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熊船长的13条半命》 1、我作为侏儒海盗的生命 1、我作为侏儒海盗的生命 感谢【龙猫】录入 一般来说,生命始于诞生――我的生命却不是。至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诞生的。可能我是从波浪的泡沫中诞生的,这完全合情合理,或者是像一颗珍珠那样从一个贝壳里生长出来的。也许我是从天上、从一颗流星上掉下来的。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我是作为一个弃婴被抛进大海里的。我最初的记忆是,我漂浮在阴冷的大海上,赤条条、孤零零地躺在一个核桃壳里,因为我当初很小很小。我还记得那种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的喧嚣。那是一种很大的噪声。人们小的时候,常常倾向于过高的估计一切,单今天我知道,那确实是世界上最大的声响。 在海员的生话中,是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绳结。这里指的不是用来测量行船速度的绳结,我指的是用一种麻绳可以打出各种形状的绳结。我学会了打723种不同的结,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我(当然)会打简单的海员结,但我也会打侏儒海盗的双围裙结、风暴领结和鹅脖索、船怪的绳索,甚至双戈尔迪之结,我会结缠绕的红翅雀.像结八重环的章自领带一样好,我用亚麻结马尼拉缆索,我甚至能够蒙起眼睛把两条鳝鱼结复杂地缠绕在一起,使它们一辈子再也不能分开。我就这样变成了侏儒海盗船上的结绳大师,只要有人需要一种绳结,他们就会来找我。我能把维结结成一条鱼,而且,假如必须的话,在绝对紧急情况下,甚至能把一个绳结打到另一个绳结里。 现在大家必须想到,这是那种在大海上可能遇到的最走投无路的情况。每一个头脑还清醒的海员,都会绕一个大弯,避开那个叫做马尔姆激流旋涡的地区。即使有人想去拯救我,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他将会一起被卷入海底,因为任何船只都不会逃出那个旋涡中心。 现在,我的小核桃壳仍然在滴溜溜的打转,以华尔兹舞曲的节拍跳着舞,迎着旋涡,投入大洋咕噜做响的咽喉。可是,我却只顾观察天空旋转的星星,着迷的偷听着马尔姆激流旋涡的声响,丝毫没有想到任何凶险。 黑暗――至今我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侏儒海盗们那里,永远是明亮的,即使在夜里也是那样。一到晚上,船上就点起明亮的灯。侏儒海盗们的船只在夜晚始终是一个小小的轰动。看起来就像一个微型的教堂节日盛典.包括音响效果。也就是说,侏儒海盗们对黑暗有一种特殊的恐惧。他们以为夜晚可能是船怪的时间,他们来,为的是要吃掉肮海者的灵魂。而那些船怪,只能用明亮的光和尽可能大的声响才能吓跑。侏儒海盗们照亮他们的船,不仅用灯宠、火把、彩色的发光链,而且一个接一个向天空持续不断地发射信号火箭并高声唱歌、叫喊和用铁锤敲打铁盆等等,以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大家夜里谁也甭想合眼。他们白天睡觉。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受到过船怪的骚扰。 侏儒海盗是查莫宁海洋的统治者。当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因为他们那样小,以至于任何人也不能发现他们。对他们来说,无论多高的波浪,无论多猛的风暴,无论多么可怕的旋涡,好象都不在话下似的。在一切航海者中他们胆子最大,他们持续不断的寻找挑战,甚至也要向最凶猛的自然力证明自己的航海能力。他们想证明,只有他们超凡的航海能力才能够与马尔姆激流旋涡相匹敌。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他们纯粹由于鲁莽而陷入漩涡之中。他们的歌声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怪声怪叫。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不停地在水面上搜索着最有利的波浪隧道和激流,坐在桅杆顶了望台上的侏儒海盗在我即将消失在马尔姆激流漩涡中的时候,通过一个微型望远镜发现了我。 那是一种双重幸运的安排.我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侏儒海盗们发现,因为,在一般的情况下,任何正常大小的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们把我捞到船上.给我裹上防水服,井且用很粗的缆绳把我捆在桅杆上。对我来说,当时那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可那是为了我的安全。与此同时,他们仍然理所当然地和大自然进行着英勇的战斗。他们像松鼠一样在桅杆上爬上爬下,一会儿扬起风帆,一会儿又收起来,快得令人看着都感到头晕目眩。为了使船保持平衡,他们像大人一样。一会儿跳到左舷,一会儿跳到右航,一会儿跳到船头,一会儿又跳到船尾。舀水时,他们消失在船舱里,接着会提着满满的水桶走上来,跳过舱口.在缆绳边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他们一直忙碌着,不时地转动舵轮,互相呼喊着;有时又一起吊挂在一个大船帆上,想使它更快地展开,然后又收起缆绳,同时,一刻也没有忘记唱他们的海盗之歌。 甚至还记得,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同时在不停地刨着甲板。 泡沫涌到船上,船时而倾斜,时而立起,甚至多次潜入水下,但却没有沉没。我第一次喝了口海水,必须承认,味道并不坏。我们在波浪的隧道中滑行,在泡沫的山上奔驰.一会儿被抛上天空,一会见被压到浪底。海盗船被巨大的波浪抛来抛去,被抽打着耳光,被推推搡搡,被波浪吐出的泡沫淹没。尽管如此,侏儒海盗们并没有迷失方向。他们对着大海叫喊,还之以唾沫,并用他们的铁爪顽强地向波浪刺去。他们会以闪电般的速度散开,爬上桅杆,收起风帆,转瞬之间又把它展开。他们对大海的每一种运动,每一股微风,船的每一个波动都会做出反应.甚至立刻知道自己接下来必须干什么。没有人发布命令,人人平等。他们齐心协力,终于顽强地战胜了凶猛的海洋。我充满惊异地观看着他们繁忙地工作,当然,那时候我被他们系在桅杆上。 如果人们像保德海盗那样小(当时我也一样),那么他就生活在另一个时代里。任何时候,谁要是想用手捉住 只苍蝇,谁就会知道,对他来说,这个微小的生物,其速度和灵活性具有绝对的优势。在苍蝇看未,我们的运动像放慢镜头那样,对它们来说,躲过我们的动作并从我们手中逃脱是很容易的事情。侏儒海盗就很像它们。对一艘平常的大船来说是一个湍急的水流,对他们来说就像天真的漩涡。一个巨浪对我们来说会分解成许多可以舒舒服服穿过的小小浪花。像飓风席卷一个城市同时能将最高人的房屋刮倒、而一个小小的蜘蛛网却能安然存在那样,那可怕的急流漩涡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损害。保护我们的就是因为我们小。 就这样.我们逃脱了马尔姆激流漩涡。我已经说过,当时我对漩涡的危险性还一无所知――知道其危险性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所能记录下来的是,泊泊的流水声越来越弱,诸如海盗们也不再那么激功了。终于,形势大大地松弛下来,他们聚集在我身边,松开绑着我的绳索,惊奇地看着我。 然后,我安静下来。眼泪哭干了,抽泣的波浪也平静下来了。一种镇静的温暖和疲倦的感觉压倒了我。我甚至还有勇气睁开眼并且盯着船怪的脸看。他们漂浮在我的周围,围成半圆,六个或者七个幽灵似的光组成嗡嗡的形体。他们的胳膊和手摇晃着,像撒了气的自行车车胎那样垂挂着。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几乎像被感动了似的,然后,他们就开始拍起手来。 侏儒海盗,正如这个名宇已经道出的那样,他们身材相当矮小。十厘米的侏儒海盗在他们当中就算是巨人了。侏儒梅盗在大海上驾驶的是一种很小的船。他们总是在寻找着某种足够小的能够夺取的东西。这种事很少发生。本来永远不会发生。为了说明真相:在整个航海史上没有一艘船被侏儒海盗掠夺过,连一艘用桨划的船也没有被掠夺过。有时候,侏儒海盗也攻击更大的船只,甚至海上巨轮,那大都是出于绝望。一般说来,他们的努力从来都是不易发觉的。这些微小的海盗将他们的小铁爪钩进大船的木头上,然后就被拖走,直到他们最终放弃为止。或者。他们发射自己的小炮弹,他们的射击永远达不到目标――几米之外便扑通一声,徒然地掉进海里。 因为他们从来得不到猎获物,所以他们不得不主要靠海藻或者鱼来充饥,吃那些他们能吃的东西,如小鱼或者小虾之类。即使在最紧急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吃浮游生物。侏儒海盗没有手.代替手的是小铁钩,他们的腿也不是真正的腿.而是木头做的。此外,我看见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不戴护眼罩的。起初我想,大概他们的眼睛在勇敢抢夺时受了伤,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连同他们的胡子和帽子。 当我赤身露体、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寂寞的荒岛上时,我第一次想到自己的处境。确实,这也完全是我第一次考虑问题,因为我在诸如海盗船上那无休无止的吵嚷气氛中,从来也没有产生过一个明确的想法。 侏儒海盗:他们天性和善,或者,也许正因为如此,侏儒海盗很喜欢表现出嗜杀成性、表面粗野的样子,但他们心地并不坏。他们喜欢说大话,尤其是涉及到成功的海盗航行为肥美的猎获物。几乎可以说.他们就喜欢吹牛。如果有两个侏儒海盗碰到一起(这在一艘满是侏儒海盗的船上时时都会发生)。他们就会面对面地摆出一副夸张的姿态,数起商船的数目,说那些商船被他们钻透沉入海底。他们还吹嘘说,有许多无辜的水手被他们无情地翻入海中或者被他们赶到甲板上去。这时候,他们会一边说一边喝鲁姆酒,那是一种用海藻和甜菜制成的饮料,会使那些诲盗的幻想更加火热地燃烧起来,虽然那种酒根本不含酒精,但也会很快地使他们舌头发硬、侏儒海盗们没有酒量。 那时候,我经常参加他们的聚会,倾听侏儒海盗们了不起的吹嘘。当然我乐意承认,这种天花乱坠的描写和丰富的幻想对我是有影响的。我向他们学到的东西是一种无害的、在紧急情况下说出的谎话,在本质上常常比真实更令人激动。也就是说,好像谎话给真实披上一件更美丽的外衣。 我变成了侏儒海盗们特殊的生活内容。在我和他们一起生活的五年中,他们的整个生命几乎都只围着我转。好像我终于给了他们荒诞的生活某种意义似的。他们令人感动地给我讲述他们所知道的关于掠夺和海盗生活的一切。他们整天给我唱那些可怕的海盗之歌,整天诅咒,无论是在升起骷髅旗的时候,还是在制作小纸牌的时候,都是那样。有一次,他们为了使我高兴.要抢一条船给我,而那条船至少比他们的船大一千倍。那天,我学到了一切人们必须知道的关于失败的常识。 对侏儒海盗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无聊更糟糕的了。一旦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哪怕仅仅感到有一点点儿无聊。他便会感到那是一种折磨,心里就会非常难受。他会又叹息又呻吟,并举起他们带钩子的小手威胁天空,拉扯自己的头发,有时候甚至会撕破自己的衣服。可是,这只能使一切变得更糟糕,因为过后,他会在更衣室里悲叹在瓜上的口子,抱怨命运怎么把悲剧都倾泻在他的头上。在大海上,由于无聊常常光顾每一条船,所以侏儒海盗们总是不断地长吁短叹和呻吟。如果不是在叹息就是在吹嘘。如果既不叹息,又不吹嘘,那他们就会怪声怪气地唱他们的海盗之歌。我就是在这种气氛里长大的。 教授阿卜杜 纳赫蒂博士编 喧嚣越来越响,核桃壳摇摆的越来越厉害,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早就陷入旋涡的中心。我那微不足道的小船,它也许是世界上最小的船,在一个数公里长的螺旋型旋涡里跳着舞,投降怒吼的深渊。 我不能象他们那样,不过船怪会在前面不远处休息,一起等我。这时候他们会唱起令人恐惧的歌,那曲调听起来是那样另人厌恶,以至于我很庆幸自己一点也听不懂歌词。 就在那个瞬间,我第一次听到了侏儒海盗们可怕的歌声。 在大海上特别重要的当然是导航。侏儒海盗们几乎没有什么技术上的辅助手段.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罗盘。他们驾船是按照某种系统,这个系统的基础是对波浪形状的观察。如果长们地仔细观察波浪,就会认识到它们全都是不同的。虽然人们说,看起来这种波浪和另一种波浪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不是这样:每一种波浪都有一种特殊的浪峰曲线,浪峰有的陡,有的尖,有的平,有的圆,有的薄,有的厚,有的绿,有的蓝,有的长,有的宽;温度有的冷,有的暖,味道有甜咸.声音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有的安全,有的却有生命危险。 必须承认,我最初的思维尝试都不太深刻。我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饿。第二个念头是:渴。也就是说,我贪婪的吞下了海藻面包,急急忙忙地喝光了瓶子里的海藻汁。然后,我立刻感到肚子里有一种暖烘烘的快意在散开,就像有人在我心里燃起一团营火似的。因此,我也就有丁某种自信 那种自信鼓励我抓住命运,去认识这个岛,那个巨大的椰树林。这个早先的经验像一个教诲那样成为以后全部生活的指针:不论挑战多么严重,只要在那以前正经地饱餐一顿,任何桃战都是比较容易战胜的。 也就是说,每一种波浪都有自己的结构,自己的面孔,甚至可以说,它们头上都有一种自己的发型。人们通过它们的形状区别它们,这也就是所谓的波浪的起伏。南方的水,波浪的起伏懒洋洋,摇摆摆,北方大海波浪却因为寒冷和危险而显得紧绷绷,冻成大块大块的浮冰。夏威夷的波浪看起来像按照伦巴舞的节拍起舞,苏格兰的波浪则排成长列,好像在极其动听的风笛音乐伴奏下行军。如果深入地研究波浪,就会知道,什么样的波浪喜欢在什么地方逗留、比如说绿色的快乐的涟漪待在热带浅浅的池塘里,黝暗的多淤泥的波浪在海岸边,尤其是在河流汇合处,高而且蓝的波浪多在又冷又深的大海等等。 接着到来的是夜晚和黑暗。 侏儒海盗们给我的丰富食物主要是海藻类和小鱼。他们认识400种配料,从“自然海藻’到非常复杂的蛋奶酥.我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我对海藻的厌恶可能就与侏儒海盗们的饮食习惯有关。 人们可以说讨厌吃海藻,如果他愿意这样说的话。但海藻含有小蓝熊生长所需要的一切维生素和物质,也许甚至更多。因此我长得很快,不仅我自己感觉到了。不久,连侏儒海盗们也感到害怕了。起初,我比我的救命恩人还小,但一年之后,我就长得和他们一样大了、两年之后,我就长得高出了他们一倍,四年之后,我就比他们五个加在一起还高了。 即使我当时不明白,什德海盗们所做的也还是推一正确的。有一天,他们把我放到一个小岛上。我相信,对他们来说,这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给了我一瓶海藻汁和一块海藻面包作为干粮.然后他们便一边叹息一边抱怨着向夕阳西下的地方驶去。他们知道,没有我,他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加无聊。 可以想象,这样飞快地成长对于生来矮小的海盗们来说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他们对于一切高大的生灵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五年之后,我在船上变得那么高,身体变得那么重,使他们的船只随时都有沉下去的危险。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此外。我仅仅靠观察和帮忙使学会了海员们的手艺.从提锚、塞缝到拉紧缆绳。那是从刷洗甲板开始的。可能刷洗甲板是一门很高的手艺,要把甲板刷得锃亮,直到木头上的每一个贪食的细菌都看得见为止,但也不能刷得太滑,这样人站在上面才安稳(对侏儒海盗们的细木头腿来说尤其重要)。软肥皂搀流沙是刷洗甲板理想的擦洗材料;肥皂用来清除细菌,流沙使甲板不滑、我在风中学会了掌帆,有风时帆要拉紧,冈平浪静的时候任由风帆下垂,我学会了利用日常的微风,抢风转变航向,在阴冷的大海上掉头和在航行中完全停住。(这是一种只有侏儒海盗们才掌握的技巧.为的是避免在公海上与更大的鱼撞到一起。这种事发生在他们遇到鳕鱼的时候。) 我也惊奇地注视着他们。 我也学习日常维修船体和修理船舱,除去船体上的海螺(他们的海藻汤的作料),在风高浪险的海峡里保持平衡,放下下救生船,抛出救生圈和坐在了望台上眺望等各种应急本领。一年之后,我就成了一个训练有素的海熊,即使在狂风暴雨中也不再呕吐。 现在,黑暗第一次出现了。随着这种黑暗到来的是一种新的感觉,迄今为止,我还从来没有忍受过这种感觉,那就是:恐惧。 当黑暗侵人我的身体井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时候,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肥胖的绿色棕榈树刚才还在风中悠闲地摇曳.现在忽然变成漆黑的晃动着的巨大身影,挥动着巨大的手掌,发出可伯的信息。 他们说的话和他们唱的歌,我一句也不懂,可是我很快地就理解了,他们要求我跟他们走。我觉得,我现在处于这样一种情况,还是跟他们去为好,谁知道我自己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管怎么说,也许他们会用得着我。 我试图将这种念头压下去,但是不行。找闹不出侏儒海盗们那样歇斯底里的声响,也不会像他们那佯叫喊,尤其是没有他们那些过于浪费的灯光。光可以吓退船怪。我年轻的生命走进了绝对的低谷:被剥得精光,赤条条、孤零零的,处在一个阴森森的陌生的树林里,心中充满恐惧。突然,我看到棕榈树干之间有一点儿很不安的灯光。绿色的光,像蛇一样,起初很远,可是来得却很快、同时还发出一种很响的嗡嗡声,像通常的电器发出的声响,有时候还发出-种空洞的咯咯的笑声,像一种坐在井穴里的长角的怪物。大概这就是船怪报到来了,这是我从侏儒海盗那里知道的。</p>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p> 教授阿卜杜 纳赫蒂博士编<kbd>http://www?99lib.net</kbd> 船怪:船怪属于那些所谓的一般被诅咒的种群(可以比较的有:森林蜘蛛精、鲍老克,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生物也将被算入他们一伙),他们的主要生活内容就是在同时代生灵中散布恐惧,此外以各种形式制造事端,破坏杜会的和谐并减少生灵们生活的快乐。船怪们的外表令人厌恶,甚至吓人,他们出现时大都成群结队,发出令人害怕的声响,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歌曲,喜欢尽可能地出现在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生灵中间,看着他们的不适感到开心。 对我来说这太过分了、我感觉到有-股热流在我的脑袋里直往上涌。我的眼睛、嘴巴和鼻于里充满了那种东西,除了向这种内部的压力屈服之外,我不能做任河别的:我哭了。在我的生活中这是第-次!大颗的咸乎乎的眼泪流进我的手里,我的鼻涕滴滴哒哒往下淌,我的整个身体随着我的抽泣有节奏地颤抖着。现在别的一切都无所谓了。包围着我的船怪、黑暗和恐惧――在这种剧烈的感情的爆发面前一切都变成了第二位的了。我嚎哭,我抽泣,踢蹬着小腿,哭喊得灵魂都要从身体里跑出来了。我的眼泪像两条小瀑布似的流进我的皮毛里,直哭得我像一块湿淋淋的抹布。最后我完全虚脱了。 天空挂着一弯月牙,我感到惊奇。因为在船上永远彻夜通明,它从来没有引起我的注意、风通过棕榈树林里的厥类植物发出沙沙的声响,并使它们变成一群窃窃私语的幽灵中的歹徒.它们越来越近,把我围在中间,用纤细的手指戳我。突然,我不得不想起了船怪。 我一点儿也不想美化他们:船怪们的确面目可憎。他们行走时那种黏糊糊的样子,如果被他们触摸的话,会有轻微触电般的感觉;他们的高嗓门,那种唱歌一样的声音,尤其是他们那种可疑的看着无助的人受惊时开心的样于,都十分可恶。除此之外,他们浑身还散发着一种朽木头的气味,那种气味像河一样流动(这和他们睡觉的习惯有关),更令人恶心的是他们吃的东西。关于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 是的,本来这里只有船怪们没有别的生灵,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跟他们走了。除了跟他们走之外我还能干什么呢? 它是从世界七大洋最怪异的、最危险的和最喧嚣的旋涡中产生的――我不知道,那就是马尔姆激流,我躺在一个小核桃壳里,在那上面摇来晃去。对我来说,那只是一种猛烈喧嚣的水声。也许我当时想的是(假如已经可以称之为思想的话):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赤条条的躺在一个核桃壳里,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的地方摆去大概是再自然不过了。 他们在我前面滑进树林,像绿光闪闪的水蛇那样灵巧地绕过各种障碍。如果障碍太高太大,比如一块巨大的岩石或者一棵倒下的猛犸树,他们就哧溜一声径直从那个障碍中间穿过去,好像它不比雾更浓密似的。 人们可以根据它们的面貌很准确地判断出他所在的地方是否有深潭,有没有看不见的沙滩或者珊瑚礁,是在陆地附近还是在公海上,或者处在一个潜伏的暗流中,甚至可以确定水里是否有大鲨鱼,或者仅仅是一些青鱼。如果有大鲨鱼,波浪会轻轻地颤抖。 当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时我简直完全精疲力尽了,我身上沾满了树叶、荆棘和小树枝。那是森林之中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百棵巨大的猛犸树,树都已经腐朽。一座大树林的墓地,这里住着成百上千的船怪。这里就是我的又一个家。 2、我在船怪那里的生命 2、我在船怪那里的生命 感谢【龙猫】录入 事实很快就证明,船怪并不仅仅是出于友好才收留我。当天夜里,他们就以直观的哑剧形式表示出对我的要求:我应该为他们哭泣。</p>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p> 船怪[续]:船怪是由一种鬼火和查莫宁墓地的瓦斯凝聚在一起时产生的。墓地瓦斯是一种散发出臭味的沼气,当棺材上面的土地被反复的敲击再也封不住那种气体时.它就从腐烂的棺材里升上来。当萤火虫被闪电击中,在受到伤害的状态下继续随风飘荡时,就产生了鬼火。当鬼火和墓地瓦斯碰到一起时,瓦斯分子和光原子就会融化在一起,变成没有骨头的不样的联盟,通常人们就称之为船怪。由于可想而知的原因,这里发生这样情况的机会肯定大大超过公共墓地。 这时候不可能发生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的,这一点我是清楚的。没有骨头也就不需要神经系统,没有神经,也就没有感觉――正是由于这种原因,船怪们对其他生灵的情感活动很感兴趣。人们总是想要自已没有的东西。如果人们知道船怪们是怎样产生的,那么对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如恐惧、绝望和悲伤的兴趣也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哭泣时浑身颤抖,也就是说,那几种感觉同时出现时的情形,对于船怪们来说简直是伟大之极。 一棵腐烂的大树干,像倒下的工厂烟囱一样躺在地上。他们指着树干上的一个位置,给了我几片树叶,这样坐下我可能会感到舒适。林中空地上,船怪们越来越多,他们在树干之间滑行,哼哼卿卿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看到他们几百个一起照亮了这座树的墓地就已经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了。他们一起构成一座光的圆顶教堂,幽灵般地拱起在这片空地上。一种嗡嗡营营的声音和不断发出的窃笑声让人神经发麻,直到最后一个船怪找到位置。全都把目光投到我身上为止。然后他们才安静下来。 我在想象着他们向我提出的要求,可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我的心情很不愉快,却也还没有坏到想哭的地步。我感到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嘴里和嗓子眼里从来没有这样干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去做。我尽可能地扭曲自己的面孔,想挤出一滴眼泪,但却一滴也挤不出来。 我试着抽泣,但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种沙哑的喉音。船怪们变得不安起来。他们当中有几个开始唱起那令人不舒服的歌,空气里到处都在发出一种噼啪噼啪放电的声音。我轻轻地抖动一下身子,好像我被一阵哭泣时的痉挛震动了一下似的,我揉揉眼睛,想让眼泪流出来;可是这动作太笨拙,太不自然,所以仍然没有一滴眼泪。 许多船怪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到处都在发出一种刺刺声,像从破裂的煤气管里发出来的声音那样。有几个船怪从树干上滑到地上,慢慢地向我面前爬过来,显然是没怀好意。我试图用自我同情来看看行不行。我想到自己是一个弱小的、赤裸裸的、被抛弃的、饥肠辘辘的蓝熊,没有父母、没有家乡、也没有快乐。我想起和侏儒海盗们在一起的幸福日子,现在那种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值得令人惋惜的、最孤苦零丁的和最饥饿的蓝熊,也是最值得同情的生灵,任何时候都……终于,我的眼泪流出来了! 它在怎样地流啊!真正倾泻而下的泪水之河,简直成了咸味洪水泛滥了。泪水从我的眼睛里喷出来,从我鼻子里涌出来,流淌到我的嘴唇上。我撕心裂肺地抽泣着,趴在地上,用小拳头敲击着空树干,以至于它在森林深处发出回音。我用脚掌跺地,拉扯自己短短的毛。我四蹄着地蹲在地上,像一只想家的小狗一样对着月牙嚎叫。那是一种特级的抽泣痉挛,比第一次哭泣时显得更好,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然后,那种痉挛突然过去了。我吸溜了一下鼻子坐起来,抹掉最后的眼泪。透过眼前的湿漉漉的纱幕,我发现船怪们显得更加可怕了。它们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绝对的宁静。 我抬起头,向他们全体扫了一眼。他们会不会吃掉我?或者于出别的什么――很奇怪,我感到无所谓。最后一排树干上的惟一一个船怪犹豫不决地拍起手。所有其他的船怪都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突然,船怪们像听到谁发出一道神秘的命令似的全都刷地站起来,鼓起掌,使整个森林像发生了地震似的。他们发出尖利的叫喊,用细小的手指吹起口哨。有的船怪捡起树枝,有节奏地抽打着空洞的树干。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喧闹。花冠向我抛来。一个个船怪像绿色的闪闪发光的炮竹射向天空。所有这一切都显示出平时没有感情生活的生灵令人惊异的热情程度。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种情景感动了。 换一种方式说:一夜之间,我确确实实成了明星。虽然没有得到钱(那时候我还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东西),船怪们为我的嚎哭弄来食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些核桃、草莓、泉水和香蕉,还有一个新鲜的椰子,可是我这几天也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他们也很快就明白,我的饮食方式和他们稀有的饮食方式大不一样,谢谢海神尼普顿。他们的食品是恐惧。我是从侏儒海盗们那里听说的:船怪们夜里在大海上滑行,寻找船只,用他们的歌声和嚎叫恐吓船员。假如他们达到了目的,他们就用芦苇管像吸牛奶一样吸食船员们的恐惧。 每当我看到那些透明的幽灵成群结队地抢劫归来时,肛子里充满恐惧,鼓鼓囊囊的,像深海的海绵似的,这时候,我就吓得身上的毛都竖立起来。开始他们还要带着我出行,但是,当他们发现我不能在水上行走时,就把我留下来了。 尽管我开始很怕船怪,但我不得不承认,我觉得后来的晚上的演出越来越有意思。开始时的怯场,越来越好的抽泣咏叹调,最后的热烈掌声,使我渐渐地变得有些上瘾了。我觉得随便那么一哭越来越容易了(今天我仍然能够做到,如果是出于戏剧的原因,即兴地流几滴泪是必要的话)。 我只要想一想某些可怜的事情,就可以开始了。我在自己的程序里设计出戏剧性的高潮和富有影响力的抽泣间歇。我掌握各种各样的形式,从轻微的抽泣到绝望的叹息,最后到发出刺耳尖叫的癫狂爆发。我学会了使抽泣的节奏和嚎哭的旋律完美地配合起来,简直像一首小型交响乐。我可以使刺耳的尖叫旋转上升到歇斯底里的高度,为的是使之马上跌入深深的悲伤的谷底。有时候,我会让流出来的口水悬挂在嘴上几分钟之久,为了让听众紧张得难以忍受,然后,我会突然大吼一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海豹。 船怪们对我百依百顺。每天晚上的喝彩声变得越来越高,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情绪越来越热烈。他们简直要用鲜花把我窒息了,他们给我编织花环,把草毒和水果倾泻到我头上――这样一来,我越来越进人自己的角色也就毫不奇怪了。当人们站在灯光中接受掌声的时候(即使那只是船怪们苍白的光和他们那幽灵般的嚎叫,他的头脑是会发热的。不应该忘记,我那时候还很小――那只是我的第二条生命。 很快,我的明星派头就出名了,有时候,我甚至会变得像一位爱发脾气的歌剧大明星。如果听众鼓掌不够热烈,我会陡然变脸,不再加演就离开舞台。有些晚上,我假装头疼,为了使那天晚上的演出吹台并折磨船怪。我变成了一个相当令人讨厌的家伙,几乎像船怪们本身一样让人讨厌了。事实上我也真的越来越像他们了。我开始模仿他们那种可怕的唱歌姿态井哼起他们的歌。起初,我还坚持自己一个人在露天过夜,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也进人他们的树洞里,睡在他们旁边了。我偎依在那些嗡嗡营营的幽灵之间,做着他们的那种可怕的梦。不久,我浑身上下也散发着朽木的气味,有时候在黑暗中也能发出微弱的光来,因为那种发光的气体已经黏附在我的皮毛上了。为了能够陪同他们出去进行抢劫,我甚至做过多次徒劳的试验,学着在水上行走。有一次我差点儿淹死在林中的沼泽里。 我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怎样努力地想成为一个船怪了。小时候这样做是很自然的事情,总想和别人一模一样。然而,最糟糕的却是我竟然明显地满足于在那个船怪岛上度过余生。 一天晚上,当我再一次试图在水上行走时(我在练习的时候都是在很浅的水里),我着到自己很大的影像反映在一个很大的水洼里。这时候,我突然注意到自己模仿船怪行走时的那种软绵绵的姿态了 我甚至突然像他们那样可恶地咩咩大笑起来。水洼里荡漾的水反映出我的腿也晃晃悠悠,简直和船怪们的腿一模一样了。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什么,我头脑里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假如侏儒海盗们看到我这个样子的话,他们会怎样想我呢?我羞愧极了。直到今天、回想起那个瞬间,我还会羞得面红耳赤。 就在那个时刻,我决定从船怪那里逃走。当坏事要养成习惯的时候.一定要改变那种境况。 3、我在逃亡途中的生命 3、我在逃亡途中的生命 蓝熊3、4、5章均由bouquet(不高兴,不愿意)发布自北大未名站Fairytales,在此表示感谢。 进水结束,鲸鱼又闭上嘴。现在好了,不会被它吞下去了。为了达到一目的,我抓住须子像打秋千一样摆动起来。假如正当我往里摆动的时候。它闭上了嘴巴,那我可就倒霉了。 前几天,我已经把一些倒下的小树拖到海边,用藤条把它们绑成一个木筏。我用一支肥大的椰子树叶当木筏上的帆。我把好几个椰子掏空,装满水,然后又封上口,同时带上几个没有打开的椰子当食物,用细藤条把它们紧紧地拴在桅杆上,这就是我途中的全部口粮。 眼睛下面是一张嘴,嘴是那样大,足以吞下任何船只,那个强壮的下巴上长着许多细长的数不清的牙齿。它贪婪地张开大嘴,我往那里面看就像往一个湿漉漉的墓穴里看一样。它的面孔布满了角质的皱褶和鳞片,一个个小火山口和深深的伤疤。我木呆呆地继续向水里望着。 除了波浪之外。 三个小时以后,我的木筏就已经处于风平浪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心了。你们能够想象比在大海上旅行更无聊的事情吗?那是怎样的大海啊,呸!一个盐水的荒原,平坦坦的,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没有任何事件发生.在船怪的树林里任何一个小水洼都比这里有意思。没有任何东西可看.连一只飞过的海鸥也没有。我曾经希望看到一个不熟悉的陆地和神秘的海岛,或者至少看到一条侏儒海盗的船,但是,连一个漂过的传信浮瓶也没有看见。过了很长时间,我才与一片从我面前横着漂过的腐朽木板条相遇,持续了几个小时以后,它才完全漂过去。这简直是迄今为止提供给我的最令人激动的戏剧。我敲打着一个椰子壳,开始感到无聊了。 向外面摆动。 当形势发生戏剧性变化时,我已经开始渴望回到那个令人感到厌恶的船怪世界了。海上虽然还没有风,但是,好几天来已经变得有些非同寻常的不安了。宁静的绿色的大海起了灰色的烦躁不安的浪花,空气里带有沉重的煤黑和生锈的金属气味。我激动地在木筏上跳来跳去,徒劳地想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然后,我听见一阵噪声,像有规律的、越来越近的雷声。天空也一分钟一分钟地黯淡下来。我所渴望的暴风就要来了。 一个波浪摇摇摆摆地直冲我来。“说一声‘A’(啊)!”它命令道,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并从海水里向我伸出一个舌头。 在那艘黑色的钢铁巨轮出现在远方之前,我就是这样想的。 那艘巨轮至少有一千多个烟囱,它们的顶部消失在自己喷出的滚滚浓烟里。天空整个被貉谈亲。?大海被?色的雪片一样飘落下来的煤灰染成墨水样的深蓝。一起初我以为这艘船是从地狱里直接开来的,要把我碾碎,它是那样目标明确地直接向我压了过来。然后,我就被船首的第一道波浪高高地抛向空中,像一个软木塞那样被冲出它的船道。现在我可以从安全的远距离观察它了,它像一座大铁山从我身边慢慢地驶过。船尾的螺旋桨肯定比风车还要大。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它才完全开过去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大概过了一天一夜。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就是莫洛赫神号,当时航行在大海上的最大的船只。 一天早晨,当晨雾懒洋洋地在树林墓地上爬行时,我溜出树林。船怪们在树洞里正睡得又香又甜。前一天晚上他们的出行收获很大,回来的时候,摇摇摆摆,喜气洋洋地哼着小调。现在他们正在消化着那些吸食的恐惧,鼾声如雷,像吃饱肚子的袋鼠那样发出一声声尖叫。我厌恶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便向海滩走去。 夜里,几千个舷窗,一片通明。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那是一个浮动的城市的窗口。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就像一支钢铁大军在大海上行进。白天,我试图引起甲板上的人们的注意,可是,它那样高,使我什么也看不见。有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影走到船舷栏杆边,向海里扔垃圾、每一次我都拼命地大喊大叫,向他们招手呼唤,在木筏上跳来跳去,挥舞那片椰子树叶,然而我的尝试就像侏儒海盗们的掠夺企图一样,没有任何结果。 事实上并不是没有危险的。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巨大的螺旋桨吸进去,一群群鲨鱼紧紧地贴着庞大的船体。争夺着船上不断抛下来的食品垃圾。有时候,那些鲨鱼多得简直可以在它们背上散步,一直走到船跟前。 我向外面摆动。 “上”一个声音在我头脑里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另一个声音喊道。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实,好像是彼岸的一个没有躯体的生灵说出来的。 当时我真的很想照它的要求做。今天我明白了,那是我的幸运。在我和轮船之间有那么多鲨鱼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但是,当时看到莫洛赫神号开走. 我的心几乎要碎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臭气在蔓延开来。 “有了!”一个波浪喊道。“我们教他说话!” 然后,轮船和那个声音同时消失了。我感到有点儿悲伤。那时候,我想,我可能永远见不到它了。但是我还不能想象,莫洛赫神号在我的生命中到底起到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几天来,海洋又变得非常宁静了,它躺着。银光闪闪。偶尔有一缕白云浮在天际,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在我看到莫洛赫神号以后、我就失去了对我那个在水上航行工具的尊重。尤其不能看到轮船和木篮之间的区别。 我向里面摆动。 “好啦,无论如何--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声音说。 “你根本没有什么可对我讲的!” 我向四面八方窥望。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秒钟又~秒钟过去了,它们又互相安慰起来。它们的浪尖碰到一起并商量道; “是的,你可以向我讲述很多!”另一个声音说。 但是,令人惊异的是那股巨轮释放出来的某种东西。虽然它怪异无比。但它对我还是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这里没有一种能看透的原因,那艘船上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恶,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向它靠拢,除此以外,没有比这更迫切的愿望了。这个愿望是莫洛赫神号在海平线上还是一个黑点的时候就从我头脑里产生出来了,它离我越近,那种愿望越强烈、当它从我的木筏旁边驶过的时候,这种渴望恰恰达到顶点。 “最近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不要说我没有告诉付你!” 难道是疯狂在敲门不成?有些勇敢的海员曾经因为海洋的单调而失去理智。我呆呆地看着波浪。小波、中波和两个特别大的波浪直接向我游来。它们离我越近,那两个声音就变得越清晰。 “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如果这里还有什么传说的化,那大概就是我了!” 它们开始悲伤地哭起来。 -------------------------------------------------------------------------</p>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p> 我早已习惯了那两个波浪。人小的时候会很快地结成朋友并相信会永远如此。但是,某种东西改变波浪那种无忧无虑性格的一天终会到来。几个小时以来,那两个波浪围着木筏转着圈儿,却一言不发。这可有点儿非同寻常。我考虑着是否自己做错了什么。它们终于摇摇摆摆地游到木筏跟前,开始支支吾吾地说道: 在正常情况下,饶舌之波专门出现在船只遇难的时候,然后它们会一天天、一周周地围着那些束手无策的人转,给他们讲一些没有意思的笑话和一些关于走投无路境况的冷嘲热讽,没完没了,直到那些值得怜悯的人因缺水和风吹日晒而疲惫不堪、完全失去理智为止。古老的查莫宁的传说就是大家喜爱的异端邪说的起源,饶舌之波大概是感到无聊的海洋企图变成波浪的思想。 ------------------------------------------------------------------------- 遇难船只上的人们因为饶舌之波而丧命的人数早已超过那些因饥渴而死的人了。可是,这些情况我当时一点儿也不知道。对我来说,那完全是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一个值得欢迎的转折点。 那两个波浪现在已经来到我跟前。当它们看见我正赤裸裸地躺在摇摇晃晃的木筏上,浑身被火烧般的太阳晒得褪了色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 “我的乖乖!quot;一个波浪叫起来。“我们看见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我正在考虑,是否能够直接跳入水中游到岸涛.这时候我清清禁赞地听见两个声音: 它们大笑着晃来晃去。我不十分明白它们的意思,为了跟它们搭讪,我也跟着笑。它们像两条鲨鱼的鳍似的围着木筏转。 当我爬上小岛时,太阳几乎完全沉下去了。我是那样精疲力竭,只想在沙滩上一躺,即刻迷迷糊糊地睡去。在我终于要进人梦境之前,我听见附近树林后面传来一种无聊的、多声部的窃笑声。但我觉得无所谓,对我来说,这一点儿也不可怕。因为不管它是谁,反正都是我的臣民。 怪物的嘴巴啪的一声合上了。这最后一摆成功了,我坐在鲸鱼那粘糊糊的下嘴唇上。 它们晃来晃去,做着丑陋的鬼脸。 “唿!”一个波浪喊道。 “噗!”另一个应和着。 “我们是恐怖的波浪!” “跳吧!结束你的痛苦吧!” 我没有想到往下跳。相反,我非常高兴的是终于有声音努力想与我攀谈了。我坐在木筏边缘,开心地观看着这出戏剧。 “说正经的,小家伙……”当它们发觉它们的话在我这里不起作用时,一个波浪说道。“你到底是谁?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我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提出问题。我本来很乐意回答,但是我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了,孩子?”另一个波浪直地呵斥道。“你把舌头吞下去了吗?你不会说话?” 我点点头。我会听,而不会说。无论是侏儒海盗还是船怪,都没有把让我学习说话看作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一点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它们俩开始只是看着我,然后它们自己也深感震惊。 “这可真可怕!他不会说话。你听说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它们中的一个说。 “这可真叫恐怖!”另一个喊道。“我认为这比……被蒸发掉还要严重!” 波浪在我周围转着圈,面部表情充满了忧虑。 “可怜人中的最可怜者呀!谴责永恒的沉默吧!他是一个多么值得同情的造物啊!” “这确实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令人震惊的事情!” “对我的感觉来说,面对这样一个命运,震惊并不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词儿!向我吹来的是悲惨!” 它的下巴从海水里浮出来,大得像一片沙滩。 “古典的悲剧!”另一个叫道。 一个凶猛的漩涡将我卷进鲸鱼的大嘴里。我相信这一切并不是专门针对我的。我甚至怀疑,那个庞然大物是否发现了我,我也不是值得它浪费精力的猎物。鲸鱼只是在呼吸。它的上嘴唇下面有无数根几米长的须子,像常青藤那样悬挂着,这是它用来过滤食物的。在被冲过须子的时候,我成功地抓住了一根须子。水在我下面向它的喉咙里流去,我紧紧地抓住须子不放。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它的须子很滑,而且臭烘烘的,像一条臭鱼,但我还拼命地抓住不放。 那好--可是,怎么帮助他呢?在这里怎么帮他一把呢?” “我根本没有兴趣嘲笑他。” “我也这样想。我简直觉得嘲笑令人感到震惊了。很奇怪,但是……我……我觉得我的心情是想帮助--” 三天之后,我的大脑已经变得非常枯竭,以至于我只能那样干坐着,呆呆地凝视着水面。如果人们用足够长的时间凝视海水,总有一天,他会在泡沫中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动物、龙、互相打斗着的鬼怪大军、跳舞的海鬼。跳跃着的年轻女妖、长角和尾巴的怪异的灰色幽灵。不久,我就感觉到自己能够看到海底了。 “是的……么陌生!可是无论如何……也是很有意思的!很怪!很新!从未有过! “很怪!很新!从未有过!”另一个波浪兴奋地重复道。 莫洛赫神号:世界上最大的轮船,有936,589个吨位和1,214个烟囱。关于莫洛赫神号的更多的数据就没有了,无论如何,不再有科学的可靠数据了,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了报道它的情况而登上那艘轮船然后又返回来的。当然,有成千上万的关于那艘巨轮的传说,但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A(啊)!”我说。 “瞧!”它喊道,‘’谁要是能说A(啊)谁就能马上说出二项式系数来!” 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饶舌的波浪不知疲倦地围着我的木筏转,教我说话。首先我学习一些简单的词汇如“波浪”或者“波涛”,然后是更困难的词汇如:“涨潮的波浪”和“波浪的起伏”。我学习大大小小的词汇,动词,形容词,副词,连词,名词和反义词;美丽的词汇和那些人们根本不应该说的词汇。我学习怎样拼写它们,怎样发音、变格、变位、怎样名词化,怎样变第二格、第四格和第三格。然后学习句子。主句、副句、插人句、上半句和下半句,疑问句和半句,句子片断,句子成分和完整的句子。 因此,我明白了:饶舌的波浪不教我写,只教我说。书写的字词在大海上没有任何意义。纸会马上变湿。 饶舌的波浪并不满足于只简单地教我说话,它们想让我完全地掌握各种表达方式。 它们教我喃喃自语,喋喋不休,夸夸其谈,郧运接,尖声怪叫,谈天说地胡扯八道,闲聊,搞阴谋诡计,当然还有背后议论。饶舌的波浪教我怎样演说怎样自言自语,教给我说服艺术的秘密:怎样完全地对人胡言乱语,但是也教我怎样冒生命危险去滔滔不绝地演说。我学习在极其复杂的条件下,单足站立,倒立,或者当它们用水喷我的时,用嘴咬住椰子。 饶舌之波的恶意早已感觉不到了。它们大概还从未做过这样充满责任心的有意思的事情。它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我必须说,它们真的是很好的老师。它们从脒哆吨卸?得了一些东西】 我掌握了学过的全部词汇。五个星期我就学了那么多,以至于它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我的了,是的,我甚至几乎还超过它们一点点儿。凡是有的词汇,每一个我都会说,要多大声就能说多大声,正着说,反着也能说。“二项式系数”只不过是简单的词汇中的一个而已。 我会说大话,说祝酒词,发誓言(又不遵守它),发诅咒,会朗诵独白,会背诗,会花言巧语地恭维人,说傻话并口齿不清地说些不可理解的话,会直言不讳地有什么说什么,会发怒,会向别人说长道短,会闲扯,说人坏话,会发表长篇大论,作报告,布道,当然,从现在起也会编造些海员的惊险故事。 “登上莫洛赫神号!” 侏儒和海下地震。不过它们最喜欢的还是互相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每一次,只要一个波浪离开我的木筏远了一点儿,另一个波浪马上就会解解叨叨地说起来,说那个波浪的性格多名可疑,它的话完全不可信等等。糟糕的是我不能把它们两个区分开来。也就是说,那一对波浪是双胞胎。在这种情况下,那句古老的俗话例外地应验了:一个波浪看起来和另一个波浪一模一样。 我学会说话以后,终于能够和别人交谈了,当然首先只能和饶舌的波浪交谈。由于缺乏生活经验我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可以介绍。为此波浪们不得不讲很多很多。几百年来,它们就这样说呀说的,穿过辽阔的海洋,当然,人人都会看到它们当中的一些。它们讲能在大海里搅起漩涡、掀起飓风、搏斗时能喷出流火的巨大海蟒,能够吞下船只的红色的透明鲸鱼,触须有几公里长能抱住整个海岛的章鱼,能够在浪尖上跳舞并且空手抓住飞鱼的水鬼,能使大海沸腾的燃烧的流星,沉没的和浮起来的大陆,海底火山,鬼船,泡沫巫婆,海神,浪里 它们就是那喋喋不休的波浪。 另一个波浪被感动了。“是的!我也这样想!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对吗?” 饶舌之波;饶舌之波几乎都产生于十分偏远的。没有什么事件的正常行船区域,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持续风平浪静的时候。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它们的产生情况进行过精确的科学观察和分析,因为它们会使研究它们的人发疯。敢于研究饶舌之波的几位科学家,今天不是坐在警卫良好的橡皮屋里,就是早已葬身海底,只剩一副骨架,热带鱼正从那副骨架中问穿过。 -------------------------------------------------------------------------</p>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p>鱼显然很喜欢我做的事情。我拨出的鱼叉越多,我感到越安全。就这样我在巨大的鲸鱼背上一根接一根地拔着鱼叉,不慌不忙,耐心细致,为了不至过于匆忙拔出倒刺而触怒了它。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已经成了拔鱼叉的专家。必须先摇晃一下鱼叉,这样鱼叉就能和软骨脱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儿往外拔。从鲸鱼肉里拔鱼叉,越仔细,越容易,鲸鱼的咕咕声也显越舒适。越来越快乐的舒适的呻吟声在海洋上传向远方,人们可以听到这只庞然大物获得解救的声音。由于专心干活,我甚至没有感觉到鲸鱼已经动起来了。直到有了清新的风,我才感觉到它已经慢慢地摆动尾翼在大海上游起来。然而,它没有发出向下潜水的信号。 “啊,这根本没有什么好谢的!”一个波浪说,我看见了它正在同眼泪作斗争。 “我这是第一次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上!”它说,“登上莫洛赫神号!” “我们还要为你做点儿什么,”另一个波浪说。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我说,因为我现在会说话了。 “对,”另一个波浪说,“我们就叫你蓝熊吧。”缓 这名字显示出饶舌之波的想象力很平常,不过也还凑合。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名宇。它们给了我一个湿漉漉的拥抱。这时候,连我也很想大哭一场了。然后,它们就摇摇摆摆地离开了我。 太阳慢慢沉没,在它那渐渐下沉的圆弧前面,我看见它们的轮廓在海平线方向消失了。可是,刚到几米之外,它们便又互相厮打起来并且喋喋不休地说道: “喂,我告诉你……” -------------------------------------------------------------------------</p>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p> 我在粘糊糊的平面上费力地前进,一直来到一座插在鲸鱼背上的鱼叉林中。这里有几百根鱼叉,许多已经生锈,木杆已经腐朽,但也有闪闪发光的钢叉,手把打磨得锃亮。大小粗细,应有尽有,正常大小的我也能投掷,特别大的足有五米长,那显然是巨人们投掷的。还有一些微型的鱼叉,细小如同牙签,可能来自那些侏儒海盗。。根大鱼叉上挂着。副不幸的猎鲸者的骨骼。 觉得无聊越令人感到痛苦。秒延伸为分,分延伸为小时。人们感到自己被绑在一个由时间制造的刑具上并且被极其缓慢地分解。微波荡漾,无穷无尽,蓝天耀眼,没有边缘。相对说来,假如一个人没有什么航海经验的话,那么当他观察海平线的时候,他会相信,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令人惊心动魄的情。可是,那后面等待他的惟一东西不过就是一条新的海平线而已。我本来是欢迎每一个一个变化的,哪怕是一场风暴,一次海底地震,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海妖怪。但是,几个星期过去了,依旧只有微波、天空和海平线。 “我一定要告诉你!”那第一个声音又说道。 它们镇定下来之后向我解释说:几天来,一道强大的水流已经使大海变得不安起来,饶舌的波浪知道,它们必须跟随那道水流而去。如果波浪在一个地方停留得太久,它们就会被蒸发掉。因此它们必须永不停息地在大海上穿来穿去。 我看到透明的宫殿,像玻璃潜艇一样在我下面漂浮着。我看到一个有一千只臂膀的像章鱼似的海怪。一艘海盗船,船上装满了噼啪乱响的骨骼,他们唱着令人感到恐怖的歌。接着,我看到了它们当中最可怕的东西:一个巨大的鬼脸,比我的木筏大十倍,只有一只眼睛,像房屋一样大,眼珠子在那个窟隆里不安地转动着,直到只能看到它的眼白为止。 不过这副嘴脸吓不倒我。它只不过是我的干涸理智编造的谎言。 “简直是一艘豪华的汽轮啊!”另一个波浪发出刺耳的尖叫。“盖的还是太阳被呢!” 霸王鲸赖克斯:软骨鱼目。闭口鲸,与食肉鲸、巨鳝、鲨鱼、食肉恐龙和独眼巨人有亲缘关系。它有鲸鱼的身体,巨蟮的下巴,鲨鱼的贪婪,凡是合它口味的东西都要吞下去。它还具有恐龙的本能,凡是运动的东西,它都要追猎。它从独眼巨人那里得到的是一只眼。霸王鲸赖克斯以它45米长的躯体被列为世界上最大的猛兽之一。它的皮上布满了疙疙瘩瘩的颗粒,像炭一样黑。因此人们称之为黑鲸。它的头是一整块巨大的骨板,必要的时候,用它甚至能砸沉一艘很大的商船。谢天谢地,这种霸王鲸已经接近灭绝,有些科学家称,几十年来在查莫宁水域制造不安的这种鲸鱼只剩下一条了。许多猎鲸者企图杀死它,但没有一个成功,许多人一去不返。 ------------------------------------------------------------------------- 直到黑鲸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从自己的白日梦中清醒过来。好像从大海里突然升起一座海岛似的,一座由黑色的鲸鱼肉构成的大山高高地耸起在我的木筏之上,它的身上长着成千上万个石头一样大的疙瘩。水像一条条倾泻的小河从它那巨大的拱形脊背上的脂肪折皱里流泻下来,倒进海里。那些瀑布在它的周围形成无数漩涡,其中一个捉住了我的木筏并使它在漩涡上不停地转圈。 我的椰子储备慢慢地消耗完了,由于紧张的上课我的饮料几乎全部喝光了。此外,很长时间以来,无情的烈日在烧烤着我的完全没有遮盖的头,因为我一直划向南方的水域。 我紧紧地抓住桅杆、试图尽可能地少呼吸。漩涡渐渐消失,现在,鲸鱼将一道巨大的水柱喷上天空,也许有一百米高。我心醉神迷地观看着这场面,根本不去想对我来说,那会带来什么后果。 “按照海洋的规律……”另一个接着说。 然后那根水柱落人大海。水铺天盖地向我压下来,就像火车头被抛进大海里似的。我的木筏、下子就被砸得稀烂,我也被深深地压向水里。我周围全是令人震惊的鲨鱼,不过幸好它们也都茫然不知所措,没有工夫来咬我。 我怀疑,除了我之外是否还有人听见过霸王鲸赖克斯的叹息。那是一种任何声音都不能比拟的声响。也许在感激的呻吟中发泄了若干年、甚至几百年的痛苦。即使人们将一万头海牛赶进一个深深的巷道,让它们同时为爱而叹息,再加上一百万只幸福的丸花蜂集中采蜜时的嗡嗡声。也许可以产生类似强烈而又满足的声音。 我这样想。可是我错了。那是霸王鲸赖克斯。 压力越来越小,我像一个软木塞似的重新浮上水面。我几乎还没有喘口气,还没有辨认出方向(我就处在那头巨大妖怪的独眼旁边),它就已经张开大口,让水流重新流了进去。 “现在你大概以为自己已经疯了,是吗?”它们中的一个问。 “我们必须……”一个说。 向里面摆动。 我向鲸鱼那黑乎乎的深渊里看了一眼,我简直不敢看。一个充满深绿色粘液的深渊在我下面敞开着,一个充满消化液的呼吸着的洞。由于恐惧我差点儿没有了气力。有一瞬间,我的手松开了一些,身子立刻向下滑了一截。接着,我又及时地抓住了。 最后一股水咕噜一声消失在怪兽的嗓子眼里。 那只巨大的眼珠就在我头顶上骨碌碌地转,却没有注意到我。我没有多想,便抓住它上嘴唇的突出部分,向上攀登起来。在这个巨鲸那疙疙瘩瘩的皮上攀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惰,绝望者的勇敢给了我力量。我紧紧地贴着它的眼睛爬过,从一个突出部分爬到另一个突出部分,越过它的眉毛,那角质皮组成的小山,一直向上进人怪兽深深的思想的折皱。从这里开始就容易多了,不再那么陡峭,不久,我就到达它那脊背上的第一道山脉。 这个野兽的臭味无法用正经的词汇描述。这上面长满了整棵的珊瑚、大片的海藻和贝类。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陷入困境的鱼,虾和蟹激动地游来爬去。 “你认为行吗?”另一个波浪有点儿怀疑。“我觉得,他好像很笨。” 鲸鱼现在变得非常安静,像一艘沉船那样安静。我利用这个间歇思考着自己的境况。我的木筏现在正在这只霸王鲸的腹中被消化着,或早或晚,这只巨兽会再次浮上水面,不是把我扯进深渊,就是把我抛进大海,没有任何可帮助我浮在水上的东西。因此。我想用那些鱼叉重新制造一个木筏。那些鱼叉大部分有木头杆,许多鱼叉上带着线绳和浮于,用这些东西我可以把木杆紧紧地拴在一起。从那只软骨动物的背上。我首先拔下一根崭新的大约有三米长的 鱼叉。 我头脑里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轻了。 这一声叹息持续的时间更长,更愉快,统也许因为鱼叉插得太深的缘故。 终于,那艘巨轮在我面前消失了,天空仍然黑了很长时间,就像一场暴风雨离去时那样。 拔鱼叉的活儿可不轻松,有些鱼叉因为有倒刺而非常牢固,我把它们拔出来可费劲了。尤其是那些很长的鱼叉。它们是强有力的手甩出来的;扎进鲸鱼的软骨中很深很深,摇也摇不动。我苦干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这和我坐在木筏上无所事事相比倒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调节。 “这你可是没有白说!” 半天过后,我就累得筋疲力尽了。我已经拔出了几百根鱼叉。现在就剩下一根了,我郑重其事地将它拔出来。最后一声获救的叹息掠过大海。霸王鲸身上一根鱼叉也没有了。 紧接着,我明白了,我犯了一个错误。其实。我可以和这最后-根鱼及一起在它的背上过夜的。我发现,此刻它正打算潜水。在进行深呼吸。由于匆忙我已经完全忘记制造木筏的事。我已经毫不在意地把那些鱼叉扔进大海里去了。</p>是的,霸王鲸赖克斯要潜水了,不过。它潜得很慢,几乎是温柔的,没有使我因他潜水而直接受到损害。它小心翼翼地下沉,就像一艘很大的有一道细微裂缝的船。当鲸鱼背上最后一个疙瘩无声无息地沉入水中时,我从它的背上滑进镜子般光滑的水中。然后,它全部消失了。几个巨大的水泡浮上来,大概这是它从呼吸孔里发出的最后告别的标志。</p>我在温暖的水中狗爬式地游着,试图辨认方向。这里那里漂看几个浮子,也许我还能够将它们收集起来编 一个救生圈。当我向其中的一个浮子游去的时候,我看见天上有一只海鸥,这是我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只海鸥。它在向西飞,向着太阳下沉的方向。 一群尖叫着的海鸟停在海平线上的一个地方,夕阳在那后面融化进海水里。是一艘船?还是那只在另一个地方浮出水面的鲸鱼?我向那个地方游去。我离那个地方越近,越能清楚地辨认出来,那群鸟下面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椰子树林。不一会儿,我就能看出那是一道海岸线,一片完美无暇的白沙滩,在繁茂的植物里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对,然后是会唱歌的鱼。你应该让你的命运变得轻松一些。跳到水里去吧!” 片刻之后,那根水柱仿佛被冻住了似的,晶莹透明像一道冻成冰的瀑布立在阳光里。可以看到那水柱里面有成千上万条鱼,那些鱼中有庞大的鳕鱼群,有海豚,有几条鲨鱼,还有、条更大些的章鱼和一个被折断的船舵。 4、我在美食岛上的生命 4、我在美食岛上的生命 第二天早晨,唧唧喳喳的海鸟大合唱把我从发现者的梦里唤醒。一只巨大的极其美丽的蝴蝶停在我的鼻子上。给我扇着清凉的风。从附沂的一棵椰子树上掉下来一个椰子,就在我身边的沙子里,正好摔成一般大的两半,所以一滴汁也没有洒出来。椰汁清凉可口,沁人心脾,浓浓的椰子浆在我舌头上像奶油一样立即化开。 一群蜂鸟围成一圈在我头上停留了一会儿,结成一长串,嗡嗡地叫着消失在椰林中,好像它们是亲自来迎接这个海岛的发现者似的。现在是我视察自己领地的时候了。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向这座海岛的深处走去。 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哪怕是接近于准确地描绘蓝熊岛那天堂般的华丽。高大粗壮的椰子树一棵挨着一棵,金黄的树叶、雪白的树干,树下是浓密的树荫。到处是彩云般的蝴蝶,个别硕大的蝴蝶像海鸥一样大,翅膀像贝母一样闪着光辉。椰子树下,到处是我从未见过的鲜花,银色的花冠,玻璃般晶莹的叶子。 其它的花萼像是蓝色的光构成的,而且还会唱一种很轻的有节制的歌,就像勤奋的小精灵那样。我从高大的散发着香草芬芳的植物旁边走过,它们那美丽的彩色叶子能像孔雀开屏那样展开。另一种花萼很像郁金香,又细又黄的茎上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如果长时间地看着它们,它们会变成深红色并且会哈哈地笑。原来这就是我在入睡前听到的笑声。 我走进一片林中空地。空地边,椰子树阴里淡绿色的兰花放着荧光,晶莹闪亮的水泡从花萼里飞出来,另一些兰花立在它们中间,用它们那长长的舌头将水泡碰破。蜂鸟群聚集在空中,编成队形,飞走了。 最令人惊异的事情是在空地的中间:一个味道鲜美的小池塘在咕咚咕说 沸腾着。当我走近一些的时候,油脂的沙沙声和 克可 似乎更响了。池塘边上长着茎杆很长的植物,都带着土豆一样的赘生物。它们在我走近的时候都向丝丝作响的液面探过头去。我感到异常惊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道强烈的鲜味从油炸的植物里释放出来。最后那些植物弯曲的茎杆又缩了回来。 几个油炸过的土豆样的块块儿掉在我的跟前。我拿起一个品尝。啊,味道真是美极了!我还从未吃过这样精美的食物。我贪婪地很快吃掉了另外几土豆一样的东西。 我越往小岛深处走,植物越显得非同寻常。在植物之间血管系统般密集的小河和泉水潺潺地流着。当我进一步仔细观察的时候,我发现它们的颜色是不同的。有的像一般的水,有的白如牛奶,有的黄如橘汁。我俯身去喝那条黄色的小河。真的是橘子汁。 白色的河是纯洁清凉的牛奶。河上的植物很高大,结着厚厚的棕色的种子荚。我无意间碰了一下那种植物,十几个种子 曰 哗地落进牛奶河里。它们在牛奶河里裂开,很快牛奶河被染成浅棕色。我赶快俯身去啜饮那香甜可口的巧克力饮料。 河岸上长着我从未见过的水果和蔬菜。蓝色的菜花,香喷喷的,味道跟温热焦脆的肉差不多。花冠里充满了蜂蜜,甚至它们的叶子都可以吃――那味道和烤过的白面包片一样。树上挂满纤细的青藤,散发着大蒜的味道,可以像面条那样吸食。只要一拍它们的树皮,树枝的小洞洞里就会分泌出可口的调味汁和酱汁。蘑菇像南瓜一样大,在自己的液汁里煮熟,好像是被地热烧开了似的。只要掰下下一小块儿.就会看到它是怎样在几分钟之后又重新长了出来。 这个岛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令人感到不适的。既没有野蛮的强盗在偷偷摸摸地窥视,也没有潜伏着危险的沼泽,也没有船怪和危险的动物。甚至连一般的令人厌恶的动物如蜘蛛、夹耳虫、蛇或者蝙蝠也没有,只有美好的或者看起来很好笑的东西:蝴蝶、会唱歌的鸟、小兔子、小松鼠、仓鼠、火鸡、蜂鸟和可爱的小猫。它们全都很温顺,从来没有恐惧的征兆,这表示出岛上是一片和平景象。由于岛上的东西足够吃的,所以它们根本不需要互相追逐。 我发现了地球上的这个天堂。 这里气候温和,不冷不热,阴影里大约23度,总是微风习习。即使夜晚温度也下降不多,森林的土地上流动着令人舒适的温暖,当你躺在地上的时候,会感到大地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那样打着呼噜。 这般美丽的景象可是我没有想到的,这几乎使我感到有些难堪。因为,这是我发现的第一个岛,我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我感觉到这是在经历了各种痛苦和匮乏之后终于回到了家。 头几天我漫步在小岛上就像在梦中那样,我几乎不敢碰那些美味佳肴,因为我担心一碰它们就会像海市蜃楼那样消失。但它们是真的。不久我就敢于品尝它们了。这儿吃一小口,那儿喝一小口。许多东西需要习惯一下,最后我完全靠海藻。莓子、硬果和水生活了。有些东西我一开始就觉得非常好吃,例如牛奶河里的巧克力饮料和花冠里流出的蜂蜜。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懂得如何与岛上的各种稀奇的植物打交道,我学得很快。面条一样的长青藤和巨大的西红柿一起吃,味道好极了。吃法是把西红柿刺破,用藤条沾温热的西红 潦两础 岛上所有的草都可以吃,稍微有点儿苦,有点儿硬,很适合与炸士豆搭配着吃。 水果的种类繁多,令人惊异。除了本地的椰子、香蕉、橘子、苹果、硬果和葡萄之外,还有异国的植物,味道和香草、桂皮相似,那里面会流出雪白的奶汁,有的又脆又甜,像 仁糖。一种红色的香蕉形状的水果味道像 仁糖果,而一种肥厚的。看起来很惬意的树叶吃起来很像胡椒蜂蜜饼。‘终于我熟悉了岛上所有的美味佳肴。 早晨,我刚一醒,就摇摇摆摆地向牛奶河走去,我摇晃一下可可树,就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巧克力饮。然后我就开始访问蜂蜜花,采摘一片面包似的树叶。 我已经习惯了紧接着在空地上坐一会儿,咀嚼片刻,观看蜂鸟大胆地翻跟头。 几只小猫跑到我跟前,一边打着呼噜一边蹭着我的毛皮,在早晨的阳光下扭打在一起。 然后,我就有规律地巡视我的领地。这个小岛不太大,直径大概只有二三百米,但是却充满了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会唱歌的花每天学唱一首新歌,我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去窃听它们那银铃般的歌声,观看蝴蝶们卖弄风情地跳着空中芭蕾。小松鼠们也炫耀它们的杂技本领,大多数情况下,总有一只松鼠蹲在我的头顶上或肩膀上,让我带着走来走去。 中午,我最喜欢在油池塘边津津有味地吃,我喜欢吃土豆加大蒜,有时候加点儿蓝菜花。 吃过午饭,我喜欢打个盹。下午我常常去温暖的海水里游泳。小岛周围的海水很平静,显然没有任何危险的海生动物。我会一连儿个小时地漂在带咸味的海水里或者坐在温柔的浪花里。浪花在我的两腿之间不停地冲击着成千上万的小贝壳。 我也喜欢在沙滩上看白天慢慢地结束,和几只小猫在一起看夕阳西下。最后我回到树林里,蜷缩在温暖的、打着呼噜的苔藓上,梦见自己成了铁甲舰的船长。 起初,我的饮食计划还比较平衡。在两顿饭之间,我休息很长时间,做很多运动,对提供给我的食品也很满意。几个月之后,在两餐之间又增加了一餐。虽然不是什么丰盛的大餐,只是在这儿吃点儿油炸土豆,那儿吃一片面包。可可树上的巧克力球我吃得越来越多。有时候,我会生起气来,因为可吃的东西太有限了。半年之后,我开始吃第二早餐,包括厚厚的蜂蜜面包,外加下午点心(点心是树上结的)和黄昏点心(蘑菇炖蓝菜花)。睡觉前还有一次水果盘。打瞌睡代替了长时间的散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餐之间的时间越来越短。在两次早餐之间,我又增加了一次(我称之为中间早餐),在午餐之前又增加了一次开胃点心(水果麻尔奇泮,可可球,纯蜂蜜),然后还有一道点心。下午是土豆加青藤面条和西红柿酱,然后又是一道点心加水果。晚餐就更丰富了,被分为好几道吃,为的是延长睡觉之前的时间。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先吃一个完整的蘑菇,再吃一个蓝菜花。稍微消化消化,再喝点儿牛奶。然后是土豆加大蒜,然后是点心。睡觉前再吃一片蜂蜜面包。最后,我甚至半夜再起来来吃一次饭。我迷迷糊糊、东倒西歪地穿过树林,把嘴伸进牛奶河,把可可球塞进嘴里或者直接从花冠里吸吮野蜂蜜。结果,夜里我常常被噩梦折磨着,大都是因为吃得太多的缘故。 岛上的植物发生着令人惊异的变化。如果我过量地吃了某种东西,善良的大自然就让一种新的更精巧更好吃的东西生长出来。树林里的地上新近又长出了一种肥厚的香气扑鼻的蘑菇。我不得不习惯它那强烈的味道,但是不久以后发生的事情使我再也离不开它们了。特别是和青藤面条配餐,更是奇妙无比。牛肝菌生长在原来生长普通大蘑菇的地方,像人一样高,和大蒜一起吃味道更加鲜美。海滩上最近被冲上来许多牡蛎。以前我从未想到去吃完一个滑溜溜的生牡蛎,但是我的味觉越来越刁了。我的舌头更会选择了,我的胃口更讲究了。不久,我就每次吃饭都要吸溜一二十个牡蛎了。大龙虾摇摇摆摆地从大海里爬上来,自杀般地冲进沸腾的油池塘里。在我学会像人类一开它们的坚硬外壳以后,我发现了里面最鲜美的肉。 我养成了习惯,把一天分成许多顿饭。我根本也不能真正地睡觉,我断得太满了,完全无法人睡。我只能迷迷糊糊地打个吨,在半睡半醒状态下螨一顿饭的梦。体力活动全免,我爬着或者打着滚去吃下一顿。 这样一年过去了,我胖得像一头猪,圆得像一个球。体重比我刚刚作为发现者登上这个小岛的时候增加了好几倍。我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见大海了,我盯着面前的垃圾,它们像小吃售货摊似的散发着臭气。我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分泌出油脂。我不再洗澡和梳洗自己,而且以及有好几个星期没有站起来了。 稍微动一下,都非常麻烦,会弄得我一身大汗。我的呼吸会变得急促,气喘吁吁,当我低头往下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自己的脚了,因为我的肚子挡住了我的视线。甚至我的眼皮也变厚了,得费很大劲儿才能睁开。除了吃,我什么都不想。我在不断地编制新的菜单系列,渴望产生新奇的味觉,在心里编制着越来越大胆的引人注目的美味佳肴。 有一天,正当我在第十三次和第十四次进餐之间,担心那一人高的牛肝菌是否够晚饭吃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我闻到一种在这个岛上还从未闻到过的气味,很像海港里腐烂的成千上万水生植物发出的气味,特别难闻。出于某种原因,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像坠落的果实那样成熟了,而且熟透了。或者这样说更好些:像一头将要被抬到屠宰凳上的喂得肥肥的猪。 然后,小岛在我身子下面震动起来。我试图站起身,但是,我还没有站稳,就已经感到头晕眼花了,我倒在地上。我真的忘记怎么站立了。 我周围的椰子树开始以秒的速度凋谢,它们在收缩,直到变成又小又难看干巴巴的小植物为止,看起来就像一只干瘪的黑手。其他的一切植物也都收缩了。肥胖的大蒜草变成黑色的地毯,就像草原上一片烧焦的草地。那里面到处都是张开的丑陋的裂缝,像鱼的嘴那样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合上。我甚至以为里面的牙齿都清晰可见。我的天堂变成了一个地狱。 鸟和蝴蝶像被击中那样纷纷落地,摔成灰尘,渗入猛烈震动着的泥土中。 一种压倒一切的轰隆隆的声音,一种吧嗒吧嗒的声响,还有一种像一百头愤怒的野猪同时打出来的饱嗝声。我又一次试着站起来,东倒西歪地走着,但是,我一步也跑不动。一棵干枯的植物抓住我的脚,毫不放松,本来它是那种会唱歌的花。然后,它便开始生长起来,而且很快很快。 我被它举向空中,头朝下,被举到二三十米高的地方。我惊恐万分地向下看着,我能看到,一条巨大的裂缝正在从那个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植物的岛中间穿过。它像鲨鱼的大嘴一样张开又合上。我观察着那个巨大的臭气熏天的大嘴,其中有大约几千个开始腐烂的牙齿。 -------------------------------------------------------------------------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高尔梅提卡:高尔梅提卡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吞食异类的植物,也就是说,它不像一般的植物那样靠无机物而是靠有机物供给营养。高尔梅提卡属于查莫宁地区不好运动的诱捕生灵之一,它与很小却很重要的捕蝇草和十分罕见的森 蜘蛛精是远亲。为了能?把牺牲品以非常狡猾的方式引诱过来吃掉,高尔梅提卡能够变成一种浮动的天堂。一个长大的高尔梅提卡周长可达几公里但它一年大约却只需要三公担(一公担等于五十公斤)新鲜躯体,同时它们不能算是腮呼吸类动物或者鸟类,而只能算是进化程度较高的哺乳类动物。 高尔梅提卡牢牢地扎根于海底,这是大自然的仁慈。想一想吧,如果食人草能够自由地运动,那么它在生气勃勃的海港城市会造成多么大的危害。 ------------------------------------------------------------------------- 这时候,我被高高地挂在天空,黑色的利爪抓住我,我在巨大的深渊上空摆动着,就像我自己在几分钟以前抓住一只鸽子擎在嘴上那样。下面是那个巨大植物的张开着的大嘴,我能够看见那口腔里的涎水像小河似的涌流。从那口腔深处伸出一个绿色的舌头,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在朝我伸过来。呼吸的呵气喷得老高,那臭气几乎使我失去知觉。然后,抓住我的脚的利爪松动了,终于完全松开,我伸着脑袋掉进了残忍的水生植物的咽喉里。 有人说,人在临死之前,他的全部生命会像放电影似的再过一遍。我的这个电影很短,只有侏儒海盗、船怪、饶舌之波和美食岛――这就是刚才所在的地方吗?现在我正以自由落体式掉进一棵巨大植物残忍的口腔里,显然这个家伙不再考虑别的了。 很奇怪,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感觉周围的事物。例如:我看清高尔梅提卡的牙齿状况令人震惊,非常糟糕,一部分牙齿上长满了海藻和牡蛎,一部分正在化脓,覆盖着一层臭烘烘的厚粘液。牙齿之间挂着鲨鱼的骨骼,小鲸鱼、海豹和海狮的骨头,它们大概都是由于疏忽而误人陷阱的。在它的口腔里面,我甚至还看到一艘划艇和两个人的骨骼。我下面就是马上要吞下我并把我送到消化器官里去的吧嗒吧嗒响的食管了。我甚至还能分析这与霸王鲸口腔里遇到的相似情况之间的区别。它们的区别如下:第一,鲸鱼并非有意要吞食我美食岛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有预谋,而且精心策划了全部过程,手段也非常奢侈。第二,在鲸鱼那里我是被水冲进它的嘴里去的,这一次是自由落体式进去的。第三,这儿没有须子可以抓住。 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什么东西有力地抓住了我的右腕,使我不再往下跌。转眼之间,我就出了高尔梅提卡的口腔,被向上拉去。我睁开了眼睛向下看:我真的被拉出了植物怪的口腔。 为了阻止我的逃脱,那个怪物把牙齿磨得嚓嚓响。但是,在它那强有力的牙齿合上之前,我从它那剩下的稀疏牙缝里被拉了出来。我被拉得越高,下面的高尔梅提卡就越愤怒。它再次准备张开大口想咬住我,但我已经升得很高很高了。它的发臭的下巴徒劳地张开着。它摇动着那个巨大的脑袋,可怕地嚎叫了一声,那声音像雷声在大海上滚动。 直到这时候我才敢向上面张望。 一只相当大的鸟――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说――用它的利爪抓住我,我像一个邮袋似的在它下面摆动着,时刻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现在,我们又交了一次好运,是不是?”奇异的大鸟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要是松开我,我就会跌入深渊,正好掉进美食岛的大嘴里。那只大鸟勇敢地翻了个跟头,把我甩到它的背上。我笨拙地坐在上面。 “啊……多谢救命!”我听见自己吞吞吐吐地说。 怪异的大鸟慢慢地向我扭过头来,睁大明亮如水的眼睛看着我。 “不用谢!”它说。“这是我的职业。” “你拯救生命?这是你的职业?”我感到惊奇。 “我在最后一秒钟拯救生命!”大鸟有点儿夸张地说道。“这就是我的职业!” 它稍微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为了使这消息对我发生影响吧。“请允许我作自我介绍:道义斯?X?马希纳!”过了一会儿,它又说道。“老实说,这是一个艺名。但是,你可以叫我麦克。大家都这么叫我。” “非常高兴!”我说。“我的名字叫蓝熊。” -------------------------------------------------------------------------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救生恐龙:救生恐龙也叫漫游救生恐龙,属于正趋于灭绝的恐龙家族,像查莫宁地区的运河龙与霸王鲸赖克斯那样。估计全世界现在大约只有几千只救生恐龙了,而且这个数字仍在不断地大幅度减少。救生恐龙们虽然具有某些鸟的特征,比如为了能够在高空持久地飞行会作有用的滑翔并具有角质的鸟嘴 ,但另一方面,它们却不下蛋,此外,它们的动作也并不像鸟类。它们不吃虫子,也不吃蝙蝠,为了保持自己的体质,它们的食物纯为素食,而且它们会话,甚至具有相当高的水平。它们的全部特征表明一种倾向,存在形式威胁它们必须去帮助别人摆脱危险。救生恐龙们以非常直率的专业虚荣心来遵循这个目标。这种救生恐龙按照严格的职业习惯采取行动。它们致力于使自己的行动尽可能激动人心并具有戏剧性。它们之间甚至展开竞争,看谁在开始拯救之前等待的时间最长。所以它们总是在要拯救的对象上空盘旋等候,直到最后一秒钟它们才分毫不差地显示自己帮助人的能力。对于这种飞蜥的自我牺牲态度没有任何令人满意的科学解释。救生恐龙们原则上沉默寡言,不愿意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也不提供任何关于自己行为的解释模式。但人们猜想,这与即将来临的恐龙全面灭绝现象有关。由于恐龙除了吃与被吃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值得回忆的贡献流传于世,所以救生恐龙们就致力于在普遍的意识中通过自己的助人为乐来确定自己的种类。 ------------------------------------------------------------------------- 为了救我,麦克已经在小岛上盘旋好几天了,他很清楚我的遭遇。本来他完全可以更早些把我救出险境,但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等到最后一秒钟。 “你可真够肥的。你在那下面吃得不错,对不对?”麦克问道,并不看我一眼。 我的脸红了。 “该死的水生植物!”麦克忽然迸出这样一句话,同时向下面的海洋吐了一口。 “我恨那种吃生灵的野兽。今年我不得不从它们口中救出一大堆生灵。总有一些傻瓜落入它们的陷阱。” 我的脸更红了。 “你要记住这个教训!”麦克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白拿的东西!更不会有白吃的好事!” 我发誓牢记这个教训。 海面上有一个小岛,岛上高高耸立着一块高大的岩石。麦克准确地向那块岩石上飞去。 “这个星球上充满了危险,”麦克在飞行中迎风喊道。“必须十分注意。一个人也不能让它抓住。要一直睁大眼睛!”他扇动着强有力的翅膀准确无误地向岩石尖顶上飞去。 “哎……”我试着说道。 麦克根本不理睬我。“总是盯着目标!这是我的格言!只要有一秒钟不留心――就会有一个被错过!” 我们以极快的速度嗖嗖地向那个岩石的尖顶上飞去。再扇动两下翅膀我们就要和它相撞了。 “小心!”我大叫一声。“岩石!” 麦克首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把眼睛睁得老大。 “嗬……!”他怒吼一声便笔直地升起来。我们从岩石上飞掠而过,距岩石尖只差那么几个厘米。 我们中间出现几分钟的沉默。然后,麦克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这……嗯……很好!你的眼睛很尖。” 他又咳嗽了几声。 “现在,我要泄漏一个秘密……但是,你必须对一切你认为神圣的东西发誓,决不告诉任何人!” 为了他,我什么都会干,因为他救了我的命。 “你知道,我已经老眼昏花了。随着岁月的增加,哦,我的眼睛已经近视得不行了。说到底,我已经3000多岁了。” 他的话是否当真,直到今天我还不知道。救生恐龙喜欢夸大其词。 “不过你可要守口如瓶啊!要是我的同事们知道了,那么我在救生恐龙圈子里就完了!” 他叹息起来。 “是这样……还有一年我就要退休了。我还是要坚持这么长时间。但是,情况是越来越困难了。本来我看见你,仅仅是因为你那么超乎寻常的蓝和胖。” 麦克扭头看着我,使我能够直接地看到他那忧郁的眼睛。 “听着,孩子,我想和你做点儿交易。你在我这里待一年。充当我的领航员,我的舵手。你告诉我,应该往哪儿飞。为此有很多自由,有吃有住。你还能看到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情。最后一秒钟里戏剧性的拯救。美丽的少女处于危险的境地。诸如此类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5、我作为领航员的生命 5、我作为领航员的生命 在我作为领航员坐上自己的位置之前,麦克为我搞到一套工作服。一般说来,我们是在空中飞来飞去,那里空气(稀薄,即使穿着熊皮大衣,也会感到异常寒冷。 麦克把我放到一座山顶上,然后就飞走了,两个小时之后,他带着两件衣服回来,一件厚厚的工毛衣和一条深蓝色的裤子。 “这是我在一家农舍院子里搞到的,”麦克说。“它们挂在绳子上晾晒着。 我不会被看成是偷窃。也许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拯救这些衣服的原来主人。 如果从上面看事物,会明显地发现它们之间的关联。作为麦克的领航员我在那一年里学到了许多以后我的蓝熊生活中用得着的东西。比如说,我以前总是想,世界大概是满满的一碗水,几个小岛在水中游泳。从麦兄的背上往下看,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一部分覆盖着水,一部分是伸展着的陆地。我本来以为一块陆地那样大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我们在辽阔的平原上飞行几个星期之久.仍然看不见大海。 我第一次看到巨大的山脉、大河、湖泊和原始森林。麦克带这我飞跃极地之顶,我对那里纯粹的冰山不胜惊异。我看见一片绿色的丛林,那是无边无际的大树组成的林海,一群火龙不时地从那些树冠中间伸出头米,在火山口喷射出来的火焰住旁边取暖,望着我们围着盘旋。 麦克让我看戈壁荒原,有些地方全是沙漠,有些地方是色彩斑斓的岩石他不知疲倦地给我讲述地理的关联。他向我讲述阿尔卑斯山的雪崩,泥炭沼泽,流沙坑,海边的浅滩和地震造成的裂缝。麦克对世界的看法主要出于职业天性,对他来说,任何事物后面都隐藏着危险。人们可能会掉进沼泽、沙坑和地震的裂缝中,雪崩可能会把人掩埋,浅滩上湿漉漉的死神在时刻窥视着。每当我们飞越一片树林的时候,麦克便机械地审视着各种各样危险的动物和魔怪,计算着可能由于干旱造成的火灾;在大海上他就注意有没有鲨鱼,在湖泊上就看有没有水蛇。杀人羊肚菌和巨鳄。 对于麦克来说,一座在夕阳中移动的冰山不是极其惊险的景象,而是对航海者的一种潜在的危险,原始森林的瀑布不是令人欢迎的清新,而是对于没有经验的徒步登山者的威胁,加勒比海群岛上空的云山不是自然的油画,而是热带台风的预兆。即使在死寂的戈壁上,麦克严厉的目光也能搜索出充满危险的陷阱:有毒的矾拉蜥蜴,巨大的蜘蛛和藏在石头下面的带电的蝎子,海市蜃楼会把轻信者引人迷途,日射病会夺去人的理智。 风平浪静的大海像波浪滔天的大海一样,也同样存在危险。在风平浪静中渴死的航海者也许会比在飓风中丧生的人更多。麦克闷闷不乐的特征是他每天对一切事物忧心冲忡的结果,担惊受怕在他的皮肤上刻下一道道皱纹,并使之成了一副生动的忧患图。 救生恐龙检查世界是按照一种我永远不能十分明白的复杂交接班制度。 也们按照方格网形来划分整个星球,每个救生恐龙监督一个方格。过一定时间之后,重新分一次工,这样一来,他们大家就都不至于感到无聊了。 有时候,麦克在光 和旱 岩石顶上与这个或者那个恐龙会面。这时候,我大都是怯生生地站在旁边的岩石上,听他们交流救人的办法,传递关于别的恐龙的闲话,关于划分方格网的信息和一些僵硬的笑话。所有的救生恐龙都是根深蒂固的独行客,成群交往不是他们的事情,没有一个例外。 这期间我的体重大大地减轻了。在我们漫长的飞行中,我在麦克的脊背上作着自由体操:俯卧撑、屈膝和体前屈,偶尔我也吊在他的爪子上,引体向上o麦克为我寻找合适的食物。那时他把我放在一棵高高的树上或者某一个山头上就飞走了,回来时嘴上衔满了水果和蔬菜。然后我们便默默地一边咀嚼一边欣赏远处的风光。 我始终不大明白,麦克怎么会知道某人正处在危险之中。也许他有一种直觉。我们大都漫无目的地在原野上飞行,直到麦克突然轻轻地抬起头,不再扇翅膀。“有事干了!”他说着便改变了方向。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精确的工作就得由我来完成了,我指引麦克分毫不差地冲向我们的目标。这时候,我就把他的角当作操纵杆,就像驾驶飞机一样控制它。或者我简单地告诉他怎么飞:“再向右,稍微向左,低些,高点儿,现在马上行动!”大概就是这样。 从森林恶魔的利爪下面,我们救出即将被吃掉的探险家;我们抓住正在跌入深渊的登山者;我们救出被冰山撞翻的船上的船员并将他们救出被鲨鱼污染的水域;我们把迷路的孩子带出黑黝黝的森林,他们险些就被沼泽里的小鬼吓得发疯;我们保护着魔的火山研究者,使他们不至于掉进沸腾的岩浆之中,我们把掉以轻心的人们拉出沙坑和流沙地,当然我们也一再地把那些中了高尔梅提卡的阴谋诡计、吃得脑满肠肥的傻瓜们救出险境。 当然,我们每一次都等到最后一秒钟。 每当我们结束一项行动,我们就把被拯救者送到安全地区,然后就很快地飞走了。麦克受不了别人的感激。一般情况下,被拯救者都想邀请我们,把我们赞扬一番并送给我们堆积如山的礼物。本来我倒并不反对他们赞扬一下,但是麦克却说:“好了!这是我的职业。以后你们还是自己更小心一点儿吧,将来最好放弃肉食!” 最大的危险之源主要是轻率。我们的当事人中许多都是由于不幸的情况而陷入困境的。但是也有一部分顽固不化分子,他们实在是自讨苦吃,而且不接受教训,出于无法理解的原因,总是想和大自然较量。他们要征服高山,在狂怒的河流上航行,在夜间穿过鬼怪沼泽地带。还有一些人半夜唱着歌在树林里穿来穿去,他们是臭名昭著的狼人家族,另一些人要在火山口亲眼看着火山爆发或者抱着好奇心想在近前观察龙卷风。 我还记得在魔鬼悬崖上的一次意外事故(这时候我们已经来到查莫宁地区),那简直是一次无以复加的轻率行为。我们远远地观察一个登山者已经整整一天了。他在那个臭名远扬的山上爬来爬去。他显然根本没有阿尔卑斯山人的经验:他穿的是轻便鞋,而且是在毛毛细雨中开始登山的。“这人真可气,”麦克只是这样说了一声,我使劲儿盯着那个登山者不放。如果我们离得太远,就看不见他了。魔鬼悬崖下面是一座水晶的树林,尖利的 A 匕首有好几米长,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悬崖下面。在有些尖利的匕首上挂着苍白的阿尔卑斯山人的骨架。负责任的登山者会避开这个地区,就像海员避开马尔姆激流漩涡那样。 尽管如此,那位登山者仍然在那些魔鬼悬崖上继续攀登。不过上山容易下山难呀!上山的路好走些,也不太危险,下山的路复杂而且有风险。我们安排了一个漫长的下午,本来我们要在傍晚天快黑时从一个他已经误入的岩缝里把那个傻瓜救出来。 然而,结果却完全不同。 当登山者登上最高的那块礁石的时候,他张开了双臂。 “他张开了双臂,”我马上向麦克报告,因为在远处他一点儿也看不见。 “他张开双臂了吗?那么他马上就会跳下去。” “他要跳?” 登山者跳下深渊。 “他跳下去了!”我喊道。 “我不是说了吗,”麦克嘟囔着说。“那个疯子会像一快石头那样跳下魔鬼悬崖。 到深渊底有几公里的距离,下面,等着他的是水晶利剑。” “我们得行动了!”我喊道。 ‘不!”麦克说。 “什么?” ‘他是自讨苦吃。他罪有应得。” 那个人已经落下去一公里了。如果我们现在飞下去,刚好还能行。 “你不能这样,麦克!出发,快飞!” “不!”麦 死晾 地说道,同时又绕了一个大弯。 还有500米,他就要完蛋了。 “麦克!我们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我根本不想去救他。反正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300米。毛毛细雨变成雨点了,视线越来越不清楚了。 “麦克!我命令你立刻出发! 2OO米。 我不能理解。麦克为什么无动于衷。这时候,简直没有什么希望了。 100米。 “麦克!我不能这样看着。” “那你就把眼睛转过去。我也这样。” 50米。 “现在!”麦克大叫一声,振翅飞去.那样有力,我还从未经历过。我差点儿被那股风从他的背上刮下去,他飞得很快,但是却向着一个错误的方向。为了校正方向,我赶忙向右搬他的角。 “现在!” 麦克又大叫一声,猛地向前冲去,这一下子就向前飞了100米。 那人离水晶利剑的尖端还有20米。 “现在!”麦克第三次大叫。他的翅膀扇起的风使我的耳朵阵阵发痛。 还有10米,登山者马上就要被水晶利剑穿透了,但是我们离那儿还有300米。 我轻轻地压了压他的头,降低高度。 “现在!” 登山者和水晶利剑之间的距离还有一厘米。 “抓住!”我喊道。麦克一下子抓住登山者的左腿,把他向上提了起来。 我们把那个登山者放在一块高地上。麦克非同寻常地狠狠训了他一顿。 麦克问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没有想什么,”登山者说。“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救生恐龙到底有多大本事。” 当我们从那儿飞走去寻找我们的晚餐时,麦克闷闷不乐地说:“我早就对你说过,他就该受到惩罚! 我是一个杰出的领航员。虽然我从未听到过麦克的嘴里说出夸奖或者类似的话(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的),但我已经发觉他的习惯,他很尊重我的工作。每次都是这样,在成功地拯救行动之后,他会像没有音乐感的猫开始唱歌那样,心满意足地打起呼噜。每当我听见这种呼噜声,我就知道,我的工作干得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危险也有了一种感觉。有时候,我会像麦克一样在同一秒钟意识到有工作要做了。我是通过风中传来的某种气味知道的。 那是远方什么燃烧之后留下的气味。其中有一种桂皮的味道。这样一来,我的世界就一个方格一个方格地并在一起了。 我们飞过非洲和安大克替斯,矿山和玻尔内欧,塔斯玛宁和喜马拉雅,西伯利亚和加德满都,黑尔戈兰和死亡之谷,格郎坎永和东方群岛,最后还有纳福克拉图大陆。兀林和如今已经不存在的伊侯。是的,对我来说,世界就这样像一个巨大的马赛克那样组合起来了,只是这里很快又要少了一块石头:查莫宁。 从很高的地方就能认出查莫宁,它前面有一个岛,岛的形状像一只熊掌――它的名称叫熊掌岛。在向新方格飞行的路上,我们是从东北方向接近查莫宁的,那里正是查莫宁被高山切断的地方。我们拐来拐去地在大陆上飞行了一个多星期,因为麦克想让我对世界有一个粗略的认识,查莫宁地区的地貌千差万别,在戈壁高原旁边我看见了冰山之颠、沼泽、森林。巨大的农田、石滩和混交林。在最西部有一座高山,它的最高峰高出所有其他山峰许多,被称之为黑暗山。引人注目的是,那个大陆中间有一片我所见到过的最大的沙漠。但是,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查莫宁的首都。那就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亚特兰蒂斯。 -------------------------------------------------------------------------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亚特兰蒂斯:查莫宁大陆的首都和政府所在地。属于百万人口的大城市。 亚特兰蒂斯分为五个行政区。各自代表自己所管辖的王国:那尔塔替斯,西特拿尔塔,提塔兰斯,塔利兰斯和利斯拿塔特。这些市区下面又分为下面的分区:拿尔塔替斯分为散塔利特,替斯兰特,萨塔林特,斯塔尔坦,亭塔萨尔,坦萨利特和安斯拉替;西特拿尔塔分为:斯塔林塔,萨亭塔尔,斯塔尼拉特,塔尔拿替斯,拿斯替拉特,提坦拉斯和亭散拉特;提塔兰斯分为阿拉斯亭特,利萨坦特,阿斯利坦特和散塔提尔;塔利兰斯分为斯拿塔提尔,林斯塔塔,尼特萨拉特,提特萨兰和斯塔提拿尔;利斯拿塔特的居民反对这样划分,因此,又合法地分为东利斯拿塔特,西利斯拿塔特,南利斯拿塔特,北利斯拿塔特和利斯拿塔特中心区。然后,每一个区下面又分成更小的分区,其名称就更使人眼花镜乱了。现在,每个市区有居民2千5百万,因此,全市居民大致就有1亿2千5百万;加上没有报户口的和匿名居住在排水工程里面的生灵,亚特兰蒂斯几乎有两亿居民。 ------------------------------------------------------------------------- 在飞近亚特兰蒂斯的时候,我看到它像一个疯狂巨人的玩具箱。房屋小巧玲珑、滑稽可笑,屋顶有红的,有绿的,有金黄的,有白色的伊斯兰清真寺尖塔,有浓烟滚滚的黑色工厂。楼房有石头的,有木头的,有铁的,有些甚至是银的、金的和水晶的。尖塔被设计成螺丝钉的形状,耸人云端,足有一千米高。我不得不指挥麦克像障碍滑雪似的围绕着它们忽左忽右地飞行。我看见了城市里的宝塔和帐篷、宫殿、出租的公寓。葱头样的塔楼。大理石宫殿和巨大的教堂。城里河网纵横,运河上有数不清的设计极其精美的桥梁。到处生机勃勃。 轮船、帆船和独木舟,往来如梭,巨大的系有绳索的气球在高楼大厦和尖塔之间摆来摆去。最吸引我的是亚特兰蒂斯人头攒动的大街: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辆。我多么喜欢在这里着陆啊,但麦克却反对。 他的看法是:“城市是最后应该去的地方,统治那儿的是疯狂。” 虽然我乞求他,但他就是不着陆。因此,我除了发誓将来有一天重返亚特兰蒂斯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最后控制的方格网,属于费尔哈星下面的查莫宁南海地区,在费尔哈星海峡与3/4岛之间,胡岑山就在这个岛上。我们在那个地区上空飞来飞去已经三四天了,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也没有碰到,更不用说碰到一只我们从山鬼的利爪下面解救出来的山羚羊了。因此,当麦克第三天傍晚突然抬起头嗅到某种气味的时候,我感到非常高兴。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熟悉的气味。麦克改变了航向,向西南飞去。我重新占据领航员的位置,紧靠在麦克的脑袋后面,挺直腰板,一只手把住麦克的角,把另一只手举到眼睛上面挡住阳光,保护眼睛。某种东西有点儿异样,和我们例行的拯救行动完全不同,甚至我们周围的空气也不自然地猛烈震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穿过,使空气也旋转骚动起来似的。 吧―砰! 一种可怕的噪音,像远方的雷声。 我们在考恩海姆平原上低空飞行。这里只有分散的农舍,无边无际的田野,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小村庄。这里很难遇到危险的情况。这里没有深浅莫测的沼泽,没有危险的礁石,连一片可能会造成洗澡时小腿肚于抽筋的湖水也没有。 吧――砰!! 大地随着发出强有力的震动,像有规律的小地震。庄稼地上,每半公里的距离就有一个椭圆形的脚印。 吧―――砰!!! “原来是鲍老克,”麦克说,好像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似的。 -------------------------------------------------------------------------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的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鲍老克:鲍老克属于独眼巨人家族,这个家族体格高大,全部在 25米以上,都长着一只眼。一般的独眼巨人不超过150米高,但是,鲍老克的身体可以高达2000米。所以,作为活着的生灵,他在查莫宁也算是惟一例外的自然灾难了。根据已经发现的骨骼,人们甚至估算鲍老克在史前身高可能曾经达到过20公里。鲍老克在查莫宁地区已经所剩无几,估计最多还有五六个。 鲍老克具有的惟一能力是,没有脑袋也能活。鲍老克虽然生来有一个脑袋,但随着体形的增大,脑袋就逐渐失去了任何关于社会的意识和交往的本能。最早从50米高的时候起,他们就失去与人交往的能力,同时说话能力渐渐消失,并显示出在逐步退化,最后脑袋则完全枯萎,变得没有用处。到了1500米高的时候,鲍老克会获得某种罕见的自信,使眼睛和耳朵那样的感觉器官都变得多余。大多数鲍老克会在1700米高的时候放下自己的脑袋,因为它反正和其他器官一样已经慢慢地堵塞了。从这时候起,他们的营养主要靠毛孔吸取,他们的毛孔很大,鸟、鼠,甚至小猪崽、小羊羔都能被吸收进去,直接进入血管被消化掉。对于一个鲍老克来说,在庄稼地里打个滚就足够生活几个月而不感到饥饿。被放下的脑袋随便丢在一边卜个鲍老克的脑袋直径可能超过400米),他们的躯体则继续漫游,估计是去寻找自己的脑袋了。 ------------------------------------------------------------------------- 吧――――砰!!!! 然后,我们就看见了他:一个大概足有2000米高的鲍老克正在不可阻挡地穿过查莫宁南部的庄稼地。他的皮毛颜色很深,几乎是黑色的,和猩猩身上的毛一样,此外,他的两条悬垂的长臂和猴子。猩猩的长臂也相同。区别只是猩猩的身高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大衣柜,脑袋也扛在肩膀上。 吧―――――砰!!!!! 他已经踩碎了好几个农舍,但好像没有伤人。人们会预先听到并且感觉到鲍老克的到来,大多数情况下都来得及躲到安全地带。 几个农民已经从躲藏的地方回来了,他们看着被损坏的房屋和庄稼,仰天长叹。我们从那上空飞过,目标明确地向鲍老克飞去,他离我们只有几公里,现在正站着不动。 麦克一定嗅到了什么气味,在这种气氛中我也注意到了逐渐聚集的危险。 现在,我能够在鲍老克的脚前看到一所房屋了,而且,当我们来到更近些的地方时,甚至能够看到装有护栏的窗子里有十几只小狗正在撕心裂肺地汪汪叫着。 “沃泊亭格幼犬,”麦克说。 ------------------------------------------------------------------------- 引自《查莫宁及其周边地区的奇迹、种群和怪异现象百科全书》 教授阿卜杜·纳赫蒂博士编 沃泊亭格幼犬:查莫宁南部农业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是繁殖沃泊亭格幼犬,繁殖中心是 泊亭格市及其周围的农村。作为哈巴狗,它们为在整个查莫宁地区受到人们喜爱而高兴。作为宠物,它们比费尔哈星的怀抱兔和查莫宁的唧唧鼠更加可爱。 ------------------------------------------------------------------------- 这里是当地典型的繁殖场,它的主人大概是在仓惶出逃时无可奈何地把危险留给了他们的宠物。我对他们这样缺乏责任心而摇头。 如果有一种可爱程度的刻度尺,那么鲍老克在那上面一定处在最低点,而沃泊亭格幼犬则在第一位。它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它们虽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供人赏心说目,温暖人心。人们说沃泊亭格幼犬靠人们的喜爱为生。 ------------------------------------------------------------------------- 沃泊亭格幼犬【续】:有一种科学上还没有证实的理论认为,沃泊亭格幼大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能靠人们的喜爱为生。不能排除它们有某种感应能力,这种能力能够把释放给它们的温暖变成热量。尽管它们相对来说非常可爱,但必须补充一句,一个小巧玲珑的幼犬仍然会长大成为一个雄伟高大的沃泊亭格犬。它们在青春期能长到3米高,会有三排裂齿,走路大摇大摆,爱寻衅闹事。它们的生长期只有半年,这种宠物长得那么迅速,会使没有经验的犬主人感到震惊。 ------------------------------------------------------------------------- 吧――砰!! 鲍老克站住不动了。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麦克发现,“鲍老克要坐下了。”。 “鲍老克在哪儿坐下,哪儿就会千年内连 商 夫 苑姨?藓都不生长,”一缚古老的纳替夫淘芬人的谚语这样说。鲍老克很少坐下,一旦要坐,他就会结结实实地坐下。而这个鲍老克正要在这个里面有许多沃泊亭格幼犬的屋子上上面坐下。 幸好这个庞然大物动作缓慢。很慢。慢得让人看着感到痛苦。我们的这个鲍老克现在正往下蹲,不过,到他屁股碰着沃泊亭格幼犬们的屋顶还有一会儿。他的这种拖泥带水正是我们的机会。大约有三十条幼犬扒在窗户上嗷嗷地叫着。这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他的屁股坐在房子上之前把这些小狗一个个救出险境并送到安全地带。而麦克的背上除了我之外顶多还能坐三四条幼犬。他的屁股每分钟下降大约一百米,这就是说:在十分钟内我们必须飞十个来回。本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从未看到麦克这样敏捷地工作过。这一次的确是分秒必争了。现在,这里可不能玩什么花活了。我们飞临一个窗户.我折断结实的窗户护栏,从屋里抓出四个幼犬,飞出鲍老克的屁股半径范围,放下那些小动物,马上又飞回去。 这期间鲍老克继续向下坐,势不可挡,把又大又黑的影子投射大狗的监狱上。我们把第二拨小狗送到安全地带。在第三次抢救时,一只小狗从麦克的背上掉了下去,我们不得不赶紧把它抓上来。 宝贵的时间在消逝。 第四次,一只小幼犬显得极其愚笨,我还清楚地记得,它的前额上有一块红斑。那个非常胆小的动物不敢从窗户上向我怀里跳,我不得不冒着风险一只手抓住麦克的角,另一只手远远地伸出去把它揪下来。当我把它揪过来的时候,它还在我的手指上感激地咬了一口。 在我们这样来回飞了五次以后,鲍老克的屁股已经碰到房子尘并开始压碎壁炉的烟囱了。烟囱的砖头砰砰地掉进屋子里,使剩下来的幼犬们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屋梁可怕地发出咔嚓的响声。在第七次回去时.屋顶已经被鲍老克压了进去。在压力下,瓦片像子弹似的从屋顶上飞出去.发出刺耳的响声。一个瓦片从前面打在麦克的两只眼睛中间,但他毫不在乎。救生恐龙们的眼睛周围有一厘米厚的角质保护层。第一根断裂的屋梁穿过墙壁,刺人顶层,墙皮和灰沙飞向四面八方。仿佛连珠炮似的向我们射来。 泊亭小狗们为躲进石块而汪汪叫着,互相挤压。第八次飞回去时,房屋的上层就已经崩塌了,砖头。木梁和水管到处乱飞。一块断裂的椽子像一根长矛似的向我们飞来,要不是麦克灵巧地降低飞行高度,他、我,还有我身后的四只小狗可能会被穿成肉串。 在第九次飞回去时,房屋就只剩下底层了。上层的小狗被运走之后不大一会儿那一层就被压塌了。剩下的小狗都跑进地下室,在地下室的窗口汪汪叫个不停。基础墙轰然一声巨响,砖头被压成红色的粉末,使我们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我们卸下倒数第二批货物。 在我们最后一次飞回去时,鲍老克的屁股已经降到很低,只剩下一条缝隙,刚好够麦克和我低飞过去。我们从地下室的窗口抓过剩下的几个小东西就往回返。 此刻,已经不能飞了,在鲍老克和地面之间只剩下一米的空隙了。我们试图各自背两个幼犬爬出那个危险区。鲍老克发出的臭气几乎要使我们晕过去。地下室在我们身后轰隆隆地坍塌了。突然我感到自己被一个油腻腻的鬃毛的迷宫包围起来了。鲍老克屁股上垂下来的油乎乎的长毛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爬的方向对吗? “向这边爬!快!” 终于,我分开了长毛的帘幕,来到了外面!麦克已经出来了,正在把他的乘客推出危险区。我正要从背上放下我的幼犬,这才发现只剩下一个了。我把它抛给麦克,他用嘴接住,我又爬回鲍老克的毛发的林子中。 那个完全吓坏了的小东西紧紧抓住一缕油乎乎的毛发,就像被粘在粘蝇纸上的苍蝇一样。我把它取下来,抱在怀里,气喘吁吁地爬到外面。这时候,鲍老克的屁股在我身后砸到地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大地强烈地震动着,出现了一条几公里长的裂缝。 然后是一片沉寂。尘土在下落,我挣扎着爬起来,望着麦克。只见他仰面躺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困难地呼吸着,被拯救的幼犬在他周围跳来蹦去,轻轻地咬他的翅膀。 鲍老克一旦坐下,他就不再有任何危险了,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会造成威胁了。这个庞然大物将会一动不动地坐上两年,然后才会再站起来。当麦克在这个地区四处飞行,召集其他的救生恐龙来帮助我们把幼犬送到别人家里去时,由我来照料这些滑稽的小东西。在高大的鲍老克的阴影里,我们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每一个小幼犬都想让我多多地抚摩。也许它们已经饿坏了,需要我的爱抚来恢复体力。 在那些小狗被妥善安置好以后,麦克把它们以前的主人狠狠地责备了一番,然后就飞走了。我为这次拯救行动感到非常骄傲。当然,麦克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不过他又像壁炉上的猫一样打起呼噜来了。 与麦克一起生活的剩下来的日子,最严格地说,就像飞一样快。这期间,我把新的生活安排得舒舒服服,以至于我想,最好能够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我从未想过要改变它,无论如何,直到麦克有一天吃晚饭时开口说我们不得不马上分手之前,我没有想到要有任何改变。 “我希望在北极吴尔姆半岛上的保护天使养老院得到一个房间。膳宿全包。同事友好。也希望登上福略斯特尔格伦德的冰山。秋天,海蛇在那里交尾。 据说那是一场激动人心的好戏。”他低着头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能够想象出比在退休鸟养老院里下棋更美的东西!不过,现在这样也凑合了。有眼睛也不见得就更好。此外,现在是你到人群中去的时候了,去认识生活的严峻吧。” 我回答说,我宁可不去认识生活的严峻。 麦克没有理睬我。“我将把你放到一个地方,在那儿,会有人给你介绍存在的真谛和各种重要的东西。譬如关于黑暗的研究。神秘的科学。查莫宁的抒情诗。格拉孙人对魔鬼的信仰。我送你进纳赫蒂教授的夜校。” “一个学校?” “那可不是一般的学校。你有点儿不同寻常。你应该受到现在的最高等教育。只有在这所夜校,才能受到这样好的教育。” “可是我根本上不起学呀!”我有点儿慢吞吞地反驳道,“我一分钱也没有啊!’” 麦克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久久地看着我。 “这没有关系,’”他说,“纳赫蒂教授欠我的情。我曾经拯救过他。当然也是在最后一秒钟。” 我和麦克告别的时候,没有说什么话。我们飞了五天五夜,直到他把我放在查莫宁的黑暗山上。最高等教育之道显然在大陆的最高地区。我们在隐蔽、昏暗、令人望而生畏的没有门的洞穴人口降落下来。这入口上面有一个凿出的宇母N,墙上一个黑色的箭头指向洞穴的内部。 “这就是夜校的入口,”麦克解释说。 我默默地摇了摇他的爪子。我在他身上过了整整一年,他的背就是我的立足之地。 “要始终睁大眼睛!”他不安地说,声音有点儿沙哑。“而且要尽可能地避免肉食。” 他再一次紧紧地握了握我的前掌,然后就一跃而起,向天空飞去。那情景很庄严,只是由于这个缘故而产生了不利的影响,他直接地向一道岩石的墙壁飞去……“升起!”我大喊起来。 像平常一样,他在最后的一秒钟升起,从岩石墙壁上飞了过去。接着便消失在山的阴影里。 铁一样的山墙壁上,昏暗、阴森的夜校山洞人口敞开着。又一种生活在我身后结束了,同时一条新的、不确定的和隐隐约约的生活在威胁着我。我应当用那种奔放自由的冒险生活换取一个黑暗坑道里的课程吗?这可不那么诱人。 我固执地想了片刻,企图转身跑掉,心想,随便到哪里去都行。可是,黑暗山的大峡谷在我面前张开大口,山坡陡峭,几乎没有可停留的地方。我深深地吸了三口气,走进那个黑黝黝的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