上的星星。” 景驰想得很入迷,法小蓝没有打断他。这样美好的想象总是好的。就像睡前的一杯红酒,能让人的梦也格外的香醇。 第二天,景驰和法小蓝正式和那位大叔签订了一年的租房合同。那位大叔把钥匙交给他们,称呼他们是景先生、景太太。 景驰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承认他和蓝儿的关系,兴奋得什么似的,握着大叔的手,快把他的胳膊摇断。 但这笔钱交出去,景驰的积蓄几乎就没有剩的,幸好法小蓝准备了一些钱,可以再撑一段时间。而景驰都被叫了景先生,都是有了景太太的人了,自然深觉使命重大,当下就掏出画笔画架说要继续服装设计赚钱养家。 法小蓝看到他如此振作,心里也很高兴,两人你创作来我改进,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有一整套完整的设计,是以他们那次在公园看到的那篇蓝花楹为主题进行的。 景驰看着那几篇画稿,信心十足地说:“这是我最才思泉涌的一次!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法小蓝也以为如此。 却不料,这次投稿却不同往常,完全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按着性子等了一个星期,景驰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好打电话。那边却一直不接,好不容易接了后,却只说现在舆论风向很不对,没人敢接景驰的设计。 景驰向来不关心舆论的说法,法小蓝病后也很少看电视,因此等他们从网络上了解到国内对他们俩的谴责有多猛烈时,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简而言之,两人如果以前算是人中龙凤,那现在的处境真是连肉鸡都不如。任何一个媒体都可以往他们身上尽情泼脏水,而且完全不用担心被起诉。尽管有人为他们说话,甚至赵子宸也站出来为法小蓝申明过,但只挥了越描越黑的效果。 景驰的设计事业虽然一直一波三折,但这无疑是这一路走来的最低谷,而法小蓝的过去也终于被人翻了出来,无论真伪也被炒得甚嚣尘上。 他们现在真的是进退维谷的境地了。 留意了几天工作之后,法小蓝找到了一份私人教师的工作,景驰的信心遭遇重创,法小蓝却劝慰他不用太担心,再等两个月试试看。 “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她说。 两个月后,景驰的再次投稿依然毫无消息。 “好吧,虽然我曾经想过要让这个品牌一直继续,但现在如果不能做下去,也没我想的那么遗憾,反正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也可以去找一份工作,我可以去当模特,去……做厨师,再不济也能做个服务员。”他故作轻松地说。 法小蓝看着他:“你当然可以找别的工作,但我记得你说过,你从小就想做一名设计师,那时你可不仅仅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国、家。” 景驰一时愣住。要不是她的提醒,他还真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我早就不想回去了。”想到王后等人对他们俩做的那些事,景驰现在对他们一点好感也没有。 “你虽然这么说,但那里是你长大的地方,你就算不喜欢某几个人,总还怀念着那里的一草一木。” 法小蓝说的是现在家里,景驰特别喜欢的那几幅油画。 “真正的爱可以让人成长。”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想到一个办法,我们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景驰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突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双眼骤然明亮。 “还记得你的作品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吗?我们现在还有机会。” 第104章 自力更生 法小蓝鼓足勇气,这是他们为了想要的生活迈出的第一步,她做好准备迎接风浪了。 “我们还叫J&L吗?”景驰也重燃斗志,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但为了避避风头,我们可以暂时换个名字。” “叫什么?”景驰从不怀疑法小蓝的才华。 “缠枝莲。”法小蓝虽不知道那次遇到的老和尚是谁,但这三个字却一直在她心中。 到如今,她才领悟到,原来她和景驰,就是两支交缠的莲花,一样的出于淤泥,却也一样的“中通外直” “不蔓不枝”。 “嗯嗯嗯!”景驰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皱眉苦思,“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见爹,也就是老国王,收到过一个花瓶,珍宝一样高高供着,就叫……缠枝莲景泰蓝!景蓝安泰,我们的名字要不要就叫这个?不然,我们的第一个宝宝也可以叫景泰蓝!佩佩除外!” 法小蓝:“……” 景驰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确实让人佩服,但所说的“冥冥中自有注定”大概就是如此。 于是,两人就愉快地决定两人新开的品牌名就叫“缠枝莲景泰蓝”, 景驰自封“御用摄影师”,而“大牌模特”则是法小蓝。 两人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所有服装准备完毕。而为了拍摄宣传艺术照,两人凌晨出门深夜而归,而且景驰要带着全套服装和三角架,法小蓝则要注意避免服装破损或被弄脏。 有一条长裙用最美的轻纱点缀,迎风飘扬的时候最能显出魅力。偏偏这里离大海非常远,海风不可得,他们只能退一步,将就河边的港口来拍摄。 为了抓拍日出那一刻的光影效果,法小蓝和景驰早早就位。 “光线,ok。模特,ok。风力——” 景驰眯着一只眼看着相机里的倩影,等了半天,平时总是风儿喧嚣的港口居然没有半点风声! 他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充电式风扇,按下开关,对法小蓝摆出ok的手势。 法小蓝会意地微扬起下巴,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顺着风和裙摆的方向往后扬—— 而这时,猝不及防一阵大风刮过,站在港口旁边的法小蓝如一只没有停稳的蝴蝶,摇晃了两下,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景驰顾不上相机和其他,跑过去一看,法小蓝倒很镇定,正在自己往岸边游,景驰心急得了不得,喊了一声“蓝儿我来了”,就要往下跳。 法小蓝抬头看见他,刚说了“景驰别——”,景驰就已经扑通一声跳到了她旁边。 “蓝儿,我来救你了!”景驰吐出一口浑浊的河水,扑腾一下,打算朝法小蓝游去,却现自己非但不能游,连脚也被吸住了。 法小蓝欲哭无泪地说:“我就是打算告诉你,这是一个浅水港,水不深,但我们脚底下全是淤泥。” 景驰瞠目结舌一会儿,往岸边看了看,那里距离他们大概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而他们现在就是在泥沼里前行。 两人相互扶持着,走了几步就连鞋也被卡在泥里了,佩佩在上面急得直叫唤,看到他们要靠岸了,就跳下来用头顶推着两人往前走。 一对泥人上了岸,衣物自不用说,浑身都是泥巴味道,还好刚才景驰抓拍到了想要的照片,否则两人还得再来一次。 回到家,佩佩蹦来蹦去想要法小蓝抱,景驰抓住他:“你现在是只臭狗狗,去洗干净了再来!” 法小蓝哭笑不得地问问自己身上,皱皱眉:“我们现在身上都是一个味道,干脆一起去洗吧。” ……一起……去洗? 一起去洗?! 景驰瞪圆了眼睛,看着法小蓝拿过两张干净的浴巾,若无其事地牵着佩佩打开浴室门,转回身问他:“你要来吗?” 景驰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脸通红着点点头,跟着走过去。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情侣了—— 虽然蓝儿也说过可以做最亲密的事—— 但他想给她最完美的仪式!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景驰就是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进了浴室,刚抬起眼,就看到一个莲蓬头朝着自己喷过来,顿时,若干的水流就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被浇了一头一脸。 他好不容易抹干脸上的水,看到法小蓝拿着莲蓬头正开心地对他笑:“没有钱买香槟,但我们还是可以这样庆祝!” 景驰灿烂笑着,朝她走过去:“要庆祝就好好大闹一次,你今天可要好好给我洗洗!我身上全是泥巴味!” 法小蓝把花洒丢给他,就要往旁边躲。景驰哪里会放过她?也把花洒给她喷了一身,两个人打水仗似的,在浴室里闹了好久。 良久。 法小蓝拿着吹风给卧在地上的佩佩吹毛,景驰拿着另一个吹风给怀里的法小蓝吹头,而他自己头上却只盖着一条干毛巾。 “景驰,虽然我们现在的处境也很糟糕,我却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景驰用手指给她梳着头,用吹风吹干:“肯定会一直这样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法小蓝仰着头转过来对他一笑,景驰顺势亲亲她的额头。 不需太多语言,一切都刚刚好。 然后有一天,他们终于摸准了附近公园里鸽子出没的时间段,这一款服装需要鸽子的呼应才能更显精妙。 景驰算准时间,在地上撒了面包屑,法小蓝穿着美美的裙子和系带高跟鞋守株待兔。 果然,当附近的教堂钟声响了八下,便有一群洁白的鸽子飞了过来,它们成群结队,落到草地上寻找食物,而这正是他们所期待的画面。 景驰拿着相机,换了好几个角度,趴着、躺着、跪着,全都试了个遍。 法小蓝则要在一群咕咕叫着乱飞的鸽子当中,摆出圣洁美丽的姿态,可天知道,这群无法无天的公园鸽子有多臭,好在它们十分亲人,所以有鸽子甚至飞到她手边,啄食她手心里的面包屑,而法小蓝必须维持那个姿态和表情一动不动。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鸽子飞走了,法小蓝和景驰才得以休息。 “蓝儿,你累坏了吧,来,幸好我准备了早餐。” 景驰一边说,一边在背包里掏,然而他掏了几秒后就意识到不对劲了,里面煎好的小红肠、做好的三明治和蔬菜水果沙拉,全都不翼而飞了! 法小蓝洗干净手,看看周围:“咦,佩佩呢?” 景驰嘀咕着:“咦,我准备的早餐呢?” 两人都在朝四周望着,却看到佩佩从远处兴冲冲地跑回来,嘴里叼着一个东西,越跑越近时,景驰才看到那居然是他用保鲜膜包着的小红肠! “好哇佩佩!你居然一个人偷吃!”景驰跳起来。 佩佩跑到他们面前,乖巧地把小红肠放在野餐毯上,还在周围跳了两下,好像在求夸奖。 景驰怒从中来:“你还好意思邀功?蓝儿都没吃呢,我也没吃呢,你就剩两根小红肠回来有什么用?” 正说着,突然看到不远处又跑过来几只流浪狗,都瘦骨嶙峋的,但景驰完全没心思同情它们,因为其中几只的嘴巴和鼻子上还全都是沙拉酱! 他们的早餐被这几个狗东西给偷吃了! 景驰想到,他专门摆成爱心的小番茄居然都喂了狗肚子,又怒又急,把那几只野狗好一顿追,最后才蔫答答地回来。 “蓝儿,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放太多香料,把狗引了过来。”他垂头丧气地说。 法小蓝早已让佩佩把那几根小红肠吃掉,她变魔法似的拿出一个撒了糖霜的甜甜圈:“还好,我们不会饿肚子的!” 景驰看着她问:“这是哪里来的?” 法小蓝忍俊不禁地说:“刚才有个老奶奶看到你在追狗,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事情说了一遍,她就把准备用来喂鸽子的甜甜圈给我们了。还说,我穿的衣服很好看,很像小镇上的蓝花楹。” 景驰更加惊喜:“她真的这么说的?!” 法小蓝点点头:“没错!我们这次的主要元素就是蓝花楹,但这一件只用了蓝花楹树叶的部分,她能看出来,还说十分喜欢!” “太好了蓝儿!”景驰抱住法小蓝。 法小蓝也抱住他,笑得开怀:“对,有人能够理解我们的用意,真是太好了!” 两人分吃了那一个甜甜圈,坐下来看刚才拍的那一组作品。 法小蓝的表情动作堪称完美,但那群调皮的鸽子,要么挡了镜头,要么挡了法小蓝,景驰的快门甚至捕捉到了几只鸽子飞“翔”的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法小蓝拍拍他的肩,微笑道:“没关系,我早猜到和动物合影,是需要花费时间的。” 景驰含泪点头,抱抱他的亲亲蓝儿:“嗯,辛苦你了蓝儿。” 杨一唯看了看景驰新出来的照片,那是一个绿草茵茵的公园,虽然谁也没有露脸,但有一大一小两只手各拿着一半甜甜圈,拼出一个爱心的形状,简直实力虐狗。 阿正走进来,唉声叹气地对她说:“杨小姐,少爷今早上又什么都没吃。” 杨一唯关上:“那他说什么了吗?” 阿正欲言又止:“……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话。问她回来了没有。” 杨一唯顿时怒了:“法小蓝现在玩得开心着呢,估计都不知道他病了!他还那么挂念着她做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和一个生病的人脾气也没道理,就往门外走:“我去看看他!” 第105章 嗨赵小花 杨一唯一路穿过回廊,绕过池塘,直接走向对面的一个房间,抬起手啪啪啪拍门。 屋内当然没人回应。 她就自己打开门走进去,左右看了看,赵子宸果然又在和机器人下棋,知道她进来,连头也没抬一下。 杨一唯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他对面,一语不地盯着他。 赵子宸当她不存在,继续下自己的棋。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杨一唯实在憋不住了。要是有人和她冷战,她一定会先憋出内伤。 “喂,赵小花。”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赵子宸都会忍不住胃部一阵抽疼。杨一唯似乎很喜欢看到他眼角抽搐的样子。 “哈哈哈,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嘛。你看,你院子里养了这么多花,你又妥妥帖帖是其中一朵高岭之花,嘿嘿,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又可爱,又适合你!” 赵子宸拿着黑子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将其放在了适合的位置。明知道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激将法,但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生气,偏偏又碍于杨家的势力,暂时拿这个小丫头没有办法。 杨一唯还在开心地自言自语:“赵小花,你算算你都把自己这样关了多久了?从她离开,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你还要把自己关多久啊?” 赵子宸默默看着机器人下了一个白子。 “都已经三个月了,你还在傻傻期待她会回来?她已经出国了,你知道的吧?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承受不了一下枯萎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说明了!小蓝老师她和景驰已经远走高飞了,现在两个人在F国,每天都幸福得不要不要的,有图为证!” 赵子宸漠然看着杨一唯拿到眼前的景驰出来的那些图片,两人一起吃早餐的,拍到的背影或者侧脸,法小蓝穿着美美的裙子拍出来的各种照片。 赵子宸没有注意到其他,只是现法小蓝眼眸唇角的笑容的确多了许多,但不是他给的。 “他们俩虽然遭遇了事业重创,但感情却在快升温啊,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他们俩是早就情根深种了,你来得晚而且缘分也不对,所以注定和她不能在一起,你听着,你的缘分应该是我!” 赵子宸:“……” 杨一唯继续自吹自擂:“知道吗?人口学家和恋爱学家尼克罗夫斯基说过,完美的爱情应该是错位的。你看,你是多完美的男人,小蓝老师,多美的女人,但你和她在一起是不对的,根据通天塔的故事可知,上帝是不会让人类完美的,因此小蓝老师爱上了笨笨的景驰,你嘛,就只能爱上我了!” 赵子宸对于什么尼克罗夫斯基还真没研究过,也不知道这一通是杨一唯的信口胡诌,极淡地问了一句:“就算该是错位的,为什么我就应该选你?” “嘿,我都已经喜欢上你了,你不喜欢我不就太不公、太浪费了?”杨一唯一副“这你难道不明白”的神情,“再说,你这样的男人,再错位也就只能到我这儿为止了,别的人可对不起你赵小花的称呼。” 赵子宸眉梢又忍不住抽了两下,他觉得,眼前这个丫头不一定会成为他喜欢的人,但一定会成为最让他难忘的一个。 “对,蓝儿!就是那里!” 景驰拿着相机对焦在那座有名的铁塔前,这是他们这一套服装的最后一套。之前他们的取景地都选在了小镇里,这最后一张却是有呼应这座年岁久远、长满锈斑的蓝塔。 她刚刚按下快门,就听到背后传了一个粗糙的嗓音:“嘿,你们站住!” 景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色红润的白胖警官牵着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朝他们快步走来,景驰愣了几秒,才想起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禁止靠近拍照”的警告牌。 “蓝儿,快跑!” 景驰一把抓起旁边的三脚架,将装着服装的口袋往肩上一扛,牵上佩佩拔腿就跑,法小蓝也脱了高跟鞋跟着他跑,那个胖警官一看两人开始跑,也被狗牵着往前追,一边追还一边大声叫喊:“站住站住!” 景驰带着法小蓝跑到马路对面,胖警官暂时被红绿灯拦住,两人却一直没能叫到出租车。绿灯一亮,胖警官继续紧追不舍,景驰担心法小蓝身体,只能停下,打算和他好好说说。 他举着双手走过去,尽量和善地说:“警官,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违反规定。我们只拍了几张照片,而且绝对没有碰蓝塔。” 胖警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红得像番茄:“……谁问你们拍照的事情了?” 法小蓝也正在顺气,好不容易缓过来,问:“那你为什么追我们?” “我追你们……是为了你们的狗。” 胖警官放开牵着狗的绳子,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就走到佩佩身边,两条狗或许就是那个瞬间坠入爱河,很快就变得亲昵。 “看到了吗?我家拉蒂是个女孩,但是还没找到合适的配偶,看样子,你们家的狗狗是个男孩?” 景驰呆愣愣地看着两条凑在一起的狗,点点头。 “你们的狗叫什么名字,他找到配偶了吗?”警官问。 法小蓝看看景驰,景驰想了想:“以前在国内有过一个,但我们出国后,就没有了。” 胖警官立刻拍拍肥厚的手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那也很好!你们只要保证他在F国只有拉蒂这一个合法的妻子就行了!” 法小蓝和景驰看着已经完全腻在一起的两条狗,觉得这件事好像也不需要他们点头了。 就是这样,景驰等人和这位胖警官居然成为了亲家,随后这位安德烈警官才问起大晚上的他们为什么在这里拍照。 “额,因为我们想为自己设计的服装拍摄一组海报,参加一个比赛。” 景驰双眼亮晶晶的地说。他觉得蓝儿和自己真的是天作之合,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把他们之前拍的一些照片给安德烈看。 “哇,很棒哦!” 安德烈忍不住赞叹,“不过你们要是想得奖的话,最好让小镇上的人一起帮助你们,谁都知道,那个小镇最出名的就是蓝花楹!你只要把你的服装设计得奖后,如何帮助小镇的旅游展说说,镇长一定会答应帮你的!” 法小蓝也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我们之前取景时,就有很多小镇居民说要到时候要帮助我们呢。” “那这样就更好了!相信我,你们的设计一定会得奖的!我每次买彩票都会中奖,虽然都只是小钱哈哈哈!” 景驰和法小蓝听了安德烈的建议,果然先将海报打印出来,特地去见了镇长,镇长看了他们的海报,也觉得这是一个宣传的大好时机,就欣然答应。 很快,“蓝花楹之歌”就为整个小镇家喻户晓。 在景驰提交了报名参赛资料之后不久,法小蓝也将景驰的设计稍加修改变成了亲民款,小镇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景驰设计的服装,或在蓝花楹树下,或在铺满蓝色落花的草坪上自拍,最后竟演变成蓝花楹大道上近千人的接龙。 开蓝花的乔木本就罕见,因为这次声势浩大的活动,加卡兰达小镇,也就是蓝花楹小镇,终于为国人所知。 在一个月后,景驰拿回了服装设计大赛的金奖。加卡兰达小镇迎来了第一拨游客,而景驰和法小蓝也终于接到了重头起步后的第一笔订单。 景驰激动得手都在抖:“蓝儿!我刚接了个电话!有一家公司说要和我们合作一笔订单,还说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一种植物来进行设计!” 法小蓝也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有了那笔资金,你就可以成立私人工作室,那时就不用再这么辛苦。” 景驰拥住她的细腰,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磨蹭:“有了我的私人工作室,你得当我的经纪人才行,我可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法小蓝轻轻一笑,恬淡如花:“好。那我们的品牌之路就要正式启程!” 第一笔订单,景驰选择了造型别致的蓝珍珠花作为设计来源,合作商非常满意,看着生产出来的服装都印上了“neté”(缠枝莲景泰蓝)的Logo,法小蓝和景驰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随后的几笔订单也都顺利完成,neté成功打响了在F国的名号。 景驰也终于招募到了几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加入自己的工作室,法小蓝正式成为景驰的经纪人。 随后的一天,助理接到了一笔订单,合作商的要求是这样的:“主打青少年对象,风格要炫酷一点,色彩是流光溢彩的蓝色” 。 法小蓝:“……” 景驰也皱起眉头:“嗯,我们品牌,高定版是高贵大气的,低配版是亲民的,哪一个版本都不是炫酷风格的,这个订单或许不能接。” 法小蓝点点头:“我也觉得。”但是 接受订单的助理是个挺有抱负的大学生,他却不这样想:“我们neté现在虽然面向的主要客户群是中青年,但两位迟早要成婚,有了宝宝之后,肯定会涉足婴幼儿和青少年服饰,现在不过是提前一点而已。我们的目标总不可能一直局限在这个年龄段吧,那些国际大品牌十有八九都是做全年龄段的!” 其余几个年轻人也有同样的看法。 法小蓝是里面处事最老道的一个,就说:“关于这笔订单的其他记录,我想看看。” 第106章 初生牛犊 那个助理就把订单记录表给她,法小蓝越看越觉得这笔订单风险太大。 先数量不小,而且他们尝试这种风格也属次,成不成功都未可知,再次,那个合作商要求的时间太短了,三个月就要拿到成品,也就是说留给他们设计改进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多月。 “虽然这笔订单数量可观,而且利润不小,但是风险太大了,而且到时若不能完成订单,我们的违约责任相当大,我个人意见还是暂时别接。”她说。 景驰和法小蓝坐在一起,也认真地点头:“对,我们可以尝试新的风格,但必须时间充足才行。” 那个助理顿时一阵面红耳赤:“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短吧?而且我们几个本身就是艺术设计系的,最近的毕业设计我就有意做这种风格,我觉得完全没问题!” 另外两个大学生也表示同意,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的确有些才华,又没有经历过困顿的时期,一切都是敢想敢做、不计后果的。 在那个助理的带领下,他们甚至做出保证,最多二十天拿出他们的设计,这样景驰也有足够的时间来修改。 他们态度如此坚决,景驰和法小蓝也不好再说什么,权当是博这一次,要是赢了,也的确能打开些许新局面。 接受订单后的第一个星期,助理带着其他两位同事的确通宵达旦地搜集资料,尝试设计,景驰提供了灵感,也在描画草稿,法小蓝则处理着日常的所有事务,并负责联系生产商等等。 二十三天后,助理拿出了他们的设计稿。 这的确和景驰设计的风格有很大差别,服装的剪裁和线条更锋利,用色也更加大胆,确实有些炫酷的感觉。 “最近又要忙着毕业设计,又要负责这个设计稿,所以有些交晚了。” 助理漫不经心地说,他的才华和大胆又要比其他几个人高出一截,经常有些恃才傲物的语调。 景驰看到这个设计时,的确有些惊喜,想起他当时还在中学的时候:“这段时间的确辛苦你们了,那么这个草稿我会再进行修改,你们暂时可以松口气了。” 助理听他这样说,问:“那么你打算怎么修改呢?” 景驰暂时也没想到好的主意,就说:“剪裁上我认为已经很好,但可能颜色搭配或材质选择上还要再斟酌,他们要求的‘流光溢彩的蓝’,或许有别的可能。” 助理对于自己花费心血才制作出来的这个设计稿很有信心,也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很有些不信景驰会改出更好的设计。 毕竟,景驰也只比他大三四岁,他能有今天,一是运气,二是有个美丽的贤内助,他对景驰本身并没有太多尊敬。 一个月时,景驰拿出了修改后的设计稿,经过他手的色彩的确更加炫酷,而且在原有基础上调整了一些材质,更突出了衣服的质感,几乎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法小蓝笑说:“嗯,看到这个,我算是明白什么叫风格炫酷了。” 景驰拍拍助理的肩膀,笑说:“这次也要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可能真的来不及。这笔订单交易完成后,我们就一起出去短途旅游几天!” 其余几个同事都在欢呼,唯独这个助理转头脸色难看,他们废寝忘食加班二十多天,景驰只修改了一点颜色和材质,就想把所有功劳都抢过去?当初他们加盟这个工作室,可不是为了这上下属的分别,而是为了合作共赢! 设计稿交出去十天后,法小蓝拿到了回复。 “我们承认贵工作室的设计非常讨人喜欢,也完全符合我们提出的后两个要求,但请你们注意,我们这是售卖给青少年的,剪裁那么锋利,估计老师们都不会同意的。” 法小蓝读完之后,委婉地转述了一下意见:“他们认为服装的剪裁设计应该再斟酌,或许我们可以不用这种锋利的造型,而是换成当下流行的矩形板块或者破洞设计?” 助理哼了一声:“是他们自己没有欣赏眼光吧?我看到的那些青少年都穿着这样的衣服。” 景驰也托着下巴想了想:“破洞设计估计也不太符合他们这个年龄段,我们就改成矩形板块的设计吧。” 助理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们只是经销商,我们才是设计师,难道我们就不用坚守自己的艺术,他们说一句什么我们就要修改什么吗?!” 桌子旁边的四个人全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没敢说话。 法小蓝轻咳一声:“并不是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先,的确不久前才通过一项法案,规定中学生的日常穿着不得过于暴露和危险,而且现在大部分中学生都是住读生,他们购买的服装如果不能在学校穿,肯定会对销量有不小的影响。结合以上两点考虑,我们才接纳合作商的修改意见的。” 助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之前的设计稿本就是他有意用来暂露头角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全盘否定,他心里愤懑不已,丢下一句“我身体不舒服”就离开了工作室。 景驰和法小蓝也并没有见怪,当即分工修改设计,他们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第二稿依然没有通过,对方反馈回来的意见是“缺乏独创性”。 这下连景驰都有些傻眼了:“锋利的造型设计不可以,流行的矩形板块又少了独创性,他们怎么不自己来设计?” 法小蓝给他端过来一杯热茶,坐下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合作商或许不是诚心来和我们合作的。” 景驰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先,我们工作室也才成立短短几个月,就算有人知道你以前是J&L的设计师,可你的品牌也没有到达F国,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一家刚成立的私人工作室。可他们却要求我们在三个月内完成如此数量巨大的一笔订单,要么是对我们寄予厚望,要么就是存心刁难。” “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明显更大。”景驰喃喃地说。 法小蓝也点头:“我们现在势如骑虎,就算明知道这样,也不得不继续下去。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我们赔款。” “可是蓝儿,那笔钱这么大的数目,我们真的有那么多钱吗?”景驰愁道。 法小蓝抿抿唇:“就算把全部资金都用上,也还是要差一部分,我们只能贷款。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也只能告诉那三个孩子,他们的薪酬每个月只能暂时一半,而我们俩只能拿日常开销,等到运营恢复正常,我们会如数补上。” 景驰咬着唇想了一阵,仰头咕嘟咕嘟把那杯热茶全喝下去,握紧拳头站起身:“不行!我一定会把他们想要的稿子改出来的!” 说罢,又冲进工作室奋斗起来。 但正如你永远叫不醒一个在装睡的人,你也永远不能让一个存心不满意的人感到满意。这笔订单最后还是遭遇了滑铁卢,法小蓝和景驰用尽了老本来赔偿。 整个工作室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当中。 景驰坐在最上方,低着头自我检讨说:“是我才华不够,没能按时完成设计稿,现在整个工作室之前获得的所有利润都劝被用来赔款了,而且我和蓝儿还去银行申请贷款,才足够把数额全都填上。因此,大家的薪酬从现在开始,每个月也只能暂拿一半,等到运营恢复正常,我们会给大家补上的。” 法小蓝坐在旁边一语未。 有一个女大学生也自责说:“当时您和小蓝小姐都说了不接这笔订单,是我们太心高气傲了非要接,要是当时就拒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另一个大学生也说:“对,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不难,助理他不也口口声声保证能做出来,我们才说一定要接的,现在回忆起来,他连对青少年这个对象的基本了解都没有,全凭想象,这样本身就浪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 助理本身就满肚子怨气,忍不住反唇相讥:“呵,你现在知道我对青少年对象缺乏了解了,那当时你怎么不说?马后炮谁都会放,你当时难道不是想凭借这次设计,为以后的设计之路打下基础?!” “我们当时可没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是平常表现得很有才干的样子吗?关键时刻不靠谱。东方有句谚语,‘满壶不响,半壶响叮当’,景驰现在都在做自我检讨了,当初固执要接单的你难道不反省一下吗?” “你……!我早就知道你们嫉妒我,这次找到了突破口,可不是全都朝我来了!哼,告诉你们,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干了!” 那个助理砰的一下推倒椅子,愤愤地环视了一遍还坐着的四人,脸色铁青大步朝门口走去。 景驰站起身,打算挽留一下,助理却这时转回身,恶狠狠地说:“我早就受够这个工作室了!” 景驰想被什么突然刺到一般,伸着手收回来不是,去叫他也不是。 “如果连景驰的工作室你都受不了,那么天下之大,也就没有任何工作室能够容纳你了。” 法小蓝依然端坐在座位上,她眼波不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大学生,“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你也会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但是,时间会检验真理,也同样会检验艺术,我相信你要是之前能花一点时间去了解景驰,今天就不会说出这些话。” 第107章 甜得飞起 那个助理本打算丢下这句狠话就摔门离开,现在却被法小蓝几句话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你这个月的薪酬我会按时打到你账户上,那么,再会。” 法小蓝不愠不怒、礼数周全地收尾,景驰早已恢复自然坐到她旁边,助理本身也是又愧又怒,走出去之后再没回来。 法小蓝也对那两位留下来的大学生说,在事情未决定之前,大家可以各抒己见,只要不是胡言乱语都会被听到,但如果事情已定,就只想好怎么去完成、怎样完成得更好,出事之后更不能相互指责,无论是否有理。 “一个团队,比起聪明和正确,更需要的是包容和团结。” 当她如此收尾时,景驰和其他两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回到家,景驰就像佩佩一样粘着法小蓝不放,俊脸上挂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傻笑。 “嘿嘿,蓝儿,今天你真是太帅气了!” 法小蓝正在洗西红柿,明知故问:“哪里帅气了?” “就是那个助理说受够了我们的时候,我当时都惊呆了,我做了什么他要这么讨厌我?然后你就开口了,说的那叫一个高明,真是四两拨千斤,啧啧啧,我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功德才找到了你!” 景驰说着,就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在她香软的身子上蹭着,亲昵之意溢于言表。 法小蓝正在做饭,被他从后面抱着,感觉有些奇怪,就问:“怎么了今天?” 景驰还在傻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幸福哦!我家蓝儿看不得我受欺负,站出来救我于水火之中,啊,这个记忆我要保留一辈子,老掉了牙都要记得!” 法小蓝听他说这样傻气的话,也忍不住笑了:“以后还多着呢,你老掉牙都还要记得的事情也太多了。” 景驰嘿嘿笑着,用脸蛋去蹭她的脸,笑得像只幸福得冒泡儿的傻狍子。 “景驰,我要做糖醋排骨,家里没糖了,你去买点回来吧。” 景驰抱着她舍不得放手:“哎呀,不用糖,我现在已经甜得不得了,给我一壶醋我也喝得下去。” 法小蓝佯嗔着看他一眼,景驰笑得更傻了。 经此一事,景驰的工作室虽然一时还是周转不灵,但声誉却反而高涨了,而且为免再生这种事,法小蓝重新调整了管理制度,做了很多细化补充的内容,每个工作室成员都要仔细阅读。 如此,景驰的工作室终于有了应有的模样,开始起飞。 克里斯蒂安正出差到F国,想起那天新闻中看到关于“景驰在加卡兰达小镇”的报道,对那种蓝紫色的美丽花朵突然来了兴趣,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见见那个传闻中的女人。 据哈尔所说,如果不是她,景驰估计这辈子都只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她让他摇身一变,成了浴火的凤凰。 景驰这几天忙得不得了,工作室成员除了他们原来的四人,现在已经增加到八人,新增两人是从事服装设计的有经验人员,另外两人是跟着法小蓝的负责营销管理的,如此一来至少体制是比较像模像样了。 比克里斯蒂安先来的,是曾经和景驰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设计师卡伦。 卡伦穿着一身讲究的西服和一双白色镂空皮鞋,踩着雨后遍布泥泞的小路,敲响了景驰工作室的门。景驰的工作室并不大,分成了两间,卡伦推开的这扇门其实是和法小蓝的办公室相连的。 于是卡伦进门时,只看到一个堪称尤物的东方女子,他一下子便将景驰抛到脑后,紧走几步握住法小蓝的手:“噢,这位美人,你愿意成为我的御用模特吗?” 法小蓝被他吓了一跳,抽出手戒备地盯着他:“你是谁?” 卡伦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正准备来个华丽的开场白,景驰已经从隔壁冲过来,一记锁喉将卡伦掼在墙上,还说:“蓝儿你别怕,这种人渣——” 景驰说到这人,看到脸色青白的这人似乎有点面熟,想了一会儿:“——卡伦?!” 他将手抽开,卡伦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他狼狈地咳嗽几声,恼怒地看着景驰:“你这臭小子,没看清是谁就动手吗?” 景驰还记得当时卡伦对他的鼓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说:“那也不能怪我,你对蓝儿动手动脚的。” “这个美人叫蓝儿?”卡伦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细长明亮的眼睛仔细打量法小蓝,就像现了一块稀世珍宝,“哦,你拍摄的那组海报里,模特就是她?!” 景驰点点头,揽住法小蓝,一脸幸福地笑道:“嗯,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们工作室的负责人之一。” 卡伦将视线从景驰移到法小蓝,又从法小蓝移到景驰,保养得当的面容笑开了花:“太好了!这趟我总算没有来错,就算牺牲了我最爱的鞋都值了!” 卡伦开门见山地拿出一份文件:“我这次来就是邀请你加入我的旗下,你可以保留自己的工作室,继续做自己的品牌,但也能得到我的资源和客户,会有更多的展机会和更大的展空间,怎么样,愿意加入我们吗?” 景驰看看法小蓝,“我们更喜欢现在这个工作环境。” 卡伦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我承认加卡兰达小镇的确非常美丽,但是你难道一辈子都在这里吗?你需要更大的舞台,更开阔的视野,至于这个地方,你周末的时候可以和你的爱人一起回来这里小住,这样不是很好吗?” 法小蓝握住景驰的手,卡伦是在国际上都早有名气的大家,和本国的王室御用设计师卡莱恩基本平分秋色。景驰虽然对于成名没有那么热切的渴望,但法小蓝希望他成功,那样至少可以摆脱他王室私生子的阴暗身份。她不愿他一辈子做一片卑微的青苔。 “景驰,我们可以一试。”她说。 景驰只能惊讶地看着她。 卡伦对于美丽的人和事物都格外亲切,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孩,虽然因为身高她不能登上T台,但作为平面模特她绰绰有余。 “当然,对于你可爱的未婚妻,这实在是我的意外之喜。我只带了一份合同,我想他应该愿意成为我旗下的平面模特,我的待遇可是众所周知的优厚哦……” 景驰打断卡伦的话,尽量礼貌地说:“对不起,蓝儿不和别的任何人签订协议,她只和我签那一份就可以。” 法小蓝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工作室的事景驰也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劳累,强行分了许多任务给其他两人,他当然更不放心法小蓝去听任别人的吩咐。蓝儿的自由是得来不易的,她应该做她想做的事情。 法小蓝转头看着景驰。景驰俊朗的面容已经褪去青涩的痕迹,也就只会在她面前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傻气笑容,但在外人面前,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山。 卡伦愣了一会儿,露出错愕的微笑:“好,这我也可以答应,只是可惜了她这么完美的——” 法小蓝没让他说完,就先伸出手与他一握:“谢谢卡伦先生的赏识。我叫法小蓝,您叫我小蓝就可以了。” 卡伦也是一笑,“很高兴认识你,小蓝。” 景驰的工作室要加入卡伦旗下,对于工作室其他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景驰却没有那么开心。 回家后,景驰忍不住问法小蓝:“蓝儿,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个小镇,想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法小蓝垂下眼睫,温柔地说:“景驰,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写给我看的那诗吗?” 景驰当然记得,他也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为什么法小蓝愿意做出让步。 “可是蓝儿,我已经不是苔藓了!我现在已经长成一棵高大的乔木,就像你看到的那些蓝花楹,有你的陪伴我已经很幸福了!” 法小蓝将头靠在他肩上:“是,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很幸福,可是这还不够。” 景驰不明所以。 “就像你说的,我不会眼看着你被欺负,你也不会让我听人差遣。我们要变得更强大,足以保护彼此,保护我们爱护的那些人才行!” 景驰扶起法小蓝的面容,细细地用手指摩挲她的脸,突然笑了:“蓝儿,我突然现,你越来越像我,而我越来越像你了。” 法小蓝也是一愣。 景驰笑着继续说:“你看,你总是很知道满足的,我因为你现在就很会知足,而我呢,总是梦想着变强大,要更强、更多,你看你现在就会这样。” 法小蓝这才醒悟过来,果然如此。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才做的有什么不对,“我们每个周末都回来这里,其余的时间我们就努力奋斗,能开得多灿烂就多灿烂,好吗?” 景驰吻住她的唇:“当然。只要你喜欢。” 既然要加盟到卡伦旗下,那么相应的资金和人员配备也是不能或缺的,为此,景驰特意联系了张开和杨一唯。 “张开,你现在接管了你爸爸的半壁江山了吧,和卡伦有没有来往?” 张开刚开完一个会议,正翘着脚吞云吐雾,慢悠悠地说:“你还知道你哥哥我现在执掌半壁江山呢,告诉你,哥哥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可充实了,连谈恋爱的机会都没有。卡伦……卡伦是谁啊?” 景驰被他一噎,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第108章 朋友归心 “噢!等等等等!你说的卡伦,该不会就是全世界最骚包的那个内衣设计师吧?!我现在就穿着一条这个牌子的!”张开站起来叫到。 景驰无语道:“……人家是很骚包,但是并没有只设计内衣好吗?他可是全世界最知名的几个服装设计师之一!” 张开管不了那么多:“嗯,是他是他就是他!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到他?” 景驰和他也没有那么多虚与委蛇,就直说了:“我已经加入了他的旗下,相当于一个合作团队,但我依然可以独立进行我的设计品牌,景泰蓝的那个,你应该看到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你小子终于熬出头了啊!现在美人在怀,事业也腾飞起来,你现在就缺一点钱了是不是?” “对!你们家靠房地产家致富,现在有没有心思展一点别的行业?” 张开把胸脯拍的啪啪响:“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有可靠的合作伙伴儿,哪一行不是照样赚钱?而且我以前给你投资的,现在可都还没回本呐,你可得帮哥哥赚一笔大的!” 景驰爽朗一笑:“那是当然!” 随后是杨一唯。 “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你看看我家赵小花因为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成了什么样子了!” 景驰皱皱眉:“‘赵小花’……是哪位?” 杨一唯咳嗽一声,没有解释这是她对赵子宸的爱称,只是说:“你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你和小蓝老师赶紧结婚,最好明年就生个大胖孩子,那时候他也就死了这条心了,现在他这样修仙似的,看着我心疼!” 景驰惊讶道:“……没想到你对赵子宸居然是真心的。” 杨一唯大怒:“我之前就说了我是真心的好不好?我对他的喜欢,可不仅仅是脸和身材,还有他的睿智,甚至包括他的自闭症!” 景驰大惊,心说果然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只好转而说:“那你告诉他,我和蓝儿已经酱酱酿酿过了,蓝儿是绝对不会再回来找他啦。” “你们真的已经……那啥了?!”杨一唯忍不住八卦。 “这个嘛……嘿嘿,不告诉你。”景驰卖了个关子,又问,“说起来,你们家的家族企业也不小吧,主要是哪些领域来着?” “我干嘛告诉你?”杨一唯盘算着赵子宸午睡醒来的时间,“我知道你最近加入了卡伦麾下,展势头正猛,资金方面除了找张开这个冤大头,你还瞄上我了?” 景驰:“……知道你还问这么多?” 杨一唯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我又出钱又出力的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因为我们是朋友?” “不能当饭吃的朋友就不是朋友。景驰我可警告你,你和小兰老师最好快点结婚,不然快点有个孩子也好,要是我家赵小花跑了,我可和你没完,那时候你就别怪我全世界贴大字报,说你那方面没用!” 景驰一向知道杨一唯说话直白狠辣,许久没接触了还是有点被吓到,当下就答应会尽快,杨一唯也很爽朗地答应会按时注资。 资金的事情一解决,景驰心情就好了许多,正哼着歌儿找法小蓝,却看到法小蓝正拿着电话流眼泪。 “蓝——” “对不起啊,兮兮,我也想过要早点打电话,但之前把你们牵扯进来我已经很过意不去,现在更觉得愧对你们了……”法小蓝流着眼泪说。 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很大:“小蓝!你真的是小蓝吗?!那之前那个连骨灰都没有的……那是谁?” “那是哈尔王子用来替换我的一具尸体。” “所以你现在好好活着的,就在F国?!” 法小蓝点点头。 “那你等着!方欢欢现在就在F国出差,反正我也不想在国内干了,我马上就买机票过来!” 法小蓝:“……现在已经很晚了,兮兮你要不然等到明天……” “不行!没有亲眼看到你之前,我是不会相信你还活着的!不,不如说没有亲眼看到你,不能当面大骂你一顿,我是没办法睡觉的!你记得去机场接我!” 肖兮兮说完就啪的挂了电话。 法小蓝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景驰,景驰正傻乎乎地看着她。 “怎么突然想起给肖兮兮打电话?”他给她擦擦眼泪。 法小蓝顺从地任他擦干,才说:“其实当初给外婆打电话时就想给她和方欢打了,但是一想到她那样的性格,要是说漏了嘴,后果就不堪设想,我也只能一直瞒着她。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再需隐瞒的,我也早该放心地告诉她。” “那我待会儿开车送你过去接她。”景驰说。 法小蓝笑道:“你本不用去的,但现在你非去不可。还记得兮兮凡卓绝的手工吗?她不仅是我的挚友,现在更是你工作室不能缺少的一员大将。” 景驰才想起来他现在的确非常需要肖兮兮这样的人才,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能量从他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他的蓝儿,他将经历更多的挫折。 现在一切都在变好,他们的朋友重新聚集在他们身边,他们的事业正在缓慢起步,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依偎在一起,这将让他们所向披靡。 克里斯蒂安好不容易空出时间,现在正是周五下班的时间,车辆都堵在路上,他也就正好有时间观察前面车上的两个人。 景驰坐在驾驶座上,法小蓝坐在旁边,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十分开心的样子。 克里斯蒂安坐着的位置,只能看到法小蓝的一点侧脸,更多的是那一头已经及肩的长,听说她原本长及腰,被某个心怀妒忌的女人泼了硫酸才剪短了头。但仅仅是那头如墨的头,他便能确认这个女子定然是个温润的美人。 车子缓慢行进,好不容易开出城。景驰的车继续往加卡兰达小镇开,秘书问克里斯蒂安是否还要继续,克里斯蒂安微微颔。 开到一半的时候,景驰停下车,和法小蓝一起进了一家快餐店,克里斯蒂安也跟着进去,坐到一个不起眼却能观察到他们的角落,服务员是一个红雀斑的女孩,她很热情地和景驰他们打了招呼。 法小蓝坐下来后,恰好是正对克里斯蒂安的角度,这次克里斯蒂安就能好好看清,被哈尔夸赞过许多次的法小蓝了。 她的五官比例完美,因为脸蛋很小,所以很有些精雕细琢的感觉,却又保留着东方女子特有的氤氲柔和的韵味,眼眸极黑,成年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明眸之人确实罕见,她穿着简单,看得出来骨架细小,虽然偏瘦,但身体的线条很美,像是古代仕女图的轮廓。 总而言之,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这样的美人,若是聪明太过,则往往有薄命之嫌。 景驰起身点餐,法小蓝就笑望着他走过去,她一只手托着腮望着景驰,少女特有的娇态她做的很有韵味,她看向景驰的双眸也是饱含爱意。 克里斯蒂安接触到她视线的时候,骤然一怔,顷刻间已经收回目光。 法小蓝也没有在意。 和景驰重回这个快餐店,让她有些怀念的感觉,她沉浸在和景驰的甜蜜之中,丝毫没有留意角落里那个穿着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也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景驰返回m国的最大阻碍。 几天后,法小蓝遇见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当时景驰不在她身边,只有肖兮兮和她一起,两人正谈论着她“失踪”的那几年。 “哇,所以你真的是和那个赵大少爷在一起?!”肖兮兮一脸憧憬,“听说那个赵子宸长得很不错,又聪明绝顶,是真的吗?” 法小蓝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是啊,如果要从我现在遇到过的人里,找出一个绝世好男人,那么就只能是他了。” “哇!真的?!你就不怕景驰吃醋!他要是绝世好男人,那你怎么选了景驰?” 法小蓝羞涩一笑:“只能选一样吃一辈子,你会选火锅还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点?” 肖兮兮咬着唇哼唧了大半天,才下定决心,壮士断腕一般说:“……那我还是选火锅吧。” “你怎么不选世界第一的甜点?” “因为我喜欢吃辣的啊,没有辣椒我会死的!”肖兮兮一副“你还不知道我”的表情。 随后,她瞬间明白了法小蓝为什么选择景驰,所谓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大抵如此。 “好吧,要是让景驰知道我引着你背后谈论赵子宸,估计立刻会炒了我,我现在可不想沦落到要靠方欢欢养活的地步,所以……我还是要抱紧你这老板娘的大腿,你可要保佑我吃香的喝辣的啊!” 肖兮兮故意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逗得法小蓝忍不住笑。 法小蓝拢了一下耳边的头问她:“对了,你和方欢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肖兮兮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下跳起来面红耳赤地摆手:“……谁、谁说的!我和他……哪里有什么好事!我和他只是同学!同学而已啦!” 法小蓝看着肖兮兮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肖兮兮反应过来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忍不住握起拳头假装敲她:“啊——!小蓝你跟着景驰真是越学越坏了,让你招我!” 法小蓝一边笑一边躲,快到餐厅门口时,她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赶忙低下头道歉。 第109章 克里斯蒂安 “对不起”,法小蓝说。 那人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肖兮兮听到他开口的时候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叫这是一个低音炮。 “没关系。”他说。 没关系才怪,法小蓝手里的果汁倒了一半在那人的纯白西装上。肖兮兮职业本能地打量一眼,立刻现这件西装极其考究,仔细一看才现原来是和卡伦齐名的克莱恩的大作! 这人不仅低音炮,还是个钻石王老五啊! 肖兮兮看到此人面容之前,脑海中滑过这样的想法,在看到此人长相之后,差点没当场软成一滩泥。 这人身材高大修长,眉目如墨,脸部线条非常冷硬,却正好展示出身为男子的阳刚之气,而且看他的谈吐举止,虽然冷淡,却不失彬彬有礼,反而更让人心跳加。 法小蓝在看到这个西装革履的冷俊男人时,竟然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看到他衣服上被弄上的果汁,很抱歉地说:“非常抱歉。我们也是从事服装设计行业的,您看是否方便,我带您到我们工作的地方进行清理,最多半个小时。” 男子看了一下左右:“我在这里等人。” 那么……你觉得我们赔偿多少比较合适——这种话,就算是脸厚如肖兮兮,也不敢对眼前这个气场两米八的男人讲。 法小蓝斟酌了一下,问:“请问你在等的人是F国的人吗?” 男子略一沉吟:“是的。”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失礼,但您能让我为您的西装稍加修饰,让您不至过于失态吗?” 男子一双锋利的细长眼眸扫过法小蓝的脸,“你打算怎么做?” 法小蓝拿出一支口红,“我可以把这点污迹变成玫瑰,而玫瑰是这里的国花。” 在衣服上有玫瑰花装饰,不是失礼,倒是对这里的一种尊重了。 肖兮兮趁着这位高冷先生还没答应,连忙扯了扯法小蓝的袖子,轻声提醒:“小蓝,他那个衣服可不是我们可以随意乱改的,要是克莱恩知道了——” “你,是景驰的爱人?”男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法小蓝一下愣住:“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确和景驰出席过一些活动,但并没有就两人的关系多说,知道其中详情的,也就只有他们的几个朋友,和景驰工作室内部的人。 “你和赵子宸的事情无人不知。” 法小蓝愣怔片刻,反应过来,点头道:“是的。” “那你也应该看得出来这件西服是克莱恩的手笔” ,男子意有所指,“你要是在这上面胡乱涂抹,克莱恩会怎么想?怕是又要和卡伦好一番争执。”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克莱恩和卡伦虽然是同一所大学毕业,但两个人从来就不对盘,一见面必然是时尚媒体界关注的焦点。 肖兮兮也点点头:“对呀小蓝,我知道你画得不错,但要是真弄砸了,卡伦那个怪老头不会放过景驰的。” 法小蓝也意识到这一点,开始犹豫是否要弥补错误了。 可那男子似乎故意要给她出一个难题,不疾不徐道:“但你若是真的就这样走了,我会拍照给克莱恩,说卡伦让人泼了我一身。” 肖兮兮看着此人一脸正义地血口喷人,立时瞪圆眼睛叉起腰,但看到对方魁梧的身高和英俊到人神共愤的脸,还是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句渣男。 “既然如此,请让我试一试吧。” 法小蓝垂下眼睫,心平气和地说。 男子俯视着她:“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试一下?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专业的服装设计师,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景驰也处理不了吧。” 法小蓝抬眼看他,对上的是一双清冷至极的眼睛,没有喜欢,没有厌恶,没有半点情绪。 “请让我试一下。”她又坚决地说一遍。 肖兮兮也只能让她一搏。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已经下了决心,就点头答应。污迹是草莓果汁,溅到胸口的位置,男子就索性脱下外套,交给法小蓝,自己径自坐到一边,喝着香槟看法小蓝的忙碌。 法小蓝用纸巾擦拭了一下污迹,现已经完全干了。这件西装的布料也极为考究,唇膏画上去后竟然如同在嘴唇上游走一般丝滑,而法小蓝的这支唇膏色号正好是“玫瑰红酒”。 法小蓝拇指和食指握着那支口红,专心致志地描画着心中构想出来的玫瑰图案,一笔一画都是一丝不苟。肖兮兮光是在旁边看着都捏了一把汗,要是小蓝真的画糟了,丢脸可就丢大了! 男子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好整以暇地看着法小蓝的一举一动,从她的神态到她的动作,全都落在眼底。 越看,他越觉得,这个美丽的女人可能比他想的要更有胆识。 那支口红已经磨去了一半,法小蓝适时收“笔”,用盥洗室的吹风将图案吹干,才请男子穿上西装一试。 那男子接过西装,皱着眉看了一眼。 肖兮兮脸色立刻白了几分:啊,惨了惨了,这人一看就是难缠的,怎么能指望他满意呢! 法小蓝却当做没看到,等他穿好衣服扣好扣子,才把大厅里的一面移动全身镜推过来,“完成效果大抵如此了。” 男子一身纯白的西装依然整洁挺妥,胸口那块本来碍眼至极的污迹现在化成了一朵活灵活现的玫瑰,犹如一朵胸花,甚至带着玫瑰花的淡淡香味。 男子看着面前的镜子,面沉如水,一句话也没说。 法小蓝安静地等着,姣好的面容上纹丝未动。 “良禽择木而栖。你若是足够聪明,又有胆识,为什么不愿留在赵子宸身边?景驰不过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你对他更感兴趣?”男子突然问。 法小蓝摇头:“景驰对我而言,不是牛。” “那你是像其他人所想,将他看成即将一飞冲天的凤凰?” “他也不是凤凰。” “那是什么?” “是一个……”法小蓝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顿,“蛋。” 肖兮兮也一惊:“景驰是个蛋?” 法小蓝想到这儿,自己忍不住笑了笑:“景驰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正在孵化的蛋。如果出来的是神鸟,我自然高兴。如果是一只普通的小鸭,我也喜欢。” 男子怔怔地盯着法小蓝幸福的侧脸,良久无语,最后才说:“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吗?大概是吧。 法小蓝虽然不知道这个男子身份,但通过之前的对话也觉察出来,他大概就是因为景驰而来。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身份,还有谈论景驰的语气……法小蓝脑海中突然火光一闪,视线也终于现了散落在客厅里的几个黑衣保镖。 “衣服的事暂时解决,先生还在等人,我们就先离开了。” 法小蓝不由分说地拉住肖兮兮的手,带着她快步走出餐厅,一直脚步不停地走了十分钟才停下。 肖兮兮一头雾水地问:“小蓝,你突然跑什么啊?那件衣服的事真的解决了吗?” 法小蓝也因为紧张胸口起伏得厉害:“就算没解决,我也不能再留在那里了。” “为什么?” “你注意到餐厅角落的每个位置都有在看报纸的黑西装男子吗?” 肖兮兮回忆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问:“啊?有吗?” 法小蓝:“有的,在我们遇到那个男人之前就有了。那个男人装成是和我们偶遇,其实早就有所计划了。” 肖兮兮呆呆地啊了一声,想起那个男子一直在对法小蓝说话,脸骤然一红,结结巴巴地说:“难道……那个男人也看上你了?!啊!小蓝,你可真是海内外通吃啊!” 法小蓝无语地看她一眼:“……你现他看不上景驰了吗?” “呃……有那么一点。” “他这样的人物,让我对他的身份有一个猜测。景驰有两个哥哥,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有个叫哈尔,还有一个叫——” “克里斯蒂安。”法小蓝肯定地说。 克里斯蒂安坐会座位上,他的助理立刻从旁边走出来,低声问:“您对她的测试结果如何呢?” “那个女人,比我想的还要有威胁性。”克里斯蒂安不悦地说。 助理回忆了一下刚才生的一切,却觉得法小蓝是个在温柔不过的女子,“她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介意呢?” “你对她的感觉如何?”克里斯蒂安现助理面露难色,“照实说。” “我觉得,她看起来是一个美丽又温柔的人,而且您现在的西装看起来也很不错。” “说的没错,美丽,温柔包容,聪慧且有胆识,才华出众,还掌握着两个举足轻重的男人。” “两个男人?您是说——” 克里斯蒂安看了助理一眼:“c国的赵子宸,和这个国家的梅里。” “可是,现在之前梅里不是差点杀了她吗,现在他本人也生死不明。赵子宸更是因为她在婚礼上逃走而背上奇耻大辱,怎么可能还对她念念不忘呢?” 克里斯蒂安站起身,看着仓皇逃走的法小蓝的背影,“赵子宸最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助理思索了一会儿:“他的资料是重大机密,暂时没能查到。” “赵子宸的旧病复了,那些人请了多少专家都没用,要不是碍于景驰和法小蓝现在的关系,他们早就让人暗中把她绑回去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有了法小蓝,赵子宸立刻就会生龙活虎。” 第110章 景驰初捷 “那梅里——” 克里斯蒂安额上的丝滑落几缕下来:“梅里那次死里逃生,失去了一条手臂,但好歹是保住了命。现在在他那个情妇那里好吃好喝地养着,还重新将势力洗牌,虽然人还未回到这里,势力早就在暗中展了,据说之前大受打击,但现在看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可他之前想杀了法小蓝啊。” “爱极生恨,这个词你没听过?况且,梅里从那以后虽然一直低调,但也曾离开过保护他的巢穴,到过c国,就是为了法小蓝的婚礼。” 助理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克里斯蒂安的意思:“您是说,要是法小蓝和埃尔坎恩王子在一起,那么赵子宸和梅里都会成为他可以依靠的势力?” 克里斯蒂安勉强点了一下头。 “可就算是那样,埃尔坎恩王子也是赵和梅里的仇人啊?怎么会愿意帮助他?” “那就要看法小蓝愿意为他付出多少了。但听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她是绝对不会放弃景驰的,那样聪明的女人不会想不到如何利用手中资源,帮他快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助理终于懂得大王子的担忧:“国王大人虽然对埃尔坎恩王子很严厉,但实际上一直因为他母亲的事而想要尽力弥补。埃尔坎恩王子之前不成器也就算了,现在有了些名声,再加上法小蓝的帮助,后果……的确有些严重。” 克里斯蒂安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起景驰和法小蓝在一起言笑晏晏的画面,“父王还没糊涂到要把整个国家都交给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孩子手里。只是,那样的血统,只是在眼前出现就让我厌烦。我是绝不会让他再回到m国的!” “那您打算怎么做?” “佛丽嘉现在怎么样?” 佛丽嘉是克里斯蒂安的订婚对象,不出意料的话,她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王妃。但助理也知道,克里斯蒂安对佛丽嘉没有爱意,准确地来说,他从没见过这位冷酷的大王子对哪个人表达过亲切的爱意。 “佛丽嘉公主最近好了一些,也开始参与一些交际活动。” “她还在和奥丁见面吗?”克里斯蒂安漫不经心地问。 助理愣了一下,“没有。自从您警告过奥丁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既然已经是准王妃,就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影响。”克里斯蒂安冷酷地说,“如果我没记错,奥丁也是卡伦的弟子之一?” “是的。” 佛丽嘉就是因为参加卡伦的服装布会,才和奥丁认识,进而倾倒于这个才华横溢、长相俊美的年轻设计师。但奥丁也是个薄情至极的男人,克里斯蒂安不过是打了个电话提醒了一下他注意自己的设计师生涯,奥丁从那之后就和佛丽嘉恩断义绝,无论那之后佛丽嘉如何恳求,甚至大病了一场,奥丁也再没去看过她一眼。 “那么,告诉奥丁,我很喜欢他识时务的一面,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帮他再进一步到达顶峰。” “您的要求是?” 克里斯蒂安将唯一一朵黄玫瑰抽出花瓶,仔细端详了片刻,“把景驰赶出设计界。” 法小蓝回到景驰的工作室,依然有点心绪不定,景驰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景驰放下手边的东西,担心地走过来,低头用额头试她的温度。 法小蓝抱住他,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我刚才遇见一个人,我觉得他可能是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不同于哈尔,他绝非善类,景驰也脸色一变,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他吗?” 法小蓝看了一眼就不说话了,肖兮兮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就是他!”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突然遇到他呢?”景驰安抚着法小蓝,问肖兮兮。 肖兮兮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你们是不知道,景驰的大哥有多可怕!他光是看我一眼,我就不敢说话了!还是小蓝淡定,和他周旋了好一阵,不过要我说起来,景驰你大哥看起来不错,实际上真渣,居然挖了坑让我们跳!” 肖兮兮接着就如此这般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想到法小蓝顶着克里斯蒂安冰冷的视线,在他的白西装上描画玫瑰的情景,景驰也忍不住后脊背凉。他小时候,只要是克里斯蒂安在旁边看着他,他就浑身冷汗,一动不敢动。克里斯蒂安算是景驰小时候最怕的男人了。 法小蓝休息了一会儿,也缓了过来说:“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我后知后觉地现他的心计如此可怕,才觉得可怕,要是他和王后一样也想把我带走——我想到这就不敢再往下想,赶紧和兮兮离开了。” “他确实做得出来。”景驰严肃地说,“不过所幸他平常要管的事情太多,所以一直没有插手你我的事。莫非现在……?!” 法小蓝摇摇头:“不知道。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既然刚才没有动手,我们应该暂时安全才对。” “这件事,我得问一下哈尔。” 景驰给哈尔打了一个电话,哈尔现在也在其他国家,说克里斯蒂安确实是到F国洽谈商业合作的,不是冲着他们俩而来。景驰这才放了心。 “蓝儿,我先雇一个保镖保护你吧,我实在太害怕你出什么意外了!” 法小蓝哭笑不得:“我以后自己注意也就是了。而且要是他真的想动手,十个保镖估计也不是对手。” 景驰抱住她,像一只刚被吓到的大型犬一样求安慰:“你以后就在我面前,哪里也不要去,克里斯蒂安这个人太阴暗了,我实在担心他可能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法小蓝揉揉他的头,亲亲他的唇:“好的,我知道啦。你现在可以放开我,去工作了吗?卡伦可是说了,这个设计稿明天就得要。” 景驰:“……我再抱一会儿。” 十分钟后。 法小蓝:“好了吗?” 景驰:“再十分钟!” 法小蓝无奈,只能拖着这块大大的狗皮膏药挪到桌子前,“你想好了,你要是不能快点弄出来,我就只能陪着你加班。” 景驰立时抬起头,打了鸡血一般振奋:“我改我改!我马上改!” 一边的肖兮兮看得目瞪口呆:“……这把狗粮,我吃。” 翌日的讨论会上,景驰和奥丁各自提交了一份设计稿,而最终采用哪一份稿件,则要经过大家的讨论之后才最终决定。 “那么,让我们看看我两位爱徒的大作吧!”卡伦坐在正中间宣布开场白。 奥丁一马当先走上台开始介绍自己的设计。 “……所以,我的这次设计延续了卡伦先生一贯的设计风格,华丽绝伦、无法复制!相信这也会成为公主与王子的婚礼的一个经典童话!以上!” 奥丁是个五官深邃的俊美男子,一头金、肤色白皙,有着碧绿的漂亮眼睛,体格健壮而不夸张,他比景驰大一岁,是著名设计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之前就已经拿过不少设计大奖。 在景驰出现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奥丁绝对是卡伦的继承人,但如今却有些说不准了。 卡伦带头为奥丁的设计鼓掌。奥丁的设计确实华美,但那要手工缝制上去的两万颗施华洛世奇水晶却是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和精力的。 景驰在奥丁之后上台,他也展示了自己的设计。和奥丁的华美婚纱相比,景驰的设计似乎有点太过简洁。 “此次婚礼的地点是在海边,天气炎热,所以我为新人准备的都是适合穿着的婚纱礼服。新娘的这套婚纱采用了无袖和圆领的经典设计,下摆的大廓形是我的独创,更能体现女性的曲线之美。而最精妙的地方在背后。” 景驰按了一下播放,屏幕上出现婚纱的背面图。 那是一个美妙流畅的露背设计,仅仅是模型的穿着已经让人赞叹。 景驰坦然面对众人的目光:“当初公主来约定婚纱的时候,曾提起自己的背上有一个灰色胎记,请我们在设计婚纱时要注意。” 奥丁冷笑一声:“既然你记得,为什么还要设计露背装?王室贵族偏爱露背装我们都知道,但公主都这样说了,你是故意这样做的?” 卡伦却不急,他笑着看向景驰:“你接着说。” 景驰点点头:“我当时的想法和奥丁一样。对公主的报道从未提起过胎记这件事,想来很可能是有些不雅。但当时和我一起的蓝儿不这么想,她和公主聊了几句之后,请她去了更衣室,并得到允许看了她背上的胎记。” 奥丁脸色微变,坐直了身体。其余人也都想知道公主悲伤地胎记到底有什么端倪。 “按照公主的说法,原先这块胎记只有手掌大小,像是一块黑色印泥。但那天蓝儿看到的却不是如此,这是公主同意她拍下来的画面。” 景驰按了一下按钮,屏幕右方出现一个人纤细背部的特写,所有人都出了一声低呼,只有奥丁面色难看。 “这就是公主背上的胎记。我们可以看到这个胎记正在变大,但颜色在变浅,而且形状也逐渐向两边蔓延,像是一对——” “蝴蝶的翅膀!”有人低声说。 “没错,就是像一对蝴蝶的翅膀!不但美丽,而且有着美丽的寓意!”景驰仿佛回到了那天,亲眼见证公主喜极而泣的表现。 第111章 蓝大于景 “公主从小就为此自卑,成年之后更是从不让人贴身照顾,所以没人知道她背上胎记的变化,直到蓝儿说服她查看。她亲口说,她想要一套展示自己身体美丽的婚纱,她要把最美的自己给最爱的人。” 景驰说完,微笑着扫视全场。在座所有人都安静了几秒,随后才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卡伦亲自上台用抱景驰:“我亲爱的景,这件服装美妙无比,但这个故事更让人感动!我想我没有理由不采用你的设计!” 景驰也拍拍卡伦的背,表示感谢。 其余人也都站起来向景驰表示祝贺,奥丁在一群人之外,独自坐在椅子上啃着大拇指,绿眼睛里闪过嫉妒的红色火焰。 景驰景驰!他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要不是运气不错,论才华哪里比得过他! 奥丁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室在二楼,景驰的在一楼。之前奥丁从未把景驰放在眼里,从未去过他的工作室,但现在他想要去拜访拜访,看看他的工作室里都是些什么货色。 尤其是那个“蓝儿”! 卡伦现在正拉着景驰商量下一步制作婚纱的事情,对奥丁而言,这是个很棒的机会。 他来到景驰的工作室门口,看着上面的品牌标志皱了皱眉,嘀咕里一句“缠枝莲景泰蓝?不知所云。” 奥丁的工作室比景驰的要大一半,人数有将近二十人,其中一部分还是卡伦分给他的,质量肯定是有保证的,但反观景驰的工作室,人数只有十二人,一半都是在校大学生,稚气未脱。 他无视工作室里的人直接往里走,“蓝儿”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东方人,他也的确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东方女子。 这个女子长相算得上柔美,黑黑眸,只是不够白,大概因为熬夜还有两个黑眼圈,此时正围着一个模型飞快地穿针引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嗨,你好。” 奥丁咳嗽一声,和她打一声招呼。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聋了一样,根本没理他,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 奥丁还是第一次遭到冷待,就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喂,你好!” 这次女人有了点儿反应,她夸张地抬了一下肩,奥丁以为她要转头瞪他一眼时,女子却只是甩掉他的手,继续忙活。 ……东方人都是这样的工作狂人吗? “喂喂喂喂喂喂!” 奥丁没了耐心,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连串,嘴里也叫个不停。 女子终于猛然回头,一双杏仁般的眼珠子等着他,吃人似的狠狠问:“你有毛病吗?!新来的吧!姐姐在工作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没人告诉你啊!” 旁边几个围观的工作室成员结结巴巴地说:“肖姐,这是……奥丁……” “我管你是奥丁还是奥利奥呢!姐姐我为了这件衣服整整一个晚上没睡了,现在正在气头上呢,谁再来打扰我我就咬死他听懂了吗?!” 女人冲着愣愣的奥丁咔嚓咔嚓凶狠地咬了咬牙齿,模样凶悍至极,而且现在还用可怕的眼光盯着他,奥丁只好和旁边的几个大学生一样,乖乖地点点头。 女人这才把手里的针从他脸上收回去,愤愤地转回头,继续忙活。 奥丁看着她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旁边的人:“这个人就是蓝儿吗?” 这个女大学生认识奥丁,在她眼里奥丁就是在世的太阳神,赶忙说:“你是说小蓝小姐吗?她在里面。” 奥丁看了看那个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的可怕女人,自己也笑了一下,景驰就算眼睛再瞎,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女人吧。 “小蓝小姐就在里面,您进去就可以看到了。”那位大学生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奥丁终于忍不住问:“刚才那个拿着针耀武扬威的女人是谁?” “啊,那是小蓝小姐的朋友,姓肖,我们叫她肖姐,或者smi1e(微笑)。” “smi1e?!”奥丁大吃一惊,“她那样子还smi1e?” 女大学生也不好多说,只说:“肖姐平常也不是那样的,她平常还是挺亲切的,就是一旦工作就开启鬼畜模式……” 奥丁摇摇头,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法小蓝正坐在办公桌前,抬眼一看眼睛一花,还以为是看到了玻璃反光,眨眼间奥丁已经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奥丁:“嗯……” 法小蓝:“……” 奥丁托着下巴:“嗯,果然得是这样的才行啊。” 法小蓝:“……” 奥丁继续自言自语:“就是冲着这张脸,让我宽衣解带都可以啊,也难怪公主会——” 法小蓝嘴角抽了一下:“……请问你是?” 奥丁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没作介绍,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你好,我是奥丁,卡伦先生的席大弟子。” 法小蓝倒是对他有所耳闻,笑道:“你好,我是法小蓝。景驰工作室的临时负责人。” 奥丁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愿意跟着景驰呢?你看看你们工作室都是些什么人,大学生、母夜叉,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找不到赏心悦目的人物了。” 法小蓝对此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 “‘蓝儿’,景驰是这样叫你的吧?你要不要到我的工作室来呢,工作更轻松,赚钱更多哦!” 法小蓝按住奥丁准备翻看文件的手,微笑着说:“先,目前我只允许景驰一个人叫我‘蓝儿’。其次,我不准备跳槽,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景驰的未婚妻。” 奥丁悻悻地收回手,耸耸肩膀:“你这样的人,景驰真的配不上你,赵子宸肯定要好些。” 法小蓝但笑不语。 奥丁走了两步,又转身:“我开三倍的价钱,你也不来吗?” 法小蓝:“赵子宸都留不住我。” 奥丁点点头:“我明白了。” 出来时,奥丁又看到了肖兮兮黑着一张脸继续飞针走线,他想了想,还是没打招呼,径直走了出去。 王子和公主的婚纱礼服完美地符合了两位新人的期待,最终获得了一致好评,卡伦近日也面上生光,然后,某些不安分的记者开始提起克莱恩。 “卡伦先生,前几日刚生的‘红玫瑰’事件,是否算你对克莱恩起的挑战宣言呢?” 所谓“红玫瑰”事件,就是法小蓝用口红代替画笔,为克里斯蒂安穿着的克莱恩出品西装花了一朵玫瑰的事件。 “没错,你之前从不接手王室贵族的委托,这次却接受了这起王子公主的婚服定制,请问是怎么想的呢?果然,你开始对自己的老同学下手了吗?” 卡伦听到克莱恩的名字,果不其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次我们接受婚服定制,是因为公主和王子亲自找上门请我接受委托,所以并不是我去招揽的,而是顾客找上门来。” 他隔着墨镜看了看面前的一堆话筒,平静地说:“至于‘红玫瑰’,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双方都知道是无心之失,而且法小蓝处理得很好。我欣赏景驰,但如果用法小蓝来做交换的话,我会要法小蓝。” 记者们可还不知道这个叫“法小蓝”的人有猛料可以挖,纷纷在本子上做记录。 “最后,”卡伦宣布说,“如果我要挑战克莱恩,大可明目张胆地公布,或者按照古老的传统,寄一封挑战信给他,我卡伦做事,也如同我的衣服华丽张扬。” 奥丁关了电视,躺在床上。 “景和蓝……” 他嘀咕着,又想起刚刚采访中提到,卡伦比起景驰更想要法小蓝,而且这次的礼服设计也归功于法小蓝,看来这个女人的确是不可多得人才,要是能得到手,自己不就如虎添翼了吗? 奥丁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对方宣称是m国王储克里斯蒂安王子的助理。 奥丁一开始还半信半疑,越听对方的谈吐语气,越来越确信这是真的。 “……只要你景驰赶出设计界,王子就能帮你扬名立万。但对此事你若是声张出去半点,或许下一秒就会身异处。” “我知道了。” 奥丁放下手机,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克里斯蒂安曾经给他来过一次电话,是为了警告他离他的未婚妻远一点,奥丁也听说过克里斯蒂安是个极其冷酷无情的人,所以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佛丽嘉,哪怕有一段时间她病得快死了。 而现在,克里斯蒂安让他把景驰赶出设计界?大哥要把自己声名鹊起的弟弟的前途全都葬送掉? 奥丁捂着下巴,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景驰有一个法小蓝,他现在有了克里斯蒂安,分量肯定比对方要足,下一个登顶时尚界的人除了他别无二选! 在那之后,卡伦接到的订单除开一小部分,大多都会分给他们两家工作室来进行设计,当然也会打上他们的Logo,销往世界各地。景驰和“缠枝莲景泰蓝”的名字,也随之广为流传。 在接下来的几次对决中,景驰也一直和奥丁打成平手。但私底下,奥丁已经劝说过景驰工作室中一些稍有才干的人加入自己的工作室,并且成功挖过来几人,还花了一点小心思收买了其中一个人,让他提供他想要的信息。 随后没多久,景驰的两次原创设计都莫名其妙被人在最后关头抢了先机,大半年的心血最后成了竹篮打水。整个工作室被低迷的气压笼罩,就连平时最活泼的肖兮兮都没了语言,谁也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第112章 所谓净土 法小蓝陪着景驰开车回家。 已经入冬,最近却阴雨连绵,冰冷的雨滴拍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就让人觉得寒意森森。加卡兰达小镇的蓝花楹也早已谢了,只剩下一些翠绿的叶子。 下了车,景驰撑着伞走在法小蓝的左边,伞盖朝她倾斜了大半,浑然没有现自己的肩膀已经被淋湿了。 法小蓝轻声提醒:“景驰。” “嗯?”景驰看着她。 “把头低下来。”她说。 景驰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法小蓝踮起脚尖给他整理好脖子上的围巾,挡住被打湿的地方,又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在想最近生的那几件事?”她问。 景驰点点头:“我想不明白。这些想法都是我耗费心思才想出来的,为什么连着两次都有人和我不谋而合?蓝儿,你说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吗?” 法小蓝一时没说话,之前的遭遇让她对人心的难以揣测有了足够的了解,她已经有些怀疑是否是工作室内部的人出了问题,但在找到证据之前,她并不想让景驰不安。 “景驰,你相信心有灵犀吗?”她问。 景驰点点头,一只手拦住她细弱的肩:“当然相信,你和我就是心有灵犀啊。” “可你的设计构想,我也不能完全清楚。”法小蓝浅浅一笑,“如果一次还能说是巧合,那两次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蓝儿。”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查调查。” “那我和你一起!”景驰着急地说。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法小蓝和他已经走到门口,“你要继续设计,就像之前那样心无旁骛,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景驰不忍心她太劳累,还想争辩,法小蓝已经说:“你大半年没有推出新的设计,卡伦肯定会找你谈话,他说过在明年就会选出他团队的继承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景驰皱起眉:“我不想要他的团队,他现在的影响力我们也可以自己打拼。我说过了,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法小蓝捧着他的头,认真而深情地说:“我也只想要你,我想要你好好的,继续快乐而单纯地活着。但是为了保护你的单纯,你需要足够强大的力量。那是我不能给你的。” 景驰握住她的手:“我会变得强大的!” 法小蓝虚弱地笑了笑:“你当然会,但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了。克里斯蒂安的出现……让我很不安。”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蓝儿,我保证。”景驰一本正经地誓。 法小蓝看着他清澈而明亮的眼睛,笑得甜美:“我知道,早点去休息吧。” 景驰忙了一整天,这时却不肯自己去睡,非要陪着她,法小蓝也无法,只好放任他坐在旁边,她一点点抽丝剥茧,一个个排除,最后确认了几个可能泄露涉及机密的人。 转头,却看到景驰已经将头挨着她,沉沉睡去了。 “算了,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 她把毛毯拉过来给他盖上,打开景驰的文件夹,从里面的“待定”文件夹里选择了两套套服装设计,自己稍加润色修改,给了那两个嫌疑人。 肖兮兮愁眉苦脸地回到她和方欢合租的房子,方欢也刚回来不久,正在电脑上编辑一份文件。 “怎么了,脸都要垮下来了?”他听到关门声,头也不抬地问。 肖兮兮踢掉两只靴子,把自己抛到沙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最近也不知道景驰是怎么了,要么是设计泄露,要么就是江郎才尽,但从哪边来看都不是好事,也不知道小蓝打算怎么办。” 方欢听到这儿,停下手指转头向她看来:“怎么回事?你仔细一点说。” 肖兮兮正愁没人倒苦水,就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哎,所有人花了十个多月时间才弄出来的东西,就这样打了水漂,现在我们都一点干劲也没有,看到奥丁他们的人都绕着走。” “奥丁?奥丁又是谁?” 肖兮兮翻了个白眼:“就是那个经常跟着卡伦出席活动的金碧眼帅小伙。说起来,他的颜值也不低,但说不出来为什么我就是不太喜欢他,而且他一直和景驰有点针锋相对的而感觉,前不久我才听小蓝说,他还想过要把她挖走。” 方欢哭笑不得:“从景驰那里挖走法小蓝?那个奥丁是个疯子吧?” 肖兮兮点点头,想起奥丁最近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就觉得来气:“他不是个疯子就是个怪胎!我一看到他的脸就想揍人!方欢欢,我告诉你,我觉得这次的泄密事件估计和他就有关系!” “哦?”方欢双手环胸,“愿闻其详。” 肖兮兮双眼亮了亮,翘着腿托着下巴摆出名侦探思考的样子,默了半天。 “……我就觉得他有嫌疑,怎样?” “你这个明显是带着私人恩怨的揣测,小蓝是不会这么想的。”方欢转头,继续在键盘上敲字,“而且这次很有可能就是你们内部人员的泄密,除了你,小蓝和景驰,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 “不会吧?我们工作室内部相处可和谐啦,怎么可能有内奸?” “也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毫无戒备地相信别人。” 肖兮兮又在沙上呆了一会儿,她怎么也想不出,他们工作室现在一共十个人,到底谁有可能泄露机密给别人呢? 她的脑袋本来就不是很灵光,想来想去,没有找到可疑人选,倒把自己的脑袋搞成了一团浆糊,不知不觉就昏昏睡去了。 方欢在电脑前敲着字,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沙上这个迷糊鬼的动作,等到她睡熟了才走过来,俯视着打量她。 这段时间她的确清瘦了许多,加班加点用心血熬出来的设计全都莫名化为泡影,随便哪个人都心里不好受吧,要不然,明天带她去吃大龙虾让她高兴高兴? 方欢一边想着,一边把睡得人事不省的肖兮兮抱起来送到她的卧室里,改好了被子,又把桌上的闹钟定好——让她睡两个小时再起来刷牙吧。 几天后,卡伦果然公布了之前一段时间奥丁和景驰工作室的业绩,对比结果昭然若揭,奥丁完胜景驰,而景驰在过去的半年中业绩低得可怜,甚至还不如之前没加入卡伦的时候。 全场哗然。 卡伦看了看景驰脸上沉郁的神色,请他散会后去他的办公室谈谈,奥丁一雪前耻,更加意气风。 没过几天,奥丁收到了景驰工作室中内应的邮件,这次过来的是一套复古的设计,和景驰前几次的设计风格有些不一样。但奥丁没有多想,以为景驰这次真的穷途末路,才会想要铤而走险尝试新的风格。 他按照前几次的做法,把这个设计转卖给了另一家设计公司。 而那天卡伦将景驰带到办公室后,并没有责备他。 卡伦说:“我对你工作室里最近生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我也隐约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但能不能力挽狂澜要靠你自己。你也很清楚,我很快就会宣布隐退,届时我会公布自己的继承人,但你现在的状况,我无法把我的团队交给你,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景驰点点头,他对卡伦只有几分敬仰,但他这一番话却让他感到几分亲切。 他走出办公室时,卡伦突然叫住他。 “景驰,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这困境。我问过我的团队,其中有几个顶级设计师愿意跟随你。” 景驰对他点了一下头,快步离开。 他要回去继续设计! 被奥丁转手的那套服装生产出来之后,法小蓝就确定了内应是哪一个,也适时地放出烟雾dan,弄出了一点人心惶惶的氛围,那个内应沉不住气去找奥丁的时候,正好被法小蓝看到。 正是之前那个沉醉于奥丁才华的女大学生。 现自己泄密的事情败露之后,这个大学生当即脸色就白了,咬着唇说不出来半个字。 奥丁却很是淡定:“蓝,服装设计也是需要盈利的,它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一方净土,只要有利益纠纷,就会有阴暗诞生。你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你们识人不清。” 法小蓝淡淡地看了那个大学生一眼,转眸看着奥丁:“你说得对。不过利益也要分绳头小利和一本万利,为了蝇头小利失去了做人的基本道义,那应该叫得不偿失。” “那你也可以以眼还眼,我乐意奉陪。”奥丁摊摊手,“只要你们有足够的钱收买我的人。” 法小蓝轻声一笑:“我们仅仅是忙着新出的设计就已经不可开交,怎么还有时间做这些?奉劝你一句,设计师就要做设计,而不是算计。这个孩子就送给你了,我们景驰工作室要不起她。” 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失态。 女大学生抓住奥丁的袖子,哀求道:“奥丁先生,我现在已经不能回去了,您答应过我会要我的吧?” 奥丁垂下眼看她:“我答应过你吗?” 女大学生脸色更加苍白:“您说过只要我把景驰的设计告诉你,你就会让我加入你的工作室的!” 奥丁托起她的下巴,语气温柔,话语却冰冷沁骨:“要是你做的事在这一行传开,你在我们这一行就只能被彻底封杀,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以后不要再被花言巧语骗了。” 那个女孩面色灰白,跌坐在地上,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曾经视若神祗的人。 第113章 正式较量 奥丁丢下那个女孩,工作室的门自动打开,他迈步走了进去,再没回头。 午餐时间,今天上午的那一出闹剧就已经传遍了整栋设计大楼。 趁着几个当事人不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地聊起来。 “听说了吗?景驰之前的业绩惨败都是奥丁搞的鬼!” “我就觉得有蹊跷,没想到还真是他动的手!以前就听说他薄情寡恩,现在看来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事,也全都做得出来!” “是呀,今天我看到了那个女孩,整个人都傻了,愣愣地走出大门就差点被车撞到。平常看起来多简单快乐的一个女孩,被他害成这样……” “在这一行混,简单可不是一件好事。看他那张脸,谁能想到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说到金玉其外,咱们这栋楼里不是还有一对璧人吗?” “噢!你是说景驰和法小蓝?” “可不是?说起来景驰也因为脑子太单纯吃过不少亏,但从没想过要用阴招儿,之前一个助理害得他们差点破产,他们还是坚持付了工资,格调确实没得说!” 有人为难起来:“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当然更愉快,但他要是脑子不灵光,跟着他的人岂不是也要跟着吃亏遭殃?” “这个我去问过!前段时间他们不是没有什么业绩吗?我还以为他们也全都没有薪水可拿,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薪水是照常支付的,听说景驰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两个人只能坐公交车回家,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工作室的成员。” “咦,是这样吗?那为什么还有人跳槽?” “景驰的工作室肯定不能和奥丁的相提并论,你也不想想给奥丁赞助的人有多少富商贵妇?而且这些人大概以为景驰好糊弄,才会有不规矩的行为出现。” 其中一个冷笑一声:“景驰是好糊弄,但他的蓝儿可不是好骗的。这次不就被她现了,而且据说景驰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女大学生哪里去了,她能够处理得无声无息,可见她的胸襟和能力。” “是呢是呢,我也听说那些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景驰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法小蓝。法小蓝的七窍玲珑也不是说着骗人的,之前的‘红玫瑰’事件听说了吧?后来克莱恩自己也看到了那件衣服,居然什么都没说,后来甚至还出了与之相似的系列时装!” “哦,是呀是呀,那要是真的选一边的话,现在还真不好说了,奥丁有钱,景驰和法小蓝有情有义,这可怎么选?” “……” 经历了这次劫难,景驰的工作室人员更加精简,但留下来的全都是千锤百炼的。即使有的还是大学生,景驰也对他们十分信任,放手让他们尝试自己的设计,他们的成长也是日新月异,后来成为了“缠枝莲景泰蓝”的核心设计师。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景驰工作室的全体成员化愤怒为力量,很快推出了重振旗鼓的“铁线莲”系列时装,这一系列以繁茂的花朵和曼妙的藤蔓设计为特色,很符合早春时节的希望气息,令人舒爽的蓝色和该国一碧如洗的天空非常相配,很快在各地热销起来。 随后的半年时间,景驰和他的团队更是一鼓作气,推出了风格不同的“蓝星花”和“风铃草”系列作为夏秋时节的时装,独特的剪裁设计和源自天然的元素,收获了世界各地大量的忠实粉丝。 而反观奥丁,他以前的品牌系列就以奢美华丽著称,初见几年时尤为惊艳,审美疲劳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因为装饰了太多珠宝,他的服装通常具有可观的重量,就连那些喜爱奢华的贵族也只在晚礼服上穿一穿,平常也都是穿更亲民的景泰蓝系列。 这让奥丁更加的怒不可遏。 他也试着让人模仿景驰的设计风格,再加上自己的精心装饰再推出,但很快被人在网上质疑,是否他放弃了自己的风格,开始向景驰靠拢。 接连不顺让奥丁脾气暴躁,对待工作室成员也更加不耐烦,许多成员已经私下商量要跳槽到景驰手下,眼看着自己工作室成员一个个转走,剩下的也都是些不太成器的,自己竟然没有几个可用之人时,他想起了自己最有力的同伴—— 克里斯蒂安。 助理接了奥丁的电话,婉转地把他寻求帮助的意思转告给了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手指点着额头:“我高估他了,他最多只能做个弃子。” 助理点点头。 “查一下卡伦最近的日程安排。” 助理将一份表格交给他,“这就是卡伦这段时间举行时装展览的几个站点。” 克里斯蒂安看了一眼:“他完成最后一站就要宣布继承人了,那就在他回来的路上制造点‘惊喜’吧。” 助理微微一愣:“我明白了。但卡伦先生也是一位国际知名人物,贸然动手……” “注意方式,昏迷不醒就可以了。” 克里斯蒂安把那份文件丢回桌上,上面清楚地写着最后一站c国B市。 眼看着到了十一月,卡伦即将结束他的最后一次服装展览,宣布他的继承人,奥丁却一直没有拿出能得过景驰的作品,更加坐立难安的时候,却突然接到卡伦助理的电话,说卡伦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急救。 奥丁心头一跳,这样的时机出了这样的事,难道是—— 没多久,克里斯蒂安的助理果然打来电话,让他把握好机会,如果是他这次都不能翻身,从此就不要再打扰大王子了。 奥丁从未想过克里斯蒂安会对卡伦下手,多年的提拔之恩他也还记得,立刻赶到医院,但卡伦正在抢救,他没能见到,随后景驰等人也赶到了。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卡伦的助理心神未定地回忆刚才那起车祸,他和卡伦分了两辆车,卡伦的车在前面。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大型货车突然冲了出来,卡伦的车虽然往旁边避让,但终于还是因为不稳而侧翻,当他魂飞魄散地跑过去看时,卡伦已经满头是血昏迷不醒。 医生出来,告诉他们卡伦有72小时的危险期,如果平安度过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能够再醒过来吗?”奥丁问。 医生看了他一眼,“很难说。毕竟上了年纪,这次头部又受到重创,能够度过危险期就已经很幸运了。” 奥丁脸色瞬间黯淡下去,景驰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看卡伦,他全身都插着管子,和那次法小蓝中枪时非常相像。 法小蓝握住景驰的手,轻声安慰:“放心吧,卡伦一定会醒过来的。给他的爱人打过电话了吗?” 助理擦擦眼泪:“打过了,现在正坐飞机赶过来。” 奥丁、景驰和法小蓝一直守在病房外面熬了一天一夜。 卡伦的爱人随后赶到,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干练女子,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穿着简洁优雅,风韵犹存,她走进来问了情况,随后看向奥丁和景驰。 助理为他们做了介绍,这位夫人对他们点头致意,说起自己的丈夫的确对她提起过他们,随后就不再多说。 七十二个小时之后,卡伦平安度过了危险期。医生重新对他做了全身检查,很遗憾地通知他们,卡伦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 “或许爱人的陪伴能让他快点苏醒,但今年内应该很难醒来。”医生说。 助理问卡伦夫人:“那现在相关的工作安排,您看是暂停,还是由谁来代理?” 卡伦夫人对自己丈夫花费在这个品牌上的心血再清楚不过,略一思索便说:“不能暂停。卡伦之前说起过继承人的事情,他对你有什么交代吗?” 助理摇头:“没有。卡伦先生在景驰来之前,是属意于奥丁的。但在景驰来之后,就经常思考这个问题,但一直到车祸前都没有做出决定,或者至少没来得及告诉我。” “既然如此,”卡伦夫人站起身对奥丁和景驰说,“那你们轮流运营一个月,我看看成效再说。” 景驰点头:“好的。” 奥丁:“……好的。” 于是,奥丁先试着运营一个月。 卡伦手下原本就有好几家工作室,其中就包括景驰的工作室和奥丁的工作室,但属于卡伦的有一个核心的部门,里面的人员配备都是最高级别的,从设计师到销售总监,就算是跟着卡伦将近五年的奥丁,也有些难以下手。 设计师提交的设计稿他看不到任何需要改进的地方,对于服装制造他也只知一二,销售方面更是从未操过心。以前运营自己的小规模的工作室,奥丁尚且没遇到困难,而要运作一个如此巨大的集团,他在各方面都有些捉襟见肘。 因为之前的风评不佳,为了笼络人心,他开始推行新的管理条例,将核心成员的薪水都上调了不少,普通的员工也上浮了一些,每天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个月后,销售部、人事部等各个部门都统计分析了这个月的各项指标,将它交给了卡伦的助理,再由助理转交给卡伦夫人。 景驰接管之后,却没有忙着紧握大权,而是先提拔了之前卡伦就经常提起的一位大将作为第二负责人,对卡伦之前的品牌设计负责,而景驰则负责为卡伦的品牌注入“新鲜血液”,“缠枝莲景泰蓝”也走出F国,开始向世界各地大量行。销售经营则由法小蓝接手。 第114章 谁的败北 月底进行总结核算时,员工都现自己的薪水回到了卡伦在时的正常水平,但尽管如此,大家也觉得在景驰的运营下,仿佛卡伦未曾离开,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运转。 卡伦夫人拿到两份统计分析表,却暂时分不出高下。景驰恢复了工资的正常水平,利润也相当可观,但最后的核算结果却并没有比奥丁多出多少,连助理都觉得有些奇怪。 “夫人您看,奥丁的赞助费现在要比景驰多出许多,就是这拉高了奥丁的营业额。” 卡伦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不由得一笑:“就因为景驰忠贞不渝地爱着自己的未婚妻,所以赞助费就只有这些吗?那些贵妇也还真是任性呢,不过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大的差距了,这些资料你好好收着。” 助理点点头,把那些统计表收好。 轮到景驰运营的第三个月,出现了一件大事。 第二负责人凌晨三点给景驰打来电话时,景驰正拥着法小蓝睡得正香。 “喂……请说,有什么事?” 法小蓝也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靠着景驰,听着那个人的报告。两人越听越觉得睡意全无,不约而同地翻身穿衣服。 景驰说:“按照时间推算,这批衣服应该是上个月给经销商的!” 法小蓝点头:“是奥丁!” 奥丁居然把含有致癌物质的衣服给了世界各地的经销商! 两人急匆匆开车赶到集团,第二负责人已经等在那里,把一份检验报告给景驰看:“根据初步的检验结果,这些衣服里的重金属含量标,很容易致癌,另外——” 第二负责人欲言又止:“这里面还检查出一项禁用染料,性质非常危险。” 景驰倒吸一口凉气:“二级检验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法小蓝看着那份检验报告,眉头紧蹙:“是怎么现这些衣服不对劲的?” “有多名消费者买回去穿了一个星期之后,皮肤奇痒无比,去医院检查,医生检验出来衣物含有致癌物。现在世界各地的消费者和商场都在要求退货和赔偿,形势……非常严峻。” “联系奥丁了吗?” 第二负责人皱眉说:“联系过,但电话无人接听。” 景驰看了一眼法小蓝,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马上把这批衣服召回来,立刻对上个月出去的衣服做严格的检验,有类似情况立刻召回!” 第二负责人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但遇到这种情况尚属次,见到两个年轻的当家当机立断,也振作起来:“我马上去安排,但是赔偿的金额将会非常巨大——” “不管多大,按照合理的赔偿金额进行赔偿!”景驰说。 法小蓝也马上联系了宣传部:“立刻联系媒体准备一场早上八点的布会,景驰会对卡伦旗下的服装问题进行言。” 她果断地说完,转头看向景驰,景驰也对她点点头,两个人相互握了握手指,各自奔忙起来。 霎时间,整个卡伦设计大厦都被通宵的灯光点亮,所有的员工都因为集体荣誉感而半夜返回,毫无怨言地进行工作。这是他们用荣誉维护的品牌,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倒下! 造成这次祸端的生产部和销售部负责人非常忐忑。但景驰和法小蓝也没有过多责备,而是客观地问清当时的具体情况,决定后续的处理。 真正的罪魁祸,奥丁,却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连出门都不敢。 他很清楚卡伦对于服装的品质有多高的要求,而那个供货商也保证了,这个染料不会造成恶劣影响,效果也不会打折扣,但获利会变成两点五倍。 奥丁就是为了那点利润心动了。他需要这些钱来打败景驰。 他没想到,自己会捅出这样大的一个篓子,而这是他完全无力应对的。 因为整个卡伦集团的通力合作,服装的召回非常及时,以致于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都没赶上,景驰更是一早就整理精神,即将举行他代替卡伦的第一个新闻布会。 在上台之前,法小蓝帮他整理了领带,轻声说:“如果有记者问到谁去受害消费者,你就说我去,说你景驰的妻子,同时也是卡伦集团的销售总监,会亲自去。” 景驰抓住法小蓝的手,沉下目光:“你没听他说吗?那个地方以前有过辐射污染,你不能去!”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必须去。” “我去都可以,你绝对不行!” “你不可以去,这里还需要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相信我,我会很快回来。” 景驰这时才深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不让奥丁去。” “奥丁不会去的。”法小蓝轻轻笑了一笑,“为了你,我愿意去。放心,我会在羽绒服里多穿几套防辐射的衣服的。” 她将景驰往前轻轻一推,“去吧。” 景驰站在台上,面对着前所未有的那么多的摄像头和相机,还有话筒。 肖兮兮在底下紧张得不得了:“小蓝,景驰怎么还不说话啊,他该不会太紧张忘了说什么了吧?” 法小蓝充满期待地望着景驰,微笑着:“他知道该说什么。兮兮,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男孩,而已经成为我的男人了。” 景驰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法小蓝的身上。他对她一笑,开始今天的正题。 “相信诸位已经知道卡伦旗下一批服装出了问题,我们对此作了如下处理……” 景驰事先并没来得及准备言稿,此时的言也没有半点炫技或者夸张的成分,只是将所有人彻夜的工作原原本本的进行汇报。配合着各个部门通力合作的照片,展现的不仅是他们弥补错误的决心,也是他们集团无可比拟的凝聚力。 “……我很感谢我们团队里的所有人,因此我们才能渡过难关。我也感谢现这个问题的消费者和经销商们,他们在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们,说明了他们对我们的信任。因为之前工作的疏忽导致他们的购物体验有了不愉快,这也是我们最不想见到的,我们会竭尽全力去弥补,并对各位保证,这种问题绝不会再次生!” 即使是挑剔的记者,也忍不住为景驰真诚的言而鼓掌,随后才有人提问。 “我们知道那批有问题的服装已经被撤回了,但对于那些受害的消费者,你们打算如何弥补呢?” “我们会对这些消费者的受害情况进行核实,具体的处理请关注我们之后的通告,我们会把一切都透明处理。” “那么这副重担您将交给谁去处理呢?景驰先生也才接掌卡伦集团不久,您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景驰看向法小蓝,法小蓝对他点了点头。 “我将委托我们的销售总监,同时也是我的爱妻,法小蓝女士全权处理这件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不仅是因为景驰重视此事的程度居然重到派自己的妻子前去,更是因为“法小蓝”这个名字本身的含金量。 有记者忍不住问道:“请问,您的妻子法小蓝,就是之前曾和c国赵子宸结婚的那位法小蓝小姐吗?” 景驰轻轻一笑:“她的确受过赵子宸的照顾,但他们并没有结婚,我和蓝儿则已经在F国登记结婚了。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设计婚戒,所以我们暂时都没戴戒指。” 这个连肖兮兮都不知道,她尽量压低声音问法小蓝:“小蓝,这是真的吗?!你们已经领过证了?!” 法小蓝点点头,羞涩地一笑:“所以我刚才说了,景驰他已经是我的男人了啊。” 因为重磅新闻一个接着一个,景驰也确实将此事应对得很好,新闻布会顺利结束。景驰走下台之后,立刻朝法小蓝走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法小蓝有些意外,也笑着抱住他:“看你在台上谈吐自如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紧张呢。” 景驰抱着她,幸福得原地转圈:“我不紧张啊,我只是好高兴!” “高兴?” “我终于在那么多人面前,我终于对全世界说了,你法小蓝是我景驰的妻子!我简直要喜极而泣!” 法小蓝也忍不住笑了:“那我们登记为夫妻那天,你大晚上开车带我到永恒峡谷,对着那里大喊的那么多次‘景驰和法小蓝结婚啦’,不算对全世界宣告吗?” 景驰自己也想了一下,笑得傻乎乎的:“诶,我把那次忘了……算了,我恨不得多对全世界说几次才好呢,啊,只要有你在,哪怕世界塌下来了我也无所谓!” 法小蓝无奈地轻笑:“嗯,那这几日只好辛苦你了,我得去看看那个远在J国的消费者。” 景驰一听到这儿,高兴劲儿立刻没了,脸也垮了下来:“我跟着你一起去没问题吧?” “有问题。你要是走了,这里怎么办?卡伦现在不在,奥丁又指望不上,你要是不能坐镇,只怕这里真的会垮掉。” 景驰哭丧着脸:“那你走了,我就会垮掉啊!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要和你分开!” 法小蓝每到这时候就有点头疼,忍不住问:“景驰小朋友,你现在几岁了?” 景驰眨巴眨巴眼睛,也不顾旁边看着他们的第二负责人和肖兮兮,厚着脸皮说:“……三岁。” 第115章 卷土重来 法小蓝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说:“你都二十三岁了!按照你们国家的规定,你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爸爸了!你成熟一点,好吗?” 景驰摇头:“不好。” 第二负责人额头上挂着冷汗,看着口香糖一样粘在法小蓝身上的景驰,问旁边的肖兮兮:“呃,那个,请问这两位是还没有度过蜜月期吗?” 肖兮兮受不了地抖了一抖:“啊?他们俩有蜜月期吗?他们俩蜜月期都过了两年了!” 第二负责人:“……啊,那还真是如胶似漆啊。” 肖兮兮看着景驰拼命抱住法小蓝的样子,觉得喉咙有点甜得齁:“不瞒你说,你们现在的少当家,也就是这位能干的景驰先生,当口香糖粘着我们家小蓝已经——”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已经十年了!到现在还没‘断奶’呢!” 第二负责人老脸一红:“……哦。” 肖兮兮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景驰真的变成熟了,果然一到小蓝面前就变成了景三岁!小蓝也太惯着他了!” 第二负责人远望着缠在一起的景驰和法小蓝,仿佛间似乎看到了一只拼命讨好主人的大型犬。 话虽如此,第二天景驰还是不得不哭着送别法小蓝。 在被保安第四次赶下飞机之后,景驰干脆冲到柜台,对乘务员说:“取消今天飞往J国的飞机,你要多少钱随便说!” 第二负责人:“……” 法小蓝离开之后,景驰就像被抽了魂一样,工作呆呆的,吃饭呆呆的,只在手机响起的时候精神百倍,但一看到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立刻又蔫了。 第二负责人看不过去,只能来找肖兮兮。 “嗯,兮兮小姐,你确定小蓝小姐和景驰先生是夫妻关系?” 肖兮兮狐疑地看他一眼:“是啊,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他现在的状态让我想起了几个情景——” 肖兮兮:“什么情景?” 第二负责人咳嗽一声:“呃,比如说,被妈妈丢下的刚上幼儿园的小孩。” 肖兮兮:“……” “比如说,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 肖兮兮:“……” “还比如说,被拿走海1uo因的瘾君子。” 肖兮兮忍不住和他握了握手:“同感同感!” “那他现在这种状态有救吗?” 肖兮兮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只要小蓝打给电话就好了。你稍微等会儿,我让小蓝给他打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第二负责人再拿着材料让景驰过目的时候,景驰已经满血复活,精神百倍、效率高的处理着堆积在案头的文件。 第二负责人:……传说中的小蓝小姐是灵丹妙药转世吧。 再说法小蓝那边。 J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神秘的国家,从文化到经济,再到那些暗中缠绕的力量,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摸清楚的。法小蓝对这些全然不知,也不知道这里最大的一派势力有一个宝贝女儿,而这个女人深爱着一个银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梅里。 他现在正在这里。 法小蓝如果事先知道这一点,那就绝对不会踏足这里。 不过现在她正在几名保镖和一个顾问的陪同下来医院看望那个皮肤受伤的消费者,根据医院的说法,她并没有被严重感染,只是被引了过敏性皮炎。 法小蓝报销了受害者的一切医疗费用,并根据律师的建议补偿了精神损失费等费用,加上她的轻声软语,那个受害者也没了脾气,最终答应和解。 医生看到她羽绒服里穿着的防辐射服,失笑道:“这里的辐射污染是一百多年前了,现在早就弱得近乎没有,不过我们这儿倒是因此得到了一种特产,蓝色的蝴蝶兰,你见过吗?” 蓝色的蝴蝶兰? 法小蓝心中一动,想为景驰收集一些素材回去,就笑道:“我想看一看,能告诉我在哪里可以见到吗?” “就在这附近的森林里,现在正是蝴蝶兰开放的季节,应该可以看到很多。” 离开医院,法小蓝一路找到了附近的森林。这里树木茂密,但林间却很是光亮,而且非常静谧,就算只是普通的散步也觉得再享受不过。 法小蓝走在前面,几个保镖四散在她周围。她身心放松,深吸了一口这林间的空气,虽然是中午,却想起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句。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就有一小片惹眼的粉蓝色跃入眼帘,法小蓝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那里盛开着一片蓝色的蝴蝶兰。转过树后,还有许多,一片蝴蝶兰连在一起,美不胜收,法小蓝拍了几张照片,本想带一两支回去,但估计还在路上就枯萎了,没忍心下手。 而这时,其中一个保镖骤然出声:“谁在那里!” 法小蓝顺着保镖枪指着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灌木,旁边几棵矮小的树苗正在摇晃,很明显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几个保镖迅收拢,其中的负责人轻声对法小蓝说:“请快点离开,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都可能具有危险。” 法小蓝在保镖的护卫下,快撤出了这片树林,里面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跟着出来。 她回望了一下这片森林,不知怎的,本来让她满心欢喜的丛林突然间变得阴森可怖,她有些不安,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飞机起飞的时刻了。 “我们走吧。” 法小蓝在几个高大保镖的簇拥下缓缓离开。她娇小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最后被转弯处的石柱挡住,再也看不见。 一个人影从浓密的林间走了出来。 他有一头及腰的银白华丽长,被松松的系着垂在一边,肤色白皙、面目俊美,尽管穿着当地人的长袍,却明显不是本地人。此时,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一双浅金色的眼眸还望着刚刚那群人消失的方向。 “……菲。” 他轻声念着那个名字,胸口骤然一阵绞痛。 ……过了这么多年,果然还是忘不掉吗? “梅里!” 一个有着棕色长的女人也走了出来,嘟起嘴抱怨:“不是说好了摘蓝色蝴蝶兰给我看的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呆?” 梅里还是怔怔地看着那边,甚至往那里走了几步,但很快被这个女人拖住。 “梅里!你又怎么了?”她看向他的手,惊喜地说,“原来你已经找到蓝色蝴蝶兰了吗?啊,真可惜,怎么被揉坏了?” 梅里垂下头,看着自己右手,他真正的右手已经在几年前的那场坠机事故中永远失去了,现在的只是他的义肢,那仿真的手此时已经把粉蓝色的蝴蝶兰揉成一团,蓝色的汁水横流,像是眼泪,又像是血液。 法小蓝。 几年前的那一枪,他以为能清算了他和她之间的恩怨,但付出了的那颗心却迟迟不肯回来。 再见到她时,已经被仇恨淬了毒的心却还是砰砰跳了起来,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想再次拥抱住她! ……真是疯了。 明明是她,害他失去了原来的强大势力,让他不得不寄人篱下,依托着这个女人而活! 也是她,让他失去了他的右臂,为了不成为废人,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和自己的义肢磨合! 最后,还是她!让他卧薪尝胆、一雪前耻的意志产生了动摇! 他要卷土重来!他要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哪怕是将她扼死在自己怀里! 梅里垂下眸,眼中可怕的神色一闪而逝,他摆出温柔的姿态凝望怀中棕女人的脸,他如蛇般魅惑地低语: “亲爱的,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吗?真的回来了啊!” “太好了太好!” 肖兮兮今天稍微迟到了一点,正在走廊上急匆匆赶到办公室时,就看到人人脸上都挂着喜色,逢人就说“回来了”。 谁回来了? 肖兮兮脑子刚转了一圈,掐指一算,过了一个多星期了,可不是该法小蓝回来的日子了?! 正想着,抬头看到景驰兴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蓝灰色的鸡心领衬衫,一条烟灰色的家常裤,与他脸上光彩照人的快乐毫不相称。 景驰看到肖兮兮,眉飞色舞地走过来说:“蓝儿马上就要到了,你和我一起去接她!” “……我的天,好堵啊!小蓝什么时候到?” 肖兮兮看了一眼前面排得长长的红灯,觉得有些头疼。 景驰也在不停地看表:“嗯,快了快了,还有三个小时!” 肖兮兮一愣:“……三个小时?” 景驰点头:“是啊,太奇怪了!我现在觉得三个小时好短,又觉得它好长!” 肖兮兮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景驰:“……” 对这种大型犬而言,度日如年也真的是难为他了。 好不容易等到畅通了,景驰带着肖兮兮一路冲进机场,打电话给法小蓝也一直没人接。 景驰赶到柜台前去问时,才现法小蓝乘坐的那班飞机早就降落了,乘客们也都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蓝儿说了她是晚上十点出的!路途上有十个小时,不就是现在吗?” 柜台小姐还是用温柔的语调轻声回应:“景驰先生,小蓝小姐乘坐的这班飞机的确是晚上十点出,但那是J国的当地时间,你要考虑一下时差啊。” ……时差? 第116章 小商量 自从法小蓝承认和他的关系之后,景驰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钥匙扣挂在她身上,何曾出过远门?“时差”这种东西也早已在他脑海中淡去多年了。 景驰正呆立原地,震惊于自己居然没能接到法小蓝,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景驰按了接听,听筒里传来法小蓝熟悉的轻柔嗓音: “景驰?我到了你办公室了,你怎么不在这里?” 景驰突然之间觉得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我在机场。” 法小蓝愣了一下:“你去接我?” 景驰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喉咙里嗯了一声。 那边传了几声轻笑,是宽容又宠溺的笑声,“快回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顺便,帮你收拾一下。” 景驰想到那几天为了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他把法小蓝常用的一些东西带到了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其中就有法小蓝的……睡衣。 “啊啊啊……蓝儿!你不用收拾,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马上就回来,我回来自己收拾!” 法小蓝正拿着他桌子上凌乱的文件,不解地问:“……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景驰更加手忙脚乱:“啊不是……是、是……” “是什么?”法小蓝扫视过他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景驰咬了咬牙:“……没关系,蓝儿!你看吧!我……我马上就回来!” 挂了电话,景驰就拉着肖兮兮飞奔回车上,风驰电掣,没多久就到了楼下。 法小蓝收拾好桌子,没有现奇怪的东西,正准备打开他的休息室,却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门口已经有一个人影逆着光走来,他身后是冲破乌云的太阳,金光万丈。 “蓝儿!”他欣喜地唤她。 法小蓝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景驰。”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被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景驰激动得抱着她转了一圈,才放下她,恋恋不舍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怎么了?”法小蓝无奈地低头审视自己一番,“哪里不对吗?” 景驰摇摇头,笑得阳光灿烂:“不是,蓝儿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法小蓝笑着靠到他胸前,抱住他的腰亲密地依偎。景驰也是早已望眼欲穿,将头低下嗅闻她头的香气。 良久,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法小蓝抬手摸摸他下巴的胡茬,略一皱眉:“我走之后,你一直没有修过胡子?” 景驰尴尬地摸摸下巴:“……忘了。” 法小蓝望着他叹了口气,却又笑了:“每天都有按时吃饭吗?” 景驰犹豫着没说,旁边当着电灯泡的肖兮兮忍不住笑说:“别说吃饭,这家伙每天可是累到睡着的,要是你还不回来,他就要成仙了!” 法小蓝看了看肖兮兮,又摸摸景驰的脸颊,是消瘦了很多。 想到这儿,心里一阵不忍,捏着他的手掌握紧:“放心,我不会再走远了。” 景驰压抑着鼻音,嗯了一声。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正说着,第二负责人拿着一叠新的文件走进来。法小蓝出面解决了集团的外部危机,景驰这段时间的废寝忘食也总算理清了公司的内部矛盾,现在要做的就是继往开来了。 可他一进来,就看到肖兮兮无语地站在门口,沙上,穿着一身优雅西服套裙的法小蓝正抱着一只大型犬,啊不,景驰抚慰着。 ……第二负责人扶了扶眼镜,因为他隐约看到景驰背后欢快摇动的尾巴。 肖兮兮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退了出来,把难得的一点温存时光留给景驰和法小蓝。 第二负责人压低声音:“现在想想那几个不自量力的女孩儿,竟然有点同情。” 肖兮兮一愣:“你说那几个趁着小蓝不在,就想勾、引景驰的那几个?” “没错。景驰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现在又妥妥地即将接任卡伦先生的位置,还有着m国小王子的闪耀头衔……” 肖兮兮冷笑一声,点点头补充道:“还有着那样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和令人垂涎三尺的身材,要真的是个纨绔子弟,不知道得祸害多少花季少女。” 第二负责人咳嗽一声:“咳……其实我家女儿就很喜欢景驰先生,房间里都是他的海报……” 肖兮兮拍拍他的肩,同情地说:“还是下辈子再排队吧。你也看到了,景驰他啊被小蓝吃得死死的,嗯,应该说是他变着法儿求小蓝吃他呢,他那根单行道的脑筋也不会想到劈腿这种事情上。” 第二负责人一脸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景驰先生出身贵族,本身的资质又那样优秀,怎么会偏偏搭配了一根死脑筋呢?” “呃”,肖兮兮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其实吧,我觉得景驰的死脑筋也不是天生的。你知道吧?小蓝是景驰的辅导老师,按照心理界的印刻效应,小鸭子都是会认第一个看到的人为妈妈的,景驰就这么把小蓝当成一辈子的目标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第二负责人的表情很值得玩味:“……要是我能遇到小蓝小姐这样温柔美丽的老师,估计也会八头牛都——” 说到这儿,他惊觉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尴尬地笑了笑。肖兮兮却不以为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也喜欢景驰这样的小年轻,下辈子排队嫁给他的队伍里,你女儿可在我后面!” 第二负责人目瞪口呆,最后只能失笑,算是真正认识景驰、法小蓝和肖兮兮这奇特的三人组了。 经过和法小蓝的一夜温存,景驰的精神状态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仪态风度也从“奶奶代养”变回了“亲妈代养”状态,走在路上那叫一个闪耀逼人。 卡伦集团的内忧外患都得到解决,所有人也是时候坐下来召开一个集体的总结大会。 因为之前遭遇的危机和一些人事变故,部分人选择了离职,留下来的,基本没有变动的,是卡伦以前的老搭档,和景驰工作室的成员们。但明显,经过这次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有真金含量的人才。 而与之前有很大不同的是,他们从以前对景驰的半信半疑,变成了现在的全心信赖。经过了这次危机,他们已经完全认识到,景驰不仅有着宽阔的胸襟和惊艳的才华,还有着至情至性的一面。他对爱人的忠诚和热爱,也会同样投射到事业和卡伦这一品牌上来。 因此,所有人一致通过,由景驰接任卡伦集团临时第一负责人的职务,无人异议。 “接下来进行最后一项讨论,关于之前的负责人奥丁的处置。” 听到这个名字,有人立刻义愤填膺地站起来说道:“我建议开除他!虽然以前对他的才华还很钦佩,但他昧着良心玷污卡伦这个品牌的恶心行径实在太过分了!” 有人更加愤怒:“我们应该把那次事件的真相公布出来!之前就是景驰为他背了黑锅,现在应该公布真相,这样他在这一行也就不可能混下去了!” “是啊,他不是和许多贵妇交好吗?让他去求她们寻找出路好了!” 在座的所有人明显都把以前恃宠而骄的奥丁当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第二负责人思索了一会儿,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他算是跟着奥丁先生创业的老人了,平时处理事情思虑非常周全,于情于理的分寸把握得很好,因此深得集团众人的信赖。 “奥丁的确让卡伦集团遭受了一次重大危机,也让我们看清了他不负责任的一面,也因此让我们免受了一场灭顶之灾。但是,他师从卡伦先生多年,的确得到了卡伦先生的真传,放眼整个集团,甚至整个世界,都找不到比他更能展现卡伦先生风格的人选。” 比奥丁更能展现卡伦华美风格的人选? 的确找不出了。 众人一时没了语言,但要将奥丁委以重任却是他们都不服气的。 景驰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撕下手边的一张便签纸,唰唰唰写了几笔,揉成一团,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第二负责人的身上,就轻轻一抛,将那个纸团扔给隔着两个人的法小蓝。 法小蓝看着圆圆一个纸团咕噜噜滚到自己面前,缓缓地在眼前停下。 她看了景驰一眼,圆眸中全是疑问。 景驰夸张地用嘴型对她说:“打开看。” 被景驰和法小蓝夹在中间的两个人这时也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法小蓝展开,看到上面写着:“把奥丁留下来,好吗?” 法小蓝看了看景驰,景驰正专注地盯着她的反应,中间被串联着的两个“电灯泡”已经完全没心思听第二负责人说话了,都悄悄打量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法小蓝想了几秒,抬起左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景驰露齿一笑,却见法小蓝又低下头,唰唰唰在那张纸条上又写了些什么,她把纸条团成一团,掷回给景驰。 而法小蓝旁边的一人突然动了下手臂,法小蓝被这一撞,手中的纸团也歪了角度,竟然被扔到第二负责人身上,在他胖胖的肚皮上一弹,掉到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了法小蓝,又是惊愕又是不可思议。 法小蓝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第二负责人。 第二负责人看了看落在脚边的那个纸团,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法小蓝,缓缓地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 第117章 予你绕指柔 景驰的眼睛比其他人瞪得都要大,第二负责人算什么?竟然看蓝儿写给他的纸条! 但第二负责人还是将纸条展开,并用悦耳的男中音将上面的字句读了出来—— “把奥丁留下来,好吗?” “可以,卡伦旗下席设计师的位置可以给他。ps——” 第二负责人读到这里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但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地读了下去: “嘴唇边有沙拉酱哦。” 第二负责人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现在却要用这张脸读出法小蓝的温柔语气,所有人听到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 景驰呆了一会儿,看着法小蓝:“我嘴巴边真的有沙拉酱?” 法小蓝此时也有点尴尬,点头轻声说:“有。” “哪里?”景驰指了指自己嘴巴的左边。 法小蓝指了指左上方:“这里。” 景驰看着法小蓝,浑然不觉有什么,他伸出舌尖轻轻一舔,将那点沙拉酱舔去,表情坦然正直,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诱惑难当。 法小蓝脸蛋通红。 围坐在圆桌周围的人也都不同程度的脸红。 最早亮起的两个“电灯泡”暗自腹诽:现在好了,大家都“亮”了。 微热的粉红色气氛在会议室里快蔓延,几乎就要爆破时,第二负责人终于用自己稳定平和的声音将会议拉回正轨。 “咳,也就是说景驰先生和小蓝小姐都同意,将奥丁留下来,并把卡伦先生品牌席设计师的职位给他,是这个意思吗?” 景驰将目光从法小蓝身上收回,认真地点点头。 法小蓝也点头。 第二负责人转向其他人:“那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其中最大的两个受害者都没说什么,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有一点,奥丁犯了那么大错误,没有付出半点代价,我们还要高薪聘请他回来,这怎么想都有点委屈吧?”肖兮兮站起来说。 她对此可是不服的,要是她有奥丁那样的薪水,她早就自己租一套房子,才不用天天和方欢挤在一起呢。 法小蓝微微一笑,恢复了之前的淡然自若:“席设计师的薪水当然不菲,但是景驰造成的损失他也要按照规矩偿还,我们目前的决定是用他的薪水来偿还。” 肖兮兮闻言,幸灾乐祸道:“啊,那样倒是不错,但是奥丁会答应吗?” 法小蓝看看第二负责人,第二负责人缓缓点头:“他会答应的。虽然说他是一个专情的人你们会觉得难以置信,但他的确对卡伦这个品牌有很深的感情。” 果不其然,第二个周一,奥丁戴着墨镜出现在了景驰的办公室。景驰、法小蓝和第二负责人将对他的处分说了清楚,奥丁一直都很平静。 在那之后,他也一反常态,他解散了自己的工作室,独自一个人埋头设计,几乎不和任何人多话,看他现在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之前是个多么意气风的美男子。 不过,奥丁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三个月之内他拿出了两套设计,并且受到业内的一致好评。 卡伦集团在遭受了之前的致命一击之后,逐渐推陈出新,有了许多新的作品,影响力也重回正轨,与日俱增。 媒体报道的关注点也逐渐从昏迷中的卡伦转向了应运而生的时尚界新贵景驰,对他从外貌、才华到为人处世进行了一番褒奖,而景驰在经历了十多年的摸爬滚打,终于熬出头。 “根据最新布的‘世界影响力’排行榜,目前上升势头正猛,一路升入前十名的是卡伦集团总裁、时尚界新贵景驰!有评论家说,景驰的一条社交平台信息可以左右一个洲的流行风潮,同样可以赚来一个季度的财富!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法小蓝将声音关小,被媒体报道的主人翁现在正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坐在地下埋头钻研什么。 看景驰现在的样子,法小蓝还是时常想起他还穷困潦倒时。他现在已经有了万贯家财,有了名车别墅,有了成功的事业,有了足够保护他和自己的力量,但景驰还是保持着初心,他对其余的一切都不那么在意。 他只关心两件事:法小蓝,和他的故国。 前者,他表现得再淋漓尽致不过;后者,却是他计量避免提起的。 法小蓝也只是经常看他阅读m国的地理杂志,关心当地风土人情,每次m国遭受洪灾,他都匿名捐款。 一次新闻报道,卡伦集团的销售范围已经扩展到七十多个国家,法小蓝还没看完第一行的国家名称,景驰已经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叫道:“蓝儿快看!m国现在也卖我们的品牌了!” 最近,景驰还迷上了将m国的特产加入到他的各种设计当中,从花鸟虫鱼到矿石海水,从当地美食到风景名胜,他全都无所不感兴趣。 但每次法小蓝问他,是否想要回m国去看看时,景驰总是一口回绝。 “那儿有什么值得回去的?”他总是说。 法小蓝见状也不再多问。 按照景驰的说法,m国确实没给他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但她知道,景驰六岁时就在那里成长,那里的一草一木早就融入他的血液和回忆。景驰身上那种罕见的单纯与执着,也只有m国那样的环境才能孕育出来。 景驰这几天迷上了收集各种小东西。起初是收集树叶和树脂,后来是草叶花朵,今天法小蓝给佩佩梳理毛的时候,看到他悄悄进了浴室,没多久就拿着她的梳子出来。 法小蓝看着他,从梳子上取下几丝她的头。 “在做什么?”她饶有兴趣地问他。 景驰抬头看她,笑得狡黠,“再看看。” 法小蓝就和佩佩一起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看他继续。 景驰又拿着小剃刀将鬓边几缕较长的头剃下来,选出最漂亮的几丝,把它们分成两半,分别和法小蓝的头缠绕在一起,做成一个环状。 “绕指柔?”法小蓝轻轻一笑,出声问,“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景驰将下巴抬起,亲亲她的侧脸,笑道:“我还欠咱们两枚戒指。” 法小蓝也是一笑,趴在旁边认真地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操作着精细的小镊子和小勺子。 景驰唇边带着那种甜蜜的笑意,将一块晶莹澄黄的树脂融化,仔细地浇注进两个一大一小的指环模子,里面已经放好了他们缠绕在一起的丝。 光滑透亮的脂体裹着缠绕如同纹路的丝,这就是他们的绕指柔了。 “可还没完呢,蓝儿。接下来我要把这两枚指环交给专业的技术公司进行处理,我要把这两个指环变成琥珀戒指。” 琥珀? 法小蓝眨眨眼睛:“可琥珀不是要经过成千上百年的沉淀才能形成的吗?” 景驰晃晃手指,一脸得意:“现在不是了。但我保证最后的琥珀和那些相差无几,我们的绕指柔要是变成了琥珀,我们也就能像它们一样永远在一起了。” 法小蓝听他孩子气的话,忍俊不禁:“怎么突然有点迷信了?” 景驰拥住她,轻轻闭上眼睛:“我六岁之前的记忆并不多,除了遇到过‘蓝仙女’那件事,就只记得妈妈曾经告诉过我‘绕指柔’的故事。” 法小蓝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说,古时候的人在成婚当天,会各自剪下一缕头,将彼此的交缠在一起,系在手指上”,景驰对他母亲的记忆并不清晰,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爱笑的女人,“祈愿在以后的日子,两个人能像丝一样相互依偎,永不分开。” “父亲曾经和她一起许愿,要像绕指柔一样长长久久。” 景驰说到前面时尚且满心期待,到了后面这句却陡然颓丧。 法小蓝察觉到他的情绪,侧过脸和他耳鬓厮磨。 景驰吻吻法小蓝的额头,像是对自己确认:“我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可她……还是没活过3o岁。而我爸爸他不仅还活着,还有三个妻妾!” 法小蓝握住他紧紧攥着的双拳,柔声道:“你父亲或许也有他的不得以,你的母亲也未必埋怨过他……你和你爸爸说起过你母亲吗?” 景驰偏开头,明显不愿提起这个话题:“没有。他根本就不敢和我说起她!” 法小蓝眼眸微暗。 “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妈妈!”景驰愤怒地大吼出来。 时间回到景驰六岁那年。 大剧院刚举行完xx小学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人们鱼贯而出,小孩子和小学生们拿着各自的毕业书,高兴地向家人展示,合影留念的人非常多。 小小的景驰呆呆地坐在那里,固执地要妈妈来接。 老师再一次走到他面前,温柔地劝他:“骢骢,老师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你妈妈现在……不能自己来接你呢。” 景驰咬着嘴唇看看老师,再次摇摇脑袋。 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幼儿园毕业前夕,景驰的妈妈突然横遭车祸,送到医院时已经不治身亡。 老师接到电话赶去时,只看到太平间里景驰母亲冰冷苍白的尸体。而这位母亲临死前拼命护住的景驰,衣服上全是血迹,被遗忘在一旁睁着空洞的双眼,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老师根据医生的描述,渐渐了解到当时的具体情况——那天景驰的母亲正带着景驰去幼儿园,过人行道时一辆豪华轿车突然闯了出来,千钧一之际景驰的妈妈只来得及推开景驰,自己却被卷到了车轮底下…… 第118章 景驰的过往 景驰的母亲是单亲妈妈,她带着景驰独自在这里生活。 生了这样的事,医院竟连一个紧急联系人都找不到,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最近的一个联系人的电话,也就是景驰的老师。 为了不对幼小的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幼儿园老师当时只能对景驰说,他的妈妈生了病住在医院,要很久很久很久才能好起来。随后慢慢,告诉他他的妈妈去了一个叫天国的美丽地方。 但小小的景驰听不懂这些,他小小的心里甚至还满是对母亲的埋怨,不给自己做好吃的,不来接送自己,连自己唱歌也不来听。 那个‘天国’很远吗?怎么这么多天妈妈还不回来?他就不回去!就要妈妈来接! 老师正在焦灼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剧院门口,突然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径直走到老师前面,给出自己的名片,用一种语调奇怪的话和她说起话来。 小小的景驰本来还在生着闷气,看到那被围在正中的男人却一下瞪大了浑圆的眼睛,小脸骤然绷紧,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满脸都是惊恐的神态。 幼儿园老师正说着:“……啊原来你就是那天的肇事司机,你真的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吗?” “我会的。如果你不放心,以后也可以来访查看。” 幼儿园老师摸摸景驰的脑袋,叹气说:“这个孩子也是命苦,妈妈没了,也找不到别的人领养。那么,请你一定要好好善待他。” 男子点点头,看向景驰的视线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景驰没有顾及到其他人的目光,他只顾看着最中间的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 那辆车子将妈妈卷到车底下时,这个男人就坐在车上! 景驰紧紧抓住老师的衣角,嘴巴颤抖了几下,却因为激动和害怕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在旁人听来就像是毫无意义的撒娇声。 男子拿出完整的领养协议后,幼儿园老师再无权说别的话,只能把景驰唯一的一点“财产”——他的小书包——给他背好,随后挥手离开。 景驰看着老师越走越远的身影,很想叫住她,但喉咙却像被什么扼住一般,只能出含糊不清的咕哝。 最终,老师还是走了,只留下景驰一个,任人宰割。 围在冷峻男子周围的人自动地分立两边,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眼光锁定他,向小小的景驰步步走来。而弱小的景驰就如同刚出蛋壳的小鸟,毫无还击之力。 “她留下的那个孩子,就是你?”他眯着眼问他。 景驰被吓得完全呆住。 “也罢,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吾的子嗣,是应该带回去。” 那人话音一落,两个高大的男人就走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景驰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往车上拖。 可前不久,景驰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丧命于这样的车轮底下! “……不!”他疯了一样死命挣扎,“我不要上车!” 但一个6岁孩子如何抵抗得了两个彪形大汉?景驰像是一只兔子一样被他们拎上车,他使足全力的拳打脚踢也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 “坏人!你们全都是坏人!大坏蛋!” 年纪小小的他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害死自己妈妈的凶手,只能用一个笼统的“坏人”代替。 冷峻男子听他声嘶力竭地这样喊,转头瞥了他一眼,沉沉问:“我为什么是坏蛋?” 景驰黑白分明的眼定定地看着他,双拳握紧大声对他吼道:“就是你!你撞到了我妈妈!你把妈妈弄不见了!” 当时车上有两个人,司机带着墨镜开车,其后的座位上正是这个冷峻男子,因为他长相十分英俊,脸也看得十分清楚,小小的景驰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冷峻男子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微一诧异,才讷讷道,“确实是我,是我让柔儿消失了。” 景驰的母亲,小名就是柔儿。 而景驰就这样被这个冷峻男子带到了漂浮在海洋之上的m国,从此开始了在异国的七年生活。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冷峻男子是被称为“国王”的高贵存在,他有三个伴侣,有两个儿子——他们被称为王子——都比他大,还有许多个大大小小叫“公主”的女儿。 再大一点,他被人追着赶着要去上课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王子,而自己的妈妈,柔儿,居然也是那个冷峻男子的伴侣……之一。 他的世界在那段时间天翻地覆,以致于他有时竟然忘了,就是这个冷峻男子驱车撞死了自己的妈妈。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专心地沉浸于自己有了爸爸,还有了两个哥哥和几个妹妹的快乐当中,他也曾经努力想变得和他们一样优雅漂亮,随口就能说出m国的十位将军,那些有名的山川河流,但他努力了很久,却苦恼地现自己并做不到。 而这时,他亲爱的大哥开始嘲讽他,妹妹们也总是取笑他,只有二哥哈尔对他态度温和——哈尔也只是习惯了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而已。 景驰不再那么认真地学习,他抓住每一个逃学的机会溜出王宫,逃出来时时间还早的话他就去西边的水母湖看看,时间不早就只能到附近森林那个神秘的陨石巨坑去,要是能遇到好心的渔民,他还能搭上船出海去捕鱼 ,看到那些漂亮的蓝脚鲣鸟成群从海面上飞起,像是一股色彩鲜艳的海浪…… 也只有这些时刻,景驰能感受到名为“热爱”的东西在心里疯长。 他看着这些美丽而单纯的景物忍不住热泪盈眶,连自己也说不清理由。他和这些景物之间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共鸣,像是和弦一般,轻轻拨动,已足够令人感动。 他曾以为,这个世界上能令他的心出如此悦耳声音的,唯有这个国度的山和水。 直到,他遇到法小蓝。 如同是上帝大慈悲,为注定孤独的灵魂,配上了一个完美契合的另一半。 景驰费尽心思制作的两枚“绕指柔”就摆放在那里。他拥住法小蓝细弱的身躯,心底十分害怕她会突然消失,只能一遍遍呢喃着:“蓝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无论时过境迁,无论沧海变成桑田,我和你都不要分开。” 法小蓝也轻轻环住他的腰,轻柔而坚定地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保证。” “绕指柔”戒指在半个月后终于完成,那是两枚无论从做工还是材质都难以找出瑕疵的杰作,景驰却犹嫌不足,嚷着要重新来过,最后还是因为没有更长的头而作罢。 法小蓝拿到戒指却是欣喜不已。琥珀本身的质地已经足够美丽,而更难能可贵的是里面的丝摆放,通常而言,丝缠绕在一起总让人觉得杂乱难看,但琥珀中一长一短的两丝头却如两尾并肩前行的鱼一样悠然自如,近看越看都相得益彰。 景驰诚挚地为法小蓝戴上戒指,法小蓝也认真地为他戴上。两个人头挨着头,躺在桔梗小屋前的草坪上,抬起手指,阳光从手指缝中筛下,滑过戒指的戒身,留下一圈美丽的光晕。 景驰修长的手指顺势滑过来,与法小蓝白皙柔嫩的五指,交叉握拢,久久不愿分开。 佩佩也趴在草坪上摇着尾巴,或许是感受到两人之间静谧甜蜜的幸福,他围着他们奔跑了几圈,上蹦下跳忙得不亦乐乎。 “蓝儿,我们再办一个新闻布会吧?”景驰突然说。 法小蓝:“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又想对全世界宣称一遍,蓝儿你已经是我景驰的妻子了!” 法小蓝:“……我怎么记得,你好像已经宣布过许多次了?” 景驰翻身坐起:“啊?有吗?就是觉得还不够啊!还要说很多很多次,我才能安心。” 法小蓝托着脸颊笑望他:“安心什么?” 景驰将她揽进怀里,像憨厚的大熊抱着最心爱的蜂蜜罐,“让全世界每个人、每个神明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这样我才安心。嗯……要不每隔三年我就宣布一次?” 法小蓝笑:“那全世界的人恐怕都要抱怨了,这个人怎么每隔三年就跑出来讲一次废话?” “废话?”景驰不服道,“这么重要的话怎么能算是废话呢?” 法小蓝抬头亲亲他下巴,娇俏一笑道:“全世界都明白的话语,再而三地讲,可不就是了?” 景驰一愣,随即笑着抱住她。 对她,对他的蓝儿,爱她护她,千千万万次都不为过。 但话虽如此,法小蓝还是拦不住景驰。新闻布会现场就定在卡伦集团总部,因此全世界所有人都又一次见证了景驰和法小蓝又一次华丽丽的撒糖。 m国王室一边,也正好看到这场布会的现场报道。 “……因此,通过此次景驰向法小蓝一戒定终生的浪漫,卡伦集团也正式宣布‘缠枝莲景泰蓝’系列正式从服装设计业向珠宝设计行业扩展,众多评论家预言,在景驰接掌后的卡伦集团将会再创新高……” 王室四人看着被记者团团围住的景驰和法小蓝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哈尔终于说:“看来我们的小弟弟总算出人头地了呢。” 克里斯蒂安却只淡淡一哂:“是吗?翅膀长硬了,下一步也就是奋起反击了吧。” 王后靠坐在贵妃榻上,眼眸一抬:“反击?他有什么可反击的。我们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119章 兄弟之争 哈尔张开唇,要说什么,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国王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眼神犀利不减当年,他定定看着屏幕中被景驰护在胸前的法小蓝,低沉地问:“这个女孩,就是那次你们大费周章去打的那个?” 王后也正看着法小蓝,微一点头:“正是。” “那她怎么又和景驰纠缠到一起?” 哈尔见状,忙说:“我们当时只说她不能主动去找景驰,并没说景驰来找她,她不能与他相认。” 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咬文嚼字,但除此之外,哈尔也想不到别的话来替这对苦命情侣开脱了。 “你的意思,是景驰对这个女孩恋恋不忘?”国王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一头慵懒的狮子。 哈尔点头:“自从景驰去那里读书,这十年里也就只爱过她一个人。” “非但如此,为她寻死觅活也是好几次了。”王后很不满景驰感情用事的这点。 克里斯蒂安则浅浅道:“景驰能走到今天这地步,也是因为她。” 这句话,王后和哈尔也很认可。如果景驰一直留在m国,或者遇到的是其他的辅导老师,都很难说景驰会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物。 “这是最近各大国际媒体对他的报道,看看对他的称谓,卡伦集团总裁、国际顶尖设计师、m国神秘的小王子,他的影响力已经渐渐出我们的控制。” 克里斯蒂安视线扫过哈尔和王后,并没有看向国王,但却分明是在对他说,“如果我们不能收服景驰,他以后的所作所为必然会对m国造成很大影响,而且极有可能是负面的。” 克里斯蒂安并没有明说其中缘由,但四人都很清楚,景驰从小到大一直耿耿于怀的只有一件事——他妈妈的死。 而且当时国王就坐在碾死他母亲的车上,也是不争的事实。 王后本来对景驰和法小蓝的事打算网开一面,现在陡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立即感到危机感从四面升起,半坐起来说:“那又怎样?他母亲的死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小我们就告诉他了!要是他还执迷不悟,我们自然也不能让他胡闹!” 克里斯蒂安轻轻一笑:“如果他真要胡来,你觉得现在的国际媒体是愿意相信这位年轻英俊,以单纯正直著名的青年总裁,还是相信我们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国?” 哈尔也说:“他当时毕竟还小,那样的冲击再加上含糊不清的记忆,本来就容易造成误会,而且当时的事件……也不能说我们完全没有责任……” “哈尔!” 哈尔刚说出这几句话,王后已经柳眉倒竖,生气地说道:“你这样说是在责怪你的祖父了?!” 哈尔抿了一下唇,没再说话。 克里斯蒂安作为这个国、家下一任的继承者,对于其中内幕自然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多,他也并不畏惧自己的母后,对自己的父王也有几分不服。 他的语调平和,听不出半点情绪,“当年,父王本来是执意要接他的母亲回来的,但是为您开车的司机却是祖父的心腹。当您叫司机停车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将那个女人卷到了车轮底下。而您当时只是王储,也不能拿他如何。” 王后看着国王的脸色渐渐泛起一层青白,明显是怒的前兆,连忙佯怒地嗔怪了自己的大儿子一声。 克里斯蒂安却仿若未觉,继续说:“为了维护当时还是国王的祖父的名誉,也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父王您不知不觉就成了一头替罪羊。而您在之后还犯了一个大错误,您低估了一个六岁小孩的记忆力,没想到他会将当时的事记一辈子。” 他的话音落下,偌大的王室房间里已然寂静得似乎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 王后脸色煞白,紧张地看着国王,哈尔也有些忐忑,这些掩埋在王室高贵华丽天鹅绒之下的罪恶和污浊,也总有一天是得要见天日的。 克里斯蒂安,这位年轻能干的王储,和老国王,这位已近暮年的老英雄之间,弥漫着一种充满硝烟气息的紧张气氛,不需要刀光剑影,也不用剑拔弩张,一切都在那勇猛无畏和锐利无比的视线交锋中决出胜负。 良久,国王移开视线,略带低哑的声音竟然染上了苍老的感觉,一向清明的视野也出现一片模糊的阴翳,转瞬即逝。而克里斯蒂安修长俊朗的身体充满着正值壮年的活力,他对这一切早就未雨绸缪。 本来迷雾重重地局面,经克里斯蒂安这么条分缕析,居然一下子开朗了,只是为了走出这一步,他们必须公开自己王室的秘密,当然,为了维护王室的尊严,当年的那个司机必须承担起最大的责任。 “可那个司机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哈尔瞠目结舌地问。 克里斯蒂安意有所指地看了国王一眼,“他当然死了。谁也不会允许他活到现在。不过这种情况正好处理,死无对证,就算是景驰也只能作罢。” “克里斯”,王后有些不忍心地看着自己陪伴了一生的爱人瞬间苍老的神采,试探着问,“你父王退位的事能不能再往后延迟一点?” 哈尔也正想说这个,“父王现在才五十岁,祖父也是六十岁才让位的。” 而且,他们的祖父在让位三年之后就去世了。 克里斯蒂安冷淡的眼光扫过哈尔和王后,最后落在国王的面容上:“当然没问题。只是,景驰愿意等多久,可不是我们能说得准的。” 一语既出,王后也再没了语言。 而且,他的真实计划也只跟他们说明了一半。他会让景驰回来,但是在折断他的翅膀之后。 而他的“翅膀”,就是法小蓝。 就算是作为天才外交家的哈尔,也断然想不到,克里斯蒂安是绝不会和法小蓝合作的。因为法小蓝倾尽一生成全的只会是景驰,而景驰是他克里斯蒂安未来统治的最大隐患。 卡伦集团在景驰和法小蓝的联手打理下重整旗鼓,更是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迹象,景驰摇身一变,成了国际上影响力最广大的设计师,更是日进斗金的跨国集团的年轻总裁,堪称钻石王老五中的钻石王老五。 法小蓝在景大总裁的强烈要求下,辞去了累死人不偿命的财务总监一职,为了让自己时时刻刻看都能看到自己的宝贝蓝儿,景大总裁还胡编乱造了一个职位。 “从今天开始,法小蓝就是我的‘贴身助理’了!”他在晨会上宣布。 第二负责人点头,问:“贴身助理是私人秘书的意思?” 景驰想起自己的两个秘书每天奔波忙碌的样子,连连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蓝儿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要负责的只有——” 他说到这儿,眼角瞄到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当上总裁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么多人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他总得想出点什么让蓝儿来做,才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但是又不能太累了。要知道,他们回到家的晚餐,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蓝儿要好好休息才行…… “咳,”景驰清了清嗓子,“贴身助理主要负责总裁的吃、喝、玩乐,同时要对总裁的呼应随叫随到,不能拒绝总裁的要求,嗯,目前来说就这三点要求。” 哈?就这样?景驰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除开吃饭睡觉的时间,根本没有玩乐的余裕,也就是说所谓的私人助理实际上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当然这份肥厚的美差,只能法小蓝拥有。 不过有法小蓝在景驰身边,景驰的效率的确高出两三倍,所以他们也不介意这一点假公济私的成分,何况就算是名贵的花瓶,也不如法小蓝站在景驰身边赏心悦目啊! 因此,负责人去总裁办公室申请批准或者进行汇报时,时不时地就会撞见以下情景—— 晨会后,人事部部长推门而进时,景驰正将法小蓝抱在膝盖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喂给他的胡萝卜泥…… 事后,人事部长惊恐地说:“你们不知道吗?总裁最讨厌的就是胡萝卜!更别提烂糊糊的胡萝卜泥了!但是小蓝老师喂总裁吃的时候,就像在喂一只兔子!乖巧得太不像话了!” 午后,科研部部长带着最新的科技成果去找总裁邀功。推门而进时,却现办公桌旁空无一人,而那张蓬松柔软的沙床上,他们的大总裁正抱着他娇弱可爱的私人助理睡得正香…… 珍惜时间如生命的科研部部长声称,他当时在那里站了足足半个小时。 “你们知道我的内心当时经过多激烈的争斗吗?!不,你们完全无法想象!我当然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但看着他们两个甜甜的睡颜,我突然间就觉醒了另一个人格,我竟然忍住了没有叫醒他们!他们之后甚至不知道我曾经去过!” 晚上八点,只有一小部分人还留在这里。第二负责人和景驰照例是要留到九点才离开的。 第二负责人拿着一份重要文件敲门进去时,正看到景驰和法小蓝搂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识相地移开目光,心中暗叹一声:噢,年轻人呐,精力就是旺盛。 法小蓝见他进来,连忙推开景驰,笑着问他:“有什么事吗?” 第120章 景大总裁 景驰这才看到第二负责人。 卡伦集团现在上下几千人,他完全信任的却也不多,除开法小蓝,肖兮兮,和最初的工作室成员,也就只有第二负责人几个。 一见是他,景驰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脚并用地往法小蓝身上爬,白天穿了一天的高定西装随意地丢在一边,只穿着纯白的衬衫和一条平角短裤,如同肌肤饥渴症患者一样,撒娇地粘着法小蓝。 法小蓝十分无奈,只能对第二负责人说:“不好意思,让你见到景驰这样的一面。其实他非常不喜欢穿西装,家里平常的衣服也都是日常休闲风格的,所以一到下班时间就要‘放飞自我’。” 景驰抱着法小蓝好一会儿,像是终于充足了电似的,才抬起头对第二负责人抱怨道:“哎,是谁明了西装这种东西,穿了一整天,肩膀、腰都累得不得了,要不是蓝儿说了会补偿我,我可不要穿这东西。” “补偿?”景驰现在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看重? 法小蓝看着第二负责人投来的疑惑视线,微微一笑:“只是一些小东西而已。” “说到这里,你们是不是以为景驰就是个糊涂蛋,做事懒懒散散,得过且过?”第二负责人正在培训各部门的经理,说到这儿,抛下一个问题。 在场的数百位经理都有些犹豫,他们这位传说中的总裁对爱人的迷恋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真相。 第二负责人看他们犹疑的模样,晃晃脑袋摇摇头:“不不。你们记住,总裁有两个模式,小蓝老师在的时候,那是天使总裁,天塌下来都不是大问题。小蓝老师不在的时候,那就是恶魔总裁,对此我只能告诉你们,自求多福。” 有经理举手提问:“小蓝老师不是贴身助理吗?怎么会不在总裁身边呢?” 第二负责人胖胖的脸微微一笑:“好问题。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都称呼小蓝小姐是‘小蓝老师’吗?” 下面齐刷刷都是摇头。 “因为小蓝老师最开始就是景驰的辅导老师。因此,当一个学生屡教不改的时候,老师就得让他付出一点代价。” 聪明一点的经理已经开始点头。 第二负责人循循善诱:“知道总裁屡教不改的毛病是什么吗?” 有人小声道:“……太粘小蓝老师。” “Bingo!昨天晚上,是小蓝老师的挚友过生日,总裁非让小蓝老师陪着,以致最后错过了时间,小蓝老师很不开心,所以今天小蓝老师毅然决然地决定请假一天,也就是说——” “今天小蓝老师不在总裁身边!” “今天的总裁是恶魔总裁!” 第二负责人毫不意外地看到所有经理的脸似乎都变绿了一点。 第二负责人不愧是老姜,下马威给了,也总得给几颗糖:“哎呀,也不用太担心,打个比方,天使总裁就是萨摩耶,恶魔总裁就是——” 是什么? 哈士奇? “嗯……藏獒吧。” 第二负责人幸灾乐祸地说完,补上几句加油打气的话,培训会就算结束。没办法,藏獒虽然可怕,但平时萨摩耶太多了,下面的人就总有不安分的,下马威给在前面,也是他们不得不用来维护景驰的一招。 再说这面,藏獒形态的景驰。 今天的总裁也依旧英俊非凡,只是……穿着一身修身黑西装,裹着一件同款黑色毛呢风衣的总裁,头上的光环今天似乎换成了一大团低气压,隐约还有电闪雷鸣的架势。 两个秘书率先感受到了景驰的今天特别低的沸点,出来后立刻转告给了各个部长,各个部长再一打听,很快现昨晚因为总裁的任性,导致法小蓝没能给肖兮兮过生日的惨剧。 各大部门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好巧不巧,今天还正好是总结大会,准备汇报的几个部长都咽了一口唾沫——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恶魔状态的总裁了。但就算想一想,也觉得心有余悸啊。 总结大会的时间一到,景驰就分秒不差地走了进来。 几个倒霉催的经理稍晚了一步,就直接被请了出去,无缘一年一度的总结大会了。 景驰在最中间的位置落座,他的左边坐着第二负责人,右边却空着,那里按照惯例通常是法小蓝的位置。景驰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脸色果不其然又变黑了一些。 议程按照正常的时间进行。 第一个上来的就是平素以马大哈闻名的宣传部部长。他为人倒也不错,十分具有亲和力,又是典型的水瓶座,各种奇思妙想天马行空,往往能有不错的创意,但做起汇报来……就真的是个马大哈了。 宣传部部长得知了景驰今天的消息后,还特意修改了两次,饶是如此,还是纰漏不断,景驰的一张俊脸越听越黑。 等到宣传部部长自己气喘吁吁地说完,景驰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问:“一共23页?” 第二负责人心中一个咯噔——出现了,可怕的记忆力! “是。” “第3页,和我们合作的创意策划公司是一共有15家,不是17家,今年9月有两家策划公司就被我们解约了。” 宣传部部长头上冷汗涔涔:“……是,我打错字了。” 景驰不置可否,接着说:“第14页,我们的宣传范围并没有完全覆盖亚欧大6,就我所知,T国和y国周围那一带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品牌,那也将是我们下个阶段宣传的重点。” 宣传部部长连连点头。 “22页,你提出来的创意不错,但具体要怎么落实,尽快去和科研部商量,本周来我要看到可行性的评估分析。” 宣传部部长好不容易坐下,其余几个准备汇报的部长的心却都提起来了,今天真是出师不利,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还好,第二个是财务部部长,摩羯座的代表,做事以认真仔细、缜密可靠著称。看到她,在场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这个总该还好吧? 财务部部长有条不紊地将下半年的财务情况作了梳理总结,听起来无懈可击,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有景驰皱起眉头。 他接过财务部部长提交的报告,仔细地翻看:“去年的数据呢?今年的总营业额是有大幅度的提升,但那是因为我们开辟了新的市场,原来的市场和销售情况,你的报告里完全没有统计,如果只顾开拓新领域而忘记经营,遭遇滑铁卢也就不远了!” 财务部部长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眼高于顶,之前对景驰除了人格魅力上的欣赏外并无其他感觉,现在见他能从她一大堆缜密的数据分析中一眼挑出漏洞,精绝的工作能力更是让她倾倒。 所以,财务部部长不仅没有辩解,反而十分认可景驰的话,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浮起了两朵小红晕。 恶魔总裁的魄力实在锐不可当。景驰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他眼光犀利,思路清晰,毫不留情,偏偏被他批评的人,还觉得他批评的很对。 轮到最后一个人事部部长时,她还没说话,就已经捏了满手的汗。恶魔总裁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正盯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兔子。 真要说起来,她这一块儿的工作算是最错综复杂的了。集团规模不太大的时候尚且还好,等扩大到了一定规模,就开始鱼龙混杂,还有因为各种种种关系塞进来的人物,而这样的人你还得安排美差。 景驰安静地听完她的汇报,“没了?” “没了。”人事部部长小声说。 景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扫视了在场的一把手们:“刚才我已经听了你们的述职报告,虽然对你们提出了一些小建议,但我是非常认可你们的工作的,不过这些副部长们——” 呃,副部长一般而言就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关系户们。拿着和部长差不多的薪水,却不用做太多事。 “他们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呢?我很想知道。”景驰说。 第二负责人看了人事部部长一眼,人事部部长立刻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现在才九点钟,那些姑奶奶大少爷们可都还没到公司呢! 景驰却不管这么多,他现在就要见到这些人。“那么,请各个部长现在立刻打电话给部门的副部长,请他们到会议室一起开会。” 几个部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但最后还是都掏出了手机打电话,然后尴尬地现居然没一个接通。 景驰的脸色已经是暴风雨的天空了,第二负责人毫不怀疑马上就要狂风大作。 “彼得,西西莉,霍顿……” 一个一个的名字从景驰的口中慢慢吐出,这些人都是副部长,却也全都是只拿钱不干事的主儿。就是因为家族至少有钱权势的一样,所以被送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有美差,部长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景驰居然完全清除这些人都有那些,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景驰说完这些名字,才霍的睁开眼睛,那双点漆一般明亮的双眼有着令人不能直视的光华耀目,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这些人,全部开除!” 第二负责人听到这儿,也有些诧异地看着景驰,其余的部长更是不敢多言。 人事部部长只能低着头应道:“是。” 第121章 走不出去 开除这些人当然大快人心,但是要是这些人走了,那些市场也会随之流失…… 景驰似乎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清楚明白地说:“我们需要市场,但我们的设计和质量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帮我们开拓,还看不清这一点的,距离被淘汰也就不远了。而且,我们最近多了几个了不起的赞助者。” 景驰示意旁边的秘书把那几封信函拿出来,仅仅看信封的质地,和那些独特的花纹,就知道这些赞助者来历不凡。 “三位公主,两位王子,还有一位新上任的王后,他们的影响力岂是那些软脚虾可以比的?”景驰站起来,长身玉立,气势非凡,他环视整个会议室一遍,声音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卡伦集团是要站在最顶端的王者,就算饵料也是要讲究的,我们要做就要做最顶端的,渣滓要趁早打扫干净!” 语毕,景驰也不多作停留,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已经扬长而去。 几个部长都虚脱了一半瘫在椅子上。 人事部部长是话最多的一个,此时小声问第二负责人:“哎,老头儿,小蓝老师不在一会儿,总裁就黑化了?” 第二负责人乐呵呵地笑,也不回答,“你们先告诉我他刚才说的那些有没有道理?” 几个部长顿了一下,点点头。 “服不服?” “服。” “那不就成了?”第二负责人拿着自己的东西要走。 人事部部长拦住他问:“我就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总裁他平时也没过问那些细小的事情,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他平时做事也都是糊里糊涂的,小蓝老师说好他就说好——” 她的声音到这儿戛然而止。她惊讶地看着第二负责人,看样子现了其中的诀窍。 “管理、财务、创意、可行性分析……这些小蓝老师可全都不陌生啊。”第二负责人笑吟吟地说。 其余几个部长也一点即通:“您是说,这些都是小蓝老师教给总裁的?” “‘近朱者赤’,景驰那么迷恋她,总是有理由的。” 一群人恍然大悟。 解决了各个部门的事,景驰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午餐时分,秘书拿了几份食谱让他过目,景驰扫了一眼就觉得没胃口。 “还有胡萝卜汁?不知道我最不喜欢胡萝卜吗?!” 他生气地推开菜单,秘书连忙道歉,心里却哭笑不得地想,小蓝老师喂你吃的时候你可是吃得不亦乐乎,没看出半点不情愿。 打走秘书,景驰强撑着看了一会儿文件,但也只看了几分钟,就烦躁地掏出手机看—— 都过了整整一个上午了!蓝儿居然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恶!连肖兮兮也不在! 要是平常,他许诺给肖兮兮多放两天假,肖兮兮立刻就会神助攻上身,帮他和蓝儿恢复如初。 他今天在总结大会上大展神威,也不知道第二负责人是不是够聪明,知道去蓝儿那儿表扬他几句,蓝儿一高兴就给他打电话来了。 景驰这样想着,又看了一下手机,这个最新款的薄手机却像坏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气恼地把它扔到桌子上,一把扯开领带,仰靠在沙椅上呆。 突然,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收到短信了! 景驰连忙坐起身,打开手机,却看到是气象局的天气通知,整个人立刻又宛如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蔫了下去。 ……要不,他给蓝儿打给电话? 他心中又无数次地转过这个念头。但今天早上蓝儿说了,他要是给她打一次电话,她就晚一个小时回家! 景驰只好揣着一肚子怨气啃着自己的指关节,才能按捺住给她打电话的冲动。 就这样,景驰中午什么也没吃,就迎来了下午的商谈。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合作商,景驰必须亲自出马才显诚意。 但对方却早已听闻卡伦集团的现任总裁是个沉迷女色(?)不可自拔的草包,所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带了一个美艳的女秘书就登门造访了。 合作商和女秘书正在打量这间装潢风格别具匠心的会客厅,就看到一个一头金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 倒是听说,卡伦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是个英俊的年轻人,难道就是他? 这么一想,他就故意把那位美女秘书往前一推,顺势就要倒在金青年的身上,可谁知这个金青年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就在那一刹那已经转开身体,美女秘书扑了个空摔到地上。 奥丁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女人,转头对合作商说:“你好,我是奥丁,是这次合作的席设计师。” 合作商这才明白过来,这只是个小虾米,真正的重头戏还没上来呢。 三人重新落座不久,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景驰在两个秘书的陪同上走了进来。他冷冽的视线扫过合作商和那个穿着惹火的秘书,走过去和合作商象征性的握了握手。 目标确定,合作商相信这个名模出身的秘书一定很对景驰的胃口,于是故技重施,美艳的女秘书一下子倒在了景驰身上,还娇滴滴地哎哟了一声。 奥丁嫌恶地皱起眉。 景驰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将女秘书扶起来送回座位上,面容上没有半丝情绪起伏。 合作商一头雾水地看看景驰,又看看一脸尴尬的女秘书,再看看景驰身后那一男一女两个秘书,就连男的那位,颜值也在自己这位女秘书之上! 他真是低估景驰“好、色”的程度了!合作商痛心疾地想。 景驰说明了卡伦集团的一些要求,具体的事宜就交给奥丁和男秘书来负责,看样子似乎是要走。 合作商一急,要是真这样谈下来,他的油水可就不剩什么了,为了这笔订单,他可得豁出去了! “那个,景驰先生,你觉得真正的美人应当是怎样的?”他突然问。 景驰修长的身形果然一顿。 合作商心中暗喜:哈哈哈,上钩啦! “曾经有个叫‘海洋之心’的拍卖会,不知道景驰先生是否有所耳闻呢?” 景驰雕刻般的眉目微微一动,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合作商更是喜形于色:“‘海洋之心’的最后一次拍卖,卖出了一位绝世美人,听说叫‘魔王的新娘’,据说被当时势头正猛的银色公爵梅里买走了,可谁知道那位美人竟然和c国的赵子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起来这两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龙争虎斗也就算了,可惜了那位倾世美人,听说梅里因爱生恨,竟然将她给杀死了,哎,可悲可叹。” 合作商说到这儿确实是惋惜,他这样的人物当时还拿不到海洋之心的门票呢,也无缘得见那位美人,就听说她就这样香消玉殒了,怎么不可惜呢? 景驰皱了皱眉,明白他不过是道听途说,蓝儿现在可还好好活着呢,和这个矮冬瓜有什么相关? 合作商掉了两滴眼泪,珍重万分地拿出一个u盘,神秘兮兮地对景驰说:“但是,我从很多人那里打听过,终于找到了那位美人的一些资料,你看。” 合作商献宝似的点开那些图片,赫然真的是法小蓝在“海洋之心”时的那些照片,美自然是美的,但景驰看了一会儿却看得睚眦欲裂。 奥丁听他们说得神乎其神,也凑过来一看,那可不就是法小蓝? 合作商看到两人震惊的神色,只当他们是震惊于这份美貌,沾沾自喜地道:“我可是花了好多功夫,才让人把她的所有数据收集清楚。虽然佳人已逝,但还是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遗产嘛。” 他说着,手指点开另一份文件,赫然弹出一个3d的立体图像,虽然还是半成品,但面部轮廓和身材比例已经和法小蓝有五六分相似。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重点开的商品,‘魔王的新娘’仿真版!我们已经申请了专利,为了体现我们对她的珍爱,我们只行限量版,全世界一百个,第一个我们优先送给你如何,景驰先生?” 奥丁看着蠢成冤大头还不自知的合作商,忍不住心里呵呵哒。 景驰看着一脸谄媚笑容的合作商,忍了又忍,才没有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去! 两位秘书虽然早锻炼得百毒不侵,但看到这样戏剧化的情景,脸上的笑也早就干巴巴了——这笔生意估计是要泡汤了…… 景驰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 “这位老板,刚才我似乎忘了问你们公司的大名。” 合作商笑得更蜜里调油:“啊,我们是xxx集团。” 景驰并没听过这个集团,转而问旁边的秘书:“这个集团的规模?” 女秘书手指翻飞,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个集团的详细资料,规模虽然不算小,但在卡伦集团面前依然是不够看的,更何况这个蠢货还是老总。 “那好”,景驰轻描淡写地说,“从今天开始,卡伦集团正式吞并xxx集团。” 不仅那个合作商一愣,就连奥丁和两位秘书也都呆了一呆。 合作商随后才尴尬地笑起来:“……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来这儿是谈生意的,你怎么突然说胡话?” 景驰侧过身,霸气侧漏地扬起下巴:“哦,我怎么不记得我说了胡话?” “吞并什么的,我可没有答应——” “马上准备吞并合同。”景驰视线一瞄男秘书,男秘书立刻应声而动。 景驰转身,拎起合作商的领带,将他抵在办公桌上,勾起唇角邪魅一笑:“老总,今天不签字可是走不出去的。” 第122章 幽灵兰 “你你你——”合作商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景驰本来就人高马大,现在一肚子的怨气和蓝儿被冒犯的愤怒,更是凶恶如罗刹,合作商只有吓得抖的份儿。 “我是景驰,好好记住这个名字,你要是再敢拿‘魔王的新娘’做半点文章,我会让你完整地进来,变成小块儿了出去。” 合作商四肢颤,牙齿都在打架。 奥丁现在已经和景驰同心同德,提醒他说:“还有那份专利。” 景驰想起这儿,差点没有化身饿狼直接啃了这个混账,“那份专利是你一个人名义申请的,还是用公司的名义申请的?” 合作商只顾着摇头,也没听清楚问题。 景驰又问了一遍,他才哭丧着脸说是以公司的名义申请的。 片刻后,秘书起草的收购合同也完成了,软成一滩泥的合作商被扶着在合同上按了指印。景驰也没有占他便宜,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收购了他的公司。 搞定一切后,景驰和奥丁走出会客厅。 奥丁回头看了空荡荡的室内一眼,苦笑着对景驰说:“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景驰冷笑一声,认真地道:“动我尚能忍,动蓝儿的心思,就罪该万死。” 奥丁看他一身墨黑的大衣,再配上那精雕细琢出来的英俊眉眼,虽还留有之前那份独有的单纯,眼中执着的成分却似乎更加重了。 这一天之间,景驰似乎完成了某种阶段的成长。 隐隐觉得有点担忧,奥丁正想说什么,却现看着前方的景驰目光一亮,听到他欢喜地叫了一声“蓝儿”,随即跑着迎了上去。 正是下班的时间,法小蓝准时出现在大楼入口。 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法小蓝穿着一件蓝灰色的毛呢大衣,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看到景驰迎了过来,她也紧走几步与他紧紧相拥。 这分开的一天,两人彼此都知道是如何难熬。法小蓝也只是故作轻松而已。 景驰紧紧抱住她,细细地吻她的丝,细密的眼睫低垂着,掩去眼眸中那些波云诡谲的神色起伏。 法小蓝也紧紧拥着景驰,她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似乎并平时还要急切一些,自知这次是罚得有点重了。 景驰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在没有什么情感关系的王室家族中长大,对感情依恋十分看重,而现在他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法小蓝一人身上,法小蓝虽然很高兴他能重视自己,但如果失去了她,景驰就难以生活,这断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的景驰好不容易成长为了他应有的样子,她不允许自己成为他的弱点。 事实上这次肖兮兮并没有生气,可法小蓝已经敏锐地察觉到景驰对自己的过分依恋,所以才借题挥,想要和他分开一天试试看。 景驰和她温存了许久才分开,他捏住她细弱的双肩,关切地问:“今天都吃了些什么?我还没吃晚饭,一起吃点吧?西餐还是中餐?” 法小蓝点头道:“我今天都按时吃了东西,听秘书说,你可是连中饭都没吃?” 景驰揽住她的腰,边说边往里走:“那有什么,我早上吃得太多,一直到现在才饿呢。” 法小蓝坐下来看着他,只是不说话。 景驰有点紧张地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法小蓝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听说你今天很吓人。上午先是把各大部门的部长都批了一顿,下午又大笔一挥收购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团,雷厉风行得都不像你了。” 景驰盛了一碗粥,先端给法小蓝,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咳,我也只一年说他们一次,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需要提点提点。下午的那个收购,也是……有展潜力才收购的,我可没有乱来。” 他并不想提起“海洋之心”那些事,他知道法小蓝并不愿提及那时的记忆。所以特别嘱咐了两个秘书不能把这次收购的内幕告诉法小蓝,对奥丁也是如此说。 法小蓝所了解到的,不过是景驰变得比平时严厉了些,脾气大了些而已,总的说起来,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开车回家的路上,法小蓝困极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景驰将车开下盘山公路,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他到现在心跳依然没有完全平复。 现在他的蓝儿坐在他身边,睡得正甜,均匀的呼吸让他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他又回到那个温和状态的景驰。 想起下午逼迫那个合作商的行径,景驰觉得脑袋一阵阵晕——那似乎不是他做的,却又确确实实是他做的,而且旁边有奥丁三人看着。 自己是不是病了?——景驰第一次这样想。 蓝儿要是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会像脱缰的野马,渐渐失去控制。 ……会吗?会这样吗? 景驰看着熟睡的法小蓝,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的指关节被他啃得破皮红肿,仿佛将他的不正常变得昭然若揭。 不不不,或许自己只是太紧张了。 想想上次,那次蓝儿离开了更久,自己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 而这次,蓝儿只离开了一天。 公路上不断有路过的车灯晃过,一瞬一瞬的打在景驰苍白的脸上,霓虹灯一样在他眼睛、鼻梁上跳动。 良久,他只能轻轻握住法小蓝的手,她的无名指上正戴着那枚“绕指柔”,琥珀柔和的光泽似乎让他安定下来。他看着法小蓝的睡颜,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开车回家。 开辟了诸多的新市场和新领域之后,景驰变得更忙,如果法小蓝不是因为贴身助理的职务跟着他,估计他们一天见一面都有困难。 那天,法小蓝正和景驰吃着东西,一个助理笑吟吟地走过来交给她一个细长的盒子,说是在门口看到的给她的快递。 法小蓝看了景驰一眼,景驰摇摇头,也伸着脖子看这到底是谁寄来的。 但寄信人那栏空缺着。 法小蓝也不疑有他,借过剪刀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枝还带着露珠的兰花,只是这朵兰花浑身如水晶雕琢般晶莹剔透,乍看之下美得近乎虚假,细闻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几个路过的女同事看到这支漂亮的兰花都惊喜地赞叹起来:“呀,这就是传说中的水晶兰呀!好漂亮!可惜F国长不出这么漂亮的花朵!” 又有人说:“看着花瓣上的露珠,似乎是刚摘下来不久的,可真懂得浪漫,不是总裁送的我才不信呢!” 法小蓝也看向景驰,景驰无奈一笑:“真的不是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花。” 正疑惑着,一张小卡片从盒子的里侧掉了出来,有人帮法小蓝捡起来,看着上面的花体字却一时看不出写的什么。 法小蓝微笑着接过来看,却在看到那上面的第一个字时,就笑容一滞。 景驰一看,顿时也明白了。 这时奥丁走了过来,看到平素淡定从容地法小蓝面色有点不正常,又看到她手中那一支美得妖异的水晶兰,咦了一声:“水晶兰?这花是漂亮,但可从不轻易送人,因为它还有个名字,叫……‘幽灵兰’。” 死人之兰。 这种兰花通常生长于幽暗之处,花期很短,又据说通常在夜晚和凌晨开放,盛放时常出诱人的银白色亮光,状若幽灵,因此别名幽灵兰。 “这种花非常罕见,所以也很珍稀,想来肯花费时间精力寻找它来送给小蓝老师的人,大约是不知道他的这重意义……” 奥丁察觉法小蓝面容上的忧虑之色越来越重,转而说。 法小蓝却看着手中那张卡片,轻声说:“不,他知道。” 那张卡片上只写了五个字—— 菲: 我回来了。 这个世界上,会叫法小蓝为“菲”的人,有且只有那一个。 景驰将那支诡异的兰花丢进盒子,连同那个盒子一起扔进垃圾桶,那张卡片掉落在地上,上面流畅优雅的字迹昭示着主人志在必得的决心。 景驰一向神采照人的面容如同风雨欲来,顷刻间就把那张卡片变成了一堆碎纸屑。 两个秘书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立即清理了现场,偌大的餐厅霎时间只剩下景驰和法小蓝两人。 景驰扶住法小蓝,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一遍遍轻声安慰:“蓝儿,没事的。我不会让他靠近你。” 法小蓝虽然生性柔弱,却不曾真正地惧怕过某个人,除了梅里。 如果仅仅看外表,梅里本该是她最喜欢的类型,温柔浪漫而俊美。但在那并不长的一段相处时间里,梅里却在她脑海中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他的机敏狡猾,他的反复无常,还有他的辣手无情,都是法小蓝以前的人生中不曾遇到过的。 他几次不顾一切地救她,却又是亲手将她推到鬼门关的罪魁。 他送她淬满恨意怨恨的幽灵兰,却又口口声声用着亲昵如恋人耳语的爱称。 梅里,这个曾经权势滔天的男人,如今卷土重来,到底打算对她做什么。 ……法小蓝自己也说不清。 但正如这晶莹剔透却诡异莫名的幽灵兰一样,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席卷过来。 法小蓝握住景驰的手,露出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微笑,“没关系。他当年的那一枪原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的,大约只是有些意外我现在还活着。” 景驰紧抿着唇,双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光:“我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要是他再敢动你,我这次绝不会放过他!” 第123章 阴暗心 几年前,蓝儿就在他身边,他却眼睁睁看着她中枪,那些晕染开的血迹就算隔了这么久,也依然足够染红他的眼眶。 那时的他还太软弱,但现在的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蓝儿! 在赵子宸的打压下,梅里的势力原本只剩下一些七零八落的部分,根本就难成大器,但居然敢公然挑衅,他的势力难道恢复到以往的地步了吗? 法小蓝也感觉到语言的苍白无力,她靠在景驰胸前,脑海中浮现出她对他们两人生活未来的畅想——他们一起回到m国,在那里建一栋用木头做的房子,不远处就是美丽的水母湖,她和景驰,还有外婆,佩佩,或许还有三两个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上柳梢头,就躺在一起看漫天的闪亮星星。 “景驰,我会好好活着。无论生什么情况,你都要相信我会尽全力活下去,在我想要的未来到来之前,我都会好好坚持。” 法小蓝将脸埋到他的毛衣上,遮住了她眼角晶莹的泪光点点。 景驰心中一痛,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脊背,眼眸中那几抹隐隐涌动的暗色愈明显。 他爱怜地轻轻摩挲法小蓝的丝,低声道:“我不会让那些情况生的。” 收到幽灵兰之后,法小蓝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景驰却非常重视,为了保护法小蓝,他花了重金雇佣世界最顶级的保镖团之一,每天全程保护。 以前为了能时时见到法小蓝,他去哪儿都带着她,但现在为了她的安全,景驰也只是在卡伦集团大厦里才会和她一直在一起,出外洽谈或者参加布会,他都不会再让法小蓝跟着。 虽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人心渐渐惶惶。 肖兮兮回到方欢的住所时,整个人都累得几乎要散架,她在沙上瘫了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 方欢看她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就是……最近景驰有点,”肖兮兮说到这儿,斟酌了一下用词,“……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不过也很有可能是当上总裁之后压力太大,所以脾气变了一些也不一定啊,他对我们还好,但是我觉得……他最近的脾气变得暴躁了一些。” 方欢不以为然:“这压力太大,的确容易变得暴躁啊。” 肖兮兮摇摇头:“听我说完。小蓝在他身边和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像是两个人。你说说你对景驰的印象吧。” 方欢想了想:“我还是好多年以前见过他了,他给我的印象嘛,就像是金毛或者萨摩耶那种大型犬,忠诚可爱,还很单纯。” “呐,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肖兮兮很有共鸣地说,“但是现在,景驰的另一面越来越表现出来了,我、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子!他脑袋更加聪明,处理问题也非常快准狠,能干的程度是正常的景驰的十倍,但他变得残酷无情!” 肖兮兮认真地想了想是否要说,但最后还是觉得和方欢说说不要紧,“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他收购了一家中型企业吧?我后来才知道,那根本就是强买强卖,那个老总当时被吓得尿了裤子,还被人拉着按了指印!” 方欢唇角动了一下,表示他的不信。 “这个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直到我自己看到了几次类似的事我才相信景驰可能真的这样做。那之后,景驰又6续收购了几家公司,这些公司还大多都和设计没有关系,虽然有很多经营不善的地方,但还没到被收购的地步,但景驰完全不管这些,强行收购,而且那些以前的员工全都被解雇了……” “小蓝知道这些事吗?”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小蓝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听小蓝说的那些,景驰只是将那些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告诉给她,像这些正在进行的备受争议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 “这些公司……”方欢的手指在键盘上纷飞,不一会儿就对她说:“结果出来了。” 肖兮兮凑过去一看,赫然瞪大了眼睛,这些公司的法人代表居然都和梅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景驰收购这些公司,不是因为它们的利润或者市场,而是因为他们背后的靠山。” “……方欢欢,你是说景驰知道这些?” 肖兮兮看着那副错综复杂的关系图,瞠目结舌地问他。 方欢点点头,眉目间终于浮起一点忧色:“单纯如他,也终于到了不得不应付这些的时候。他有没有不对劲我不清楚,但他肯定有事瞒着小蓝。” 肖兮兮看了他一眼,喃喃道:“……不会吧,景驰那么爱小蓝。” “爱一个人,未必真的不会撒一点谎。” 到了冬天,法小蓝就像猫咪一般贪睡,每天晚上到了十点就已经睡着。 景驰拥着她睡了一会儿,突然一惊醒了过来,他贪恋地看着她甜甜的睡颜,白皙晶莹的肌肤,长而密的睫毛,精致小巧的鼻梁,略带丰满的唇瓣,那上面有让人迷醉的甜蜜滋味。一切都搭配得刚刚好。 为了留住她,他会不惜一切。 那次法小蓝中枪,在医院进行抢救时,赵子宸和阿山对他说的话还全都在耳边回荡—— “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守护她!我的心,我的肝,我的肺,全部都可以!但我不要放弃她!”他绝望地说。 “没人需要你的心肝肺,景驰。” “说得直白一点,我们都不关心你会死会活,但她不一样。无能者的爱一样无能,不管多浓烈,也只是加了不同剂量漂白剂的水,无用而有害。拿她冒险的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别太天真了景驰!你以为身份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它如影随形,你有没有想过听兰为什么会遇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渣滓?” 他一直以为他和她是对等的。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放弃一切,不理会那些或好或坏的机缘和诱惑,但他忘了,他就算失去所有,还有一个“王子”的身份护体,而她放弃一切,就真的一无所有。 他的蓝儿,就像一块罕见的通透澄净的玉,谁都想染指,而以前的他无力阻止。可现在的景驰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他有了足够的金钱和权势,能够先制人,也能够做到斩草除根。 景驰给法小蓝盖好被子,轻轻地起身。 他坐到桌子前,拿过他和法小蓝合影细细摩挲,略带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双眼中锐利似鹰隼的目光却不减分毫。 “陈默磊,赵子宸,梅里……” 他缓慢而低沉地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眸光骤然转狠:“胆敢来抢夺蓝儿者,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法小蓝意识到景驰的异常是在这之后的事。 那天,法小蓝正在给花瓶换水,秘书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张口就说:“总裁,关于新收购的——” 法小蓝并未在意,她放下花瓶,从转角处走出来时,秘书看到她,立刻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了?她心中暗想。 景驰似是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妥,将秘书手中的那份文件收过来放在最底下,对他说:“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和蓝儿有些话要说。” 秘书脸上都是焦急之色,看样子是件要紧的大事,法小蓝一颗玲珑心,如何看不穿这点把戏。 她对秘书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和景驰的话待会儿再说也是一样。你们先说吧,我去买点新鲜的花回来。” 秘书感激地对她点点头,法小蓝轻轻一笑,对景驰点了一下头,景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看着她走出门,款款走下楼去。 法小蓝无意打探秘书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但景驰的态度却让她有些担心,左思右想一阵,她想起自己的体检结果可以取回了,现在来回一趟时间正好。随行的好几个保镖,但就算如此,还是出了事故——电梯突然生意外,法小蓝受了轻伤,却被吓得不轻。 景驰闻言急匆匆赶来时,法小蓝到底是心有余悸,两人不等走近,就跑着扑过去将对方拥在怀里。 景驰紧张地打量她:“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法小蓝摇摇头:“没有,但是他们受伤了,刚才电梯突然出了故障,要不是他们……” 景驰一脸愠怒,听她这么说之后稍微缓和了一点,只说了句“带受伤的人去检查一下”,就不再对保镖说话。法小蓝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以后稍微提点就可以了。 法小蓝被景驰扶到车上坐好,还再三询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法小蓝之前是有点害怕,但现在他在身边,她就像吃了定心丸,已经好多了。 “今天好好的,怎么想着一个人来医院?”景驰用下巴轻蹭着她额头,这是他们彼此安慰的一个动作。 “前几天不是做了体检吗?今天是可以拿结果的日子。我想你最近很忙,这点小事就不用你陪着,我自己拿回来就好。” 景驰握住她肩膀的手掌微微用力:“你的事,再小都是大事。如果你要离开大厦,一定要我和你一起,知道吗?” 法小蓝觉得景驰太紧张,但小心一点也不是一件坏事,就点点头。 “今天秘书和我说的不过是一些工作上的繁杂的事,你不需要听。你只要好好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对了,我让人把天台的大半都开辟成了花园,你要些什么花和树的种子或者小苗,就说一声,他们会尽快买回来的。” 第124章 第二支 法小蓝靠在景驰身边,他的心跳依然温和笃定,他的手掌依然宽厚可靠,只是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茧子。 她握住他的手,细细地抚摸那一层薄茧。 “以前你画那么多设计稿,手掌都不像现在这样粗糙。” 景驰收拢手指,捂住她细弱白嫩的手指:“以前也是有的,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罢了。你现在嫌弃我手粗糙了?” 法小蓝摇摇头,将他的手掌托到脸颊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我只是在想,当初我让你加入到卡伦旗下,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这样是不是对的。” 景驰一愣,手掌也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 “无论那个选择是对是错,只要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们就能走下去。” 法小蓝用温润含笑的眼眸看着他,浅笑着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下午,法小蓝去登记了需要的花种和树苗,回到景驰的办公室时,正好听到景驰在和谁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进去。 “你们觉得这样的结果我能接受吗?”景驰似乎很生气,“意外?怎么就这么巧刚好是蓝儿坐电梯的这次出了意外?!” “……对不起景驰先生,我们的确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您的那几位保镖也可以作证,电线突然断了这确实是意外,如果您夫人有什么闪失,我们一定赔偿……” 法小蓝认识这个声音,就是今天问她是否受伤的医院负责人,好像是位副院长。 “闪失?!”景驰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更为光火,勃然大怒,“你要庆幸的,是幸好今天蓝儿没有出事。如果她在你的医院出了半点差池,第二天就会有大半个城市的人抵制你的医院,你明白吗?” 副院长只能点头。 “还有,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不可以告诉蓝儿。你只需要照顾好她就可以,之后的回报当然会非常丰厚。” 副院长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他那么还奢望什么回报,只祈祷法小蓝别在他的医院出事就好了。 “送客。”景驰闭上眼,让秘书把人送走。 副院长摇摇晃晃地出来时,景驰办公室的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这天回家时,法小蓝的话明显比往常要少。景驰开着车,法小蓝的目光也一直看着车窗外。无声的隔阂在两人之间慢慢筑起壁垒。 良久,景驰才故作轻松地问:“说起来,佩佩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自己的小爱人了呢,我们这周末联系安德烈警官,一起出来野餐!” 法小蓝心头一阵悲凉,点头说:“嗯,很好。” 景驰终于确定今天法小蓝有些反常,靠边停车后,先用额头试了她额头的温度:“不烫啊,果然今天受到惊吓后不舒服吗?” “没有。” “那是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没精神啊。” 法小蓝抬起眼眸看着景驰,他的面容,甚至眼神都没有改变过,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今天我听到你对副院长说的话了,你为什么让他不要告诉我? 是因为我对你太严厉了吗?你知道,如果我看到你这样对别人说话,我必然是要提醒你的,所以你就让他们都不和我说? 我一直以为,自己与你是相濡以沫、心意互通的,现在看来,心有灵犀毕竟也只是传说,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完全理解呢? 不理解也不要紧,你为什么告诉别人,却不愿意告诉我,告诉你的蓝儿呢? …… 法小蓝看入景驰瞳孔的那短短几秒钟,她脑海中滑过太多不能琢磨的念头,她有满心的话想要问他,却全都被梗塞在喉咙。 景驰一片心全都是为了她,自然看出了她眼眸里不言而喻的哀伤,他捧住她的脸,急切地问:“到底怎么了?蓝儿你告诉我啊!” 法小蓝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于说出一句:“景驰,还记得缠枝莲的由来吗?” 景驰一愣,道:“当然还记得。”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愿你我能如莲一般,永无隔阂。” 法小蓝看着他笑得温柔,景驰被她的笑晃了神,心中反复品味着这句话,竟像是一个千斤重的橄榄,意蕴无穷。 他握住法小蓝的手,珍重万分地亲吻她的唇,“蓝儿,我们会的。你只要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就好。” 七月的最后一晚,卡伦集团大厦热闹非凡,今天是他们青年才俊的总裁的生日。 来敬酒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景驰虽然都是浅尝辄止,但架不住数量太多,到了后来也有点醉醺醺的,站不太稳。 法小蓝毕竟心疼,最后自己站出来挡酒,这些人都知道她身体弱,景驰如珠似宝地疼着,要是真喝了他们一点酒就病倒了,那就是大大的“杯具”,都识相地作鸟兽散。 法小蓝和秘书将景驰扶上车,司机是可靠的人。 她准备上车时,却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裙角,低头一看,是个戴着天使光环的小女孩。 法小蓝很喜欢小孩子,就蹲下问她:“嗨,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一只手拿着一根魔法棒,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细长的盒子,她把那个盒子递给法小蓝:“刚才有个叔叔让我交给你的。” 法小蓝看着那个盒子上似曾相识的花纹,突然想起前不久才收到过这样一个盒子。 但小女孩已经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法小蓝拿着那个盒子,转头看了一下车里有些晕乎乎的景驰,咬着唇打开了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支犹带露珠的幽灵兰,同样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 她将卡片反过来,看到上面也只写了一句话: 【菲: 喜欢那天的电梯惊喜吗?】 法小蓝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赶紧将卡片收好。她下意识地转头确认景驰没有看到这张挑衅意味十足的卡片,快步走到附近的垃圾桶,将它丢了进去。 上车时,司机注意到她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就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冷,请开快点,谢谢。”法小蓝说着就关上车窗。 等到车辆离开后,从卡伦集团大厦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穿着银白色风衣的男子,他目光幽幽地注视着远去的车辆,走到刚才法小蓝驻足过的地方。 那里,那支美丽的幽灵兰还在盒子里,被丢弃在夏季微凉的夜风中。 司机帮法小蓝将景驰扶到家里后才离开。 法小蓝给景驰脱了鞋,解开领带和衬衫最上面的几粒扣子,让他整个人舒展开躺在沙上,才去厨房熬醒酒汤。 景驰浑身热,满面通红,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蓝儿。 他当上总裁愈忙之后,连和她腻歪的时间都少了许多,这时他也是趁着几分酒意撒娇说:“蓝儿,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 法小蓝哭笑不得,“我送你的手表,现在不是在你手上戴着吗?” 景驰也不看,还是黏着她:“诶,我生日你就只送我一块手表啊,你上次过生日我可是送了你一个大花园哦,我还自己给你挖了一个游泳池……你再送我点别的好不好?” 法小蓝已经洗好了碗,顺着景驰揽着她的姿势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地问:“好吧,你想要什么?” 今天是他的生日,幽灵兰这样的事情还是等到明天再说比较好,法小蓝想。 景驰低头吻住她甜蜜的唇瓣,轻轻吐气:“你给什么都好。” 法小蓝想起体检时她问起的一件事。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她和景驰的孩子。 他们虽然同居了这么几年,但景驰从不曾越矩,法小蓝也一直是完璧之身。 未来,他们想要的未来,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呢? 澄澈清明如她,也忍不住有点迷惘了。 或许现在能抓住的每一刻,才是更值得重视的吧,就像她以前所想的,能和景驰相守一刻就是幸福,且不要奢求太多。 “景驰,我送你一个宝宝好不好?”法小蓝话未说完,耳朵已经先红了。 景驰也不知是醒了还是醉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法小蓝牵着景驰一步步走向他们的卧室,卧室的墙壁上,景驰用笔画了几张荷叶,几支亭亭玉立的荷花,还有三五个莲蓬。 闹钟响的时候,景驰犹在美梦中。景驰这一生很少做梦,更别说是美梦,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法小蓝。 这次的梦很奇妙,他仿佛回到了混沌初开、人类诞生的时候,他无拘无束、无所畏惧,赤、身果体,畅快肆意地奔跑、跳跃,最后竟然像那些神奇的大鸟一样长了翅膀,飞到了云霄之上…… 从小到大,从他有记忆开始,他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 闹钟还在响,景驰猛地坐了起来。 窗外,透明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了进来,有小鸟啁啾的叫声,他只迷糊了一会儿,就想起昨晚那个神奇又莫名旖旎的梦,转头看到蓝儿在自己身边睡着。 两个人的睡衣都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边,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现在都…… 景驰只觉脑袋轰的一下,如同着了火,他掀开被子一角往下面看了看,果然是……光的。 景驰怔怔地坐在床上,心思起伏不定:难道昨晚他喝醉了,然后就强迫了蓝儿?!要是那样,他绝对会唾弃自己的“小弟弟”的! 左思右想了一阵,景驰也没搞清是什么情况,这时法小蓝微微动了一下,她颤动了一下眼睫,随即睁开眼眸。 景驰还在忐忑不安,只能说:“蓝儿,早……早安。” 第125章 血债血偿 法小蓝身体也还有些酸软,她用被子遮住胸口以下,白皙娇美的脸颊浮起一点红晕:“早上好。” 景驰也了解过这方面的事,知道第一次妻子会有点累,手忙脚乱地下床穿衣,一叠声问:“蓝儿,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拿热毛巾!” 法小蓝摇摇头,略带羞涩地说:“我还好。只是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去公司了,你早点出门吧。” 景驰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集团、公司,他着急了一阵,终于问出来:“蓝儿,昨晚、昨晚是我强迫你的吗?我没有弄疼你吧?” 法小蓝看他一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没有强迫我,昨天是花好月圆,你昨晚虽然有些醉了,但……还是很温柔的。” 景驰看她神态中含羞带怯的韵味,心里一阵荡漾,骨头都酥了大半。 他转头就给秘书打了电话:“今天总裁请假,总裁的贴身助理也请假。事情?暂时都交给第二负责人处理。” 秘书那边又说了些什么。 景驰不太耐烦地听完:“那些事也全都放一放,今天我要全心全意地陪着蓝儿,打电话来打扰我的,吃不完兜着走。” 话说到这儿,秘书用膝盖想都知道总裁大人和总裁夫人成就了什么好事,自然不敢再去打扰。 说话间,法小蓝已经穿好衣服起床,床单也整理过了,景驰穿着围裙举着勺子,给法小蓝熬的汤也快好了。 景驰看到法小蓝要坐到餐桌旁,连忙大喊一声“等一下”,就飞地跑过去把沙上的两个靠垫拿过来,一个给她坐着,一个给她靠着。 法小蓝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笑道:“我现在没什么。要是我有了宝宝,你再这样紧张吧。” 景驰小心地把汤端到她面前,仔细地吹温了,才说:“要是咱们有了宝宝,我就不当总裁了,只当个在家的设计师,天天陪着你还有我们家的宝贝!” 法小蓝也笑,那样就确实是她想要的日子了。 一个上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碰碰鼻子、蹭蹭脸颊,相拥着,欢喜了就彼此亲吻,肚子饿了就打打闹闹地做点吃的,很快就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景驰开船带法小蓝到附近的海面上玩耍。 阳光照耀下的海面波光粼粼,这一片的海水很清净,能一眼看到海水底下的细沙,以及半埋在沙子里的贝壳。偶尔有一群一群的海鸥飞过,它们雪白的羽毛在阳光底下闪闪亮。 “真漂亮!”法小蓝仰头看着那群飞过的海鸥。 景驰将船帆固定好,坐到她身边:“是不错,但如果是蓝脚鲣鸟就更美了!” 法小蓝托腮看着他,好奇地问:“蓝脚鲣鸟?” “嗯,蓝脚鲣鸟!”景驰说着,视线看向天空中的某一点,回忆着说,“这些鸟都有漂亮又活泼的颜色,有黄色或绿色的嘴巴,有蓝色的大脚,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海面上飞过,啄起一条又一条银色的小鱼……” 法小蓝想象着那些有着蓝色大脚的鸟儿展开翅膀,在海面上滑翔的画面,也赞叹道:“是很美啊。” “还有水母湖!” 景驰双眼闪闪亮,法小蓝许久不曾见他双眼有过这样强烈的神采了。 “碧蓝清澈的湖水,到了晚上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成千上万只大大小小的水母都会游到湖面上来,它们都很亲人,又没毒,散着淡淡的荧光,像是一个个小精灵,我小的时候总喜欢跑到水母湖那里玩,还给他们中的一些取了名字。”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带我去吧,我也想看看那些水母。” 法小蓝握住他的手,对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景驰收回视线,落在她美丽的面容上,忍不住又亲吻她。 爱这个人,实在是爱得心疼了都无法自拔啊。 “蓝儿,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的。”景驰看着她的眼睛说。 “那里还有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坑里现在还有一块被风化了的巨石,每到年底枯水期的时候,它就会完全露出水面,我们那儿都传说,相爱的人只要去取下一点石头喝下,两个人就能长长久久,直到永远。” “那我们也要入乡随俗,到时候一起求这个石头老爷爷,分一点石头给我们喝。” 景驰用力握住法小蓝的手,笑得像是多年以前的那个大男孩:“嗯,我们一起去!” 夕阳开始西沉,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耀目的橘红,水波潋滟,鸟儿和船只都开始归航了。 景驰却和法小蓝还坐在船上,彼此依偎。 “啊,过得好快,就到了回家的时间了。”景驰享受着还暖洋洋的太阳余韵。 法小蓝也用力地深呼了一口气:“嗯,是时候回家了。” 景驰跟着法小蓝站起来,突然之间有些怅然若失。 法小蓝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口中轻轻说:“想回去看看的话,也是时候回去了。他们认可了你我,你现在已经可以昂挺胸地回去。” 景驰看着法小蓝那顶编织的太阳帽,上面戴着一朵小小的桔梗花。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害怕,还有我,哈尔,佩佩。” 景驰之前任性,光着脚就跑了出来,现在赤脚走在公路上,他泪眼模糊地往下看,才看到法小蓝竟然也是光着脚,那双精致的凉鞋被她的另一只手拿着。 蓝儿,一直都陪着他。 不管他有没有注意到。 “不管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只要我们能一起走下去,就够了。” 加卡兰达小镇的蓝花楹又开了,纤弱美丽的花朵铺洒一地,竟绵延开这十里如锦。 第二支幽灵兰的事,法小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小蓝老师,您要的新的花苗到了,去门口查收一下哦!” 法小蓝在保镖的陪同下,来到门口。这家花农也和他们合作过几次了,法小蓝挺放心的。 送货的人戴着低低的帽子,声音也有些沙哑:“小姐,还有一批货在后背箱里呢,你不去看一下吗?” 法小蓝有一点意外,说:“你们的质量我是信得过的。” 那人似乎是新手,唯唯诺诺地说:“那好,不过您还是跟着我到后备箱来看一眼吧,我搬下来你看看?” 法小蓝看他如此认真,就跟着他过去。 送货员走在最前面,随后是法小蓝,三个保镖守护着法小蓝的左右两边和后边。而此处距离卡伦集团大厦不过十米不到的距离。 就快到后备箱的时候,那个送货员突然慢下脚步,问法小蓝:“你就是景驰的爱人吗?” 法小蓝点头,刚准备说话,就见那个送货员霍的转身,手中一道冰凉而刺目的东西就朝自己刺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那个送货员却早料到她的动作一般,将她一把拽了过去,几个保镖投鼠忌器,一时之间竟拿这个疯狂的歹徒没有办法。 那个送货员双眼布满血丝,左手将法小蓝的手反剪着挡在面前,右手拿着一把开了刃的匕,毫不怜惜地压在法小蓝的脖子上。 他唾沫横飞地对周围围观的人大喊:“马上叫景驰那个王八蛋出来!我只等他三分钟,晚一秒我就抹了他心肝儿的脖子!” 不用他说,早有人给景驰通风报信去了。 不过一会儿,景驰已经出现在这个歹徒面前,法小蓝被那人死死按住,脖子上已经有血迹渗出,顺着刀刃流进血槽中。 景驰看到法小蓝脖子上的那一抹红,浑身的气势都陡然一变,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那个男人撕成肉片,但他双拳握紧,尽管眼中暗色汹涌,却还是咬着牙问那个歹徒: “你到底要什么?” 那个歹徒显然是疯狂至极,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哈哈大笑道:“才几天不见,景驰你不认识我了吗?” 景驰认得眼前这个人,几天前他才收购了他的公司,听说第二天这个人的爱人就跳楼自杀了。 “如果你要你的公司,我可以还给你。” 景驰盯着那个歹徒握住匕的手腕,想着自己要是不着痕迹地冲过去,能有多大机会在不伤害蓝儿的情况下夺下匕。 “呵呵呵呵,景驰,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有情人是吗?我要的不是我的公司,我要的是我爱人!” 歹徒越说越激动,手中的刀刃已经割开法小蓝脖颈的表皮,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景驰见状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但马上就被歹徒现,被他嘶吼威胁着退了回去。 “我要我的爱人回来,景驰你听到了吗?!”他红着眼睛厉声喝问景驰。 景驰胸中的愤怒惊恐几乎要冲出胸腔,却还不得不回答这个疯子的话! “她已经死了!你要她怎么回来?!清醒点吧,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赔偿你!” 歹徒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会儿,随后兀自呵呵呵地冷笑起来,周围的人都被他笑得浑身毛,几个保镖已经准备好枪,随时准备突袭。 那人颠狂地笑了一阵,突然收住笑声,恶狠狠地看向景驰:“你杀死了我的爱人,我也要你血债血偿!” 几乎就在法小蓝被歹徒嘶吼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同时,她听到了另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 “杀了他!” “马上!!!” 这一声同样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一句,却也同样的疯狂。 第126章 怎么可以 法小蓝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一声的来处,却看到景驰用野兽食人的凶狠姿态瞪着那个歹徒,甚至已经从一个保镖手中抢过了枪—— 她的景驰,怎么可以—— 刀刃嵌进皮肉的轻微声响在一瞬间袭击了神经。 几乎是同时,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响彻耳边。 “蓝儿——!!!” 她闭上了眼睛。 “最新消息:今天11点5o分,本市卡伦集团大厦外生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据目击者说法,一名男子绑架了卡伦集团总裁景驰的妻子法小蓝女士,并威胁要杀死人质,而绑架犯当时已表现出精神失常的症状,为了救下人质,景驰的保镖开枪射杀了歹徒,法小蓝受伤程度不明,目前已紧急送往医院,我们将会继续为您跟踪报道。” 法小蓝被送往的医院,正好就是上次被训过一顿的那里。副院长看到送进来的人时,腿都软了一半,法小蓝脖颈上的纱布已经染得鲜红,当即就把所有能调得出来的专家医生都聚集起来,要商量出个万全之策出来。 几位专家立刻做好准备进行手术,其余的医生也都在外面待命,大约是目前为止这家医院最严阵以待的一次手术。 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护士出来说:“不好了,病人没有呼吸了!” 副院长后背上的冷汗全都冒了出来,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活过来!不然大家就一起完蛋!” 护士点点头,拿了干净的纱布后又跑了进去。 不一会热,另一个护士又跑了出来:“副院长!病人现在有呼吸了,但是声带和气管受损,继续手术的话可能会导致她失声,需要家属签署协议书!” “现在景驰不在,谁来签字?”副院长下定决心,“就算失声,也要把她救活!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不会完!” 景驰气势汹汹地冲进医院时,法小蓝的手术已经结束。副院长正站在门边等候着他。 景驰看到他脸上的愁云惨雾,心里陡然盘旋上一阵哀凉绝望,却不敢深究这背后的猜测,嘴唇惨白地问:“……手术怎么样?” 副院长点点头,“手术完成了。” 勒在心上的那根弦稍微松了一点。 “蓝儿,现在怎么样?” 副院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思索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小蓝小姐的手术……总体来说,是成功了,现在在重症——” 景驰敏感的神经瞬间抓住了重点,语气冰冷地问,“什么叫‘总体来说成功了’?” 副院长额上又开始冒冷汗,却还得硬着头皮说:“……小蓝小姐被送来医院时,气管和声带都严重受损了。” 他说到这儿,感受到景驰全身散出的凛然刺骨的可怕气息,决定还是照实说,“……也就是它们——都被不同程度地切开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还好都没切断——” 景驰鹰隼般的视线紧盯着副院长,咔嚓一声,手中拿着的花束骤然被拧得变了形。 秘书都听得心惊胆战,催促道:“你快点说重点,小蓝老师现在怎么样?” “小蓝小姐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依然有一两成的几率她可能……失去她的声音了……” 副院长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弱如蚊蚋,但景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句话没说,丢下那把惨不忍睹的鲜花,大步往楼上走去。 身后,副院长还有点战战兢兢地说着:“……小蓝小姐的进食也要看恢复情况,但我们会尽全力照顾好她的……” 景驰风风火火地走上楼来,护士也都认识他,不用他问已经为他指明了法小蓝的病房。 这是第二次,他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她。 他的蓝儿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脖颈间缠满了纱布,却还是隐隐看得到渗出的血迹,她雪白到几乎透明的小脸上戴着帮助她呼吸的仪器,旁边的仪器显示她的心跳和脉搏虽然微弱,但还算正常。 景驰重重一拳砸在门旁的墙壁上,哐的一声,手上强烈的疼痛暂时缓解了他的锥心之痛。 他恨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次本是可以避免的!在那个疯子动手之前,只要他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人开枪,蓝儿根本就不会受伤! “总裁……” 秘书薇薇安轻轻地劝了一声。 她是在景驰和法小蓝还在为工作室打拼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他旗下的人,跟随他的这几年也见证了景驰的蜕变,对他与法小蓝的感情,也是集团里除了肖兮兮之外最清楚的人。 “小蓝小姐已经脱离险境了,怎么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您不要太过自责。”她说。 景驰脸色阴鹜至极,他死咬着唇,灼热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那层碍事的玻璃,直接触碰到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为什么总是生在蓝儿身上!”他将嘴唇都咬出了血,铁锈味弥漫在口腔中,才低吼出声,“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混蛋为什么不敢来找我!蓝儿有什么错,他们怎么敢——!” 景驰这几句话说得极为用力,薇薇安毫不怀疑,要是那个歹徒还站在景驰面前,他可以用手生生地将他撕碎。 “……是我还不够心狠,才让那些垃圾有可趁之机!都是我的错!” 景驰一边说,一边扶着墙壁直起身来,只是他的面容彻底褪去了以前阳光灿烂的光辉痕迹,此时变得如同阴云笼罩的恶魔一般可怕,他那双锐利的双眼被愤怒和仇恨填满,连眼白都开始泛红。 “我景驰誓,不管是谁,只要想伤害蓝儿一根头,我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薇薇安看着浑身裹挟着暗红气焰的景驰,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浓重——景驰依然俊美,他依然对法小蓝忠诚可鉴,但他已经被蛊惑,他曾是天使,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堕入地狱的路西法。 “薇薇安。” 景驰突然叫她的名字,让她从那种不可名状的哀伤中回过神来。 “那些因我而家破人亡的混蛋们,告诉他们,从今以后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再敢来窥伺蓝儿的,不管他家是剩了八旬老母还是三岁小儿,我景驰全都百倍奉还!” 薇薇安掩下眼中的震惊,轻声应了一句:“是。” 法小蓝是被难耐的干渴弄醒的。 她动了动嘴唇,想叫景驰的名字,但喉咙刚刚动了一下,颈部就一阵撕扯的剧烈疼痛。她费力地转移视线,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碰到一个人的头。 是景驰。 她微微欢喜了一下。 景驰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法小蓝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之前的事,那个男人拿着尖利的匕,刺进她的脖子—— 仅仅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法小蓝就觉得当时生生被割开的疼痛似乎又一次降临在身上,那种血液都在一瞬间冰凉的恐惧,如海水想要将她淹没。 但她稍微喘、息了一阵,从那种恐惧中挣脱出来。 她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能够分辨出景驰头柔软细密的触感,那让她渐渐安下心来,但也只是片刻,她耳边骤然浮现出景驰的那声大吼。 “杀了他!” 她触摸着景驰头的手指猛的一顿,像是突然被烫到。 景驰——杀了人了? 法小蓝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些景象,它们纷繁错杂,但触目惊心的那些依然挥之不去。 她终于找到了昏迷前最后见证的那一幕——景驰举着枪瞄准了那个男人。 随后砰的一声巨响…… 法小蓝似乎被那可怕的声音吓到,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去看景驰。 ……那时候只是不得已,景驰才会那样做的。 她当时被人抓住,稍微慢一秒,她的脖子或许就会当场被切开,景驰只是为了救她才出此下策,他才会拿起枪的。 可另一个声音随之反驳:可要是当时开枪打中男人的手,也可以救你,为什么景驰一定要杀了他? 她听到自己又说:那样的情形,谁还来得及瞄准?景驰肯定很紧张,他才多大,当时肯定也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那个声音冷冷地问:就算他不可以,保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只要他不下令,他们都会先攻击犯人的四肢,而不会直接一击毙命。 法小蓝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声音就开始趁胜追击:现了吗?景驰已经变了。就算你们朝夕相对,他也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改变。 ……不。当时只是特殊情况,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受过伤,再次看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 肯定会什么?想想看,要是几年前的景驰,他会镇定果断地杀死一个人吗? ……不会。 承认吧,景驰正在改变,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冰冷的在她耳边宣布。 法小蓝全身一震,景驰醒了过来。 “蓝儿?你醒了!” 景驰惊喜地看着她,他温柔地拂开她脸颊被冷汗粘住的丝,拿过温热的湿毛巾为她沾湿嘴唇。 “很渴是吗?医生说你短时间还不能喝水,只能先这样将就一下。但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法小蓝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知道她昏睡的这几天可能都是他在亲自照料。 她试着说话,却现只要微微一动喉咙就疼痛非常。 看她蹙起眉,景驰连忙说:“你现在也不要说话,安心静养几天才好。有什么需要,用这个来告诉我。” 第127章 第三支 景驰拿过一个十寸大小的薄笔记本,非常轻便。 “一些简单的指令我都已经事先存进去了,你只要敲两下快捷键就可以。这台电脑的智能识别非常厉害,只需要输入字母就可以,你看——” 景驰输入了几个字母,电脑果然能快识别,而且带有自动的语音效果。 法小蓝却没有露出平常的微笑。她缓缓地抬起手,慢慢抚上自己裹着纱布的脖子,随后用哀伤的眼神看着景驰,在笔记本电脑上慢慢地敲击—— B n s 景驰看到这四个字母,脸色已经一变。法小蓝却还是不疾不徐地继续敲出剩下的几个子母—— h L m “我不能说话了吗?” 电脑自带的机械语音效果,将法小蓝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法小蓝看着景驰,眸中有秋水似的哀伤,也有急切盼望回答的渴望。 景驰喉咙一阵苦涩,面对他最心爱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他才挤出破碎的几个字: “医生说,只有——一两成这样的可能……恢复得好的话,是不会造成影响的。” 法小蓝的眼眸垂了下去,手指也从键盘上收了回去。 景驰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紧:“蓝儿,你要相信我,我会竭尽全力让你好起来的!” 法小蓝看着他憔悴又急切的脸,终于还是不忍心,浅笑着点点头。 景驰的确下了很大的功夫来让法小蓝恢复,薇薇安以前主要负责卡伦集团内部的事情,但现在景驰让她分出一大半的精力专门制定法小蓝的康复计划。 为了对法小蓝进行更好的保护,景驰买下了一个私人疗养院,负责为她诊治的几位医生都会按时上门,雷打不动。除此之外,法小蓝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有时候会请人读书给她听,有时候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花园。 入秋后,那些茂盛的向日葵也渐渐枯了,只剩下褐色的花盘和萧条的几片叶子。 一开始,景驰每天都会来看她一次。 渐渐地,景驰来看她的次数变成了一周三四次。 随后,变成了一周一两次。 最近,变成了时不时打来的一个电话。 法小蓝不能说话,所以只能捧着电话听景驰说。 听他说,鸢尾小屋那一带最近开始整修,可能不能再继续住了。 听他说,他最近工作越来越忙,没时间好好照顾佩佩,就把他送到了安德烈警官家暂养。 听他说,肖兮兮和方欢终于订婚了。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没有告诉让她出席他们的订婚仪式。 法小蓝捧着那个冷冰冰的电话,不知不觉潸然泪下。 照顾她的护士是最好的,看见她默默地哭了,赶紧为她擦眼泪,问她:“小蓝小姐,您是怎么了?” 法小蓝摇摇头,只敲了三个字:“我累了。” 薇薇安承担了景驰来看望法小蓝的任务。她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上她最喜欢的书,一些新的花种子,还有关于景驰的最新杂志。 薇薇安曾经问过景驰,是否可以带肖兮兮和方欢等人去看望法小蓝,景驰正埋头处理着什么,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薇薇安正打算出门,景驰却又突然叫住她:“算了,暂时还是别带他们过去。蓝儿这几个月都需要静养,肖兮兮太聒噪,方欢又太沉闷,等蓝儿好些了再说。” 薇薇安只好点头。 法小蓝已经在私人疗养院住了三个月,新种的迷迭香也已经开了又败。 薇薇安眼看着法小蓝越来越瘦弱。 医生说,她颈部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以吞咽一些流质食物,愈合情况也非常好,声应该不存在生理上的问题。 “只是这种事情不能着急,当时的情形很可能留下心理创伤,或者在这段时间内,患者可能并术后抑郁,然后从此再也不能说话也是有过的。” 薇薇安问医生:“据您的观察,小蓝小姐的精神状况如何?” 医生看了看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看着窗外的法小蓝,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带她出去多走走会好些。” 薇薇安也让人多用轮椅带着法小蓝去花园里逛逛。 许久不曾接触到阳光的法小蓝,竟然觉得初冬的阳光微微有些烫,她眯起眼睛看高高在上的太阳,居然也不是记忆中的温暖橘黄,而是有些耀目的眩白,让人难以直视。 她来到花园旁边,看到那些特意为她种下的花朵都已经枯萎,只剩下一些萧瑟的花梗,还固执地站在那里。 要是有腊梅就好了。她心里轻叹一声。 护士照顾了法小蓝三个月,三个月里法小蓝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 肖兮兮气呼呼地将包扔到沙上,走到方欢面前说:“景驰现在是越来越可恶了!” 方欢皱起眉,问她:“景驰又做什么了?” 肖兮兮说起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小蓝都住院几个月了,他居然一次都不让我们去探望!你出的那个订婚的馊主意,他也全不上当!连我们的订婚仪式他都不让小蓝来参加,他到底是在保护小蓝,还是在监禁小蓝啊!” 方欢困惑。 “这也还勉强可以当做保护小蓝吧,但半个月前,梅里那个王八蛋居然又寄了一支幽灵兰到卡伦集团。” “可小蓝不是不在?” “就是啊!所以就是景驰代为签收的,你想都想得到,景驰看到那支幽灵兰的时候有多可怕!差点没把那个快递员吃了!虽然不知道那张卡片上写着什么,但从那以后,景驰就疯了似的打压梅里的势力,已经在商业圈搞出一阵轩然大波了,看架势是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薇薇安敲门进去的时候,景驰正在计划下一步应该怎么稀释掉梅里在医疗界的势力。 就像景驰是设计界的领军人物一样,梅里在蛰伏的这几年里,已经不动声色地掌握住了F国医疗业的绝对力量,而这还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至于这底下他还潜伏着多庞大的力量,景驰现在也没把握完全查清楚。 当初把蓝儿从医院接出来送到私人疗养院,也是担心梅里会渗透进医院,对她下手。而随后知道的消息也印证了景驰这步棋是走对了的,那家医院消失了的院长在不久之后就换成了梅里的人。 而那支诡异的幽灵兰却还在跟随着法小蓝,不过这次梅里是故意要让他景驰看到。 卡片上只写了一句话: 【知道吗?这是第三支幽灵兰。】 景驰一愣,算上这次,他只看到过幽灵兰两次。 那么剩下的那一次,是蓝儿没有告诉他? 蓝儿为什么不告诉他? 那次梅里写了什么? ……种种猜测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恨透了梅里这个家伙。蓝儿当时顾念他救过她,留了他一命,他却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步步紧逼,景驰这次下定了决心要斩草除根。 但梅里似乎对他的动静也很清楚,几次交手,居然胜负参半,双方表面上还没怎样,实际已经斗得难分难解,战机瞬息万变,一分钟也离不得景驰。高手过招,胜负只在半招,稍有不慎,万劫不复的就可能是自己和蓝儿。 “总裁,小蓝老师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抽时间过去看看?”薇薇安问,景驰这段时间忙得没工夫休息,睡觉通常也只睡一两个小时,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提出这个请求。 景驰听到法小蓝的名字,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她:“蓝儿身体恢复得好吗?” “挺好。” “她有什么想要的,告诉你,你就一定要办到。” “好。” “蓝儿她现在……还不能说话吗?”景驰说到这儿,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忧色。 薇薇安正在犹豫是否要说,听他问到,就将医生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最近几次我去看小蓝老师,她似乎不是很开心,我想如果您能亲自去看她,她一定会开心一些的。” 景驰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嚯的站起身:“准备车吧。” 一个小时后,景驰下车,在几个随从的陪同下,站在那个私人疗养院门前。 这个疗养院周围没有别的建筑,围墙上是通电的铁丝网,门口有专门的人把守着,法小蓝的房间也二十四小时有人陪护着,除非天降横祸,不然这安保措施确实无可挑剔。 景驰顺着门看进去,空荡荡的院子,花圃里的种了不少东西,可惜入冬后都凋零了,只有一棵小树在其中显得有点突兀。 薇薇安说:“小蓝老师说,入冬后院子显得寂寞了,就让我种一棵腊梅,我原本想移植一棵含苞待放的腊梅过来,但她说不用,就要小小的腊梅树苗就好。” 景驰点点头,带头往里走。脚步跨过门槛时,他像是骤然撞到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让他脚步酿跄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走了进去,突然觉得这样寂无人声的院子的确不像是蓝儿住的地方。 有人看到景驰来了,迎上来说:“景驰先生,小蓝小姐在后花园里呢。” 景驰问:“后花园里还有花吗?” 那人摇摇头:“没有花了。但是秋天收获的向日葵还保存得好好的,小蓝小姐最近很喜欢拿着一个向日葵,坐在花园里慢慢地剥。” “确实像蓝儿喜欢做的事。”景驰微微一笑,往后花园走,看到后花园那个坐着的人影时,他转头对后面的人说,“你们不用跟了,我过去和蓝儿说说话。” 第128章 土豆牛肉 其余人就此止步,景驰大步向法小蓝走去。 法小蓝坐在一张椅子上,膝盖上搭着一张毛绒绒的薄毯,青石板的地砖上放了一个古旧的炭盆,里面正燃着暖烘烘的木炭。她拿着一个向日葵的花盘,一颗一颗地取下上面的葵花籽,脚边是一个小篮子,里面已经放了一些。 景驰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近前,无声地示意那个守在她身边的护士和保镖离开。 法小蓝微微察觉背后的动静,准备转头时,却已经先听到了那个熟悉刻骨的声音: “蓝儿!” 她双肩轻轻一颤,竟然有些不敢置信,一点一点慢慢地转回头。 景驰看着她回。他要守护一辈子的爱人,依然有着令人动容的绝好容颜,她似乎的确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思绪。 但两个人看到彼此,还是控制不住心中欢喜。 景驰张开双臂,大步向她走来,期待她像以前一样扑进自己怀里。 法小蓝唇边绽放笑意,丢下花盘向他走了几步,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停下。 景驰想念她想得疯,他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过去几个月他就像是被迫禁、欲的苦行僧,都快忘了生活还有如此温暖柔软的一面,但她就像是宣告春天的花朵,若是盛开,金刚也会垂怜。 法小蓝阖上双眸,这份令人着迷、让她心安的体温,她之前多么辗转难眠地思念过,如今突然从天而降,她倒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拥住景驰。 “蓝儿,好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景驰抚摸着她脸颊,心疼地问。 法小蓝却无言以对。她笑了笑,敲击出两个字:“还好。” “在这儿还住得习惯吗?” 电脑代替法小蓝回答:“三个多月,已经有些习惯了。” 景驰垂,用额头摩挲着她的额头,手指爱怜地抚摸她的脖子:“这里,还疼吗?” 法小蓝用如水的眼眸望着他,轻轻地摇摇头。 很想让她说说话,哪怕一个字也好,但景驰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就抬起她下巴,温柔地吻她微凉的唇瓣。 “快了,蓝儿。你再等等我,到时候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回到以前一样,你和我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景驰很确信这一天到来的时间不会太晚。 法小蓝看着景驰英姿勃的面容,心头忽然一酸,但她忍住了泪,只是用葱白似的白嫩手指轻轻描摹他的眉眼,像是要将他的神态刻在心里一样。 ……到如今我才懂得,时时刻刻相守在一起又如何,心早已不在一起了。 她没法把这句话宣之于口。 她要说的全都不能说,那还不如不会说。 景驰看他眼眸深处似乎神色戚戚,也知道把她一直关在这里不太好,就问:“再过两天,我让肖兮兮来看你好不好?” 法小蓝听到肖兮兮的名字,果然眸光一亮,有些开心地点点头。 “外面已经有些冷了,别总是呆在外面,还是到屋子里去比较好。”景驰扶着她往里走,“我待会儿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冬天吃土豆炖牛肉好不好?” 法小蓝这才想起,已经许久没吃过景驰做的饭,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看起来光彩照人。 男秘书走上来,小声地提醒景驰注意时间。他本来的安排是只来看看法小蓝就走的,现在要做一顿饭的功夫,耽搁的时间就太多了。 景驰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他的法小蓝,心底一暖,挥手道:“我知道了。吃完饭我立刻就回去,不要紧的事你先代我处理,那些重要的往后拖一点时间,我上车后马上解决。” 秘书见他这样说,只能点头说是。 景驰脱下黑色的修身大衣,里面是一件墨色的高领毛衣,越显得他长身玉立,他穿上围裙,很神气地掌勺,虽然只做了一道土豆炖牛肉,却硬是在法小蓝面前卖弄成了一位大厨。 他摘下围裙,将热乎乎的土豆炖牛肉端上桌,按照习惯先给法小蓝盛了一碗,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蓝儿,尝尝看!我也好久没有下厨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法小蓝看着交融在一起,熬得烂烂的土豆和牛肉,心也仿佛被这道菜捂暖了,她夹起一块土豆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的温暖感觉瞬间沁入四肢百骸,似乎整个冬天的寒冷都只能望而退步。 她笑得眉眼弯弯,对景驰竖了一个大拇指。 景驰总算见到她开心的笑容,心情也是大好,自己也吃了一口牛肉,自卖自夸说:“嗯,确实不错!蓝儿,你可要好好夸夸我!” 法小蓝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到他的碗里。从以前开始,他们一起吃土豆炖牛肉,法小蓝就只爱吃土豆,而景驰是实打实的肉食动物,负责消灭所有牛肉。 最后一块牛肉,法小蓝用筷子夹着,却没有放到他碗里,而是直接送到他嘴边。 景驰不用她说,乖巧地张开嘴巴,嗷呜一口把牛肉吞了进去。 正在品味牛肉的美味时,法小蓝已经轻而巧地在他腮边留下一个让人心痒的吻。 景驰怔愣片刻,随即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桌上只有一道土豆炖牛肉,和两碗白米饭,却是两个人这几个月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这次,法小蓝将景驰送到门口,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上了车,车子开得望不见了,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她坐到镜子前,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曾经受伤的颈部。隔着薄薄的皮肤,她能感觉到在那之下跳动的血管和声带。 法小蓝张了张嘴,试着出她受伤后的第一个音。 “J——景——”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来,法小蓝突然觉得一阵反胃,匆忙地跑进盥洗室,护士被吓了一跳,赶紧跟了上去。 罗勒拿到最新的消息,踏着富丽堂皇的十米红毯上楼,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男子慵懒含糊的声音,罗勒这才推门进去。一室旖旎。 浮夸的法式雕琢大床上,梅里赤着上半身,身边的被子里,一个女人的棕色波浪长隐约可见。他点燃一根烟,隔着朦胧的烟雾看向罗勒。 “菲……恢复得怎么样?她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吗?” “是的。” 梅里下床,穿上他的睡袍,随手将自己一头银色长从睡袍里撩出来,才说:“当时那个疯的混蛋是谁派去的?” 罗勒知道他问的是那个刺伤了法小蓝声带的男人,回答说:“没有人派他去。他家破人亡后,我们就把他当成弃子,没有再管。那天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他的个人意志。” “哼。当场就死了?” “是的,一枪毙命。” “景驰这毛头小子,几年不见是长了些能耐嘛。”梅里似笑非笑地说。 “不仅如此,景驰还让人割下那人的脑袋,拍成照片给那些被他打压的人,扬言说谁要是再敢动法小蓝一根头,他就要让此人全家百倍奉还。而之后,那人的脑袋就不知所踪,最后只能草草火化。” 梅里听到这儿,摆出反胃的表情,嘴里却问:“能找到那些照片吗?一张就好。” 罗勒点头。 “找到后,想办法给菲寄一张去。嗯,如果太血腥的话,还是处理一下,不要吓到她。” “明白。” 梅里拉开窗帘,冷笑几声:“景驰现在或许长了能耐,但却是在自寻死路。他的蓝儿要是知道了他做的这些事,我不用费一兵一卒,就稳赢这一场。” 肖兮兮被薇薇安告知可以去见法小蓝的时候,觉得有些意外,但喜大于惊,当天下午就跟着去了法小蓝的疗养院。 “小蓝小蓝!我来了!” 肖兮兮一跨进门就开始大喊,薇薇安苦笑着提醒她声音小一点,法小蓝之前一直过得清心静养得的日子。肖兮兮这才收起声音。 法小蓝听到肖兮兮充满活力的嗓音,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好友拥抱在一起,肖兮兮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之前听说你受了重伤,我一直担心得不得了,看到你现在精神还不错,总算能稍微放下心来!” 法小蓝和她手拉这手进到屋子里坐下,才笑着,打字问她:“你和方欢终于订婚了?” 肖兮兮圆圆的脸一红,嘴硬说:“没有的事。当时你受了伤,我急着想见你,景驰——” 她看了外面的薇薇安一眼,压低声音,“景驰又不让我来。方欢就出了个馊主意,他说我和他是你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了,要是我们订婚,景驰就算不让你出席,也至少会让我们见你一面,结果呢,不但没见到你,还把我自己搭进去了!” 法小蓝也不戳破她的心事,顺水推舟,只是笑着继续:【嗯,假戏真做也未尝不可嘛。反正我一直觉得方欢挺好的。】 法小蓝和她又说笑一阵,护士端了一碟点心和茶水上来,肖兮兮一看,竟然是自己最喜欢的松瓤鹅油卷,自己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递了一个给法小蓝。 法小蓝笑着接过,却才只放到嘴边,胃里又是一阵恶心。肖兮兮看她有点不对劲,也顾不上吃点心,连忙过来扶她。法小蓝只是放下手里的点心,稍微缓了缓,就笑着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肖兮兮看她刚才那样子有些古怪,思前想后一番,惊喜地低呼一声:“小蓝!你你你是不是有了!?” 第129章 溃于蚁穴 法小蓝坐好身体,抿唇笑着看她。 这态度,分明就是默认了! 肖兮兮大喜过望,连忙擦了擦手,蹲到她身边,把耳朵贴在她腹部:“让我听听!小宝宝有没有在里面动呢?” 法小蓝笑着推她,在一个便携笔记本上写:【才几个月,你不要大惊小怪。】 肖兮兮开心坏了,连忙把油腻腻的松瓤鹅油卷端走,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八卦道:“什么时候确认的?景驰知道吗?” 法小蓝含羞带怯:【我也是不久前才现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乖乖!”肖兮兮笑着搓搓手,“他要是知道这个,不得开心坏了?!你告诉他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提醒他,为了庆祝你们有了第一个宝宝,卡伦集团全体上下休带薪假一周,以示庆祝!” 法小蓝也笑得开心:【你到很记得为大家谋福祉!】 肖兮兮更得意,又说:“对了,到时候不管是男孩女孩,我可都要当教母!今天回去我就准备礼物,全套千足金还是千足银,随便你说,我都买!” 法小蓝看她豪气干云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还有好几个月呢,你慢慢来不着急。】 她送走肖兮兮,回到屋子里时微微有些不适,就坐到桌子旁休息,倒茶的时候却看到桌面上放着一封信,收信人写着她的名字。 法小蓝轻轻拆开那封信,里面只有一张明信片一样的东西。 接近傍晚的昏黑暮色里,毫无防备的法小蓝将那张明信片的正面缓缓转了过来,照片的内容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神经颤抖,她尖叫了一声,将那张恐怖的照片丢回桌上。 护士听到她的尖叫连忙跑进来,顺着法小蓝的视线看到桌上那张血肉模糊的明信片,下方写的文字更是让护士小姐都头皮一炸—— 景驰、景驰先生怎么会做出这样凶残的事! 护士小姐忍着恶心与害怕,赶紧将那张明信片收起来,安慰法小蓝:“小蓝小姐,那只是一封恐吓信,您不要当真,来,我扶您回房间去休息吧。” 法小蓝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面,颤抖着敲出几个字问:【那个人,就是那天袭击我的男人吗?】 护士小姐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恐怖画面,勉强点了一下头:“应该是他。听说他当场就死了。” 法小蓝嘴唇泛白,翕动了好几下,才用嘶哑的声音说:“是……景驰?” 护士小姐被她奇怪的嗓音吓了一跳。虽然在她遭遇这场变故之前,护士小姐并不认识法小蓝,但也看过不少有关她的报道,知道这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说话也总是如春风拂面,而此刻她的声音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那般古怪可怕。 法小蓝并没注意到自己可怕的嗓音,她热切地盯着护士小姐,想从她那儿得到答案。 刚才那一眼足以让她的余生都覆盖上阴霾,但她不仅看到了那血腥恐怖的画面,也看到了下方的文字,因为那是他心爱的景驰的字迹,即便那是印刷上去的。 “胆敢窥伺蓝儿者,我景驰必让他全家百倍奉还!” 那样狂妄狠毒的字句,如果不是法小蓝亲眼看到,她绝不会相信会是景驰所说,也绝不会承认照片中骇人听闻的举止会是景驰所为! ……可事实摆在眼前。 连肖兮兮都察觉到了景驰的异常。 法小蓝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眼前突然袭来一片漆黑,她浑身脱力,踉跄了一步,堪堪扶住桌子边缘。 “……小蓝小姐!” 她听到耳边护士惊叫了一声。 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与绝望席卷了她,她喉咙一阵腥甜,慌乱地抬手捂住嘴巴,但鲜红的液体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慢慢渗透出来。 护士从未看到过法小蓝吐血,大惊失色,赶紧去拿毛巾,又高声叫喊外面的人叫救护车…… 法小蓝迷迷糊糊地看到一阵兵荒马乱,眼眸中的世界恍然间是黑白一片,一颗心载浮载沉,竟然不知道要靠向哪里去了。 她接过毛巾擦了擦嘴角,突然抓过纸笔,写下:【我没事。打电话给景驰,我要见他。】 护士见她脸色苍白,但双眸中目光坚定,愣了愣,打给了薇薇安。 而景驰那天因为陪了法小蓝几个小时而付出了不轻的代价。这段时间,梅里像是睡醒的巨蟒一般将他缠得更紧,饶是他现在杀伐果断,也有些分身乏术。 薇薇安接到电话,听说法小蓝吐血,就将电话交给了景驰。 景驰接过电话,语气压抑着怒气:“好好的,蓝儿为什么会吐血?” 护士既担心法小蓝,又因为刚才看到的照片心惊胆战,结结巴巴地说:“……小蓝小姐今天收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上面是一张可怕的照片……” 景驰抬眼阴沉地看了薇薇安一眼,无声地问:又是梅里?! 薇薇安摇摇头,这件事她确实不知道。 “什么可怕的照片,说清楚!” 护士停顿片刻,才豁出去了似的:“那张照片是、是一个人的脑袋!只有脑袋!而且是那次袭击了小蓝小姐的那个歹徒的……头!下面、下面还有两行字!” 薇薇安看到景驰修长结实的身躯微微一震。 “……小蓝小姐看到那张明信片后被吓坏了,不知怎么的就吐了血,而且她坚持不肯去医院,一定要见您……” 景驰的手将桌面上的一叠重要文件紧攥在掌中,愤恨地紧咬牙齿,低声喝问:“是谁,是谁把那种东西给她看的?!” 护士隔着电话都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知道,之前小蓝小姐还和那位肖小姐在屋子里有说有笑,不让我们在旁边听,送走她回来,小蓝老师就看到那张明信片了,鬼使神差的,我们都不知道它是哪里冒出来的。” “疗养院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这种情况还敢和外人勾结,也是不怕死的了!” 景驰冷笑的声音可怕至极,护士听着他说话的冰冷语气,不敢再说半个字。 “我会亲自把那人找出来,看看他到底长了几颗胆。”景驰说着,转头看薇薇安,“备车,我马上过去。” 景驰到的时候,法小蓝的房间门紧闭着。护士和保镖等人全都站在门边,法小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 他大步走过去,举起手准备敲门,却看到门扉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法小蓝娟秀的字迹: 【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景驰看着那行字,似乎想用目光将它烧为灰烬。但听到法小蓝在里面隐忍的咳嗽声,他终于将那张标签撕下来攥在手里,推门进去。 房间是传统的四合院格局,这在国外很是少见,因为法小蓝喜欢,景驰才特意让人挑选了买下的。进屋之后先是会客厅,再里面才是卧室。 法小蓝在卧室里,客厅里空空荡荡。 景驰一眼就看到茶几上也有一张同样的便签,上面写着:【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顿时,心脏像被滚滚车轮碾压过,景驰犹如被谁迎面扇了一个耳光,脸上心上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将这张便签也一并撕下,紧握在手中,大步朝着卧室里走去。 法小蓝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背对着门,坐在桌子旁边。 景驰隔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帘看着她的背影,带着怒意的脚步缓了缓,他掀开琮琮作响的珠帘,却看到上面还有最后一张便签—— 【我还是以前的我,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珠帘离开手指,纷乱地落下,声响纷杂,法小蓝微微动了动身子,意识到景驰进来了,但她没有转身。 景驰走到她身后,手心里的那三句质问依然灼烧着他的手掌。 “蓝儿。”他叫了这个名字后,第一次找不到别的话可以说。 法小蓝没有回应,但她终于缓慢地回过身,抬起眼眸看向景驰的领带。以前,景驰总是系不好领带,她经常要帮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自己学会了,但此刻他的领带挺妥完美。十足十的成熟男人形象。 “听说你今天被吓到了,我会仔细调查这件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景驰干巴巴地说。 法小蓝撕下一张新的便签,一笔一画地写下:【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景驰面色阴沉,没有回答。 法小蓝看看他的脸色,在后面慢慢写下:【那张照片,那句话,真的是你吗?】 景驰看着法小蓝波澜不惊的面容,突然大吼一声:“够了!” 法小蓝抬眸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火。 “那个人本来就该死,杀一儆百的手段狠辣的多得是,我这样做已经是很轻微的了……蓝儿,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魔抓伸向你,除了梅里,除了赵子宸,还有陈默磊和那些不知名的垃圾,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啊!” 景驰一双炽热的手掌紧握住她单薄的双肩,用力到法小蓝蹙起了眉,景驰却像一座沉默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突破点一般,面目阴鹜凶狠得大声朝她解释。 “我做的那些事,全部、全部都是为了你啊蓝儿!”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其中那些强烈浓重的情绪正在喷薄而出,“你不知道不是吗?梅里现在的势力恢复到了怎样的地步,他为了得到你有多不择手段,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这些你全都不清楚!” 【那你告诉我啊!】法小蓝双眸中溢满了晶莹的泪水,【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啊。】 第130章 谁会甘休 景驰却苦笑着摇头:“不,那样只会让你徒增烦恼,我是你的男人,这些事情你都不需要担心,我会承担起爱护你的责任。记得那次你中枪住院吗?当时赵子宸在抢救室外面和我说了许多,而让我记忆最深的是,绝对不要当一个无能者,无能者的爱一样无能!” 法小蓝呆呆地看着景驰,仿佛是第一次认识长大后的他。 “那之后,我就暗自下定决心,我要变强,我要成为赵子宸一样的强者!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么果决的判断力,能够给你最周密的保护。如果我能变强,那些觊觎着你的男人,我就能把他们全都打败!如果我能变强,就能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所以你看,我现在变强了,但还不够,等我打败梅里,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我会带你走上世界的顶峰,让克里斯蒂安和我父亲都仰望着我们!” 景驰展望着未来的光辉蓝图,那时候他和蓝儿就是最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拆散。 【是我错了。】法小蓝的脸颊滑过一行泪痕,【我当时不应该劝说你加入到卡伦旗下。】 景驰抬起她下巴,心疼地吻去她腮边的泪珠,“你没有错,蓝儿。没有你,我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和权力,我现在会用我的一切来守护你,任何尝试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把他们碎尸万段!” 他的语气从温柔宠溺转换到阴狠刻骨是如此流畅自然,让法小蓝不寒而栗。 景驰的脑海把他的蓝儿受过的伤害全都清清楚楚地记着: 陈默磊曾差点烧死蓝儿,也是害她至今吐血的元凶; 梅里毁掉了蓝儿的一个肺叶,让他刻骨铭心地痛恨过自己的懦弱无能; 顾云曾经想用硫酸毁掉蓝儿的脸,居心无比险恶; 还有那两个将她卖给“海洋之心”的混蛋! 以及这个害得蓝儿失去声音的垃圾! 蓝儿现在才二十几岁,却三番四次游走到鬼门关边缘! ——那些人,他们都死不足惜! 法小蓝看着景驰那张英俊的脸因愤恨而扭曲,像极了久困牢笼而要报复人类的饿狼,他的双眼不再是那样清澈明朗的目光,而是充斥着仇恨和不甘的幽绿火焰。 她抬手抚摸景驰的面容。 她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啊,她曾经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鼻梁和唇角,痴心妄想着要记到下辈子的人……她现在却对他说不出一句话。 景驰感受到她悲从中来的眸光,也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蓝儿,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荆棘全都拔光,你是只属于我的,理应由我来守护。” 法小蓝的眼泪不可自已地纷纷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帘。 景驰用手掌抹去她的眼泪,故作轻松地说:“我得走了,你乖乖听话,待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一有时间马上就过来看你,嗯?” 法小蓝却惊慌地拉住他手指,在本子上迅写下:【景驰,到此为止好吗?】 她从未用过那样恳求的目光注视他。 【我们一起解决掉梅里的事,然后我们就隐姓埋名,或者回到c国,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城市,你,我,外婆还有佩佩,我们一起生活!】 景驰将视线从他们的手指移向便签本,又从便签本上转回法小蓝充满期待的双眸。 他对她温柔地一笑,像是对待小孩一般宠溺:“胡说什么呢。就算我们放得下,梅里会善罢甘休吗?” 他没问出口的是,蓝儿你打算怎么解决梅里的事? 杀了他,你做不到。 和他在一起?我死也不会答应。 有的事,的确就像动物世界那样残忍,非得你死我活才有结果。而他为了蓝儿,不介意双手沾满血腥。只要蓝儿洁净如初,他就心甘情愿。 法小蓝愣了一下,又快在本子上写下:【我们一起收集他的罪证,将他送到监狱!】 “蓝儿,陈默磊现在都活着。” 景驰轻轻放下她抓着他的手指,轻抚她细腻的丝,微微一笑:“你太温柔了。” 法小蓝怔怔地看着景驰掀开珠帘,一步步走远,心里有个声音在默默数着他的脚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景驰停顿了一下,法小蓝期盼地挺起脊背。 但景驰只站住了一秒。 四步五步。 六步。 七步。 景驰还在继续往前走。 那是他和她刚认识的时候,那次是景驰在身后看着她走路,那时候他们彼此还不信任,那时他们也未曾料到他们会相爱,相守,然后到了她看着他走这七步的时候。 “七步之后,就再不能回头。”这还是当年他告诉她的。 法小蓝没想到自己居然当了真。 他一直走到打开房门,才回头看了她一眼。 还是隆冬,天上彤云密布,没有阳光,景驰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外面是一件灰色的大衣,站在那门半开的缝里,像是一棵冬季的法国梧桐,站成了永恒。 “蓝儿,我走了。”他说。 法小蓝刚止住的泪又扑簌簌往下落,她轻轻点头,举起右手挥了挥。 别了,景驰。 法小蓝最后还是去了医院做检查。因为她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她肚子里有了一个新的小生命。 车子开进停车场。但她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准备为她打开车门的保镖身体猛然一晃,倒了下去,他的头磕在了窗玻璃上,在上面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迹。 和法小蓝并排坐着的护士吓得尖叫出声。剩下的几个保镖立刻躲回车中,驾驶着车辆想要先带法小蓝离开这个危险的现场。 但随即从周围涌过来四辆同样大小的车辆,将他们的两辆车围在中央。 法小蓝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还是下意识地先打给景驰,那边很快接通,却是薇薇安接的电话,她说景驰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法小蓝就把手机交给了护士,护士现在稍微冷静一点,快地说:“我们现在在xxx医院的车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杀了我们的保镖,现在我们被包围了!” 薇薇安听到这儿,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连忙说:“你们先冷静。我马上联系院方,他们也有我们的人!给你们的保镖都是最顶级的,他们会保护你的!我也马上赶过来!” 所幸来者似乎有所顾忌,倒也没有想的那么快就攻进来,另一辆车上的保镖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而法小蓝这一辆车上担当司机的保镖,在举枪还击了一阵之后,突然提醒她们稳定好身体。 法小蓝和护士对视一眼,刚抓稳椅子,车子已经猛然一个甩尾,踩足油门往前方撞了过去,猛烈的冲击让法小蓝一阵头晕眼花,胃里不舒服的感觉也加重了,护士看她脸色苍白,还渗出冷汗,连忙提醒司机开车注意一点。 给法小蓝的保镖是最顶级的,但着突如其来的另一帮人也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配合得很有默契,两辆车将法小蓝的这辆车夹在中间,像做三明治一般越夹越紧,彼此的车身都开始擦出火花。 法小蓝弯着身体,看到副驾驶座位上,那位已经牺牲的保镖的配枪还在那里。 护士看着法小蓝悄悄直起上半身,无声无息地将车窗玻璃完全摇了下来,然后将枪贴到车窗边沿,扣动了扳机。 没多久,她袭击了的那辆车就有些失去控制,很快被甩到了后面,保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啊哈了一声:“那群王八羔子也有爆胎的时候!” 过快的车让法小蓝胃部一阵不适,她捂住嘴。护士连忙叫停司机,说要带她去一趟盥洗室。 保镖虽然对周围还保持着警戒,但法小蓝的脸色确实很糟糕,而且他们离卫生间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保镖先下车,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对她们招手,让她们下来。法小蓝进了洗手间就开始大吐特吐,她早上并没吃什么,吐出的全是胃液。护士帮她轻轻拍着背,法小蓝又站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些。 三个人一起返回车上。 而这时前方突然开来几辆车,为的那一辆非常眼熟,那是景驰的车。 保镖先在周围排开,景驰才从车上下来,直直地向法小蓝走来,法小蓝强行压抑着的那些害怕与惊慌,在见到景驰的那一刻才争先恐后地从神经末梢传递出来,她握住枪的那只手轻颤着。 景驰打开车门,晚霞修长的身子钻进车厢,将她揽进自己的胸膛里,用大衣裹住她,“蓝儿,别害怕,我来了。” 法小蓝紧紧依偎着他,惊恐、委屈和不甘全混杂在一起,让此时的她泣不成声。 “来,到我的车上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对她笑。法小蓝顺从地点头,跟着他往车上走,一切美好得恍如梦中。 突然,她抓住景驰的手,似乎有什么想告诉他。法小蓝跑回之前的车后座,翻找着。 她的手袋,那里面有肖兮兮寄给他们小宝宝的小项圈,她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告诉景驰,他们一起创造了一个小生命! 护士最先明白过来,问:“小蓝小姐,您是在找自己的手袋吗?” 法小蓝点点头。 “嗯,我记得刚才我扶您去洗手的时候,您好像顺手放在那里了,我去拿回来!”护士对法小蓝笑笑,欢快地向卫生间小跑过去。 景驰扶着她纤弱的腰,吻她的额头:“那个手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法小蓝抬头看入景驰的漆黑双眼,用力地点头。 第131章 一枪两命 “呲——!” 几辆锃亮的黑色轿车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排成一个三角形阵列拦住他们的去路。 景驰脸色微变,对薇薇安说:“你带蓝儿上车。” 法小蓝看向来者不善的对方,固执地要陪在景驰身边。景驰却掰开她的手,用冷静果断的目光注视着她,语气同样的不容置疑:“上车去,蓝儿。” 法小蓝摇摇头。 除了一辆车,对面的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打开,数十个戴着墨镜的西装男子从车上下来。法小蓝一眼认出了那个曾和她视线相撞的男子,他站在前面的位置,似乎在这一群人中很有地位。 随后,最中间的那辆车门才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深蓝西装的人影从里面探出身子,如逐帧动画一般,一格一格地在法小蓝眼前露出本来面目。 他依然有着俊美到带有邪气的面孔,一头丝绸般的银依然动人心魄,他穿着银灰色的大衣,抬起浅金色的眼眸,锐利的视线穿过挡在他们中间那几个保镖,直直地看进她眼底。 梅里弯起唇角,轻吐一声:“菲,好久不见。” 法小蓝在那一瞬间浑身僵硬。 景驰揽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景驰强烈的气息笼罩着她,从他身上传来的可靠温度让她很快镇定下来。 “梅里,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景驰盯住梅里,就像瞄准了猎物的鹰隼一般凛冽。 梅里无所谓地耸耸肩:“难道你指望赵子宸消灭我?别开玩笑了,他虽然聪明,但不够狠辣,这样的他是绝不可能真正杀死我的。” 他说完这些,又把瞳孔转向法小蓝。 景驰没等他开口,已经把法小蓝护到身后,凛声道:“就算你还没死,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只手遮天。这家医院是中立的,警方也已在赶来的路上,你难道打算在这里动手?” “啧啧,或许你不知道,三天前这家医院就已经是我的势力,不过,我现在可不随随便便动手了,不过是想给菲一个公平选择的机会。” “蓝儿已经和我结婚,她是我的妻子,她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不用你自作多情!” 梅里唇边又是那种可恶的似笑非笑的笑意,他将一份资料甩开,给旁边的罗勒:“景驰,你现在不敢给菲的东西多了去了,譬如,一些小小的真相。” 罗勒接过,清冷的声音将上面的文字原封不动地读出来:“自x月x日起,卡伦集团共收购企业21家,因此下岗的职工多达数千人,因此家破人亡的企业家有1o名,自杀的企业家4名。” 梅里看向景驰,却更像是看向他身后的法小蓝:“那个企图向景驰复仇的不过是其中一个,菲啊,你不知道这后面还有多少血腥。” 景驰恨恨地瞪着梅里:“别在这里假清高。那些人不过是你的棋子,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比我狠毒千百倍!” “可我从没有骗过菲。”梅里笑得优雅,“我做的那些事,菲全都清楚明白地看着不是吗?” 景驰咬紧牙关,抓住法小蓝的手指又紧了紧,却猛然觉她的手如此冰凉。回头看时,只见法小蓝紧抿着唇,脸色雪白。 “这其实也还好,和我比起来确实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过是割了一个死人的脑袋,给那些担惊受怕的企业家寄了那样一张血淋淋的恐吓信,顺带着也给远在c国的陈家也寄了一张,吓死了陈家的老夫人而已,确实也没什么。” 梅里还在不温不火地火上浇油,得意地看着景驰惨白的脸,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景驰,我说的这些,都是你做的吧?当着你的蓝儿的面,你要是说你没有做过,我也能勉强信你。” 景驰抬起迸射着火焰的双眼,几乎要将梅里烧成飞灰:“我和你没什么要交代的!” “那也就是说,你承认这些都是你做的了?嗯嗯,不错,至少还是诚实的好孩子。”梅里像模像样地鼓掌,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时,梅里身后的人分成两半,从后面缓缓走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梅里的手下,而另一个是被用枪指着额头的护士,她的手里还拿着法小蓝的手袋。 法小蓝这才回过神,她从景驰的背后站了出来,愤怒的眼神瞪着梅里。 梅里恍若未见,他走到护士旁边,用食指挑起她下巴,眯着眼说:“长得还不错。你几岁?” “2……26.”护士满脸都是泪,哆哆嗦嗦地往后缩着身体,生怕碰到那冰冷生硬的枪口。 “嘛,还真年轻呢。”梅里意有所指地扫了法小蓝一眼,“菲,我说了要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继续留在景驰身边,看着他一步步变成恶魔,为你将洁净的双手沾满血腥。或者,到我这边来,我以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不仅可以拯救我,也可以拯救一些无辜的生命。” “别妄想了!蓝儿是不会选你的!”景驰如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却有些害怕似的,将法小蓝的手抓得更紧。 法小蓝却没有回握住景驰的手。她的五指冰凉,似乎是在一个冰窖里。 梅里没理会景驰,轻描淡写地对护士说:“你现在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请菲,也就是那边的小蓝小姐,救你。我们和他们相距三十米,如果在你距离他们还有十米之前,菲出来迎接你,我就饶你一命。” 护士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邪魅如鬼的男子,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的话,赶紧点点头,大声说:“我要去!小蓝小姐会救我的!” 她当然会,但景驰让不让她救,就另当别论了。 梅里思忖着,如蓄势待的棋手,对押住护士的人说:“放她去吧。” 护士猛然挣脱桎梏,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一跤,尽管双腿依然有些软,但她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景驰这边疯狂地跑来,双眼迫切地望着法小蓝,大声喊着: “小蓝小姐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护士眼中的求生欲是那么强烈,几乎可以将人灼伤。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就算是最爱美的女人,也顾不上形象颜面,只能疯了似的想要逃离危险的地方,快点抓住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 法小蓝使劲想把自己的手从景驰的掌中抽出来,几次尝试居然都不能,她焦急地看着景驰,因为长时间不曾说话连口型都做不出,但眼眸中的焦灼却完全表达了她要说的。 【放开我!我再不去,她会死的!】 景驰却紧紧攥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对面不动声色的梅里,厉声低喝道:“蓝儿,这是一个陷阱你看不出来吗?!只要你一离开我的保护,他就会开枪!这个护士我们救不了的!” 法小蓝大睁着眼看着景驰,那已经不是陌生的眼光,而充满一种害怕的神色,她用另一只手强行扣开景驰抓住她的手指,面容上的决绝是景驰从未见过的。 “蓝儿!” 法小蓝不管不顾,依然和他的手做着斗争。 护士踉跄的脚步已经离十米的那道生死线越来越近—— 景驰的余光瞥到梅里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他们的方向举枪瞄准—— 法小蓝终于用力摔开景驰的手,她分开挡在面前的保镖,向着那个仓惶求生的年轻生命跑去—— 时间如此紧密,她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景驰眼中的错愕,也没有看到梅里眼中得逞的笑意。 护士在看到她向自己跑来的时候,一直惊慌失色的面容终于浮现一丝安慰,她甚至弯起唇角,向法小蓝努力伸出手,就在两个人的手指即将碰到的时候,法小蓝前后的两声枪响同时响起。 “砰——!” 枪响如此接近自己,法小蓝有一瞬间甚至以为是自己中弹了。 她惊愕地看着护士动作一顿,脸上生动的所有表情,希望、欣喜和激动,都在一瞬间清零,她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空白表情站住一秒,随即往后仰面倒了下去。 护士头上的粉红色的帽子被摔到旁边,绾好的头散乱开,铺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一片黑红色的血迹从她的头底下洇开,默默无声地向四周蔓延。 她死了。 而护士倒下之后,法小蓝震惊地看到,挡在梅里身前的一个西装男子胸部也中了一枪,他缓缓地跪倒在地上,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她双膝一软,跪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护士和那个男子身下汩汩涌出的鲜血。 她前方,是和她相距二十余米的梅里,后方是和她咫尺之遥的景驰。 景驰射出的那一枪被梅里身边的人挡下,他愤恨地低骂一声,对法小蓝叫道:“蓝儿,你快回来!我说了这是一个陷阱!” 梅里却冷笑着看向景驰:“我可一点没撒谎。我说了,距离你们十米以外时,菲出面我就饶她一命。但是你看,她都快跑到你们当中了。” 梅里往前走了一步,他身边的人也都整齐划一地往前走,很快就将原来的三十米距离缩短成了二十米。而法小蓝站在梅里和景驰的中间。 “菲,你原本有机会救她的。”梅里的声音犹如萦绕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如果不是景驰,她不会死,他们俩都不会死。” “住口!”景驰手中的枪口依然对准梅里,“是你用她威胁蓝儿的!” “是,我在威胁。但你呢,你本来也有机会救她,只要用枪瞄准我的手就可以,结果呢,你想杀了我,却害死两个人。” 第132章 予死予活 “别血口喷人,她是你杀的!另外那个人也是自己跑出来挡枪的!” “没错,但我已经说好了规则,让菲自己来选。你先破坏规则,自然得有人付出代价。” “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承认这个疯狂的游戏!”景驰被狡猾的狐狸逼得步步后退。 “哦,真狡猾,现在来说不玩了。”梅里志在必得的笑容越明显。 景驰看着还呆坐在原地的法小蓝,心头一阵焦急,“蓝儿,快回来!” 法小蓝却愣愣地抬头,仰面看向不远处有着邪魅笑容的梅里。 景驰的心脏猛地一跳,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更用力地大喊道:“蓝儿!” 法小蓝似乎终于感觉到景驰的呼唤,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向黑润如珍珠的眼眸此时却是一片茫然,她似乎有些困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景驰身上。 景驰呼吸一滞,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惊慌攫住了他的呼吸。 “……蓝儿。” 他听到自己有些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法小蓝看着他,那双美极了的眼眸却依旧还是茫然,往日的温柔、聪慧与神采,此时都荡然无存。她的眼睛几乎是空洞的,景驰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一丝绝望突然从脊椎爬了上来。 梅里游刃有余的声音响起:“菲,做出你的选择吧!选择我,还是已经变成另一个人的他?” 法小蓝的手指紧紧掐进手掌里,那样的疼痛让她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那些敏锐的感觉重新回来了。她右腕上还残留着景驰手掌的热度,和他刚才那么强烈的想要掌握住她的力度。她的手腕在隐隐作痛。 她无声地看着景驰,眼底渐渐氤氲开一层雾气。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向梅里的那一边。 梅里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嘴角边的笑意更深。 景驰却再也不能镇定。他拉开身边的保镖,走到最前面,对法小蓝伸出手:“蓝儿!你刚才是不是被吓坏了,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怎么能选择梅里,他曾经想要杀了你啊!” 他曾经想要杀了我,可我毕竟熬过来了。但是你,景驰,我觉得我可能不能从你给的伤痛中幸存下来。 你明白吗?陌生人给的伤害,要那么那么痛才可能留下印记,但至亲至爱的人,却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够一辈子黯然神伤。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有事瞒着你,但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啊!如果以后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好吗?”景驰奋力地向她伸着手。 我想知道的并不是那些事,我想确认的只有你的心。它是否还如初,是否还那样单纯干净,犹如赤子? ……这个答案,现在也不用问了。 “……那些事,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吗?可我不杀一儆百,怎么能挡得住那些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觊觎你的,恨着我的,想利用你我的,数不胜数!我现在已经明白只有你我愿意这远远不够,这个世界上依靠别人施舍的桔梗小屋是不会长久的,强者要自己创造出一个伊甸园!” 法小蓝摇头:【如果只是以牙还牙、杀一儆百,那么消灭一份恶意的时候,不是又催生了万千份出来吗?这样不仅不会幸福,反而会一直困在仇恨的泥沼中……更何况还有一些是完全无辜的人。】 “蓝儿,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会再次失去你了!”看到法小蓝的抗拒,景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辈子这么快乐地生活下去,一直到我们都老去,然后双双离世,可是该死的!那些人不肯放过我,也不肯放过你!他们阴魂不散纠缠不休!我是迫不得已的,你能明白的,对吗?” 【我能明白,景驰。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焦躁不安的样子,用杀戮来解决永远只是下下策,而刚才你亲手在我眼前杀死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你说,你是迫不得已,那么这位年轻的护士呢?她有多无辜。你说厌倦了害怕了那些被人支配的日子,然而转眼,你就成为了那些令你讨厌的角色。】 【景驰,你知道吗?你现在和陈默磊,和梅里,和克里斯蒂安,有多么的相像。】 可这些,法小蓝全都说不出来。 她深深地望了景驰一眼,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和她或许分开一段时间更好。她需要时间来准备重新面对现在的景驰,而景驰也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找回以前的那个自己。 景驰看着法小蓝又往梅里那边走了一步,终于不顾安全与否,跑过来抓住她手臂:“蓝儿!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同时,梅里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景驰,双方阵营都同时举枪对着彼此。 “我说过了,景驰。遵守规则,让菲自己做选择。”梅里冷冷地说。 景驰却没松手,还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她。 法小蓝动了动唇,却不出声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便签本,写下:【我没生气】。 景驰眼中的光芒稍微亮了一点,急切地问:“那你会跟我回去,对吗?” 法小蓝记起那个始终安静的疗养院,那里四季的花开了又败,摇摇头。 【我只是不甘心。我们熬过了那么多艰难,却敌不过自己的脆弱。】 景驰一愣。 【景驰,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没有我想的那么通透,你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强大。】 法小蓝挣开被景驰抓住的袖子,转身向梅里走了几步,抬头时触到梅里幽冷的目光,她脚步略顿了一下,但还是强自撑着继续前进。 十米的距离,被翻滚着的复杂心绪拉成了一千米。 景驰傻傻地站在原地,口中苦涩,心底的惊慌和恐惧犹如奔涌的暗红岩浆,终于冲破脆弱的表层,滚烫地呈现在表面,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燃烧起来,心被烫得慌。 “……蓝儿,你还爱我吗?”景驰绝望地问。 她已经走到梅里身边,双眼却一直垂在一边。法小蓝脚步一顿,轻轻点了一下头。 景驰孤注一掷地那般狠绝:“蓝儿,你要是现在跟着他走,我会恨你的。” 他爱她爱得甘心粉身碎骨,情愿万劫不复,她却连起初的一点信任都不留给他了? 他和她,相守不过三五载,分离才几个月,就真的到了如此地步? 法小蓝听到他这句话,脑仁如被千斤重的巨锤狠狠敲了一记,耳畔都是嗡嗡乱响,却也只能用不愿相信的双眸看着景驰。她珍珠一般的双眼中,倒映出的是景驰的绝望与愤怒。 “这句话就证明了菲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 梅里颀长的身躯挺立着,瞥他一眼,丢下一句:“景驰,你自作自受。” 法小蓝定定地站在原地,景驰和她遥遥对望。周围的人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偌大漆黑的停车场就他与她两人,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在刹那间变得那么远。 梅里打开车门,对法小蓝唤道:“菲,上车吧。” 一直以来,紧紧联系着两人的那根无形的线,终于在这一刻绷断,刹那间消失无形。 法小蓝垂下眸转开头,她眼中的那滴泪在转身后才随风掉落在地。 “蓝儿,你问我还是不是以前的景驰,却没有现变的是你。我不再按照你的心意那样生活,你就觉得我变了?” 景驰看着法小蓝步步走远,心也被在被利刃凌迟,快被逼疯了的他慌不择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法小蓝脚步有些不稳,被梅里扶住。 景驰被这一幕刺红了眼睛,更恶毒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变过,那是你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 溢满眼眶的泪水摇摇欲坠,但法小蓝却始终忍着一声不吭,她挥开梅里的手,独自艰难地走到梅里的车旁。 “法小蓝!” 景驰大吼一声。 法小蓝呼吸一紧,闭上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景驰叫自己这个名字。 ……说来说去,自己不仅不聪明,而且笨透了。 “我不许你走!就算你变了,就算你不喜欢我了,你也不许走!”背后是景驰越来越蛮不讲理的叫喊。 梅里冷冷地提醒:“景驰,今天我是看在菲的面子上,才不和你多做计较。这是我的地盘,你的人现在都没到你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我可没有多余的耐心陪你胡搅蛮缠。” 薇薇安也被这一切吓住,现在才敢上来劝景驰退回去。 景驰却一把推开她,充血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法小蓝,喉咙出野兽般的哽咽:“今天我就算死在这儿,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走!” “那你就去死吧!” 梅里说着就举起手中的枪,景驰绝望地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他的脸颊边堪堪擦过。他脸上被划出一道伤口,鲜红温热的血缓缓流出来。 景驰抬手指擦了一下,毫不畏惧地接着看向梅里,却看到梅里手中的枪口正在冒烟,而那只手被法小蓝紧紧抱着。 “菲。”梅里看着死死抱住他手臂的法小蓝,“你何苦为了他这样的人……” 法小蓝摇摇头,她抬眸恳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梅里才现她脸色已经透明若纸,额上全是冷汗,嘴唇也早已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