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龙讲述地理的故事》 人类与家园 不妨对人类作一个大胆的设想:假设每一个人都是6英尺高,1.5英尺宽,1英尺厚(很多人还够不着这样的尺码),那么,只要用一个长、宽、高各半英里的巨型集装箱就能够像装沙丁鱼一样,把所有的人口(根据最新统计资料,现在地球上大约生活着20亿人) 全部装进去。听起来似乎荒诞不经,但只要约加计算,就会发现这个答案是很精确的。 北美洲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是一个自然界的神奇之境,它是由永恒之手在静默之中创造出来的。就选择这个大峡谷作为人类最后的安息之地。大峡谷的美景是那么雄壮,为了避免人类为它而惊呆,以致望断了脖子,就在较低的石崖边上,把那个塞满沙丁人类的集装箱巧妙地搁置起来,然后,让一条很听话、很聪明的德国小猎狗,用它那棕色的小软鼻子,朝这个最后的人类巨殿轻轻地拱一下,一阵轰隆隆、咔嚓嚓,人类的集装箱一路砸树碾石,从山崖上一直朝谷底滚落,随着最后的一声訇然巨响,人类撞进科罗拉多河的怀抱之中,集装箱溅起一片极大的浪花。 一切复归于沉寂,万事如过眼云烟。 很快地,世界就会把墓穴之中的沙丁人类遗忘掉,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任由月圆月缺,而大峡谷将依旧永远地与风雨相伴,与霜雪游戏。 而在这个神秘的宇宙间,这个星球将继续沿着它既定的轨道遨游着。 对地球上发生的这个变化,星际间人类的远亲近邻,还有那些外星球上的天文学家,即使天天观察太空都不会注意到。 100年之后,也许那个小小的青冢,依然层层覆盖着绿色植被,就是人类曾存在过的惟一证物。 到了这个时候,人类的故事就徐徐落下了帷幕。 我知道,把不可一世的人类贬抑到这样微若尘芥的地步,当读者看到之后,因为它伤害了人类的自尊,大多数人都会气愤不已,并对这个故事生出一股厌恶之情。 当然,从看问题的角度上来说,我与这些读者是不同的。人类是身体羸弱而数量微小的,但从另一个角度上,人类就能够产生一种深刻而毫不矫饰的自豪来。 我是从生物学上来看人类问题的。那么,人类只不过是一群哺乳动物罢了,既卑微渺小,又孤立无助。人类一产生,周围就是不计其数的其他物种,它们包围着人类;在这个物竞天择的生存环境里,它们比人类更加适应。在人类的邻居中,有长达100英尺重得像小火车一样的庞然大物,也有身披外壳如同中世纪骑士盔甲、到处吃喝玩乐的家伙,还有牙齿像圆锯一样锋利的猛兽。尽管有些生物人类凭肉眼是无法看到的,但它们的繁殖速度却是惊人的。要衷心感谢它们的敌人,能够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把它们消灭掉,要不然,过不了一年,这些生灵就将在人类的地球上横行。很显然,人类的邻居具有在任何自然条件下生存的能力与雄心,对高寒的山峰,对深邃的海洋,它们从无半点畏惧。在这些邻居面前,人类就相形见绌了。人类只能在最适宜的环境中生活,只能在高山与大海之间那些小块的干燥陆地上择地而栖。 权威研究表明,在石油中有些昆虫能够欢快地嬉戏,在极大的温差条件下有些昆虫还能存活,而同样的温差却会把人类在几分钟之内冻僵。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些令人讨厌的棕色小甲虫(这小东西总是在人类的书橱中跑个不停,似乎很热爱文学一样)即使少了两条、三条甚至四条腿,仍然能够活得好好的。而假如一根刺把一只尊贵的脚趾扎了一下,人类都可能会行动艰难,甚至卧床不起。于是,在这个冷漠的宇宙间,为了避免有一天消亡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中,人类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意识到,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作不懈的斗争。 对冷漠的现代人来说,当年人类的祖先抛开树枝、手杖而努力学习用后肢走路的姿势,看上去一定是滑稽可笑的。然而,正由于有了这笨拙的行走,人类才开始了从原始向文明的迈进。 而那些昔日的主宰者,它们曾凭借野蛮暴力和阴险狡诈对地球上两亿平方公里大陆和海洋进行过至高无上的统治,如今它们的命运又怎么样呢? 它们中的大部分在地球上已经永远地消失了,只有在自然博物馆中,现代人还能看到它们曾称雄一世的蛛丝马迹。还有一部分生存下来了,但它们不得不降尊迂贵,做了人类的家畜,为了讨好人类这个主子,只好把自己的皮毛、蛋、奶,以及肋间的肌肉,无偿地贡献出来,甚至由于人类的懒惰,它们不得不替人类拖拉一些人类力所不及的重物。另有大量的动物干脆把自己放逐到远离人类的地方,而人类也认为那些地方现在还不值得一争,就允许这些可怜虫暂时在那里生息、繁衍。 简言之,人类使自己成为这个星球上每一块土地不容置疑的主人,只用了2000个世纪(在时间之河里,这只是一瞬间)。而且,大气和海洋眼下又将被人类纳入自己的版图。如此显赫的业绩,几亿人类成员就创造出来了,但是,除了神奇的理性之外,人类所具有的优势并不比竞争对手更多。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点夸张。实际上,尽管这种神授理智和为自身利益考虑的能力是以最高贵的形式出现的,但也只是人类中一小撮成员拥有的特权,其他大多数成员并不被允许拥有这种特权。于是,这一小撮人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多数人的主人。不论对这一状况多么不满,那些被领导的大多数人也只能屈从。 人类的进步就变成了一个这样奇怪而踯躅的进程。不管大家斗争得多么努力,但真正的先锋只能在成千上万的芸芸众生中出现一个。 人类前行的步伐会把自身引向何处呢?这谁也无法预料到。尽管人类从祖先那儿传承下来的野性,使人类自身之间的杀戮比人类对动物或树木更加残暴(人类文明的进程因这种野性的行为而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但在往日4000年文明之光的引导下,人类还是能够创造出更加辉煌的未来。 人类的足迹几乎遍及了地球的每一块土地,人类几乎掌握了地球上的每一份资源。纵然还有洪荒旷野,但凭借卓越的智慧、深远的见地和手中的枪炮,人类也会获取对这世间万物的使用权。 地球是我们的美丽家园,大自然是人类的母亲。她生产出丰富的食物,让人类不饥饿;她奉献出充足的土石和森林,让人类建房御寒安居;那牧场上的羊群、兰花盛开的亚麻田和中国的桑蚕编织物,让人类抵挡住酷暑严寒。人类的家园是美好的。大自然供养着人类,一代接着一代,只需人类随便做一点投入,在未来的岁月中就能够坐享其成。 但是,大自然也有她自身的法则。她的法则既是无情的,又是公正的,无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大自然无私地关爱着人类,同时,她也要求人类必须遵守她的法则,必须服从她的旨意。 在一块牧场上,如果只能容纳50头牛,而放养的却有100头,就会出现一场灾难,这是每个牧场主都清楚的常识。那么,在一片土地上,如果只够生活10万人,却居住了100万人,这就意味着人满为患,贫困和痛苦就将会在这一地区出现。很显然,那些主宰人类命运的领袖们却忽视了这个事实。 而且,这在人类犯下的许多错误中还不是最为严重的。对大自然的法则,人类还在以另一种方式违忤着:在现存的物种中,敌视同类的惟一生灵只有人类。狗不吃狗,虎不食虎,甚至最凶残的鬣狗也能与同胞相安无事。可是,人类却是互相仇恨,互相杀害。今日世界,为了屠杀邻国而作出最快的反应,这就是每个国家的头等大事。 同类之间和平共处,友善相待,这是大自然的首要法则。人类却公然违抗这个法则,使我们不得不忧心忡忡,人类有可能面临种族灭绝的噩耗,因为人类生存竞争中的敌人在时刻觊觎着。假如人类不愿意或无力继续主宰这个世界,那么,将有成千上万的候选者等待把人类打倒,自己登上地球之王的宝座。同战舰和重炮层层密布的星球相比,一个由猫、狗或者大象或者其他什么高级物种统治的星球还是更有价值一些。 因为祖先的愚昧与无知,人类误入了歧途,身陷危险悲惨之境。人类到底何去何从呢?人类怎样摆脱这个可悲可耻的困境?这本小书试图拨开迷雾,为人类自己探求光明的前途。 需要时日,需要上百年的时间,需要循序渐进、缓慢而痛苦的自我教育历程,才能寻找出真正的自救之路。人类将会觉悟到:在这同一个星球上,大家都是同行者,都是邻居,都是旅伴,更是朋友。当我们明白地球是人类惟一的、共同的家园,除此之外,再无其余的栖身之地时,我们就会像火车或者轮船上的游客,学会互相尊重。我们是同一个星球上的旅伴,应该荣辱与共,同舟共济。 称我为梦想家吧,称我为幻想家吧,或者干脆就称我为白痴。可以去叫警察把我抓走,或者去叫救护车把我送进疯人院,使我不再有机会散布这不受欢迎的异端邪说。但是,请把我的话记住,在人类最后的大毁灭到来之时,请把我的话记起。人类将不得不收起发动战争的那些玩意儿,把快乐的钥匙移交给更有资格的地球新主人。下面这句话就是人类获救的惟一希望:我们只拥有一个地球,我们是伙伴和朋友,所有人都应对人类世界的幸福美满肩负起责任来。 什么是“地理学” 出游之前,游客总要清楚自己出游的路线和目的地,同样地,开卷之际,读者也应了解自己的阅读方法和阅读目的。就这部作品而言,“地理学”的概念就是必要的前提。 什么是“地理学”呢?手头上刚好有一部1912年版《简明牛津词典》,第344页有个解释: 研究地球的地貌、结构、自然地物、自然区域与政治区域、气候、物产及人口状况的科学即地理学。 尽管这部作品起名为“地理”,但我并未奢求像地理教材一样面面俱到。地貌、自然地物、自然与政治区域的分布,这些都非这部作品的重点。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人类怎样觅食造屋、休憩娱乐?为了获得与自身有限的能力相当的舒适、满足和幸福,人类又如何改造自我去适应环境,或者改造环境来满足自我? 这些人类的活动,就是我所关注的内容———这些才是这部作品所探讨的核心问题。 常言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话甚为有理。生活在我们地球上的人类成员有亿万之多,可谓形形色色,形态万千。20亿人啊!即使把他们塞进巨型集装箱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卑贱可怜,但是,这仍然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还有林林总总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特征包容在芸芸众生之中。我认为,最应该得到重视的就是这些人文特征。一座大山,在被人类看见、涉足之前,在被一代又一代饥饿的人类占领、开发和掠夺之前,只不过就是一座大山而已。 亘古不变的大西洋,深邃、辽阔、苦咸而潮湿,但是,13世纪初人类的那次横渡却把它变成了一座桥梁,一座沟通美洲新大陆和欧洲旧大陆的桥梁,一条连接东西方的贸易通道。 千百年来,俄罗斯广袤的大平原为了把它丰富的物产奉献出来,它静静地等待了很久,才等来了第一个不畏艰辛来此耕耘播种的人,但是,在这片土地上犁出了第一道垄沟的,如果不是斯拉夫人,而是日耳曼人或法兰克人,那么,这片土地呈现出来的将是另一番面貌。 日本诸岛地震频繁,但生活在这个岛上的人,不论是日本本土人,还是已绝种的塔斯马尼亚人,都改变不了这个局面。当然,如果居住在这些岛上的是塔斯马尼亚人,这里的6000万人口很可能会面临饥馑。至于英伦诸岛,假如统治者不是好战成性的北欧人,而是那不勒斯人或者北非的柏柏尔人,要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日不落帝国的中心,统领的人口占世界的六分之一,管辖的疆域比其本土大150倍,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 总之,对地理学,我更关注它的人文意义,而不是它的贸易问题———已被这个完全陶醉于大生产的时代赋予了过多的内涵。 经验告诉我,对进出口的贸易量、煤与石油的产量以及银行存款数额的重要性,无论你如何夸耀,读者仍是不能逐页地记住这些数字;而且,假如读者的确需要这些数据,他会亲自动手去查阅有关工具书(不过,许多统计手册提供的数据互相矛盾)。 这首先是一本关于人类的地理书; 其次是一本关于人类自下而上的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的地理书; 如果篇幅允许,对其他的方面,我也会有所涉及。 地球的特点 规律和状况 古人深信:“地球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孤零零地悬挂在宇宙之间。” 严格地说,人类的地球实际上不是一个“圆球”,而是一个“椭圆球体”,它与圆球相似,只是两极稍微扁平了一点而已。何谓“两极”呢?拿一根毛衣针笔直地穿透橘子或苹果的中部,针穿入和穿出之点就是这个球体的“两极”。地球上的两极,一个处在高原之巅(南极) ,而另一个处在大海之渊(北极)。 由于地球两极之间的中轴线长度只比其赤道直径短三百分之一,所以,对于椭圆球体两极部位的“扁平”问题,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幸好有一个3英尺直径的大地球仪(在商店里买不到这样大的地球仪,只有在博物馆中才能找到),你会发现,它的南北中轴线长度只比它的赤道直径短八分之一英寸,除非它的做工精细度超出了寻常,否则,如此小的差距几乎是察觉不出来的。 当然,对那些极地探险者和地理学家来说,这个差距是不容忽视的,但对这部作品的读者而言,只要知道了这些就足够了。纵然是一粒微尘,如果它在自转时,它的两极也会自然扁平。也许在物理老师的实验室里就有一个装置会把这一点展示给你。去问你的老师吧,不然去两极做实地考察,那又有多麻烦。 大家都知道,地球是一个行星(planet)。“planet”这个词来源于希腊人。希腊人很早就观察到(或者认为自己观察到),有些星体在宇宙中不停地运转,他们称之为“行星”(planets),或者“流浪星”(ars),这是因为当时希腊人没有发明望远镜,不可能观察到恒星的运行。至于“星星”(star)这个词的来源,现已无法考证了,大概它同梵语的“撒、播、点缀”这个词根有关:繁星点缀着天空,就像是撒在天空里的小火苗。好一个美丽而贴切的比喻。 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吮吸着太阳的光与热。由于太阳表面温度达到摄氏6000度,太阳的体积是太阳系内全部行星体积总和的700多倍,因此,地球获取的光和热,只是那么一点点,实在微不足道,对这点微乎其微的恩惠,地球也不必惴惴不安。 古时候的人认为,宇宙的中心就是这个地球,它是一小块干燥的陆地,汪洋大海包围在它的四周,如同穆罕默德的木棺和断线的风筝,完全悬浮在空中。只有少数几个先知先觉的希腊天文学家和数学家(这是第一批不请示教士就自行去思考问题的人)敢于质疑这种理论。艰难而执著地探索了几个世纪之后,这些先驱作出结论:踩在人类脚下的这块土地,不是一个扁平的圆盘,而是一个圆圆的球体,它不是静止不动地孤立地悬挂在天空中,更不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正好相反,它以较快的速度围绕着一个更大的球体———太阳在不停地运转。 他们同时还指出,相对于所谓静止的恒星而言,那些运动着的星星并非围绕着地球运转,实际上,它们也是行星,与地球一起共同围绕太阳公转。它们与地球一样同属太阳系家族,遵循着一样的运行规律(这种规律决定着人类的日常作息,包括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沿着各自既定的轨道运行,如出现偏差,势必走向毁灭。 在罗马帝国的最后200年间,知识阶层已经能够接受了,因为这一假说是令人信服的。但是,从4世纪初起教会执掌大权之后,再相信这种思想就非常危险了。假如谁有胆敢于宣称地球是圆的,他就会有生死之虞。但是,对此我们不应责怪教会,因为在当时,基督教的那些最早皈依者都出身于最蒙昧的社会阶层,他们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世界末日正在逼近,到那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子民,耶稣将在荣光之中重返受难地,对人间的善恶做出审判。这些基督徒确信这是世界惟一的真理,并因此而坚信不移。假如耶稣真的第二次来临的话,那么,此外的任何事情就都是虚假的,人类脚下的这片大地理所当然就会像教会所说的那样是扁平的,要不然,耶稣就得君临两次,一次去西半球,一次去东半球。真是这样的话,那简直是荒诞离奇而又亵渎神灵了。因此,地球也就绝不可能是圆的。教会花了近千年的时间,不遗余力地把地球是一个扁平的圆盘、是整个宇宙的中心这种思想向它的信徒反复地灌输。而对古希腊的地圆学说,当时的知识分子,一些修道院里的学者和新兴城市中的天文学家并未放弃,但他们不敢公开议论地圆学说。他们很明白,如果公开谈论地圆学说的话,不但会打破成千上万蒙昧人民的平静生活,而且也是无济于事的。 但是,对地圆学说,基督徒们还是逐渐地、不得不接受了。到了15世纪末,社会已经普遍地认同了古希腊产生的地圆学说。地圆学说是古往今来一系列观察的结果: 首先,当人们在靠近一座大山或一条大船时,它们的顶部总是被人们最先看到,然后才逐渐是它们的全貌。这是一不容争辩的事实。 其次,不管人们身在何方,人的视野范围总是圆形的。不论是看大地还是看大海,人的双眼的视线总是平行地移动着,当搭乘热气球升到天空之中或者置身在高塔之上时,人们的视野就开阔许多了,那个圆圈的范围也就扩大许多了。假如地球是圆的,人们就会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椭圆的视野圈的中心;假如地球是方形或三角形,看到的地平线也应该呈方形或三角形。 第三,发生月偏食时,出现在月亮上的地球阴影也是圆形的。只有圆形的物体才会产生圆形的阴影。 第四,既然其他行星和恒星都是圆球体,那么为什么只有地球在成千上万的天体中出现例外呢? 第五,当年麦哲伦(葡萄牙航海家,约1480—1521。1519年,他奉西班牙政府之命,率船队进行环球航行,本人中途死亡。1522年9月,船队中的“维多利亚”号回到西班牙,完成了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译者注)船队自东向西航行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到了出发地,而库克船长的经历也是这样,他的探险队自西向东航行,幸存者最终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最后,当人们朝北极方向行走时,人们所熟悉的星座(古代的黄道十二宫星座)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地平线上,而当人们朝赤道走近时,这些星座又会越来越高。 这些事实无可辩驳地充分地证明———人类脚下的地球就是一个圆球体。 我当然能够罗列一大堆科学数据来加以证实,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它们是没有多大的意义的。比如说光,光的运行速度是18.6万英里/秒,弹指之间,它就围绕地球绕了7个圈了。太阳光到达地球需要8分钟,而木星的光到达地球只需3分钟。而距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比邻星)的光照到地球上需要4年零3个月,北极星的光在航海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抵达地球的北极星光早在40年前就出发了。 去把这个距离想像一下吧,去把一光年有多长想像一下吧,去把一束光线在一年中所走过的路想像一下吧,或者去把365×24×60×60×186000英里是个什么概念想像一下!我想,这个天文数字会把大多数人搞得头脑发昏,干脆就不去管它了。 还是用众人都熟悉的火车为例来描述吧: 一列普通旅游火车昼夜不停地开,走260天才能抵达月亮,而抵达太阳的日子就多得多了。如果这列火车从现在(1932年)动身,它将在2232年才能到达太阳。这列火车开到海王星要走8300年,这还是微不足道的,因为火车开到太阳系外最近的恒星要走7500万年,而开到北极星要走7亿年呢!这真是一次漫长的旅行。如果以人类平均寿命70年作为标准,7亿年意味着人类繁衍生息1000万代之后,这列火车才最终到站了! 而且,现在谈论的只是我们所观察到的这一部分宇宙。在伽利略时代,天文学家借助一种简陋的装置观测天空,得出了一系列的重大发现。和那个时代相比,现在的望远镜已改进了很多,但是,仍然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直至人类把镜头扩大了1000倍,我们才在天文学研究中取得了长足进展。由此可见,人类所说的宇宙实在只是“人类用肉眼或者借助感光胶片观察到的那浩瀚宇宙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对宇宙的其他部分,对那个尚未观察到的世界,人类还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呢! 在浩瀚的星海之中,人类的家园有两个紧邻———太阳和月亮,它们都在影响着人类的生存,显而易见而又直截了当。每24小时,太阳就向地球上一半的生命提供一次光与热。距离人类最近的月亮则影响着大海的运动,使大海出现一种奇异的、被称之为”潮汐”的水流现象。 尽管从体积上来说,月亮远远小于太阳(如果将太阳比作一个直径3英尺的球,那么,地球就像一颗青豆,而月亮就只是一个针尖了),但是,月亮对地球的引力要比太阳对地球的引力大得多,这是由于地球距离月亮很近。 假如整个地球都是由固体物质组成的,那么月亮的引力就不易觉察出来了。然而,海洋覆盖了地球表面的四分之三,如同纸上的铁屑会随着一块磁铁左右移动而移动,海水也会随着围绕地球公转的月亮而潮起潮落。 在月光的牵引力的作用下,一条几百英里宽的水带日日夜夜奔腾不息。当它涌到海湾、港口或河口时,就像猛兽骤然被缚,更加狂暴不已,激起的巨浪高达20英尺、30英尺乃至于40英尺。这时航行在这样的地方是很危险的。当月亮与太阳恰好都在地球的同一个方向时,对海水产生的引力就更强大了,所谓的“大潮”就出现了。大潮在许多地方就像一次小小的洪灾。 包裹着地球的是一层氮气和氧气,由这层氮氧混合物构成的大气层就是“空气”,大约有300英里厚。空气与地球密不可分,就像橙皮保护着它的橙肉,共同运转。 大约在一年前(即1931年),一只特制的热气球载着一个瑞士教授,升到了10英里高的高空。这是人类第一次进入大气层。尽管这是人类的一次伟大创举,但是,等待着人类去探索的地球大气层还有290英里厚。 大气、地表和海洋共同组成了一个实验室,形成各种各样的气候,产生风、暴雨、暴风雪、干旱。既然人类的生活时时刻刻为气候所影响,就应该对气候详细地讨论一下。 土壤的温度、盛行风和空气的湿度是影响气候(climate)变化的三大要素。“climate”的本意指的是“地表的倾斜度”。很早的时候,古希腊人就注意到了与极点靠得越近,地球表面 “倾斜”得就越厉害,其温度和湿度的变化也越大。 “climate”这个词的含义,后来就从特指一个地区而延伸到表示任一地区的气候状况。 现在说到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气候”时,指的是在一年四季中这个国家和地区盛行的平均天气状况。 先说一说奇特的风(wind)吧。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风所起的作用是很重要的。假如热带海洋盛行的信风不存在,那么美洲大陆的发现就得等到蒸汽船的发明了;假如不存在湿润的和风,加利福尼亚和地中海沿岸各国就绝不可能出现今天这样的繁荣,以致它们东部和北部的邻国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那些随风而来的飞沙走石就更不用说了,它们如同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砂纸,即使想把地球上最雄伟的山峰磨平,也只需几百万年的时间。 “蜿蜒、盘旋、迂回”地前行是“wind”的原意,而风就是一股从一地“迂回”前行到另一地的气流。那么,气流为何要从一个地方迂回前行到另一个地方呢?这是由于一些地方的空气因温度较高而轻于其他地方的空气,所以它就不断地向上运动。由于温度高且轻的空气上升,一个真空地带就会在它的下面出现,这时,较冷较重的空气就乘虚而入,填补了这个真空地带。2000年前,古希腊人就说过“大自然讨厌真空”,就像水和人类一样,空气也不喜欢真空。 怎样在房间里制造热的空气呢?生一只火炉子就够了。而太阳就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只火炉子,太阳系的行星就是等待它去温暖的房间。对地球上来说,最热之地当然是靠“火炉”最近的赤道地区,而最冷之地就是离“火炉”最远的南北极了。 “房间”里的空气因为有了“火炉”而剧烈振荡,形成一种环形流动。空气受热后就不断上升,一直上升到“天花板”(大气层的顶部),但同时离热源也逐渐远起来了,因此温度也在不断地降低。冷却的气流渐渐地变重了,又重新回流至地面上。随着这冷的气流靠近了地面,它离“火炉”也越来越近了,于是,它再一次被烤得又热又轻,重新向上走了。就这样周而复始,直至“火炉”熄灭为止。但是,在“火炉”燃烧之时,“房间的墙壁”吸取了大量的水分,能够保持“房间”的湿度,而决定保温时间长短的主要因素是“墙体”的材料。 在地球上,这“墙壁”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大地。同积满雨水的沼泽相比,沙石吸热快一些,散热也快一些。所以太阳下山之后,沙漠很快就会寒气逼人,而在夜幕降临后几小时之内,森林仍然是温和舒适的。 水是名副其实的蓄热池。所以,与内陆之国的气候相比,近海之国和岛屿之国要更温和、更均衡。 太阳作为地球的“火炉”,在夏季向地球供热的时间比冬季长得多,而且夏季的阳光也更炙热,因此,夏季比冬季热。然而,还有其他的因素在影响太阳的供热作用。在冬季,假如用小电热器加热浴室,你就会发现电热器的摆放角度是浴室温度高低的主要决定因素。太阳也是一样的。在热带地区,阳光几乎是直射在地面上的。在非洲的森林里或在南美的荒原上,100英里宽的阳光能够均衡地照射在100英里宽的地表上,并且是把它所有的热量全部释放在这里,无一丝一毫的浪费。而在两极地区,阳光是斜射到地表上的。一束100英里宽的阳光覆盖的硬土或者冰壳(图示将比长篇大论更能说明这个问题)将有200英里之宽,所以,两极地区获得的太阳能就打了折扣,少了一半。这就如同一个只够6个房间用的供暖炉要暖和12个房间,肯定会力不从心,无法达到一样的效果。 实际上,太阳这个太空“火炉”的工作程序是更为复杂的,因为,它还要使地球周围保持恒温的大气层。这个恒温工程并非由太阳直接来完成,而是靠地球本身来完成。 山峰的顶部为什么会那样寒冷呢?当阳光穿透大气层照耀大地时,对地球的这层保护衣的温度,它并未直接施加了影响。是地球先将太阳的热量储存起来,然后再一点一点地输送给大气层。所以山峰越高,所获得的地表热量就越少。假如是阳光直接加热大气层,大气层再加热地表,那么山顶就不会白雪皑皑了。 现在再深入到这个问题的难点之中。空气并非真是“空”的,而是由许多物质组成的,并有重量,所以大气层的下层空气所承受的压力就比上层空气更大一些。如果想把一片叶子或一朵花压扁,你会把它夹在一这部作品里。你知道,为了能让这部作品获得最大的压力,就再在它上面摞上20部作品。同样的道理,人类周围的空气压力要比我们所想像的更大一些,每平方英寸有15磅。如果人的体内无相同压强的空气,大气就会把我们压扁。即便如此,每个人所承受的压力也平均有3万磅。3万磅,这是一个很可观的重量,假如你对此有所怀疑,就试着去举一下小货车吧。 而伽利略的学生托里拆利告诉人类:大气压也是在不断地变化。17世纪初,托里拆利发明了气压表,有了这个广为人知的仪器,人类能够随时随地测量出气压来。 托里拆利气压表一经投放市场,人们就马上用它来做各种各样的实验。人们发现,海拔每升高900英尺,气压就会下降1英寸。随后又有了其他的新发现,为气象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而气象学是一门研究大气现象、预测天气的科学。 气压的高低是否与盛行风的方向有某种必然的联系呢?一些物理学家和地理学家开始产生了怀疑。为了发现这些盛行风的运行规律,人类搜集数据,总结规律,花去了几个世纪,最终才得出了结论。研究表明,在地球表面上,一些地区的气压比海平面平均气压高,而另一些地区的气压比海平面平均气压低。高气压区和低气压区就这样自然形成了。而从高气压区流向低气压区的气流就形成了风,而这两个气压区的气压对比度决定了风的速度和强度。假如高气压区的气压很高,而低气压区的气压很低,风力就将十分强劲,暴风、飓风或者龙卷风就会产生。 风不但使人类家园的大气不停地循环,保持了良好的通风,它还发挥了另外一个重要作用———给地球带来雨水。如果地上没有雨水,动植物就无法正常地成长。 海洋、内陆湖泊和大陆雪原的水因受热而蒸发,在空中形成水蒸气。而热空气能够轻易地携带大量水蒸气运动,直至它的温度逐渐下降,变成了冷空气。就这样,部分水蒸气因遇冷而凝结起来,变成了雨、雪或雹,并降落到地表上。 一个地区的风差不多完全决定了这一地区的降水量。假如山脉把沿海地区与内陆隔开了(这是常见的地貌),风到山区就被迫升高(高山地区气压较低),离海平面越高,它的温度就越低,水蒸气就会变成雨雪降落到地面上,所以,沿海地区就会很湿润。当风越过山岭吹到另一面后,它已是一股没有一点水分的干风了。 由于热带地区地表巨大的热量使空气上升得很高,水蒸气遇冷而凝结,形成暴雨,因此,这一地区的降雨丰富而平稳。因为太阳不是永远直射在赤道之上,而是时而偏北,时而偏南,所以,赤道地区也就出现了四季之分。这里有两个季节暴雨连绵不断,而另两个季节滴雨不落。 最倒霉的是那些地方,它们常年处在从寒冷地带流向温暖地带的气流控制之下。这是因为,当风从寒冷地带吹向温暖地带时,尽管它们吸收水分的能力逐渐增加,但空气中的水蒸气不会遇冷凝结而形成降雨,所以,这样的地区10年都出现不了一两次降雨,于是就变成了干燥的沙漠。 对风及降雨,暂且就说到这里,它们的具体情况在后面的章节里还会继续讨论。接着,对地球本身的状况以及人类脚下这层坚硬的岩石地壳,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关于地球的内部结构曾出现过许多种说法,直至今日,还没有一种说法能够彻底令人信服。 人类曾上过多高的天呢?人类曾入过多深的地呢?让我们先看 看现实吧。 在一个3英尺直径的地球仪上,世界上的最高峰———埃佛勒斯峰(即珠穆朗玛峰———译者注)的厚度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而大洋的最深处(在菲律宾群岛东侧)(马里亚纳海沟———译者注)看上去如同邮票上的齿孔。人类从来没有探看过大洋之渊,也从来没有攀登过埃佛勒斯峰之巅。人类曾搭载热气球和飞行器飞上高空,那高度也只比埃佛勒斯峰高一点,但是,等待去人类探索的大气层仍然还有97%。至于海洋,人类到达过的太平洋深度不及3%。而且,假如把各大洲的最高峰都塞到大洋的最深渊,埃佛勒斯峰的峰顶还会在海平面几千英尺之下。可见,山峰之巅尚不及深海之渊。为什么会这样呢?人类至今还无法解答。 对这些令人困惑的事实,现代科学知识无法作出解释。对地壳的过去和将来,人类还是一无所知。我们已经知道,火山并非那些被认为是地球内部的热物质的喷发口,所以,我们也无需再去研究火山,希望从它那儿找出地球内部构造的证据(人类的祖先曾有过这样的幻想)。如果我的比喻不是特别令人讨厌的话,火山就好比人身的脓肿,尽管腐烂疼痛,但只是一个局部问题,而非身体内部的毛病(由于受当时的科学发展水平所局限,作者得出了这样错误的认识。实际上,火山正是由于地球内部岩浆等高温物质喷出地面而形成的———译者注)。 世界上的活火山原来有400座,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一部分活火山逐渐丧失了活力,后来干脆就退休,变成了普通山峰。活火山目前大概还有320座。 事实上,大部分地壳活动频繁地区都临近海洋,例如日本(据地震监测显示,这个国家每天发生四次轻微火山震动,每年发生1447次地震)就是一个孤立的岛屿之国,马提尼克和喀拉喀托———最近火山爆发最惨痛的牺牲品都位于大洋的中央。所以,绝大部分的火山都位于沿海地带。 由于大多数的火山离海洋很近,人们就想当然地认为,火山喷发是因为海水渗进地球内部,导致强烈的爆炸,使熔岩、蒸汽之类的物质喷发四溢,以致形成了灾难。可是,后来人类发现,还有一些火山相当活跃,但与海洋却相隔万里之遥,于是,上述的想当然就不攻自破了。 另外,对地球的表面,人类又懂得一些什么呢?过去,人们总是把亘古不变的事物比喻为坚如磐石。然而,现代科学对这个比喻并不支持,它告诉人们,岩石不但处在不断成长之中,而且也处在持续变化之中。由于风吹雨打,高山在变矮,以每千年减少3英寸的速度进行,假如这种侵蚀没有反作用力来抵消,所有的山峦早已消失很久了。甚至于把喜马拉雅山脉夷为平地也只要11600万年就够了。因此,这种反作用力不但存在,而且威力巨大。 为了对地表运动有个大概的认识,请拿出半打干净的手帕,把它们在桌子上平整地摆放着,然后从两边用手向中间慢慢地挤这些手帕。你会看到,这堆手帕上形成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褶皱,有些凸起如山峰,有些凹进如低谷,有些重叠如丘陵。这些褶曲就像地球的地表。地壳是地球这个庞然大物的一部分,它在宇宙中高速运转时,它的热量也在不断地散失,随着热量的散失,就会缓慢地紧缩,进而褶曲变形,如同被挤压在一起的一堆手帕。 根据当前最权威的猜想(仅仅是猜想而已),自地球形成之日起,它的直径已皱缩了大约30英里。30英里作为直线距离,也许你会想这并不太长,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曲面。地球表面积是1.9695亿平方英里,如果它的直径突然缩短了几码,一场巨大的灾难就会出现,这灾难足以把全人类毁灭。 所幸的是,自然界的奇迹是一点一点地创造出来的,她精巧地保持着整个世界的平衡。假如她要干涸一片海洋 (美国盐湖就在迅速枯干,而瑞士康斯坦丁湖将在10万年后消失),而在另一个地方她会创造一片新的海洋;当她要把一段山脉磨平(61300万年之后,欧洲中心的阿尔卑斯山就会变得像美国大平原一样平坦),在地球的另一个角落她会再造出一座高山来。这至少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当然,我们无法观察到地壳运动中发生的细微变化,因为她进行得是那么悠长而缓慢。 不过,情况也并不总是如此。虽然大自然本身是一个慢性子,但是,在人类的怂恿和推动下,有时她也快得让人可怕,让人恐惧。既然人已经进化得如此文明,蒸汽机和炸药这些玩意儿被发明出来了,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一刹那间就在地表发生了。如果我们的曾祖能够回来和我们共度佳节,他们肯定认不出这些就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牧场和花园了。由于对森林的贪婪索取,一片又一片山区的绿衣被人类无情地剥光了,连绵青山因为森林和灌木被砍尽而变成了一片太古的蛮荒。随着森林消失殆尽,雨水就把原来牢牢固定在岩石表层的肥沃土壤冲刷得一干二净,狰狞的山脊露出来了,对周边地区构成巨大威胁。不见了树根和草皮,雨水无处藏身,只好化身为洪流,汹涌地从山顶上冲下山谷,在平原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生灵一片涂炭。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在冰川期,她那神奇的力量在北欧和北美大陆铺上的厚厚的冰雪,在各个山区中留下的危崖,我们还不必去看呢,只需回到罗马时代,去看看那些第一流的拓荒者(难道他们不是古代“最讲究实际的人”吗?)是怎样用了不足五代人的力量,就把那个半岛上所有可以保持均衡气温的条件摧毁了,彻底“改造”了他们那个半岛的气候。在南美洲,勤恳而卑微的印第安人世世代代耕耘着他们的肥沃梯田,但在西班牙人的铁蹄下,这片沃土终于化为荒原。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无需多费口舌。 当然,对土著人进行剥削、奴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的食物来源断绝掉。美国政府在这方面堪称“表率”。他们把美洲野牛杀绝了,于是,那些勇敢无畏的印第安战士就被他们轻易地变成了肮脏、懒惰的保留地教化居民。然而,这些残酷愚蠢的措施最终将回过头来惩罚殖民者自己。如果你知道美国大平原和安第斯山脉的状况,就会明白这是美国政府咎由自取。 土地是人类生命的源泉。所幸的是,执政者最终认识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如今,对这种无耻地侵害土地的行径,各国政府都不再视而不见了。尽管对地表的整体运动,人类是无能为力的,但是,人类能够在一定的范围内对地表进行微小的局部性的改造,让大地多承一些甘露,让绿洲少裹一些黄沙。人类也许对地壳的深处一无所知,但我们对大地的外表至少有所了解。我们能够应用这日积月累的知识去造福全人类。 直至今天,人类的家园尚有75%的地表———海洋世界是人类既无法居住、更无力改造的。这一些地表为深浅不一的海水所覆盖。最浅的地方只有2英尺,而最深的地方是位于菲律宾群岛以东的世界最深的海沟则深达3.5万英尺。 人类把这些海水划分为三部分。最广阔的水域叫作太平洋,足有6850万平方英里之大,另外还有面积为4100万平方英里的大西洋和2900万平方英里的印度洋(还有北冰洋呢———译者注)。除了海洋,还有2000万平方英里的内陆海,以及总面积也达到了1000万平方英里的河流湖泊。无论是过去、将来还是现在,这些水域都不是人类的居所,除非人类也能像几百万年前的祖先那样,再长出一片鳃来。 人类的土地面积总共有5751万平方英里,但在这些人类可支配的土地资源中,还要扣除掉那些无法开发利用的“土地”———500万平方英里的沙漠、1900万平方英里像西伯利亚那样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荒原,还有一片相当广袤的地区无法利用,它们或是由于海拔太高(如喜马拉雅山和阿尔卑斯山区),或是由于温度太低(如两极地区),或是由于湿度太大(如南美洲沼泽地带),或是由于森林过密(如非洲中部的丛林地带)。这种土地的危机感使人们相信,假如上帝再把土地赐给人类,我们更会倍加珍惜利用。因此,那浩淼如烟的海洋覆盖了一大片土地资源,乍一看,这似乎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人类似乎应该因此而懊恼。 然而,如果没有浩瀚的海洋充当蓄热池,人类的生存就是一件很值得怀疑的事情了。地质遗迹告诉人们,在史前时代,地球的陆地面积曾一度有相当大,海洋所占面积比现在小得多,但是,那时的地球很寒冷。目前,地球上陆地与海洋的面积比是1∶4,这个分配比例是很理想的。只要这个比例不变化,目前的气候就可以长久地维持下去,人类就能够永远地安居乐业。 与地壳一样,环绕地球的海洋也在不停地运动着。太阳与月亮的引力牵引着海水,让海水不断地上涨,升高的海水又有一部分在热能的作用下,蒸发成了水蒸气,然后,北极地区的严寒又把它们转化为寒冰。从实用的角度上看,因为大气流(风)影响着海洋,所以它们是影响人类生活的最直接的自然因素。 当你对一盆汤吹气时,汤就会从你的嘴边向外荡开去。同样,当一股大气流长年累月地不停地吹向大洋表面时,海水就会顺着大气流吹来的方向向前“漂流”。假如从几个方向来的几股大气流同时吹向洋面,这些水流就会彼此抵消掉。但是,当风向较为稳定时,就像从赤道两边吹来的风,它们所形成的漂流就会变成真正的洋流。这些洋流对人类的历史产生过重要影响,为人类创造出了一片又一片宜人的乐土。假如没有洋流出现,一些地方也许就会是严寒世界,还像格陵兰岛那样,一片冰天雪地。 这张洋流图(许多洋流的确像河流一样)标出了它们的分布位置。太平洋中最重要的洋流是日本暖流(蓝色盐洋流),它是由一股从北向东吹来的信风所形成的。在日本海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这条洋流就横跨北太平洋,把它的祝福送到了阿拉斯加,减弱那儿的寒冷,让人类在那儿居住得更加适合,然后,它又转锋南下,在加利福尼亚创造出了宜人的气候。 说到洋流,就不能不说及墨西哥湾暖流。这是一条神秘的洋流,它有50英里宽,2000英尺深。在漫长的岁月里,它不仅把墨西哥湾的温暖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北欧,还把富庶与繁荣带给了英格兰、爱尔兰和北海沿岸诸国。 墨西哥湾暖流颇富传奇色彩。它从北大西洋涡流发源。而北大西洋涡流更似一种漂流,而不是一种洋流。它是大西洋中部的一个巨大的旋涡,不停地旋转着,把半凝滞的海水卷入旋涡中心,里面裹带着成千上万条小鱼和浮游生物,就像一片藻海。在人类早期的航海史上,这股涡流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中世纪的水手们坚信,一旦航船被信风(北半球的东风)吹进了这一片藻海之中,就会有去无回了:航船一旦陷入藻海,方向就迷失了,因为又饥又渴,船上的水手会慢慢地死去,而在无云的晴空下,阴森的死船就在那儿永远地上下漂浮,如同一个无声的死亡警告,恐吓着那些胆敢冒犯神灵的人。 藻海的故事很有中世纪的古韵遗风,与但丁的地狱之旅极为相像。然而当这片沉寂的海水被哥伦布(美洲大陆的发现者,意大利航海家, 1451—1506。出生在一个寓居于热那亚的西班牙犹太织布工家庭。一生四度远航,为欧洲开拓了新殖民地。———译者注)的船队安然穿过之时,这个关于无边藻海的故事就变得更离谱了。但是,对许多人来说,直到今天,它仍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名字。可是,实际上,它远不如纽约中央公园的那个天鹅池令人神往。 再说说墨西哥湾暖流。北大西洋涡流有一部分最后流进了加勒比海,并与从非洲海岸西行而来的一股洋流汇合。这两道巨流合二为一,就在加勒比海溢起来了,气势汹汹地朝墨西哥湾直奔而去。 这么多的海水墨西哥湾也盛不下来,墨西哥湾就把佛罗里达与古巴之间的海峡当做一个水龙头,将这股热流(华氏80°)从“水龙头”里喷泻而出,墨西哥湾暖流就这样形成了。古代航船为什么对墨西哥湾暖流敬而远之呢?一个原因就是冲出水龙头的墨西哥湾暖流奔腾前行,时速达5英里,严重影响航速。航船宁可绕道而行,也不愿意在墨西哥湾暖流逆流而进。 墨西哥湾暖流从墨西哥湾出发,沿着美国东海岸一路北上,遇阻之后才向东折向而行,横穿北大西洋。它在纽芬兰大浅滩附近,同自己的支流拉布拉多寒流汇合到一起。而拉布拉多寒流来自格陵兰岛的冰山区,刚刚南下到此,水温冷冰冰的,而墨西哥湾暖流则温暖而热情洋溢,这两股巨流的突然遭遇,茫茫大雾顿时升腾而起,以致这一片水域因此而臭名远扬。另外,还有大量的冰山漂浮在这片洋面上,在过去半个世纪的航运史上,它们也是臭名昭著。这些冰山本来是格陵兰岛上的坚硬的冰川(冰川覆盖了这个岛90%的土地),但被夏日的骄阳生生地从岛上割了下来,巨大的冰山随着洋流缓缓向南飘来,最后混入到了墨西哥湾暖流和拉布拉多寒流汇合时所形成的巨大涡流之中。 这些冰山在海面上缓缓地旋转着,并慢慢地溶化,变小。但是,最危险的冰山就是处于溶化状态中的冰山,因为人们看到的只是残存在水面上的冰山上部,对深藏在水下的那些张牙舞爪的冰山下部却是看不见的,但冰山下部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航船的铁壳刺穿,就像一把利刃切黄油一样简单。如今,这一片海域已成禁地,所有海船都绕道而行,而美国巡逻舰队(专门负责侦察冰山,费用由各国共同承担)则在此观察瞭望,把小冰山炸毁,一有大冰山出现,就向来往船舶发出警告。然而,这片海水里有来自北冰洋的鱼群,因此渔民却对这一片海域情有独钟。这些鱼群习惯了拉布拉多寒流的低温,猛然进入到墨西哥湾暖流的温水中就十分不悦,正当它们还在犹豫是重返北极呢还是留在温暖的墨西哥湾时,这些迟钝的鱼儿就已被法国渔夫网到自己的渔船上。这些法国渔夫的祖先光临过美洲大浅滩比其他人早了好几百年。圣皮埃尔岛和密克隆岛———离加拿大海岸不远的两个小岛,它们不仅是200年前占领了北美大陆相当大地盘的庞大法兰西帝国的最后两块领地,而且,它们还是诺曼底渔民的勇敢的见证者。早在哥伦布出生前150年,这些诺曼底渔民就造访过美洲东海岸。 在离开“冷墙”(由墨西哥湾暖流和拉布拉多寒流的温差相撞而成的)之后,墨西哥湾暖流又继续向北流去,悠闲自在地横跨了大西洋,像一把扇子一样在西欧海岸散开。它拍打着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爱尔兰、荷兰、法国、英国、丹麦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海岸,把无比温和的气候送给了这些国家和地区。在它的人道主义使命完成之后,这股夹裹着比世界上所有大江大河水量还多的海水的神奇的洋流就在北冰洋的怀抱之中消失了。北冰洋自然也装不下如此多的海水,于是,它也只好倾倒出去,这样,格陵兰洋流就产生了,而前面提到过的拉布拉多寒流就是格陵兰洋流的孩子。 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故事啊! 我很想再说下去,但这一章的篇幅已容不下更多的笔墨了。 这一章只是一个背景———关于气象学、海洋学和天文学的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这场剧中的各个角色将逐一登台亮相。 现在让帷幕暂时落下。 当幕布再次升起时,新的一幕剧就开始了。 下一幕将告诉人们,在山川、海洋、荒漠中,人类是怎样学会了寻找道路的。在我们将这个世界称之为“人类的家园”之前,这里的一切都有待于人类去征服。 现在,帷幕渐渐升起来了。 地图 万水千山寻路难 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地图是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对那些没有地图的岁月,习惯了看地图的现代人几乎无法去想像。但是,如同现代人不明白测量宇宙要依靠数学公式,古人的确不知道出行要依靠地图。 古巴比伦人精通几何学,他们曾对整个巴比伦王国的地籍作过一次测绘(测绘时间大约在公元前3800年,即摩西诞生前2400年)。在那些地区发现的陶片上绘制有图画,这图画就是当时巴比伦疆域的大概轮廓。但它们还称不上现代意义上所谓的“地图”。为了从辛勤劳动的臣民身上榨取每一分税款,古埃及统治者也把全埃及的土地作了测量。后人由此发现,古埃及人之所以能够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是因为他们当时已经掌握了丰富的应用数学知识。但是在那些古埃及法老的陵墓之中,迄今仍没有发现任何现代意义上的“地图”。 古希腊人的求知欲是最旺盛的,他们曾就地理问题撰写了无数的论著,但对他们的地图后人却是一无所知。在一些发达的古希腊商业城市里,雕刻了最佳航行路线的青铜板似乎曾出现过,告诉商人们怎样去东地中海诸岛。但这些青铜板对现代人而言,仍然是一个谜,它们至今还埋在地下,不知何时才能重见阳光。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那么广阔的地域,他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帝,在他那个为寻找黄金而不知疲倦的马其顿军团中,有一支专司领路的特殊队伍,他们行进在军团的最前面,能够准确地报告出他们的军团离印度的黄金还有多远。可见,亚历山大大帝肯定具有某种“地理意识”。但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地图,仍然不能从一段遗迹、一张残片或者一条路线中找到。 古罗马人劫掠成性(他们是一帮“正规军强盗”,有最完善的组织,他们罪行的记录始于他们在欧洲进行殖民统治的时代),他们走到哪儿,就居住在哪儿,路就修到了哪儿,税也征到了哪儿;所过之处,他们或用绳索绞死被征服者,或把被征服者钉死在十字架上;所到之处,他们建起了庙宇和游泳池,然后留下一处又一处的废墟,任由后人去凭吊。尽管罗马的作家和雄辩家的确常常谈到罗马人的地图,而且还炫耀过他们的地图是如何准确而可靠。而他们似乎不需要一张名副其实的地图,这些罗马强盗就成功地慑服并统治了一个世界级的大帝国。但是,我们手上惟一的一张罗马地图(公元2世纪的毫无价值的那张小型罗马规划图除外)是那样的简陋与粗糙,除了当做古董收藏之外,无任何实质性的价值。 历史学家都知道有一张以康拉德·坡廷格尔的名字命名的坡廷格尔古地图。康拉德·坡廷格尔是奥格斯堡市的执事,他是头一个想借助斯特拉斯堡的约翰·葛登堡发明的印刷机来大量印刷古罗马地图的人。遗憾的是,坡廷格尔手中无可用来复制的原件。他用的底稿是一张13世纪复制品,而这复制品的原件是一张3世纪地图,但它的复制品也并不完整,因为老鼠和蛀虫破坏了这张1000岁的地图中许多重要的细节。 即使这样,坡廷格尔地图在总的轮廓上无疑与原件是一样的。假如那张3世纪的原件就是古罗马人的压轴之作,那么,他们的地理知识还有待于进一步充实和完善。我临摹了这幅古罗马地图,你自己评判一下。当年罗马地理学家的水平到底如何,在仔细研究一下这张古老的地图之后,你就会明白了。当年罗马将军们要打到英格兰或者进军到黑海,而他们所能找到的最佳依据就是这张与意大利面条较为近似的地图。从那时到军团,人类已取得了多大的进步啊! 而中世纪的地图,简直就是不屑一顾。教会憎恶一切“无用的科学探索”。同知道从莱茵河口至多瑙河口的最短路线相比,知道通达天堂之路是更重要的。于是,地图画成了滑稽的图画,海妖、美人鱼、无头的魔鬼(这个独特的形象起源于那些常把头缩在毛皮大衣里的可怜的爱斯基摩人)、打响鼻的独角兽、会喷水的巨鲸、带翅膀的半鹰半马怪兽、长着翅膀的半鹰半狮怪兽,以及所有代表恐惧和迷信的化身的怪物都出现在地图上面了。于是,世界的中心理所当然地是耶路撒冷,印度和西班牙被画到了世界的边缘,苏格兰是一个孤悬的小岛,而巴别塔(通天塔)比巴黎全城还要大9倍。 而波利尼西亚人的编织地图(看上去就像幼儿园里孩子们做的小玩意儿,可是,实际上,它们却很实用,很精确),同中世纪制图员的作品一比,确实勘称是航海家的天才杰作。尽管阿拉伯人和中国人一向被视为可耻的“异教徒”,被排斥在以欧洲为核心的世界之外,可他们当时的地理学成就,就更不用说了。就这样,直至航海业最终发展成为一门科学之后,那时已是15世纪末,地图的绘制才获得了实质性的进步。 当时,土耳其人把连接欧洲与亚洲的桥头堡攻克了,长期切断了欧洲通往东方的陆路交通,于是,那时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海里找到一条通往印度的通道。当时航海业的巨大进步正是打开海上通道的迫切需求所推动的。人们开始渐渐习惯除了碧海蓝天再不见一物的漫长海上航行,而与那种依靠寻找陆上教堂尖顶或分辨沿岸的犬吠来掌握方向的传统航行方法告别。 古埃及人最远似乎去过希腊的克里特岛,而且,他们那次造访更像是一次被风吹离了航线后的偶遇,而不太像一次精心策划的航海探险。腓尼基人和希腊人尽管也曾做过几次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航行到了刚果河和锡利群岛(锡利群岛面积21.5平方公里,处于英国西南部康沃尔半岛以西58公里的海面上,由50多个小岛组成———译者注)那边,可是,这些水手也是宁愿贴着教堂边开一辈子船。即使是在去刚果河和锡利群岛的途中,他们也是见陆必登,为了避免他们的船被风吹到看不见陆地的大海中央,一到夜晚,他们一定要把船拖上岸边的陆地。尽管中世纪商人的航线遍布地中海、北海和波罗的海,但他们却从不让岸上的山脉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超过几天。 假如这些商人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他们就让鸽子帮他们找到最近的陆地。他们总是带着鸽子航行,而鸽子能够飞出抵达陆地的最近的路线。当他们辨不清方向时,他们就放出一只鸽子,然后跟着鸽子飞走的方向,直至看到陆地上的山峰。他们把船泊在最近的港口,再去打听他们到了何方。 在中世纪,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他对天空中星星的分布,也比现代人了解得更多。那个时代无法提供现代人所拥有的印刷年历和日历,所以他们不得不掌握这些知识。当时稍有知识的船长都能借助观察星星来识别方位,也能根据北极星和其他星座的方位来制定航线。但在北方,天气常乌云密布,看星星的办法有时就行不通了。如果到13世纪下半叶那件外国发明还没有传入欧洲,欧洲航海还将继续它那代价高昂的痛苦历程,完全依靠运气和猜测(后者占了一多半)惶恐前行。而指南针的起源和发展,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在这里说的只是一个推测罢了(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由于被西方对东方的传统偏见所影响,作者才出现了错误的认识———译者注)。 13世纪上半叶,一个疆域空前广阔的大帝国在欧亚大陆产生了(东起黄海,西至波罗的海,一直到1480年还统治着俄罗斯),一个五短身材、眼睛斜视的蒙古人———成吉思汗就是这个帝国的统治者。当他横穿亚洲中部的茫茫荒漠,前往欧洲寻欢作乐时,手中肯定有一种类似指南针的东西。地中海水手们第一次看到指南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我们今天很难说得明白,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地中海的船队很快就在这种被教会称为“魔鬼撒旦亵渎上帝的发明”的带领下,到这个世界的天涯海角去探访去了。 大凡这种带有世界意义的重大发明,其来历都有点模糊不清。当时去过巴基斯坦的雅法或法马古斯塔(塞浦路斯的一个地区———译者注)的人在返回欧洲时可能带回了一个指南针。他是从波斯商人那儿买到手的,而波斯商人则是从一个刚从印度返回的人手中得来的。在港口的啤酒屋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对这个被撤旦施了魔法的奇妙小针,人们都想一睹为快。据说,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这小针总能告诉你哪儿朝北。当然,人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不管怎样,很多人还是托朋友下次去东方时也给自己捎一个指南针回来,而且还先预付了定钱,于是,半年之后,这些人自己也有了一个指南针。撒旦的魔力果真灵得很呢!从此,每个人都想有一个指南针,他们急盼大马士革和士麦那(今土耳其西部沿海港口伊兹密尔港———译者注)的商人从东方购回更多的指南针。于是,威尼斯和热那亚的仪表制造商也考虑制造这玩意儿了。几年之后,这个带玻璃盖的小金属盒就普及了,它也就变作了一件平常的玩意儿了,可没人想到它的存在实在值得大书一笔。 关于指南针的来历,就说到这儿吧,还是让它重返它那神秘世界中去吧!自从第一批威尼斯人在这根灵敏的小针带领下从他们的浅海峡航行到了尼罗河三角洲以来,人类对指南针的认识提高了很多。比如,人们发现它并不总是指向正北,有时向东偏一点,有时向西偏一点———在专业术语上,这种差别就是所指的“磁差”。由于南北磁极与地球南北极不在同一点,而是相差数百英里,这就导致磁差的产生。南磁极在南纬73°,东经156°的交叉点上。北磁极在加拿大北部的布西亚岛(1831年詹姆士·罗斯爵士首次登上这个岛)(詹姆士·罗斯,英国海军军官,1800—1862,曾在北极和南极洲作过磁力测量———译者注)。 由于磁差的存在,对一个船长来说,仅有罗盘还不够,还得要有航海地图,以便了解世界各地的不同磁差。这就涉及到航海学了,而航海学是门很复杂很高深的学问,绝非寥寥数语就能说明白的。这部作品不是航海手册,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指南针传入欧洲是在13世纪和14世纪,航海因它的推动不再依赖侥幸的猜测和痛苦而复杂的计算,而变成了一门有据可循的科学。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端。 现代人对自己的航向能够知道得很清晰,或是向北,或是北偏东,或是北—北偏东,或是北—东偏北……或是罗盘上所指示的32个方位中的任何一个。而中世纪的船长在茫茫大海中辨别方位时,他只有两件工具可资借助。 一件是测深绳。测深绳几乎是同航船一起问世的。它能够测量出海洋任何一点的深度。假如船长有一张他们目前航行的海图,上面标明了这片海洋的不同深度,测深绳就会告诉他这片水域的情况,进而确定航船方向。 另一件是测速器。最原始的测速器是一块木片,把它从船头抛入水中,然后仔细观察船尾通过这块木片共花去了多长的时间,由于船的长度是已知的,在得出船经过某一个固定点的时长,就可以推算出船的航速。 后来,绳子取代了木片。这种绳子很长很细也很结实,预先按照固定长度打上一个个的绳结,并把一块三角形木片系在它的一端。将绳子投入水中之时,并打开沙漏。沙子从瓶中漏干之后(当然预先知道沙漏的时间长度,一般为两三分钟),就把绳子从水中拉起来,数出在沙子从一个瓶漏到另一个瓶中的这段时间内有下水的绳结多少个。一个绳结代表一海里,于是,就能够得知在这段时间里船开了多少海里,从而算出船的航速。 但是,船长只清楚航速和航向还不够,因为他最精确的计算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洋流、潮汐和风打乱。所以,即使在指南针传入很久之后,任何一次通常的大海航行都可能还是一次最冒险的经历。于是,那些想在理论上把这一问题解决掉的人认识到,要改变这种局面,就必须为在海上航行的船寻找到一个新的物体,来替代教堂上的尖顶。 这绝对不是玩笑。教堂上的尖顶、海滩沙丘上的树冠、堤坝上的风车以及沿岸的狗叫声,这些物体都曾在航海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为它们是固定的物体,就能作为参照物,无论海上发生什么,它们总还在那儿。有了这些参照物,水手们就能够把自己的方位推算出来。因为他记得上次曾路过这里,然后就告诉自己:“我必须继续向东航行。”当时的数学家(这是一群天才,尽管他们掌握的是不充足的信息,使用的是不精确的仪器,但是却能在数学领域取得同前人一样出色的成就)对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很清楚,就是要找到一个本质性的“参照物”来替代那些人工的“参照物”。 从哥伦布横渡大西洋之前200年起,这项工作就动手进行了,但至今日仍然没有完成。无线报时系统、水下通信系统和机械操舵装置在今日的航海中已应用起来了,老舵手们几乎被这些工业时代的巨作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假如你置身一个高塔之下,而这个高塔是建在一个巨大的球体表面,一面旗帜正飘扬在高塔的顶部,只要你站在那儿不动,你会发现,这面旗帜就处在你的头顶正上方。如果你从高塔下走开,旗帜就会在你的视野里形成不同的角度,如图所示,这个角度由你与高塔之间的距离所决定。 一旦找到了这个“固定点”来当参照物,问题一下子就简化了许多。这只不过是一个计算角度的问题,早在古希腊时代,人们就已熟谙此术了。对三角形的边角关系,古希腊人掌握得很熟练,这为三角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角度问题把我们带入到了这一章中最艰深的部分,准确地说,是这部作品最为深奥难懂的一段———经度和纬度的确定问题。纬度的确定比经度的确定早了好几百年。表面上看来,确定经度似乎要比确定纬度简单,可是古人没有计时仪器,确定经度的确是难于上青天。而纬度,只要仔细地观察和细心地计算就能够确定下来,因此,人类就较早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上述只是基本的概况,下面将对经纬度的问题尽可能简明扼要地作个解释。 在这幅图中,你看见的是几个平面和角。你站在D点,就会发现自己位于塔的正下方,就像你在赤道线上中午12点时站在太阳的正下方。当你走到E点的话,情况就一定会有所变化。由于你脚踩的是一个圆球,因此,在计算角度时,你要画一个平面。从地球的假想中心点A画出一根直线,穿过你的身体,直至天顶(在天文学上,观察者正上方的天空一点,叫天顶,其正式名称———zenith;观察者正下方的天空一点则叫天底———nadir)。 需要用实验来说明这个复杂的问题。把一根毛衣针穿透苹果的中心,假设你站在这苹果的一个侧面上,毛衣针就在你的背后。毛衣针的上端为天顶,下端为天底。然后,假定一个平面与你所在的位置及毛衣针的方向成直角,如果你处在E点,这平面就是FGKh,而BC线就是你观察的这个平面上的一条直线。为了使问题简明扼要,请再假设你的眼睛生在你的脚趾上,正好是在你双脚踩踏BC直线上的一点。然后抬头望塔顶的旗杆,计算一下旗杆的顶端(L)、你所在的方位(E)和直线BC与平面FGKh的交叉点之间的角度(该平面与天顶到地心的直线成直角),假如你懂三角,通过这个角度你就会算出你和高塔的距离。如果你走到点,那么再按这个方法计算。是你在直线MN上的方位,MN直线位于平面OPRQ上,与地心到当前天顶(天顶自然随观察者移动)的直线成直角。只要把LM角的角度计算出来,就会知道你距高塔究竟有多远。 即使用最简单的方式解说,可问题看上去仍然十分复杂。所以,对现代航海学的基础理论,这里只概述一下。假如你想当一名水手,你就得上一所专业学校,花几年时间学习怎样作这些必要的计算,然后,再经过二三十年的磨练,当你谙熟所有的工具、表格和海图,能够驾驭船员纵横四海之后,你也许会被船主聘为船长。当然,你如果无这样的雄心壮志,你就无需去学这些复杂繁琐的算术,所以,对这一章的简短,请勿介意,我只是谈了一些概况而已。 因为航海学几乎完全是一种计算性的科学,所以,直至欧洲人重新发现了三角学,航海理论才有了巨大的突破。尽管古希腊人曾给这门科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在托勒密(古埃及亚历山大城的著名地理学家)逝世之后,三角学就被视为一门精密而复杂、又过分奢侈的学问,这门不易掌握的科学被人们抛到了一边,渐渐地遗忘了。然而,印度人和后来北非和西班牙的阿拉伯人并无这样的顾虑,这份没人要的古希腊遗产被他们正大光明地保存了下来,并继续加以发扬光大。“zenith”和“nadir”这两个阿拉伯语中的专业术语就充分说明,当欧洲学校再次把三角学排进学生的课程表时(大约在13世纪),它已不再是基督教的遗产,而变成了伊斯兰人的财宝。但此后的300年里,欧洲人急起直追,迎头赶超,后来居上。虽然他们这时再次懂得了怎样计算角度,如何解决三角形问题,但发觉自己又面临了另一个难题———如何寻找到一个远离地球的固定点,能取代教堂的尖顶来充当参照物。 这个崇高的荣誉戴在了北极星的头上,北极星变成了最值得信赖的航海参照物。因为北极星距离人类那么遥远,所以,它看上去好像就是静止不动的;另外,它很容易辨认出来,一旦迷失了方位,纵然是最笨的捕虾者也能找出北极星的方位来。只要沿着北斗七星最右边两颗星的直线方向去寻找,北极星就会进入人的视野。当然,太阳也是一个不变的参照物,可科学还没有把太阳的运行轨迹测算出来,因此,只有最博学的航海者才有能力求助于太阳。 在人们被迫接受了“地球是扁平的”这一理论的那个年代,很必然,全部的算术都无可奈何地同客观真实相背离。到16世纪初,终于结束了这种尴尬局面,圆球理论取代了圆盘理论。地理学家也终于得以主持真理,让地理以本来面目示人。 首先,地理学家用一个平面(这个平面同连接南北极的中轴线垂直)把地球平均划分成南北两部分,分界线就叫赤道,赤道至南北两极的距离一样长。接着,他们又把赤道与两极之间均分为90等份,这样,90条平行线(由于地球是圆形的,所以,每一条平行线都是一个圆圈)平均地分布在赤道与两极之间,每条线之间的距离为极点至赤道距离的九十分之一,是69英里长。 然后,这些圆圈被地理学家编上了号,从赤道起,直至极点,赤道是0°,极点是90°。这就是纬度(如图所示)。 所以,纬度的确立是地理学一大进步的标志。不过,即使这样,航海仍然是很危险的。在所有船长都知道计算纬度之前,为了搜集与太阳运行有关的数据,为了把太阳每年每月每天在每一个地点的准确方位记载下来,一代又一代的数学家和航海者倾尽了心血。 最终,任何一个较聪明的航海者,只要会读书识字,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在北纬几度(赤道以北的纬度称北纬,以南称南纬)或者南纬几度,简而言之,就是他距极点和赤道多远。过去,海船越过赤道到南半球航行很不容易,因为北极星在南半球是看不见的,这样,船就失去了导航的参照物。这一问题最终被科学解决了。到了16世纪末,航海者就再不必为纬度问题而困惑了。 但是,经度问题还悬而未决(你应当知道,经线与纬线垂直)。人类把这个谜团成功地解开又花了两个多世纪。在确定纬度时,科学家们是以南极点和北极点这两个定点为基准的。他们说:“它们是永远固定不变的,这就是人类的‘教堂尖顶’。” 但是,地球既无东极点也无西极点,地轴也不在那个方向。当然,子午线,即穿过两个极点,环绕整个地球南北方向的圆圈,人们能够画出无数个。但是,该把哪一条子午线定为“本初子午线”,作为东西半球的分界线呢?因为有了这条线,水手们就可说:“我现在位于本初子午线以东(或以西)100英里。” 由于在许多人的传统观念中,耶路撒冷作为世界中心是根深蒂固的,他们就要求把穿过耶路撒冷的经线定为本初子午线来划分东西半球,即纵向的“赤道”。但是,这个计划因民族的自尊而破产了,因为,各国都想把本初子午线据为己有,让世界从自己的首都开端。即使在现在,人类自认为自己的胸襟已开阔了很多,但分别把本初子午线定在柏林、巴黎和华盛顿,仍然分别在一些德国、法国和美国的地图出现。最终结果呢,穿过格林威治的那条经线被选定为本初子午线,作为东西半球的分界线,这是因为英格兰在17世纪(经度确定的年代)为航海学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又因为当时的航海业都是在1675年建立于伦敦附近格林威治的英国皇家天文台的监管之下。 这样,航海者在经度上就有了“教堂尖顶”,但还面临一个问题:身处浩瀚的大海之中,他们将怎样把自己与格林威治经线之间的距离确定下来呢?为了最终解决这一问题,1713年,英国政府成立了“海上经度确定委员会”。为了奖励那些能使人类在茫茫大海上确定经度的最佳发明,这个专门委员会悬设了巨奖。10万美元,在两个多世纪前的确是一笔巨款,许多人为它而做出了努力。当这个委员会在19世纪上半叶解散时,对那些称得上“发明”的发明,它已发放了50多万美元的奖金。 现在,历史已把这些人的大部分努力遗忘了,时间也渐渐地淘汰了他们的发明成果。但是时至今日,在重奖之下诞生的两项发明仍具有它们的实用价值。这两项发明就是六分仪和天文钟。 六分仪是一种复杂的仪器(这是一种小型的海上观察仪,能够夹在臂下,随身携带),利用它能够把各种角的距离测量出来。中世纪简陋的观象仪、直角仪和16世纪的象限仪(四分仪)是这个发明的直接来源。如同全世界在同一时间里探求同一个问题时经常发生的情况那样,有三个人都声称自己是六分仪的最先发明人,为了这个荣誉而苦苦相争。 对六分仪的问世,航海界表现出来了兴奋,但与他们对天文钟的兴趣相比,这个兴奋就显得很温和了。天文钟是一种精确可靠的计时装置;它1735年诞生,比六分仪迟了4年。天文钟的发明者约翰·哈里森是一个制造钟表的天才(当钟表匠之前他还做过木匠活呢)。这个天文钟计时很准确,能够以任何一种形式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准确地报出格林威治时间,而且天气变化对它不产生干扰。这是由于在天文钟里,哈里森增加了一个装置,这装置叫做“补偿弧”,它能够对平衡簧的长度作出调整,来适应因温差而引起的热胀冷缩,因此,温湿度的变化对天文钟没有任何影响。 在经历了漫长而且不体面的讨价还价之后,哈里森最终在他去世前三年(1773年)拿到了10万美元的奖金。今天,一艘海船只要随船携带了一只天文钟,无论它航行到了哪儿,都能准确地知道格林威治时间。由于每24小时太阳就围绕地球运转一圈(其公转方向与地球自转方向正好相反,但从方便的角度出发,我采用了一样的表述方式),每一小时经过15°经线,所以,只要晓得航船的当地时间和格林威治时间,就能够通过两个时间的差而求出航船与本初子午线的距离了。 举例来说:假如航船所在位置的当地时间为12点,格林威治时间此时为下午2点,而太阳每小时要经过15°经线,那么,航船与格林威治的距离就是2×15°=30°。于是,就能在航海日志上记下:某年某月某日中午,航船抵达西经30°。 1735年天文钟的发明是惊世骇俗的,可至今天文钟已渐渐丧失了它原有的重要地位。现在,格林威治天文台每天中午都向全球整点报时,这样,天文钟就很快变成了一件奢侈品了。实际上,如果我们不怀疑领航员的能力,所有繁琐复杂的表格和费力耗神的计算都可被无线通讯毫不客气地抛进大海。人类将就此翻过最辉煌的一段航海历史,与所有关于勇气、耐心和智慧的航海传奇暂时告别。未经勘测的茫茫海域再也不存在了,那种在惊涛骇浪之前,纵然是最优秀的水手也会刹那间就不知所措、迷失方向的岁月一去不再了。那个仪表堂堂手持六分仪的人将不再坐在驾驶室而是坐在船舱里,头戴耳机,问:“喂,楠塔基特岛(或者,“喂,瑟堡岛”),我现在的方位多少?”陆地上的领航员就会报告他目前所在的方位。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为了能够平安、愉快而颇有收获地在地球表面上穿行,人类已经作了二十多个世纪的努力,这二十多个世纪的岁月并无浪费。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国际合作经历。对这项有益的工作,中国人、阿拉伯人、印度人、腓尼基人、法国人、荷兰人、希腊人、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挪威人、瑞典人、意大利人、丹麦人、德国人,都曾为做出过自己的贡献。 人类合作史上特殊的一页就将结束了。但还有许多其他的内容促使我们忙碌一阵。 地球有四季 “季节”这一个词意思是“播种”,它是从拉丁语动词“serere”起源而来的。可见,“季节”应该只用来表示春天———“播种的季节”。但在中世纪初,其他三个季节加入到了“季节” 的词义中,它因此而丧失了原先的单纯含义,而代表了一年的四个季节:秋季,或称之为增长时期(词根与“增长”或者“尊严”相同,即指“增长时期”和“有尊严的人物”);冬季,或称之为“湿季”;夏季,是古梵语对整个一年的称呼。 人类的日常生活和浪漫情怀都为四季所影响,此外,它们还具有最乏味的天文背景。因为地球绕太阳作年度旅行的直接结果就是四季的循环往复。 每24小时地球自转一周,每356.25天绕太阳公转一周。为了确保历法整齐归一,人类把每年的0.25天累积到一块,这样每四年就出现一次闰年,即这一年有366天。但以两个“零”结尾的年份无闰年;可也有特例,那就是那些能被400整除的年份都是闰年。公元1600年是上一次的特例,下一次则是公元2000年。 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迹并非正圆,而是椭圆。尽管它还不算是完全的椭圆,但是,这已给人类研究地球运行的工作增添了大量复杂的因素。 另外,地球的中轴与日地之间的平面不成直角,而是一个66.5°的倾角。 当地球绕太阳公转时,它的中轴自始至终保持着这样的倾斜度,这就是世界各地出现季节交替的直接原因。 每年的3月21日,阳光刚好均匀地照射着地表的一半,于是,在这一日,世界各地的昼夜平分。90天后,当地球运行到其公转行程的四分之一处时,北极地区全部朝向了太阳,而南极地区则全部背向了太阳,于是,北极长达六个月的白昼开始了,而南极则坠落进长达六个月的黑夜。当北半球阳光灿烂的夏季到来时,南半球的居民就一边在火炉旁看书,一边打发着漫漫寒夜。但是,当北半球的居民在圣诞节滑冰时,阿根廷人、智利人却正在受到炎炎夏日的煎熬,而当美国遭受滚滚热浪的袭击时,他们又在磨利自己的滑冰刀了。 9月23日是四季更替的第二个重要日期,这是一年中第二个全球各地昼夜平分的日子。然后,在12月21日,北极与太阳吻别,而南极朝向了太阳,这时,北半球进入严冬,而南半球进入酷夏。 然而,地轴独特的倾斜和地球的自转并非四季循环形成的全部原因。地球还被地轴66.5°的倾斜划分出了五个区。赤道两旁为热带区,在这儿,阳光照射着大地几乎是垂直的。在两极地区,太阳光线的角度很小,即使在夏天,一束阳光所照射到的地表面积比其自身面积大一倍。南北温带区处在热带区与两极地区之间,在这儿,太阳光不是垂直照射,所以,它能够温暖比热带区更广阔的高山平原与江河湖海。 单从文字上去解释这一切,并不能完全明白。你去天文馆看一看,对有关地球的问题,那里的一切能帮助你比书本理解得更快。但是,认为有必要建一座天文馆的城市少得可怜。请你到市政府去找那些政府首脑,对他们说,你要一座天文馆作为圣诞礼物。什么是天文馆呢?当他们费劲儿从字典里去翻看时(也许他们得用上20或30年才能找出答案来),你最好去弄一些苹果、橘子、蜡烛以及用来分区的墨水,自己动手来演绎一年四季的交替。划一根火柴把蜡烛点燃,就能够把白昼或黑夜带给“南极”或“北极”。假如一只苍蝇落身在你自制的地球上,你千万不要这样联想:“假设———仅仅是假设———人类不过也是一只这样的小虫,在一只硕大的橘子表面上毫无目的地爬行,照耀着橘子和飞虫的是一支更硕大的蜡烛,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巨人茶余饭后手中玩弄的一个小东西罢了。” 丰富的想像是大有裨益的。 但是,请你千万不要用在天文学领域。 海洋中的大陆 我们全人类,无一例外,都居住在地球这个岛上。只是,有些岛的面积远远超过了其他岛的面积,这些大岛就被归为一类,称为“大陆”。顾名思义,大陆就是比其他小块的陆地,如英格兰、马达加斯加或曼哈顿岛这样的小岛“拥有”或“结合”了更多的陆地的大块陆地。 但划分标准却并非严格一致的。地球上三块最大的陆地———美洲、亚洲和非洲,被称为大陆是当之无愧的。可是,在火星上的天文学家眼里,欧洲只不过是亚洲大陆伸出去的一个半岛罢了(它或许比印度还大了一点儿),却总是自称为大陆。而澳洲,假如有人敢说这个岛面积还不够大,人口还不够多,不配称为大陆,它的居民显然是会为他们的小岛而去拼命的。相反的是,尽管格陵兰岛的面积是地球上最大的两个岛屿———新几内亚岛和婆罗洲(即加里曼丹岛———译者注)———面积之和的两倍,但爱斯基摩人却仍然心甘情愿地做平凡普通的人。而南极地区的陆地面积的确与那块位于北冰洋与地中海之间的陆地面积一样大小,如果南极地区的企鹅不是如此谦卑温顺,它们完全可以声称自己是生活在大陆上的动物。 这些混乱不知道是怎样形成的,但是,地理学的发展的确曾蒙受过许多个世纪的偏见和蒙昧。在那些时代,错误的观点就像附在废船身上的那些藤壶(贝壳类动物,附着在船体之上———译者注),在地理学资料中比比皆是,年深日久(愚昧无知的黑暗时代长达1400年),藤壶不断地增生,最终竟可能被视为船体的一部分。 但是,为了不制造新的混乱,这里还是遵循普遍流行的观点把大陆划分为五块:亚洲、美洲、非洲、欧洲和澳洲。从面积上来说,亚洲是欧洲的4.5倍,美洲是欧洲的4倍,非洲是3倍,而澳洲比欧洲还小数十万平方英里。在地理手册中,亚洲、美洲和非洲都应当排在欧洲的前面,但是,如果不单单考虑面积的大小,还把一个地区对整个世界历史发展所产生的影响考虑进去的话,欧洲就必须排在首位。 让我们先看看地图。应当多看看地图,而不是多读文字。如同乐器之于音乐,水之于游泳,地图之于地理,都是不可或缺的。当你仔细端详地图,当然,最好是一个地球仪,就会发现欧洲半岛正位于拥有最多陆地的北半球的中心,躺在北冰洋、大西洋和地中海三片海洋的怀抱之中;无独有偶,孤苦伶仃的澳洲占据着南半球的心脏位置,正好位于拥有最广阔海面的南半球的中心。 面临这样多的海洋是欧洲的最大优势,而且还不止这些呢!亚洲尽管比欧洲大四五倍,但它25%的陆地太炎热,还有25%的陆地位于北极地区,那儿除了驯鹿和北极熊,再也没有永久的居民了。 而在这个方面,欧洲又得天独厚了。意大利的脚趾尖———欧洲的最南端,虽然十分炎热,但距热带地区还有800英里之遥。尽管欧洲北部的瑞典和挪威在北极圈之内有大片领土,但得益于墨西哥湾暖流的温暖与爱抚,他的沿海地区气候长年温和,而同处一个纬度的拉布拉多岛却是一片冰天雪地。 而且,欧洲还有伸进内陆的海洋和更多的半岛。想一想西班牙、意大利、希腊、波罗的海、丹麦、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海、爱琴海、地中海、马尔马拉海、比斯开湾和黑海,再想想诸如非洲和南美洲,那些大陆最缺乏的就是这些东西。在欧洲,几乎每一部分大陆都能为海洋所拥抱,于是,冬不冷,夏不热———这样温暖宜人的气候就形成了,日子不轻松,但也不艰难,普通人既不像亚洲人那样不堪重负,也不像非洲人那样游手好闲,这里的居民比任何地方的老百姓都更能恰到好处地把工作同娱乐有效地结合在一块。 然而,让欧洲人处于世界主宰地位(经过1914—1918年这场灾难性的内战(第一次世界大战———译者注),他们的这个世界主宰地位已被他们自己扼杀了)并不只是气候这一个因素,在欧洲的崛起过程中,地理环境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当然,这样地理位置的形成纯属偶然,绝不是任何个人的功劳,但这并不影响欧洲人从中渔利。今日欧洲的山山水水是由凶猛的火山喷发、大规模的冰川入侵和可怕的山洪泛滥塑造而成的,国家自然而然地把山脉当做国界;内陆自然而然地以水为路,走向海洋,商业与贸易也因此繁荣起来了,直到进入铁路与汽车横行的时代。 伊比利亚半岛被比利牛斯山脉从欧洲大陆断然分割开来,同时比利牛斯山脉也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天然屏障;阿尔卑斯山对于意大利也有相同的作用;而躲在塞文山脉、侏罗山脉和孚日山脉三座大山后面的是法国西部的大平原。喀尔巴阡山脉面向着广袤的俄罗斯大平原,但也像一座堡垒保护着身后的匈牙利。奥地利帝国在过去的800年历史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但它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圆形的平原,但是,它的邻居被它四周的崇山峻岭拒之门外,假如不存在这道围墙,也许奥地利这个国家压根儿就不会出现。德国也一样,不单纯是政治的产物。它辽阔的领土以阿尔卑斯山和波希米亚山的山脊为依托,一直延伸至波罗的海岸边。而那些岛屿,诸如英格兰或者古希腊爱琴海上的那些小国以及荷兰、威尼斯这样的水上城邦都是天然的要塞,这些似乎都是造物主的匠心独具,以使它们能够发展成为独立的政治实体。 甚至连俄国也不能例外。常有人说是个人集权导致了这个国家的产生(例如,罗曼诺夫王朝的彼得大帝),可是,事实上,它更是自然力发展的必然结果。北冰洋、乌拉尔山脉、黑海、里海、喀尔巴阡山脉和波罗的海的处在广阔的俄罗斯大平原周边,把这个大平原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中,这正适宜于孕育出一个高度集权的大帝国。在罗曼诺夫王朝崩溃后,新建立起来的苏维埃共和国能够顺利保全,就是一个明证。 欧洲河流的流向,还对欧洲大陆的经济发展起着最重要、最实惠的作用。从马德里直至莫斯科,其间所有的河流全部是南北走向,每一片内陆地区都可直达大海。文明形成的决定因素常常是水而不是陆地。欧洲的繁荣与昌盛正是这些天赐之水带来了,欧洲大陆的世界霸主地位也是由这些天赐之水所成就的,直到发生了1914—1918年那场自杀性的灾难,它才把这个令人羡慕的霸主王冠丢失了。让地图来佐证我的话吧。 北美洲同欧洲相比,两列高大雄伟的山脉沿海岸线平行地伸展在它的东西海岸,两列山脉之间是那莽莽空廓的中西部大平原,密西西比河及其支流就是这一地区惟一的人海通道,而它们的归宿则是既远离大西洋又与太平洋遥遥相隔的墨西哥湾(它只能算是内海)。再看亚洲,地表结构是乱七八糟的,山系的走向随心所欲,江河杂乱无章地流向四面八方。在这些众多的水系中,最重要的几条河流横贯了广袤的西伯利亚大平原,泄入北冰洋,除了当地渔民能获得一些福址外,亚洲并未从它们那儿得到什么实惠。同欧洲相比,澳洲几乎谈不上有河流。非洲呢,河流被辽阔的中部大平原挤到了沿海的崇山峻岭之中,河水被迫在悬崖峭壁之间东冲西突,蜿蜒曲折,海运难以通过这些河流抵达内陆。相形之下,欧洲具有有利的江河水系、适宜的山形地势,因为沿海地貌曲折崎岖,还给它创造了比齐整的海岸(像非洲和澳洲那样)长9倍的海岸线。另外,它的气候是温暖宜人的,它的地理位置是有利的居于大陆群中心的位置。所有这一切都注定了欧洲大陆势必成为世界的领袖。 但是,先天条件并非是这一切的决定因素,在欧洲的霸业中人的才智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北欧气候舒适清爽,对人的脑力活动非常有利。这个地方的气候既不太冷又不太热,既不影响休闲安乐,又不影响日常工作,这样能够恰到好处地促使人去做点事情。正是因为这样,一到国家安定、法规建立(法律秩序是从事脑力劳动的基本保障),北欧居民就立马投身于科学探索之中,并最终借此来奴役和剥削其他四大洲。 他们精通数学、天文学和三角学,因此能够自信地在七大洋中驰骋,不再担心找不着返航线路;他们研究化学而发明了一种内部能点火的机器(这种奇异的东西叫做“枪”),有了这个工具,他们要杀死人和动物就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或部落都更快、更准确了;他们钻研医药学,因而能够少遭受那些经常造成世界各地人口数量骤减的病魔的袭击。由于土地的贫瘠(与恒河平原和爪哇山区相比)以及对生活质量永不知足的追求,一种根深蒂固的节俭贪婪的习性在他们中逐渐地滋生并养成了,以致为了财富他们常常不择手段。因为,如果没有财富,他们就会被视为不幸的失败者而受到邻人的轻视。 欧洲人因那个神奇的指南针的传入而摆脱了教堂的尖顶和熟悉的海岸线的羁绊,开始自由自在地驰骋在茫茫大海之上;因把船舵从船舷移到船尾的改进(这项革新发生在14世纪上半叶,它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一项创举,它让人享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掌握航向的乐趣),欧洲人被带出了那些狭窄的内陆海,又从地中海、北海和波罗的海走了出来,并以浩瀚的大西洋为航道,更遥远的军事和商业征服开始了。恰好在这个星球的大陆群中央———这种幸运的地理安排,他们终于得以充分地利用起来了。 这个优势欧洲人保持了500年。蒸汽船代替了帆船,由于廉价的交通方式永远为贸易所青睐,所以,欧洲的领先地位仍然能够继续地保持着。古代军事家认为,一个国家能拥有最强大的海军,全世界就会为这个国家的意志所支配。他们是对的,这一规律已为历史所证实。首先,威尼斯和热那亚取代了挪威,而威尼斯和热那亚一转眼又成了葡萄牙的手下败将,后来,西班牙人又从将葡萄牙人手中夺走了世界霸主王冠,荷兰接着又成了新一任海上霸主,最后英国人又攫取了霸主宝座,把荷兰人赶下了台。每一个曾主宰过全世界的国家都一度拥有过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然而,到了今天,海洋昔日的辉煌已不再了,广阔的天空已迅速地崛起成为第二大商业高速公路。也许,欧洲降级为二流大陆并不全怪世界大战,那种比空气重却能在空气中飞行的机器一问世,它对欧洲命运的影响就是不可忽视的。 热那亚那位羊毛商之子(哥伦布———译者注)发现了海洋的无限潜力,由此把人类历史的进程作了改写。 而天空的无限价值为美国俄亥俄州代顿市市郊一个简陋的自行车修理店的主人(莱特兄弟,人类航空的先驱,飞机的发明者。1903年,他们操纵第一架动力飞机试飞成功,从而宣告了人类飞行时代的到来———译者注)所发现。也许,未来的孩子们可能会不知道哥伦布是何方人物,但是对威尔伯·莱特和奥维尔·莱特的名字,他们不会不熟悉的。因为,正是这兄弟俩的天赋与耐心,使人类文明的中心从旧世界逐渐转移到了新大陆。 发现欧洲 5.5亿人生活在欧洲大陆上,这个数目仅次于亚洲的9.5亿,比美洲、非洲和澳洲人口之和还多,是南北美洲的两倍。这些数据比较准确,因为这些数据出自于国际统计学会之手,组成这个学会的是许多学者,这些学者能用比较客观冷静的眼光来看待事物,绝不会歪曲事实以取悦哪一个国家的民族自尊。 根据这个统计学会的统计数据,世界人口正以每年3000万的速度递增。这个问题十分严峻。假如继续以这个速度增长下去,那么,世界人口将在60年内翻一番。而在千百万年后,即在19320年,或在193200年,或在1932000年,人类的状况就不堪设想了。在地铁站里,“只有站位”已经很可怕了,而如果在地球上“只有站位”,那就绝对无法忍受。 除非人类敢于正面现实并及时采取行动,要不然,人类未来的命运将会更糟于“只有站位”的状况。 当然,这是一个政治经济学范畴内的问题,而现在的问题———欧洲大陆的早期居民,那些在历史上曾发挥过重要角色的人们,是打哪儿来的呢?在他们之前,还有其他的居民居住在欧洲大陆上吗?很遗憾,得到的答案肯定是非常含糊不清的。这批人可能来自亚洲,他们经过长途跋涉,从乌拉尔山和里海之间的那条狭窄的通道穿过,流入到欧洲大陆。在这里,他们可能还碰到了更早的移民,只不过那些先来者所处的社会阶段仍然较为原始。在人类学家收集到了更多的资料之后,这些故事才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了,这些“故事”现在还不应当揉进这部地理作品之中,因此,这些后来的移民是这里谈论的重点。 这些人为什么要迁移呢?为什么他们不远万里、不畏旅途艰辛,从亚洲远道而来欧洲呢?正如在过去两三百年中,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西方无垠的土地,为了生存的良机,为了不再挨饿,而不断从欧洲这块旧大陆移民到美洲新大陆,这些亚洲人当时也是不断地迁移着。 就像后来的欧洲移民遍布整个美洲大平原一样,当时亚洲人移民也是匆匆奔向欧洲各地。一切“纯血统种族”的痕迹迅速消失在对土地和湖泊的疯狂抢占过程之中(在人类早期,湖泊比土地更珍贵)。而少数弱小的民族仍然居住在大西洋沿岸一些难以进入的地区和某些大山深处的幽谷里,自生自灭,并以保持了自己种族的纯正血统而自豪,但是,他们与世隔绝的缺憾却是无法弥补的。今天,当人们谈及“民族”这个词时,已经不带有人种纯正的意思了。 对某个较大的人群,我们使用这样的语言来描述:他们(或多或少地)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他们的历史渊源(或多或少地)有些相同;在过去的有历史记载的2000年中,他们具有一样的民族个性、思维模式及社会行为,这一切让他们拥有一种民族归属感。对这样的人群,我们就用种群这个词来称呼吧。 依据“民族”的概念,现代欧洲人可划分为三个大民族和六七个小民族。 一个是日耳曼民族,有英格兰人、荷兰人、挪威人、瑞典人、丹麦人、佛兰芒人和部分瑞士人。另一个是拉丁民族,包括法兰西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葡萄牙人以及罗马尼亚人。还有一个是斯拉夫民族,包括俄罗斯人、波兰人、捷克人、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在欧洲总人口中,这三个大民族占了93%。 其他几个小民族包括近200万芬兰人、200万的马扎尔人或叫匈牙利人、300万犹太人以及大约100万土耳其人后裔(他们居住在昔日土耳其帝国在君士坦丁堡周围的残存地区)(君士坦丁堡即今土耳其城市伊斯坦布尔———译者注),另外还有希腊人,其他民族快要把他们同化了,他们是不是希腊人,我们只能靠猜测才能判断出来,但是在血缘关系上,他们比其他人更接近日耳曼民族。有日耳曼人血统可能还有阿尔巴尼亚人,尽管在欧洲大陆安居乐业的时间上,他们比古罗马人和古希腊人出现在欧洲大陆的时间还要早五六百年,但是,如今他们已落后于时代1000年了。最后还有爱尔兰的凯尔特人、波罗的海的利特人和立陶宛人以及吉卜赛人。吉卜赛人来历不明,人口不详,他们的现身耐人寻味,他们的命运仿佛是历史的警钟:对于那些迟来者,那些在最后一块土地也被别人瓜分了之后才出现的人,吉卜赛人的下场就是他们的结局。 生活在这块旧大陆的山山水水之间的人就是这些人。下面,来看看他们是如何被地理环境所造就的,反过来,地理环境又是如何被他们所改造的。正是在人类与环境的斗争之中,人类文明才创造出来了。如果缺少了这种斗争,人类可能仍然是茹毛饮血。 关于如何使用这部作品 阅读这部作品的关键就是认真参考地图。许多地图册的制作都很精确,随便抽出一本都能够帮助你更好地理解这部作品。 这部作品包含有大量的插图,但不要认为它们能够替代地图册。画出这些插图只是为了提供更多的方法来帮助你理解这部作品要讨论的问题,我还希望这些插图能激起你画图的兴趣,让你能够根据已掌握的地理知识,自己动手画图。你能够看到,平面图尽管制作得很巧妙,但同实际情况仍然有些出入。地球仪上的地图与实际情况较为接近,但也未至善至美,因为它还不是椭圆体。实际上,地球仪的制作只是从方便出发的,而非为了更接近真实。真实的地球在接近两极的地区稍微有点扁平,而只有十分巨大的地球仪才能把这样的差异显现出来,所以,这些小问题不必挂在心上。你手头应当有一个地球仪(我写作这部作品时就借助了一个地球仪,它是一个装在铅笔刀上的小地球仪,只值10美分),并善于充分利用,但切记,它只是与地球“近似”,而与真实的地球并非 “完全一致”。假如想获得船长的资格证书,你就要到真实的生活中去领略地球的实际面貌。如果你真的萌生了这个念头,那么,为了掌握这门艰深的学问,你势必会花费很多年的时间,而这部作品并不是专业书籍,它只是一本大众出版物,对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居民了解地球概况有点帮助而已。 现在,请听我的一句箴言:在图画中重新认识一切是学习地理最有效、最简便的方法。不要摹仿别人的图画,包括我的或任何人的图画。假如你有兴致,你可以把我的这些图作为参考,但是,只能够把它们视作一道“开胃菜”,一个让你充分地享受自己所做饭菜的礼貌性的建议而已。 我已经作出了表率,根据我所掌握的地理知识画出了一些样图,有平面图,也有立体图。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习惯这些立体图,不过,只要你理解了它们,你就不会再爱这些平面图了。这里有一些像是从山顶上俯瞰广袤的大地,从不同角度画出的插图,它们能帮助你更全面地观察地貌。还有一些像是在飞机或齐柏林飞艇(齐柏林是德国航空先驱,第一个硬式飞艇的大规模制造商。齐柏林飞艇是齐柏林公司制造出来的硬式飞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许多齐柏林飞艇从事巡逻和战略轰炸工作。两次世界大战期间,齐柏林飞艇多次成功地跨越大西洋作商业航班飞行———译者注)上画下的图画,以及一些景象,它们似乎只有在大海干涸时才能够出现。还有一些图画像装饰画一样,仅仅是非常漂亮,而另一些则与几何图形有点相像。你自己挑选吧,然后根据自己对事物的认识,自己动手去画吧。 画图……你手边得有一只地球仪,不论大小,还得备一本地图册,然后准备好笔纸,你就可以动手画了。 学习地理,只有动手画图这种方法能够让你永远不忘。 连接古老亚洲和新兴欧洲的桥梁 希腊半岛处在巴尔干半岛最南端,与亚洲比邻而居,东面濒黑海、马尔马拉海、博斯普鲁斯海峡和爱琴海;南面临地中海,同非洲隔海相望;西面靠亚得里亚海,与意大利一水相连;北面与多瑙河相依。 我从来没有在空中鸟瞰过巴尔干半岛,但凭着丰富的想像,从蓝天上俯瞰巴尔干半岛,它的轮廓肯定像一只手掌,从欧洲伸向亚洲和非洲。在这只手掌上,大拇指是希腊,小指是色雷斯,而君士坦丁堡则是小指上的指甲,至于这只手掌的其他手指,就是那些从马其顿和帖撒利亚连绵到小亚细亚的重峦叠嶂。这些山脉从北至南一路绵亘而来,一直延伸到爱琴海的碧波之中,假如从高空中看下去,它们无疑会像半浸在清水盆中的手指一样清晰。 而那一列列雄伟高大的山脉就是这只手掌的骨骼,它们呈对角线从西北向东南延伸。这些山脉的叫法也五花八门,这些叫法有保加利亚人的、黑山人的、塞尔维亚人的、土耳其人的,还有阿尔巴尼亚人的和希腊人的称呼。有几条山脉在这一地区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 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就是其中之一,它从瑞士阿尔卑斯山一直延伸至科林斯湾。科林斯湾是个宽阔的海湾,希腊半岛被它一分为二,半岛的南部和三角形近似,它曾被古希腊人误作了一个单独的岛屿(这也不足为怪,由于连接半岛南北部的科林斯地峡只有3.5英里宽),他们把这个“岛屿”叫做珀罗普斯岛或伯罗奔尼撒半岛。而珀罗普斯就是古希腊传说中的主神———宙斯之孙,坦塔罗斯(古希腊传说中宙斯的儿子。由于他把天机泄露给了人类,并把自己的儿子珀罗普斯杀死,把他做成菜肴让诸神吃来测试他们的观察力,从而将诸神触怒了,罚他在冥界受难:他站在齐脖子深的水里,口渴想要喝水时,可水就退了下去;他头上还挂着果实,可当他饿了想吃水果时,水果就被风吹走了———译者注)的儿子,他被奥林匹亚人尊称为运动健将之父。 在中世纪,威尼斯人把希腊据为己有,而威尼斯人只不过是一群毫无想像力的商人,对这个曾被父亲制作成一道菜用来待客的年轻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们发现,伯罗奔尼撒半岛从地图上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桑叶,于是就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摩里亚半岛。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这里还有两条山脉是互不相连的,一条在北部,叫巴尔干山脉,它只是一条半环形山系的南端,这个山系的北端就是喀尔巴阡山脉,整个半岛就是以巴尔干山脉的名字来命名的。两条山脉被“铁门”断然分割开来,而多瑙河突围重山留下的一道峡谷就是这道“铁门”,在这里,多瑙河被山势所挤压,一改从匈牙利平原流向爱琴海的“初衷”,毅然掉头东行,直奔黑海而去。 遗憾的是,这堵“墙”虽然横在希腊半岛与罗马尼亚之间,但没有阿尔卑斯山那么高,抵挡不了从俄罗斯平原吹向巴尔干地区的凛冽寒风,所以,半岛北部常年雨水不断,雪花飘飘。不过,第二堵“墙”———罗多彼山脉把抵达希腊的俄罗斯阴云挡在了外面。罗多彼山的意思是“满山的玫瑰”,你能够在其他词中找到相同的词根,如玫瑰树、爱琴海上的罗德岛,意思是“玫瑰花盛开的小岛”,希腊气候的温暖宜人在这里面得到了充分的说明。 罗多彼山脉有9000英尺高,而巴尔干山脉的最高点只不过8000英尺高(它靠近著名的希普卡关,1877年,在通过这个关隘时,俄罗斯军队损失惨重)。对它身后半岛的气候,罗多彼山脉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此外,高达10000英尺、常年积雪的奥林帕斯山也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帖撒利亚平原。当年,希腊民族正是在这块平原上诞生了。 帖撒利亚平原是富饶的,但它曾是一片内陆海,后来在著名的腾比河谷中间,皮尼奥斯河(现今的萨拉米比亚河)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通道,帖撒利亚湖的湖水就全部倾入到了塞萨洛尼基湾,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一片陆地。帖撒利亚是古希腊人的鱼米之乡,可土耳其侵略者却对它熟视无睹,与其说他们一贯的漫不经心是来自于邪恶的内心,还不如说是来自于穆斯林懒惰的天性。对所有近在眼前的现实的关键性问题,土耳其人的回答却一律是耸耸肩,说一句:“有什么用呢?”一俟土耳其人被赶出这块土地,农民就又被希腊的放债人攥在了手心,继续遭受从前的横征暴敛。今天,帖撒利亚平原的主要出产是烟叶。沃洛是这里的一个港口,当年亚尔古的英雄们就是从这个港口动身出去寻找金羊毛的(一个荷马时代前的希腊神话故事,说的是伊奥尔科斯城王子伊阿宋与希腊众英雄们,为了抢夺神奇公羊的金羊毛,历经重重磨难前往科尔基斯王国———译者注),在特洛伊英雄出生之前,他们的英雄事迹就已经家喻户晓了。拉里萨是帖撒利亚平原上的一个工业城市,同时也是一个铁路枢纽。有一件趣事能够说明,古代的人是怎样被莫名其妙地混杂到一块的。在拉里萨城有一个黑人聚居区。这个黑人聚居区就是当年战争留下的纪念品。为了镇压希腊人1821—1829年起义,土耳其从他们的非洲属地———苏丹调遣过来几个军团,是什么人在为他们流血牺牲,土耳其统治者并不在乎。土耳其把那场镇压的大本营设在拉里萨。镇压结束后,可怜的苏丹人就困顿异乡,被遗弃在此,直至今日仍然不知何去何从。 不过,在这部作品中还讲述了一些比这更加莫名其妙的故事。你将会知道北非有红肤色的印第安人,犹太人居住在中国东部,而在大西洋荒无人烟的岛屿上还有马儿呢!对这样的奇闻趣事,那些鼓吹“纯正血统”的狂热分子最应读一读。 从帖撒利亚平原翻过品都斯山就来到了埃皮鲁斯地区。品都斯山是埃皮鲁斯与希腊其他地区之间的一道天然的屏障,它和巴尔干山一样高大雄伟。但这个地区除了连绵不尽的高山和无精打采的牛群之外,民生凋敝,没有海港,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甚至当地的早期居民也所剩无几,因为在一次战役之后,15万埃皮鲁斯人被罗马人卖身为奴(这是罗马人建立法律秩序的臭名昭著的手段之一)。可当年,这一地区为什么被亚里士多德视为人类的发祥地呢?这至今仍然是一个谜。但这里还有两处值得一说,一处是伊萨卡岛,另一处是克基拉岛,伊奥尼亚狭长的水道把它们与大陆分隔开来。当年饱尝千辛万苦的神话英雄奥德修斯的故乡就在伊萨卡岛上。而淮阿喀亚人的诞生地就是克基拉岛,淮阿喀亚人的国王阿尔喀诺俄斯就是瑙西卡之父。在古典文学作品中,瑙西卡是一个最可爱的女人,一直是热情与优雅的典范。克基拉岛属于爱奥尼亚群岛,最先被威尼斯人占领,后来又划归到了法国人的名下,接着英国人又在这里当家做主,直至1869年,它才回到希腊人的怀抱之中。由于在1916年,溃败的塞尔维亚部队曾以这个岛为撤退藏身之地,并且,几年前还被法西斯海军漫不经心地炮轰了几下,如今已天下闻名了。将来,这里也许会成为一个冬季疗养胜地,可它恰恰位于欧洲著名的地震带之上。 作为地震的罪魁祸首,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声名狼藉。1893年,它附近的扎金索斯岛就曾发生遭受过一次最严重的地震。可是,人们并未因为地震灾害而不去那些有地震危险但风景秀丽的地方。如果你曾作过世界环游,你会看到在许多舒缓的火山坡上都住满了人,那儿的人口密度甚至会大于地球脆弱的地表上其他不易发怒的地区。管它呢!现在从埃皮鲁斯继续南行,我们去维奥蒂亚瞧瞧。 维奥蒂亚地区如同一只巨型的空汤盘,在阿提卡向南伸展的丘陵、帖撒利亚和埃皮鲁斯向北伸展的山区的怀抱里躺卧着。对在这部作品开头我曾提及的自然对人所产生的影响,维奥蒂亚是一个典范,能够充分地加以佐证,这就是我谈维奥蒂亚地区的最主要原因。对黄金时代的普通希腊人来说,一个维奥蒂亚人,尽管他是从帕纳萨斯山走出来的,是从诗神缪斯的灵地走出来的,是从特尔斐(一座古希腊城市,古希腊最重要的朝拜圣地,著名的阿波罗神庙和圆拱形神庙都建在这里。———译者注)神谕立庙之圣地走出来的,但他仍是一个乡下人,一个反应迟钝的大老粗,一个笨蛋,一个傻头傻脑的傻瓜,一个小丑,一个命中注定要在古希腊一切粗俗闹剧中充当笑料的人,一个呆子,一个蠢货。 其实,维奥蒂亚人的天赋并不比其他希腊人低。古希腊军事家伊巴密浓达(大约前410—前362年,古希腊政治家、将领,曾对希腊的战术常规作出改革,打破了斯巴达人的军事优势———译者注)和古希腊传记作家普鲁塔克(大约46一约119年,古典作家,是对16—19世纪初欧洲影响最大的古典作家之一———译者注)都出身于维奥蒂亚,不过,他们很小时就离开了故乡。而科皮斯湖沼泽地带的瘴气常年毒害着那些一直生活在维奥蒂亚的人,从现代医学上来讲,维奥蒂亚人大概都是疟疾的牺牲品,这种疾病当然造就不出聪明人来。 13世纪,法国十字军骑士们当上了新一代雅典统治者。他们把沼泽排干,改善了维奥蒂亚的基本条件。而后来的土耳其人却任由蚊虫繁殖,导致这里的环境又趋向于恶化。最后,科皮斯湖的湖水被继任者法国人和英国人排进了埃维克海,彻底排尽之后,这片内陆海的海底就变成了一片物产丰饶的草场。 过去,这片土地被当成是傻瓜笨蛋和弱智低能的A级展览区而受到嘲弄。随着昔日瘴气弥漫的沼泽被排干,沼泽消失了,瘴气无影无踪了,疟蚊也不见了,而那些不好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维奥蒂亚人,如同雅典人或者布鲁克林擦鞋匠,和过去的维奥蒂亚人已不可同日而语了,他们之间迥然相异。他们已经很聪明了,已有能耐让亚美尼亚人或者苏格兰佬尽可能多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 接下来,我们去看希腊最有趣的地方———阿提卡。现在能够从拉里萨坐火车去雅典,而且这条铁路还与欧洲主干线相连。但是从北方的帖撒利亚到南方的阿提卡,古希腊人却只有惟一的一条路,那就是取道温泉关隘(emopylae)。这个所谓的关隘位于伊蒂山与埃维亚海的海拉伊湾之间,实际上是一条夹在两座山之间的狭窄的山沟,宽度只有45英尺。公元前480年,斯巴达国王利奥尼达斯和他的300名斯巴达子弟兵为了阻止薛西斯(古波斯帝国国王,生卒年代大约是前519—前465, 在位时间为前486一前465。曾率海陆大军远征希腊,并镇压埃及、巴比伦等地的反波斯起义。为人刚愎自用,晚年更为暴虐,死于宫廷阴谋———译者注)游牧部落的入侵,把欧洲从蛮族的铁蹄之下拯救出来,他们就在这个温泉关前全部壮烈牺牲。200年之后,希腊人也是在这里把野蛮的高卢人挡在自己的国门之外。甚至在1821—1822年的希腊—土耳其战争中,这个关隘还起着重要的军事作用。今天,温泉关已经无影无踪了。海水后退了大约3英里,只有一个简陋的海浴场留在那里,风湿病和坐骨神经痛患者试图在这些温泉中解除自己的病痛(希腊语“thermos”的意思是“热”,英语“温度计”与“热水瓶”都由此而来)。但是,对那些为失败的事业而牺牲的英雄,只要人类还没有忘记,这个以“温泉”命名的战场就将永远名垂青史。 阿提卡地区是一块躺在爱琴海碧波之中的岩岬,面积不大,呈三角形。这个地区山多,山间有许多小山谷,每一条山谷都直通大海,和风从海上吹来,空气清新宜人。古代雅典人声称,由于他们呼吸到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他们的聪明睿智与远见卓识均从中受益。此话一点不虚。维奥蒂亚那种污浊的死水沼泽在这里是没有的,也无生命力旺盛的疟蚊孳生繁衍。清新的空气让雅典人身体十分健康,并能健康得比较长久。最先认识到人的肉体与精神合而为一的民族就是雅典人,他们认识到肉体与精神是密不可分的,肉体的健康必然能促进精神的健康,而对于肉体的健康,精神的健康又是不可或缺的。 空气如此清新,从阿克罗波利斯能够一眼望到彭特莱思山,从这座高山能够俯瞰马拉松平原,它还盛产装饰城市的大理石。不过,气候并不是造就雅典的惟一因素。 让阿提卡人直接走向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因素是海洋,阿提卡人到处留下自己的足迹,无论是人烟稠密的城镇海港,还是人迹罕至的天涯海角。把一座类似于方台的峭壁平顶小山摆在平原的正中间,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创造出来的地理奇迹。这座平顶小山有435英尺宽,500英尺高, 870英尺长,伊米托斯山(出产上等雅典蜂蜜)、彭代利孔山和埃格柳斯山(当年,就是在这埃格柳斯山上,那些从雅典逃出来的不幸难民亲眼目睹薛西斯的海上战船在萨拉米斯湾全军覆没,而在几天前,薛西斯的军队刚刚把他们的城市烧了个精光)环绕在它的周围。来自北方的移民为这座平顶峭壁的小山所吸引,而成为这里最早的居民,因为这里能够为他们提供食物和安全。 下面这个现象是有趣的。雅典和罗马(或者伦敦、阿姆斯特丹),欧洲这些最重要的古代城市总是与大海保持着数英里之距,而不紧邻大海而生。这也许是由于早期地中海世界的中心城市克里特岛上的克诺索斯紧靠大海,常常遭到海盗的突袭,因此,几百年后出现的罗马和雅典不得不接受历史的教训。不过,古雅典比古罗马更靠海一些。古希腊水手在比雷埃夫斯(现在的雅典港)上岸后,很快就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而罗马商人弃船上岸后,还要三天才能赶到家里,这的确是太远了一点。于是,他们就不再返回罗马故里,而就定居在台伯河口岸。就这样,罗马和大海的紧密联系就渐渐地失去了,而海洋是能为所有渴望世界霸权的国家创造巨大利益的场所。 这些居住在方台山上的人———“高城”(即卫城)中的居民后来逐渐迁移到平原上。在方台山的周围,他们建房造屋,修筑了围墙,最后同比雷埃夫斯连成一片,成为一体,依靠贸易和抢劫,这些居民从此就过起了富裕的生活。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整个地中海地区最富庶的城邦就是这座坚不可摧的城堡。他们的“高城”也不再有人居住,而成了一个圣地———一座座白色大理石神殿矗立在那儿,骄傲地映衬在阿提卡淡紫色的天空之下。尽管土耳其人炸毁了这座卫城的一部分神殿(这里指的是雅典卫城上的帕提侬神庙。建于前447—前432年。1687年土耳其人把它当成了火药库,威尼斯舰队的炮弹不幸击中炸毁了它———译者注),但是,在所有能够尽善尽美地展现人类智慧的历史遗迹中,最独特最辉煌的代表仍旧是它。 希腊1829年恢复了独立,而雅典已经沦落成了一个小村庄,当时仅仅有2000人口。到1870年,它的人口激增至45000人。如今这里拥有70万人口,人口增长速度与美国西部城市差不多。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如果希腊不拿自身的命运开玩笑,愚蠢到把小亚细亚极其重要的殖民地尽数让出,雅典就可能会成为爱琴海地区的新霸主。但在不久的将来,它仍然会崭露头角。虽然好事多磨,但终究会出现的。以宙斯最聪明最机智的女儿(即雅典娜,传说她没有生母,全副武装地从宙斯的前额里蹦出而生。在古希腊宗教里,她是战争、工艺和明智的女神,也是城市的保护神,尤其是城市与文明的女神。雅典就源出她的名字———译者注)命名的城市,一定会像它那位从父亲的脑袋里蹦出来的守护女神一样,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够死而复生,青春重焕。 希腊半岛的最南端是我们的最后一站。在这里,人类的祝福和自信心不再见效。珀罗普斯遭到了他恶毒的父亲的诅咒,这不幸的王子命名的土地从来没有从他的诅咒中逃脱出来。在这里,海洋被雄伟的大山挡住了,一派阿卡地亚的田园美景呈现在大山的后面。诗人们一向喜欢把满腔的热情奉献给他们最不了解的事物。阿卡地亚是诚实、质朴、可爱的牧羊姑娘和小伙子的故乡,所以得到了所有的诗人的称颂。而阿卡地亚人并不比其他的希腊人更诚实一些。如果说阿卡地亚人不像其他那些老于世故的希腊人一样喜欢玩骗人的伎俩,那并非由于他们不爱撒谎,而是由于他们还没有学会这套本事。他们的确不偷窃,因为在这个只有枣和山羊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偷。他们不撒谎,是由于他们所在的村子太小了,每个人都了解其他人的底细。假如他们不像埃莱乌西斯(一个古希腊城市,秘密宗教的发祥地。现今雅典工业郊区———译者注)或者其他圣地之人那样虔诚而奢侈地敬奉诸神,他们就应当拥有自己的神———潘神(古希腊神话中的丰产神,外形有点像野兽。长着山羊的角、腿和耳朵。通常被描述成一个精力旺盛的好色之神———译者注)。在开低级玩笑、表现像乡巴佬那样弱智低能这个方面,潘神丝毫不弱于奥林帕斯的任何一位神。 阿卡地亚人一惯能征善战,可这对他们无任何好处。同大部分乡巴佬一样,他们不守纪律,从不赞同任何人出任他们的统帅。 拉哥尼亚平原伸展在阿卡地亚山之南,这是一片肥沃的膏土,比阿提卡所有的山谷都肥沃。然而,这里却是一片贫瘠荒凉,除了维持生活必需的物质之外,再无别的东西了。斯巴达城———一座奇特的古迹就坐落在这块平原上。对北方人所反对的一切,斯巴达人都加以赞同。假如雅典人说“是”,斯巴达人一定说“不”。雅典人骄傲地鼓吹天授神权的雄才伟人,而斯巴达人则把所有人化为庸庸碌碌的千人一面。雅典人信奉的是灵感的光芒,而斯巴达人则提倡效率与服务。雅典把大门向世界敞开,而斯巴达人却把所有想踏上他们领土的人全部杀光。雅典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而斯巴达人则不让双手沾上铜臭。假如用成败来衡量英雄,那么,斯巴达人无疑是失败的民族。雅典人的精神已在世界各地传播开来了,而斯巴达人的灵魂却随同诞生他们的城市一道随风而逝,灰飞烟灭。 在今天希腊的版图上,还能够找到“斯巴达”这个名字。那是一个小村庄,贫寒的农民和卑微的蚕农生活在那儿。这个小村庄是1839年在古斯巴达传说中的遗址上建立起来的,必要的建筑资金是由一个热心的英国人提供的,一个德国人绘出了建筑图纸。可是,人们都不愿意到那儿去住。努力了近一个世纪,他的人口至今才4000个。珀罗普斯的诅咒!这是一个古老的诅咒!它在半岛的另一端甚至更加灵验,完全应验在史前的迈锡尼古城堡之上了! 古迈锡尼遗址位于伯罗奔尼撤半岛著名的港口城市纳夫普利翁附近。这个城邦在公元前5世纪被摧毁。但是,因为人类的文明就是在迈锡尼第一次在原始的欧洲海岸登陆,而那个时候,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还远远没有开始呢,所以对现代人来说,迈锡尼具有的重要意义比雅典和罗马更为直接。 一起来看看巨大的巴尔干“手掌”从欧洲伸向亚洲的那三条半沉半浮的“手指”,就会对当时的情况有个更清晰的了解。这三条手指般的山脊在海里形成一系列的岛屿。除了爱琴海东部的几个小岛被意大利占领之外,这些岛屿的大部分为希腊所拥有,由于没有哪个国家愿意为遥远的大洋中几块一无是处的礁石开战,因此,这几个小岛至今仍在意大利的版图之内。为了方便,就把这些岛屿分成两组,一组是靠近格雷西亚海岸的基克拉泽斯群岛,一组是靠近小亚细亚的斯波拉泽斯群岛。就像圣徒保罗所知道的一样,这些岛屿相距都不远。于是,这些岛屿就成了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亚述文明向西挺进的桥梁,一直把亚洲文明传送到欧洲大陆。由于在爱琴海诸岛上居住的亚洲早期移民的影响之下,这些文明的“东方化”是很明显的。当它们最终抵达古迈锡尼时,迈锡尼本来应当像后来出现的雅典一样,变成古希腊世界的中心。 但为何未成为现实呢?我们无法得知。迈锡尼昙花一现的辉煌以及迅速的凋落将永远是个谜。就像我们不明白马赛———雅典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地中海的新任霸主———为何不得不把这莫大的荣誉拱手送给一个后起的小村庄、时代的暴发户———罗马。 也许你会抗议,因为我所说的都是历史而非地理。但是,就像在其他许多古老的国家一样,在希腊,历史与地理也是交织在一起的,把它们孤立地看待是行不通的。而且,从现代观点上看,希腊值得介绍的地理内容只有那么一丁点儿。 一条只有三英里长的运河把科林斯地峡拦腰截断,但是,这条运河太窄,水太浅,大船是没有办法通行的。由于与土耳其(还有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和黑山单独或一起)开了一系列仗,希腊的疆域几乎扩张了一倍。但是,在它的霸主美梦中,希腊又低估了土耳其人的战斗力;一半新领土又丢失了。今天的希腊人同他们的祖先一样,随时准备开赴大海。那面蓝白相间的希腊国旗(1821年希腊重新获得独立之时,开国国王采用了这种古巴伐利亚人使用的颜色)在地中海上到处飘扬。甚至在北海和波罗的海中也能看见到它的身影。不过,那些希腊船只以懒散和肮脏而闻名,可没有英国诗人济慈(英国浪漫主义诗人,1795—1821。著名作品有《夜莺颂》、《秋颂》等。他对19世纪以来的欧洲诗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译者注)所描写的希腊古瓶那样高雅优美。还要补充说一句,希腊还盛产无花果、橄榄和无核小葡萄干,并出口到那些喜欢这些美味的国家。 如同她的人民所祈愿的那样,希腊能够重获往日的荣光吗?也许有可能。 马其顿人、罗马人、哥特人、汪达尔人、赫鲁利人、斯拉夫人曾先后侵扰过这个国家,诺曼底人、拜占庭人、威尼斯人和那些罪行罄竹难书的十字军恶棍曾占领过这个国家,并把它沦为他们自己的殖民地,阿尔及利亚人几乎又把希腊人赶尽杀绝,新移民差一点就把希腊人同化了,希腊人还被迫在土耳其人统治下生活了整整400年,在世界大战时,协约国又把希腊当做军队后勤供应基地和战场———这个民族的苦难如此深重,要复兴真是难如上青天。尽管伟大的希望是那样的渺茫,但是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要把希望放弃掉。 地理造就的海上霸主或陆上强国 从地质学上来说,意大利是一座巨大的废墟,是一片巍峨高原的残余。这个高原呈方形,曾如同今天的西班牙的地形一样,后来渐渐下沉(经历上百万年的漫长岁月,纵然是最坚硬的岩石也会有变化),直到最后在地中海的惊涛骇浪之中消失了。如今,剩下的亚平宁山脉,原是古老的高原最东面的一个角,它从波河流域一直延伸至靴尖的卡拉布里亚。 而这片史前高原的遗迹有科西嘉岛、厄尔巴岛、撒丁岛和西西里岛。这座远古高原上山峰的化身就是在第勒尼安海中随处可见的小岛。当整个高原全部陷落进大海之中时,那一定是很悲壮而惨烈的局面。不过,这是一场在2000万年前发生的悲剧,那时,地球正在最后一次火山大喷发之中蒙难,火山灰的烟尘弥漫了整个世界,自然不会有哪一位人类成员能把当时的情景描述出来。沧海化身为桑田,而一座大山的覆灭竟能给后来居住在亚平宁半岛上的人带来始料不及的福趾,这又有谁能料想到呢?今天,这个国家有温和的气候、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肥沃的土地,所有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注定了他们会成为古代强国,以及重要的艺术与科学的发展和传播地区之一。 希腊是一扇伸向亚洲的巨掌,尼罗河流域与幼发拉底河流域的古老文明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并把它们传散到欧洲大陆的其他区域。但是,希腊人自身却同他们施恩泽福的欧洲大陆来往较少。由于希腊与欧洲被整个巴尔干山脉的层峦叠嶂、千山万壑所隔绝,所以,希腊这个国家就像一个孤岛,虽然同欧洲大陆骨肉相连,却无关痛痒。 正好相反,意大利却既能坐收三面环海的岛国优势之益,又能获得横跨北欧山地的陆地优势之裨。这一点常常被我们所忽略了,而时不时地把意大利同西班牙和希腊相提并论。西班牙和希腊确有许多相似之点。比利牛斯山脉和巴尔干山脉都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障碍,横亘在南方与北方之间。而意大利的波河平原却就像一个凸角,笔直地插进了欧洲的心脏地带。它最北的城市所处的纬度比日内瓦和里昂还高,甚至于同波尔多(法国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译者注)和格勒诺布尔(法国东南部的一个城市———译者注)相比,米兰和威尼斯的位置也更靠北一些。而佛罗伦萨(无意识中把它当做了意大利的中心)几乎是与马赛同处于一条纬线上。 另外,尽管阿尔卑斯山比比利牛斯山脉和巴尔干山脉高很多,但它的走向却提供了一条比较便捷的南北交通通道。莱茵河和罗讷河与意大利北部边境线几乎是平行的,它们横穿阿尔卑斯山而去,而那些注入这两条大河的山谷溪流与主河道正好垂直,于是通向波河平原的便利捷径就这样形成了。而第一批证实这条捷径存在的人就是汉尼拔(迦太基人,公元前247一前183或182。最伟大的古军事统帅之一———译者注)和他的大象马戏团,只不过,他们的来临沉重地打击了从不多疑的罗马人。 依靠这样的地利,意大利就能够发挥它的双重职能:它主宰着地中海世界,充当海上霸主;它统治并压迫着欧洲各国,充当陆上强国。 直至世界的中心不再是地中海,直至发现了美洲新大陆,直至大西洋一跃成为商贸与文化的枢纽,意大利昔日的优势才丧失了。由于煤、铁资源匮乏,它无法与西方工业国一争高下。但是,在1200年的漫长岁月之中,即从公元前753年罗马建城直至公元4世纪,易北河、多瑙河以南的每一寸欧洲大地都一直处在意大利人统辖和管理之中。 法律与秩序的观念是意大利人最先对那些从亚洲迁移而来的日耳曼蛮族部落(现在,对炙手可热的东欧地区所有权,这些人正在拼命地争夺)讲述的,并证明了同日耳曼野蛮人的那种居无定所、肮脏邋遢的游牧生活相比,意大利人自己这种较为开化的生活要优越很远。当然,靠着对别国的横征暴敛,才有了它的堆金积玉。不过,在征收苛捐杂税之时,它也把一部分用之于民,而这些国家的命运从此得到了改变。即使在今日,无论在外观上还是在观念上,巴黎、布加勒斯特、马德里或者特雷沃的居民与罗马人都有某种相似之处,一个比较细心的人在参观这些地方时,一定会吃惊地看出这一点。而这些地方的商店招牌———他还会惊奇地发现———不论是法语、西班牙语、罗马尼亚语,还是葡萄牙语,他都能看得懂。他很快就意识到:“哦,我现在身处古罗马帝国的旧殖民地。如同今天的菲律宾在美国的卵翼之下,这个地方过去曾属于意大利。这里的第一批房屋是意大利建筑师建造的,这里的第一条道路是意大利将军铺设的,这里的第一部商业贸易法规甚至于都是由中央政府的语言———意大利语写就的。”对这个国家所具有的地理优势———既归属于大海,又依附于大陆,他开始感慨万千了。 意大利靠幸运的地理位置而征服了全部的已知世界。但是,这个位置本身就让它不可避免地背上了某种瑕疵。意大利这个文明古国,不仅拥有月光下的废墟、橘树、曼陀林音乐会和个性鲜明的农夫,它同时还是一个“火山之国”,因为火山喷发而闻名于世。意大利这个在火山喷发中而诞生的国家,而它时刻面临着被“生身之母”扼死的危险。 在被恭敬地送进家族墓地之前,每一个年过古稀(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在意大利,笑声与礼貌已成为天性)的意大利人都曾亲身经历过至少三次地震,其中一次大地震和两次小地震。仅仅在1905—1907年之间,地震仪(最可靠的仪器,所有的仪器都能像它那样精确就好了)报告的地震就有300次之多。1908年,地震摧毁了整个墨西哥。这里有一些重要的资料(几个数字的说服力往往比数页的文字更大),就是有关卡普里岛对面的伊斯基亚岛的地震记录: 1228年,1302年,1762年,1796年,1805年,1812年,1827年,1828年,1834年,1841年,1851年,1852年,1863年,1864年,1867年,1874年,1875年,1880年,1881年,1883年,等等,这些就是伊斯基亚岛发生过地震的年份。 火山喷发了千百万年,厚厚的凝灰岩逐渐将意大利广袤的大地覆盖起来了。凝灰岩是一种软质岩石,它是由在火山喷发时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的火山灰所构成的。由于这种火山凝灰岩层的渗透性极强,所以它对整个半岛山形地貌的形成发挥了决定性的影响。至少有4000平方英里的土地为火山凝灰岩覆盖着,包括罗马城那7座小山,它们正是由硬结的火山灰堆积而成的。 人类历史产生之前的火山喷发还演绎出了其他的地质构造,这使意大利的土壤层十分脆弱。亚平宁山脉纵贯整个半岛,并把这个半岛一分为二,而它大部分是由石灰岩构成的。这种石灰岩极易滑动、下陷,覆盖在年代更久远的比较坚硬的岩层之上。对这个方面,古意大利人十分清楚,所以,即使没有火山喷发,他们也会每隔20年就把地界勘察一下,把全国每一块大地产的石头标记查看一下,看看那些标明每个人财产范围的标记是不是仍呆在原地。而对今天的意大利人来说,每逢道路断裂,铁路变形,或绿色山坡上的一个可爱的村庄翻滚而下时,他们就认识到土地又在移动了(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认识了这个过程)。 有那么多的意大利村庄高踞在山顶上,当你访问这个国家时,你一定会惊诧不已的。为了安全,古意大利人才避居“鹰巢”。这是一个通常的解释。其实,这还只是一个次要的因素。最主要的因素是为了避免为滑坡所毁的惨剧的发生,所以他们才远离山谷的水井和山下的交通要道,栖住在那很不舒适的山顶上。古老的地质岩层往往在山顶上暴露于外,那是十分坚固的地表,能为意大利人提供永久的居所。而山坡上的石灰岩地表是松软的,就像流沙一样是不安全的。所以,那些山村远看美丽如画,你一旦住进去就会感到很不舒适。 我们被这一切带进了对现代意大利的思索之中。意大利不同于希腊,它并未江河日下。凭借着他们的智慧和勇气,这个国家正勇敢地迈向一个新目标。假如它能持之以恒,它千年来因疏忽而造成的损失就会得到弥补,甚至于昔日的荣光也会再现,重返世界强国之列也不是梦想。 意大利在1870年重新取得了统一。一旦意大利人把外国统治者赶回了阿尔卑斯山脉的那一边(那儿是侵略者的老家),他们赢得了独立,那伟大而近乎绝望的奋斗历程———重整山河就开始了。 他们首先把注意力投放在整个半岛的鱼米之乡———波河流域。波河位于北纬45°附近,它并不长,如果你翻过世界河流长度的一览表,你会发现,在欧洲,只有伏尔加河才有资格名列世界前茅。尽管波河只有450英里长,但波河盆地却不小,有27000平方英里大,既包括它的支流的发源地,也包括那些受惠于波河之地。波河流域虽不及其他几条大河,但也有它的独特性。 这条大河能通航的河段占了全长的六分之五,同时,它还是一条三角洲面积扩大最快的大河。波河每年向前推进200英尺,三角洲的扩大面积为四分之三平方英里。年复一年,1000年之后,这个三角洲就会延伸至对岸的伊斯特拉半岛,一条7英里宽的堤坝会将它与亚得里亚海隔开,出现一个内陆湖,把威尼斯包围起来。 有一层几英尺厚的坚硬物质覆盖在波河河床上,这是由于波河夹带了大量的沉积物入海,其中一部分沉积物沉积到了河底。波河日益升高,以致洪水泛滥,势必祸及周边地区,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出现,从古罗马时代起,波河两岸的居民就开始筑坝围堤,时至今日这项工程仍未间断。波河河面比其周围的平原高许多就是这个工程的结果。在一些村庄,堤坝有30英尺之高,波河河面与房屋的屋顶齐高。 波河流域也有一些著名之地。很久很久以前(假如从地质学上来说,就是不久以前),意大利北部平原仍然是亚得里亚海的一部分,阿尔卑斯山脉的峡谷———那些深受夏日游客青睐的峡谷仍然是狭窄的港湾,就像现代挪威的峡湾———远古时期它们还是一些峡谷,后来才被海水淹没而成。这些昔日的海湾就是冰川融水的倾泻口。那时欧洲大部分地区都还被冰川所覆盖着,当然,阿尔卑斯山上冰川的面积也比如今要大得多。有大量的石头在冰川上,它们从顺着山坡下滑的冰川上滚落下去,形成了“冰川堆石”或者“冰碛”。当两块冰川撞到了一块时,两块冰碛也就合二为一了,“中部冰碛”就形成了。当冰川最终融化成水,残留下来的就只是这些碎石头,叫做“终极冰碛”。 这些“终极冰碛”,从低向高,把整个峡谷堵塞起来,它们与地质学上所谓的海狸堤坝相似。在冰川期,冰川融水大量地从“终极冰碛”渗透下去而朝下流淌,随着冰川的渐渐消失,水也就越来越少,而“终极冰碛”又比原先的水位高出了许多,一片湖泊就在这里出现了。 意大利北部所有的湖泊都是冰碛湖,如马焦雷湖、科莫湖和加尔达湖。当人类问世,然后又开始农田灌溉工程时,这些冰碛湖就成了天然的蓄水池。春天到来了,冬雪消融了,冰碛湖盛下了所有过剩的水,假如这些融水在一个无湖的山谷里汇合,就会形成一股最具破坏力的山洪。在接纳了冰川的融水之后,加尔达湖的水位会上升12英尺,马焦雷湖会上升15英尺,而且还能接纳更多的融水。有一个简单的水闸系统就能够把这些水控制住,并依据用水的需要来开关水闸。 对这些天赐的地理优势如何加以利用,波河平原的早期居民就已学会了。他们开凿出运河,把汇入波河的上百条小河连通为一个整体,并修筑了大量的堤坝。今天,通过这些运河的河水每分钟超过了1000立方米。 波河流域也是水稻的理想种植区。1468年,一位比萨商人最先把水稻引种到波河流域,至今,稻田已是波河平原中部最普通的景观。这里还引种了一些其他的农作物,如玉米、大麻和甜菜等。尽管这片平原比意大利半岛其他地区的降水要少一些,但是波河平原却是全意大利最富饶的地区。 这个地区不仅把食物提供给人类,还把衣裳贡献给人们。桑树是养蚕必不可少的一种植物,早在9世纪,拜占庭人(拜占庭位于罗马帝国东面,1453年,土耳其人攻占其主要城市君士坦丁堡,并把这个城市定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首都,拜占庭乃亡)就把中国的桑树引种到了波河。桑树畏冷喜热,伦巴第地区(这个名称来自伦巴第人,这是一个从易北河河口迁移波河流域定居的条顿部落)即波河平原,为它提供的生长环境是最适宜的。今天,波河平原从事丝绸工业的人大约有50万,他们出产的丝绸产品的质量远远优于“蚕的故乡”———中国和日本的同类产品。就是那种一点也不起眼的小虫子,把那种最华丽的服饰奉献给了人类。 波河平原的人口无疑是十分稠密的。然而,波河流域最早的城镇居民却同大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是因为他们当时的工程技术还未先进到能够建造稳固的堤坝,另外,那些每年春涝后形成的沼泽也是他们的一块心病。波河平原上惟一的一座重要城市就是都灵。这个城市早年曾作为萨瓦公国议会的所在地,如今全意大利都在它的统辖之下,并且它还连接着通往法国和瑞士的关隘(通往法国的是塞尼斯关隘,通往罗讷河河谷的是圣伯纳关隘,这个关隘以狗和修道院而著称于世)。都灵所处的地势比较高,不用担心会被洪水所淹。另一座城市米兰是这个地区的首府。处在波河与阿尔卑斯山之间的米兰是五条重要商道(圣哥达、辛普朗、小圣贝纳德、马洛亚和施普吕根)交汇点。意大利与德国边境最古老的山口———布伦纳山口的终点就是位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维罗纳城。小提琴制作世家———著名的斯特拉地瓦利、瓜奈里和阿马蒂三家族的故乡,就是波河河边上的克雷莫纳。至于伯杜瓦、摩德纳、费拉拉和博洛尼亚(欧洲最古老的一所大学所在地)都与波河这条大动脉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但同时又依赖它维持着自己的繁荣。 威尼斯和拉韦纳,这是两座古代最浪漫的城市,它们也有相同的经历。威尼斯的交通要道就是城内的河道,这里有157条河道,总长达28英里。威尼斯原本是难民的藏身之地。为了躲避亚洲移民大潮所带来的灾难,那些难民当时就远走他乡,选择了波河流域这片泥泞的土地来定居。而难民一踏进这个流域就发现,波河流域的盐滩就是遍地的黄金,只要他们愿意去拣,他们就能富甲一方。于是,独家经营的盐业让这些难民奔上了快速致富路。转眼之间,大理石宫殿就取代了他们的茅草小屋,他们的渔船规模可与战舰匹敌。 在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他们是最温文尔雅而又最尊贵傲慢的教皇、帝王和苏丹,并充当了整个文明世界的殖民领袖。后来哥伦布发现了(当然是自以为发现了)通往印度之路并安然无恙归来,当这个消息传到威尼斯里亚尔托岛的商业中心时,人们出现了极度恐慌,股票和债券一下子全部下跌了50点。经纪人预测:威尼斯从此一蹶不振。这一回,他们做出的预言真是准确。威尼斯精心保护的海上商贸通道一文不值了,所有的投资都扔进了大海里。迅速崛起的里斯本和塞维利亚取代了威尼斯,成为国际大货仓,欧洲各国都到那儿采购香料及其他亚洲、美洲产品。披金戴银的威尼斯成了18世纪的巴黎,大批纨绔子弟聚居在这儿,开始模仿时髦的上流社会,或者干些末流的声色犬马勾当。末日随着狂欢的开始而悄悄地降临了。拿破仑的一个小分队就把这座城池占领了。流水依然在,美景仍可歌。只不过,20年后出现的机动船使威尼斯的风景大打折扣。 拉韦纳是波河泥沙造就的另一个城市。它原本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小港湾,后来一片6英里长的泥沙将它同亚得里亚海隔断了,而它也变成了一座内陆城市,客居在此的但丁和拜伦当年在这里曾放浪形骸、陶然而醉。在15世纪,拉韦纳是罗马帝国的首都,一个拥有庞大卫戍部队的重要海军基地,还是当时最大的纺织用锭盘以及木材供应基地,所以它那时的地位甚至比今天的纽约更显要。 由于蛮族的势力日益强大,早在公元404年,罗马皇帝就认为罗马已危在旦夕。因此,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免遭蛮族的突袭,他们迁都到了“海上城市”拉韦纳。从那以后,罗马皇帝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就在这个城市发号施令、安居乐业、谈情说爱,就像你现在在那些镶嵌画上看到的一样。当你静静地欣赏那些美妙无比的镶嵌画时,你会看见一个黑眼睛的女人。这个女人原本是君士坦丁堡杂技团的一个舞女,后来却当上了著名的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一世的宠妃,所以她死时拥有了一个很圣洁的名字———狄奥多。 哥特人最终还是攻占了拉韦纳这座城市,并把它变成了他们帝国的都城。这里的泻湖后来淹没了。威尼斯和教皇开始争夺对拉韦纳的统治权,再后来,拉韦纳成了一个可怜的流浪汉的家。这个出生于佛罗伦萨的被逐者本来为自己的家乡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可回报他的却是上火刑架。在拉韦纳这座城外著名的松林里,这个人寂寞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他死后不久,这座古老的都城也随之一起湮没了。 对意大利北部,还要再说两句。资源短缺将会是一个永远的难题。意大利没有煤矿,但是她的水力资源在北部却是能量巨大的。世界大战爆发时,这儿的水利工程刚刚开建。此后20年里,你将会看到这种廉价的能量是如何取得巨大的发展的。意大利人的勤劳俭朴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会凭借这一点成为那些虽然富有自然资源却人力资源匮乏之国的危险的竞争对手。 利古里亚阿尔卑斯山位于波河平原的西部,横亘在波河流域与地中海之间,它是亚平宁山和真正的阿尔卑斯山的联系者。由于来自北方的寒风一点儿也侵袭不过来,因此利古里亚阿尔卑斯山的南部成了著名的里维埃拉海滨旅游胜地的一部分。里维埃拉海滨旅游胜地是整个欧洲人的冬季娱乐场所,或者更准确地说,只是一部分欧洲人寻欢作乐的好地方,因为这些人能付得起长途路费和昂贵的宾馆费用。热那亚是这个地区的首府。这是一个现代意大利的重要港口,拥有最雄伟的大理石宫殿———热那亚同威尼斯争夺近东地区殖民霸权的最辉煌时期建造起来的古建筑遗迹。 热那亚的南部是阿尔诺河平原,这是一块面积不大的平原。阿尔诺河从佛罗伦萨东北25英里的山区发源,流过佛罗伦萨市中心。佛罗伦萨在中世纪是处在通往罗马的交通要道上,把欧洲各国同这个基督教世界的中心紧紧地联系到一起,还充分地发挥它优越的商业地位,把自己变成了中世纪整个西方世界独一无二的金融中心。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他们本来是当医生,后来,他们纹章上的三枚药片变成了当铺里的三只金球)在商业方面的表现尤为出色。美第奇家族不仅取得了对托斯卡纳地区的世袭统治权,而且还使他们的家乡佛罗伦萨也成了15、16世纪最灿烂的艺术中心。 在1865—1871年之间,佛罗伦萨还一度成为了意大利新王国的首都。它的重要性虽然后来有所下降,但仍然是令人神往的城市之一。人们在佛罗伦萨能够看到,假如金钱同品味相对等,生活一定会过得称心如意。 阿尔诺河流过一片最富饶的地区之后就奔进了大海的怀抱,可河口旁边的两个城市却未给历史留下多少值得追溯的往事。比萨是有一座著名的斜塔,由于建筑师建造地基时太粗心大意,这座斜塔才出现了倾斜,但是,它却为伽利略研究落体定律提供了巨大的便利。另一个城市是里窝那,而不知是什么缘故,在英国人的口中它变成了“来亨”。它之所以不被人们所忘记,是由于英国著名的诗人雪莱(浪漫主义诗人,1792—1822。他的作品节奏明快,音韵和谐。代表作有长诗《麦布女王》,诗剧《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云雀颂》等———译者注)1822年就是在这儿溺水而亡。 离开里窝那,在海岸边沿着古老的马车驿道(也是现代的铁路线)蜿蜒南行,车上的游客还能够雾里看花地匆匆看一眼厄尔巴岛(当年拿破仑的放逐地,他从这里突然返回法国,卷土重来,但很快就踏上了滑铁卢的不归路)。继续前进,就置身于台伯河平原了。在意大利语中,台伯河也叫作特维雷河。这条河流流速缓慢、水色混浊。它让人联想到芝加哥河,但却没有芝加哥河那么宽阔,它还让人想起柏林的施普雷河,但却没有施普雷河那么清澈。塞宾山脉是台伯河的发源地,罗马人最早期的抢亲就发生在这片山地。史前时代,台伯河河口距罗马现址只有12英里远,而现在这河口又朝前长了2英里。台伯河也和波河一样裹挟了大量的泥沙,但台伯河平原与阿尔诺河平原的区别是巨大的。尽管阿尔诺河平原的面积比台伯河平原小,却比台伯河平原更为富饶、更有生机,而广阔的台伯河平原却是一片贫瘠一片荒凉,还是疾病的“原产地”。英语中“疟疾”一词就是由生活在台伯河平原的中世纪移民草创的。他们认为“污浊的空气”就是那种让人得热病、常年发高烧而退不下去的元凶。由于避免染上这种可怕的疾病,一到太阳下山,台伯河人就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屋子里变得密不透风,但这种预防措施有一个严重的弊端,这就是小蚊子也一并留在了屋子内。但是在30年前(1900年前后), 人们才认识到蚊子与疟疾之间的关系,所以,人类也不必嘲笑祖先的愚昧无知。 罗马帝国时代,排干了这片平坦的大平原,即著名的罗马大平原(Campagna)的沼泽之后,人烟就逐渐稠密起来了。当罗马警察消失之后,海盗在整个地中海地区立即猖獗起来了。而海盗的首选目标就是罗马大平原,由于这个平原直接面向第勒尼安海,几乎没有任何遮挡。于是,村庄被摧毁了,大批的农田荒芜了,排水渠废弃无用了,疟蚊在一片死水潭中横行。整个中世纪乃至30年前,从台伯河河口至奇尔切奥山附近的彭甸沼地这片地区,人们惟恐避之不及,或者绕道而行,或者飞驰而过。 令人奇怪的是,这座古代世界最重要的城市居然建在这样一个瘟疫肆虐的地区之内。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还有,为什么圣彼得堡也要建在沼泽上,为了排干那儿的污水,赔掉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为什么在一片荒凉无树的与周围城市相隔数百里的高原之上,人们会建起马德里呢?为什么巴黎偏僻坐落在一个盆地的谷底,常年饱受雨水的浸淫呢?我无法解答。或是由于机缘,或是出于贪欲。也许是机缘和贪欲———或者是包含了许多失误的政治预见———兼而有之。我无从得知。这并不是一部哲学著作。懒得管它呢! 总之,罗马就建在罗马那样的地方。尽管这里空气对健康不利,夏季酷热,冬天寒冷,交通不便,但是,这座城市仍然一跃而成了一个世界帝国的首都和一个全球性宗教的圣地。在这种情况下,怎能指望一句简单的解释呢!会有上千种解释,而且它们绝不重复又相互关联,但不是在这部作品里作出解释,因为,至少要写出三本像这部作品这么厚的作品才能最后找到问题的答案。 对罗马这个号称东半球不朽之城的城市,我大概抱有太深的成见,没有谁比我更憎恶它了,这里我就不再费更多的笔墨了。这主要是因为我那些富有反叛精神的先辈。他们与罗马之间存在着深深的芥蒂,从公元前50年至公元1650年,他们一直与罗马背道而驰。站在古罗马会议广场巨大的废墟上,逝者如斯,我本应该表现出一片哀悼来,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些打着将军与党魁招牌的流氓恶棍,是他们恣意地蹂躏着整个欧洲大陆和大部分亚非地区。的确,他们也为那些地区留下了几条大道,而这些大道似乎成了他们的永久的借口,企图借此把他们在那里犯下的滔天罪行抹杀掉。在那座纪念殉难者与圣彼得的大教堂之前,我应当生出一片敬畏崇仰之情,然而,我却深感痛惜,这只是一座既不漂亮也不迷人的教堂,只不过比同类建筑大一点,但它浪费了无数的钱财。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和谐是我景仰的,热那亚的协调是我欣赏的。当然,我知道,有这样想法的人只有我一个。每一个有点成就的人,比如彼特拉克(意大利诗人,1304—1374。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的伟大代表———译者注)、歌德,在第一次看到布拉曼特(意大利人,约1444—1514,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师———译者注)的穹窿时,都曾洒下一片悲哀的情思。由他们的去吧,我可不愿破坏你对城市的鉴赏力,你自己去看吧。从1871年起,罗马就成了意大利王国的都城,而梵蒂冈就是这座城市中的城中之城。1870年9月是梵蒂冈———这个教皇之国的大劫之日。这一日,意大利王国军队开进梵蒂冈,颁布了一项法令,宣布梵蒂冈城从此由罗马统辖,梵蒂冈教皇的绝对统治权被取消了。直至1930年,才把梵蒂冈城归还给了教皇,教皇在1870年9月被剥夺的最高统治权也得到了恢复。 现代的罗马几乎没有工业产业。只有几座破破烂烂的古罗马时代遗址,还有许多穿着不错的军装的人,它的中央街道让人联想到美国的费城。 我们接着就去另外一个城市,那是一个地理与历史的奇特的混血儿,拥有各种各样的自然优势,目前,那儿是整个半岛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然而,我们将又一次困惑不已:为什么这个城市没有把那个位于一条干涸的小河河道上的罗马取代呢? 那不勒斯建立在意大利西海岸最肥沃的土地之上,正处在一个优良港湾的前沿。那不勒斯的建城历史比罗马更为悠久。那不勒斯的最早建立者是希腊人。为了与危险的亚平宁部落开展商业贸易,希腊人最先住在伊斯基亚岛上,那个岛与大陆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但是,伊斯基亚岛也不是很安全,因为它头上时刻悬着火山的震怒。希腊人只好朝大陆迁居。由于磨擦在移民之间不可避免地经常出现(因为背井离乡,贪婪的总督又肆意地欺凌,他们的脾气都非常火暴急躁),最终出现了内乱,在争斗中毁坏了三四个居民点(如同美国建国时一样),所以,一批新移民从零开始,再建立了一个城市。这个城市被他们称为“新城”或者“那波利斯”,后来这个名字渐渐地演变为“那波利”或者英语中的“那不勒斯”。 在那不勒斯发展成了一座繁荣的商业中心时,罗马还是一个聚居着牧羊人的小村子呢!但是,那些牧羊人一定具有真正的管理天才,因为在公元前4世纪时,那不勒斯就已同罗马“结盟”了。“结盟”只不过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字眼,听起来舒服一点而已,它实际上与“臣服”是一回事。从此,那不勒斯就沦落为二流城市,后来又为蛮族所霸占,最终,它落入了波旁王室的西班牙后裔之手,而波旁王室的统治早就是一个可耻的暴政与镇压自由思想行为的代名词了。 即使这样,这个城市还是欧洲大陆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之一。这些人怎样生存呢?无人知晓,也无人关注。直至1884年那不勒斯霍乱流行,意大利王国才不得不清理这里的房屋,而他们的清理做得既十分严厉又非常聪明。 美丽的维苏威火山是这个奇妙的城市的一个紧邻。在所有已知的火山中,维苏威火山的喷发是最干净利索的,也是最有条不紊的。许多漂亮的小村庄环绕在这座4000英尺高的活火山周围,村庄里盛产一种独特而著名的烈酒,叫“基督之泪”。早在古罗马时代,这些村庄就出现了。为什么不行呢?当时维苏威是一座死火山,在人类的记忆里,它未曾喷发过有近1000年了,只在公元63年,地下曾发生了一点儿小小的颤动,但在意大利这个国家,这点小小的颤动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16年之后,整个世界为它而震惊了。在两天之内,岩浆与火山灰把海格利尼姆城、庞贝城和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城市全部埋在了地层深处,永远地从地表上消失了。从那以后,维苏威火山并未“死”去的种种迹象至少每100年就会显露出来。浓烟不断地从比原来高了1500英尺的新火山口冒出来。根据1631、1712、1737、1754、1779、1794、1806、1831、1855、1872、1906等这过去300年的统计资料表明,那不勒斯成为庞贝城第二也是有可能的。 从那不勒斯南下,就到了卡拉布里亚地区。这一地区饱经偏远与荒僻的风霜。尽管有铁路同北方相连,但是卡拉布里亚沿海地区却是疟疾横行之地,中部地区花岗岩遍布,当地的农业水平还是古罗马共和国时代的水平。 把卡拉布里亚区与西西里岛分隔开来的是一道狭窄的海峡———墨西拿海峡。这条海峡尽管只有一英里多宽,但在古代却以两个大旋涡而著称,一个大旋涡名叫希萨瓦(六头女妖),另一个叫卡里布迪斯。据说,假如航船稍稍偏离了航道半码,它们就会被这两个大旋涡吞没进去。对大旋涡的恐惧使我们看到了古代航海者的无奈,而现在的机动船能够轻松地从这些大旋涡的中心穿过,根本无需去考虑水流的方向。 因为占据了优越的地理位置,西西里岛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古代世界的中心。这里的气候也很温和。因此,西西里岛物产丰富,人口稠密。但也同那不勒斯一样,由于西西里人的生活太轻松、太优裕、太舒适,所以,在过去的两千多年里,面对外强的种种压迫,西西里人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在结束了腓尼基人、希腊人、迦太基人(他们的居住地是100英里之外的非洲海岸)、汪达尔人、哥特人、阿拉伯人、诺曼人、法兰西人和以这个快乐小岛命名的120位王子、82位公爵、129位侯爵、28位伯爵及356位男爵对这个岛的欺凌与压迫之后,西西里人就着手对他们那些被埃特纳火山震塌的房屋加以修复。这次1908年的火山喷发彻底摧毁了墨西拿这个西西里岛最重要的城市,丧生者大约有75000人。至今,人们对这次火山喷发仍然记忆犹新。 还要在此对马耳他带一笔,虽然在政治上它并不从属于意大利,但是对西西里来说,马耳他的作用就如同它的一个海上郊区。这个富饶的小岛正好处在西西里与非洲海岸中间,是从欧洲经苏伊士运河前往亚洲的海上商道的咽喉所在。十字军失败之后,马耳他岛就成了圣约翰骑士的献礼,从此以后,这些人就自称为马耳他骑士(1530年,马耳他被割让给了医院骑士团,这是一个宗教军事组织,又称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1798年,拿破仑在远征埃及途中顺路就把马耳他岛占领了。他想先把埃及和阿拉伯占领,并最终实现他的梦想,就是把英国人从印度赶出去 (这是一个天才的构想,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他未料到沙漠会如此浩瀚无边)。两年之后,英国人借口就把马耳他岛夺去了,并从此赖在了这个岛上。意大利人为此悔恨交加,而马耳他人却满不在乎,因为如果是他们自己管理,这个岛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富庶。 因为意大利东海岸并不重要,所以这里没有说这个地区。首先,大规模的城镇在这里根本建立不起来,因为亚平宁山脉一直延伸至海滩上。另外,这里的贸易也不发达,这是由于亚得里亚海岸山崖陡峭,不适宜居住。从北方的里米尼至南方的布林迪西(邮船从这里出发前往非洲和印度),中间无任何重要的港口。 阿普利亚是意大利的“靴跟”。同卡拉布里亚一样,阿普利亚地区也备尝远离文明之苦痛,而且,它的农业水平也还处在汉尼拔统治时期的水平。在汉尼拔统治时,他们苦苦等待迦太基人的援助,足足等了12年,可迦太基人最终没有过来支援。 塔兰托,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天然良港就在阿普利亚地区,可是,它却招徕不了客人。在阿普利亚人语言中,一种剧毒蜘蛛和一种舞蹈的名字也叫“塔兰托”,古人认为,毒蜘蛛咬伤的人睡着后进入致命的昏迷状态,而这种塔兰托舞蹈就能够防止这种状态出现。 地理分布因世界大战而变得更加复杂。说到现代的意大利,伊斯特拉半岛是无法绕开的,这个半岛是对意大利人在大战中倒戈的奖励。的里雅斯特昔日曾是奥匈帝国的重要出口港,而如今因为丧失了内地贸易供应区,这个港口就渐渐衰落下去了。而阜姆港(阜姆,古地名,现为克罗地亚一个港口城市里耶卡———译者注)隐藏在瓜尔内罗湾的最里面,它从前还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产业。由于整个亚得里亚海岸再无其他优良的港口,因此对日耳曼人来说,阜姆港就已是一个很不错的对外窗口了。意大利人一直为这个港口的归属权争吵不休,这只是由于害怕阜姆会成为的里雅斯特港的竞争对手。意大利人要求把这个港口划给他们,但意大利的要求被《凡尔赛和约》缔约国各方政要拒绝了,这时,意大利人就干脆去抢。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大名鼎鼎的作家兼诗人邓南遮,这个无赖为意大利人占领了这个港口。于是,协约国不得不先把阜姆港定为一个“自由港”,接着,再在南斯拉夫与意大利的谈判时间上一再拖延,最终把阜姆港割让给了意大利人。 这一章只有撒丁岛没有说了。撒丁岛真大,但它的地理位置很偏远,人口也稀少,所以,它的存在常常被人们忘记了。然而,撒丁岛是欧洲的第六大岛屿,面积达10000平方英里。撒丁岛与亚平宁山一脉相承,它就是亚平宁山这座史前山脉的最远端。撒丁岛完全背靠大陆,它的西海岸有天然良港,而东海岸却布满了悬崖峭壁,面目狰狞,没有一个像样的港口。在意大利过去的200年历史中,撒丁岛扮演了一个有趣的角色。1708年之前,撒丁岛是西班牙人的,之后,它为奥地利人所占领。1720年,奥地利人用撒丁岛去换西西里岛,而萨瓦公爵是当时的西西里岛大公,他的公国首府是都灵,位于波河流域上。撒丁岛到手之后,萨瓦公爵就骄傲地自称为撒丁国王(从公爵至国王是晋升的关键),而这个以撒丁岛命名的王国渐渐地发展成了现代的意大利王国,但10万个意大利人没见过撒丁岛的人倒有99999个。 非洲与欧洲交锋之地 西班牙人被认为是特点最鲜明的民族之一。西班牙人居住在伊比利亚半岛上,以他们的自豪感、他们的彬彬有礼、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庄重而闻名天下。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中,透过他们显著的“民族”特征,你一眼就能辨认出他们是西班牙人。由于现代音乐也被用来充实这种“种族理论”了,甚至于你能从弹吉他、打响板的水平上,分辨出哪一个是西班牙人。 也许如此吧,也许吉他和响板能够像骄傲和自尊一样容易把西班牙人的身份暴露出来,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由于西班牙的气候温暖干燥,室外乐器能够在室内使用,这才是西班牙人善于弹吉他和打响板的缘故。假如美国和德国的天气允许,那里的人也许比西班牙人会弹得更为美妙。只是,他们缺乏西班牙人那么多的机会,因为他们那儿的气候条件对室内乐器的发展不适宜。在暴雨不断的寒冷的柏林之夜,如同你在手指冻得发抖时不可能弹吉他一样,你不可能去打响板。而他们的自尊、骄傲与彬彬有礼,难道不正是几百来严格的军事训练的产物吗?从地理上来看,西班牙更像是非洲的一部分,难道他们的军事生活不正是这一事实的直接产物吗?因此,这里成了欧洲人与非洲人的战场,双方非要打出个死活来,这难道不是西班牙人的不幸命运吗?最后,西班牙人获胜了,但是,长期以来他们为之战斗的土地却给这个民族烙下了深深的印痕。假如西班牙人的发祥地在哥本哈根或者伯尔尼,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们也可能就是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丹麦人或者瑞士人。这样的话,他们可能不打响板,而改用美声高歌,因为那里峭壁空谷会产生美妙的回音,这会激发一个人学会美声唱法。而且,他们也无需费力地去耕种那荒芜的土地(非洲与欧洲的冲突争斗是出现荒芜的主要原因),去啃干瘪的小面包,去饮那馊酒了,而他们吃的会是黄油,足以抵抗北欧潮湿的气候;喝的会是蒸馏酒,而这种酒几乎是不可或缺的全民饮品,因为那里粮食充足又廉价。 下面请看看图。对希腊和意大利的山脉还有印象吗?希腊的山脉是呈对角线状纵贯全国;意大利的山脉是呈直线状贯穿南北,把意大利一分为二,两边又留下了足够的余地,足够建筑公路将沿海各地连为一体,还有波河平原,它把亚平宁半岛与欧洲大陆连结到一块。 而西班牙的山脉是水平走向的,人们几乎把山脉看成可见的纬线。为什么这些山脉会成为任何有序发展的障碍呢?只要看一眼地图你就会恍然大悟。首先看看比利牛斯山脉。 比利牛斯山脉全长240英里,从大西洋东岸笔直地伸展到地中海西岸,中间几乎没有间断。这些山没有阿尔卑斯山那么高,从山口翻越过去看似较为容易。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阿尔卑斯山尽管很高,但也十分宽阔;山路尽管很长,坡度却较为舒缓,所以,给行人和货运马车造成的困难不大。而比利牛斯山却不宽,只有60英里的宽度,所以,对过路人来说,比利牛斯山的山口就显得太陡峭了,只有山羊和骡子还马马虎虎爬得过去。而经验丰富的旅行者说,要翻过这些山口,甚至于连骡子也是很艰难的。训练有素的山里人(大多数为职业走私分子) 也只是在夏季的几个月里才能成功地翻越天险。鉴于这个方面的缘故,工程师们在修建连接西班牙与外界的铁路时,两条铁路都是沿海岸线修建的,沿着大西洋海岸线的是巴黎—马德里铁路线,沿着地中海海岸线的是巴黎—巴塞罗那铁路线。没有谁能开凿出一条长60英里的隧道,也没有谁能让火车在40°的斜坡上爬行。所以在比利牛斯山脉,从西部的伊伦到东部的菲格拉斯没有一条铁路线从山中穿过的,而在阿尔卑斯山区,许多条铁路线是翻山越岭穿山而过的。 但在西部还是有一个山口是比较容易通过的,它就是著名的龙塞斯瓦列斯山口。当年,罗兰———查理曼大帝显赫的十二武士之一,为了尽忠于主人,与撒拉逊人(中世纪基督教的一个用语,指所有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尤其是指阿拉伯人———译者注)战斗到最后,在这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700年之后,另一支法兰西军队取道这个山口闯进了西班牙。但穿过山口之后,潘普洛纳却把他们的南下之路挡住了。在守城之战中,一个名叫依纳爵·罗耀拉的西班牙士兵腿部的枪伤很严重。这个士兵在疗养之时,萌生了一些念头,最后创建了一个基督教组织,这就是著名的耶稣会(天主教修会之一。创建于1534年。组织仿效军事化编制,有严格的纪律。会规除了立“三绝”誓愿(绝财、绝色、绝意)之外,还要求会士应绝对效忠教皇。16世纪,欧洲掀起了宗教改革运动,这个运动遭到了天主教会的反对,而耶稣会是天主教的主要反对力量———译者注)。 从这里起源的耶稣会保卫着这个翻越比利牛斯山脉中部的惟一山口。后来,耶稣会对许多国家的疆域变迁都起到了巨大的影响,它的影响力甚至于超过了那些不屈不挠游说四方的方济各会修道士。 著名的巴斯克人得以从史前时代一直保全至今,无疑是凭借了比利牛斯山脉这座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位于东部山区之巅的安道尔公国能够保持独立,也正是因为这一天险的存在。70万巴斯克人如今居住在一个三角地带,这地带北起比斯开湾,东抵西班牙纳瓦拉省,西至桑坦德市和埃布罗河的洛格罗尼奥市。在意思上,巴斯克的意思同英语中“吹嘘者”(原指法国加斯科尼人,他们以好吹嘘夸口而闻名,后引申泛指所有的“吹嘘者”———译者注)差不多,只不过与著名的达塔南队长的老朋友无关系(达塔南,法国路易十四的禁卫军队长,约1610—1673,大仲马小说中英雄的原型———译者注)。巴斯克人被罗马统治者称为伊比利亚人,并把整个西班牙称为伊比利亚半岛。而巴斯克人则骄傲地自称为埃斯卡尔杜纳克人,这名字不像欧洲人,倒像爱斯基摩人。 也许你的猜测有道理,但还是来看看与巴斯克人的起源有关的一些最新的说法。一些教授———他们是从头盖骨和发音方式上来研究种族起源的———认为,巴斯克人与柏柏尔人有关。在前面曾提及柏柏尔人———欧洲史前最早的人种之一,即克罗马尼翁人。有一些人认为,巴斯克人是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之岛———亚特兰蒂斯岛———的幸存者。当栖身之地———亚特兰蒂斯岛沉没海底之前,他们逃到了欧洲大陆,才得以幸免于难。还有人认为,巴斯克人的现居地就是他们的发源地,探究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问题是毫无必要的。不管谁对谁错,巴斯克人总能聪明地远离尘嚣,同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移居南美洲的巴斯克人大约有10万之多。巴斯克人是很勤劳的。他们是出色的渔民、优秀的水手,是能干的铁匠。他们从不惹是生非,只是默默地干自己的事,他们也与报纸的头版无缘。 一位哥特国王在6世纪建立的维多利亚是巴斯克人国里最重要的城市。维多利亚也曾发生过一场著名的战役。在那场战役中,一位爱尔兰人,他的名字叫亚瑟·韦斯利 (他的英文名字更响亮,即威灵顿公爵)把那个科西嘉人、将军拿破仑指挥的军队打败了,这个将军的头衔就是法国皇帝。威灵顿公爵最后把这个法国皇帝永远地赶出了西班牙的国门。 而安道尔这个奇妙有趣的小公国只有5000居民。一条马道就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惟一方式。安道尔小公国是中世纪幸存下来的惟一的活标本。尽管安道尔身为前沿据点,可是他们愿意把珍贵的礼物贡献给远方的帝王,所以它能够保持自己的独立。安道尔还与外面喧嚣的世界有着太远的距离,根本无人理会他们。 安道尔首都市民只有600人,但在我们试行民主制度800年之前,如同冰岛人及意大利的圣马力诺人一样,这些安道尔人就已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管理国家了。安道尔公国的历史是如此悠久,它的确值得尊重与爱戴。800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2732年时,我们这些国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比利牛斯山脉在其他方面也与阿尔卑斯山脉迥然不同。冰川在比利牛斯山脉几乎不存在。从前,厚厚的冰雪也曾覆盖过比利牛斯山,那些冰雪一定比瑞士山区的还厚一些。但是,比利牛斯山至今只留下几平方英里的冰川遗迹了。比利牛斯山山脊陡峭难攀,山脊上也没有冰川。即使南部安达卢西亚山脉的内华达山有些积雪,也只是在当年10月至次年3月间出现。 山系的走向当然直接影响着西班牙的河流。几乎所有的西班牙河流都是从中部荒凉的高原发源而去,中部高原是一列巨大的史前山脉的残存部分,历经数百万年的侵蚀,这列山脉渐渐沉入了海底。这些河流水流湍急,瀑布密集,从高原笔直地奔向大海,几乎担负不了商贸通道的重任。河流的流量因漫长干燥的夏季而骤减,正如你所到,每年至少有五个月的时间,曼萨纳雷斯河河床成了首都马德里的孩子们的一片假想的海滩。 没必要把全部河流的名称都数出来。不过,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塔古斯河还得说几句。塔古斯河的航道几乎同西葡边境线等长。位于西班牙北部的埃布罗河也能通航。埃布罗河是一条大河,穿过纳瓦拉和加泰罗尼亚,小船能够通行,而大船在大部分河段里却只能在与河平行的一条运河中航行。瓜达尔基维尔河(“摩尔人的大河”之意)把塞维利亚市与大西洋连同起来了,但它只能通行吃水深度在15英尺以内的船只。从塞维利亚至科尔多瓦,瓜达尔基维尔河只能通航小船。科尔多瓦曾因为是摩尔人的首都而名扬天下,据说,这里原本有公共浴场最少不低于900座。后来,科尔多瓦为基督徒所攻占,人口被基督徒从20万削减至5万,公共浴场削减为零。过了这段河道,瓜达尔基维尔河也成了峡谷遍布的河流(就像美国的科罗拉多河),这不仅对水上贸易也无任何裨益,而且严重影响了陆地上的生意。 总之,上帝对西班牙并无半点青睐。一座大高原占据了西班牙的中心地区,一列低矮的山脉又把中心地区一分为二,分水岭名叫瓜达腊马山,岭北是旧卡斯蒂利,岭南是新卡斯蒂利。 卡斯蒂利是“城堡”的意思,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错。但它也如同西班牙雪茄烟,虚有其表。在卡斯蒂利放眼四顾,满目蔓草寒烟,一片荒凉萧杀。当然,在世界上其他的地方也随处可见这样的景象。如果一只乌鸦想飞越谢南多亚山谷,它得随身带上口粮才行,这是南北战争时谢尔曼将军率军攻破了佐治亚州之后曾说过的一句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尔曼的这句话套用了罗马人两千多年前的一个说法。罗马人曾说,一只想飞越卡斯蒂利的夜莺必须备上水和干粮,否则就会饥渴而亡。高原周围的群山太高了,把从大西洋和地中海飘来的雨云挡住了,结果就出现了一片高原绝地。 一年之中,卡斯蒂利要过九个月阴森惨淡的日子,而另三个月则完全在干燥的寒风中裸露着。在卡斯蒂利这片广阔的荒原上,大风无情地呼啸而过,能在卡斯蒂利高原上生存下来的只有山羊,可它也通身感到不舒服。茅草是卡斯蒂利高原上惟一的植被,由于它很坚韧,是编织篮子的最好的材料。 西班牙人把卡斯蒂利台地的大部分称为梅塞塔,即平顶山。梅塞塔与沙漠几乎没有分别。西班牙和葡萄牙面积比英格兰大,而人口却只有英伦三岛的一半,个中缘由就在这里。 如果想对卡斯蒂利地区的贫苦破败作进一步的了解,最好去读一读米格尔·德·塞万提斯·萨贝德拉的作品。不知是否还记得德·塞万提斯作品中的主人公堂吉诃德·德·拉·曼查,那是一位天真无邪的西班牙小贵族。事实上,曼查就是一片内陆沙漠,位于西班牙古都托莱多附近,这是一片萧瑟阴森的荒野。在西班牙人的字典里,“托莱多”这个词可是一个不吉利的名词,因为它的阿拉伯语原意是“荒凉凄惨”,堂吉诃德拥有一个高贵头衔,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位“荒野之王”而已。而卡斯蒂利是与曼查并肩而立的。 在西班牙这样的国家,大自然既顽固又吝啬,人们要么老老实实艰苦奋斗,从大自然手中谋取生存所需,要么就像大多数西班牙人那样生活,只需一头小毛驴,就能把他们的全部家当驮走。这就是恶劣的地理环境造就的人间悲剧。 800年之前,西班牙是一个为摩尔人所统治的国家。伊比利亚半岛遭受外族入侵并不只有这一次。西班牙土地里蕴藏了宝贵的矿产。2000年前,铜、银和锌的地位如同现在的石油一样重要。铜、银和锌在哪个地方发现了,各国军队就会到那儿去抢夺。当两大军事阵营在地中海地区出现之后,当闪米特人(迦太基人的一个分支,本属腓尼基侨民,对附属国实行残酷的压迫和剥削)和罗马人(尽管与闪米特人既不同宗又不同源,但是在对待附属国的态度上是相同的)都开始密谋掠夺各国财富之时,西班牙就厄运难逃了。和许多国家地区一样,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也是西班牙人的不幸,于是,两伙有组织的强盗集团就把西班牙变成了一片战场,任由他们的雇佣军在此角斗。 这两帮强盗后脚刚迈出去,北欧蛮族又把前脚伸了进来,他们试图把西班牙变成一座便捷的大陆桥梁,取道这里去攻打非洲。 到公元7世纪早期,一个阿拉伯人胸怀大志(即穆罕默德,伊斯兰教创始人,约580—632。他40岁时自称为安拉的使者,是最后的先知,在麦加开始创传伊斯兰教,而伊斯兰教的核心是只信仰一个神灵———译者注),这个骆驼骑手统帅一大批从未听说过的沙漠部落南征北战,开始了漫长的夺取世界霸权的历程。100年之后,他们把整个北非地区占领了,正准备对欧洲下手。 公元711年,阿拉伯人塔里克率战船开向著名的猴子岩(欧洲惟一有野生猴子之地),他的军队未遭到任何抵抗就在直布罗陀(在过去200年中,英国人一直占领着这个地方)顺利地登陆了。这个直布罗陀被称为“世界尽头”,此后就变成了穆斯林的囊中之物。据传说,大力之神赫尔克里斯当年把欧洲和非洲的大山扳开,今日的直布罗陀海峡(赫尔克里斯之柱)就出现了。 对阿拉伯人的入侵,难道西班牙人未作任何抵抗吗?他们全力以赴,但西班牙的地理环境让他们统一行动不起来。整个国家被平行的山系和深谷中的河流分隔成若干独立的小方块。大约有5000个西班牙村庄至今仍然处在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无法同外界直接联系。一条令人头晕目眩的羊肠小道就是他们的对外交通要道,而且也只能在特定的时间里通行。 历史和地理留给人类的确定规律并不多,但有一条请记住:西班牙这样的国家正是造就宗派门阀的绝妙之地。门阀宗派无疑是有一定的益处的,至少同宗同派之人能相互忠诚,共同维护宗派集团的利益。但是,门阀宗派制度是一切经济合作与国际联盟的天敌,这已为苏格兰和斯堪的纳维亚的情况所证明。尽管岛上的居民一向被视为自私保守、目光短浅者,除了自己小岛上的事,再也不关心什么了,但是,他们至少能与邻邦之人相安无事地共乘一船,共过一个周末,或者能共同去救援一艘沉船,听听外面的消息。可是,几乎不可逾越的大山却把山谷居民完全关在了尘世之外,人人都是这样的,除了自己和左邻右舍之外,他就身无长物,一无所知了。 穆斯林之所以能征服西班牙,是因为尽管这些摩尔人来自于沙漠,尽管他们也是严格的“宗派”观念的忠实信徒,但这一回,在一些强大领袖的号召和率领之下,他们却能齐心协力,并肩作战,服从统一指挥。这些领袖为同胞确立了一个共同的民族目标,让他们把自己的小算盘抛开了。可是为了各自的小宗派集团的利益,西班牙人却在勾心斗角,他们内部之间的仇恨往往比对共同的外敌的仇恨更为强烈,所以,他们就被这些外敌赶出了自己的家园。接下来是西班牙人争取独立的伟大战争,不过这战争持续时间长达700年之久。在700年的漫长岁月之中,那些北方基督教小国之间互相背信弃义,互相勾心斗角,而这些小国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全仰仗于比利牛斯山这道天然的屏障。在比利牛斯山的那一边,是西班牙人不敢去招惹的法国人,而法国的查理曼大帝含糊其词一阵之后,最终不去理睬这些小国,听任它们自然发展。 同样是700年,西班牙南部被摩尔人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花园。这些来自沙漠的人对这来之不易的水资源很珍惜,对在他们故园难得一见的花草树木也很热爱。庞大的灌溉工程修建了,还有橘树、枣树、杏树、甘蔗和棉花引种来了。瓜达尔基维尔河的水力资源得到了充分的利用,科尔多瓦到塞维利亚的山谷被改造成了一片巨大的灌溉冲积平原或花园,这里的农民一年能耕种四次。对在巴伦西亚附近注入地中海的胡卡尔河又进一步地开发利用,胡卡尔河流域又增加了1200平方英里的肥沃土地。他们还有技术人员引进来了,大学建立起来了,农业知识得到了科学系统的传授。而这些穆斯林修筑的公路西班牙人至今还在使用呢!前面已提到了他们对天文学和数学所作出的贡献。当时欧洲惟一关心医药与健康的民族就是这摩尔人。对这些问题的研究,摩尔人是很细致而耐心的,古希腊的作品甚至于还被他们译成阿拉伯文,再重新推介给西方世界。另一个民族还因为他们而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对摩尔人来说这个方面所具有的意义更大。摩尔人给了犹太人充分的自由,而不是逼迫犹太人居留在保留地里,或者对他们采取更严厉的措施,这样,这个民族就得以把他们的商业才能和组织才干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让这个国家受益多多。 西班牙这个人间天堂的有关消息传到了那些仍在可怕的沙漠中受着干渴煎熬的阿拉伯和柏柏尔部落。然而,悲剧最终还是发生了。西班牙全部领土几乎都被穆斯林征服了,基督徒们也不再构成威胁。而且,由于穆斯林人实行独裁统治,统治者个人的才能完全决定了统治的好坏。这个靠全副武装的农民建造起来的王朝在舒适奢豪的环境中逐渐地颓废衰败,而另一部分同样全副武装的农民却不堪重负,仍然在自家的耕牛屁股后面挥汗如雨。他们羡妒的目光射向了在格拉纳达的阿尔汉布拉宫和塞维利亚的阿尔卡扎宫里寻欢作乐的人。于是,血腥的内战发生了,残酷的杀戮开始了。一个又一个家族平地消失了,一个又一个家族又凭空冒了出来。而在西班牙北部,强权人物寻机挺身而出,把小帮小派合并成小领地,小领地又汇聚成小公国。渐渐崛起了卡斯蒂利、莱昂、阿拉贡和纳瓦拉这些家族。最终,西班牙人把古老的世仇抛弃了,甚至城堡之邦的卡斯蒂利之女伊莎贝尔都当上了阿拉贡的费迪南德的妻子了。 这场解放战争是伟大的,艰苦卓绝的大小战役前后发生了三千余次。而这场民族冲突又被教会演变成为了一场信仰之战。于是,西班牙人摇身一变当上了十字军骑士,他们最高尚的理想就是毁灭整个国家,他们为了这个理想浴血奋战。就在格拉纳达———这个摩尔人最后的堡垒被攻克的这一年,通往美洲之路被哥伦布发现了。六年之后,达·伽马驶过了好望角,直通印度之路发现了(达·伽马,葡萄牙航海家,约1469—1524。1497年,他绕过好望角,到达莫桑比克。后又两次赶赴印度。成为由欧洲绕好望角通往印度的航道的开拓者———译者注)。就在西班牙人应该把自己的家园夺回、应该对已由摩尔人发动起来的自然潜力继续开发时,一笔横财却从天而降了。靠着一股宗教热情,西班牙人轻易地让他们把自己假想成为神圣的传教士,可事实上,他们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帮不一般的强盗(因为不一般的残忍、不一般的贪婪)而已。1519年,西班牙人把墨西哥强占了,1532年,他们又把秘鲁征服了。自此之后,他们就忘乎所以了。滚滚而来的黄金淹没了他们所有的宏图远略。笨重的大帆船把黄金源源不断地运送到了塞维利亚和加的斯的金库里。对从阿兹特克和印加掠夺来的财物,当一个人有能力去瓜分从而成为“金领阶层”的一员,这时,为了避免自贬身价,他的双手是决不会再去劳动的了。 摩尔人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成果都付之东流了。他们被从西班牙这个国家扫地出门了。接下来就轮到了犹太人。西班牙人把他们成批成批地扔进肮脏的小船,然后任由船主处置,船在哪儿停靠,他们就得在哪儿上岸,而且上岸时他们已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了。复仇的火焰在这些犹太人胸中燃烧着,而苦难却把他们的头脑磨炼得更加敏捷了。犹太人仇恨着西班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在所有反对西班牙的事情上都插上一手。甚至上帝也推波助澜,把一个国王送给了这些“黄金梦”的受害者,而这个国王一生都隐居在他自己建造的伊斯科利尔宫。但这坐宫殿坐落在荒凉的卡斯蒂利高原边上,就在这个高原上,这个国王建起自己的新都———马德里。 此后,为了阻止异教徒的入侵,三大洲的财富和全西班牙的人力都被用上来了,而这些异教徒既有南面的穆斯林,也有北面的新教徒。而西班牙人,由于长达700年的宗教之战,也被造就成了一个这样的民族,他们宁信无不信有,惟皇室马首是瞻。在急剧膨胀的财富中他们身心俱疲,甚至还把自己的性命也赔进去了。 今天的西班牙人是伊比利亚半岛所造就出来的。那么,在这个半岛被荒疏了数百年之后,西班牙人能否回头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改造它呢?不要管它的过去,而应当看它的未来。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在一些城市,如巴塞罗那,他们正在努力,他们真的很努力啊! 然而,这项事业是多么多么地艰难啊! 法国 应有尽有的国家 这样的说法常常能听到:尽管法国人居住在大陆上,而英国人居住在淫雨霏霏、荒僻寂寥的小岛上,但一向超然物外的法国人比英国人更为落寞孤立、保守闭塞。简而言之,由于一向对国际事务固执地漠不关心,法国人已成了一个最自私、自我中心主义最强的民族,而且是目前大多数事端的祸水。 我们必须追本溯源才能对这一切有个彻底的了解。地理环境与心态特征都深深扎根在任何一个民族之中。地理和心态密不可分,地理塑造了心态,心态也在改造着地理。丢开其中一个,孤立地去探讨另一个,都是片面的做法。如果深入了解了地理和心态的本质,对大多数民族的特性我们都能够理解。 正是由于这样的事实,法国人才不断地受到指责,在世界大战期间他们才得到毫无保留的大肆的颂扬。因为,这个国家所处的地理环境是他们的美德与劣根的直接起因。他们处在大西洋与地中海之间优越的地理位置,能够完全做到自给自足,于是,他们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的情绪也就产生了。如果宜人的气候与美丽的风景在自家后院里就能够享受得到,又何必到别国去寻求改变呢?如果从赏心悦目、满眼青翠的古堡田园到遍地沙丘苍松的神秘之乡,或者从20世纪返回至12世纪,只需坐几小时的火车就行了,那又何必去异国奔波,去学习陌生的语言,去熟悉不同的习惯和风俗呢? 如果菠菜能被炒成一道人人都喜欢吃的菜,如果同任何别的国家相比,自家的饮食起居和亲朋故旧并不差,那又何必去忍受糟糕的食物和酸酒及北方农夫呆板、僵硬、俗不可耐的面孔,那又何必去为护照和支票而烦心呢? 当然,可怜的瑞士人一生所看见的除了山还是山,而可怜的荷兰人,除了几头黑白花奶牛和一小块平坦青翠的草地,也再无别的见识了。假如他们不常常去国外旅游,一定会枯寂厌烦而死。对那种一边放着美妙的音乐、一边嚼着乏味的香肠三明治的铺张的用餐习惯,德国人迟早也会厌倦的。而一生都吃空心面,这对意大利人也是不可能的。俄国人肯定也希望偶尔也能舒舒服服地吃一顿饭,而不必去排六个小时的长队只为购买半磅人造黄油。 和这些人比起来,法国人真是太幸运了,过得简直就是人间天堂的生活。在法国,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所以,法国人会自问:“背井离乡有这个必要吗?” 你可以说法国人顽固、偏执,说法国人是错的。我希望我能赞同你。但是,法国人在许多方面上的确是得天独厚的,独得上天之恩赐,独享地理之福泽。 首先,温带气候、热带气候和介于二者之间的温和气候,这各种各样的气候条件法国人都拥有。法国拥有欧洲最高峰,四通八达的运河网遍布在它平坦的大地上,把法国各个工业中心连接在一起。一个法国人可以去阿尔卑斯山西侧萨瓦的小村庄,他就可以在山坡上滑雪来把冬季消磨过去。如果他更喜欢的是游泳而非滑雪,那么,只要买一张车票,然后坐车去大西洋岸边的比亚里茨或者去地中海之滨的戛纳。如果他对人物有兴趣,那么,他只需坐在巴黎的和平咖啡店里,点上一杯加奶的咖啡,静静地恭候。或早或晚,那些曾成为世界报纸头版人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从这里经过。这些人物有那些已成为流亡者的君主和即将当上君主的流亡者,或者那些小提琴家和钢琴家,或者那些前程远大的男演员和红得发紫的女演员,还有那些使水银灯下的君主和普通老百姓入迷的舞蹈演员,亲近他们的音容,看看他们的模样,而且,他们的出现从未引起任何特别的关注,因为,在1500年之中天天都出现这样的事情,纵然是一个国王、一个皇帝,甚至教皇本人,都不会比一个新生在校园里出现更为引人注目。 正是在这里,我们遭遇到了一个地缘政治的不解之谜。2000年前,这片飘着共和国三色旗(这面旗帜日夜飘扬着,法国人一旦扛起了一面三色旗帜,就永远不会让它飘落下去,除非岁月与风雨已把它磨损得无法辨认了)的土地,它的大部分处在大西洋与地中海之间的西欧平原之上,为什么有一日,这里竟然发展成了一个世界上最集权的国家呢?个中原因显然不带有任何地理方面的因素。 一个地理学观点认为,气候与地理条件对人类的命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两个因素无疑是在发挥着这个作用,但绝对不是永远的。情况有时竟然正好相反。摩尔人与西班牙人曾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在瓜达尔基维尔河谷的上空,1200年的骄阳与1600年的阳光并无什么区别,可是,1200年的太阳给这片花果乐园带来了祝福,却在1600年把诅咒的光芒射在了这里废弃的水渠、漫天的杂草、干焦的荒野上。 瑞士有四个民族,他们说的是四种语言,但他们却都能感受到一个大家庭的温暖。尽管比利时只有两个民族,可他们却互相仇视,甚至把亵渎对方军人的坟墓当成了每个周末的消遣。冰岛人踞守着一个弹丸之大的小岛,他们的独立与自治居然维持了一千多年了。同为岛民,而爱尔兰人至今仍不知“独立”的滋味。世事往往是这样的。不论机械、科学和各种标准化发展到何种田步,而一切事物中最不稳定、最不可靠的因素仍然是人类的本性,许许多多不可思议、不可预期的变化都是由人性所造就了,世界地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而法国的客观情况正好能够证明这一点。 从政治上来看,法国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可是,如果仔细观察地图,你就会注意到法国实际上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他们彼此背靠着背又相对独立,东南方的是朝向地中海的罗讷河流域,西北方的是朝向大西洋的广袤平原。 先看看罗讷河流域这个最古老的部分。罗讷河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它从瑞士发源,直至离开日内瓦奔向法国纺织工业中心里昂,才发挥出它的重要作用。罗讷河在里昂同发源于北方的索恩河汇合。索恩河的源头与默兹河的源头相距不远,就像索恩河(与罗讷河一起)对南欧的兴衰也曾发挥过重要的作用一样,默兹河也与北欧历史是密不可分的。罗讷河从源头流入利翁湾时,其落差已达到了6000英尺,因此造就了大量的湍流,这不利于通航,现代化的汽船一直无法把这条大河彻底征服。 尽管这样,由于古时的劳力———奴隶资源———是很廉价的,它还是为古腓尼基人和古希腊人提供了一条挺进欧洲腹地的便捷通道。如果船儿顺流而下,则只需几天的时间,而逆流而上的船儿必须由那些“古代伏尔加”纤夫(同那些俄国同行相比,他们的命运一点儿也不好)牵引。通过罗讷河河谷,那古老的地中海文明首次敲开了欧洲内陆的大门。奇怪的是,那一地区最早的商业据点马赛(迄今仍是法国最重要的地中海港口)坐落在河口向东几英里的地方(现今一条运河把它同罗讷河连接在一起),而并未直接建在罗讷河河口。但马赛并未选错地理位置。早在公元前3世纪,马赛就已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马赛的钱币当时就已流入了巴黎的周边地区和奥地利的蒂罗尔。而且,马赛还很快就变成了这一地区及其北部地区的首府。 马赛这个城市后来遭遇了不幸。由于受到阿尔卑斯山蛮族的威胁,马赛市民就邀请罗马人过来援助。罗马人当然就过来了,但按他们的一贯作风,就在马赛留了下来。罗马把罗讷河河口地区变成了自己的一个“行省”(provincia),即普罗旺斯省(provence)。在历史上,马赛地区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它无声地证明了一个事实:不是腓尼基人和希腊人,而是罗马人,认识到了这块肥沃的三角洲的重要作用。 于是,一个最令人困惑的历史与地理之谜又出现了:融合了希腊文明与罗马文明的普罗旺斯,前有开阔的地中海,后靠北欧广袤的中部大平原,拥有肥沃的土地和理想的气候条件,具备了一切自然的优势,命中注定能成为罗马理所当然的继承者,而且似乎能够稳操胜券,可在这场竞争中却成了失败的一方。在恺撒与庞贝的争斗之中,普罗旺斯是庞贝的支持者,最后,恺撒把这座城市摧毁了(庞贝,罗马共和国后期政治家,将军,前106一前48。公元前48年为恺撒所击败,逃亡至古埃及,却遭古埃及人的突袭,遇害身亡———译者注)。然而,这只不过是马赛历史上的一个小插曲罢了。不久,马赛人又在这个地方做起了生意,还有科学、艺术、文学和礼仪,由于在罗马已无处容身,他们就跨过利古里亚海,逃到了普罗旺斯,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在蛮族层层包围之下的文明孤岛。 当富甲天下、大权在握的教皇在台伯河上的那个城市(在中世纪,罗马暴民比豺狼好不到多少,和美国的强盗们一样凶残)也站不住脚时,他们就把教廷迁到了阿维尼翁。阿维尼翁之所以留名青史,是因为人类首次修建的巨型桥梁在这里(这座桥在12世纪,是一个世界奇观,但是,现在它的大部分已淹没在河底之中)。教皇们在阿维尼翁还拥有一座经得起上百次围攻、坚似铁桶的城堡,在此之后的100年中,普罗旺斯就成了基督教领袖们的居住地,教廷骑士在十字军中的地位十分显赫,其中一个普罗旺斯簪缨世家还成为了君士坦丁堡的世袭统治者。 但是,不知什么缘故,造物主在创造这片可爱的、肥沃的、浪漫的河谷时,把神力赐予给了普罗旺斯,可她并没有发挥出来。普罗旺斯河谷诞生过抒情诗人,然而,尽管他们被认为是抒情文学体裁的奠基人(在小说、戏剧、诗歌中,他们开创的这种抒情文学体裁至今仍占有一席之地),而柔和的普罗旺斯方言却未能成为整个法国的通用语言。法兰西是由北方(与它的方言)创立了,法兰西民族是由北方造就了,也是北方把法兰西文化五彩缤纷的精华送到了全世界,但是,南方的种种自然优势北方并不具备。在1600年的时间之前,没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变化,因为,当时人们认为,这片南起比利牛斯山脉、北至波罗的海的大平原肯定会纳入条顿大帝国的版图。是的,那是一种地理上的安排,而人类对它并无兴趣,所以,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出现了。 对恺撒时代的罗马人来说,欧洲的这一块就是他们的遥远的西部。因为这一块居住着高卢人,一个长着一头金发的神秘民族(希腊人称之为凯尔特人),所以罗马人叫这里为高卢。当时,有两支高卢人生活在那里,最早的一支居住在阿尔卑斯山与亚平宁山之间的波河流域,这一支被称为“山南高卢”或“山这边的高卢人”。当年恺撒孤注一掷,勇敢地跨过了卢比孔河,这一支高卢人就被留在了那儿。另一支叫“山外高卢”或“山那边的高卢人”,这一支高卢人在当时的欧洲是无关紧要的,但在公元前58—前51年那次著名的恺撒远征之后,这支高卢人就同今天的法国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关系。精干的罗马殖民统治者的首选之地就是这里,因为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当地人对征税不会作出强烈的反抗。 北部孚日山与南部侏罗山之间的山口并不险要,罗马军队(步兵占大部分)能长驱直入到达这个地方。不久,罗马城堡、罗马村庄、罗马市场、罗马教堂、罗马监狱、罗马剧场和罗马工厂就星星点点地布满了法兰西大平原。在塞纳河上有一座小岛,这个小岛叫鲁特西亚(今巴黎的古称),它是朱庇特神庙的理想建造之地。今天巴黎圣母院矗立之处就是昔年神庙之所在。岛上居住着凯尔特人,他们住的仍然是用原木搭建的房屋。 这个小岛后来发展成了罗马帝国统治西部的大本营,这是由于这个小岛能直接通航到大不列颠(公元1—4世纪罗马最有利可图的殖民地),并对莱茵河与默兹河之间动荡的地区具有遏制的地位。 对古罗马人当时漂洋过海、翻山越岭寻路的能耐,正如前面“地图”一章所述,我们有时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其实并不神秘。在位置的选择方面,无论筑港口、建城堡、设商埠,古罗马人有一种特殊的本能,他们从未失误过。在巴黎盆地中度过了阴雨连绵的六周之后,一位漫不经心的游客不禁会自问:“作为古罗马人统辖西方和北方殖民地的大本营,他们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么个破地方呢?”翻开法兰西北部地图,地理学家已经把这个问题的答案给出来了。 几百万年之前,频繁的地震把这个地区搅得乱七八糟,山峰与山谷如同赌桌上的筹码,被推过来推过去。不同时期的四层厚厚的岩层被不停地翻转,最终一层叠一层,就像中国茶具中的茶托,被摞到了一块。从孚日山脉一直延伸到布列塔尼的就是最下面也是最巨大的那层“茶托”,它的西部边缘就深藏在英吉利海峡之下。从洛林直达诺曼底海岸是第二层“茶托”。第三层“茶托”就是著名的香槟地区,环绕着第四层,这里曾被称为法兰西岛,这是恰如其分的称呼。塞纳河、马恩河、泰韦河和瓦兹河环围着这个岛,岛的正中央就是巴黎。它能最大限度地防止外敌入侵,这意味着安全,绝对的安全。因为敌人必须首先把这些“茶托”陡峭的外延攻下来,而守军此时早就站在了最佳的防御位置,万一不慎失守了,他们还能够从从容容地退守下一道“茶托”防线,在退回到塞纳河的那个小岛之前,他们能连续后退四次。最后,他们还能够把小岛周围的几座外桥烧掉,小岛就变成了一处坚不可摧的堡垒。 当然,巴黎还是有可能被一支意志坚定、装备精良的敌军攻克的,但是,这是十分艰难的,如同不久之前的世界大战(指第一次世界大战———译者注)所证明的一样。把德军拒之于巴黎城外的不仅是勇敢的英法军队,还应归功于几百万年前的地质变化,它布设了重重障碍,阻挡了敌军的西进。 为了争取民族的独立,法国人展开了近一千年的斗争。但是,法国人只需全力看好自己的西大门就能够高枕无忧,而大多数国家不得不去守护互不相干的四面边境。法国为什么能比其他欧洲诸国更快地发展成为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现代国家,原因就在这里。 低矮的山脊把处在孚日山脉、塞文山脉与大西洋之间的整个西部法国自然地划分成若干相互独立的流域和半岛。塞纳河流域与瓦兹河流域处在最西面,一条自然通道将它们同比利时平原联为一体,而圣昆廷城自古以来就是这条通道的咽喉。圣昆廷城后来发展成了一个铁路交通中心,1914年德军进攻巴黎之时,这个城市是德国人的主要攻击目标之一。 经由奥尔良隘口,塞纳河流域与卢瓦尔河流域连成一片。在法国历史上,奥尔良地区曾起过很重要的作用。法国民族英雄、圣女贞德又称之为“奥尔良贞女”,巴黎最大的火车站也叫奥尔良火车站,这两个名称的起因与奥尔良城正位于南北交通要塞的重要地理位置是紧密相连的。中世纪的披甲骑士为奥尔良关隘浴血奋战,今天的铁路公司也为奥尔良枢纽你争我夺。世界在不断地前进,可往往是前进得愈远,重复过去的也就愈多。 今天,普瓦提埃铁路线把卢瓦尔河流域与加龙河流域连在一起。正是在这个普瓦提埃附近,公元732年,摩尔人向欧洲挺进的脚步被查理·马特阻止了。也正是在普瓦提埃,公元1356年,法国军队被黑王子(英王爱德华三世之子,英国著名将领———译者注)彻底消灭了,英国人在法国的统治又延长了100年。 著名的加斯科涅地区位于宽广的加龙河流域之南,它是无畏的英雄达塔南队长和尊贵的国王亨利四世的诞生地。通过加龙河上的图卢兹至纳博纳的河谷,加斯科涅地区直接与普罗旺斯地区及罗讷河流域连为一体。坐落在地中海岸边的纳博纳当年曾是古罗马人在高卢地区最古老的聚居之地。 如同所有类似的古商道(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开始之前,这条路线就已使用几千年了),奥尔良隘口永远是某些人的一棵摇钱树。其在敲诈勒索和牟取暴利方面的历史同人类的历史一样悠久。假如你有所怀疑,请去任何一个山口关隘,去寻找1000年之前那条道路上最狭窄之处,你在那儿会看到三三两两,甚至几十处古堡的废墟。假如你略通古代史,不同的石壁会告诉你:在公元前50年,在公元600年,在公元800年,在公元1100年,在公元1250年,在公元1350年,在公元1500年,都有一些强盗歹徒在这儿建造城堡,向来往行商强行索取过路费。 有时,你还会很惊奇地发现,那些地方还不是一堆荒凉的废墟,而是一个繁荣的城市。但是,卡尔卡松市的那些堡垒、高塔、护城河崖和要塞会告诉你,一座山口堡垒要修筑得多么坚固,才能抵御凶残饥饿的敌人的进攻,才能得以保全至今。 法国的地理概况到此就结束了。现在对生活在大西洋与地中海之间的这些居民的特征作一个简要的介绍。一种协调与平衡意识是他们的一个共同之处。几乎能够说,法国人一直努力地做到“条理分明”,但愿这个词不会让你产生“枯燥、刻板和迂腐”的联想。 是的,法国人拥有欧洲最高峰———勃朗峰,但是,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如同美国普通大众对佩恩蒂德沙漠了无兴趣,法国老百姓对勃朗峰的冰雪压根儿就漠不关心。法国人所熟知的不过是那些千百年来一无变化的村庄(在任何国家中,它们都是最强大的力量)、小镇(这里的人们仍然遵循5000年前或500年前他们祖先的方式生活着,或努力维持着那种生活)以及巴黎———在1000多年前,这个城市中最高尚的生活和最伟大的思想就都化为乌有了。法国人所喜爱的不过是默兹河、吉耶纳、诺曼底以及皮卡第这些地区,峰峦起伏,错落有致;溪流蜿蜒,心旷神怡;白杨夹岸,雄姿挺拔;河中驳船,闲庭信步;深谷雾霭,氤氲朦胧;所有的中心良辰美景都被华托(法国画家,1684—1721,创立了抒情性的画风,带有现实主义的倾向———译者注)悉数收入画中。 在世界大战期间,有一些强加于人的荒诞离奇的故事,它们多愁善感,不务实事,其实,法国人并非如此。正好相反,法国人永远能够脚踏实地,他们是最有理性、最为殷切的现实主义者。法国人懂得,一个人只有一次生命,70岁是一个人的预期寿命。于是,他决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更高的梦想,而是尽量让自己舒舒服服地享受现实的人生。人生就是这样,我们要充分地享受人生!既然美食是现代人的所爱,那就让最贫困之人也学会烹饪技巧吧。既然早在耶稣基督时代,美酒就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的合适饮品,那就酿造最好的美酒吧。既然全能的上帝认为应让各种各样迎合视觉、听觉和嗅觉的东西充满着地球,那就不应辜负了上天的恩赐,而应充分享受这一切,因为这样做所遵循的就是全能的上帝的意思。既然集体的力量强大于个人的力量,那就应紧密依靠这个社会的细胞———家庭,对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家庭都会负责,而为了家庭的旦夕祸福,每个人也要尽自己的力量。这就是法国人生活之中的理想一面。 但是,法国人生活中的另一面却不那么“理想”了。这不理想的一面也是直接脱胎于前面所讲述的那些特征之中。家庭往往会把生活由风花雪月的美丽变成可怕的噩梦。无数老奶奶、老爷爷们掌握着家庭的大权,正是他们成了阻挡历史进步的一块块绊脚石。为了子孙后代,节俭的美德蜕化成了悭吝、搜刮、偷窃、诈骗和勒索,甚至于蜕化到了对每一件生活必需品的锱铢必较,甚至于乐善好施也变成了一毛不拔。假如人与人之间的慷慨友善不再存在,而文明的存在也必将会黯淡无光。 总之,不论出身有多么的贫贱卑微,任何一个法国人都抱有一种实用主义的人生哲学,这种哲学让他能以最少的付出来换取最大的满足。举例来说,因为法国人清楚,人天生就是不平等的,所以他决不会去好高骛远。如果对法国人说,每一个美国年轻人将来都有可能当上他工作的那家银行的总裁,法国人会说:“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可不愿为了这而费力劳神呢!吃午饭花了三个小时又有什么呢?用这三小时去赚钱固然好,可放弃了舒适和快乐就太不值得了。当然,法国人在勤奋地赚钱,他的妻儿也在赚钱,整个国家都在赚钱,但他们是在按照自己喜欢的那种方式赚钱、生活,对别人怎么想的,他们是从不理会的。这就是法国人的聪明,这种聪明虽然不能让法国人大富大贵,可是,同其他国家所信奉的“成功”信条相比,这种聪明更能保证人们获得最大的幸福。 一谈到大海,我都不必说海边的居民以打鱼为生。他们当然以打鱼为生。他们还能干别的吗?挤牛奶还是挖煤窑? 但是,把这个话题与当地的农业联系在一起,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过去100年之中,大多数国家的人口都被吸纳进了城市,而60%的法国人却仍然坚守在农村。在欧洲,能经得起长期围困而无需从他国进口粮食的国家,只有法国这一个国家。现代先进的科学技术逐渐取代了古老的耕作方式,法国农民就不再像他们那些在查理曼大帝时代和克洛维时代的祖先一样耕种了,法国人就彻底实现了自给自足。 法国农民个个都是地主,所以他们能够继续呆在农村里。他的农场可能都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农场,但是,那是他自己的农场。在英格兰和东普鲁士这两个欧洲旧世界大国,那些不知姓甚名谁、不知身在何方的大地主们拥有着大量的田地,而法国大革命把大地主彻底地消灭了,不论他是贵族还是教士,他的田地都被划分给了小农户。对大地主来说,要接受这种分配形式是很不容易的,但也正是用同样的强制手段,他们的祖先才攫取了这些土地,这又有什么分别呢?而且,这场土地革命给整个法国创造了巨大的利益,它让法国一半多的人口同国家的命脉息息相关。凡事有利必有弊。不过,它也致使法国的民族主义情绪过度膨胀。为什么法国人即使迁居巴黎,也只愿意同本村的人往来呢?为什么巴黎大街小巷充斥了无数专为某一地区的人提供服务的小旅馆呢?这种地方主义就是最好的注脚。为什么法国人极不愿意移居国外呢?对自己的国家已心满意足,他又何必跑到别的国家去呢! 下面说说法国农业。因为葡萄酒的酿造,很大一部分法国就和土地牢牢地拴到了一块。整个加龙河流域都是葡萄酒文化的服务者。加龙河河口附近的波尔多就是葡萄酒的出口中心,而罗讷河流域著名的葡萄酒出口港就是地中海岸边的塞特。广袤的朗德平原位于波尔多正南方,那里淤泥遍地,有踩着高跷的牧羊人和能常年在户外生活的羊群。勃艮第地区出产的全部葡萄酒都在第戎云集,而兰斯———法国古老的加冕之城,则是香槟酒的集中分装地。 工业在粮食生产与葡萄酒酿造都不再能够维系国民的命脉时就变成了一个新的支柱产业。古代法兰西的帝王们不过是一群傲慢的低能儿,只晓得怎样残暴地压榨老百姓,并在凡尔赛宫漂亮的贵妇们身上一掷千金。法国宫廷被他们变成了时尚与文明生活的世界中心,全世界的人都蜂拥而来,学习他们优雅的礼仪,了解吃饭同进餐的区别。在法国最后一个旧时代统治者被身首异处并扔进了巴黎墓地生石灰中的150年后的今天,全世界该穿什么?该怎样穿?还是由巴黎所引导。为欧洲和美洲提供了那些必不可少的奢侈品(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喜欢简单的必需品)的工业都以法国为中心,或依靠着法国,这为上百万的妇女提供了就业的机会。那些6美元或10美元一瓶(瓶子十分小,这是我们明智地对那些我们美国不能生产的产品征税的结果)的香水的源头就是里维埃拉那一望无际的花圃。 后来,煤和铁在法国的土地上被发现了。由于那些巨大的煤灰堆和矿渣堆,皮卡第和阿图瓦也就变得丑陋晦暗。但在英国人试图阻止德国人进军巴黎的蒙斯战役中,这些垃圾山居然曾发挥过重要的作用。洛林成了钢铁中心,中央高原也随之成了法国的钢铁基地。因为阿尔萨斯能给法国提供更多的钢铁,世界大战一结束,法国人匆匆忙忙把它收了回来。在过去被德国人管理的50年中,阿尔萨斯转向发展纺织工业。由于近年的发展,现在从事工业生产的法国人占了25%,现在,他们能骄傲地声称,他们的工业城市从外表上看,和英美的工业城市无多大的差别,一样乏味讨厌,一样面目狰狞,一样缺乏人性。 几页文件决定了她的命运 现代比利时王国由三部分组成:北海沿岸佛兰德斯平原,东部阿登山脉以及介于平原与山区之间的一片地势较低、煤铁丰富的高原。在比利时,默兹河流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朝北方不远处的低地之国流去,进入了沼泽地带。 列日、沙勒罗瓦和蒙斯三个城市是煤铁矿藏的主要蕴藏地 (大凡争取民主的伟大战争都有一个奇怪的习惯———把那些煤、铁丰富的城市摆在报纸的头版),它们的煤铁储量很丰富,即使德国、法国和英国的煤铁矿全部开采光了,比利时仍能在较长的时期内向全球提供这两种现代社会的必需品。 然而,比利时海峡沿岸都十分浅,而且遍布了沙床和浅滩,情况非常复杂,所以,这个有幸拥有德国人常说的“重工业”之国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良港。尽管比利时人在尼乌波特、奥斯坦德和泽布吕赫挖出了人工港口,但安特卫普———比利时最重要的人工港口却与北海相距40英里之遥,而斯海尔德河入海之前的最后30英里属于荷兰人。这一切都极不合情理。从地理学上来说,这样的安排可能是“偶然的”,但在一个各国命运依靠一些国家的代表在国际会议上用几页文件来决定的世界,这样的安排又似乎是必然的。比利时就是一个由几次国际会议直接催生出来的国家。首先对历史作一下了解,看看舒服地围坐在绿呢桌前的那些大人老爷们是如何乱点乾坤的。 高卢贝尔吉卡人(与英国、法国的最早居民同属一个民族)和一些日耳曼小部落居住在罗马帝国的领地———高卢,但在强大的罗马主子面前,这些弱小的民族不得不俯首称臣。古罗马人一路北上,跨过佛兰德斯平原,翻越阿登山脉,一直跑到这片不可逾越的沼泽地带。后来的尼德兰王国就是在这片沼泽地带孕育出来了。查理曼大帝时代,佛兰德斯变成了法兰克人的一个小行省(查理曼大帝,742—814,西罗马帝国皇帝,在位时间800—814。法兰克国王,768—814———译者注)。公元843年,根据倒霉的凡尔登条约,它又被并入了洛泰尔中央王国。接着,它又被分割了,形成了若干个半独立的公爵领地、自治郡和主教辖区。然后,又被中世纪最有才干的地产经纪商哈布斯堡家族据为己有。但是,哈布斯堡家族到这里并非寻找铁煤的,而是寻求稳定的农业收成和快速积累的贸易收入。所以,当时比利时东部(今天仍是最重要的地区)就被视为是一块蛮荒之地。但佛兰德斯还是获取了发展自身潜力的所有机会,迄至14、15世纪,这里就成了北欧最富饶的一个地区了。 这主要得益于佛兰德斯优越的地理位置,那些中世纪的中型船只能够深入到内陆;还得益于这片土地上早期统治者的非凡才干,他们对发展工业采取了积极的鼓励措施,而不像当时别的封建领主,一心一意发展农业,极度鄙视资本主义,就像教会鄙视放贷取息一样。 因为这些政策的英明,根特、布鲁日、伊珀尔和康布雷就逐渐地壮大、发展、繁荣了。而他们所做的,别国也一样能做到,只要这些国家的当权者允许人民把他们应得的机会抓住。主要是由于地理和人为的综合因素才造成了这些早期的资本主义工业中心的衰落,其中人为的因素更多一些。 北海海潮的变化是主要的地理影响,它使大量的泥沙意料不到地淤积在布鲁日港和根特港,于是,陆地把这些港口完全淹没了。而工会(互助会)最先还是表现为一股强大的力量之源,可后来却逐渐蜕化成了目光如鼠的专制组织,它们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延缓和阻碍所有的工业活动。 当这里的旧王朝覆亡之后,法国又暂时把佛兰德斯兼并了。无人出来干涉这些事情。在当时的形势和两国代表的努力下,佛兰德斯最终变成了一个安静的乡村:白色的农舍、可爱的小农场、美丽的废墟,英国老妇人的情怀一定能够被这一切激发起来,画出最拙劣的水彩画。但是,在老宅院中那些精心打磨的圆石之间,青青的野草仍然会冒出来,它们从来没有停止生长。 宗教改革运动的作用很重要。一段短暂而剧烈的动荡时期过去之后,佛兰德斯还是把马丁·路德教派抛弃了,仍然变成了罗马教廷的忠实者。而荷兰独立之后,就急急忙忙地把老对手的最后一个港口关闭了,这样,安特卫普就与欧洲隔绝了,而比利时就进入了一个漫长的休眠期,直至瓦特蒸汽机的巨大需求得不到满足时,人们才想到了比利时丰富的自然资源。 默兹河谷迅速地涌进来了外国资本,只不过20年的光阴,比利时就成了欧洲的主要工业国之一。从此以后,瓦隆人地区或者法语区(布鲁塞尔以西)就走向了繁荣。尽管它的人口只占全国总人口的42%,但它却是全比利时最富饶的地区。而佛兰芒人却变成了半奴役的农民阶级,只能在厨房和马厩里才可能听到他们的语言,而绝对不允许在文明家庭的客厅说佛兰芒话。 人们认为国际会议能够把争端一次性地解决掉,让和平永驻人间(就像一百多年前的凡尔赛会议),但是,1815年维也纳会议却又把事情进一步复杂化了。1815年会议决定把比利时和荷兰合为一个王国,这样,在法国之北就能出现一股强大的势力,而与法国相抗衡。 而比利时人起来反对荷兰人,法国人(如人们期望的那样)又冲过来帮比利时人。尽管联盟国家(总是稍迟一步)进行了干预,但到1830年,这个奇特的政治联姻最终破产了。于是,人们推举科堡王室的王子、维多利亚女王之叔(利奥波德叔叔是一个很认真的绅士,他对小侄女施加了很深的影响)出任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世,1790—1865,原本是德意志萨克森-科堡亲王。1816年与英国女王夏洛特成婚。不久,夏洛特死,又迎娶法国国王的长公主路易丝-玛丽。在法国七月革命的影响下,布鲁塞尔爆发了革命,1831年7月,国民议会推选他当国王。比利时国王,在位时间1831—1865。1839年,比利时的独立得到了国际的承认———译者注)。他那时刚刚把希腊人的类似邀请谢绝,并对这样的选择无半点懊悔,因为比利时新王国最终还是获胜了,尽管荷兰人把斯海尔德河河口弄去了,但安特卫普却再一次变成了西欧最重要的港口之一。 比利时接着被欧洲大国正式宣布为“中立国”,但是,对这种“请勿践踏草坪”之类的纸上空谈,绝顶聪明的利奥波德二世(王朝开创者之子)不抱任何幻想(利奥波德二世,1835—1909,担任国王时间为1865—1909。执政期间对内依靠工商业资产阶级,推行自由贸易政策,把比利时变成了工业国;对外推行殖民侵略,1876年组织“国际非洲协会”。后又以个人的名义霸占了刚果大片土地,号称“刚果自由邦”。1908年把这个地区转让给了比利时政府,化作了比利时的殖民地———译者注)。他努力想让比利时王国摆脱苟延残喘的三流小国地位,那样才不再仰人鼻息,不再靠周边强国的施惠。当一个名叫亨利·斯坦利的绅士从中非返回欧洲时,利奥波德二世盛情邀他来到布鲁塞尔,国际非洲协会就是他们会谈的产物,而靠了这个协会,比利时变成了现代世界最强大的殖民强国之一。 因为地处北欧最富饶地区的中心,比利时占据的地理位置很优越,所以,它今日所面临的是民族上的问题,而不再是经济上的问题。在基础教育、科学和文化发展等方面,佛兰芒人,这个比利时第一大民族已迅速赶超了第二大民族———说法语的瓦隆人。由于在王国独立之后,佛兰芒人就失去了应有的国家管理权,为了争取政治上的权利,他们一直在斗争着。他们坚决要求佛兰芒语和法语一样享有平等的地位。 这个问题就说到这儿。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我不明白,我感到困惑。如同猫与狗一样,佛兰芒人和瓦隆人不能和平共处,可他们却同宗同源,他们的共同历史将近有2000年之久。下面会说到瑞士人,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和列托-罗马语(一种奇怪的罗马方言,完整保留的只有恩加丁山区)这四种语言他们都说,可他们却无什么根本矛盾,能够相安无事。民族矛盾总是有根源的,但我坦白地承认,这已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 卢森堡 遭遇历史的捉弄 在讲述瑞士之前,我还要留点笔墨给一个有趣的独立的小公国,它就是卢森堡(小城堡的意思)。如果不是在世界大战的最初几天曾经扮演过重要角色,这个小公国直至今日仍可能是无名小卒。当卢森堡还是比利时的天主教行省时,他们的祖先就居住在这里了。在中世纪这个地区的首府被认为是当时世界上“坚不可摧”的城堡之一,因此,它一度产生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卢森堡现有人口20万。 由于法国和普鲁士王国长期不和,两国曾为这块土地的归属权争吵不休,最后,1815年维也纳会议决定,允许这块土地独立,作为一个小公国存在,荷兰王室被指定为它的直接统治者,以补偿荷兰人丧失在德国人手里的土地。 19世纪,卢森堡公国又差点两度变成了德、法两国之间开战的借口。为了避免类似的麻烦再度发生,这个大城堡同比利时一样最终主动解除了自己的武装,正式宣布为“中立国”。 世界大战爆发时,德国人为了满足自己对领土的贪欲,但又不想冒险从法国西部像“茶托”一样陡峭的险峻要塞攻进法国,就把这个中立条约撕毁了,这样,他们就能够从法国东北部大平原长驱直入。直至1918年,卢森堡终于从德国的铁蹄下解放了。即使在今天,这个小公国仍身处险境,因为有数量可观的铁矿埋藏在它的土地下。 四个语言不同的民族和睦相处 瑞士是由22个独立的小共和国(为了共商国事,这些小共和国的代表常常聚集在首都伯尔尼)组成的,而一个名叫海尔维第的邋遢女人的形象常常在瑞士钱币和瑞士邮票之上出现,所以,瑞士习惯上自称为海尔维第联邦。 在世界大战期间,这个国家大部分人(说德语的瑞士人占70%,说法语的占20%,说意大利语的占6%,说列托-罗马语的占2%)对德国多少带点倾向(尽管还是保持着绝对的中立),一个名叫威廉·特尔的青年,这个理想化的英雄人物渐渐地取代了海尔维第女神(威廉·特尔,瑞士传奇式的英雄,一个为政治和个人自由而奋斗的象征。据流行说法,他是瑞士乌里郡的一个农民,生活在13世纪末至14世纪初,由于蔑视奥地利当权者,被迫朝儿子头顶上的苹果开箭。又由于对州长以生死相威胁而被捕入狱,成功地脱逃之后,最终把那个州长刺杀了。这个事件被认为是瑞士人民发动起来反对奥地利统治的一个信号———译者注)。因为海尔维第女神———这个在英格兰维多利亚中叶由著名艺术家创造的女诗人形象,很遗憾地说,第一眼看上去很像英国人。瑞士共和国的双重本性在钱币与邮票头像的更迭上(这种现象不是瑞士独有,几乎各国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得到了清楚的表现。但是,这一切对其他国家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瑞士只不过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山地之国,这正是这一章重点介绍的内容。 阿尔卑斯山从地中海伸到亚得里亚海,其面积几乎相等于大不列颠岛,而长度几乎两倍于大不列颠岛。其中属于瑞士(面积与丹麦相等)的土地有16000平方英里,在这16000平方英里的土地上,盛产多种农副产品,森林、葡萄园或小块的牧场覆盖了其中四分之三的面积。由湖泊或者壮丽的悬崖峭壁构成的土地占去了另外四分之一的面积,它们对任何人似乎都毫无用处。因此,从每平方英里上居住的人口数量(即人口密度———译者注)来说,挪威是22人,瑞典是35人,瑞士是250人,而德国是347人,比利时是655人;但是,不要误认为瑞士只是一座巨大的山区疗养院,除了宾馆就是游人。瑞士不仅出产乳制品,阿尔卑斯山与图劳山之间的北部高原是欧洲最繁盛的一片工业区,而且,它几乎不需要什么原料。瑞士的水力资源当然是无比丰富的,另外,它还享有地理上的优势,恰到好处地位于欧洲的心脏地带。海尔维第共和国的制成品凭借着这个地利能源源不断、不声不响地输入到周边的十几个国家。 类似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这样庞大而复杂的山系的生成,在前面已谈到。取出半打干净的手帕,把它们展平,一块一块地摞起来,然后把它们朝中间挤,观察这种向心推力所造就的褶曲、重叠的圆环和皱痕。地基或花岗岩地心(有上千万、上亿年的历史)就是你做这个实验的桌子,在几百万年的时间里,在这些古老的地层之上,比较年轻的地层缓慢地褶曲,奇形怪状的山峰形成了,历经几百万年的风霜雨雪之后,才出现了今天的形象。 这些巨大的褶曲最初高达10000英尺至12000英尺,它们渐渐地被销蚀成一系列平行的山脉。但这些山脉在瑞士的中心(即哥达山口的安德马特村)同另一条巨型而复杂的山系(所谓的哥达山系)纠缠在一起,于是,罗讷河就从安德马特村奔向了地中海,莱茵河就从安德马特村倾泻入北海,还有许多的河流也在安德马特村起源,成为北部图恩、卢塞恩和苏黎世附近的大小湖泊以及南部著名的意大利湖泊群的源泉。而瑞士共和国正是在这遮天蔽日的冰川、峭壁和深谷之间,在这高山积雪、山涧激流和冰川幽绿的寒水之间诞生了。 瑞士这一回能够寻求独立和自主,又是得益于实际的政策和特殊的地理环境。在过去一千多年的岁月里,这些半开化的瑞士农民世代居住在难以逾越的深山幽谷之中,从来没有遭到强悍的邻居的打扰。假如没有劫掠,高举不可一世的帝国大旗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最多不过就是从这些山中野人手中抢回两张牛皮而已。但是,这些野人却是十分危险的,他们会游击战,还会从山顶上把鹅卵石推下来,盔甲一旦被这些大石块砸中,就像砸在一张羊皮纸上,马上变得粉碎。正由于这个缘故,如同北美洲阿勒格尼山(北美阿巴拉契亚山系西北部的分支,在美洲开拓初期成为移民西进的障碍———译者注)后面的印第安人,外面的世界彻底地把这些瑞士人遗忘了。 但是,随着十字军东征前后意大利商业贸易的剧增以及教皇势力的渐渐扩张,北欧迫切需要一条便利的从德国直达意大利的通道,把哈布斯堡家族控制的圣伯纳山口(一条经日内瓦湖从里昂至罗讷河河谷的商道,要走一段很长的弯路)或者布伦纳山口避开,因为取道这两个山口必须缴纳几乎难以承受的关税。 就在这时,翁特瓦尔登、乌里和施维茨三个森林州(瑞士独立小共和国和地区的名称)的农民共同出资(他们其实并不富裕),联手修筑了一条道路,从莱茵河流域直通提契诺河流域。在山石中开道,当手镐挖不动那些太坚硬的岩石时(从山中开道却无炸药!),他们就做一些窄窄的木制装置,从峭壁上悬下来,绕过那些障碍而行。在莱茵河上,他们还建了几座原始的石桥,只不过除了在盛夏能步行通过这些石桥之外,其他的时间这石桥都是无用的。400年前,查理曼大帝派人勘察了一条道路,但是未修筑完工。他们把这条道路修复了一部分。就这样,迄至13世纪末,在不必再担心骡子会跌断腿或被山石砸死的情况之下,一个带骡队的商人就能从巴塞尔取道圣哥达山口直抵米兰。 据说,早在1331年,教会僧侣在圣哥达山口办起了旅馆,尽管直至1820年这旅馆才开始向商人开放,但这儿很快就成了南北商道中最热闹的一条线路。 当然,尽管翁特瓦尔登、乌里和施维茨那些大善人付出了千辛万苦,可他们却只索取一点些微的回报,但这些农业小国因为这条国际性的商道对卢塞尔和苏黎世市所带来的促进和这一份稳定的收入,而获得了一种全新的独立的感受。这种独立感也与他们敢于对哈布斯堡家族进行公开的反抗有很大关系。有趣的是,哈布斯堡家族也具有瑞士农民的血统,只是对这一事实,他们从未在任何一本族谱中触及。哈比希茨堡(意思是“鹰巢”)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老窝,这个城堡就坐落在阿勒河与莱茵河的交汇之处,他们的族谱就存放在这个城堡里。 很遗憾的是,这一切都十分单调乏味。但是,为现代瑞士共和国奠基的正是从阿尔卑斯山那条繁忙的国际商道中得来的实实在在的收入,而非那个虚构的威廉·特尔的勇敢。由于是建立在世界上最有效的“公学”系统之上,所以这个共和国是一个很有趣的政治实验品。这一套政治体制那么完善,运行得那么有效,如果你问一个瑞士人,瑞士的总统是谁呢?他们还必须想一下才能答出来。因为对瑞士进行管理的是联邦议会———一个类似于委员会的组织,这个议会有7个成员,每年推选出一个新总统(一般由上一年的副总统接任)。每任总统依据传统,而非宪法,由不同地区的人轮流担任,如第一年是来自德语区的人,第二年就是来自法语区的人,第三年就是意大利语区的人,如此循环下去。 瑞士总统与美国总统也大不相同。瑞士联邦委员会是通过7个成员对国家来进行管理,而瑞士总统仅仅是联邦议会的临时主席。总统既是联邦会议的主持者,还是外交事务的负责人。瑞士没有“白宫”,甚至连固定的总统官邸都没有,可见总统的地位是多么无足轻重。假如要招待贵宾,只得在外交部设宴。有时宴会根本没有为欢迎法、美总统举办招待会所应有的盛大隆重的场面,反而像是小山村里的节日聚会。 瑞士的行政管理系统过于庞杂,就不再一一详述。但到瑞士来访问的人常常会发现,许多地方都有一个诚实而睿智的人,这个人始终在监管着,是否把事情办好了呢?是否睿智而诚实地办好了呢? 再来看看瑞士的铁路建设。当然,这项工作会有大量的艰难险阻。两条大干线纵贯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区,它们把意大利同北欧连为一体。巴黎、第戎、里昂与都灵(萨瓦公国的古都)又被塞尼斯山隧道连在一起。布伦纳铁路线穿越了阿尔卑斯山区,又直接把德国南部同维也纳连通了,而且这条铁路线连隧道都没有。可辛普朗铁路与圣哥达线既要爬山坡,还要穿隧道。圣哥达线修建比较早。1872年动工,花了10年才建成通车,单是开凿那条隧道就花了8年,不过这隧道有9.5英里长,所在的海拔达4000英尺。而从瓦森至格舍切的盘旋式隧道比这条隧道更值得一提。由于山谷太狭窄,甚至连单轨都无法铺设,所以,铁路不得不从大山中间盘旋式攀越而行。除了这些特别的隧道之外,圣哥达铁路线上还有59条隧道(有几条长达一英里)、48座普通桥以及9座高架桥。 辛普朗线是穿越阿尔卑斯山区的第二条重要干线。辛普朗线从巴黎至米兰,途中经过第戎、洛桑、罗讷河流域和布里格。1906年,辛普朗线正式通车,这一年正好是拿破仑的辛普朗公路建成100周年。著名的辛普朗公路是当时世界上最浩大的公路建设,包括250座大型桥梁、350座小型桥梁和10条隧道。辛普朗线工程比圣哥达铁路线较为容易一点。辛普朗线首先在罗讷河河谷缓缓上行,一直行至海拔2000英尺高处,然后就钻进了隧道。这是一条双轨隧道,有12.5英里长。勒奇山隧道 (长9英里) 也铺设了双轨,它把瑞士北部同辛普朗线及意大利西部沟通为一体。 彭尼内山是阿尔卑斯山区中最险要狭窄的山脉,辛普朗线就是从彭尼内山穿过的铁路。彭尼内山环境十分复杂,在一片狭小的方形台地上至少有21座高峰,它们的海拔都在12000英尺之上,还有滚滚的激流从140座冰川中倾泻而下。在一列国际列车经过之前的几分钟,这些激流常常把铁路桥摧毁了。但是,尽管这些意外的水患不时出现,但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却从未发生过,这主要是高效的瑞士铁路工人的功劳。正如前面所述,这个共和国虽然有些刻板,又相当官僚,但什么事都不会听天由命。瑞士的生存太困苦太艰难,太缺乏安全感,所以,“难得糊涂”之类的温和人生哲学是绝不容许存在的。对一切,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在监察着、注视着、小心地守护着。 然而,艺术的辉煌在这种中学校长式的守时与高效的传统中却是无法产生的。在文学艺术的天地里,瑞士人都无任何建树,这不论是在绘画上、在雕塑上,还是在音乐上。但是,人类的世界里已出现过太多的“艺术”之国,而一直稳定地保持着政治与经济的增长与发展,却只有极少数的国家能骄傲地自我宣称,而且,瑞士的体制还能确保每一个家庭都称心如意。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建国太迟的国家 为了方便,根据民族与文化的差异,我把欧洲各国作了归类。前面已介绍了一些前罗马殖民地国,而这些殖民地独立成国之后,古罗马文明的影子仍然依稀可见。 大家知道,巴尔干地区曾被古罗马占领过,当时拉丁语至少被一个国家(罗马尼亚)保留为官方语言;但在中世纪,巴尔干地区被蒙古人、斯拉夫人和土耳其人大举进犯之后,这里的古罗马文明的痕迹被抹杀得干干净净了,因此把那些巴尔干国家放在目前的讨论之中,这显而易见是一个错误。所以,现在要告别地中海沿岸各国,走进另一类文明世界,它以北海及大西洋为中心,是从条顿民族起源、发展出来的。 这一地区有一片巨大的半环形平原(在法国那章已说过),它从俄罗斯的东部山地(第聂伯河、德维纳河、涅瓦河及伏尔加河的发源地)一直延伸至比利牛斯山脉。在日耳曼部落那次神秘的西迁开始之时,罗马人曾一度拥有了这片大平原的南部;斯拉夫游牧民族还好像曾占领过平原的东部,这些刚刚才被斩尽杀绝的斯拉夫人忽地又冒了出来,迅速壮大,如同澳大利亚的野兔,屡打不绝。当饥饿的条顿人闯入这片大平原时,这里只剩下了一片宽阔的方形地盘———东起维斯瓦河,北抵波罗的海,西至莱茵河三角洲,而南部是罗马人筑起的堡垒,这堡垒提醒每一位新来者:这是“禁区”,勿要踏入。 这一地区的西部是山地。首先,阿登高原和孚日山脉位于莱茵河西岸;然后,黑森林、蒂罗尔山脉、厄尔士山脉、里森格勃格山由东向西依次排列;最后,喀尔巴阡山脉几乎延伸到黑海岸边。 由于山势的挤压,所有的河流都朝北奔流而去。河流也是从西向东排列的。最西面的是莱茵河。在所有的河流里面,莱茵河是最富诗情画意的一条河流,更没有哪一条山间小河能像她那样让人不断地为她征战,为她流血,为她流泪。然而,莱茵河不过就是一条平凡的小河而已。从河流的长度上来说,亚马孙河是莱茵河的5倍,密西西比河和密苏里河是她的6倍,甚至在美国根本排不上号的俄亥俄河也比她长500英里。莱茵河之东是威悉河,威悉河河口之上有现代化的城市不来梅。再向东是易北河,今天的汉堡就是由这条河流造就出来的。紧接着是奥得河,什切青城因她而繁荣,柏林及其周边工业区的产品被这个港口城市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国外。最后就是维斯瓦河和但泽港(今波兰港口城市格但斯克———译者注)了,但泽港如今是一个自由港,监管人是国际联盟指派来的一个特派员。 数百万年之前,一片冰川覆盖着这片大地,后来冰川撤退了,留下来的是一大片沙石荒原以及北海和波罗的海方向无边的沼泽。一条沙丘带渐渐地在北部的沼泽出现了,它从佛兰芒海岸一直延伸至临近俄罗斯的柯尼斯堡———曾是普鲁士的古都。随着沙丘带的扩展,海潮就再也侵袭不了沼泽了,这意味着植被就可以出现了,于是,土壤渐渐适宜树木的生长,森林出现了。后来,那些古老的森林又化作了泥炭矿藏,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优质燃料提供给了人类的祖先。 北海和波罗的海是这片平原的西北边界,她们只不过是两个巨大的浅池,却被称之为“海”,完全言过其实。波罗的海平均深度是36英寻,北海的平均深度只有60英寻(1英寻等于6英尺),最深处也不过400英寻,而大西洋的平均深度是2170英寻,太平洋是2240英寻。看了这些数据,你就可以将这两片海域视为下沉的山谷。地表只要稍稍隆起一点,一片干燥的陆地就会在这里出现。 现在来看看德国的陆地地形图。但不是看现代地形图,而应当返回到人类跟随冰川撤退的足迹来到这里永久居住的年代,看看那个时候的地形图。 一些野蛮部落是这里的早期移民。这些部落主要以狩猎为生,也种植一点农作物。可这些蛮族移民却对美有一份执著的追求。当自己的地盘上匮乏用来装饰的金银时,他们就不畏长途的跋涉,而去别的地方寻求。 所有早期商道都是奢侈品的贸易通道,对奢侈品的争夺就是所有早期的民族冲突的起源。对这句话,很多读者可能会感到有点吃惊,但这是千真万确的。是谁让古罗马人去了解北欧地理概况的呢?是那些商人,他们为了寻购琥珀———一种石化的树脂,从而深入到神秘的波罗的海沿岸,而琥珀不过是古罗马贵妇们的头饰物;能最有力地激发了人们去太平洋和印度洋航海探险,做出更多的地理发现,最大的理由就是对一种坚硬的石灰石凝块(为了吸引他人注意她们可爱的曲线的耳朵和柔美与纤巧的手指,女人们就用这个物品当首饰,这个物品有时能在牡蛎壳中找到)的热切需求。甚至那种促使许多诚信之人把《福音书》送给异教徒的动力,同对奢侈品的需求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 为了获得龙涎香(抹香鲸体内的一种物质,为了获取这种物质,人类疯狂地捕杀可怜的抹香鲸),大量船只朝巴西、马达加斯加和摩鹿加群岛(即马鲁古群岛———译者注)附近涌去,比捕捞鲱鱼、沙丁鱼或者其他食用鱼类的船还多。只因为龙涎香是香水的一种原料,用龙涎香制成的香水散发着花的芳香,别有一番异国情调,同龙涎香相比,食用鱼只是食用的鱼而已,其魅力远不如香水。 由于服饰时尚的改变,到了17世纪,女人都在外套里面穿上让人看不出的紧身衣(12道正餐不会给体型带来什么好的影响),而人类对北冰洋的认识,因为女人对紧身衣的需求而大大地增长了。当巴黎人的帽子以插上白鹭毛为时尚时,为了白鹭毛,捕猎者就深入到美国南方的环礁湖中,追杀白鹭,拔下白鹭头上的羽毛(这些人并不考虑这种行为将灭绝白鹭毛———一切造物之中最可爱、最高贵的一种鸟类),他们挺进的区域已远远超出了过去为一日三餐而奔波的范围。 这种事例举不胜举。一小部分富人为了吸引周围不那么富裕的人的注意力,常大肆铺张地摆阔夸富,因而,所有珍稀的物品都可能成为他们追逐的目标。纵然在人类的早期,引导着人类探险的脚步的也是奢侈品而非必需品。仔细研究了史前的德国地图,对那些古老的奢侈品贸易通道我们依然可辨,因为直至中世纪甚至于现代,大部分商道仍在起着一样的作用。 想想3000年前的情景。在距离海洋几百英里以外的地方,坐落着哈茨山、厄尔士山和里森格勃格山这些南部的大山,本是沼泽的大平原向北伸至了北海和波罗的海,早就变成了干燥的陆地了,如今,茂密的森林覆盖在这片陆地上。伴随着冰川渐渐地后退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芬兰,人类渐渐地在这片土地上前进,宣称这莽莽的荒野悉归其所有。一些部落居住在南部山区的山谷中,他们发现,如果把树木砍下来,卖给占据着莱茵河与多瑙河战略要地的古罗马人,他们就会拿到相应的酬劳。而其他条顿民族,不论是游牧部落还是村中农夫,几乎都还未看见过罗马人。一支古罗马探险队曾试图深入到这个地区的中心,但在一条黑暗、积水的山谷之中,这些探险者遭到了条顿人的伏击,全部被杀。从此以后,再无人敢踏进这个地区了。不过,这并不是说德国北部完全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史前时代那条重要的东西方商道从伊比利亚半岛发端,顺着比利牛斯山至巴黎的线路,经过法国的普瓦提埃和图尔河谷,直至俄罗斯大平原。这条商道绕过了德国境内的阿登高原,沿着中欧高地的边沿向前延伸,直抵位于今天苏联境内的北欧低地。这条商道一路东进,途中遭到了许多河流的阻隔,但是,总有水浅方便的河段让它跨越前行。正如在台伯河的浅水处建起了罗马城一样,德国北部的许多早期城镇也是在那些史前时代或古人类聚居点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也许那些早期人类聚居点的位置,正好是今天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和百货商场。一些城市,如柏林、汉诺威、马格德堡和布雷斯劳(今波兰西南城市弗罗茨瓦夫———译者注),都是在史前时代的原址上发展而来的。尽管莱比锡从前只是一个小村庄,坐落在斯拉夫大地的中央,但是在古代欧洲,它也曾是一个商贸中心。银、铝、铜和铁,这些从萨克森山区采来的矿物,汇集到了莱比锡之后,再沿河顺流而下,被那些在欧洲商道上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各国商贾所买去。 当这条商道到达莱茵河后,水上运输船队就成了长途陆地运输商队的激烈的竞争对手。水上运输比陆地运输更便宜,更快捷。在恺撒发现莱茵河之前,许多专门从事货物运输的木筏早就在这条大河上运行了。他们把货物从斯特拉斯堡(法国东北的一个城市———译者注)(莱茵河在此与弗克兰、巴伐利亚和符腾堡的内陆贸易区相连)运抵科隆、低地之国甚至于不列颠诸岛。 柏林与耶路撒冷有万里之隔,但相同的地理原则都为这两个城市所遵循了,就是都建在重要商道的交叉点上。耶路撒冷坐落在两条商道交叉点上,一条商道是巴比伦至腓尼基,另一条是大马士革至埃及,在犹太人听说过它的很久之前,它就已是一个重要的贸易中心了。建在河畔的柏林也恰好是两条商道的交汇点,一条是横跨欧洲大陆的东西商道,另一条是西北至东南(从巴黎至彼得格勒,从汉堡至君士坦丁堡)的商道,柏林于是就成了耶路撒冷第二。 整个中世纪,德国地区还是存在着无数个半自治的小公国,这块欧洲大平原的西部,就在300年之前,还没有迹象表明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世界大国。现代的德国差不多是十字军运动失败的直接产物。当西亚再无新的领土能被征服(穆斯林最终证明了自己完全能和基督徒相匹敌)之后,这些无继承权的欧洲子弟就动手寻求其他土地财富的来源。他们自然立即想到了斯拉夫大平原,这个大平原坐落在奥得河与维斯瓦河之上,居住着野蛮的普鲁士异教徒。这样,十字军运动一下子就从巴勒斯坦搬到了东普鲁士,商业中心也迁到了但泽以南30公里处的马尔堡,而不再是原先位于加利利的阿卡了。此后200年之间,十字军骑士一直同斯拉夫人开战,那些可怜的斯拉夫人的农庄被这些来自西方的贵族和农夫霸占了。1410年,在坦能堡,十字军骑士惨败于波兰人之手;1914年,还是在这个坦能堡,兴登堡全歼了俄军(兴登堡,德国元帅,1847—1934,支持保皇派和法西斯组织。后出任总统,执政时间为1925—1934。1933年,授令希特勒组织政府,使德国政权落入了纳粹党之手———译者注)。但不论如何,那些十字军骑士还是在这个地区居留下来了,当宗教改革运动开始时,他们的力量仍然不容忽视。 当时,十字军的领导者是一位大公,又正好是霍亨索伦家族的一个成员,他不仅加入了新教,还听从了马丁·路德的建议,自称为世袭普鲁士公爵,都城定在但泽湾的柯尼斯堡。从15世纪中叶开始,霍亨索伦家族的另一支一直统治着勃兰登堡那片荒凉的沙地,到了17世纪初,这个公国就落入了这一支勤奋而聪明的霍亨索伦们之手。100年后(即1701年),这一支霍亨索伦家族本来已享有了“选帝侯”(德国有权选举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诸侯———译者注)的称号,可他们自认为已很强大了,应该有资格获得更高的称号了,于是,为了谋取国王的称号,他们就活动起来。 自古惺惺相惜,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表示同意。哈布斯堡家族很乐意为好朋友霍亨索伦家族帮这个小忙。1871年,普鲁士国王霍亨索伦七世出任统一德国的首任皇帝。47年之后,霍亨索伦家族庞大的“股份制”集团最终垮台了,普鲁士第九任国王兼现代德国第三任皇帝被迫退位,流亡海外。但是,资本主义工业时代最强大、最有效率的泱泱大国却是这个由十字军残兵败将组成的国家最终发展而来的。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最后一位霍亨索伦正在荷兰当伐木工人。但是,这些前蒂罗尔山山民的确具有非凡的才干,至少,他们能很明智地网罗一批具有非凡才能的人来为他们服务。在他们原有的领地上,上天根本没有赐给他们任何财富。普鲁士大地只有农田、森林、沙地和沼泽,再无什么可出口的产品,而出口是任何国家获得贸易顺差的惟一手段。 当后来甜菜制糖法被德国人发明了之后,情况稍微转好了一些。但由于蔗糖比甜菜糖便宜得多,而且蔗糖还能从西印度群岛进口,所以,不论是普鲁士人还是勃兰登堡人都依旧拮据,依旧寒酸。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拿破仑皇帝的海军在特拉法尔加海战损失惨重后(在1799—1815拿破仑战争期间,1805年10月21日,在西班牙大西洋沿岸的特拉法尔加角附近,英国舰队与法、西联合舰队展开了一场海战。交战的重要结果是英国人在拿破仑战争时期掌握了制海权———译者注),为了打击英国,推行了“反封锁”法,导致欧洲一下子就开始需要大量的普鲁士甜菜糖,并且需求持续增长。同时,钾碱的价值被德国化学家发现了,由于普鲁士的钾碱储量丰富,所以,普鲁士终于有一些产品可以出口了。 霍亨索伦家族在当时真是好运连连。拿破仑失败之后,莱茵河地区就为他们夺取了。最先,莱茵河地区并未表现出什么特殊的价值,但是,铁、煤在后来的工业革命中发挥了极大的促进作用。正在这时,普鲁士意外地发现自己拥有的煤矿和铁矿储量是很丰富的。500年的贫困终于过去了!过去,贫困教会了德国人严谨认真、勤俭持家,如今,它又让德国人懂得了如何大量地生产和廉价地销售。这个小小的条顿民族迅速地膨胀着,而陆地再也无法为她提供更多的发展空间了,这时,他们就走向海洋。在不到50年的时间里,他们就成了海洋运输业收人最多的国家之一。 当北海还是世界文明的中心时(在发现美洲,大西洋成为重要贸易通道之前),汉堡和不来梅曾起过很重要的作用,今天,这两个城市的地位逐渐下降,对要赶超伦敦和其他英国港口计划的实现构成了严重的威胁。1895年,基尔运河正式投入使用,通过这条开凿出来的运河,大型船只能够从波罗的海直通北海。运河网还把莱茵河、威悉河、奥得河、维斯瓦河、美因河、多瑙河(未完工)连在一起,北海与黑海之间能直接通航了,柏林也通过什切青运河能直达波罗的海了。人类只要多动脑子,那么大多数人都能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在世界大战之前,受着严格的纪律约束的德国的工人和农民虽不能说很富裕,但比起其他国家同一阶层的人来,他们却吃得更好,住得更好,社会和医疗更有保障。 伴随着世界大战的不幸结局,这一切都灰飞烟灭了。这是一个悲剧,但它不属于这部作品讨论的范畴。由于德国是战败国,它繁荣的工业区阿尔萨斯和洛林(1870—1871年普法战争后,战败国法国把这两个地区割让给了德国,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又收回去了———译者注)失去了,所有海外殖民地失去了,商船队失去了,还有1864年战争后从丹麦人手中夺过来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的一部分土地也失去了。另外,还从普鲁士划走了数千平方英里的前波兰领土(已被德国彻底同化),并归还给了波兰。于是,这片沿着维斯瓦河从托伦到格丁尼亚和波罗的海的宽阔的长条地带又重新回到了波兰王国的怀抱,波兰王国又能直通大海了。留给德国的只有西里西亚的一部分土地,这片土地是18世纪腓特烈大帝从奥地利抢来的。但许多宝贵的矿藏已割让给了波兰,由德国控制的就只有纺织业了。 在过去50年中德国抢来的一切,如今又被送了回去,其他国家重新瓜分了德国在亚洲和非洲的殖民地,尽管这些国家已拥有了太多的殖民地,甚至连向那里输送的人口都没有了。 《凡尔赛和约》从政治上看可能是一个完美的条约,但是,从应用地理学上看,人们因它而对欧洲的前途绝望了。那些持怀疑论的中立者想给劳合·乔治(1863—1945,英国首相,执政时间是1916—1922。《凡尔赛和约》的起草人之一———译者注)和已故的克列孟梭(184l一1929,法国第三共和国总理,执政时间在1906—1909、1917—1920。《凡尔赛和约》的起草人之一———译者注)一人一本基础地理手册,他们并无过错。 无人喝彩的国家 一首著名的圆舞曲赋予了多瑙河一个美丽的名字,可它的河水不是蓝色的,而是灰色的,裹挟着泥浆,滚滚东去,辜负了那个美名。目前的奥地利共和国是个什么样子呢?河畔城镇古老而奇妙,可正在缓缓地逝去;在昔日荣耀的废墟中,老人漫无目的,心灰意冷,消磨着剩余的时日;朝气尚存的年轻人就匆匆逃往国外,在新的环境中开始新的生活;而呆在国内的年轻人,因不堪窒息的日子,干脆一死了之。奥地利只有600万人口,可挤在首都维也纳的约有200万之多。过去,维也纳是一座古老而重要的科学、医学和艺术中心,也是一座快乐之都,只要人天真幼稚、马马虎虎,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而在今后的100年里,维也纳将会逐渐衰落,重蹈威尼斯的覆辙。这个过去管辖了5000万人口的大帝国的首都,将沦落为一个仅依靠旅游为生的小城。维也纳除了提供码头给那些把货物从波希米亚和巴伐利亚运送到罗马尼亚和黑海的船只外,再无一点存在的价值。 奥地利的历史可上溯至古多瑙河君主国时代。这个国家的本质从她的名字上得到了反映,她的野心也在她的名字上泄露了。这个大帝国曾盛极一时,可斗转星移,在地理学角度上,她如今已变得十分复杂了。她被历史的巨手肢解得面目全非,但是,在自然环境如何影响中央集权形成的问题上,这个逝去的奥匈帝国却用自己的兴衰荣枯作了生动的注释。把她的边界问题暂时搁置一边,先看她的地理概况。在位置上,奥地利到意大利的脚趾尖和到丹麦半岛的鼻尖的距离差不多,她几乎就是欧洲大陆的心脏。她是一块辽阔的大平原,置身崇山峻岭的怀抱之中,西面靠蒂罗尔山和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北接波希米亚的厄尔土山、里森格勃格山和喀尔巴阡山。在喀尔巴阡山脉的深山老林里,多瑙河就唱起了欢快的歌,一路穿行在南部的特兰西瓦尼亚山和巴尔干山之间。对来自亚得里亚海的寒风,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就像这个大平原的一道天然屏障,把寒风挡在自己的身后。 奥地利缔造者的地理知识近乎于一片空白,更不用说手中拥有一张像今天这样详尽而准确的地图。但是,如同美国西部的拓荒者,单单依靠本能和“立竿见影”原则,这群中世纪的征服者就占领了大片大片的土地。而这种征服和占有的必然后果势必会主动找上门来,到那时,面对大自然的威力,人类不论如何聪慧狡黠,也不得不屈服。 在公元1000年之前,匈牙利大平原仍是人烟稀罕,尽管许多部落顺着多瑙河从黑海向西来到了这个大平原,但都未能在这儿建立起稳定的统治。而经过与东面斯拉夫民族的长期战争,查理曼大帝却把一块东欧的“界碑”竖在了这里。这块“界碑”是一个将最终统治这里所有土地的公国诞生的标志。尽管匈牙利人和土耳其人不断地侵扰她(土耳其人最后一次围攻维也纳的时间比哈佛大学建校时间还迟得多),但在巴奔堡家族(10—13世纪统治奥地利的一个家族———译者注)和瑞士的哈布斯堡家族的有效管理和有力保护之下,奥地利公国总能逢凶化吉,岿然不动。这个弹丸之国的国王后来居然还自荐出任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而奥地利算不上什么正经八百的帝国,既非罗马,又不神圣,只不过是一个松散的联邦,由许多说德语的民族组成。直至1806年拿破仑驾临之时,这个帝国还一直在“神圣”着,而神圣罗马帝国的徽章,这时就被拿破仑这位无产者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因为拿破仑自己想当皇帝。 但这片土地并未从此就沉寂了。哈布斯堡家族不是太聪明而是太顽固,甚至在家园不保之下,居然还对德国垂涎三尺,想从这块大蛋糕上切一块来吃。哈布斯堡的黄梁美梦到1866年就彻底破碎了。他们被普鲁士人赶回了老巢,并只能永远呆在那片大山里。 这个当年由查理曼大帝确立的东部丰碑,如今已沦落为一个七流国家了。这个昔日的集权帝国因内乱而四分五裂了,不再有希望,不再有前途。瑞士阿尔卑斯山脉延续下来的山地,以及著名的蒂罗尔山脉的一小部分,就占了它的大部分国土。而根据《凡尔赛和约》,蒂罗尔山的其余地区已交还给了意大利,理由是这些地区曾经是古罗马帝国的。在奥地利山区中有两个城镇,一个是因斯布鲁克,另一个是萨尔茨堡,它们稍微有点意义。因斯布鲁克是古人从布伦纳山口到意大利的必由之路,由于河流流经这儿,因而到处弥漫着中世纪的气息。萨尔茨堡也算得上是欧洲最美丽的城镇之一,因为是音乐大师莫扎特的诞生之地而举世闻名。为了城市的保持活力,它至今还把优雅的音乐和戏剧表演努力地展示给人们。 奥地利的连绵山区和北部的波希米亚平原都没有产生出半点有价值的东西,维也纳盆地也一贫如洗。古罗马人当年在维也纳盆地上建起了一座名叫文多博纳的军营,就发展成了今日的维也纳。公元180年,著名的哲学家、一生征战无数的罗马皇帝马克·奥勒留(生卒年代为121—180,年轻时曾跟希罗德斯·阿底库斯学习修辞学,跟弗伦特学习哲学,对斯多噶哲学最为推崇。在位时间为161—180,经常对外敌开战。在转战南北的军旅生活中,他每天撰写自传体式回忆录《自省录》,是那个时代的优秀哲学作品———译者注),在同北部日耳曼蛮族打完最后一战之后,就在此一命呜呼了,这个小聚居点多少也因他而沾上了一些臭名。而维也纳直至1000年之后,城市规模才初显出来。这主要得益于十字军东征,那是中世纪的一次人口大迁移。由于十字军东征者既梦想到东方圣地去发财,又不想被热那亚和威尼斯船主敲诈勒索,当时就从维也纳动身,沿着多瑙河东进,一路打杀过去,直至当初上帝赐予亚伯拉罕的希望之乡。 1276年,哈布斯堡家族占据了维也纳,把它变成了一个广袤领地的中心据点,他们的地盘一直在扩展,最后扩展至前文提及的所有山区。1485年,维也纳又为匈牙利人所夺取。1529年和1683年,又两次遭到土耳其人的围攻。然而,在每一次战乱之中,维也纳却都能幸存下来,直至18世纪初,由于一个政策性错误,这座城市才开始渐渐走向瓦解。当时它把公国的每一片领土,不论重要与否,悉数委托给了纯种的日耳曼裔贵族。对所有人来说,统治者的权力过大都不是一件幸事。而那些温和的奥地利骑士也无一不变得更为温和,更为仁慈,甚至于脆弱得怯懦起来。 昔日的奥匈帝国,斯拉夫人占47%,日耳曼人占25%,余下的是匈牙利人(占19%)、罗马尼亚人(占7%),以及意大利人和吉卜赛人,意大利人约有60万(占1.5%),吉卜赛人约有10万。因为吉卜赛人在紧邻匈牙利的地区似乎还受点尊重,所以他们主要就集中居住在那儿。 当时,其他欧洲帝王们正慢慢地汲取历史的教训,而统治奥地利的日耳曼主子们显然未将历史的教训放在心上。帝王和贵族们只有自觉自愿地肩负起领导的责任来,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但如果他们不尽职尽责“领导”,而只顾贪图享受“服务”,他们的末日这时就来临了。由于在抵抗拿破仑的战争中,奥军屡战屡败,溃不成军,维也纳人民愤怒了,那些高贵的公爵男爵们就全部被赶了出去,回到自己的领地,生活在单调乏味、与世隔绝之中。 此后,维也纳的地理位置就开始发挥重要作用了。商人和制造商随着贵族的离去而渐渐崛起了。维也纳从古代防御工事中解放出来了,迅速地发展,变成了东欧最重要的商业、科学和艺术中心。 然而,世界大战给维也纳以致命的一击。它的繁华与荣耀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了。几年前,它还是那个大帝国的统治中心,如今实际上已和过去无半点相似之处了。奥地利徒有虚名,前途渺茫。当法国坚决反对把她并入德国时,她一下子就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了。 小国在某些方面胜过大国的典范 依据现代国家的标准,如果数量比质量更能说明人的重要意义的话,大可不必介绍小国丹麦(人口约有350万,住在首都的占了75万)。但是,把聪明才智应用于现实美好生活(即中庸之道———古希腊人智慧的最高境界)之中,由平淡渐渐创造出佳境来,丹麦就是一个这样的典范,把特别的关注与最崇高的敬意给她和那些斯堪的纳维亚国家都是值得的。 丹麦的领土只有1.6万平方英里,矿藏、陆军、海军、山脉(海拔为600英尺,不及帝国大厦的一半高)都没有,自然资源也不丰富,但是,她却能同12个志向更远、面积更广、军国主义野心更大的国家匹敌(如果有必要,我会提及这些国家)。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丹麦人扫除了文盲,人均收入排到了全欧第二。而且,正如其他国家所知道的,他们实实在在地消除了贫富差距,实现了共同富裕,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看看地图,一个半岛和许多独立的小岛组成了丹麦,岛屿之间的海峡很宽广很开阔,火车跨越海峡须由渡轮运送。气候条件很恶劣。整个冬季,强劲的东风横扫一望无际的丹麦大地,冷雨阵阵,丹麦人大部分时间不得不呆在房子里。环境造就了丹麦人爱读书的习惯,把他们变成了学识最渊博的民族,人均藏书也多于其他国家的居民,在这个方面,丹麦人与荷兰人十分相似。 风雨也滋润了丹麦人的牧场,草原繁茂,牛群肥壮,丹麦的黄油就能供应全世界30%的需要量。鉴于世界许多国家的土地都为土豪地主所占有,大地主四处游荡,随处可见,民主的(不是政治上,而是从社会与经济上看)丹麦人就从不鼓励大地主的发展。 今天,丹麦王国有15万独立的农场主,他们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小牧场,这些小牧场大小不等,从10英亩到100英亩都有,但全国超过100英亩的只有20000个牧场。用最现代化的科学方法加工生产出来的乳制品,每天都运到了国外,这些科学方法都是当地农校传授的,而农校只是丹麦中学义务教育体制的延续。而乳酪———黄油加工的副产品,就成了猪饲料,腌熏的猪肉供应给了英国市场。 黄油和咸猪肉贸易所创造的利润远远大于粮产的利润,所以,丹麦人宁愿进口粮食。这样做既省钱又方便。波兰和立陶宛是两个大粮仓,但泽是他们传统的粮食出口港。从哥本哈根至但泽,汽船只需走两天。而进口的部分谷物又用于饲养家禽,于是,每年出口到英伦诸岛的鸡蛋数以百万计,而英伦诸岛不知何故,从未出产过比甘蓝更好吃的东西。 丹麦为了保证出口的农副产品处于几乎垄断的地位,政府对全部出口产品都采取了严厉的控制措施。由于树立起了完美无缺的声誉,丹麦人的品牌被认为是绝对纯正的通行证。 所有的条顿人都一样,丹麦人也是玩命的赌徒。在过去几年的金融与股票投机生意中,他们损失了数不清的钱财。尽管银行倒闭了,但孩子、牛群和猪群依旧在,丹麦人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现在,周围国家的破产率不断剧增,火腿、鸡蛋本来是简单饭菜,正在逐渐成为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这成了他们惟一的担忧。 丹麦的陆上城市都不太重要。埃斯比约是日德兰(这是丹麦半岛的旧称,英国最早的居民就是从这里去的)西海岸的一个港口,它是丹麦绝大多数农产品的出口港,也是日德兰地区最古老的基督教中心之一。在发现美洲之前的400年,这一地区的许多人还在崇拜他们英勇的异教神。 小贝尔特海峡横亘在日德兰半岛和菲英岛之间(据悉如今已有一个计划,即修建一座跨海大桥)。菲英岛是波罗的海群岛中的第一岛,安徒生的诞生地———欧登塞市(纪念奥丁神之地)就在这个岛的中心(有牛群、猪群和孩子)。安徒生,这个贫病交加的制鞋匠之子,为人类做出了最伟大最慷慨的奉献。 我们从这里跨过了大贝尔特海峡,走进了丹麦王国往昔的中心———西兰岛。这个国家的首都,这个美丽的哥本哈根就坐落在开阔的海湾之滨,为它遮蔽波罗的海的惊涛骇浪的是小小的阿迈厄岛,这个首都的菜篮子。哥本哈根意思即中世纪“商人的海港”。 今天的英格兰、挪威以及部分瑞典,都包括在9、10世纪时丹麦人统治的帝国内。哥本哈根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小渔村,而当时皇家官邸所在地则是在距哥本哈根15英里的内陆城市罗斯基勒,丹麦人就是在罗斯基勒统辖着那些外邦。如今,罗斯基勒一文不名,而规模仍在扩张的哥本哈根变成了一个重要的城市,现在,它为全国20%的人口提供了各种娱乐。 丹麦王室目前驻在哥本哈根,几名身着漂亮制服的警卫在国王外出游泳、钓鱼或购买香烟时会举枪致敬。此外,这个国家再也见不到什么军事实力的表现。在过去的岁月里,丹麦这个小国曾经历过最痛苦、最艰难的战争,甚至在1804年,它还在同普鲁士长期对抗,最后,它自愿解散了海陆军。为了维护她的中立地位,确保这块弹丸之地能在今后的欧洲大战中幸免于难,一支小型警察取代了原有的正规军。 独善其身,安安静静,这就是丹麦。丹麦王室一直避免在较为敏感的报纸的头版出现,丹麦人很少有三件大衣,可是也无人无大衣,有汽车的人也很少,可是,女人、男人、孩子,几乎是每个人,都至少拥有两辆自行车。如果在午餐时间前穿过丹麦的任何一条马路,对此就会有亲身的感受。 丹麦在以野心霸权为荣光的世界中几乎碌碌无为;丹麦却在以崇高理想为荣光的世界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假如所有政权应当追求的最终目标是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那么,丹麦的所作所为都足以证明,她作为一个独立国家能永垂不朽,万古长青。 北冰洋上一个有趣的政治实验室 仰仗她那昔日鼎盛一时的大帝国,丹麦至今仍保留着几块海外殖民地,世界第六大陆———格陵兰岛就是其中之一。似乎还有宝贵的矿产资源(铁、锌和石墨)蕴藏在这块大陆之下,但是,冰川把这些财富完全覆盖在地下(在格陵兰岛,未被冰雪所覆盖的土地只有3%)。这对任何人都无作用,除非地轴能再偏一点,让热带气候再度在格陵兰岛上出现。数百万年前,格陵兰岛曾是一片非常温暖的大陆,这从岛上几大煤矿的蕴藏量就能够认定出来。 法罗群岛是丹麦的另一块海外殖民地,位于设得兰群岛以北200英里处。法罗群岛的字面意思是“绵羊岛”,有人口20000,首府托尔斯港。当年,哈得孙跨越大西洋并最终抵达曼哈顿岛的航行就是从法罗群岛开始的(哈得孙,英国航海家和探险家,约1565—1611。17世纪初,他四度寻求从欧洲通过北冰洋至亚洲的捷径。在北美洲,以他的姓氏命名的有哈得孙河、哈得孙海峡、哈得孙湾。一生四次作探险远航。在第四次航行中,由于船员叛乱,他及儿子与另7名船员被推到了一只小船上,任他们在哈得孙湾漂流,从此杳无音信———译者注),丹麦的殖民地除了法罗群岛之外,还有一块是冰岛。冰岛是十分特别的国家。各种各样的奇异现象不断地从遍布的火山产生出来,常常让人联想到火神伏尔甘的炉子中那些神奇的火焰;这个岛国的政治发展模式也十分独特。冰岛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共和国,在美国独立之前的800年,它的自治政府就开始运转了,而且几乎不间断地一直运转到今天。 从挪威逃来的难民是冰岛上最早的居民,他们来到这个遥远的孤岛上是在9世纪时。 尽管在冰岛40000平方英里的土地总面积中,冰川和雪野永久性覆盖的土地有5000平方英里,全岛适于农耕的土地只有7%强,但和挪威本土的生活条件相比,冰岛还是好多了,所以,到9世纪初,冰岛上大大小小的自耕地就出现了4000块,这些土地的主人都是自由的自耕农。承袭了日耳曼部落的早期习惯,这些自耕农组成了一个松散的自治政府。各地方“会议人”组成“阿耳庭”(大议会),再由“阿耳庭”组成自治政府。每年盛夏之际,在一个叫做辛格韦德利的火山大平原召开阿耳庭,辛格韦德利平原距现在的首都雷克雅未克仅7英里,而雷克雅未克的首都历史不过100年而已。 冰岛人在独立之初的200年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谱写了人类历史上最动人心魄的篇章。他们发现了格陵兰岛和美洲(早于哥伦布500年),使冰岛(这里的冬天只有4小时的白昼)成为比挪威本土更重要的文明中心。然而,所有的日耳曼民族都难逃其劫———政治和经济合作因过分突出的个人主义而变成了空中楼阁———厄运于是接踵而至。13世纪,挪威占领了冰岛,丹麦接着吞并了挪威,冰岛也步挪威的后尘而被丹麦吞并了。丹麦人对冰岛这个弹丸之地了无兴趣,任凭法国甚至阿尔及利亚海盗在冰岛上肆意蹂躏,直至把这个小岛搜刮得一贫如洗。所有异教时代的文学和建筑艺术都被人们遗忘了,泥炭小棚渐渐地取代了那些昔日贵族和自由民的木屋。 古代的繁荣又从19世纪中叶开始重现了,要求完全独立的呼声也愈来愈高。如今,冰岛除了对外还得承认丹麦国王为他们的君主之外,他们又能像1100年之前那样的自治了。雷克雅未克是岛上最大的城市,尽管人口不及10000人,但却有一所大学。冰岛国总人口不到10万人,但她却拥有出色的文学作品。冰岛没有村庄,只有独立的农场,一片连着一片,老师给孩子们巡回授课,他们受到的教育是很好的。 冰岛这个海角的岛国很耐人寻味。只要人类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顽强地与不利的外部环境作斗争,世界会有另一番天地呈现出来。冰岛同许多小国一样又一次对这一点作了注脚。不过,冰岛并不是人间天堂。虽然墨西哥湾暖流给她带来了暖冬,但是,她的夏季却太短了,谷物和水果无法生长出来。另外,雨雪在冰岛上是常年不间断的。 冰岛共有29座火山,其中海克拉火山最为著名。据历史资料,冰岛上的火山总共喷发过28次,有上千平方英里的土地被喷出的岩浆覆盖了。地震也常常在冰岛发生,它不仅摧毁了上百座农场,还常常从坚硬的岩层中劈出一道巨大的裂隙,足有几百英里长。还有那些硫磺泉和滚烫的泥浆湖,都让来冰岛的旅行者觉得不太轻松。间歇泉或者叫热水喷泉在冰岛上是最负盛名的,它们并不危险,倒是很有情趣的。只不过,这些间歇泉的活动如今是越来越微弱了。大喷泉是它们之中名气最大的,它喷出的热水有时达100英尺高。 冰岛人以岛为家,不仅是在今天,而且是世世代代。在过去60年中,大约有20000人移居美洲,马尼托巴是这些冰岛移民的主要聚居地(马尼托巴,一个加拿大的中部省份———译者注)。可是,许多人后来又重返故里。尽管冰岛阴雨的确是连绵不断的,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冰岛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家园。 瑞典王国和挪威王国的属地 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来历,中世纪那些生活在快乐的神话世界中的人一定是很清楚的。传说,当上帝的创世杰作完工之后,魔鬼前来窥探上帝到底干了些什么。当魔鬼看到人间清新可爱,朝气蓬勃,他狂怒了,顺手把一块巨石扔向了人类的新家园。这巨石飞落到了北冰洋上,就变成了今天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这块“巨石”太荒芜太贫瘠,人类根本无法生存。但上帝想起他在塑造其他大陆时,还余下了一些肥沃的泥土,于是就把这点沃泥撒在挪威和瑞典的山区,但这一点泥土远远不够,没有人想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谋生。瑞典和挪威的大片领土至今仍是洞穴巨人、土地神和狼人们的天下,原因就在于此。 这个“创世故事”也有一个现代版,但现代版创世故事是比较科学,它建立在观察得来的事实基础之上。地理学家认为,曾有一块很广阔很古老的大陆,早在煤炭形成之前就横亘在北冰洋之上,从欧洲一直延伸至美洲。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就是这块大陆的一部分。 大家知道,今天的大陆是“新近”诞生的———这些大陆仍然还在移动,就像树叶在水池中漂动。所有的陆地曾是一个整体,后来才被海洋分隔成几块大陆。挪威和瑞典所在的那一侧大陆渐渐地下沉,只残留了最东侧的边缘———斯堪的纳维亚山系,这片大陆留在水面的遗迹只有冰岛、法罗群岛、设得兰群岛和苏格兰,而大陆的其余部分全部在北冰洋的海底长眠不起了。也许有一天真的会沧海桑田,那时,北冰洋也许会拱起,变成坚实的陆地,而挪威和瑞典则会一片汪洋,任由鲸类和鱼类嬉戏。 对于这种可能的变化,挪威人并不介意,如何谋生才是他们最担忧的问题。挪威的农业可耕地不到总领土面积(4000平方英里)的4%。尽管瑞典的农用土地比挪威多一点,占了总面积的10%,但是仍然严重匮乏。 不过,造物主也补偿了这两个国家。森林覆盖了瑞典50%以上的领土,松树和冷杉长满了挪威25%的土地。他们知道,由于自己的国家并不具有发展农业的有利条件,因此,他们对这些树木展开了有计划的采伐,对这份资源加以最科学的利用。曾经覆盖了从北角到林德斯奈斯整个半岛的冰川是导致这里资源匮乏的罪魁祸首。山脊上的土壤被这些冰川剥蚀殆尽,整个半岛就变成了一只猎狗舔过的盘子。山上来之不易的土壤(使土壤覆盖整片大地需要数百万年的漫长历程) 不仅被冰川剥蚀了,还被冰川裹挟到了欧洲大陆,整个北欧大平原上都有它们的沉积物。 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情况,4000年前侵略过欧洲的亚洲尖兵肯定有所了解。当时,这些东方侵略者跨过了波罗的海,来到了这个半岛,发现生活在这儿的是一些带有芬兰血统的游牧民族。这些芬兰部落被亚洲人轻而易举地赶到了北拉普兰的荒野之中。但是,这些后来者又如何在这儿谋得生存呢? 有几个谋生的办法。首先,他们能出海打鱼。当远古的冰川朝大洋之中滑落时,在海岸的岩层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沟,大大小小的海湾、峡湾就出现了,所以,今天挪威的海岸线曲曲折折,比平直的海岸线长了6倍。直至今天,挪威人还在以打鱼为生。这里所有的港湾都得到了墨西哥湾暖流的呵护,连最北的哈默弗斯特也是一个经年不冻的港口。罗弗敦群岛邻近北冰洋,它的沿海盛产鳕鱼,北冰洋的海水是冰冷洁净的,而鳕鱼好像特别喜欢,每年都游到这儿来繁殖,于是,在此找到了生财之路的渔民最少有10万之多。另外,当他们的拖船满载而归时,专门在岛上从事罐装工作的人还有10万之多。 如果他们不喜欢渔业,就去当海盗。大大小小的岛屿遍布了挪威的海岸线,它们的总面积占了全国领土面积的7%。无数浅湾、沙丘、峡湾和海湾把这些岛屿分隔开来,而且航线复杂,为了保证从斯塔万格开往瓦尔德的汽船安全无误,需要两位领航员领航,每隔六小时轮班一次。 这一带水域在中世纪根本没有航标、浮标和灯塔(挪威最早设立灯塔之地是林登斯纳,不过,这还是最近的事呢),外人完全不可能靠近这段危险的海岸。挪威西海岸的大旋涡有一个可怕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有点夸张,但是,这个大旋涡的确是一座水上迷宫,没有当地人引路,最有经验的船长也过不去。正因如此,海盗们就充分地利用着家乡这一自然优势,把这片错综复杂的水域变成他们的基地,有恃而无恐。为了能一举打到英格兰、爱尔兰和荷兰这些地方,这些海盗还对船只作了改进,把作业水平提高了。对前进的道路,他们一步一步地探索着;对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一点一点地扩张着。终于,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甚至君士坦丁堡都开始感到不安了。商人回来后常常报告,在他们国家附近的海面上,他们看到了北欧海盗的龙旗。 在9世纪早期,巴黎至少被这些北欧海盗洗劫了三次。这些北欧海盗逆莱茵河而上,到过科隆和美因茨。而在英格兰,为了争夺这个国家的所有权,来自挪威的不同部落正打得不可开交,就像现在为了一块石油产地,欧洲各国动不动就开火。同时,北欧海盗还发现了冰岛,建起了第一个俄罗斯国家,在北欧的统治长达七百多年。再后来,他们又组织了一支远征军,船只(只要必要,能在陆地上抬着这小船前进)多达200条,从波罗的海一直攻至黑海,整个君士坦丁堡为之惊慌失措,于是,东罗马帝国皇帝急忙把这伙北欧海盗收编成军,抬举他们出任皇帝的特殊卫队。 北欧海盗又从西线闯进地中海,曾在西西里、意大利和非洲沿海建起了他们的国家,最后,他们又拜倒在教皇的脚下,充当罗马教廷讨伐异教徒的头号走狗。 过去的挪威辉煌一时,如今又怎么样呢? 海盗之国已成昨日黄花,今天的挪威小王国备受尊重。挪威人捕鱼并大量出口,又从事远洋运输业。另外,他们还为让哪一种语言来担当官方语言而苦苦相争。假如挪威政府不存在那种要命的毛病———重要城市和火车站的名字两三年就更改一次———他们国内的这场政治斗争,全世界就没有会去关注到。 说起挪威的城市,它们只不过是一些过度膨胀了的村庄。在城市里,甚至于所有人的狗都彼此认识。特隆赫姆是一个天然良港,曾是挪威古国的首都,当波罗的海冰封之后,瑞典大部分出口木材就只能从这儿动身去世界各地了。 在一个古老的挪威聚居点的废墟之上,挪威人建立了今天的首都奥斯陆。这个古代的聚居点曾为大火所毁。奥斯陆本是由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建造的,当时,这个城市叫做克里斯蒂安娜,后来,挪威人决定把带有丹麦色彩的全部地名都改为挪威名字,于是“奥斯陆”就产生了。奥斯陆紧临奥斯陆峡湾,正位于挪威农业最发达的地区。峡湾之外就是斯卡格拉克海峡,这个宽阔的海峡把丹麦同挪威远远地隔开,究其实就是大西洋的一个岔口。 挪威的城市,如斯塔万格、阿尔桑德和克里斯蒂安桑,等到每天早晨9点汽笛响过,才会显露出一点生气。卑尔根曾是古老的北欧商业同会———汉萨同盟(13—17世纪,北欧城市结成的政治、商业同盟———译者注)的所在地,整个挪威海岸的商业活动一度由她所掌管,现在,一条铁路把卑尔根与奥斯陆相连在一起。特隆赫姆也有一条铁路线直达瑞典的波罗的海沿岸。纳尔维克是位于北极圈以内的一个港口,瑞典拉普兰生产的铁矿砂专门从这个港口输送出去。鱼腥味永远从特罗姆瑟城和哈默弗斯特市散发出来。在纬度70度以上的地区,人类还能这样舒适地生活,这毕竟是极为罕见的,所以才提及这几个港口城市。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一片坚硬而悭吝的土地。民不堪命,就离乡背井,听天由命,在茫茫的大海之上颠沛流离,浪迹天涯海角。纵然如此,而对故园的眷恋与忠诚,这片土地的儿女们仍然永远保持在自己的心中。假如有机会,弄条船去北方看看吧!所过之处大同小异。几棵只够养活一头羊的衰草依偎在地里,两三座村庄破破烂烂,五六间房舍稀稀落落,几条破船在海边摇摇欲坠。汽船一周只来一次,当它又一次开进港口时,这儿的人就热泪盈眶———终于又见到这条船了。但他们仍然生活在这里,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园,因为他们同自己的家园血肉相连。 在人与人之间,亲情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可在博德或瓦尔德,这两个远离尘嚣的地方,事情往往会发生奇妙的变化。 当整个北极大平原在大西洋的万顷碧波之中消失后,只有瑞典———一个与挪威迥然不同的国家,仍然残留在斯堪的纳维亚山另一边。人们常问:这两个国家何不干脆合二为一呢?这样可省下一大笔管理费用。从理论上讲,这个出色创意是切合实际的,可两个国家的地理概况却把这个构想化为了空谈。因为墨西哥湾暖流的精心呵护,挪威气候一直是温和的,夏天多雨,冬天少雪(在卑尔根,如果马儿看见不带雨伞和雨衣者会惊吓而跑开去的);而瑞典属于典型的大陆型气候,冬季寒冷而漫长,降雪丰沛。挪威有许多又深又阔的峡湾,一直延伸到了内地;而瑞典的海岸低缓平直,虽有几个天然港口,但值得一提的只有哥德堡,这个港口因面临卡特加特海峡而较为重要。挪威几乎没有什么自然资源,而瑞典的铁矿却是世界上储量最为丰富的。由于煤炭资源的缺乏,瑞典不得不把大量的铁矿砂出口给德、法两国。但在过去的20年里,瑞典开发利用了几条重要的瀑布,建成了几座水电站,渐渐改变了完全依赖煤炭来发电的局面。大面积的森林覆盖在瑞典的土地上,火柴工业因这笔宝贵的财富而十分发达,造纸业更是因此而名扬五湖四海。 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这是瑞典人和挪威人、丹麦人一样(也许还能说:除了英国人之外的所有日耳曼血统的民族一样)的坚信。瑞典科学家们能完全自由地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因此,在木材加工的废料中,许多重要发明和重要改进被化学家作出来了。变废为宝,从木材废料中制造出电影胶片和人造丝。斯堪的纳维亚山把半岛一分为二,处在寒冷的无任何遮挡的一面的正好是瑞典,尽管气候条件如此恶劣,但同挪威相比,它的农业发展水平还略胜一筹。由于寒冷,瑞典人对鲜花特别钟爱。为了在漫长的冬夜有一份春天的明媚,每一个家庭都用鲜花和绿色灌木来装饰。 瑞典与挪威的不同之点还有许多。随着黑死病的消灭,挪威昔日的封建制度也一同消亡了,而黑死病这场发生在中世纪末期的灾难,将北欧人的雄心与活力突然销蚀了。而在瑞典,王室———这个国家最大的地主因土地的高度集中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仍然保留至今。现在,虽然这个国家的领导者是社会党(就像大部分欧洲国家一样),奥斯陆和哥本哈根已是高度民主化的城市,但斯德哥尔摩始终是一个贵族化的城市,优雅的宫廷礼仪得到了严格的保持,这样,两者之间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许,瑞典的政治体制发展又是她的地理环境所影响的直接产物。而邻邦挪威所面临的是一片广阔的大西洋,但她所朝向的只是一个内陆海,瑞典的国计民生与历史文化都同波罗的海紧紧相连。 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还是蛮荒一片、人烟稀少之时,西边的挪威人与东边的瑞典人并无区别,对外界而言,他们都叫斯堪的纳维亚人。“仁慈的上帝,请你从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怒火中把我解救出来吧!”这是一句著名的祈祷词,而可怜的人在说这句话时,到底是哪一部分斯堪的纳维亚人让他们惶恐不安呢?他们并不去细加考虑。 但在10世纪之后,情况有了转变。当时,瑞典人居住在北方的斯维阿兰(其首府坐落在梅拉伦湖,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就在这个湖畔),哥特人居住在南方的哥得兰,一场空前激烈的内战在两者之间爆发了。这两个民族有着极近的血缘,供奉着一样的神(神的供奉城市的位置就在今天的乌普萨拉,而北欧最古老最重要的大学城就是乌普萨拉),可是,这场内战却持续了两百多年。这场战争大大削弱了国王的势力,而贵族的实力又得到了大大的增强。这个期间,基督教传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教士和僧侣恰恰支持贵族(但在大多数国家,情况正好相反),最终,瑞典王室衰落了,丹麦王室对瑞典长达150年的统治开始了。 这时,欧洲几乎把瑞典的存在都忘了,直至1520年,整个西方世界为一件骇人听闻、罪不可赦的谋杀案震惊了,甚至于整个人类都因这件罪行而蒙羞。为了把丹麦国王与其亲爱的瑞典臣民之间全部矛盾冲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在这一年,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二世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鸿门宴,把所有瑞典贵族首脑都邀请出席了。宴会一散,瑞典贵族首脑刚才还是座上宾,突然全部变成了阶下囚,或斩首,或溺毙。在所有的瑞典贵族中,只有古斯塔夫一人幸免于难,但他的父亲埃里克·瓦萨早在几年前就已被克里斯蒂安二世砍了头。当时,古斯塔夫正避难于德国,惊闻这场血腥大屠杀的噩耗后,他立马动身返回了祖国。在自己的祖国,古斯塔夫发起了一场自耕农革命,最终把丹麦人赶出了瑞典,让他们滚回了老巢,于是,古斯塔夫自立为王,变成了瑞典新一代国王。 新瑞典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国在国际舞台上绚丽辉煌的一幕从此拉开了。整个欧洲捍卫新教最坚强的斗士是新瑞典,抵御不断强大的斯拉夫人入侵的最后一道堡垒也是新瑞典。在湮没无闻数百年之后,俄罗斯人突然开始了征战讨伐的历程。他们渴求海洋,并向海洋不断进军,至今,俄罗斯人仍未停下前进的脚步。 显然,瑞典是惟一一个感受到俄罗斯人的强大威胁的国家。于是,整整200年,瑞典人把全副精力都用来对付俄罗斯人,试图把俄罗斯人阻滞在内陆,让俄罗斯人离波罗的海远远的。但瑞典人最后还是失败了。俄罗斯人强悍的西进只被延缓了几十年,他们最终还是打到了波罗的海岸边。而瑞典的全部财力也被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耗尽了。战争一结束,瑞典降为二流国家,大部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失去了,对芬兰、英格门兰(今日列宁格勒所在地)、爱沙尼亚、利文兰和波美拉尼亚的统治不再了。它的领土面积只有173000平方英里了(大小介于美国亚利桑那州和得克萨斯州之间),人口甚至比纽约州还要少一些(6141671人,纽约为6930446人)。 森林覆盖了瑞典一半以上的领土,欧洲大陆几近50%的木材都来自瑞典。瑞典人在冬季采伐树木,直至开春才把木头从雪地拖到附近的河流,投进河谷之中。夏天一来临,冰雪消融,河水暴涨,河水就把这些内地的原木带到下游的河湾。 这条河流先充当原木的运输工具,接着,又为锯木场提供了动力。这些锯木场把原木加工成各种各样的成品———从4英寸厚的板材到小小的火柴棍,五花八门,品种繁多。波罗的海这时已解冻了,船只能进入东海岸各个地区,于是,这些木材加工品就被装上汽船,运抵世界各地。木材加工品的成本很低廉,它们的成本只是伐木工人和锯木场的工资费用,而只要时间来得及,汽船又是最低廉的运输方式。 这些汽船还是双重运输。它们返回瑞典时一定满载而归,当然,它们不会装很贵的货物回来,所以,瑞典一直保持着合理的贸易顺差。他们在铁矿进口贸易中也采取相同的方式。瑞典铁矿的质量特别好,所以,连那些铁矿富有之国也大量采购瑞典的铁矿砂。瑞典领土宽度不过250英里,相对来说,内地接近海洋也是比较容易的。造物主把丰富的铁矿储藏赐给了瑞典,在瑞典北部拉普兰的基律纳和耶利瓦德附近,有两座低矮的小山,这就是神奇地堆积在地表的铁矿。铁矿砂在夏天就运往波的尼亚湾(波罗的海北部)的吕勒奥,当吕勒奥冬季封冻时,就送往挪威的纳尔维克港。因为受到墨西哥湾暖流的呵护,纳尔维克港常年不冻。 瑞典的最高峰凯布纳峰(7000英尺高)距铁矿不远,全欧最重要的一家发电站就建在这里。尽管这家电站所在的位置在北极圈以内,但电力似乎并不介意纬度的高低。这家电站正源源不断地把廉价的电力供应给铁路和矿山机械。 瑞典南方是整个半岛土地最肥沃、人口最稠密的地区,这是由于冰川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部刮走的土壤有一部分被带到了南方。瑞典是仅次于芬兰的“湖泊王国”,境内湖泊遍布,湖面面积达14000平方英里。瑞典人在湖泊之间开凿了运河,而最廉价的运输方式又由密密麻麻的运河网提供给了瑞典。这不仅给伯雪平这样的工业中心带来巨大的利益,甚至连哥德堡和马尔默这样重要的港口也从中获益多多。 在一些国家,人类完全听凭大自然的驱使,最终变成了大自然的奴仆;在另一些国家,人类却对大自然肆意地破坏,于是,就失去了大自然这位母亲的荫庇,最终,这位创造了一切的母亲也必然会把一切毁灭掉。还有一些国家,人类学会了对大自然的理解,对大自然的尊重,互相维护对方的利益。如果想寻找后者,请到北方去,去访问斯堪的纳维亚三国吧! 沼泽上崛起的帝国 “Nether”的意思是“地下的、下面的”———译者注)是荷兰的正式英文名称,它恰好说明了荷兰的地理特征:位于海平面以下2至6英尺的低洼地区。如果史前规模的大洪水再度发生,阿姆斯特丹、鹿特丹以及其他重要城市都将葬身海底。 然而,荷兰繁荣鼎盛的动力之源正是这恶劣的自然环境。北海岸边的沼泽地过于狭窄,而荷兰人为了立国兴邦,就只能自己创造更多的空间。于是,人同大自然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在这场斗智斗勇的恶仗中,荷兰人最终取得了胜利。由于大自然的无情,荷兰人就更加勤奋努力、居安思危。在这样的人类生存环境中,这样的美德并不是一无价值。 公元前50年,古罗马人第一次踏入了这片荒凉偏僻之地。这里遍地沼泽,一条沙丘带从比利时延伸至丹麦,把北海的惊涛骇浪拒之于外。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河流,包括莱茵河、默兹河及斯海尔德河,从这条沙丘带穿过,朝大海奔腾而去。这些河流不受河谷高坝的限制,随心所欲地在低地上纵横交错。每年春天,河道都会发生改变,泥土被冲进了大海,陆地变成了岛屿。在13世纪,一场洪灾一夜之间让70个村庄荡然无存,10万荷兰人一眨眼就全部葬身龙宫。这件事情绝非耸人听闻。 同邻居佛兰芒人相比,早期的荷兰人的确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奇迹出现了。由于波罗的海的水温或盐度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这就给荷兰人带来了难得的机遇。一天清晨,荷兰人一觉醒来就看到一种名叫鲱鱼的波罗的海鱼突然集体跑到北海来了,并从此定居在北海。在那个时代,鱼是人类最重要的一种食物,当时所有的欧洲人在每周五几乎都必定吃鱼。一大批荷兰港口因鲱鱼的集体搬家而繁荣,但与此同时,一大批波罗的海城市因此而衰亡了。从这以后,荷兰的这些港口城市如同今天的罐装鱼出口,就将干鱼源源不断地出口到南欧诸国。就这样因为鲱鱼的交易带动了粮食的交易,因粮食的交易又推动了印度香料的交易,荷兰就自然而然地迅速崛起为贸易之国。 但是,这现实的一切又被命运抛到了九霄云外,哈布斯堡大帝国将所有这些低地之国都并入了自己的版图之中,并命令这些精力充沛的渔夫和农民,对脾气坏的哈布斯堡军官的命令必须服从。这些在一个独裁的宫廷中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们,不务实际,乖戾孤傲,生活在海市蜃楼之中。而这些农民和渔夫尽管未得到造物主的眷顾,时运不济,但他们却拥有一个务实的头脑、一副铁骨铮铮的拳头,这样的两类人当然矛盾重重,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于是,一场长达80年的荷兰独立战争爆发了,低地之国的人民最终迎来了自由的曙光。 一些实用主义者成了这个新兴国家的统治者,他们深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道,特别是在与自身的利益紧密相关之际。因此,对那些因为信仰问题等原因在其他国家遭受迫害的人,荷兰人伸出了自己热情的手,给这些人以庇护。大部分得到荷兰荫庇的人(他们并未在荷兰长住,只有那一小撮卑微的英国持不同政见者例外)都是在荷兰才获得了快乐的新生,所以他们个个对这个低地之国都感激涕零。在受迫害者的故园,他们的流动财产无一例外地被那些统治者剥夺殆尽,他们的固定资产全都被没收了,但这些人来到他们的新祖国,并非赤手空拳,一无所有,而是带来了非凡的才干与能力。他们把自己的才智不遗余力地贡献给了这个新祖国,把蓬勃的生机带进了荷兰的贸易与文化发展之中。独立战争一结束,只有100万人口的荷兰迅速从一个废湖湖底的低地城镇崛起,并冠冕堂皇地坐上了统治欧亚大陆的宝座,霸业整整持续了三代。 他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大量的钱财投在购置庄园和外国名画(本国的作品当然远不及外国作品值钱)上。他们尽量想让周围的人淡忘他们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而财富不久也就不再来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凡事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尤其是人气。当他们不再努力地把握住现有的财富时,他们手中的一切,不论是思想还是财富,都会很快消失。 荷兰的末日在19世纪初终于到来了。拿破仑(这个皇帝的地理知识仅够他赢得战争)宣布,低地之国只是法国的一块三角洲而已,是由法国的三大河流———莱茵河、默兹河和斯海尔德河冲积而成,所以,从地理学上来说,法兰西帝国理所当然是她们的所有者。这三个低地之国的命运由拿破仑潦草地划在文件上的一个大大的“N”(N是拿破仑姓氏的(Napleon)第一个字母———译者注)就决定了,法国又多了一个行省,而荷兰从此就从地图上消失了。 1815年,荷兰重新获得了独立,昔日的活力又恢复了。这是一个殖民大国,她拥有的殖民地比本土大62倍,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因此成功地保持着印度产品集散中心的地位。荷兰从来就不是一个工业国。除了最南部有少量品质一般的煤矿外,荷兰本土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资源。荷兰为她的殖民地提供的原材料还不到这些殖民地进口总额的6%。但大量的资金却是爪哇、苏门答腊、摩鹿加、婆罗洲和西里伯斯的茶园、咖啡园、橡胶园以及奎宁的种植业都急需的东西,阿姆斯特丹的股票交易由此得到了促进,阿姆斯特丹变成了当时欧洲的股票交易中心。为了筹措资金,世界各地的商贾甚至各国政府都跑到了阿姆斯特丹,全欧都是通过来来往往的商船在阿姆斯特丹与世界各地展开交易,当时荷兰的船舶总吨位也因此而跃居世界第五位。 荷兰国内商船总吨位位居世界榜首。荷兰水路四通八达,境内河网密布。荷兰人时间观念并不太强,不论男女老少,还是牛马鸡狗,生活从来都是慢慢悠悠的,所以,成本低廉的运河小船成了铁路运输最危险的竞争对手。 通常地说,荷兰王国25%的领土并非真正意义上是陆地,而是一小块海底,是经过不懈的努力从鱼儿和海豹手里夺过来的,所以,荷兰的大部分运河只不过是一些排水渠。荷兰人靠人力排干海水,然后时刻看护着这些来之不易的土地。从1450年以来,通过排干沼泽、围湖造田,荷兰的国土面积增加了一千多平方英里。实际上,只要懂得方法,围湖造田并不困难。先在选中的水域周围筑起一道堤坝,然后,再在外面开挖出一条又深又宽的运河。为了今后运河能借助一系列复杂的水闸系统让水排进河流之中,要让运河与临近的河流联通。准备好了这些之后,就把一些风车竖在大坝上,再给风车配上一台水泵,然后,剩下的事就全部交付风和一个小小的汽油发电机去解决。当湖水被抽干,排进运河之后,在新的堤围泽地中开挖数条平行的槽沟,让风车与抽水泵继续工作,将地下水排干,干燥的陆地就这样生成了。 有一些堤围湖地面积很大,能住两万多人。假如艾瑟尔湖的湖水能排尽(这个工程耗资太大,目前几乎所有的国家都会濒临破产)(这部作品成于1932年,正逢1929—1933年西方经济危机———译者注),湖里最少能住10万人。在荷兰政府各部门的开支中,为什么“河流、运河与堤岸部”每年的开支都比政府其他部门大得多呢?只要知道了堤围湖地占了荷兰25%的领土,就不难理解了。 荷兰的东西两部分出现了一个奇妙的对比。东部海拔稍高一点的地方很久之前曾是欧洲大平原同大海接壤之地,而西边低洼地带是一片沼泽三角洲,由莱茵河、默兹河和斯海尔德河三大河流后来慢慢冲积而成。如今,东部“高地”无人问津,而西部低地却一片繁荣富裕。在过去的千百万年里,大大小小的北欧冰川冰砾一直就沉积在这片东部“高地”上,所以,这里的土质同新英格兰(指美国东北部缅因、佛蒙特、新罕布什尔、马萨诸塞、罗得艾兰、康涅狄格六州,美国早期移民的聚居地,也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译者注)有一些相似,但荷兰土壤的含沙量更大一些。荷兰王国本来就人满为患了(荷兰的人口密度为625人/平方公里,法国为191人,而俄国为17人),而且荷兰至少有25%的国土根本无法进行农业生产(不能用于农业生产的土地,法国不到15%,德国只是9%),这意味着荷兰的负担更为沉重。 为什么荷兰所有的重要城市几乎都集中在堤围湖地中心的那一小块三角地带上呢?这是由于东部与西部、繁荣地区与落后地区之间存在着这样显著的差距。海牙、阿姆斯特丹、莱顿、阿勒姆、代尔夫特以及鹿特丹紧紧地依偎着那条著名的沙丘带,它们全都挤在一块,几乎连成了一体。300年前,荷兰就从这道“堤防”的脚下起步而走向了富强,也正是在那时,荷兰商人开始从波斯人和亚美尼亚人手中买回了郁金香种子,从此,可爱的郁金香就当上了荷兰的“国花”。 雅典城只有纽约市8个城区那么大,荷兰也小得可怜,要从荷兰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坐上一辆气喘吁吁的老爷车,也只用几个小时就够了。同阿提卡地区一样,这是一块处在莱茵河、北海与艾瑟尔湖之间的弹丸之地,但她对世界科学与艺术的贡献却也不可小看,假如按照人口数量与领土面积的比例来衡量,她所作出的贡献甚至比任何国家都大。一块顽石、一座荒山诞生了一个雅典,一片水泽、一片泥沼崛起了一个荷兰。但两国突然的崛起是有相同的条件———优越的地理位置推动了两地的国际贸易。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不是坐以待毙,而是顽强地进取,铸造了两个民族旺盛的精神活力与不竭的探险精神,这样,希腊的文明诞生了,荷兰的辉煌出现了。 小小岛国 人满为患 几年前,这个标题还应当是“大不列颠与爱尔兰”,但人类将造物主的安排强行作了改变,把地理上连为一体的国家一分为二。所有认真中矩的作者不得不顺从这个改变,用不同的章节来介绍这两个不同的国度。任何别的举措都可能带发更加复杂的矛盾。为了“爱尔兰自由联邦的尊严所遭受到的不能容忍的侮辱”,爱尔兰海军开进哈得孙湾去讨个道歉,这样的局面我可不愿意看到。 恐龙是不会画地图的,但当时的岩石一样能将恐龙的故事讲述出来。岩石是无处不在的,岩浆在地表冷却就生成了火成岩,岩浆在重压之下就生成了花岗岩,岩浆慢慢在海洋江湖底部沉积就生成了沉积岩,还生成形似板岩和大理石而实际成分仍是石灰石和黏土的变质岩。 整个地球为这些岩石所覆盖着,凌乱无序,乱七八糟,如同一间堆满家什的房间突然遭遇了飓风。英国人对打野兔充满着热忱,但对探索科学却兴趣索然,可为什么他们之中会产生那么多一流的地质学家呢?游泳健将往往出于水乡,来自卡拉哈里沙漠腹地的几乎没有(卡拉哈里沙漠,位于非洲南部博茨瓦纳、纳米比亚境内,又叫“卡拉哈里盆地”———译者注)。岩石就是人类的地质实验室,而且还是很有趣的一个实验室。这也许就是一个说明。不过,我们对英格兰地质情况的了解,也正是由于英国有那么多一流的地质学家,才比对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多一些。 那么,对大不列颠岛的起源,英国地质学家是如何描述的呢? 先不要去想你所知道的欧洲地图,而去设想一个刚从海平面上浮现出来的世界。它仍然还在新生的阵痛之中颤抖着。一片广阔的大陆在水平面上高高耸起,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又把它撕得粉碎,如同纽约市的水泥路面会被地下管道的爆炸而炸开花。同时,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正一点一点地雕塑着这个新世界。不断从海洋上吹过来的海风裹挟着大量的水汽,从西向东掠过大地,滋养着干渴的陆地,一层广袤无垠的绿草与厥类植物铺开了,各种各样的灌木和参天大树慢慢生长出来了。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海岸,撞击着海岸,研磨着海岸,咬噬着海岸,撕扯着海岸,日日夜夜,年年岁岁,永不疲倦。最终,如同烈日下不断消融的冰雪,海岸也渐渐地凋枯、崩溃。在大陆最高峰最陡峭的悬崖上,突然间,轰隆隆一声巨响,冰雪从顶部呼啸而下,如同一面死亡之墙,无情地冲向宽谷的斜坡,又深又窄的峡谷顿时为严冰、碎石填满了。 阳光普照大地……大雨倾盆而下……冰雪裂开崩溃……海潮侵蚀海岸……寒暑循环往复……斗转星移物换,当人类在这个星球上诞生时,这就是人类的世界。这片狭窄的土地与外面的世界被一道凶猛的洪水隔绝了。这条鸿沟南北纵贯,从北冰洋一直延伸到比斯开湾。这片狭窄水域波涛汹涌、变幻莫测,一座孤零零的高原在它的彼岸。还有几块礁石在那边的海面上,似乎不是给人类居住的,倒是似乎是为海鸥栖息而生成的。 这就是英格兰。现在翻开现代地图。 从设得兰群岛至兰兹角的距离相当于从美国哈得孙湾或南阿拉斯加至美加边境线。如果在欧洲找例子,这个距离相当于从挪威的奥斯陆到波希米亚的布拉格。换言之,英国是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国家,她有4500万英国人生活在北纬50度至60度之间,而堪察加半岛也处在同样的纬度上,常住居民却只有7000人,吃鱼是他们维持生存的必需手段。 再来看看地图,图画比文字更清楚明晰。英国东临北海(它本来是一个低谷,日久年深,积满了水就变成了海洋),东面与法国隔海相望,英吉利海峡和北海看上去就像大道上的一条小沟,横亘在两国之间。大伦敦躺在英格兰平原上最深的低谷之中,另一边是有高山的威尔士。还有爱尔兰海、爱尔兰平原、爱尔兰山脉以及西边浅海上的几点孤岛,而爱尔兰海也是一个灌满了水的低谷。最后是圣基尔岛(因为路途太艰险,直至去年才有人去居住)。地势随后骤然下降,下降,再下降……真正的大洋在此完全取代了巨大的亚欧大陆板块。 应该对英国的内海、海湾和海峡作一个详细介绍,但不能只是把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名字罗列出来,以致让人看到后面就忘记了前头。可现在面对的是世界头号大国之一。尽管这个国家只是一个弹丸小岛,却对世界上数不清的人产生了长达400年的影响。但英国的成功既非机缘巧合,也非人种优越,而是大自然的匠心独运,把这个可爱的小岛堂堂正正地摆在了东半球大陆群的中央,而这些尽心尽力的岛民又将这个天赐良机充分地利用起来了。请看澳大利亚,孤零零地漂泊在浩淼的大洋中央,完全听天由命,那有多可怜!无邻居,无交流,更无从外界获取新思想的机会。再看英格兰,她所在的地理位置就像一只网中央的蜘蛛,到哪一方的距离都相等,而且,它四周的大海如同一条护城河环绕在她的周围,保护着她免遭外族的侵犯。 在以地中海为中心的文明时代,这个地理位置当然是毫无价值的,直至15世纪末,在那时的人的眼里,英国如同今天的冰岛,只是一个偏僻小岛,遥不可及。听听这样的对白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你到过冰岛吗?”“没有,但是我姨妈曾去过一次。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岛,岛上很有趣,可是太遥远了,去一趟要晕5天船。” 在1000年之前,英国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就是这样。晕上三五天船,而当时的罗马帆船的舒适度,同今天从利思开往雷克雅未克的700吨汽船的舒服相比,的确是差远了。 这个小岛本来处于地中海文明世界之外,渐渐地,人们对她有了一些了解。那里居住着野蛮人,他们的脸上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住的是半埋在地下的圆形小屋,低矮的土墙围在四周。最终是罗马人把他们驯化了,这些野蛮人很温驯很听话,从不谈自己的“权利”,而且,罗马人从语言上认定他们与北高卢的凯尔特人同宗同脉。对这片土地,他们是不是真的拥有“权利”呢?这还很难说清楚,因为他们也是从更早的居民手中把这些土地夺过来的,而那些更早的居民,只能在岛屿的东西两侧一些很封闭之地,寻觅到一点蛛丝马迹。 古罗马人占领英格兰岛长达400年之久,几乎同白种人在美洲的统治时间差不多。直至一日,他们的末日突然来临了。在此之前的500年里,面对穷凶极恶的条顿民族,罗马帝国一直在阻止他们闯进自己在欧洲的势力范围。但他们的防线最终还是瓦解崩溃了,条顿人如潮水般地席卷了西南欧。罗马人急忙把分布在欧洲各国的罗马军队调集回来,仅留下几个军团在英国东部防御苏格兰的蛮族,守卫着身后的不列颠大平原,还有保卫着威尔士的平安的其他几个军事重镇。没有一个大帝国能及时地看到自己大势已去,倾覆多年之后,他们才乍然从梦中惊醒———帝国早非帝国矣! 有一天,补给船未按时赶赴英格兰,这就意味着高卢人失败了。此后,这些罗马军人就不得不留在了英国,与家乡的山山水水永远分隔了,永远失去联系了。不久,有消息传来,在亨伯河与泰晤士河河口附近出现了一些外国船,达勒姆、约克、诺福克、萨福克和艾塞克斯等地一些村庄遇袭并被洗劫一空。在东海岸线上设防,这是罗马人从未想过的事,从前这是根本没有必要的。那个神秘的力量(是流浪的习性?是饥饿所迫?还是后面有追兵?都无从知晓了),此前条顿人在它的推动下跨过了多瑙河,越过了巴尔干和阿尔卑斯山山口,现在,它又引导撒克逊海盗从丹麦、从荷尔斯泰因蜂拥至大不列颠岛的海岸边。 那时,罗马人肯定还住在漂亮的别墅区里,人们至今还在寻觅那别墅遗迹,可它们早就化为灰土了,这些罗马人也像美国弗吉尼亚州和缅因州最早的白种人无声无息地神秘地消失一样,也从人类世界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未能登上最后一班船回家的人骤然被命运的巨手攫住了,再也无法逃脱了,有些人为自己的仆人所杀,女人被好心的当地人娶走了———那些骄傲的罗马殖民统治者的结局就是如此离奇。 接着,暴乱发生了。由于凯尔特人在罗马人充任世界警察的那些岁月里曾做过罗马人的爪牙,所以,他们遭到了自己的同胞“斧头帮”———一些来自苏格兰和喀里多尼亚的野蛮的凯尔特人的专门屠戮。在如此悲惨的境遇之下,人一般会犯下致命的错误———一个错误的念头导致了万劫不复的灾难:“去雇佣一些骁勇善战的人来帮我们作战吧。”于是,一个叫撒克逊的部落中的许多骁勇善战的人从艾德河与易北河之间的那些沼泽和平原上过来了,但撒克逊这个名字无法说明他们的来历,因为德国北部都是撒克逊人的天下。 这些人为何又自称为盎格鲁人呢?又一个不解之谜。他们来到英格兰几百年之后,盎格鲁—撒克逊人这个称呼才出现。这个称呼如今变成为了一个战斗口号: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传统,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血性。既然盎格鲁—撒克逊人已成为了一个神话,那为何不让这个神话的主人公得意地自以为优越于所有人呢?然而,根据历史学家令人感到很遗憾的宣称,盎格鲁人是以色列失散的部落中的一支,史书中常常提起这些失散的部落,但无人发现过他们的踪迹。而撒克逊人,他们不过是来自北欧的游牧部落,在30年前,他们还可能在大西洋航班的下等舱中看见。撒克逊人很强壮,永远热情很高,精力极旺,不论是工作,还是打仗,不论是娱乐,还是劫掠。对于这块今日已成了他们世袭领地的土地,盎格鲁—撒克逊人当年花了整整500年才完成统一。可怜的凯尔特人被迫使用撒克逊人的语言,于是,凯尔特人原先从尊贵的罗马主妇厨房里拣来的那几句拉丁文很快又被他们抛诸脑后了。然而,好景不长,当条顿人移民大潮般涌进英格兰岛时,盎格鲁—撒克逊人又被撵出了这个小岛。 1066年,诺曼底人又把英格兰变成了自己的附属国,这个小小的岛国第三次沦落为海外强国的附庸。不过,情况很快发生了逆转。诺曼底人认为英格兰这块殖民地比法国本土更有价值,于是,他们离开大陆,抛弃了暂时的落脚之地———法国,定居英伦三岛。 最后呢,诺曼底人不仅丧失了他们在法国的全部领地,在英格兰的统治权也丧失了,他们的不幸正好是英格兰的大幸。英格兰人开始意识到大西洋的存在,而不必再向往大陆了。纵然这样,假如没有发生亨利八世的恋爱事件,英格兰也不可能走上开拓远洋之路。亨利八世深深爱上了安娜·博琳,而博琳说,必须先走进一座金碧辉煌的教堂,才能走进她的心灵,这就意味着亨利八世必须先废掉他的王后———血腥玛丽之母(指玛丽一世,1516—1558,英格兰都铎王朝女王。天主教在英国的正统地位在她的统治期间得到了恢复,对新教教徒施以残酷的迫害,所以被人称为“血腥玛丽”———译者注)。导致了英格兰同罗马教廷的决裂,甚至连教皇在整个基督教世界至高无上的权威都因此触动了。由于西班牙人支持教皇,英格兰人就必须学会航海,并击败西班牙海军,否则,这个独立的岛国就会沦落为西班牙的一个行省。在这曲折离特的情形下,国王的一场婚外情变成了英格兰人驾驭大海的契机,从此开始了崭新的贸易,而其余的一切都由他们优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 不经历内部的斗争,就不可能出现外在的转变。一个阶级为了另一个阶级的利益而自取灭亡,这样的结局任何有理性的人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在诺曼底人离开之后,为了阻止英格兰抛弃农业,那些掌握了国家最高权力的封建大地主们就站出来,反对政府去开拓世界贸易,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封建主义与资本主义历来就是冤家对头。中世纪的骑士认为商业贸易不是自由人应干的事,所以对商业贸易不屑一顾。在他们眼里,商人如同今日美国的私酒贩子,你可以差使商人,但决不允许商人踏进你的家门。因此,当时的商人都是外国人,特别是德国人居多,还有著名的伊斯特利斯人———一个来自北海和波罗的海的民族。是这些人首次让英国人认识到钱币具有绝对不容置疑的价值,“伊斯特利斯镑”就是今日英镑的前身。犹太人经商有道,但全被英格兰驱逐出境,禁止他们再踏入英格兰岛半步,甚至莎土比亚塑造夏洛克时,其素材也只能取自于道听途说。英国港口也做一点渔业贸易,但是,此前数百年以来,内地绝大部分土地一直以农业生产为主。这片土地也受到了大自然的特别青睐,它尤其适合发展畜牧业,土壤中沙石多,虽然不适宜种植谷物,但青草却能茂盛地生长,喂饱牛羊。 英格兰一年刮西风的时间有8个月,西风带来了丰沛的降雨。如果曾在冬天到过伦敦,那连绵不断的阴雨是忘不了。正如介绍北欧诸国时所述,现代农业已不再完全靠天吃饭了。在乔叟和伊丽莎白女王的时代,一切自然灾害都被人们视为上帝的旨意,根本无法去补救或挽回(乔叟,人文主义的最早代表,英国最杰出、最伟大的诗人之一,约1340—1400。伊丽莎白女王,是指英国都铎王朝伊丽莎白一世,1533—1603,在位时间1558—1603。她依靠新兴贵族和资产阶级的支持,厉行专制统治。1588年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英国海上霸权初步形成;1600年,支持成立了“东印度公司”———译者注)。尽管人类目前还不会人工降雨,但在化学工程师们的教导下,人们已学会了如何克服各种自然灾害。而这个岛的地质结构也让东部的地主们获益多多。从横断面上来看,英伦三岛如同一只巨大的汤盘,东部平坦舒缓,西部高高翘起。英伦三岛的前身是一块古老的大陆,风雨把东部最古老的山脉侵蚀殆尽,而西部仍在崛起年轻的山脉,海潮和飓风把这年轻的山脉磨平需要1000万年或更久。这个年轻的山脉覆盖在威尔士(少数几个幸存的凯尔特语词汇之一),这些大山像一道屏风,把大西洋狂风暴雨的侵袭挡在了东部的低地之外,保证东部大平原享有宜人的气候,不仅适宜粮食生产,还适合畜牧业的发展。 人们因汽船的发明而能从阿根廷或芝加哥订购粮食,因冷藏法的广泛应用而使冰冻肉能从世界的这一边运到另一边。富裕之国都不必再完全依赖本国的农业生产来养活自己了。可是,在100年之前,整个世界还能由那些供应粮食的地主所主宰。只要他们把粮仓锁上,就有成千上万人会慢慢饥饿而死。可英国却没有饥馑之虞。作为英国最重要的地区,不列颠大平原躺在一个怀抱之中,这怀抱南边是英吉利海峡,西边是塞文河(这条河从威尔士与英格兰中间流过,最后注入英吉利海峡),北边是亨伯河与默西河,东边是北海,给这个国家出产了丰富的粮食。 当然,我所说的这块大平原和通常所说的平原并不完全一致。它不像美国的堪萨斯大平原,那个平原就像一块烙饼一样平坦,相反,不列颠大平原起伏不平,错落有致。泰晤士河(长度同哈得孙河差不多,有215英里,哈得孙河为315英里)流淌在平原中间,这条河发源于坎特伍德山,一个盛产绵羊的山区。一座著名的城市———巴斯也在这个平原里。早在罗马人的统治时代,那些备受英国饮食习惯折磨的人常常跑到这里,在滚热的钙钠泉洗个澡,回去继续嚼那半生不熟的牛排和蔬菜,以“增强”他们的身体素质。 泰晤士河流经奇尔顿山和怀特霍斯丘陵之间,给牛津大学提供了一个划船比赛的场所。接着就进入了泰晤士河谷,这个河谷坐落在东盎格鲁山与伯当山之间。如果这部分白垩石地区不是被连接大西洋与北海的多佛尔海峡拦腰截断,泰晤士河就有可能一直流到法国。 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就屹立在泰晤士河岸边。如同罗马或其他许多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城市,伦敦的问世绝不是偶然,也非统治者随兴所至的结果,它在这儿出现完全是经济需要的产物。当时,无耻的摆渡人把南北交通控制了,为了不受制于这些无耻者,人们就决定在河上建造一座桥。桥址就选在渡口的终点处,河面并不太宽,让两千多年前的建筑师造出一座安全牢固的桥梁是绰绰有余的,这样,商贾百姓就能够轻轻松松地过河了。于是,伦敦城就产生了。 当古罗马人滚出英格兰时,英伦三岛的面目一片全非,但伦敦依然挺立在那儿。伦敦现有人口800万,比纽约整整多了100万。从面积上来说,伦敦4倍于巴黎城,5倍于古巴比伦城———古代最大的城市。为了保护个人的小天地,不受别人的干扰,英国人不爱栖居在鸽子笼一般的高楼大厦之中,因此,伦敦市一直在水平扩展,城内高层建筑并不多,而美国的城市正好相反,始终是在向上生长。 伦敦的中心区,即“城区”,如今只是一个办公区。公元1800年时,城区还有13万居民,今天只余14000人了。英国的海外投资拥有庞大的资金,每天从四面八方来到城区办公的人约有50万之多,数十亿资本金的流通与运作由他们管理着,同时还有从殖民地运来的数不清的货物由他们支配着。货场从伦敦塔一直延伸至20英里之外的伦敦桥下,个个里面都堆满了货物。 为了解决货物运输的问题,为了保证泰晤士河随时随地畅通无阻,人们沿河两岸修建了许许多多仓库和货栈。如果想了解国际贸易是一回什么事儿,就到这些货场去看看吧。你会遗憾地发现,纽约相形见绌,不过是一个小村庄而已,距与国际贸易主干线还有一段很远的路程。不过,事情会发生变化的。现在,国际贸易中心已有了西移的倾向,但经验老到的伦敦仍然是国际贸易的领头鹰,而刚刚起步的纽约还只能望其项背。 现在去看看1500年前的不列颠大平原。群山环绕在它的南部边缘,康沃尔半岛处在它的最西端,隔着英吉利海峡与法国的布列塔尼遥遥相望。康沃尔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直至200年前,这里的凯尔特人还说自己的语言。在康沃尔,矗立着一些奇怪的石柱,她们同布列塔尼的石柱很相似,这让人们相信,这两地昔日的居民本是同根同源。另外,康沃尔半岛还是被地中海水手发现的第一块英格兰土地。为了寻找铅、锌、铜,腓尼基人(记住,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就是这个民族最鼎盛的时代)派出了探险队。在远征途中,他们曾到过锡利群岛,并碰到了一群野蛮人,还同他们做过交易,在锡利群岛上以物换物,而这群野蛮人是从雾锁云遮的大陆过来的。 普利茅斯是康沃尔半岛上最重要的一个城市,这是一个军港,除了偶尔有几艘大西洋汽船进出这个海港,其他的船只就极少能看到了。布里斯托尔湾位于康沃尔半岛的另一侧,这是一片恶浪滔天的水域。在17世纪,由于从美洲返回的船只常常将布里斯托尔湾误认为英吉利海峡而进入了这个海湾,结果导致船毁人亡,所以,在当时的地图上这个海湾总是被标记为“错误的海峡”。 威尔士的群山静卧在布里斯托尔湾的北部,本来是一片寂寥的大山。现在,威尔士成为英国举足轻重的工业基地之一,这是由于这里发现了煤、铁矿藏,在旁边的安格尔西岛发现了铜矿。现在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煤炭工业中心之一的加的夫,原本是古代罗马人修筑的一个军事重镇。一条从塞文河下穿过的铁路线把加的夫同伦敦相连在一起。在工程界,塞文河铁路隧道工程与一座跨海大桥工程一起赢得了美誉,这座跨海大桥把威尔士大陆和安格尔西岛及霍利黑德岛连通为一体。从霍利黑德岛出发,能直航到大海对面的金斯敦,一个属于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港口。 四四方方的英格兰,因为年代久远,历史悠长,每一个城市、每一个村镇都饱浸了岁月的沧桑。为了避免把一章英国地理变成整卷的世界历史,甚至连它们的名字我都不敢提及。这片土地至今仍是英国地主阶级的灵魂所在地。在法国,几乎没有大地主,小地产所有者的数量10倍于英格兰。丹麦的小地主更多。而今,这些乡绅们的地位已江河日下,远不如过去了,这个遗老集团除了教别人如何穿高尔夫球裤外,就只靠打猎来打发时光了,再无别的更有价值的方式了。但这并非他们的过错,而是由詹姆士·瓦特所造成的,是他发明了那个实用而有效的蒸汽机,社会经济格局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这位就读于格拉斯哥大学的工具制造人,自幼就偏爱数学,当他动手摆弄老祖母的小茶壶时,蒸汽还只局限于水泵,一个又笨重又缓慢的玩意。可是,在瓦特逝世之后,土地已不再是财富的惟一源泉,蒸汽机简直也成为了世界的一个主宰者。 从古以来,南方是英格兰的经济核心地带,可是,从19世纪上半叶起,英格兰的经济重心开始北移。在兰开夏郡,曼彻斯特的棉纺机在水蒸汽的驱动下飞速地运转着;在约克郡,利兹和布拉德福德又被蒸汽机推上了世界毛纺织工业中心的头把交椅;在所谓的“黑乡”,蒸汽又让伯明翰开足了马力,数以百万吨的钢板与钢梁就生产出来了,而英伦三岛的产品又被用这些钢材制造出来的轮船运到了世界各地。 从人力到蒸汽机,这是一次巨变,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变革。当然,蒸汽发动机是没有智能的,它必须靠人来操纵,来告诉它何时开始工作,何时停止运转。由于这项工作很简单,农民也能靠它来致富。于是,在城市的引诱下,80%的农村人口蜂拥而至,转眼之间,城市迅速膨胀,出租公寓的房产商一夜之间就暴富了。就在这个时期,英格兰聚敛了大笔的财富,这笔财富足够支撑英格兰很多年。 英国还能支撑多久呢? 许多人今天都在问这个问题,也许,只有时间才能作答———这个时间就是10年或者20年。英国的未来很值得人们研究。这个日不落大帝国的崛起与衰败同一连串的事件紧密相连。它的命运与古罗马帝国的命运很相似。罗马帝国作为地中海文明的核心,为了使自身的独立与完整得到保全,不得不四方征战,八方讨伐,而英格兰登上了大西洋文明的中央宝座后,也重蹈了古罗马人的老路。今天,世界性的大掠夺似乎已暂时告一段落。几年前,她还是一个大帝国的核心总部,很快就会衰落为荷兰对岸的一个人满为患的小岛。 这好像是一场悲剧,但是,人类所在的这个星球的规律正是如此。 如同美国最早的殖民者认识五个开化部落(指北美五个印第安人部落,即切罗基、奇卡索、乔克托、克里克和塞米诺尔———译者注),古罗马统治者认识苏格兰人也有一个逐步的过程。在帝国防线与诺森伯兰郡最后一片茅舍的北面,一片北部大山之中,住着一群不好惹的剽悍部落,这就是苏格兰人。苏格兰人的居住环境很原始很简单,他们的家庭血统不像其他民族那样遵从父系而是遵从母系,以放牛牧羊为生。大山之中没有真正的路,只有陡峭的羊肠小道,连马儿走在这羊肠小道上都畏步不前。苏格兰人对一切文明形式都给予激烈的反抗,所以,对他们进行文明教化,实在是白费力气,因此,压根儿就不去理睬他们是一个最佳方案。但是,苏格兰人还是一群凶猛的强盗,他们会突然从山上冲下来,把切维厄特丘陵上的羊群掠去,把坎伯兰的牛群劫走。从泰恩河至索尔湾,一路筑起一道高墙,并以剑刺刀砍或者上绞刑架等等死亡的痛苦来阻止他们再次冒犯,就是保护这些地区的一个较为明智的办法。 这做法果然有效。罗马人对英格兰进行了400年的统治,期间苏格兰人除了几次大规模的进犯之外,几乎再未染指文明世界。除了与爱尔兰岛的凯尔特同胞们保持着长期的贸易交往外,苏格兰人从不和外面的世界打交道,也几乎没有别的物质需求。古罗马城墙早就化为泥土了,但是,现在的苏格兰人依然过着苏格兰式的生活,发展着苏格兰式的文明。 苏格兰人能够保持独立的真正原因在于苏格兰地处穷乡僻壤。山区占了苏格兰的绝大部分,在人类诞生之前,这里的山几乎与阿尔卑斯山一样高。高山因风雨的慢慢侵蚀而渐渐矮小了,又被激烈的地壳上升运动震撼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沉积在山谷中的泥土本来就很微薄,而大规模的冰川入侵又把泥土冲刷得干干净净,难怪居住在高山区的苏格兰人只占总人口的10%,而低地地区———从西边的克莱德湾至东边的弗思湾,一片不足50英里的狭长地带,拥挤着其余90%的人。爱丁堡和格拉斯哥———苏格兰最大的两个城市,都屹立在两座火山(从前多数重镇都建在死火山口上)喷发而成的山脉之间。古苏格兰的首府在爱丁堡,现代钢铁、煤炭、造船和制造业中心则在格拉斯哥。一条运河把这两个城市相连在一起。从洛恩湾经过另一条运河能直达马里湾,有了这条运河,小型船只不必再冒险地在约翰奥格罗茨、奥克尼群岛和设得兰群岛———从爱尔兰伸向挪威北角的那块大陆在怒涛中的残骸———之间行驶了,而能从大西洋直达北海。 然而,在苏格兰,格拉斯哥的繁荣并不意味着全地区就能繁荣了。绝大部分农民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劳动所获只能保证自己不变成饿死鬼,甚至连让他们感受到真正活着的滋味都不够。苏格兰人对辛辛苦苦攒下的几先令“财产”,因为极端的贫困而视若珍宝,同时,这也使他们懂得不靠天,不靠地,而靠自力更生,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靠自己的勇敢坚毅。他们苦苦挣扎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从来就懒得去管别人说三道四。 斯图亚特王朝的詹姆士(斯图亚特王朝的第一个国王,1566—1625,1567年开始统治苏格兰,称詹姆士六世;1603年又成为了伊丽莎白女王的继承人,当上了英格兰国王,称詹姆士一世———译者注)是伊丽莎白女王的苏格兰远亲,根据伊丽莎白女王临终前的遗嘱,而继承了英格兰的王位,苏格兰因这个历史的偶然从此纳入了英格兰王国的版图,于是,苏格兰人能自由出入英格兰王国了。假如苏格兰人感到自己的小岛太小了,容纳不了他们的远大抱负,就可以纵横驰骋于英格兰王国的大地上。苏格兰人勤俭、聪明而富于克制,在边远地区担任领导职务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这里要说的是一个特别的故事,一个神秘的与人类命运有关的悲剧故事———一个民族本来前程远大,潜力无穷,可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理由,居然心甘情愿地舍弃了眼前无限的光明,徒劳无功地朝黑暗奔去,而她的邻国却心怀仇恨,随时准备对她进行羞辱,进行奴役。因为,这些盲目冲动的人还一点也不懂得正大光明的自身利益才是人类生存的第一原则。 谁是这个悲剧故事的罪魁祸首呢?我不知道,也无人知道。是地质构造吗?大概不是。爱尔兰群岛也是史前时代那块北冰洋大陆的残余。假如后来的地质变迁没有发生,这个群岛也许会更繁荣更富饶。但是,这个群岛的中心因地质变迁下沉到海岸山脉以下,整个岛屿变成了一个汤盘。而河流本来是朝大海流去,也由于这个下沉而变成了弯弯曲曲、百转千回的河道,通航根本不可能了。是气候吗?不!爱尔兰的气候与英格兰的无分别,或许爱尔兰只是更潮湿一些,雾更多一些。那是地理位置吗?也不是!自从美洲发现之后,在与新大陆有商业贸易的欧洲诸国中,地理位置最为靠近的是爱尔兰,地理条件最为便捷的也是爱尔兰。那么,到底谁是这个民族悲剧的元凶呢?这个元凶恐怕又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性。在爱尔兰,人类又一次自毁前程,把优势转为了劣势,把胜利化作了失败,把勇敢与锐气消磨成了无声无息的愤怒,最终只能默默地承受命运的凄凉。 在这个悲剧之中,民族传统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大家知道,爱尔兰人很喜爱他们的神话故事。小精灵、小妖精、狼人和恶鬼之类的“人物”,几乎会出现在每一个爱尔兰戏剧和民间故事中,说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即使在今天这个枯燥乏味的时代,对爱尔兰人那些妖魔鬼怪亲戚,我们也真是厌烦呢! 这些又与“地理”有何干系呢?你可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对于山川、河流、城市分布的地理,对于统计煤炭、棉花进口量的地理,这的确是无关的。但是,人类不仅是饱食终日之徒,还是一个虑远思深、浮想联翩的生物。爱尔兰就是一个单单为思虑和浮想而存在的国度。当你在大海上遥望一个国家时,你也许会说:“这片陆地看上去较矮,或较高;大地或是棕色的,或是黑色的,或是绿色的。许多人生活在那儿,他们中有的人正在吃,有的人正在喝,有的人是美丽的,有的人是丑陋的,有的人是幸福的,有的人是悲哀的,有的人正在降生,有的人正在死去,有人死后得到了牧师的祝福,有人死后没有得到。” 然而,这些都与爱尔兰无多大干系。爱尔兰与众有点不同,或者说与众完全不同。寂寞的空气弥漫于爱尔兰的角角落落,孤立的氛围甚至于触手可及。昨天还是真实的东西,今天就变成了谎言与疑虑,一件事几个小时前还是简简单单的,转眼就错综复杂了。变幻莫测的大海位于岛屿的西侧,可是,与这汪沉默的深渊相比,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却让人更加匪夷所思。 同任何一个民族相比,爱尔兰人遭受奴役的时间都长一些,沉重的历史压在他们的背上,他们不断地怨天尤人。本来应该反躬自省,可在他们的思想深处一定存在着某种认识上的错误,以致他们千百年来一直落落寡合。在爱尔兰这块沃土上,他们的这种错误认识扎根很深。为了这片沃土,爱尔兰人从未想到要好好地生活,而是时刻准备去流血去牺牲。 诺曼底的征服者们(诺曼底公爵威廉为了夺取英国王位,1066年带兵横渡英吉利海峡,入侵英国。是年12月坐上了英国国王的宝座,史称威廉一世,在位时间为1066—1087———译者注)当年刚刚在英格兰站稳脚跟,就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爱尔兰海对岸,而所谓的爱尔兰海和北海一样,本来也是一个山谷,后来才下沉为海洋,算不上真正的大海。爱尔兰岛本来是一个富饶的小岛,可岛内的局面也大大助长了侵略者的野心。部族首领向来不和,把全岛统一为一个爱尔兰王国的努力从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征服者威廉的同代人来说,爱尔兰如同“一块颤抖着的草皮”。爱尔兰牧师们都睁大了眼睛,狂热地要将基督的福音传遍世界,而自己的故园却连一条公路、一座桥梁乃至任何交通设施都没有,更不用说一切使日常生活方便、和谐的重要设施了。由于岛屿的中央比四周低矮了许多,出现了一个大沼泽,而沼泽有个坏毛病,就是从不将自己淹没在深水中,因此,沼泽永远是沼泽。充满诗意的灵魂怎么会肯动手去洗刷碗筷盘碟呢?对这个沼泽,从来就无人想到要治理一下。 当时,英法的统治者尽管都叱咤风云,一代枭雄,却也能和主宰世界的领袖们保持一种很体面的关系。对于亲爱的教子约翰,教皇英诺森三世(意大利人,1160—1216,在出任罗马教皇期间(1198—1216)发动了两次十字军东征———译者注)曾给予了紧急声援,宣布《自由大宪章》(1251年,英国封建领主联合骑士和平民迫使英王约翰签署的一个文件,共63条,主要保障的是大贵族的利益,也保证了骑士和平民的一些权利。后来,它成了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法律依据之一,还成了确立君主立宪制的宪法文件之一———译者注)无效,对那些胆敢逼迫国王签署这样一份文件的贵族发出诅咒,诅咒他们万劫不复,永堕地狱。在爱尔兰内战中,一位爱尔兰酋长(我忘记了交战方当时到底有多少)被打得狼狈不堪,于是,他就请求英格兰的亨利二世到爱尔兰来,帮他打败自己的强敌。这时,从罗马又伸出了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伸到了英格兰。英国籍罗马教皇阿德利安四世十分热心,签署了一张羊皮书,委任英格兰国王陛下出任爱尔兰的世袭君主。于是,一支由不足1000人的杂牌军和200名骑士组成的军队就开进了爱尔兰。爱尔兰人原来一直过着快乐的原始生活,这时,就不得不放弃在其他国家早已绝迹的部族制度,被英格兰人强行套上了封建制度的枷锁。从此以后,这个小岛就一日也不安宁了。直至几年前,围绕主权问题的争端才算告一段落,但是,说不准哪天它又像火山一样突然喷发出来,再度在世界各地报纸的头版头条上露面。 爱尔兰的土地,正如爱尔兰精神一样,存在全是为了谋杀和伏击。在爱尔兰,崇高的理想无可奈何地与卑鄙的变节纠葛到了一块,似乎不杀光所有的爱尔兰人,冲突就永远不会终止,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这绝非危言耸听,更不是无稽之谈。英格兰的统治者曾多次试图对爱尔兰人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然后再搜尽这些不幸者的全部家财,以进奉给国王及其宠信。例如,1650年,凭着他们奇妙的直觉和超凡的空想,爱尔兰人又一次在荒唐的时间作出荒唐的决定———支持一文不值的查尔斯国王(英王查理一世,被克伦威尔赶下台———译者注),发动人民起义。这次起义遭到了克伦威尔(17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代表人物。1599—1658,1649年宣布成立英国共和国,1653年自任“护国公”———译者注)毫不留情的屠戮。在几百年后的爱尔兰人脑海之中,仍然深深地刻印着克伦威尔当年在爱尔兰犯下的滔天罪行。这是一次企图一劳永逸的尝试,一次把爱尔兰问题最终解决掉的尝试,爱尔兰的人口因这次大屠戮而锐减至80万,饿死者更是不可胜数(爱尔兰人的出生率一向不高),那些讨到了钱、借到了钱或者干脆去偷而偷到了钱的人,只要攒够了一张船票,就急急忙忙逃离家乡,流亡国外。走不了的人,满腔仇恨,守着逝者的坟墓,以土豆为食,寄望有朝一日报仇雪耻。他们一直等啊,一直等到了世界大战,才最终得到了解脱。 从地理方位上看,爱尔兰属于北欧;从思想状态上看,不久之前,爱尔兰还处在古地中海时代。爱尔兰已取得了自治权,能和加拿大、澳大利亚和南非平起平坐了,可是直至今日,它还与整个世界相差一段距离。他们并未为全岛的统一而努力奋斗,正好相反,他们分成了两派,彼此仇视。南部天主教徒占爱尔兰总人口的75%,他们组建了“自由之国”,定都都柏林。外来的新教徒后裔主要居住在北部阿尔斯特六郡,他们选择了继续居留在英国,并不断地派出自己的代表进入在伦敦的英国议会。 目前爱尔兰的现状就是这样。一年之后或十年之后会是怎样呢?没有人能够预测得到。但是,一千多年来爱尔兰人终于第一次掌握着自己的命运。现在,爱尔兰能自由发展他们的港口了,科克、利默里克和戈尔韦被他们建设成了真正的海港。他们还实行了农业合作制,这个合作制在丹麦已证明是非常成功的。爱尔兰的奶制品完全能与别个国家的产品媲美。爱尔兰终于可以作为一个独立自由之身,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但是,爱尔兰人真的能把过去忘记,为了明天而理智地去奋斗吗? 欧洲之国还是亚洲之国 站在美国政府的角度来说,俄国是一个不存在的国家。不法分子出任俄国的领导人,拒之于门外的俄国外交使节,美国政府还告诫美国人,假如冒险访问俄国,华盛顿是不会对他们的安危负任何责任的。然而,人类这个星球七分之一的陆地为俄国所占有,俄国的国土面积两倍于欧洲,三倍于美国,她的人口数量相当于欧洲最大的四国人口之和。可是,尽管美国把外交官派到了蒙罗维亚(利比里亚首都———译者注)和亚的斯亚贝巴(埃塞俄比亚首都———译者注),但对莫斯科却充耳不闻。 造成这一切总是有根源的。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一个政治原因,可是,实际上,这个原因却来自于地理因素。俄国比任何国家都更具有地理背景。到底是属于欧洲还是属于亚洲呢?连俄国自己都举棋不定,难以取舍。这种犹豫不决的态度引发了文明的冲突,而文明的冲突又铸造了俄国的现状。为了说明问题,我使用了一张简单的地图。 不过,首先还是来解答俄国到底是欧洲之国还是亚洲之国呢?你可以把自己假设为楚科奇人,一个居住在白令海峡之滨的部落的一员,假设你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这也不能怪你,因为在东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之中谋生实在是一件太艰难的事)并不喜欢,再假设你决定像霍勒斯·格里利(美国报纸编辑,改革家,18ll—1872———译者注)所说的那样———“到西部去”,而且,你不爱在山区居住,你向往着一块大平原,就像你儿时故乡的那种平原,于是,你就动身西行。你畅通无阻地走了两年,除了十几条宽阔的大河之外,就再无其他阻碍了。最后,你来到了乌拉尔山脚下。乌拉尔山在地图上都被标注为界山,是亚欧两个大洲之间的天然屏障,这座山其实并不足以成为一道屏障,第一批俄罗斯探险家(实际上是一伙亡命之徒,他们逍遥法外,一旦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就立刻被抬举成了“探险家”) 抬着船儿跨越了乌拉尔山,再进入了广袤的西伯利亚大平原。抬着船去爬洛基山脉或者阿尔卑斯山,你去试试看! 翻越了乌拉尔山,你还要艰难跋涉6个月或更久,才能最终抵达波罗的海。从太平洋走到大西洋(波罗的海也是大西洋的一部分),这是一个漫长的征途,而你自始至终行进在平坦的大地上。这是一大片平原,不过它只是一片更大的平原的一部分,而这个最大的平原覆盖了亚洲面积的三分之一和欧洲(因为这片大平原与德国平原连成一片,直抵北海)的一半。但是,俄国因它而面对了致命的缺憾,不得不直接面临北冰洋。 这就是昔日俄罗斯大帝国的祸根,也是苏联的一块心病。在过去的数百年之中,为了靠近“温暖的海洋”,俄国人徒劳无益地耗尽钱财、流血死亡。在罗曼诺夫王朝垮台之后,新政权苏联建立起来了,但她如同一幢大楼,有80层高,有8000个房间,除了两个小窗同三楼后面的防火通道连通外,再无任何出入口了。 也许,你会认为美国够大了,其实,那只是由于英国、法国都小得可怜。而这片苏联国旗处处飘扬的大平原的面积40倍于法国,160倍于英国。鄂毕河是她的第一大河,其长度几乎与亚马孙河等长,她的第二大河———勒拿河同密苏里河一样长。西部的里海———她的内陆海的总面积几乎是休伦湖、苏必利尔湖、密歇根湖及伊利湖的面积之和。她中部的咸海比休伦湖大4000平方英里,而东部的贝加尔湖几乎有安大略湖的两倍大。 苏联南部的山峰横亘在欧亚边界,高度几乎与美国的最高峰匹敌,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山高达20300英尺,高加索的厄尔布鲁士山高达18200英尺。西伯利亚的东北角是地球上最寒冷的地区,苏联在北极圈以内的领土面积几乎是法、英、德及西班牙四国面积之和。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俄国人都喜欢走极端。他们常年在光秃的荒原以及冻土上生活,生存环境无疑对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影响,在别国人眼里,他们的举止行为和处事原则肯定是荒诞不经的。千百年来,他们对上帝一直很虔诚,不停地向上帝祷告,后来有一日,他们突然抛弃了上帝,把上帝从学校里扫地出门。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心甘情愿地服从一个在他们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的命令,但是,有一天,他们突然揭竿而起,把这个人打倒了,接受了另一种许诺会把巨大的幸福带给他们的政权。 显然,罗马人从未听说过“俄罗斯”这个名字。古希腊人去黑海淘金时(“金羊毛”的故事还有印象吗?),曾遭遇了一些野蛮部落,这些人被古希腊人称为“喝马奶的人”,根据从流传至今的希腊古瓶画能判断出,哥萨克人的祖先就是他们当时遇到的这些人。当俄罗斯人第一次在历史舞台上显山露水时,他们居住在一块四方的土地之上。这块土地南至喀尔巴阡山和德涅斯特河,西至维斯瓦河,北至普里佩特沼泽,东至第聂伯河。在这块四方地的北部———波罗的海沿岸的大平原上居住的是立陶宛人、列特人(拉脱维亚的一个民族———译者注)以及普鲁士人———俄罗斯人的近亲。而普鲁士人身为现代德国的统治者,刨根究底,不过就是斯拉夫人的子孙后裔。芬兰人居住在四方地的东部,如今他们被圈在北冰洋、白海和波罗的海之间的那一小片土地上。四方地的南部,是凯尔特人、日耳曼人,或者说是这两个民族的混血儿。 之后不久,日耳曼人部落在中欧平原上四处游荡,他们发现,只要去袭击那些北方邻人的营地,就可以弄到他们需要的仆人和苦役。这些北方邻人是一个温驯的民族,不管命运如何亏待他们,他们总是耸耸肩,嘟哝一句:“算了吧,生活就是这样。” 这些北方邻人似乎也有自己的名字,在希腊入耳中,那名字听起来像斯拉夫尼。那些奴隶贩子为了劫掠人口,就经常袭击喀尔巴阡山地区,他们也常说,又捉住了多少奴隶或斯拉夫人。后来,“奴隶”这个词就成为了一种商品的名称,专门指代那些不幸成为别人合法财产的人。而这些最早的奴隶或斯拉夫人则逐渐强盛起来了,缔造了当今世界最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国家。他们同历史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而且,我们还不幸成了这个玩笑的对象。假如我们的祖先稍微有点远见,我们就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境界。对此,我会进一步阐述。 开始,斯拉夫人还是呆在他们那一小块故土上,老老实实,无声无息,后来,他们生的孩子越来越多。由于人口急剧地膨胀,所需的土地也就越来越多。而他们想西进,可前进的道路被强大的日耳曼部落挡住了;他们想去地中海的花花世界,可罗马和拜占庭隔绝在中间,只有东方没有强敌。于是,斯拉夫人一窝蜂涌向了东方,拓展了更为广阔的土地。他们跨过了德涅斯特河和第聂伯河,一直跑到了伏尔加河岸边。这条大河为他们提供了取之不竭的鲜鱼,哺育了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这条大河就被俄罗斯农夫称为“母亲河”。 伏尔加河是欧洲最大的河流,她的源头就在俄罗斯北部中央高原的群山之间。最早的俄罗斯人也是在这群山地区修筑了大量的城堡、要塞,建起了俄国大多数早期城市。为了最终回归大海的怀抱,伏尔加河在高山之间曲折蜿蜒,盘出了一个大弯之后,才掉头向东咆哮而去。由于山势的挤压,伏尔加河西岸低矮平坦,东岸却高耸陡峭。从源头附近的特维尔到终点里海的直线距离虽然只有1000英里,但是,经过反复的曲折盘旋,伏尔加河河道却足有2300英里长。伏尔加河的流域面积有56.3万平方英里,与德、法以及英三国的总面积差不多,比密苏里河大4000平方英里。但是,同俄国的一切事物一样,伏尔加河也有她的古怪之处。伏尔加河作为航运河是举世闻名的(世界大战前这条河上的舰队有船4000多艘),但是,当她流到萨拉托夫时,河面就和海平面齐平了,下游的几百英里河段就全在海平面之下了。其实也并不足以为怪,因为伏尔加河的终点是里海,而里海处在多盐沙漠的中央,目前里海的海拔比地中海还低85英尺,再过100万年,里海海拔大概和死海不分上下了。死海目前位于海平面以下1290英尺———这是世界海拔的最低记录。 人类餐桌上的鱼子酱几乎全都出自于伏尔加河,伏尔加河被视为鱼子酱的母亲河。我采用“被视为”这样的说法,是因为伏尔加河并不能直接出产鱼子酱,为人类提供了这道闻名遐迩的俄罗斯佳肴的是金枪鱼。 在铁路铺设之前,人类贸易往来或者劫掠征战的主要通道是河流与海洋。由于西面的强敌———条顿部落———把通往大海之路切断了,另一伙竞争对手———拜占庭人又把南下之路挡住了,俄罗斯人在没有觅到新领土之前,只能依靠自己的河流了。从公元600年直至今天,俄罗斯的历史始终同伏尔加河和第聂伯河这两条大河密不可分,其中第聂伯河尤为重要,因为第聂伯河归属于那条从波罗的海至黑海的重要商道。同德国平原上的那条商道一样,这条商道无疑也是古老的。请看地图。 从北方开始,首先看到的是芬兰湾,涅瓦河把它同拉多加湖(和安大略湖面积相仿)连在一起。列宁格勒,一座著名的城市就在涅瓦河畔。从拉多加湖朝南流去的小河是沃尔霍夫河,拉多加湖与伊尔门湖被她连通起来了。洛瓦季河位于伊尔门湖之南,从洛瓦季河到多瑙河的路程极短,两河之间地势平坦,能够开展水陆联运。就这样,游客能从北方出发,一路悠闲地顺流南行,再取道第聂伯河,直抵黑海。第聂伯河在黑海的入海口距克里木半岛只有短短的几英里路程。 商业贸易无国界,也无种族区别。驱使人类把斯堪的纳维亚的货物千里迢迢地运往拜占庭帝国的是利润,人们才在这些地区立足生根也正是因为有利可图。在基督纪元开始的五六百年里,顺着加利西亚和波多利亚(喀尔巴阡山外围)之间由地质下陷而出现的低谷,这条便捷的商道直通俄罗斯大平原。 但是,当斯拉夫移民挤满了这个地区时,一切都发生了改变。那时,商人们摇身一变,当上了君临天下的霸主,雄踞一方,建起了自己的王朝,而不再四处奔波了。虽然俄罗斯人聪明绝顶,却向来不擅长于安邦治国。他们缺乏逻辑思维,做不到条顿人的细致缜密。他们疑虑太多,无法集中精力。他们最喜沉思,热衷于辩论,却不善于集中权力,果断地处理世事。但是,当个地方诸侯却不是难事。最初,俄罗斯人的野心并不大,他们只要有一片安身立命之地就够了,半君主制的宫廷建立起来了,侍从臣民也要有安身之所,于是,第一批俄罗斯城市就出现了。 城市,特别是活力充足的新兴城市,就格外引人注目。君士坦丁堡的牧师们听说又出现了一批拯救灵魂的好地方,就急忙划着小船顺着第聂伯河北上,如同几百年前斯堪的纳维亚人划船南下。很快,他们就同当地的诸侯混熟了,修道院成了王宫的一部分。接下来,历史的大舞台上出现了罗曼诺夫王朝。这时,名扬天下的城市有南部的基辅和富有的商业城市大诺夫哥罗德(建在伏尔加河和奥卡河的汇合点上,与下诺夫哥罗德无关),甚至于这里的繁荣景象连西欧各国都知道。 同时,就像过去几千年中俄罗斯农夫所做的一样,他们耐心地不断地生儿育女。当发觉自己又需要更多的土地时,他们就再度开疆拓土,从乌克兰河谷———欧洲最富裕的大粮仓出发,朝俄罗斯大平原挺进。到达了平原高地后,他们又沿着河流向东前进。他们不慌不忙(对俄罗斯农夫来说,时间并没有意义)地沿着奥卡河谷前进,最后到达了伏尔加河,新城诺夫哥罗德建起来了,这个城市就成了周边平原地区的永远管辖之所。 但是,对历史而言,“永远”并非永恒。13世纪早期,俄罗斯人的雄心壮志暂时被一场灾难打消了。数不清的矮个子黄种人顺着乌拉尔山与里海之间的宽谷,从东向西飞奔过来,那源源不断的骑队让人误以为所有的亚洲人都西迁到了欧洲的中心,那些西方的挪威—斯拉夫小诸侯国错愕万分。只用短短的三年,鞑靼人(鞑靼早为蒙古所灭,西方一般把蒙古泛称为鞑靼———译者注)占领了俄罗斯所有的平原、河流、内海、山区。完全因为偶然(鞑靼人的马蹄染了瘟疫),德国、法国和其他西欧国家才得以幸免于难。 当新的一群战马被喂养出来之后,鞑靼人再一次发动了西征。但是,由于德国和波希米亚的城堡牢不可破坚不可摧,这些侵略军不得不望“城”兴叹,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子,痛快地在匈牙利烧杀劫掠个够,然后又返回到俄罗斯东南部,在那儿安顿下来,开始坐享战果。此后200年之中,只要看见让人闻风丧胆的成吉思汗的那些子子孙孙,信仰基督的男女老少就必须望尘拜倒,亲吻他们脚下的泥土,谁个胆敢违抗,谁立即就会被处死。 对这一切暴行,欧洲人都获悉了。但是,由于斯拉夫人是按照希腊的方式供奉上帝,而西欧各国是按照罗马的礼仪供奉上帝,因此,欧洲人只是隔岸观火,坐视不理。他们在心里说,谁让你们这些卑贱的俄罗斯人不归属正统教派呢?就让异教徒的怒火放肆地燃烧吧!就让异教徒的皮鞭下大声地抽打吧!虽然受人奴役的命运是悲惨的,但那是你们的报应。最终,欧洲人为他们自己的冷酷无情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些俄国人坚忍着,对当权者强加给他们的一切重负,他们用宽厚的肩膀扛起来了。在鞑靼人统治的250年中,他们养成了逆来顺受的劣根恶习。 让他们背负着这副沉重的枷锁吧!这个不幸的负担他们永远也无法摆脱掉。而后来的莫斯科公国,就是从俄罗斯平原的东部一个古老的前沿哨所发展而来的。为了建立一个自由的国家,这个小公国的统治者立下了汗马功勋。1480年,约翰三世(即俄罗斯历史上著名的伊凡大帝)拒绝向金帐汗国(成吉思汗长子尤赤的封地。版图东至额尔齐斯河,西至多瑙河,南至高加索,北至加保尔地区———译者注)的主子缴纳岁贡,从此,公开的反抗开始了。50年后,这伙外来侵略者垮台了。但是,虽然这些暴政的统治者消亡了,但他们的制度却留存下来了。 新统治者是一个很“务实”的人。30年前,土耳其人攻陷了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台阶上遇刺。但他还有一个名叫佐伊·帕里奥洛加斯的远房亲戚,而她刚好又是罗马天主教徒。罗马教皇认为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能够把希腊教廷这只迷途的羊羔招进他自己的羊圈,于是,他极力撮合伊凡与佐伊联姻。婚礼如期举行,佐伊易名索菲亚。但是,罗马教皇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伊凡更加桀骜不驯了,他看到这是他取代拜占庭王朝的天赐良机。君士坦丁堡代表东西罗马帝国的盾形纹章是著名的双头鹰,他就用它来做自己的纹章,又确立了他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视朝臣贵族为奴仆。在他那个小小的莫斯科宫廷里,他还实行从前拜占庭的礼仪,他自视为当世惟一的“恺撒大帝”式的强权人物。在家族荣誉的鼓舞之下,他的孙子终于宣称自己是俄罗斯所有治下领土的皇帝。 随着1598年鲁雷克王朝的最后一个天皇贵胄的辞世,斯堪的纳维亚人在俄罗斯的统治终结了。经过了15年内战,一个莫斯科贵族家庭———罗曼诺夫家族的一位成员自封为沙皇,随着罗曼诺夫们的政治野心不断膨胀,俄国版图从此就渐渐地扩大了。罗曼诺夫家族的统治者们虽然有许多明显的劣迹,但他们的美德也一样多,所以,我们最好还是把他们的错误忘记吧。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坚定的信念———只要能为子民打出一条直通大海的通道,花任何代价都毫不在乎。他们终于在南部杀通了一条血路,能够直达黑海、亚速海和塞瓦斯托波尔了,但是,他们去地中海之路为土耳其人遏制了。然而,俄土战争的结果却使10个哥萨克部族成为了俄罗斯人的加盟者。这些哥萨克部落的祖先就是哈萨克人、海盗、流浪汉或逃奴。在过去的500年之中,这些人为了躲避波兰或鞑靼主子的奴役,一直在荒野之中隐匿着。俄罗斯人又同瑞典人开火了,瑞典人在“三十年战争”(欧洲1618—1648年的国际性战争。一方是德意志新教诸侯与丹麦、瑞典、法国,另一方是德意志皇帝、德意志天主教诸侯和西班牙。以后者的失败而结束———译者注)中取得了波罗的海周边全部土地,俄罗斯人又经过50年的征战,把瑞典人击败了。于是,在涅瓦河的沼泽之中,彼得大帝调遣了成千上万的子民建起了新都———圣彼得堡。但是,“开阔的大海”仍然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想,因为芬兰湾每年要封冻四个月。俄罗斯人又顺着冰原中心的奥涅加河与德维纳河北上,把另一个城市阿尔汉格尔斯克建立在白海之滨———北冰洋沼泽荒原的尽头。但是,对于欧洲,卡宁半岛的不毛之地实在是太遥远了,就像哈得孙湾的冰雪海岸一样遥不可及,甚至于对摩尔曼海岸,连荷兰和英格兰的商船都远远地避开。看来,俄罗斯人的努力又白费了。除了向东,他们再无别的出路了。 1581年,一批来自欧洲各国的逃奴、流浪汉和战俘,约有1600人,他们越过了乌拉尔山。在东进途中,他们不得不与遇到的第一个鞑靼首领展开了生死肉搏,结果大获全胜。战败者的财产被这伙不法之徒瓜分得干干净净。但他们明白,莫斯科人的势力范围太广大了,与其坐等俄罗斯大帝的军队追赶过来,把他们当做叛徒、逃兵而处以绞刑,还不如把这片疆土进献给大帝,这样还能凭着对亲爱的大帝所作出的这份贡献,赢得一个真正爱国者的美名,拿到一份犒赏。 这种独特的殖民方式持续了一个半世纪。几乎荒无人烟的大平原在这些恶棍脚下无限地延伸,但是,这平原却非常肥沃———北有广袤无际的平原,南有莽莽苍苍的密林。这是一支臭名昭著的先锋队。鄂毕河很快就被这些人甩在了身后,来到了叶尼塞河岸边。1628年,他们到达了勒拿河,1639年,来到了鄂霍次克海岸边,1640年之后,在南面的贝加尔湖建起了第一个重镇。1648年,又抵达了阿穆尔河(中俄边界河流黑龙江———译者注)。这一年,哥萨克人德日涅夫顺着西伯利亚北部的科雷马河而下,来到了北冰洋边,沿着北冰洋的海岸线跑到了亚洲与美洲分界处的海峡。当他返回后讲述这个发现时,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8年之后,俄罗斯雇佣的那个丹麦航海家维丘斯·白令再一次发现了这个海峡,于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海峡得到了批准,这就是白令海峡。 从1581年至1648年,仅仅67年的时间,俄罗斯人就把整个西伯利亚占为己有了。相比之下,我们美国的祖先从阿勒格尼山走到太平洋岸边,却花了整整200年。显然,俄罗斯人并不像人民所想像的那样迟钝。有了西伯利亚,他们还未满足,最后,这些俄罗斯人还踏进了北美洲。在乔治·华盛顿去世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俄罗斯人在北美洲的殖民地都十分繁荣,今天的锡特卡就是他们当年以大使加百里列的名字来命名的一个要塞。1867年,俄美两国举行了移交阿拉斯加的正式仪式,就是在锡特卡市。 如果说到胆识、精力及大无畏的冒险精神,早期俄罗斯开拓者远远比我们美国的先祖强。但是,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当权者却仍然为亚洲人的帝王观念所主宰。在俄罗斯广袤的国土上,有着丰富的宝藏,它们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等待智慧之人来加以开发利用,可是,对于西伯利亚大平原上的牧场、森林和矿藏,俄罗斯人却熟视无睹,反而把西伯利亚当做了一所庞大的监狱。 叶尔马克(哥萨克人,?—1585,逃亡者、探险家。1581年开始征服西伯利亚———译者注)翻越乌拉尔山的50年之后,大约17世纪中叶,西伯利亚迎来了她的第一批囚徒。他们是一些教士,由于不愿遵循希腊教会的规矩做弥撒,因此,就被流放到了阿穆尔河畔,任其冻死、饿死。从此之后,流放大军从未中断过。由于用欧洲的个人意志去冒犯了沙皇政府推行的亚洲式的大一统暴政,无数的男男女女(常常还有儿童)就被成群结队地赶到了西伯利亚的荒原中。集体流放在1863年进入了一个高峰。在波兰人最后一次大起义失败之后,5万波兰爱国者被迫迁移,从维斯瓦河迁到托木斯克和伊尔库茨克地区。到底有多少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呢?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但是,从1800年至1900年,由于各国政府的施压,流放政策稍为放宽了一点,但每年被遣往西伯利亚的人仍达2万之多,而且,普通罪犯、杀人犯、小偷、窃贼之类还不包括在这个数目之内。这些人往往不能与那些精神境界高尚的人相提并论,而对他们那些并不值得热爱的同胞付出了太多的热情才是后者的惟一错误。 服刑期限一满,就会在流放村附近划一小块耕地给那些幸存者,于是,这些幸存者就变成了自耕农。理论上,这是一个不错的做法———让白人遍布全国,沙皇政府也能向那些欧洲的股东们展示,西伯利亚并非如报纸上所说的那么糟糕。理智也包含在西伯利亚的疯狂之中,“囚徒”将被教化成有益于社会的劳动者。可是,实际上,这个做法执行得太妙了,以致所谓的“自由移民”大都消失得了无影踪了。也许,他们跑进了土著部落,当上了穆斯林或无神论者,永远告别了基督文明。也许,他们在逃跑的途中被狼撕掉了。我们无从知晓。俄罗斯警察的统计数据表明,不知去向、逍遥法外的逃犯一直有3—4万。也许,这些人躲进了深山老林,宁愿饱受大自然的种种折磨,也不愿呆在沙皇的监狱之中。 众所周知,伴随着俄国昔日的农奴体制和易货制度的打破,迅速取代它们的是资本主义制度和工业大生产。在林肯签署《解放黑奴宣言》(1863年1月1日,美国林肯政府发布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废除了南部的奴隶制度———译者注)的前几年,俄国就解放了农奴。为了让他们能够生存下来,俄国政府还给每一个农奴划分了一小块土地,但是,土地太少了,远远不够农奴维持生计,而这些划分给农奴的土地又是从大地主那儿夺过来的。结果,不论是大地主还是农奴都怨声载道。同时,当俄罗斯大平原丰富的矿藏被人民发现了之后,外国资本就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这时,人们建起了铁路线,也开辟了汽船航道,来自欧洲各国的工程师们穿过一圈半原始的村庄,趟着一身的泥水,却来到了一座豪华剧院的门前,这剧院和巴黎大剧院相仿,在这个时候,他们不禁自问:这怎么会可能呢? 那种勇猛锐气昔日驱使俄罗斯王朝的缔造者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时渐渐地耗尽了。坐在当年彼得大帝的宝座上的是一个身体虚弱、整日转悠在教士和女人堆中的人(指尼古拉二世,1868—1918,罗曼诺夫王朝末代沙皇———译者注)。他用王位做抵押物,不得不接受伦敦、巴黎那些放贷者开出的条件,才卷入了一场大多数人都反对的战争,这时,他就在自己的死亡判决书上签了字了。 旧世界被一个从西伯利亚流放地归来的矮个子男子汉推翻了,重建家园的行动开始了。他把欧洲的旧体制抛弃了,也把亚洲的旧体制抛弃了,他把一切陈旧腐朽的体制都抛弃了。他用未来的眼光建设新的家园。 无论如何,这片俄罗斯大平原总算出现了新的生机与活力,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也许,布尔什维克主义只是一个神秘的空想,可是,俄国却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自家的土地 别人的走廊 波兰的大不幸有二:一是占错了地理位置,二是选错了民族。对兄弟俩来说,两人之间往往手足情深;对两个国家来说,同宗同族却绝不是幸运之事,可波兰人正好就和邻邦俄罗斯人同属斯拉夫民族。 至于波兰人的源起,现在已无从考证了。波兰人同爱尔兰人一样(这两个民族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是坚定的爱国主义者,不愿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生活,而是时时刻刻准备为国牺牲。关于波兰人的祖先,据波兰历史学家考证,最早的英雄事迹能追溯到挪亚时代,据说,当时的波兰英雄曾是挪亚方舟上的偷渡者。不过,在较真实的历史文献中第一次出现波兰人的名字却已是查理曼大帝及其勇士死亡200年之后了。波兰在黑斯廷斯战役(1066年10月14日,诺曼底的“征服者”威廉击败了英格兰国王哈罗德———译者注)结束后50年才渐渐为人所知,而此前,波兰还被认为处在远东的某个偏远的角落。 就我们现在所知,波兰人最先在多瑙河河口生活,由于来自东方的侵略者不断地袭击,他们不得不远走他乡,一路西逃,逃到了喀尔巴阡山脚下,他们穿越了俄罗斯人遗弃的地区,最后,在欧洲奥得河与维斯瓦河之间的那块大平原上,他们找到了一片“乐土”,从此就栖身于沼泽与森林之间。 然而,这却是他们最不幸的选择。一个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农夫就和一个坐在中央火车站(指纽约火车站的中心站———译者注)出口正中间的人一样,是不能得到安宁和静谧的。实际上,这片土地是欧洲的前大门,也是一条任人通行的走廊。想到西面攻打欧洲占有北海,就必须从波兰出发;想到东面掠夺俄国,也得借路于波兰。波兰是东西之间惟一的通道。波兰腹背受敌,不得不把每一个农夫锻炼成职业战士,把每一座庄园转变成坚固的堡垒。波兰因军事化生活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个国家不得不常年备战打仗,她的商贸活动又从何谈起呢? 波兰的几个大城市都坐落在维斯瓦河岸边,这是国家的中心地带。南方的克拉科夫正好处在喀尔巴阡山与加利西亚(今波兰东南部维斯瓦河上游河谷,农林和石油资源丰富。在历史上,是俄国和奥地利长期争夺的目标———译者注)平原衔接之地;华沙则位于波兰平原的正中央;坐落在维斯瓦河河口的是但泽,贸易依靠外国商贾来维持。而波兰内陆人烟稀少,满目荒凉,一片凋敝,同这几个河畔城市的繁荣昌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波兰平原上,除了第聂伯河之外,就再无其他河流了,可第聂伯河却是俄罗斯人的河流。 犹太人操纵了国内一些必需品生意,而这些犹太人为了避难,才从莱茵河逃进了这片荒僻的土地,这是由于当年莱茵河地区形成了许多著名的犹太人聚居点,而满腔神圣的热情的十字军骑士血洗了这些犹太人聚居点。吃苦耐劳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建立了俄国,也许他们能给波兰带来一点希望,可是,他们从未踏进波兰这片土地。他们为何要来波兰呢?这里并无四通八达的商道,也无君士坦丁堡那样的城市能对他们的长途跋涉的艰辛和痛苦予以安慰。 波兰人就这样进退维谷,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德国人仇恨波兰人,因为波兰人属于斯拉夫民族,却不考虑他们也是自己的罗马天主教兄弟。俄国人瞧不起波兰人,因为他们不是希腊天主教徒,却不考虑波兰人是他们斯拉夫人的手足兄弟。波兰人既是天主教徒又是斯拉夫人,所以,土耳其人憎恶波兰人。 在中世纪,立陶宛皇室曾为波兰人作出了许多贡献,可谓卓有建树。假如立陶宛皇室还一息尚存,波兰可能会出现巨大的改变。可是,亚盖沃家族(公元14—16世纪统治东欧的家族,立陶宛大公亚盖沃是这个家族的创始人———译者注)治下的许多大地主、大贵族不仅在自己荒僻而广阔的庄园中实行独裁暴政,而且还南征北战,大发战争之财。当最后一个亚盖沃国王于1572年驾鹤仙去之后,这些大贵族大地主终于把波兰转变成了选举制的君主政体。这种政体持续了两百多年,从1572年至1791年。 在被推翻之前,这种政体就已变得不伦不类,让人哭笑不得。把王位卖给出价最高的人,波兰人轻易地做到了,而且无人质疑。法国人、匈牙利人和瑞典人相继当上了波兰人的主子,然而,这片土地只是一块能榨取不义之财的肥肉而已,此外对他们再无价值了。而那些外国主子们忘了示宠给波兰走狗,这些波兰贵族这时顿感委屈,如同1000年前的爱尔兰人一样,就请来了邻居,求邻居帮他们拿到“他们应得的权利”。一见有这等好事,普鲁士人、俄国人和奥地利人这些邻居们高兴得不得了,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独立的波兰就已荡然无存了。 经过1795年最后的三次瓜分,俄国人划走了波兰18万平方英里领土和600万波兰人,普鲁士划走了波兰5.7万平方英里领土和250万人口,奥地利划走了波兰4.5万平方英里领土和370万人口。过了125年,这个可怕的噩梦才到了尽头。由于畏惧俄国的势力过于强大,协约国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导致矫枉过正。他们不但把新的波兰共和国的疆域扩大到了空前的规模,还把一些从不属于波兰人的土地划给了波兰。为了给波兰一个出海口,他们划出了一条“波兰走廊”,这是一条狭长的地带,从原先的波兹省直通波罗的海,它把普鲁士拦腰斩断,普鲁士从此一分为二,两部分互不相连。 这是一条不幸的走廊,不要什么渊博的地理和历史知识,就能预见到它的未来命运。这条走廊将成为一个借口,使德国与波兰之间永远互相仇恨、互不信任,无论哪一个国家强大起来,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摧毁另一个国家。美丽而可怜的波兰将再度沦落为欧洲和俄国争夺的猎物。 波兰出师大捷,看上去似乎是取得了辉煌战果。但是,现代经济与社会问题并不能靠在国家之间筑起仇恨的堡垒来最终解决。 《凡尔赛和约》的果实 在所有斯拉夫人的国家中,如果以经济学和城市大多数居民的文化程度来充当衡量标准,捷克斯洛伐克所处的地理位置最为优越。然而,捷克斯洛伐克却是一个人为拼凑而成的国家。因为他们在世界大战中抛弃了奥匈帝国,作为回报,捷克斯洛伐克终于获得了自治权,不过却是由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和斯洛伐克三分天下。他们能不能长期共存呢?这就无从知道了。 首先,捷克斯洛伐克是内陆国;其次,总数为900万的捷克人信奉天主教,而人口达400万的斯洛伐克人信奉新教,他们之间谈不上什么亲密感情。捷克地区曾是说德语的奥匈帝国的一部分,同其他国家一直联系密切;而斯洛伐克人曾遭到匈牙利主子多年的残暴奴役,几乎从未从卑微贱民的社会地位中摆脱出来过。 而摩拉维亚人拥有全捷克斯洛伐克联邦最肥沃的土地,处在波希米亚和斯洛伐克之间,但是,他们却毫无政治地位,因此,捷克人与斯洛伐克人之间的世仇争斗无休无止, 摩拉维亚人根本插不上嘴。捷克人对待斯洛伐克人的态度几乎同当年匈牙利人对斯洛伐克人一样,而匈牙利人尊重少数民族的权利只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种族问题到底会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任何一个想了解想研究的人都会礼貌地举中欧国家为例证。中欧的形势根本看不见出路,的确让人感到很绝望。中欧地区最糟糕的国家还不是捷克斯洛伐克,但是她的三个斯拉夫人民族却长期不和,互相敌对,彼此仇视。而且,中世纪时,为了帮助开发厄尔士山和波希米亚森林中的丰富矿藏,一些条顿人后裔———300万日耳曼人来到了波希米亚地区,情况又因日耳曼人的到来而更加复杂,更为恶化。 1526年,哈布斯堡家族夺走了波希米亚在中欧的全部地产。此后的388年里,波希米亚地区沦落为奥地利的一块殖民地,但它的境遇并不太坏。因为日耳曼人的中小学、日耳曼人的大学、日耳曼人的严谨周到和一丝不苟,捷克人被造就成了一个优秀的民族,一个在斯拉夫人种中惟一知道怎样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地去工作的民族。但是,复仇已成了受压迫民族的天性。对一个受压迫的民族来说,不会因为主子待他不薄,不会看在几件圣诞礼物的情分上,就捐弃前嫌,就去喜欢他们的主子。他们一旦获得了自由,就要把过去的压迫者打翻在地。于是,捷克语成了官方语言,德语则沦落为勉强被人接受的民间语言,如同匈牙利语在斯洛伐克地区的遭遇。新一代捷克人完全严格地接受捷克民族传统中的语言文化教育。从爱国主义上来看,这无疑是对的。但是,过去每一个波希米亚孩子都学德语,他说的话至少能有1000万人听得懂,而今天,新一代孩子就被局限在几百万说捷克话的人之中了。如果有一天出国去看看,他就会一片茫然,手足无措。对一种既无商业价值又无文学历史的语言,谁会费劲去学习呢?如果捷克政府领导人的水平比其他中欧国家的领导人高,他们会渐渐鼓励教育体制恢复过去的双语制。但那些语言学家们憎恶把一种国际语言作为政治煽动工具,他们不喜欢看到所有的党派联合到一起,所以,这样的计划将遭遇极大的阻力。 在哈布斯堡家族的独裁统治之下,波希米亚不仅是一个富饶的农业地区,还是一个工业相当发达的省份。波希米亚不但是煤、铁的拥有者,而且还因复杂的玻璃制造工艺而举世闻名。此外,勤劳的捷克农民一向对家庭手工业(他们每天在田间耕作12小时之后,回家后还要制点东西)很内行,因此,波希米亚人的纺织品、波希米亚人的地毯和波希米亚人的鞋子都驰名天下。过去,波希米亚产品运到奥匈帝国的角角落落都不用交税———哈布斯堡家族少有的几项优惠政策之一———而今,帝国分崩离析,各个小国都重税壁垒,企图搞垮邻邦的贸易。以前,从比尔森至阜姆,一车啤酒一路畅行无阻,没有海关,也没有任何税费;可如今却要过六道关卡,缴六回税,换六次车,耽搁几个星期,抵达阜姆时,啤酒早就酸不溜秋了。 从理想主义的角度看,小国独立自主是一件好事。但是,当小国为了生存,苦苦地同自然环境相抗争,做着最原始的挣扎,可就不够理想了。1932年的人还遵循1432年的思想行事,这时,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为了方便去捷克斯洛伐克的旅行者,再补充几句。布拉格的名字改为了Praha,而不再是Prague,从布拉格身边流过的河流仍然流向易北河,只是名字不再叫莫尔道河,而是叫沃尔塔瓦。比尔森是喝啤酒的好地方,也改名了(在那儿仍然能喝啤酒)。对那些不爱啤酒而想饱餐一顿者,卡尔斯巴德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好地方,如今那个地方叫卡罗维发利,以前的马里安温泉今天已变成了玛丽亚温泉了。当你从布鲁诺到普雷斯堡时,你应该坐从布尔诺发往布拉迪斯拉的火车。如果你询问列车员,而他正好是在布达佩斯统治斯洛伐克时生活过的匈牙利人,他会一直死死地盯着你,除非你再解释说你打听的其实就是波若尼。可见,这个半球上的那些荷兰、瑞典和法国的殖民地大概都不会比捷克斯洛伐克活得更长久。 《凡尔赛和约》的另一件作品 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王国是南斯拉夫的正式称呼。塞尔维亚人是南斯拉夫三个部族(用“部落”这个词不合适,因为像是在说非洲土著人,这样会伤了他们的自尊心)中最主要的成员,居住在东部萨瓦河,首都贝尔格莱德位于萨瓦河与多瑙河的交汇处;克罗地亚人居住在多瑙河的另一支流德拉瓦河与亚得里亚海之间;而德拉瓦河、伊斯特拉半岛和克罗地亚之间的那个小三角地带则为斯洛文尼亚人所占据了。现代塞尔维亚还包括几个小部族,黑山就是其一。黑山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山国,曾因同土耳其侵略者打了400年的仗而闻名全球,另外,当我们随着《快乐寡妇》华尔兹翩翩起舞时,也会甜蜜地忆起这个小山国。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昔日奥匈帝国的著名遗产还为塞尔维亚所接收了。这块土地是奥地利人从土耳其人手里夺回来的,而它本来就是塞尔维亚人的,所以,塞尔维亚人同奥地利人之间有着深深的仇恨,这仇恨最终演绎出了1914年奥地利大公(奥地利王位继承人斐迪南大公———译者注)被刺杀,进而引发了世界大战(当然,并非是世界大战爆发的真正根源)。 塞尔维亚(我已习惯使用过去的称呼———其实所说的是南斯拉夫王国)过去遭受过穆斯林500年的奴役,所以,它终归是一个巴尔干国家。世界大战之后,南斯拉夫得到了亚得里亚海的海岸线,但是,它的出海口前又横亘着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即使能穿越山脉,修建铁路(要花费巨资),但这里除了拉古扎(现名杜布罗夫尼克)之外就再无其他良港了。身为中世纪殖民地商品最大的集散地之一的拉古扎是地中海世界中惟一的一个不肯接纳美洲和印度新航线的港口。在新航线发现之后,拉古扎的大商船仍然固执地走卡利卡特(印度西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交通贸易中心,椰干、咖啡、茶叶、香料等的输出地———译者注)和古巴的航线。直至最后,他们愚蠢地加入了命里注定会失败的无敌舰队,把自己最后的船队当成了陪葬品。 遗憾的是,杜布罗夫尼克至今仍未给现代轮船提供便利。阜姆和的里雅斯特是这里的另外两个港口,尽管它们是南斯拉夫的天然良港,但是,其中之一却被凡尔赛和会的那些老爷们送给了意大利,另一个却是他们自己留下了。虽然他们并不真正需要这个只有威尼斯才能与之媲美的港口城市,但是威尼斯却正热切地渴望能重戴往日“地中海女王”的王冠。就这样,杂草在的里雅斯特和阜姆码头上肆意横生,而南斯拉夫也只能听之任之,只能通过三条旧路线把自己的农产品输送到国外。这些农产品的一条调配线路是顺着多瑙河运抵黑海,就像纽约的商品经过艾尔湖和圣劳伦斯河运到伦敦一样,实在是南辕而北辙;第二条线路是在多瑙河上逆流而上,到达维也纳,再穿山越岭,到达不来梅、汉堡或鹿特丹,这无疑是一趟代价高昂的运输;最后,也许能靠火车把这些农产品运到阜姆,可是,为了打击他们的南斯拉夫对手,意大利人当然会使出浑身的解数来。 过去,因为奥匈帝国的作怪,南斯拉夫被变成了一个内陆国,同大海是无缘的,可是,世界大战之后,它并未因为摆脱了奥匈帝国而使自己的生存状况得到改善。令人难过的是,猪竟然是当年引发这场浩劫的主要因素。由于南斯拉夫惟一的大宗出口产品是猪,而奥地利人和匈牙利人为了斩断南斯拉夫能获利的惟一生计,就对进口的猪课以重税。而奥地利大公遇刺身亡,只不过是把全欧武装力量调动起来的一个借口而已。对猪课以重税才是巴尔干半岛东北角各民族之间矛盾的潜在根源。 提及猪,我要告诉你们,南斯拉夫的猪之所以能够迅速繁殖,主要靠的是栎树子。在亚得里亚海、多瑙河和马其顿山区之间的这个三角地带,处处都是繁茂的栎树林,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么多的猪。如果不是罗马人和威尼斯人为了造船,不考虑后果地砍光了许多山上的树,这里今天的森林会更加广袤。 对南斯拉夫的1200万人来说,除了猪以外,还有什么其他资源能供他们果腹蔽体吗?这里还有煤、铁资源,不过,如今煤、铁资源世界各地到处都有,把南斯拉夫的煤铁用火车运到德国的港口,这笔费用的确太高了,而正如前面所述,南斯拉夫本身并无一个像样的港口。 战后,南斯拉夫获得了一大片匈牙利平原,即沃伊沃迪卡平原,这里发展农业很适合。德拉瓦河和萨瓦河谷地出产玉米、谷物,这片平原上的居民因此能够自给自足,摩拉瓦河又与瓦尔达尔河相连,成为了一条理想的商贸通道,把北欧与爱琴海上的塞萨洛尼基港连在一起。沃伊沃迪卡平原还同欧洲铁路主干线相连通,尼什(君士坦丁大帝的诞生地,而在那次倒霉的进军“圣地”途中,德皇“红胡子”腓特烈一世也曾在此短暂停留,得到了塞尔维亚王子斯蒂芬的热情款待)与君土坦丁堡及小亚细亚因此而连在了一块。 不过,总体看,南斯拉夫要发展成为一个发达的工业国是不太可能的。如同保加利亚,南斯拉夫宁愿当一个小康水平的斯拉夫农业国。斯科普里和米特罗维察多的是身高6英尺的农民,曼彻斯特和谢菲尔德多的是伦敦佬似的工人,如果谁把这农民与这工人作个比较,难免不会产生怀疑,这样的命运是不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呢?就像奥斯陆或者波恩,贝尔格莱德也许永远安于当一个温和可爱的小镇,但是,也许有一天在规模上,它真的会去与伯明翰或芝加哥一较高下。现代人的心灵是捉摸不透的。塞尔维亚农民决不会成为因受到好莱坞伪文化的蛊惑而去把祖先的传统价值观念颠覆掉的第一人。 最正统的巴尔干国家 保加利亚是最后一个斯拉夫人国家(这些小国都是2000年前斯拉夫人入侵欧洲的产物)。假如在世界大战之中,保加利亚没有错误地站在失败者的队伍里,那么,它如今的面积会大得多,人口也会多得多。不过,纵然是一个最循规蹈矩的国家,也难免会出现这样的事。希望保加利亚下一回能幸运一点。在巴尔干半岛,假如“下一回”指的是战争,这就意味着是6年或12年之后。我们这样的说法,还是有点藐视了那些好斗成性、野性未驯的巴尔干人。但是,难道我们真的清楚,一个普通的塞尔维亚或者保加利亚少年在人生之路开始时,他继承了的到底是祖先的哪种传统呢?仇杀?残暴?奴役?抢劫?斗殴?强奸?纵火? 我们对保加利亚的最早居民一无所知。人们发现了他们的头盖骨,可是头盖骨不会说话。他们同神秘的阿尔巴尼亚人、希腊历史上的伊利里亚人以及多灾多难的奥德修斯的同胞之间有血缘关系吗(据说,奥德修斯属于一个神秘的民族,这个民族的语言很独特,有史以来,他们世世代代在亚得里亚海沿岸的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中居住,如今,他们成立了自己的国家,统治者是当地的部族首领。维也纳裁缝才把这位首领的新衣送过来,他就急不可耐地在他的新首都———地拉那坐到了王座上去了,而地拉那有98%的人是文盲)?另外,保加利亚是否属于吉卜赛人的家园呢?这些吉卜赛人被人称为“lachs”,他们到处流浪,足迹遍布欧洲。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地区有英国的威尔士和比利时的瓦隆等。对这个疑问,我们得坦承自己无力解答,还是留给哲学家吧。 当人类踏进编年史时代,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侵略、讨伐和死亡!在保加利亚,正如前面已经说到过的,有两条交通要道处在乌拉尔山和里海之间的峡谷里。一条要道向北翻越喀尔巴阡山,进入北欧平原茂密的大森林;另一条要道顺多瑙河而行,穿过布伦纳山口,饥饿的野蛮人就被带进了意大利腹地。对这一点,古罗马人看得很清楚,因此,为了抵挡那些“外国渣滓”———他们喜欢这样称呼那些卑贱的野蛮人,古罗马人把巴尔干作为意大利的第一道防线,而他们的一切最终都被这些野蛮人摧毁了。由于兵源不足,意大利人不得不逐渐退守到意大利半岛,而扔下巴尔干,听之任之。大移民终于告一段落了,而保加利亚人的祖先却未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他们被斯拉夫人同化得那么彻底,以至于在现代“保加利亚人”所说的斯拉夫方言中,没有一个古保加利亚词语保留下来了。 当然,这些新来的征服者往往根基不稳固,地位摇摇欲坠。在南方,他们要提防拜占庭人(尽管拜占庭人是古罗马帝国在东部的幸存者,但他们却身处罗马而心系希腊),在北方和西方,匈牙利人和阿尔巴尼亚人的突袭还时刻威胁他们。另外,还有十字军骑士,一群圣徒汇聚而成的魔鬼之师,这些从欧洲各国过来的、无继承权的世家子弟,他们穿国越境,时刻伺机用同样凶残野蛮的方法对土耳其或者其他任何一个斯拉夫国家进行洗劫。最后,土耳其人的金戈铁马杀了过来,其气势锐不可挡,这时,保加利亚人陷入了绝望之中,不得不请求欧洲紧急救援,请他们同心协力,来保卫基督徒的土地免遭邪魔的亵渎。在博斯普鲁斯,为了玷污希腊人最神圣的圣殿,那些恶魔让他们的铁蹄踏上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台阶。听了博斯普鲁斯难民的血泪叙述之后,全保加利亚骤然陷入了一片死寂,紧接着是极度的恐慌。被焚毁的村庄升起了熊熊的烈火,把天空不断染成了一片血色,土耳其大军正顺着马里查河步步西进,整个河谷血流成川。于是,土耳其人对保加利亚人长达400年的残暴统治开始了。直至上个世纪初,一点微弱的希望之光才呈现出来。塞尔维亚的一个放猪娃发动了一场革命,并最终当上了国王。希腊与土耳其人接着展开了殊死的最后一搏,欧洲还为此牺牲了一位英国诗人(指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拜伦,1788—1824,代表作为《唐璜》。1823年4月,出任伦敦希腊委员会代理人,援助争取独立的希腊人抗击土耳其———译者注),在传染病流行的小村迈索隆吉翁,他蹒跚地亲吻了死神。最后,保加利亚人展开了苦战,100年的艰苦卓绝的苦战,终于赢回了自由。在人类为信仰而殉难的悲剧中,巴尔干朋友一直扮演着主角,让我们以一颗菩萨心肠去怜恤他们吧! 保加利亚是现代巴尔干诸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国家。它拥有两片肥沃的土地,各种农作物都能适宜生长,一片是北方平原,处在巴尔干山脉与多瑙河之间;另一片是菲里普波利斯平原,位于罗多彼山脉与巴尔干山脉之间。在两座大山的保护之下,菲里普波利斯平原享受着地中海温和的气候,它的农作物通过布尔加斯港输送到了国外,而从瓦尔纳港出口的就有北方平原所产的谷物、玉米。 保加利亚基本上是一个农业国,所以大城市不多。首都索菲亚处在四通八达的商道中心,这个城市曾充任了土耳其统治者的大本营。在400年漫漫岁月之中,土耳其统治者坐在位于斯特鲁马河畔坚固的王宫里,向除了波斯尼亚和希腊之外所有巴尔干半岛发号施令。 欧洲最终看到了他们的教胞正蒙受穆斯林侵略者的铁蹄的蹂躏,他们任人宰割,但在苦苦地挣扎着。对发生在保加利亚的暴行,格莱斯顿首相(19世纪英国政治家,1809—1898。自由党领袖,出任了四届首相———译者注)的议会曾多次进行了讨论,但是,俄国却是第一个起来采取行动的国家。俄军曾两度翻越巴尔干山脉挥师南下,昔日的希普卡关战役和普列文要塞战役已彪炳史册了,人们最终明白:只要人类还处在从被压迫受奴役的阶段向相对自由的世界前进的途中,战争就无法避免。 1877—1878年俄土战争———斯拉夫人远征军的最后一战,最终从土耳其人的枷锁下把保加利亚解救出来了。为什么如今巴尔干诸国中保加利亚的学校最为优秀呢?当时,保加利亚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公国,而统治权却握在一个日耳曼人手中。这意味着,这些保加利亚农民将学会条顿人的思维方式,保加利亚人将在聪明老实之上做到条理分明、逻辑严谨。所有的大地主都因战争而消灭了,和丹麦、法国的农民一样,保加利亚农民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了。每个人都积极地工作和学习,文盲急剧减少。这个由农民和木材运输船构成的小公国,蓄积的坚韧与能量却是无穷无尽的,同塞尔维亚一样,它也许永远竞争不赢西欧那些工业国,但是,当其他国家烟消云散后,保加利亚却能依然屹立。 一个有石油有王室的国家 巴尔干半岛的斯拉夫人国家都说完了,但是,还有一个巴尔干国家,由于报纸的头版常常被它那带有悲哀色彩的消息所占据,谁也无法把它忘怀。罗马尼亚农民没有错。就像全世界的农民一样,他们在自家的田园里默默耕种,生老病死,与世无争。罗马尼亚一切不幸的根源是盎格鲁—日耳曼王室,这是一个带着让人难于开口的难闻味道、粗俗不堪的王朝,30年前,继霍亨索伦王朝德高望重的查尔斯王子之后,盎格鲁—日耳曼王室成为了新王朝的统治者,而这个新王朝不过是承蒙上帝的照顾,由德国首相俾斯麦(普鲁士人,1815—1898,号称“铁血宰相”。从1862至1890年出任首相,在位期间奉行铁血政策,通过战争统一了德意志,并在非洲、大洋洲攫取了大量的殖民地———译者注)和英国首相狄斯累利(英国人,1803—1881,保守党领袖。1867—1868、1874—1880年两度出任首相。在托利党改组为保守党时发挥过重要作用。1875年,通过购买股票的方式,英国得以控制了苏伊土运河;1877年,通过他的努力,维多利亚女王加冕为印度女皇。1878—1879年,发动了侵略阿富汗的战争,1879年发动了对南非祖鲁人的战争———译者注)建立起来的。 在1878年,在柏林为上帝纳完捐税之后,俾斯麦和狄斯累利两个首相决定把瓦拉几亚提升为一个独立的小公国。由于上帝深深地眷顾着这片位于喀尔巴阡山、老山和黑海之间的大平原,假如当时公国的王室同意迁居到巴黎,罗马尼亚肯定会是另一番光景。如同它邻近的乌克兰,罗马尼亚可能会成为一个大粮仓,富甲天下;由于人们会在老山与瓦拉几亚平原相交的普洛耶什蒂市附近作出重大的发现,罗马尼亚可能还会成为欧洲最大的石油库。 不幸的是,大地主掌握了位于多瑙河同普鲁特河之间的瓦拉几亚和比萨拉比亚平原,他们一般不居住在当地,也从不把这些土地收入花费在那些辛勤劳动而积累财富给他们的人身上,却宁愿在首都布加勒斯特或巴黎一掷千金。 而石油全部是由境外投资者来开采的,同样地,外国人也经营着西本伯根和特兰西瓦尼亚的铁矿。这片莽莽山区原来在匈牙利人手中,由于在世界大战中,罗马尼亚加入了协约国,作为回报,才从战败国手中划给了罗马尼亚。但是,老山本来就属于罗马尼亚达契亚省,只是在12世纪匈牙利人夺去了它,另外,匈牙利人对待老山的罗马尼亚人,就像罗马尼亚旧王国对待老山的匈牙利人一样,对这些冤冤相报的历史,我们还是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吧。这些民族问题错综复杂,令人绝望,似乎永无解决之日,除非到地球上所有民族主义的思想都消失的那一天。 据最新统计,前罗马尼亚王国有600万人,其中罗马尼亚人有550万,余下的50万是吉卜赛人、犹太人、保加利亚人、匈牙利人、亚美尼亚人以及希腊人。如今的新王国,所谓大罗马尼亚,人口有1700万,其中罗马尼亚人占73%,匈牙利人占11%,乌克兰人占4.8%,日耳曼人占4.3%,俄罗斯人占3.3%,他们居住在多瑙河三角洲南部的比萨拉比亚和杜市罗夫。这些民族相互之间不但毫无血缘关系, 而且互相仇视,但由于一纸和约而被强扭到了一块,所以,激烈的内战随时有可能爆发,除非那些外国投资者为了挽救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投资而插手干涉。 俾斯麦曾说过,整个巴尔干还敌不过一个波米兰尼亚(德国一个古地区———译者注)掷弹兵。确实是这样。大量事实证明,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前德意志帝国的缔造者的话没有说错。 匈牙利的残余 匈牙利人,或叫马扎尔人(他们更喜欢这样自称)身为蒙古人的后裔,是惟一一支扎根于欧洲大陆并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的蒙古人,他们很为自己的民族而自豪,而他们的远亲芬兰人,却一直是人家的附庸。或许在他们目前的悲剧中,匈牙利表现出来的好斗性是极不必要的;但是,在抵御土耳其人入侵上,匈牙利作为一道天然屏障,为欧洲其他地区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这是无人能否认的事实。而正是充分看到了匈牙利这个缓冲国的重要地位,教皇才提拔马扎尔人首领史蒂芬(指史蒂芬一世,977—1038,马扎尔大酋长之子,匈牙利第一任国王———译者注),指定他出任匈牙利帝国国王。 当土耳其人想在欧洲横行之时,匈牙利就拒其于欧洲的大门之外。欧洲的第一道防线就是匈牙利,一旦这道防线被敌人摧毁了,还有波兰这第二道防线。匈牙利在一个出身并不高贵的符拉迪克贵族约翰·匈雅提(匈牙利王国的军事领袖,约1407—1456———译者注)的领导下,为了维护宗教的正统,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卫道士。不过,蒂萨河和多瑙河两岸的大平原是那么广阔,当年鞑靼骑兵曾为之深深吸引,流连忘返,进而在这个平原安居乐业,而如今却变成了内乱之根源。 强权人物在开阔广袤的地理环境里更容易滋长出来,进而去奴役自己的邻居,因为这样的环境既不挨山又不靠海,贫苦的农夫能逃到哪里去呢? 由于这样的地理环境,匈牙利就变成了大地主的王国。这些大地主们远离中央政府,对他们土地上的农民的虐待是如此残酷,很快,受压迫者就不再在乎自己到底是土耳其人还是马扎尔人了。 1526年,当苏丹苏莱曼一世向西挺进时,面对穆斯林的入侵,匈牙利的末代国王仅仅招募到2.5万抗敌者。2.5万匈牙利人在莫哈奇大平原上几乎全军覆没,阵亡2.4万人,国王本人和他的王公大臣们也都战死沙场,被押往君士坦丁堡的匈牙利人有十几万,都被小亚细亚的奴隶贩子买走了。土耳其人兼并了匈牙利的大部分领土,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又把剩余的部分占去了,而为了这块不幸的土地, 穆斯林又与哈布斯堡家族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直至18世纪初,哈布斯堡家族才把匈牙利的疆土悉数化为己有,双方才罢手。<strike></strike> 然而,战火并未就此停熄。为了反抗日耳曼人奴役,为了获取独立,新一轮战争的帷幕又拉开了,这场独立与自由之战整整打了200年。匈牙利人靠骁勇而赢得了独立,当然,只不过是形式上的独立,有条件的独立。匈牙利人获得了一定的统治权, 同时奥地利皇帝兼任匈牙利的国王,根据教皇的旨意对匈牙利进行统治。 可是,马扎尔人认为这得之艰难的权力只属于他们,因此,当匈牙利一摆脱外国的奴役,马扎尔人就开始把民族压迫强加于各个非马扎尔血统的民族头上。匈牙利人由于这项民族压迫政策而显露出了他们的目光短浅和理性短缺,很快,就出现了众叛亲离的局面,弗塞勒管理议会不得不托管了匈牙利。在托管期间,匈牙利人自己也认识到,尽管匈牙利是一个古老的教皇治下之国,可人口已从2100万剧减至800万了,75%的领土都拱手让给了那些受之无愧的邻邦。 匈牙利昔日的荣光因为这一切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堪与孤城奥地利“同病相怜”。匈牙利根本不能算作工业国,匈牙利大地主们还未闻惯烟味,无法忍受工厂里必不可少的大烟囱。以致匈牙利大平原还仍然保持着农业国的传统,其农用地比例高于任何国家。既然世世代代精耕细作,匈牙利应是一个富饶之国了,可实际上,这里一穷二白,民不聊生。仅仅从1896到1910年,为了离开自己的祖国,通过移民方式的匈牙利人就有100万之多。 为什么种族问题如此纠缠不清,使这个垂暮老朽之国如此狼狈难堪呢?马扎尔人是最清楚的,所以,他们也涌进了逃离的队伍,舟车劳顿,漂洋过海,许多人来到了美洲,参与建设我们的美国。还有一些数据表明:在那些由一小撮封建地主掌权的国家,匈牙利这样的遭遇也曾出现过,只是没有匈牙利这样严重而已。 在16世纪初土耳其战争开始之前,大约500万人生活在匈牙利大平原上,这个平原当时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地区。后来,这里被土耳其人占领了,在土耳其人不到200年的统治期间,这里的人口减至300万。最后,当匈牙利人把土耳其人从普斯陶(马扎尔人对这个平原的称呼)赶出去之时,这个平原已是人烟稀少,满目荒芜,于是,中欧各国居民纷纷而来,抢占无主之地。但是,马扎尔贵族们认为这片土地天经地义的主人是他们,是他们这些高贵的骑士阶级,因此,对自己所享有的任何权利,都不肯给予新移民。而新移民已占了全匈牙利一半的人口,但他们是一个被剥夺了权利的阶级,自然也就无法对他们的新家园产生真正的爱国之情。 正因为这样,在世界大战期间,对民族内部的矛盾和民族凝聚力的缺乏,匈牙利人才有了深切的体会。而这一切最终招致了双重皇权体制的骤然瓦解,如同一座百年老屋突遭了地震而倾塌落地。难道这样还只是意外的结局吗? 勤劳和智慧战胜恶劣 还有一个欧洲之国尚未涉及。现代土耳其在欧洲早年的战果中,只剩余一个君士坦丁堡城和色雷斯平原的一小块了,所以,还是把它留到明天。而芬兰是欧洲的一分子,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芬兰人曾分散地栖居于俄罗斯。但是,由于斯拉夫人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就不断地把芬兰人朝北驱逐,直至把他们赶到俄罗斯同斯堪的纳维亚之间的那条狭窄的干土地带。芬兰人就一直在这片干土地带定居下来了。拉普兰人居住在森林里,他们并不为难芬兰人,因为正是为了远远避开欧洲文明,拉普兰人才迁移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拉普兰地区。对能够离群索居,独善其身,拉普兰人感到很满意了。 芬兰与其他欧洲之国截然不同。冰川曾覆盖了芬兰千百万年,巨大的冰川将芬兰的土壤层销蚀殆尽,至今,芬兰适于耕作的国土只占10%。冰河缓慢地流淌着,夹裹着冰川冰碛,那些石块和泥土就被冲击到巨大的深谷沉积下来。后来冰川期结束了,地球变暖了,冰雪也消融了,山谷里就积满了水,在芬兰境内形成了高山湖泊,大大小小,星罗棋布。芬兰是一个低地之国,海拔很少超过500英尺,因此“高山湖泊”这个词并不表示芬兰是瑞典第二。芬兰境内的湖泊有40000个之多。如果把湖泊之间的沼泽也算在内,芬兰的湿地面积大约占了30%国土面积。这些湿地被森林环绕着,而覆盖了芬兰62%国土总面积的是森林,这是芬兰一笔最珍贵的自然资源,让芬兰成为了世界大部分地区所需纸浆的提供者,这种纸浆用于制造书和杂志用纸,其中一部分在芬兰就被制成了纸张。不过,芬兰没有煤炭。但一些湍急的河流能够发展水电,但是芬兰的气候和瑞典差不多,河流每年有五个月的封冻期,在封冻期,水电站当然是不能工作的。所以,木材就只能用船只运到国外。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直至世界大战之前还叫赫尔辛福斯)不仅是国家的政治中心,还是芬兰木材出口的主要港口。 在本章结束之前,还希望您能了解到教育对一个民族所起的作用。居住在斯堪的纳维亚与俄罗斯之间的花岗岩地带的几乎全都是蒙古族的子孙后裔。后来,这个花岗岩地带的西部,说芬兰语的那部分,为瑞典人所拥有了,而卡累利阿人居住在这个花岗岩地带的东部,他们变成了俄罗斯的附庸。来自东方的芬兰人通过瑞典人500年的潜移默化,已经造就成了文明开化的欧洲民族,在许多方面都已超过了那些地理位置更为优越的国家。而卡累利阿人与芬兰人同宗同源,在俄国人统治下也过了同样漫长的500年,虽然对科拉半岛和摩尔曼斯克海岸丰富的资源,有希望在将来能够加以开发和利用,但在俄国沙皇当年把他们征服之地,他们仍在原地踏步,停滞不前。而在芬兰这边作为瑞典一个省,直至1809年瑞典把它割让给俄国时,它才第一次接触到斯拉夫文化。当时,芬兰人的文盲率为1%,而卡累利阿人中目不识丁者居然高达97%,这就是俄国沙皇统治教化的产物。 这是两个同根生的民族,在如何拼写c-a-t和t-a-i-l上,他们应该有相同的能力。 发现亚洲 对于“亚洲”一词的源起,希腊的地理学者早在2000年前就争辩不休。有人认为Ereb,即“黑暗”,是小亚细亚水手对日落的西方的叫法;Aeu,即“辉煌”,是水手对日出的东方的叫法。这个说法看上去也并不比其他的说法高明多少。不过,到了今天,继续进行这场争辩已无半点价值了。 欧洲大陆的人开始认识到他们并不是世界的中心,认识到他们的家园不过是辽阔无垠的大地上的一个小小的半岛,这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呢?又是以什么方式呢?这才是更值得人类关注的问题。在一片广袤的大陆上,居住的人口在数量上远远超过欧洲,而且,大部分人的文明程度远远比欧洲高。当特洛伊的英雄们手持原始的武器互相搏杀时,而他们使用的这些史前“兵刃”,早就被智慧的中国人当做了陈年古董,摆进了博物馆的陈列室。 第一个去亚洲的欧洲人一般都认为是马可·波罗,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在马可·波罗之前,早就有人去过亚洲了,只不过对那些人的具体情况,我们所知极少。地理学的发展往往如是:引导人们去了解亚洲的地理是战争而非和平。希腊人因同大洋对岸的商业贸易往来而熟悉了小亚细亚;同样,欧洲人因特洛伊战争而加深了对亚洲的认识;在欧洲人地理知识的拓展上,古波斯王国的三次大规模西征更是功不可没。希腊之于波斯的价值超过西印度群岛之于移兵荒野、进攻迪凯纳堡的布雷多克将军的价值吗(迪凯纳堡,一个战略要地,位于今美国匹兹堡,1754年法国人兴建,1758年为英国人夺走。爱德华·布雷多克,1695—1755,1754年被任命为驻美洲的英军司令官———译者注)?我有点怀疑。200年之后亚历山大大帝“回访”亚洲,这次回访已不再是纯粹的军事行动了,对绵延在地中海与印度洋之间的那片大陆,欧洲人第一次有了客观的了解。 由于自高自大,罗马人无法真正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只是为了维持他们在罗马老家纸醉金迷的豪华奢侈的生活,他们才尽量去奴役一切可奴役的国家,榨取被奴役者的税赋。而对这些罗马主子来说,那些芸芸的被奴役者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干活筑路,缴纳捐税,罗马主子就默许他们随心所欲地打打闹闹、生生死死。那些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罗马人甚至从不劳心费力地去弄明白。假如他们在那些地方的统治出了问题,他们就派出军人,用暴力来重建和平,靠屠戮来恢复秩序,当一切回复了平静,他们又继续去享自己的福了。 本丢·彼拉多(公元1世纪罗马驻犹太和撒马利亚地区的总督。《圣经》“福音书”中说,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就是在他的统治时期内———译者注)只是一位典型的罗马殖民地统治者,既不恃强凌弱,也不软弱无能。他统治下的罗马殖民地“井然有序”。对殖民地的民众,他巧妙地做到了不管不顾、不理不睬,得到了罗马家乡人的高度评价。偶然之间,诸如马克·奥勒留之类的怪人坐上了国王的宝座,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遣派外交使团出访神秘的远东地区。当使团返回罗马,讲述所见所闻,奇谈怪事,却只是博来一时的轰动。对这样的陈词滥调,罗马人很快就听腻了,于是又天天坐进了圆形剧场,观看那些动人心魄的演出。 由于十字军的东征,欧洲人就对小亚细亚、巴勒斯坦和埃及略微有了了解,但在他们心里,死海的东岸仍然还是人类世界的终点。 并非严肃认真的“科学”探险,而是一位穷酸的作家,让欧洲人最终意识到了亚洲的存在。这是一位梦想一夜成名的雇佣文字匠,他在一本书里描绘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国家。 马可·波罗的爸爸和叔叔都是威尼斯商人。他们因商业贸易而同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汗沾上了边儿。正好忽必烈汗是一个非常睿智的大汗,认为他的子民如果能学得一些西方的务实精神,一定会受益良多。于是,当他获悉有两个威尼斯商人常常到阿尔泰山脚下———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土耳其斯坦的布哈拉来之后,就邀请二人前来元大都北京。两位威尼斯商人如约而来,备受忽必烈汗的尊重和推崇。数年之后,深感家人的祈盼,两人就请求忽必烈汗恩准他们回乡探亲。忽必烈汗命二人回家稍住一些日子就重返北京,届时并把二人经常提起的聪明伶俐的那个男孩———其中一人之子,另一人之侄———一起带过来。 历经三年半的长途跋涉,波罗一家于1275年重返元大都。年轻的马可果然名不虚传。元大都朝廷极度恩宠于他,敕封他为一省大员,晋爵享禄。24年之后,马可思乡心切,乃取道印度(乘船)、波斯和叙利亚,最终返回了家乡威尼斯。 对马可·波罗的“天方夜谭”,他的邻居不屑一顾。马可常常对邻居们谈起忽必烈大汗的富有,说起高堂庙宇中的尊尊金像以及朝中大员妻妾们的件件丝绸衣裳,人们怎么会相信这样的奇谈呢,所以,他们就送一个“马可百万”的绰号给他!谁都知道,连君士坦丁堡帝国的皇后也仅仅拥有两只丝绸袜子。 如果不是生逢其时,如果威尼斯与热那亚之间没有出现一个小小的争端,如果“马可百万”不是一条威尼斯战舰上的指挥官,不曾沦为胜利者热那亚的阶下囚,他的传奇故事也许会同他一起湮没无闻,默默消逝。马可·波罗在监狱里呆了一年,他的狱友是一个比萨人,名叫鲁思梯谦。鲁思梯谦当过作家,经过他的改写,亚瑟王故事和法国低级小说中一个中世纪的尼克·卡特的故事一度成为了意大利语通俗读物。他马上认识到马可·波罗的所见所闻具有极大的商业价值。于是,在监狱里,他就把马可·波罗的传奇故事全部记录下来了。一部巨著就这样被他奉献给了世人。人们对这部作品的兴趣同14世纪初版时一样至今仍然不减当年。 这部作品之所以能畅销不衰,或许就是由于书中不断提起了黄金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财富。对东方帝王的豪华与富有,罗马人和希腊人也曾含糊地提及,可是,马可·波罗却不一样,他是身临其境,耳闻目睹。从此,欧洲人寻找直通印度的捷径这个计划就提上了历史的日程。但是,要完成这项计划的确不容易。 1498年,葡萄牙人终于抵达了好望角。10年之后,他们到达了印度。又过了40年,他们在日本海岸登陆。与此同时,麦哲伦从西向东航行,发现了菲律宾群岛。这时,欧洲人开发南亚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 这是亚洲的大纲。前面已论述了西伯利亚的发现。下面将一一谈到最先到达其他亚洲国家的人物。 亚洲与世界 欧洲人为人类贡献出了世界文明,亚洲人为人类贡献出了世界宗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世界三大一神论宗教主宰了当今的人类社会,更为有趣的是,它们的诞生地都在亚洲大陆。当年那些犹太教教徒被宗教裁判所(又译称“异端裁判所”或“宗教法庭”。13世纪时,罗马教皇格列高利九世创建,主要设在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等国。它是天主教廷的司法机关,用以镇压所谓的宗教“异端”———译者注)处以火刑时,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各自所信奉的神灵的起源地都是在亚洲大陆。十字军骑士屠戮伊斯兰教教徒,或伊斯兰教教徒杀戮十字军骑士,而驱使他们互相残杀的教条也都来自于亚洲。当一个天主教传教士同一个孔门弟子辩论时,各自所坚持的也都是亚洲的思想观念。 亚洲不仅是人类宗教信仰的渊源,而且还把基础性的文明框架奉献给了人类。当我们对西方的科技发明和社会进步自吹自擂、大肆颂扬时,请别忘记,西方人过度夸张的进步只不过是延续了东方人早就开端了的进步。我们不禁会出现这样的怀疑,如果没有学到东方人贡献出来的基本原理,西方人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呢? 希腊人的智慧并非来自于一时的灵感。数学、天文学、建筑学和医药学也并不像雅典娜———她全副武装地从宙斯的脑袋里蹦了出来,时刻准备为消灭人类的愚昧而光荣地参战。经历了一个漫长、痛苦而微妙的进程,才获得了所有的这些知识。这些知识的真正发祥地是在亚洲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流域,而不是位于欧洲的希腊。 科学和艺术并肩携手,一起从巴比伦来到了非洲。在非洲,它们被肤色深深的古埃及人所掌握。直至古希腊人的文明进入了较高的水平,懂得了几何图形的精妙与方程式的精巧,自此之后,真正的“欧洲”科学才能被我们提及。而且,在两千多年前,这所谓的真正的欧洲科学的老祖宗早就在亚洲大陆生根发芽、发扬光大了。 亚洲大陆对人类的贡献远非这一点。狗、猫、羊和猪,以及所有能服务于人类的爬行动物,包括驯服的牛、忠诚的马,这所有的家禽家畜,都是亚洲人驯化的产物。在蒸汽机时代到来之前,这些家畜家禽对人类作出了多大的贡献,只要想起这一点,我们就会觉得西方人亏欠东方人的实在太多。在欧洲人的食谱中,所有的水果、蔬菜也都来自于亚洲大陆。鲜花是西方人家居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它们大部分也是亚洲人的奉献,甚至欧洲全部的家禽也都是罗马人、希腊人或十字军骑士从亚洲带回来的。 亚洲是一个东方圣人,但是,她并非总是乐善好施,大慈大悲,不断地把恒河与黄河流域的财富布施给西方可怜的野蛮人。亚洲还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监管人。5世纪时,匈奴人蹂躏了整个中欧,可他们来自于亚洲。700年之后,鞑靼人步匈奴人之后尘而来到了欧洲,他们原本是生活在中亚沙漠地带的部族,是他们把俄国变成了亚洲的附庸,并长久地威胁着欧洲所有其他国家。在长达500年的岁月里,土耳其人这个亚洲民族在东欧涂炭生灵,凋敝民生,以致东欧今天仍然是满目疮痍。再过100年,也许又会看到一个统一的亚洲再一次踏上西征之路,为了给那些在伯索德·施瓦茨发明火药枪之后牺牲的亚洲同胞报仇雪耻,急切地要西方人偿还血债。 亚洲中部高原 亚洲总面积有1700万平方英里,他可以被划分为五个部分。首先是北部平原,这就是在“俄国”那一章中已谈到的北冰洋岸边的大平原,然后是中部高原、西南高原、南部半岛,最后就是东部半岛。临北冰洋的北部大平原已说过了,所以我们就从中部高原开始亚洲之旅吧! 亚洲中部高原是从一系列较低的山脉开始,这些山脉横亘在亚洲的中央,一律自东朝西或自东南向西北平行地伸展而去,南北纵贯的没有。地表因猛烈的火山喷发而严重断裂、褶皱、弯曲或者变形,形成了一系列的山脉,诸如在贝加尔湖的东部有雅布洛诺夫山脉,在贝加尔湖的西部有杭爱山脉、阿尔泰山脉和天山山脉。蒙古高原位于这些山脉的东部,这高原就是成吉思汗的故乡———戈壁沙漠,而这些山脉的西侧是广袤无边的大平原。 戈壁沙漠的西面就是东土耳其斯坦高原,它的地势稍低一些。还有帕米尔河谷,帕米尔河最终在罗布泊的沙漠之中消失了。由于瑞典旅行家斯文·赫定的功劳,罗布泊才闻名于西方。从地图上看,帕米尔河如同沙漠中的一条小溪,可是,它比莱茵河却长了1.5倍。不要忘记,亚洲大陆的一切都是庞然大物。 在土耳其斯坦高原北边有一条通道,它位于阿尔泰山和天山之间。在地图上,这条通道被标注为准噶尔盆地,它直通吉尔吉斯大草原。这条通道就是一条必由之路, 当年那些去欧洲烧杀劫掠的沙漠民族,如匈奴人、鞑靼人和突厥人西征的必由之路。 塔里木盆地以南,更准确地说是它的西南,地形变得十分复杂。一片巨大的高原———帕米尔高原横亘在塔里木盆地与阿姆河(流入咸海的河流)河谷之间。希腊人很早就听说过帕米尔山,从小亚细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直达中国就得取道这个地方。这些大山如同重重壁垒,但是,通过几个山口,人们就能越过重重山脉。可这些山口的平均海拔都在15000至16000英尺之间。这里的山口就比美洲和欧洲的最高峰都高许多,雷尼尔山不过14000英尺,勃朗峰是15000英尺。一切地表的褶皱因这些大山而相形见绌。 但帕米尔高原还只是一个开头。以这个高原为起点,一座又一座巍峨的高山伸展到了四面八方。北面有前面说到的天山山脉,还有昆仑山脉,是它把西藏同塔里木盆地隔断了;还有不长却非常非常陡峭的喀喇昆仑山脉,以及喜马拉雅山脉。喜马拉雅山脉把印度同西藏隔开,它的平均海拔高度达29000英尺或者5.5英里,并创下了世界最高峰的纪录。其最高峰是埃佛勒斯峰和干城章嘉峰。 西藏高原的面积是俄罗斯的40%,平均海拔为15000英尺,有常住人口。而南美的玻利维亚高原平均海拔才11000英尺至13000英尺,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无人区。 这说明人类承受大气压的极限也能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如果到墨西哥可爱的首都小住几日,里奥格兰德(巴西港口城市———译者注)的人都会感觉到很不适。他们事先会获得告诫,不要走得太快,如果走过了半个街区,他们的心跳就会变得很快,必须休息一会,使之恢复正常状态,可墨西哥城的海拔不过7400英尺而已。相比之下,西藏人每日走过的路程长达100个街区,而且背上往往还要驮着西藏政府强加下来的重担。他们还得翻山越岭,许多山口很陡峭很险峻,连骡马都畏葸不前,但是,他们还得爬过去呢!对西藏人来说,这些山口就是他们通向外界的惟一的通道。同处在亚热带的西西里岛相比,西藏还偏南60英里,但是,西藏的积雪却长达半年不融化,气温往往降至零下30°之下。风暴常常从南部荒凉的盐湖上掠过,扬起了积雪和飞沙,西藏人的生活因之而蒙上了灰暗的阴影。 但是,对雄心勃勃的登山者来说,喜马拉雅山的确是一处绝妙胜地。这片大山常年积雪,屹立在亚洲这个“巨人洲”的中央,它让阿尔卑斯山脉自惭形秽。相形之下,阿尔卑斯山就是孩童们在沙滩上堆起来的一个小沙丘。它们比阿尔卑斯山宽一倍,覆盖的面积大13倍,山上冰川的长度4倍于瑞士的冰川。喜马拉雅山脉中海拔在22090英尺之上的高峰有40座,许多山口的海拔两倍于阿尔卑斯山山口高度。 喜马拉雅山同西班牙和新西兰的大山一样,也是一座年轻的山脉(形成时间比阿尔卑斯山还晚),其年龄的计算单位是百万年而非千万年。大约需要更久的日照与更多的风雨才能磨平这座大山,夷之为平地。但是,大自然对大山从来就毫不留情的,她正在夜以继日地破坏着。事实上,几十条山涧、小溪、河流已将喜马拉雅山冲刷出了无数不规则的深谷。印度河、恒河与布拉马普特拉河(这条河流的上游在中国境内,称雅鲁藏布江———译者注)这印度三大河流正愉快地瓦解着这座大山。 喜马拉雅山脉长达1500英里,和其他的大山相比,它更是别有一番洞天。它不仅是中国和印度这两个毗邻之国的自然国界线,而且,还有几个独立的小王国藏匿在它那宽广的怀抱之中。其中就有尼泊尔,那是著名的廓尔喀人(西方人对尼泊尔人的通称———译者注)的家园。这个独立的小国只有600万人口,而面积则比瑞士共和国大3倍。还有克什米尔地区(欧洲的老奶奶的披肩是从这里得来的,英国人的锡克军团是从这儿招募去的),300多万人口,8.5万平方英里的面积,如今已沦落为英国的一个辖区(克什米尔:位于南亚次大陆北部。1947年是英属印度土邦。印巴分治时,归属问题至今悬而未决。现印度和巴基斯坦各控制一部分地区。锡克军团指的是锡克教徒。16世纪时,锡克教在南亚次大陆盛行。从印度教派生出来的,融汇印度教、佛教与伊斯兰教而成———译者注)。 最后,再浏览一下地图,你就会发现印度河和布拉马普特拉河太独特了。它们从喜马拉雅山流出的路线不同于莱茵河从阿尔卑斯山发源的路线,也不同于密苏里河发源于落基山的路线。这两条大河并未在喜马拉雅山之中发源,而是在它的背后发源。印度河在喜马拉雅山与喀喇昆仑山之间起源,布拉马普特拉河则先自西向东横跨了西藏高原,然后,骤然回过头来,自东向西与恒河汇合。恒河从喜马拉雅山与印度半岛中心的德干高原之间朝南奔流,汇入布拉马普特拉河,最后相拥到了大海的怀抱。 地质学家声称,喜马拉雅山至今仍然在不断上升。如同人的皮肤,地球的外壳也能伸缩变化,所以,地质学家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据我们所知,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正在自西向东缓慢地移动,而喜马拉雅山则像南美的安第斯山脉,正在慢慢地上升。必须不断地运动、变化和发展,这就是大自然的实验室惟一的一条规律。造物主的法则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亚洲西部高原 在帕米尔高原之西,巍巍的高山构成了一系列高原,高原不断地向西伸展过去,直达黑海和爱琴海。 这些高原在人类历史上发挥过极其重要的作用,所以,对现在的读者来说,它们的名字并不陌生。先掂最重要的那部分说说。除非西方人种学家作出了错误的推断,否则,现代西方人所属的人种正是在印度河与东地中海之间这些高原和河谷之中孕育出来的,而且,人类文明的起点也是在这个地区。人类正是在这个地区掌握了科学的基础,在这儿建起了人类道德规范的首要规则,而这些规范把人和动物本质地区别开来了。 自东向西,首先看到的是伊朗高原。这是一片盐碱沙漠,处在群山的怀抱之中,海拔在3000英尺以上。尽管北靠里海和卡拉库姆沙漠,南临波斯湾和阿拉伯海,但是, 伊朗高原降雨却很稀少,以致整个高原没有一条河流值得一提。几条不起眼的小河出现在俾路支地区———一个从1887年起就被英国占领的地区,最后汇入了印度河。当年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在从印度返回欧洲的途中,因为缺水,而全军覆没于此,所以,这里的沙漠让人闻风丧胆。把俾路支地区同印度隔开的是吉尔特尔山。 几年前,阿富汗新任统治者在欧洲极为张扬,一路招摇过市,出尽了风头,一度引起了轰动。赫尔曼德河是阿富汗的一条重要河流。这条河从帕米尔高原向南延伸的一座大山———兴都库什山发源,最后在伊朗与阿富汗边境上的锡斯坦盐湖之中消失了。与俾路支地区相比,阿富汗的气候要好得多,而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阿富汗都更加重要。从印度至北亚及欧洲的古代商道必须穿过阿富汗中部。这条古商道从阿富汗西北边疆的首府白沙瓦通往首都喀布尔,再翻越著名的开伯尔山口,横跨阿富汗高原,直达西部的赫拉特。 为了争夺在阿富汗的绝对控制权,大约五十年前俄国与英国开火交战。而阿富汗人也正好人人都是剽悍凶勇的战士,于是,尽管那些南来北往深入阿富汗的人本身并没有恶意,但也不得不更为小心翼翼。第一次阿富汗战争在1838—1842年爆发了,它给世人留下了几乎无法磨灭的印象———几个英国人跑回去报告,由于他们想把一个不受人民欢迎的领袖强加给阿富汗,结果阿富汗人把和他们一同去的其余英国人全部杀光了。此后,英国人进入开伯尔山口时总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1873年,俄国人占领了希瓦,朝塔什干和撒马尔罕推进,这时,英国人担心有朝一日,他们清晨一觉醒来,俄军在苏莱曼山那一边军事演习的枪声就会传进他们的耳朵,于是,英国军队也被迫朝前开进。最后,沙皇派代表前往伦敦向尊贵的女王政府保证,女王派代表前往圣彼得堡向尊贵的沙皇政府保证,自己在阿富汗的举措无半点私欲,相反,而是一个值得尊重和颂扬的善举。为了一个了不起的计划,英俄工程师正在努力工作,他们要建造铁路,帮助未开化的阿富汗人直通海洋,去拥抱西方的文明。 不幸的是,这个宏伟的构想因世界大战而破产了。俄国人的势力一直延展到了赫拉特。如今,你能从赫拉特坐火车动身,取道土库曼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的马雷,抵达里海之滨的克拉斯诺沃茨克港,再乘船去巴库和西欧。另一条路线是从马雷经过乌兹别克共和国的布哈拉和浩罕,最后抵达巴尔克。谁又能想到,坐落在巴克特利亚古国(中亚古国名。中国史书称大夏。位于今阿富汗北部。居民属波斯人。公元前3世纪末至前2世纪初国势强盛。公元8世纪为阿拉伯人所灭———译者注)巨型废墟中央的巴尔克,在3000年前,竟然同今天的巴黎一样重要,可如今却沦落成了一个三流的村镇。拜火教(又称波斯教),这个拥有完善的道德体系的宗教运动的诞生地就是巴尔克,它不仅控制了全波斯,还拓展到了地中海地区,经过改头换面之后,拜火教甚至还得到了罗马的热烈欢迎。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内,拜火教始终是基督教的心腹大患。 英国人修造的铁路从俾路支的海德拉直至巴奎达,又从巴奎达直通阿富汗的坎大哈。因为对他们在第一次阿富汗战争中的失败而耿耿于怀,1880年,英国人在阿富汗大肆实施报复。 伊朗高原还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那就是波斯(今伊朗———译者注)。凡事物极必反,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波斯曾一度如中天丽日,而今却是如血残阳。昔年,波斯这个名字是绘画、文学的最高境界的代表,是生活艺术的最高准则的代表,那时,它一定是一个魅力富余之国。公元前6世纪,波斯迎来了她的第一个辉煌时代。当时,波斯是一个泱泱帝国的中心,这个帝国横跨欧亚大陆,东起印度,西至马其顿,但是,她最终为亚历山大大帝灭亡了。然而,500年之后,薛西斯与冈比西斯(指古波斯帝国国王冈比西斯二世,?—前522。他统治期间征服过古埃及———译者注)时代的疆域又被萨桑王朝光复了,拜火教得到了重振,恢复了拜火教的原始面目。所有的拜火教经文被他们搜集整理成一卷,于是,大名鼎鼎的《亚吠陀》经解合刊产生了。在这片沙漠之中,伊斯法罕的玫瑰终于含苞绽放了。 公元7世纪早期,伊斯兰教打败了拜火教,阿拉伯人征服了波斯。如果人们确实是借助文学来认知一个国度,那么,对一度在库尔德斯坦和呼罗珊省之间的这片沙漠上繁荣昌盛的高雅艺术,奥玛开阳(波斯诗人,天文学家,约1025—1133———译者注),一个尼沙普尔做帐篷人之子的作品能逐步地展现出来。一个数学家(指花拉子密,原名穆罕默德·伊本·穆萨,780—850。阿拉伯人,著名的数学家、天文学家,其著作《积分和方程计算法》是世界上第一部代数学专著。“代数学”一词即从此书名中一词演化而来———译者注)歌颂爱情的欢愉和陈年佳酿的甜美,用四行诗和代数学构造了他的全部人生。在教育的殿堂里授业解惑的是如此睿智的人物,只有那些十分完善和成熟的文明才有资格拥有。 现代人纯粹出于自己的私欲,才对波斯表现出了兴趣。在波斯发现了石油。对一个太羸弱、无力保护自己的国家,这是最糟糕不过的事了。理论上,任何一地的地下矿藏都应归属于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成千上万的男人女人就居住在油井附近,他们只能偶尔在那里找到一份收入菲薄的事,而苏丹的几个密友虽然住在遥远的德黑兰,却因为拥有采油特许权而大发横财。至于利润,则悉数落入了那些外国投资商的腰包,而这些人认为“波斯”不过是一种地毯的名称而已。 波斯真的不幸,她似乎是一个这样的国家:纲纪废弛,经纶失方,永远摆脱不了贫困。她所处的地理位置不但未给它带来半点好处,反而让她深受其害。波斯不过是一片沙漠,可是,这片沙漠却连接了东西方,沟通了两大洲,这意味着她永远是一个战场,永远是敌对双方争夺的目标。这不仅是波斯一国的大不幸,也是整个西亚地区的大不幸。 亚美尼亚和小亚细亚就是从帕米尔向地中海一路绵延的高原的尾部。亚美尼亚是一片非常古老的高原,位于伊朗高原的西面。这又是一个在夹缝中讨活命的国家,同亚美尼亚的火山岩地表已日久年深一样,亚美尼亚的民不聊生也积年累世了。从欧洲前往印度,无论谁都必须取道亚美尼亚高耸入云的库尔德山。在那些长途跋涉的旅行者中,其中肯定混杂有一些这样的人物,他们声名狼藉,杀人不眨眼。阿拉加茨山是亚美尼亚的最高峰,有17000英尺高,高出埃里温平原整整10000英尺。昔年大洪水退去之后,挪亚方舟上岸之地就是在阿拉加茨山。此事必然确凿无疑,因为14世纪时,比利时物理学家约翰·德·曼德维尔曾详细考察了这个地方,并在山顶上发现了方舟的残骸。但是,亚美尼亚人属于地中海人种,是我们的近亲。他们究竟是何时来到这个地方呢?我们不能确定。不过,按照最新的死亡速度,亚美尼亚人很快就会死光。这是由于仅仅在1895—1896这一年之中,就有数以万计的亚美尼亚人被这片高原的统治者土耳其人屠杀了,而且,土耳其人还不是最残酷的杀手,他们的野蛮还不及库尔德人的一半。 亚美尼亚人都是虔诚的基督信徒。他们皈依基督教的年代早于古罗马人,所以,亚美尼亚人的教堂仍然保留了神职世袭制等一些古老的体制。但在西方正统的天主教徒眼里,神职世袭制简直是大逆不道。因此,当库尔德的穆斯林大肆屠戮劫掠亚美尼亚时,欧洲人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在世界大战期间,英军被围困在美索不达米亚,协约国为了解围,就从亚美尼亚包抄土耳其军队的后路,于是,亚美尼亚人又一次无辜地遭了殃。亚美尼亚的凡湖、乌尔米耶湖虽可跻身世界最大高山湖泊之列,却向来鲜为人知,这时,这些湖泊的名字也突然在时事新闻中出现了,甚至连埃尔祖鲁姆,这个古拜占庭王朝的亚洲前沿重镇,自十字军之后也从未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注。 当战争即将结束时,全世界都因亚美尼亚人而大吃一惊。带着对所有践踏过他们的民族的诅咒,亚美尼亚人加入了苏联的阵营,于是,在高加索山脚下的黑海与里海之间,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加盟共和国出现了。 接下来,我们离开土耳其人以及土耳其的世代牺牲品,继续向西走进小亚细亚高原。 小亚细亚昔日是奥斯曼大帝国的一个小小的行省,如今是土耳其人称霸世界的一个残梦。小亚细亚高原西临马尔马拉海、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同欧洲隔海相望,北靠黑海,南抵地中海,整个南部为托罗斯山横亘着。一条著名的铁路线———巴格达铁路横贯在小亚细亚这片较矮的高原上,把伊斯坦布尔同底格里斯河上的巴格达连在一起。在过去30年里,巴格达铁路线一直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西亚重要港口士麦那、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和阿拉伯世界的圣城麦地那(沙特阿拉伯西部城市,伊斯兰教第二圣城。公元622—661年,穆罕默德曾在麦地那这个城市传教,城内有先知寺,寺内有穆罕默德陵墓———译者注)都在这条巴格达铁路线上。巴格达铁路线如此重要,所以它始终是英国与德国争夺的对象。 英、德两国刚刚达成协议,法国就站了出来,坚持在将来的铁路收益中也要分一份。于是,法国取得了小亚细亚北部的铁路控制权。由于北部的特拉布宗,一个亚美尼亚和波斯的出口港,通往西方的交通线还有待于进一步建设,所以,外国工程师就动手勘测地形,准备在小亚细亚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再新筑一条铁路。雅典殖民地的希腊哲学家第一次认识到了人类的本性与世界的起源,就是在小亚细亚;庄严的教会为世界贡献了坚定信仰,欧洲人因这个信仰的支撑而生活了1000年,是在小亚细亚;圣徒保罗的诞生地和他的布道救人之地,也是在小亚细亚的塔尔苏斯;土耳其人与欧洲人争夺地中海控制权的战场还是在小亚细亚;一个阿拉伯骆驼骑手(指穆罕默德———译者注)在一个破败的沙漠小村子里,产生了要做安拉惟一的使者与先知的梦想,还是在小亚细亚。 这条新铁路按照计划避开了沿海地区,将阿达纳、亚历山大勒达、安蒂奥克、特里波利、贝鲁特、蒂雷、西顿以及雅法———巴勒斯坦岩石海岸上惟一的港口,山区进出口货物的主要港口———这些古代和中世纪的神秘港口都绕过去了。 正如德国人希望的那样,战争一爆发,这条新铁路线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由于这条新铁路是德国人用最好的设备建成的,再加上两艘德国大军舰停泊在伊斯坦布尔,因此,土耳其人“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加入了轴心国。在其后的四年中,从战略上看,这条铁路生正逢时。因为这场战争的胜负主要由海上和西线所决定,当西线全面瓦解崩溃之后,东线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仍然固若金汤。让全世界奇怪的是,土耳其军队1918年的出色表现,与他们的祖先塞尔柱人(古土耳其人的一支。12世纪时在小亚细亚建立了塞尔柱王朝———鲁姆苏丹国,13世纪前期进入鼎盛时代———译者注)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塞尔柱土耳其人征服了整个亚洲之后,1288年,又把他们渴求的目光射向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对岸君士坦丁堡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后面。 小亚细亚尽管也属于欧亚大陆桥的一部分,但是,它还从未遭遇过亚美尼亚和波斯的伊朗高原那样的厄运,所以,直至那时,小亚细亚高原还相当富饶。这主要是因为小亚细亚不但是这条古商道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还是印度和中国通往希腊与罗马的商道终点站。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峥嵘才初现之时,地中海地区的学术活动和商业活动的活跃地早就在当时已成为了希腊城邦的殖民地的西亚各地,而不在希腊本土了。亚洲古老的血统与欧洲新兴的民族在小亚细亚融合为一体,一个举世无双、睿智而敏捷的民族就出现了。即使在今天地中海东部的各个民族中,尽管在买卖公平、忠诚老实等方面有声名狼藉的特点,但是,对于那古老血统的影响,我们还是能从中窥出一二。因为数百年来,别的民族始终未能将它同化掉。 最终,塞尔柱王朝分崩离析的一日来临了。这支武装毫无人性,永远陷身于四面楚歌声之中。大帝国昔日何其辉煌,如今只剩下了这个小小的半岛了。过去的苏丹们不可一世,而今也盖棺就木了。在亚得里安堡,苏丹的先辈居住了近百年之后,终于在1453年迁都君士坦丁堡。当时,整个巴尔干半岛、匈牙利全境和俄国南部的大部分地区都是他们统领之地。而今,土耳其人在欧洲仅存的领地就只有这两座古都了。 泱泱帝国的覆灭、今日土耳其的颓败都是长达四百多年暗无天日的统治的恶果。在几千年的时间里,君士坦丁堡,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重要的商业垄断城市,曾担任俄国南部的谷物集散地;曾备受大自然的青睐,拥有号称“金角”“富角”的海港,港口的鱼儿多得能够养活天下人,还是这个君士坦丁堡,而如今,它却已沦落为一个三流省会城市。战后,君士坦丁堡已经破败不堪,希腊人、亚美尼亚人、斯拉夫人和十字军的残渣余孽以及东地中海沿岸形形色色的人种充斥了这个城市,就像一个民族大杂烩,已不适合重振土耳其民族昔日雄风,也无法再带动国家发展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因此,新土耳其国家领导人为了重整河山,就作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选择了君士坦丁堡以东200英里、安纳托利亚山中的安卡拉城作为他们的新首都。 安卡拉这个城市也非常非常古老。公元前400年,一个叫做高卢人的部落曾居住在这儿,就是这个高卢人,后来在法兰西大平原当家作主。安卡拉同重要商道上的其他城市一样,也曾历经几度荣枯。安卡拉曾被十字军占领过,曾被鞑靼人践踏过,甚至到了1832年,整个周边地区还曾被一支埃及军队摧毁过。但是,凯末尔·帕桑决定就把安卡拉建设成光复故国的新都。他排除万难,用居住在土耳其的希腊人和亚美尼亚人作交易,换回了在这些国家居住的土耳其人。他还重建了军队,出色地给土耳其人恢复了信誉。土耳其因凯末尔而得到了世界不断的关注,只是,在长达1500年的战争蹂躏和政荒民弊之后,安纳托利亚大山能吸引到华尔街金融家的重视吗?这就很难说,因为,有价值的投资对象才是华尔街金融家不断寻求的对象。 但是,小亚细亚永远是亚欧两大洲商贸往来最重要的地区。士麦那昔日的地位又得到了恢复。古代女战士———亚马孙人在士麦那开展了统治,建立了国家,自此以后,这个港口城市就一直长盛不衰。亚马孙人的国家是一个纯女人的国度,这个国家有一个奇异的风俗,每年只允许外面的男子进来一次,惟一的目的就是延续亚马孙女战士的香火,但在这个女人国,男孩一出生,就会被处死。 当年在以弗所(位于小亚细亚西岸,古希腊的一个殖民城市———译者注),圣徒曾发现亚马孙女战士的神灵———处女守护神狄安娜仍为当地人供奉着。如今,以弗所已不再在地球上存在了,但是,古以弗所城的周边地区极有可能发展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无花果种植园。 从以弗所向西走,越过帕嘉马废墟(这是一个古代文学艺术中心,它为后人奉献了丰富的羊皮书资料),铁路线从特洛伊平原上绕过,与马尔马拉海岸边的班德尔马连在一起,乘船从班德尔马至于斯屈达尔只需一天,东方特快列车(伦敦—加莱—巴黎—维也纳—贝尔格莱德—索菲亚—君士坦丁堡)取道于斯屈达尔,开向了安卡拉和麦地那,再途经阿勒颇—大马士革—拿撒勒—卢德(在这里可换乘汽车去耶路撒冷和迦法)—加沙—伊斯梅利亚—坎拿哈,跨过苏伊士运河,沿着尼罗河逆流而上,最远可至苏丹。 如果世界大战没有发生,通过这条交通大动脉,西欧完全能把五湖四海的乘客和四面八方的货物运送到印度、中国和日本,并从中获得巨额利益。但是,四年战火造成的巨大破坏尚未彻底恢复,在这之前,人们还是宁愿搭乘航班。 库尔德人居住在小亚细亚的东部,他们是亚美尼亚人的宿敌。同苏格兰人或大部分山里人一样,库尔德人的血统观念也是极为浓重的,部族之间各自为政,对个人荣誉与民族传统看得太重,对工业化大生产和商贸活动敬而远之。库尔德民族十分十分的古老。根据古巴比伦的楔形文字文献和色诺芬(苏格拉底的弟子,古希腊城邦雅典的贵族、军人、奴隶主、历史学家,约前430—约前354———译者注)作品中的记载,库尔德人和西欧人同属一个种族,但是,后来他们皈依了伊斯兰教。正因这样,对那些信仰基督的邻邦,他们毫不信任。世界大战之后,那些被炮制出来的穆斯林国家对周围的那些基督教邻邦也不屑一顾。不过,他们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现代人都知道,当“官方谎言”被西方大国当成了一种战略时,人们就有理由对这些东西耿耿于怀。 当和平的曙光出现时,人们并未因此而欢欣鼓舞。旧仇尚未雪,新恨又添来。对昔日土耳其大帝国的部分领土,几个欧洲大国以“托管人”的身份指手画脚,而“托管”和“殖民地”差不多,只不过名称稍微好听一点而已。在怎样对待当地人上,这些托管人的所作所为,同当年的土耳其人相比,没有多一点儿“仁慈”。 由于法国人曾在叙利亚作了一笔很大的投资,因此,法国在战后很快就控制了叙利亚,组建了一个“法国高级委员会”,带着大批军队和巨额资金开始托管300万极不愿被“托管”的叙利亚人。很快,前叙利亚的几个大民族就把相互之间的宿怨撂到了一边,犹太人不再蔑视基督徒和穆斯林了,而基督徒也不再虐待犹太人了,库尔德人同自己的世仇黎巴嫩马龙教派天主教徒握手言欢了,如今,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法国。为了维持自己在叙利亚的统治,法国人不得不建起了许多绞刑架,于是,重建了社会秩序,叙利亚很快就沦落成了阿尔及利亚第二。但是,这并不表明叙利亚人已接受了现实,只不过,在民族领袖被绞死之后,其他叙利亚人还未攒足勇气和力量来继续奋战。 在两河流域,那里出现了一个伊拉克王国,古巴比伦的废墟和尼尼微(位于伊拉克摩苏尔附近,古亚述王国的首都———译者注)的遗迹都成为了这个王国的领土了。但是,伊拉克王国已被迫沦为英国的附庸,所以,新上台的费舍国王并不能真正享有汉谟拉比或亚述纳西拔的自由(汉谟拉比,约前1792—前1750,古巴比伦第一王朝第六任国王,人类史上第一部较完备的成文法典———《汉漠拉比法典》就是他的杰作。亚述纳西拔,古代亚述国帝王———译者注)。如果要作出的决定比挖掘古巴比伦排水管更重要一些,费舍国王就不得不等待伦敦的恩准。 两河流域还有巴勒斯坦(腓力斯人的土地)。巴勒斯坦是一个很奇异的国度,我甚至不敢对她长篇大论,因为这样做的话,也许对一个小国的专题讨论就会占据这部作品的剩余部分。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是欧洲最不起眼的小公国,而巴勒斯坦这片土地比这个小公国还小,但是,在人类历史上,她却发挥着比任何大国都重要的作用。 犹太人的祖先本来居住在荒凉的东美索不达米亚,后来,他们离开了自己的村庄,穿越了阿拉伯北部沙漠,跨过了西奈山与地中海之间的平原,先在埃及生活了几百年,最后,在朱迪亚山和地中海之间那一小片狭长的沃土上,他们流浪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通过同当地土著人几度激战,他们最终占领了一些城市和村庄,建起了独立的犹太人国家。 在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他们生活得一定很不幸。西侧,犹太人无法接近大海,因为整个海岸地带都被腓力斯人和来自克里特岛的非闪米特人民族占据了;东侧,他们同亚洲其他地区隔绝了,因为自南向北有一条最深处在海平面以下1300英尺的大裂谷。这条大裂谷北起黎巴嫩和前黎巴嫩之间,沿着约旦河河谷、太巴列湖(又叫加利利海,位于海平面以下520英尺)、死海(低于海平面1292英尺。加利福尼亚的死谷———美洲大陆最低点,也不过在海平面以下276英尺)向南延伸,再穿过古伊多姆古国(莫阿布人曾经居住的地方)的遗址,最后直抵红海北部的亚喀巴湾(伊多姆,一个西南亚古国。莫阿布,闪米特人约公元前13世纪在死海东部的国家———译者注)。当初,施洗约翰曾选择巴勒斯坦作为自己的永久居住地。 这条大裂谷之南是世界上最荒凉、最炎热的一个地区。沥青、硫磺、磷矿石和其他令人生畏的混合物质遍地皆是。用现代化学方法能从中提取很有价值的东西(德国人战前曾在这里成立过一家实力强大的死海沥青公司),但古人却对这个地方望而生畏。他们深信,不是因为一次普通的地震,而是由于对罪恶之神的报应,罪恶的渊薮才被摧毁了。 第一批东方移民翻越了同大裂谷平行走向的朱迪亚山,看到那儿的景象和气候同南部大不一样,呈现出来的完全是另一类风光,这时候,他们一定欢呼雀跃,额手称庆,因为这一块“流淌着牛奶与蜂蜜的胜地”被他们找到了。如今去巴勒斯坦,由于鲜花在这里几乎没有了,要看到牛奶或蜂蜜就很困难了。这并非气候变化的结果,今天的气候同当年耶稣的信徒四方布道时的气候差不多。在当年,从北部的达恩走到南部的贝尔谢巴,椰枣和佳酿到处都有,旅行者的需求随时随地都能得到满足,这些耶稣信徒一路上也就吃喝不愁了。整个巴勒斯坦的面貌是由土耳其人和十字军骑士这些恶魔所改变的。犹太人王国时代和后来罗马统治时代留存下来的大量灌溉工程被十字军破坏了,后来者土耳其人又把残存的部分摧毁了。于是,这片丰收靠充足的水源的土地就干涸而死了。最后,人们或是坐以待毙,或是离乡背井,以致这里十室九空。耶路撒冷沦落成了贝都印式的村庄,生活在此的基督教徒与穆斯林无休无止地争斗起来(贝都印人,沙漠地区一个阿拉伯游牧民族———译者注)。因为耶路撒冷也被穆斯林视为自己的圣城。当年,在悍妻萨拉的威逼之下,亚伯拉罕迫不得已把庶子以实玛利和他的生母夏甲赶走了,阿拉伯人认为,他们就是那个可怜的以实玛利的子孙。 但萨拉的阴谋落了空,以实玛利及生母在沙漠中并未饥渴而亡,正好相反,他娶了一个埃及女人,并当上了全阿拉伯民族的鼻祖。今天,以实玛利和他的母亲还安葬在天房(指麦加大清真寺内的一座方形石殿,内有黑色圣石,是全球穆斯林朝觐的中心。做礼拜时,穆斯林都朝向石殿所在的方位———译者注)之外,这里就成了麦加最神圣的地方,无论路途多艰险,多遥远,每一个穆斯林一生之中至少要来圣地朝觐一次。 阿拉伯人一占领耶路撒冷,就在那块黑色圣石上建起了一座清真寺。传说,数千年之前,所罗门,亚伯拉罕的另一支嫡系后裔,阿拉伯人的远亲,在同一地方也曾建造了一个著名的寺庙(所罗门,以色列国王,在位时间约为前961—前922———译者注)。可是,这块黑石头以及建在它周围的那道有名的“哭墙”却是阿拉伯人和正统犹太教徒之间的血海深仇的种子,为了争夺它们,人们一直打打杀杀。今天,这两个民族却被强扭在一起,组建了巴勒斯坦托管国。 对巴勒斯坦这片土地的未来,还能指望什么呢?英国人进驻耶路撒冷时,这个城市里穆斯林(叙利亚人和阿拉伯人)占了80%,犹太人和非犹太基督徒只占20%。英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帝国,英国人身为统治者,当然不愿意开罪他们忠实的臣民,于是,就把50万巴勒斯坦穆斯林交到了10万犹太人手中,任由犹太人去处置,因为要对穆斯林们为所欲为,另有企图的犹太人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 结果呢,凡尔赛和会之后的一个妥协方案又被炮制出来了,而且,这些“和约”、“调解”永远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如今,巴勒斯坦为英国所托管,这两个敌对民族之间的争端由英国人负责调解,总督也是从英国最知名的犹太人中选举而生。巴勒斯坦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殖民地,一点儿也享受不到阿瑟·贝尔福(1848—1930,英国首相,1902—1905,外交大臣。为了维持英国在近东地区的殖民统治, 1917年,他发表了《贝尔福宣言》,支持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同阿拉伯对抗的犹太居留地———译者注)所描述的“完全的政治独立”,在巴勒斯坦运动(指犹太人的复国运动———译者注)之初,贝尔福曾说,巴勒斯坦这片土地将成为犹太民族未来的家园,但是,现在看来却只是一些不诚不实的甜言蜜语。 假如清楚自己要在古老的家园做些什么,犹太人就不会把事情弄得这样复杂。东欧正统犹太教徒,特别是俄国犹太人希望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仍然维持原样,变成一所大神学院,再建一个小型的希伯来博物馆。让死去的人埋葬死去的人吧———这句著名的格言则是年轻一代所想的。他们认为,一味地对往昔的荣耀与辉煌耿耿于怀,只会严重影响明日的辉煌与荣耀的建设。他们想把巴勒斯坦这片土地建设成为一个同别国比如瑞士或丹麦一样的现代化国家。巴勒斯坦不应该始终死死地抓住多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痛苦回忆不放,为了几块年代久远的石头同阿拉伯邻人争来争去,而应让国民把精力放在筑路、修渠这些现代化建设之上。也许这几片石头当年曾是丽柏嘉(《圣经》中的一个人物,以色列人的祖先雅各之母———译者注)汲水用的井石,现在却变成了她的这些后代子孙前进的绊脚石。 巴勒斯坦大部分地区自东向西呈斜坡形,大部分地区天天都被从海上吹来的和风拂过,整个大地因这和风而有了滋润的甘露。如果把巴勒斯坦荒芜的农田垦殖出来,无花果将会把丰厚的收益带给这个地区。也许杰里科,这个死海地区惟一的重要城市会再一次变成椰枣的贸易中心。 外国慈善家不会将巴勒斯坦当成自己的猎物,因为这里既无煤矿也无石油。只要耶和华和占大多数人口的穆斯林愿意,他们完全能安心地去解决自身的问题。 阿拉伯 在普通地图或地理手册上,阿拉伯是亚洲的一部分。但是,对一个不了解地球人历史的火星人来说,如果他做客地球,就很有可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以为内夫得沙漠———那片著名的阿拉伯沙漠,不过就是撒哈拉沙漠的延伸而已,只不过那条微不足道的印度洋浅湾把两者分隔开来了。 红海里布满了暗礁,它的长度6倍于它的宽度。平均深度约为300英寻,但是,亚丁湾与印度洋的相接之处只有2至16英寻深。所以,在波斯湾形成之前,这片处处是火山岛的红海很有可能还是一个内陆湖泊,如同北海直至英吉利海峡出现之后才配称之为海。 阿拉伯人称自己的国家为“阿拉伯岛”,但是,对属于亚洲还是属于非洲,他们一点兴趣也没有。阿拉伯的面积比德国大6倍,但是,它的人口却不同面积成正比,阿拉伯的总人口为700万,还不及英国的大伦敦区呢!然而,现代阿拉伯人的祖先却拥有顽强的精神和超凡的体魄,他们曾在全世界人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古阿拉伯人曾攫取了世界霸权,但未得益于造物主的任何恩赐。 首先,在阿拉伯人居住的这片地区,其气候条件根本不宜于人类生存。同撒哈拉沙漠一样,阿拉伯半岛不仅一条河流都没有,而且还是地球上最酷热的一个地区。只有最南端和最东端潮湿多雨,但是,因为那里的生存环境太潮湿,欧洲人还是适应不了。半岛的中部和西南部山区的海拔都在6000英尺之上,气温变化也很大,只要夕阳一西沉,过不了半个小时,气温就会从华氏80°降至华氏20°。如此巨大的温差,人和动物都无法适应。 假如没有地下水,阿拉伯半岛整个内陆都会变成无人居住区。而在沿海地区,也只有亚丁湾英国聚居地以北还较为富庶。 阿拉伯半岛尽管在商业地位上敌不过曼哈顿的一片低洼之地,但在对世界文化的影响上,却远远超过了曼哈顿。 有趣的是,阿拉伯半岛从来没有像法国或瑞典一样形成一个完整的国家。世界大战期间,协约国由于急需援助,就向周围每一个人乱许愿,因此,战后从波斯湾至亚喀巴湾,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一连串所谓的独立国家。甚至北部的约旦河两岸也产生了一个独立之国。这个国家横亘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沙漠之间,统治者是一位听命于耶路撒冷的埃米尔(穆斯林国家的酋长、高级官员的尊称———译者注)进行统治。这些独立之国有波斯湾沿岸的哈萨、阿曼,南部的哈德拉毛,红海岸边的也门和阿西尔以及汉志(哈萨,今沙特阿拉伯东部省份;哈德拉毛,今也门共和国东南部地区;阿西尔,今沙特阿拉伯西部省份;汉志,今沙特阿拉伯西部省份———译者注)。其中汉志还比较重要,因为这个地区不仅拥有自己的铁路(巴格达铁路线的终点已到麦地那,今后还会延伸到麦加),而且穆罕默德的诞生地麦加、穆罕默德的安息地麦地那,伊斯兰世界的这两座圣城都在它的地盘上。 7世纪早期,麦地那和麦加这两个沙漠绿洲城市还默默无闻,是穆罕默德给它们带来了巨大的知名度。穆罕默德是一个遗腹子,大约是在公元567年或569年出生的。他出生时,他爸爸就死了好几个月了,他还在襁褓之中时,他很快又失去了母爱,把他抚养成人的是他那贫穷的爷爷。穆罕默德很小就开始替他人赶骆驼,跟随商队走遍整个阿拉伯半岛,还曾渡过红海去过一些非洲地区,很可能还去过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古称———译者注),当时,阿比西尼亚正企图把阿拉伯半岛变成它的殖民地(当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因为这时向来不和的沙漠部落正打得难分难解,根本不可能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穆罕默德后来娶了一个寡妇,这寡妇的家境还算殷实,于是,他就不再四处奔波劳顿,而呆在老家开了一爿小店,专营谷物和骆驼饲料。同许多癫痫症患者一样,穆罕默德在半昏迷状态中也会产生出奇奇怪怪的幻觉来,这表明他患有这种痛苦的癫痫症,可他自己却不愿承认,反而自欺欺人地对邻人说,为了获得上帝的启示,他刚才去神会上帝了。由于穆罕默德不具有创新思想,所以,他只是含糊其词地谈到要对亚伯拉罕和以实玛利的古老信仰加以重建,而无法创造出与众不同的宗教体系。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曾想把基督教的信条搬过来加以修改,让他那些凶悍的阿拉伯同胞去适应。但是,阿拉伯人可不是卑躬屈膝者,左脸挨完别人的打,再把右脸伸过去挨。这个卖菜小贩被他的麦加邻人当成了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料,后来,当他开始正儿八经地当起了先知时,他的同乡就开始以杀死他来威胁他,于是,穆罕默德不得不逃到了麦地那。在麦地那,他严肃认真的布道生涯正式开始了。 对穆罕默德的宗教教义,这里就不作详述了,假如你有兴趣,不妨去弄一本看看,不过,你会发觉,读这本经书可是一个苦差。闪米特部落一直在阿拉伯沙漠中尔虞我诈,但是,让他们一下子团结起来,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以说,这就是穆罕默德的功劳。不到一百年,他们把整个小亚细亚、叙利亚、巴勒斯坦以及非洲北部沿海地区和西班牙都踏在自己的铁蹄之下了。至18世纪末,穆斯林就开始对欧洲的安全构成了长久的威胁。 在极短时间内,一个民族就取得了如此成就,这个民族一定拥有超人的体魄和非凡的智慧。据那些同穆斯林打过交道的人 (包括拿破仑,虽然他对女人谈不出品味,却对优秀的军人慧眼独具)说,阿拉伯人是一个可怕的敌手,凶猛的军人。阿拉伯民族具有超凡的智慧,对科学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一点在中世纪的阿拉伯大学就足以证明。但是,他们最终还是走向了衰败凋零。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无法知晓。假如在此高谈阔论地理因素对民族性格的影响倒也容易,那么,沙漠民族永远是伟大的征服者,是世界的霸主这个结论也能顺理成章地引出来。但事实并非如此。许多沙漠民族一直默默无闻,许多山地民族也能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还有许多山地民族一直无所事事,蹉跎岁月,从未洗脱过醉鬼的臭名。要从所有民族的成功与失败中总结出一条基本规律来,这一点我实在无法做到。 但是,历史常常会出现重复。穆斯林因18世纪中叶的宗教改革运动(18—19世纪阿拉伯半岛的伊斯兰宗教与政治运动,倡起人是瓦哈比,1703—1792———译者注)而摆脱了一切繁复的礼仪与盲目的崇拜,他们的生活因瓦哈比提倡的生活方式而变得简朴。也许这次改头换面又会使阿拉伯人再一次踏上征战之途。如果欧洲仍然因内战而耗费了自身的精力,这些穆斯林就会同1200年前一样,成为欧洲最危险的敌人。硬汉是阿拉伯这个可怕的半岛专门出产。这些人总是威严地板着脸孔,从来不苟言笑,从来不搞娱乐活动。阿拉伯人的生活需求本来就很简单,他们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之中缺少什么,所以,在任何金银钱财和物质享乐面前,他们都不会动心。 这样的民族永远是一个潜在而巨大的威胁,特别当他们有正当理由认为自己遭受了伤害之时。白人至上的观点在阿拉伯、亚洲、非洲、美洲和澳大利亚这些地方,无法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岿然不动,永不动摇。 人和自然相互促进 共同发展 印度是由亚历山大大帝发现的。但是,亚历山大大帝虽然横穿了锡克族的家园———旁遮普平原,跨越了印度河,却未深入到印度腹地,而这个腹地才是真正的印度人的居住地。从那时直至今天,这些印度人一直在喜马拉雅山与德干高原之间的那片恒河流域上生活着。直至公元1500年之后,葡萄牙航海家达·迦马航行到了马拉巴尔海岸,并在果阿登陆,欧洲人才因这次航行而首次揭开了这个奇异王国的神秘面纱。 一旦开通了欧洲至印度这个香料、大象和黄金寺庙之国的海上通道,地理学新知识就滚滚而来。为了满足地图市场的需求,阿姆斯特丹的地图生产商不得不加班加点,玩命地干活。从此之后,欧洲人把这块富庶的半岛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底朝天。下面对印度地貌作个简介。 从阿拉伯海一直到兴都库什山,一路纵贯印度西北的吉尔特尔山和苏莱曼山,这一系列山脉把印度同外界隔开了。从兴都库什山直至孟加拉湾的喜马拉雅山,又在北部呈半环形把印度包围起来,使印度彻底与世隔绝。 注意,在地图上,印度与欧洲相比,她的比例被缩小了。印度的面积几乎同俄国除外的欧洲相匹敌。如果把喜马拉雅山搬到欧洲大陆,喜马拉雅山就会从法国的加莱一直延伸至黑海,其中海拔比欧洲最高峰还高的山峰至少有40座,山上冰川的长度是阿尔卑斯山冰川的平均长度的5倍。 印度是地球上最炎热的一个地区,有好几个地方的年均降雨量保持着全球最高纪录(年均降水达1270厘米)。印度人口为3.5亿,不同的语言和方言有150种。90%的印度人仍然靠天吃饭,如果某一年降雨量不足,由于饥荒而死亡的人数会在200万(这是1890—1900年的平均数)之上。现在,在英国人的努力之下,蔓延的瘟疫被控制住了,种族之间的混战被平息了,许多水利灌溉设施建起来了,一些基本卫生常识(这些当然要印度人自己掏钱)也被印度人掌握了,但这导致印度的人口出生率上升了。如果人口按这个速度增长下去,势必又会回复到过去的贫困状况,当饥荒、瘟疫再一次降临,儿童的死亡率又会回升,天天从早到晚都会有人往贝拿勒撒山上运尸体。 印度主要河流都与山脉的走向平行。西边,印度河上游穿过旁遮普省全境,然后从北部山区冲过来,形成了一条便捷的通道,为亚洲北部那些贪婪的征服者挺进印度腹地提供了便利。恒河,号称印度人的圣河,几乎是一路向东流去,与从喜马拉雅山群峰之中发源的布拉马普特拉河汇合之后,才一起奔入孟加拉湾。布拉马普特拉河上游也几乎是一路向东流来,直至受阻于卡西丘陵,才掉头向西,与恒河很快就合流了。 印度人口最稠密的地区就在这个恒河与布拉马普特拉河流域。大约只有中国还有那么几片地方和这里一样,狭小的一块土地上拥挤着几千万人,为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生存资料而勾心斗角。两条大河的汇合处是一片潮湿而泥泞的三角洲,加尔各答,这个印度最重要的加工业中心就矗立在这片三角洲的西岸上。 恒河流域物产丰富,本应是一块民殷财足的沃土,但是,由于人口长期严重过剩,才致使整个地区不堪重负。首先,恒河流域盛产大米。印度人、日本人、爪哇人种植水稻并非因为他们喜欢吃大米,而是由于水稻产量高。在这些以英尺甚至英寸来丈量的土地上,每平方英里出产的大米比在同样的土地上种植其他作物的收获要更多。 然而,水稻种植却是又苦又脏。说脏有点难听,但是,它的确是描述水稻种植最恰当不过的词眼。上千万上亿的男女在泥水和粪肥中趟来趟去,也趟去了他们的大部分岁月。先在泥土中培育出水稻秧苗来,待水稻秧苗长到9英寸高时,再用手拔出来,移栽到水田里,直至收获季节。稻谷收割完后,通过一种很复杂的排水系统把稻田里恶臭的泥浆排进恒河。而恒河水又是那些聚集在贝拿勒撒的虔诚信徒的饮用水和洗澡水。但贝拿勒撒的信徒认为,流入了水田泥浆的恒河水是神圣的,比任何形式的洗礼都更能把人类的罪恶洗涤干净。贝拿勒撒不仅是印度的罗马,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 黄麻是恒河流域的另一种农作物。100年之前,黄麻这种植物纤维第一次进入了欧洲市场,成为了棉花和亚麻的替代品。黄麻是植物内茎的皮,同水稻一样,它的生长需要耗费大量的水。黄麻收割后,先放在水中浸泡几周,再剥除表皮,把纤维撕出来,最后运到加尔各答的工厂,加工出黄麻口袋、绳索,编织出一种印度人穿的、较粗糙的衣服。 植物靛蓝是恒河流域的另一种出产。我们能从中提取蓝色染料。不过,最近人们发现蓝色染料还能从煤焦油中提取出来,而且比从植物中提取更经济更实惠。 最后一种作物就是鸦片。鸦片本是一种药物,能减轻风湿病患者的痛苦。在印度,为了耕种供养他们所需的水稻,大多数人不得不把大多数日子消磨在没膝深的烂泥里,得风湿也就在所难免。 恒河流域平原外侧的山上,原来覆盖着古老的森林,现在都变成了茶叶种植园。具备湿热的气候条件,这种小树叶的灌木才会生长,而山坡是茶树生长最适宜的地方。在山坡,茶树这种植物的柔软的根茎不会为流水所伤及。 恒河平原的南部是像三角形的德干高原。高原上出产三种产品。中部主要出产棉花,也种植一些小麦。由于中部降雨量太少,饥荒经常出现。印度柚木的主要产地是德干高原的西部和北部山区。柚木质地坚硬,不会弯曲,不会变形,还不会腐蚀铁。在铁制蒸汽船发明之前,柚木在造船业得到了广泛应用。如今还广泛应用于其他行业。 德干高原的沿海地区,西边为马拉巴尔海岸,东边为科罗曼德尔海岸,因为降水充沛,所以盛产大米和小米,完全能供养起沿海地区的大量人口。 德干高原也是印度惟一找到了煤、铁和金矿的地区,但是,德干高原上的河流急流多,险滩多,不利于航行,所以,这些矿藏并未得到认真的开发。至于铁路建设,根本就不会有人乘火车。高原上的老百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产品能够用来交易,因此,他们从不走出世世代代居住的小村庄。 科摩林角东面的锡兰岛(今斯里兰卡———译者注)也属于印度半岛,保克海峡横亘在大陆与锡兰岛之间,那儿暗礁密布,为了确保安全航行,挖泥船不得不持续地工作。但是,在锡兰岛与大陆之间,有一座被人称为“亚当桥”的桥,这是一道奇特的大陆桥,是由暗礁与浅滩架起来了的。据说,当年亚当和夏娃违忤天意,惹得上帝勃然大怒,之后,他们从伊甸园逃往尘世,就是通过这个亚当桥。根据印度人的说法,锡兰岛就是过去的伊甸园,而且,对今天的印度内陆人来说,锡兰岛仍然不失为一座人间天堂。锡兰岛不仅气候温和,土壤膏腴,风调雨顺,物产富饶,而且,锡兰岛还远远地避开了印度的恶魔。印度内陆居民认为,佛教是一种神圣的精神力量,但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所以,他们舍弃了佛教,而在锡兰岛,人们却依然虔诚地供奉着佛祖,并由于信佛,而把至今在印度宗教中仍占重要地位的森严的种姓制度淡化了。 同我们通常想像的情形相比,地理与宗教的关系要密切得多。在印度这个巨型之国,宗教的影响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千百年来,在印度人们的思想观念中,宗教一直居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应该想什么,人们应当说什么,应当做什么,应当吃什么,应当喝什么,都是在它的指导之下;人们不应当想什么,不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吃什么,不应当喝什么,都是在它的禁止之下。 在其他国家,人类的正常发展也常常被宗教所干预。为了表示对逝去的先人的崇敬,中国人常常把先人埋葬在南山坡上,而用以养家饣胡口的土地却是在寒冷多风的北山坡。结果呢,人们对先人的确克尽了子孙之孝,与此同时,孩子却有可能饿死和被迫卖身为奴。的确,一些奇怪的清规戒律、宗教禁忌以及家法族规都或多或少地会对每个民族(也包括我们)起着禁锢作用,并消极地影响着整个民族的进步。 为了认识宗教对印度的影响,我们不得不回到史前时代,至少得回到希腊人首次来到爱琴海3000年之前的那个时代。那时,达罗毗荼人,一个深色皮肤的种族居住在印度半岛上。或许,德干高原最早的居民就是达罗毗荼人。雅利安人(与我们的祖先同宗同源)本来居住在亚洲中部,为了寻找更适宜的安身之所,他们纷纷离开故园。他们分成两股,一股一路西迁,后来定居于欧洲,还漂洋过海,去了北美大陆;另一股则一路南行,翻越兴都库什山脉和喜马拉雅山之间的山口,定居在印度河、恒河和布拉马普特拉河流域,并继续南下,抵达了德干高原,再顺着西高止山与阿拉伯海之间的海岸线前进,最终落脚于印度半岛的最南端和锡兰岛。 同土著人相比,这些新移民的武器更精良一些,如同所有强大民族对待弱小民族,雅利安人也是这样对待土著人。雅利安人嘲笑达罗毗荼人,说他们是一群黑鬼,还夺去达罗毗荼人的稻田,掠走达罗毗荼人的女人,因为雅利安人带来的女人太少了(穿越开伯尔山口的路途太艰险。他们无法从中亚带足够的女人南下)。当土著的达罗毗荼人稍微流露出一点反抗的意思,就会被杀死,雅利安人强行把达罗毗荼人的幸存者赶到半岛上最荒凉的角落,让他们听天由命,任其自生自灭。 但是,土著的达罗毗荼人在数量上比雅利安人更有优势,以致文明程度偏低的民族对文明程度偏高的民族产生了更大的影响力。为防止这种局面继续发展,惟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些黑鬼们严格地限制在他们原来聚居之地,禁止达罗毗荼人出来活动。 当时的雅利安人也同我们现在的西方人一样,把印度社会划分为几个不同的阶级,阶级之间等级森严,界限分明。“等级观念”盛行于世,甚至连美国这样文明程度较高的国家也不可避免。在欧洲社会默许的偏见的纵容下,犹太人遭到了等级观念的迫害;在美国的正式法律条文的支持下,南方各州的黑人在等级观念的强迫下不得不乘坐种族隔离的汽车。纽约被视为一个开明的城市,但在纽约,一个能和深肤色的朋友(黑人、印度人或爪哇人)共进晚餐的饭店是永远也找不到的。经由只为白人提供卧铺车或坐式卧铺车的方式,美国铁路也助长了我们的等级观念。至于哈莱姆黑人的“等级观念”,我并不知道,但是,当看到德国籍犹太人之女嫁给了波兰籍犹太人之子时,而德国籍犹太人家庭感到这是一个深深的耻辱,我就认识到“超群绝伦、出人头地”的思想在人类的人性中是十分普遍的。 在我们美国,社会与经济生活还未彻底地被“等级观念”所主宰。从一个阶层晋升到另一个阶层的大门尽管被小心锁住了,但是,大家都明白,只要用劲拼命地去推开,或拥有一片小小的金钥匙,或干脆用力砸开外面的窗子,迟早有一天会被接纳进去。而在印度,作为统治阶级的雅利安人用巨石把各个等级之间的大门封得死死的。各个阶级都被禁锢在他们自己的小圈子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这种等级制度的形成绝对不是偶然的。这种制度的建立既非自娱自乐也非为了讨他人开心。在印度,由于恐惧,才有了等级制度的出现。僧侣、军人、农夫、手工匠人———这些最早的雅利安人征服者绝望地看到,达罗毗荼人虽然遭到了他们的征服、遭到过他们的掠夺,但达罗毗荼人在数量上还是远远多于他们,所以,他们就必须得采取一种自我挽救的措施,强迫达罗毗荼黑鬼“待在他们该待之地”。雅利安人不仅这样做了,而且走出了很远。他们建立了一种森严的“种姓制度”,这种制度是其他民族从未敢奢望建立的———雅利安人给等级制度套上了一层宗教的外衣,宣布三个上层阶级独享婆罗门教,把那些卑贱的土著人排斥在神圣的精神世界之外。为了免遭下层阶级的玷污,维持所在阶级的纯正血统,每个上层阶级都有一整套繁冗的宗教仪式以及神秘的风俗以保护自己,最后,对那一大套毫无意义,却又令人不知所措的禁忌,只有本地人才能够应付得了。 这种制度到底在日常生活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呢?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在我们西方社会过去3000年中,一个人选择职业的范围不得超出他的父亲、祖父或者曾祖父的职业范围,那么,这个人又会有怎样的创造精神呢? 种种迹象表明,印度正处于社会和精神复苏的黎明前夕。但是,直至最近,婆罗门世袭僧侣们,这个印度等级社会中统治着各个阶层的最高阶级者,仍在刻意阻挠这种变革的发生。那个让他们成为不容怀疑的领导者的正统宗教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名字———婆罗门教。梵天就是他们所尊崇的神,如同希腊的宙斯和朱庇特,梵天也是万物之始,众生之母,万物之终。但是,这个梵天只是一个抽象化的精神概念,对寻常百姓,它过于含混不清了,太不真实太不具体了。 印度也有几个大城市,但她始终是一个农业国。生活在农村的人口至今还占70%,其余的人分布在大家都道得出名字的那几个城市里。位于恒河和布拉马普特拉河河口的是加尔各答。最初,加尔各答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渔村,到了18世纪,加尔各答就演变为克莱武反法运动的中心,最后上升为印度最重要的港口(克莱武是罗伯特·克莱武,1725—1774,英国殖民主义者,孟加拉省总督。反法运动是指18世纪中叶,为了争夺印度东海岸卡尔纳提克,发生在英法两国之间的战争———译者注)。苏伊士运河通航之后,如果有一批货物要运到印度或旁遮普省时,汽船能直达孟买或卡拉奇,这样,加尔各答的地位就大不如夕了。孟买是一个建在一座小岛上的城市,这也是东印度公司的杰作。最初,孟买只是东印度公司的海军基地和德干高原的棉花出口港。但这个港口建在了一个绝妙的地方,全亚洲的人都被孟买吸引了,都来孟买定居,波斯最后一批拜火教教徒也包括其中。这些波斯人变成了孟买最为富有、最有智慧的一个阶层。他们从不用火焚化死者,因为他们崇拜火,火在他们眼里是神圣的、不可玷污的东西。所以,孟买也变成了一个神奇怪异之乡。在孟买,波斯人死后实行天葬,让秃鹫啄掉死者似乎是最完美的安葬办法。 马德拉斯是科罗曼德尔海岸最主要的港口城市,位于德干高原的东部。稍南一点是本地治里,这是一个充满法国情调的城市。本地治里让人回忆起当年英法为了争夺对印度半岛的控制权而激烈交火的岁月,还使人联想到迪普莱克斯与克莱武交锋的时日,悲惨的加尔各答黑洞事件就是在这决战之中发生的(约瑟夫·迪普莱克斯,法属印度总督,1697—1764。加尔各答黑洞事件即1756年,孟加拉纳瓦卜攻下加尔各答之后,把146名英国俘虏关押在一间名叫黑洞的小房间里,致使123人因窒息而亡———译者注)。 印度最重要的城市当然是在恒河流域出现。首先是莫卧儿王朝的旧都、西部的德里。谁控制住了德里,谁就当上了全印度的主子。由于德里是能完全遏制住从中亚出入恒河流域的主要咽喉,莫卧儿王朝就选择德里作为自己的首都。再往南就是亚格拉。曾有四个莫卧儿王朝国王在亚格拉定居,那个给他深爱的女人修建泰姬陵的国王(指莫卧儿王朝的沙杰汗)就是四人之一。沿河而下就到了安拉阿巴德,城如其名,这是穆斯林的一座圣城。在安拉阿巴德附近是勒克瑙和坎普尔,因为发生了1857年大暴动(即1857—1859年印度民族大起义,一场印度军人和人民共同起来反抗英国殖民统治、争取民族独立的战争———译者住),这两个城市而大名鼎鼎。 沿河南下就来到了全印度人的罗马和麦加———贝拿勒撒。印度人不仅沐浴在贝拿勒撒的恒河圣水中,还希望死在贝拿勒撒,在恒河两岸的山上下葬,把骨灰洒进神圣的恒河之中。我最好就此停笔。不管你是谁,是一个历史学家、化学家、地理学家、工程师,还是一个普通的游客,不论何时,只要涉及到印度,都会感到自己置身于深奥的道德与精神问题的旋涡里。身为陌生人,在踏进印度这片神秘莫测的土地时,我们更应加倍小心谨慎才对。 亚洲南部半岛的主人 南部半岛的总面积是巴尔干半岛的4倍,包括四个古老王国,其中有独立的,也有半独立的,还有彻头彻尾是他国的附属的王国。缅甸位于南部半岛的最西边。1885年之前,缅甸始终是一个独立王国,后来,在取得缅甸人的赞同和全世界的支持之后,英国人将缅甸末代国王放逐,把缅甸并入了大英帝国的版图。除了缅甸末代国王本人,对这件事再无人提出异议。但是,除非缅甸末代国王像电影《东方君主》中的那个发疯的国王,他就是那种无须找借口就能把他放逐的人。而且,他是北方的舶来品,而非土生土长的缅甸人。整个南部半岛都受够了他这种人的气。对这一点,缅甸的山脉负有主要责任。一座高山从东到西伸展在缅甸北部边境,把印度拒之于门外,成为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但是,缅甸境内的五座大山都是南北纵贯,给那些生活在中亚大平原上的民族提供了一条便捷的通道,他们能顺利地从这里跑到达孟加拉湾、暹罗湾以及中国南海等富庶的沿海地区。在所过之处,他们留下的不仅有无数断壁残垣、撂荒的田地、焚毁的城市,还有许多他们的子孙后裔。缅甸末代君主就是其一。 对缅甸末代君主的不幸,你不必感到难过。正是他,为了庆祝自己当上了国王,竟然重演古老亚洲的悲剧———把他所有的亲戚都杀死了。从前,土耳其帝国的苏丹为防万一,也常常这样做。就像如果有朝一日你当上了南美洲哪个共和国总统时,一定要购买意外死亡保险一样。但是,这个把上百个兄弟、子侄斩杀殆尽、血流成河的事件,发生在上个世纪(指19世纪———译者注)80年代,可就让人无法容忍了。于是,英国总督趁机取而代之,把这个末代暴君赶走了。从此,缅甸这个拥有3%印度教徒、90%佛教徒的小王国迅速兴旺繁荣起来了。伊洛瓦底江(上游在我国,叫作澜沧江———译者注)从仰光至曼德勒一路通航,它很快就变成了商贸运输的大动脉,无数船只在江上来来往往,运载着大米、石油等物资,给缅甸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景观。 缅甸正东方就是暹罗(泰国的旧称———译者注)。在缅暹两国边境,多纳山脉和他念他翁山脉伫立在那儿。暹罗之所以能够继续享有国家的独立,是因为暹罗的西侧是英国占领地,东侧是法国殖民地,英法两国相互排斥、提防,而暹罗从中获取了保全。另外,暹罗王国得以幸存的另一重要因素就是暹罗国王。老国王朱拉隆功是18世纪后期把暹罗从缅甸独立出来的那个中国人的后裔,他在位已将近四十年。利用西边的邻居来对抗东边的邻居,他做得小心又巧妙,还善于适时作出一点小小的让步,而且,他挑选的顾问既不是英国人,也不是法国人,而是来自威胁不大的小国人士。睿智的朱拉隆功国王建立了大学,把暹罗的文盲率由原来的90%降至20%,修建了铁路,疏浚了湄南河,使其通航里程达400英里以上。他还建起了一套出色的通信和电话系统。暹罗军人也训练有素,他不仅把暹罗变成了一个很可靠的同盟,而且还有可能发展成为一个潜在的威胁力量。 曼谷位于湄南河三角洲上,人口已扩展到了100万,但是,大多数人仍然居住在湄南河河边的小船上,让人觉得曼谷就是东方的威尼斯。暹罗从不限制外国移民迁入,所以,勤劳的中国人能自由自在地跑到曼谷来定居。中国人现今已占暹罗总人口的九分之一,并把暹罗迅速发展成为最重要的大米出口国。暹罗内地有茂密的森林,其经济价值也是很可观的,暹罗很重要的出口品之一就是柚木。马六甲半岛蕴藏着世界上最丰富的锡矿,值得庆幸的是,暹罗至少保有了这个半岛的一部分。 然而,从总体上来看,暹罗政府对国家工业化采取了抵制的态度。所有热带地区的居民如果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把主要兴趣摆在农业和其他一些简单的手工业上。让欧洲成为工厂和贫民窟的天下吧,亚洲只希望永远保留自己的村庄和农田,西方人可能不喜欢这种村庄,但它们符合东方人的口味,而工厂就不在其中了。 另外,暹罗的农产品与多数农业发达国家有些差异。除了中国人在暹罗饲养了100万头猪之外,暹罗还有600万头驯化的水牛和6822头大象。暹罗大象能帮主人在田里干活,还可出租,去充当起重机和重型大卡车。 法国人占领的那部分半岛就是法属印度支那,从南向北,大体可划分为五个部分。首先是柬埔寨,位于湄公河大平原三角洲,出产棉花和胡椒。柬埔寨名义上是独立王国,但却身处法国人的监管之下。吴哥窟是柬埔寨一个引人入胜的历史遗迹,位于柬埔寨的腹地、洞里萨湖北边茂密的森林之中。吴哥窟是由高棉族这个神秘的民族建造出来的,对于高棉族,我们知之甚少。公元9世纪,高棉族人建都柬埔寨北部的吴哥。这个建都工程十分浩大,城墙每一面最少都有2英里长,30英尺高。高棉族人在印度僧侣的影响下开始信奉婆罗门教,但是,到了10世纪,高棉族人又改为信佛,把佛教定为国教。高棉族人的精神世界因由奉婆罗门教转为信佛教而产生了转变,在随处可见的寺庙和殿堂结构之中也体现了这种转变。这些建筑是在公元12世纪至15世纪之间建造的,在吴哥被摧毁后,它们还是给后人留下了惊人的古建筑废墟。如果拿吴哥古迹与美洲那些举世闻名的玛雅遗产一比,玛雅文明只不过是头脑简单的初学者的作品。 另有一种说法,说吴哥早在湄公河三角洲形成之前就已存在了,它原本是建造在海面上的。果真如是,那就意味着大海后退了300英里。这简直是一个世界奇迹!在历史上,曾有记录说纳拉文的海岸线后退了近5英里,比萨的海岸线后退了近7英里。关于吴哥过去种种的来龙去脉或许将永远是个谜。但柬埔寨曾出现过吴哥这么一个城市,吴哥在当时的地位比今天的纽约还重要,而吴哥现今不存在了,变成了明信片上的一道风景,在巴黎殖民地展览会上,参观者花一个便士就能买到手。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吴哥成为了当时世界文明的中心时,这时巴黎还是一个小渔村,由简陋的房子拼凑而成,散发出难闻的鱼腥味。 今天,湄公河三角洲已是法属印度支那殖民地的一部分了。法国在墨西哥的扩张遭遇了重挫,为了给帝国挽回一点颜面,1867年,就把湄公河三角洲占领了。西贡是湄公河三角洲上的一个天然良港。数千名法国官员在西贡管理着400万印度支那人,他们热切地盼望尽早结束这份苦差使,得以早日荣归故里,平静地安度晚年。 印度支那的东面即为安南(今越南人民共和国的旧称———译者注)。虽然从1886年起,安南就开始受到法国“保护”,但是,安南仍然维持着独立王国的地位。木材是安南的主要产品,但是,安南山多无路,所以仍然处在待开发的原始状态。 安南的北部很重要,不仅有红河这条重要的河流,还盛产煤和水泥。安南实际上是中国的一部分,并同中国一样,生产并出口棉花、丝绸和糖。从1902年以来,法国统治整个印度支那的政府所在地就设在安南首都河内。法属印度支那还有一块狭长的地带,被称为老挝。1893年,法国人吞并了老挝。半岛最南端被一分为二,一部分就是所谓的“马来联邦”,包括四个半独立状态的小公国,它们都在英国的管辖之下。半岛的另一部分就是英国皇家殖民地,官方所谓的“海峡殖民地”。这片海拔有时高达8000英尺的山区,蕴藏着丰富的锡。对英国人来说,控制马来半岛就极为重要了。半岛的气候也适合各种各样的热带作物生长,而且几乎无需投入。槟城处在马六甲海峡岸边,它大量出口橡胶、咖啡、胡椒、木薯淀粉、槟榔膏等产品。新加坡坐落在一个小岛上,其人口已超过50万。新加坡城扼守着所有从南至北、自东向西的海上通道,所以,新加坡的战略地位很重要。 又名“狮城”的新加坡的建城历史同芝加哥差不多。最早的建造者是著名的荷兰殖民地官员斯坦福德·莱佛士,他早就预见了狮城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当时,狮城是荷兰的殖民地,可荷兰本土却已沦落为拿破仑帝国的附庸。今天,新加坡人口总数已经超过50万,而直至1819年,狮城还是一个灌木丛生之地。在新加坡,东方的各种人种、各种语言、各种风俗都能看到。如同直布罗陀,狮城也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一条可直通暹罗曼谷的铁路线从狮城开始,这条铁路线目前还未修到缅甸的仰光。当冲突最终不可避免地在东西方之间发生时,新加坡将会发挥其特殊的作用。由于预见到了这个前景,一大批酒吧在新加坡涌现出来了,其富丽堂皇在整个东方世界都有口皆碑。另外,在一年一度的跑马会上,狮城所耗费的巨资也几乎与都柏林旗鼓相当了。 中国 东亚大半岛 中国是一个泱泱大国,边境线长达8000英里,几乎等长于地球的直径,领土面积比整个欧洲大陆还要大。 中国人口约占地球总人口的20%。当欧洲人的祖先脸上涂抹得五颜六色,还在用石斧砍杀野猪之时,中国人早就懂得怎样使用火器,懂得怎样书写了。要把中国这样一个大国清楚地讲述出来,这在很短的篇幅内是绝对做不到的,我只能界定出一个框架,勾画出一个轮廓。至于更为详细的内容,如果你有兴趣,那就慢慢去了解吧。与中国有关的文字,足够把两三个图书馆装得满满的。 中国就像印度一样也是一个半岛,只不过这个半岛呈半圆形。但是,中国并不像印度周围有那么多的高山,而将印度与世隔绝了。中国的山脉就像叉开的手指,从西边一路延伸过来,这使中国那个直抵黄海之滨的富庶的大平原,在面对着中亚凶猛的冲锋军时,几乎是没有任何遮拦的。 为了克服这个地理上无天然屏障的不利条件,在公元前3世纪(这时,罗马人和迦太基人正在争夺对地中海的控制权)时,一位中国皇帝修建了一道巨大的城墙,从东边的辽东一直延伸到西边的嘉峪关———甘肃以西戈壁沙漠的边缘,这城墙有1500英里长,20英尺宽,30英尺高。这就是万里长城。 这道人造的屏障出色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直至17世纪满洲人攻取中原时,万里长城才崩溃。无论如何,对一座傲然屹立了近两千年的人造壁垒,终究是不可等闲视之的。我们在10年前修建的一些堡垒不仅今天就无法使用了,还得开支一大笔钱翻修费用。 在这个巨大的圆圈中,南部的长江和北部的黄河把中国划分为三块。北京所在的华北地区,夏季较为炎热,冬季非常寒冷,这样的气候使当地人吃惯了小米而吃不惯大米。中部地区,由于从北方刮来的寒风被祁连山脉挡住了,所以,气候就比较温暖,人口也更为稠密。这里的老百姓爱吃大米,却不知黍米为何物。华南地区夏季湿热,冬季不冷,热带地区所有的作物都能生长出来。 华北地区又可分为两块,一块是东部平原,一块是西部山区。西部山区是著名的黄土高坡,土壤非常肥沃,土质极为疏松,雨水一落地立即就渗透进去了。西部地区被小溪与大河冲蚀得沟壑纵横,交通运输极不便利,就像西班牙那样。 华北平原位于直隶湾(今渤海———译者注)边上,这是一个由黄河携带的大量泥沙冲积而成的平原。黄河没有什么重要的港口,船只在黄河里也几乎无法航行。运河是黄河北边的一条很小的河流,也一样不能通航,它的功用就是北京的排水系统,专门供北京城排泄污水。对北京,因为现今中国的局势每小时都在变化,所以,我只能说北京是900年的天朝帝都,或者说,自从征服者威廉登陆英国时开始,北京一直就是中国的京都所在地。但是,当这部作品出版之时,北京是否还是中国的首都,或只是中国的一个城市,或成为某个日本将军临时或永久的驻地,这都是我们无法知道的。 北京的历史太悠久了,也见证了无数的兴衰荣辱。公元986年,鞑靼人征服了北京,易名为南京,即“南方的都城”。12世纪,汉族人光复了北京,但并未定都于此,只当北京为一个二流的省会城市,称之为“燕京府”。又过了半个世纪,另一支鞑靼人又把北京拿下了,改名为“中都”,即“中部的都城”。100年之后,成吉思汗的大军占据了北京城,但是,成吉思汗本人却仍然钟情于蒙古沙漠中的帐篷,拒绝入城居住。他的继承者,著名的忽必烈大汗,与乃祖截然相反。他全面修缮了北京这片废墟,再次把北京更名为燕京,又称“大都”。不过,当时北京城的蒙古名称叫“甘巴努克”,意为“大汗之都”,其名气更大。 后来,汉族人又把这些鞑靼人赶出了中原,自己做了皇帝,是为明朝。燕京又变成了北京,即“北方的朝廷”。从此,北京就一直成为了中国的统治中心,只不过它与外界的联系很少。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1860年。那一年,一个威仪堂堂的欧洲使节(指额尔金伯爵,1811—1863,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出任侵华英军全权代表,与侵华法军一道,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英天津条约》和《中英北京条约》———译者注)以官方身份被允许进入北京朝觐大清皇帝。那位把古希腊大理石雕刻(指额尔金石雕,古希腊大理石雕刻品,老额尔金伯爵在雅典购得———译者注)献给大英博物馆的额尔金就是这个大使之父。 万里长城在鼎盛时代一定是一道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城墙厚达60英尺,高达50英尺,城墙上还有方塔和通道,本身就是一道要塞。北京城的建造结构是有许多一个套着一个的内城,有皇宫、满洲人城、汉族人城,如同一座迷宫,到了19世纪中叶,又出现了一座外国人城。 北京城内有许多寺院庙宇,但是,中国人却不同于印度人,不是那种虔诚的佛教徒。为什么中国和印度除了人口都在过度膨胀之外,再无其他共同之点呢?这是由于中国人和印度人具有截然不同的民族性格。印度人对神佛怀着十分的崇尚,他们建造的寺院庙宇也一定是最宏伟、最漂亮、最豪华的,寺庙建筑几乎把贫苦农民辛辛苦苦换来的所有钱财都耗尽了。婆罗门僧侣们的口号就是“宁掷百万造神庙,不花分毫于黎民”。而中国人看上去是佛门弟子,但是,从上至下,个个都受到精明的孔子的影响。孔子是一位东方哲理大师,生活在公元前6世纪后半叶的中国,他提出一条普遍信条:不要在关于来世的那些模糊的虚无的辩论之中虚掷岁月(即“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译者注)。孔子的这个信条得到了中国人的彻底遵循,中国人所做的就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所以,中国大部分财赋税收都被统治者花在公共设施的改善,比如修筑水渠、开挖运河、建造长城、疏浚河道等等,至于寺院庙宇,只要做到神灵不会怪罪就足够了。 古代中国人是一个拥有杰出的艺术才华的民族。比起恒河流域的民族,中国人付出的是小得多的代价,但是,所获得的成就却更好。去中国的游客不论在何地都不可能看到像印度那样庞大的神庙建筑群。在北京以北60英里的明皇陵,几只大型动物雕刻就是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帝王的看护者,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座庙宇,供奉着为数不多的几尊大佛像。就是这些。其他中国神像都比例适中,不大不小。可是,印度人的艺术品看起来很不和谐,让人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即使陈列在博物馆中也还是如此。而中国人的书画、雕塑、瓷器和真漆都比印度人的艺术作品更适合进入欧美的家庭,所以,西方人更喜爱中国人的艺术品。 现代中国的商业地位也不可小觑。中国的煤炭储量位居世界第一,铁矿储量位居世界第二,假如英、德、美三国的煤炭有朝一日采光了,西方人仍然可从山西省获到温暖。 山东省处在直隶的东南方,直隶湾和黄海的分界线就是它所在的山东半岛。山东除了位于直隶湾附近的黄河平原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山区。黄河曾经是流入黄海的,但在1852年却突然改道,北上进入了直隶湾。什么是洪灾?黄河那一次改道酿造出来的洪灾才让人们有了真正的见识。如果想弄清楚黄河改道究竟意味着什么,就不妨作个假设,莱茵河有一天异想天开,决定改道流进波罗的海,塞纳河忽发奇想,决定不进比斯开湾,而转入北海,事情就会一目了然了。从17世纪末以来,黄河已改道10回了,目前的河道是否还会改变呢?我们不能断定。在世界其他地区,河水很容易被大河的堤坝控制住,但是,对黄河和长江这样的大河,堤坝却显得力不从心了。1852年黄河堤坝的高度足有50英尺,而它们被洪水冲毁时,就像一张纸片被撕开一样。 中国人被称为黄种人的说法,你有可能听说过;有关“黄祸”之类的报刊文章,你也有可能读到过。中国人面孔的颜色与黄色和中国之类的概念常常被我们扯到了一块。但是,在很久之前,中国的统治者就自称为“皇帝”,发音与“黄帝”相同,但不是黄肤色子民的“皇帝”,而是他们居住在这片黄色的土地上的“皇帝”,即“黄土地之帝”。整个华北地区被黄河携带的大量的黄泥染成了黄色———河水、道路、房屋、土地、海水,甚至于男女老少的衣服也是黄色的。因为这黄色的泥土,这个民族才有了这样的名字,而实际上,他们的肤色并不黄于西方人。 为了让子民不再冒险在大海上作长途旅行,而能平安地从北部到达中、南部,13世纪时,根据一位中国皇帝的命令,开凿出了一条大运河,连通了黄河和长江。大运河长达一千多英里,从挖通以来,一直恪尽职能,运输着来来往往的船只,直至1852年黄河改道,运河连同黄河故道一起都被摧毁了,大运河才废弃了。但是,这条世界上最长的大运河还能说明,这片黄土地的统治者多是一些开明的帝王。 现在重新回到山东半岛。半岛海岸线上的花岗岩很坚硬,产生了几个很重要的港口城市。威海卫港就是其一。直至不久以前,英国人还控制着威海卫。当年,俄国人占领了直隶湾对岸的旅顺港,把旅顺当做了俄国人的军港和西伯利亚铁路的起点,这时,英国人就从中国“租借”了威海卫,“租借合同”上有一条规定,只要俄国人撤出了辽东半岛,英国人就把威海卫归还给中国。但是,1905年日本人打败了俄国人,占领了旅顺港,可英国人却没有从威海卫走开。德国人也不甘落后,很快就把半岛南部的胶州湾和青岛港占为己有。这也是世界大战在远东引起的连锁反应,为了某些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英国人和德国人你争我夺,而正如鹬蚌相争,日本人这个第三者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为了重新博取中国人的好感,世界大战之后,威海卫和胶州湾都还给了中国人。但是,如果满洲这一回被日本人占领了,以前的那场游戏必定会重玩一遍。 华中地区的东部是一片宽阔膏腴的平原,同华北平原连在一起。中部为山区,长江在这些大山之中蜿蜒而行,最后奔进了东海的怀抱。四川位于长江上游,这是一个面积几乎与法国旗鼓相当的省份,它有着肥沃的红土地,由它所养活的中国人多于法国总人口。四川与外部世界被几条南北走向的高山隔绝了,入川的白种人寥寥无几,显然,四川比中国其他地方保留了更多的民族传统。 长江向东从四川盆地奔流出来后,就进入了湖北省。著名的港口城市汉口就在湖北的地盘上,1911年,把清朝末代皇帝赶下台的那场革命就是从汉口发起的(指中国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译者注)。世界上最古老的王国因为那场革命的发生而变成了一个共和国(就是中华民国———译者注)。中国中部的主要商业运输大动脉就是长江自汉口以下的河段,排水量在1000吨以内的海轮能从中国的外贸中心和第一大港口———上海直达汉口。直至1840—1842年鸦片战争结束之后,上海港才被迫对外国商人开放。 杭州位于长江三角洲的南面,被马可·波罗称为“金山”,苏州居于三角洲东面,以盛产茶叶而闻名于世。南京位于长江三角洲最西端,因为长江中下游地势平缓,土地肥腴,物产富饶,极为富庶,所以,长期以来南京不仅是华中地区最重要的城市,而且还是许多王朝的京都。 南京之所以被选做中国新政府所在地,至少在我写这部作品时(1932年1月2日零时7分),它还是中国中央政府的官邸,是因为部分出于历史因素,部分出于地理位置———位于广州至北京的中转站位置,部分出于海上外国军舰大炮无法直接威胁到南京的安全。 华南地区山地众多,丘陵密布,也出产茶叶、丝绸和棉花,可相对而言还是一片贫穷之地。从前,森林曾覆盖了华南地区的大部分,后来森林被砍伐殆尽,水土流失严重,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山,以至于华南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的移民潮,大批中国人涌进了那些还未限制中国移民涌入的国家。 广州是华南地区最重要的城市。上海是中国产品出口到欧洲的中心,广州则是中国从欧洲进口产品的中心。有两个外国占领区位于珠江入海口(广州市距海岸还有几英里远)。右边是澳门,葡萄牙曾在中国占有众多殖民地,而这就是它最后的一块殖民地;左边是香港,早在鸦片战争中就为英国人占领了。 华南沿海有两个大岛屿,海南岛还仍然在中国人的手里,而台湾岛,原属荷兰殖民地,从1894—1895年中日战争之后,就被日本人割占了。 90%的中国人是农民,他们都靠天吃饭,年岁不好就会发生饥荒。但是,中国对外商开放的港口城市还有48个,茶叶、棉花和丝绸是中国人的主要出口产品。鸦片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毒药,中国皇帝一直在努力禁止臣民吸食鸦片,中国又从不出口鸦片,原来那些罂粟田就渐渐地变成了棉田。 中国人对列祖列宗特别尊崇,所以,同任何一个民族相比,中国人接受铁路都更为困难一些。老祖宗安息在地下,如果他们被火车在铁路线上呼啸而过惊扰了,那就不得了了。1875年,在上海到吴淞口之间,正在修建一条几英里长的铁路,结果招致了强烈的反对,最后不得不停建。至今,中国在修建铁路时如果碰到先祖坟山仍要远远地绕行过去。目前,中国建成通行的铁路线已超过10000英里,当今世界上最大的铁路桥就是泰山附近横跨黄河的铁路大桥。 为什么英国人一直强烈要求各国取消从前那些歧视、虐待中国人的政策呢?英国及其殖民地仍然控制了中国60%的对外贸易,或许这就是原因。中国人代表了世界20%人口的利益,与这样的顾客保持友好的关系才是上策。假如聪明的中国人起来抵制英国的产品,那么,英国人每天的损失就会高达数百万美元。 在朦朦胧胧的远古时代,中国人最早的祖先就隐隐约约地产生了,这时,他们就已经生活在黄河两岸的黄土地上了。对农耕之人来说,最称心如意的莫过于有一片肥沃的土地,何况,这片黄土地还解决了他们的住房难题。人们从山的侧面朝里挖进去,就挖出了一个个窑洞,住在窑洞里根本不必考虑墙壁透风或屋顶漏雨的问题。 据那些对这片黄土地较为熟悉的游客说,这片黄土地本来人口十分稠密,可在夜晚连一点人类居住的迹象都看不出来。直至清晨,从东方射来了第一缕阳光,无数男女老少一下子从窑洞里冒了出来,如同兔子从洞中蹿出来晒太阳一样,为了一日三餐,他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奔波劳作,直到夜幕降临,又全部在地面上消失了,跑进了窑洞之中。 中国人占据了西部高地之后,又开始慢慢向东推进向东扩展。数百万吨黄泥被湍急的黄河激流挟裹着顺流而下,沉积在下游的平原上,那里的土地也就变得更为肥腴了,足够养活那不断膨胀的人口。随着黄河的变迁,中国人也跟着迁移,在公元前2000年(罗马出现的1500年前),中国人就已来到了长江流域,原本在黄河流域的帝国中心也开始慢慢转移到东部大平原。 公元前5世纪或4世纪,中国三个最伟大的精神领袖———孔子、老子和孟子诞生了。在这三位导师产生之前,中国有什么样的宗教呢?至今已无法考证了。当然,身为造物力量的渊源,大自然始终受到膜拜,特别是对那些完全靠天吃饭的人来说,对大自然更加顶礼膜拜,决不敢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敬。同耶稣、释迦牟尼以及穆罕默德有着本质性的区别,孔子、老子和孟子并非宗教创始人。 首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他们的道德教义的根基,他们认为人并不是天生就是大智大勇的人,而是一群凡夫俗子,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勤奋好学,谦虚谨慎,对长者与智者的教诲认真聆听,一定会有所作为的。从西方基督教的角度上来看,这三个导师所宣扬的观点太世俗化、物质化、功利化。对人应该驯服屈从或者逆来顺受之类的思想,他们都未加以宣扬,因为他们知道,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有这样高尚的情操呢?怎么可能达到这样高的精神境界呢?而且,他们自己也怀疑,如果宣扬那样的行为准则,对社会发展有利吗?因此,他们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好人应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仁义忠信,尊崇先人。 这三位中国哲学大师所宣扬的道德思想的内容都不多,而且每一位都有自身的不足之处。我并非说孔子、老子和孟子的哲学体系比西方人的好或坏,但是,他们的思想确有某些非常鲜明的长处和优点。4亿中国人说着数十种方言(中国北方人与南方人交流就如瑞士人与意大利人交流一样困难),生活在各式各样环境之中,但是,因为有了孔子、老子和孟子,至少形成了一个这样的共性———对荣辱沉浮持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对穷通得失持实用主义的生活哲学。无数境遇悲惨的下层中国人正是由于有了这种人生哲学的支撑,才历尽重重磨难,走完自己的一生,而面对同样的磨难,一个欧洲人或美国人可能就会精神崩溃而彻底垮掉或者干脆一死了之。 对孔子、老子和孟子这些朴素的哲学思想,几乎每个人都能理解、领会。如果你不相信,就能在中国人4000年的同化奇迹中找出证据来。公元10世纪,蒙古大帝国,这个更大的帝国吞并了中国,这个帝国疆域辽阔广大,东起太平洋,西抵波罗的海。但是,这些蒙古帝王却都同忽必烈一样只有一个结局———被同化成汉人。蒙古王朝之后,代之而起的是明朝(1368—1644),这是中国最后一个汉家王朝。后来,满洲一个鞑靼国王又推翻了明朝,建起了自己的大清帝国。虽然满洲统治者当时把汉族人征服了,强迫汉族人留起了长长的辫子,剃光了前额上的头发,但是,他们仍然难逃和蒙古人一样的命运,最终被同化得比汉族人还更像汉族人。 自从满洲人入主中原,中国出现了天下太平。大清王朝只须把海港守住,防范西方人的侵略就能高枕无忧。于是,中华文明的历史进程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喘息的时机,但是,文明一旦停滞不前,中国就一下子失去了活力,比任何一个国家都更僵化呆板,更封闭保守。政治专制比十月革命之前的俄国政治体制还严厉,文学被冻结了,科学也停滞了,如果谁发明了什么新东西,他立即就会遭到他人的耻笑,甚至于中国的艺术,本来是无可比拟的,此时也同古老的拜占庭镶嵌画一样,开始走向了形式化。中国完全与世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在做什么,他们一点一不晓得。一个闭关锁国的民族总是夜郎自大,盲目地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认为自己的军队是天下无敌的,认为自己的艺术也是人类一切艺术中最精彩绝伦的,还认为自己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也远远优于别国,如果拿外国作标准来衡量中国,那简直就是荒唐透顶的事。然而,所有力图排外之国,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误民误国。 从16世纪早期以来,中国就只批准少数几个“洋鬼子”有资格进入太平洋沿岸的以外贸为主的几个港口城市。这些“洋鬼子”主要是葡萄牙人、英国人和荷兰人,在中国,他们的社会地位很低,如同刚好和弗吉尼亚州第一批殖民者的子孙坐同一条船的黑人医生。 1816年,英国人派遣阿默斯特勋爵(他在1817年去圣赫勒拿岛拜访过拿破仑)来中国,请求中国皇帝对英国商人给予庇护,改善他们在广州的待遇。阿默斯特勋爵被告知,如果他愿意在龙椅前下跪磕头,他就能上朝觐见皇帝。所谓“磕头”,说文雅一点,就是一个人“在皇帝面前,跪下来让自己的头颅触地三次”。从前有一位荷兰船长明白,只要在皇帝面前下跪磕头,他就能把大量的茶叶和香料带回去,一辈子也就能衣食无忧了,所以,他就下了跪磕了头。但是,阿默斯特心想自己又不是一个船长,而是英国国王的代表,就断然拒绝了行这个礼的要求,结果,他连北京的城门都没踏上一脚。 这时,在对这个小小的地球的开发利用上,詹姆士·瓦特发明的蒸汽机在欧洲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迫切的欧洲人急着要走出欧洲去征服新的世界,中国理所当然地被排在榜位。对骄傲的白种人来说,以突发事件为借口而挑起战争,这是很不光彩的,特别是在1807年之后,马礼逊博士作为第一个从欧洲到广州的传教士,不断地对中国人宣传,基督教如何如何好,为何要信仰基督。面对滚滚而来的鸦片狂潮,即使是那些思想最僵化、最狭隘的满洲官员都能积极地用孔子之道来阻挠,但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却不断地从罂粟籽中提炼出鸦片,卖给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中国人的就达数百万磅之多。英国东印度公司坚持要把鸦片输进中国,中国政府坚决拒绝鸦片登陆,于是,鸦片和受伤害的感情引出了1840年的鸦片战争。这场战争让中国入瞠目结舌,在这些被他们瞧不起的外国人面前,他们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经过几百年的闭关自守,中国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了。 这种担忧最终化作了现实。自从鸦片战争之后,中国人就逐步听任外国人的摆布。大部分中国人本来不问世事,一味埋首于田园,从事收割,但通过偶尔目睹的事实,也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国家出现了问题。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灾难都被中国人归咎在由外族统治的满清政府身上,于是中国人开始揭竿而起。大约是在80年之前爆发了第一次大起义,中国人希望用革命要回自己的自由。 当清政府正与英国和法国开战时,“太平天国”运动在华南地区风起云涌。这些人剪掉了辫子,也拒绝剃头。但是,对那些因贫困而造反的老百姓来说,满清王朝的大军实在太强大了。为了取代满洲人,他们推举出了自己的汉人皇帝(指洪秀全———译者注),可他最后在南京自己的宫殿中引火自焚,还把所有的后妃都活活烧死了(这里作者弄错了,洪秀全是病死的,而不是自焚而亡。湘军攻陷南京时,洪秀全已死了一个多月了。由于太平军战士誓与南京共存亡,故点火自焚———译者注)。在这场革命运动中,被杀者达数十万人。剿灭这场革命运动的清军中曾有两个外国将领,一个是美国工程师华尔,另一个则是英国人戈登,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深邃的神秘主义者。戈登回国后,一心一意从事慈善和宗教事业,过着悠闲的退伍生活,为他的悲惨结局作准备。有关戈登的故事,在“非洲”那一章里将会了解到。 1875年,德国同清政府之间发生了矛盾,于是,德国以帮助中国荡平沿海的海盗为由,派出了一个中队进入了中国。1884—1885年,发生了中法战争,中国南部的安南和东京湾从此就丧失了。1894年,中国人同已西化的日本人又开了一仗,把台湾岛给丢掉了。 这时,欧洲人开始对中国的军事战略要地进行争夺。俄国人霸占了东北的旅顺港,英国人租借了威海卫,德国人强占了胶州湾,法国人则瓜分到了湄公河左岸的金兰湾,而美国人只是含含糊糊地表明了一个“门户开放”之类的立场,这又一次体现了美国人的外交政策经常是感情复杂的(或者说多愁善感)。欧洲人把抢到手的土地变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无论何时,只要美国人望过去(当然不是为了看热闹),他们就急急忙忙关上了大门。 中国人民天生就吃苦耐劳,他们这时开始看到,不仅政府压迫着他们,外国人也在欺凌着他们。看清了这样的事实之后,他们再次把所遭受到的苦难和屈辱统统发泄到外族统治者———满清政府身上。1901年,义和团运动爆发了。他们先把德国大使(原因是这个德国大使是第一个攻击中国人的外国人)刺杀了,然后围攻在北京的外国使团。于是,为了解救被围困的外交使团,俄、日、英、法、奥、德、意、美八国组成了一支联军,开进了北京,解救了那些处于绝望之中的大使及其家属。为了报复,八国联军在北京城内大肆抢劫,这座富裕的城市因此而蒙受到了空前的破坏,不管是多么神圣不可侵犯的,都被侵犯了,甚至连紫禁城也不曾幸免于难。“就像匈奴人那样干吧!”这是德国皇帝对德军司令和他的20000名士兵(虽然停止了射击,但仍在大肆抢劫)下达的一句口谕。这是一句不幸的指令,是老威廉皇帝在他统治期间发出的糟糕透顶的指令。十几年后,他就得到了报应,如今他不得不孤零零地呆在荷兰砍木头。 清朝政府的奴颜卑膝,战争赔款的天文数字,欧洲各国的得寸进尺,对这一切,中国老百姓再也忍受不了了。1911年,他们的革命再一次爆发了。推翻了满清政府,成立了共和国。这一回,人民成功了。 这一回,中国人总结出了深刻的教训。中国人明白了西方人不仅对孔子的道德文章有兴趣,对中国的煤炭、铁矿和石油等珍贵矿产资源更有兴趣。中国人要么努力把自己的财宝矿藏保存好,要么把它们沉到太平洋洋底。很快,他们开始认识到应该学习日本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西方化”。他们从世界各地聘请了许多老师,尤其是请日本人当自己的老师,因为两国人民比邻而居,交流极为方便。 同时,俄国正在一切都按照马克思主义来进行管理,为了把一个占地球六分之一面积的国家转变为一个工业化大国,开始了一个伟大的历程。由于中俄互为邻邦,俄国人就能悄悄地把一些新思想传播到这些长期遭受折磨的中国苦力耳中。从前,不论谁来主宰着中国人的命运,不论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日本人,中国人好像天生就是做牛做马的苦命。 自世界大战结束以后,所有这些相互冲突的思想、情感和计划在中国造成了史无前例的大混乱。而在世界大战中,中国人加入协约国是被迫的。战争一结束,中国人又回到了从前的老样子,不仅毫无收获,反而失去的更多。 我不是预言家,无法预测在未来10—15年中,中国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可中国是一个贫困的国家,而且又起步太晚了。到那时,中国的情况可能不会有太多的改善,也不可能很快就追上世界的前进步伐,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中国人赶上了我们,那么,我们就请求上帝怜悯吧。 朝鲜与蒙古 前途未卜 让我们简单地学学实用经济学。 如同意大利人,日本人也被禁锢在一个小岛上,人口剧烈地膨胀,因此,他们渴望拥有更多的土地。有一条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世界上所有漂亮的词语改变不了它,所有的条约改变不了它,所有善良的女人和男人的甜言蜜语也改变不了它———我很强壮,但一无所有,饿得发慌,我漂泊在大海中间的一个小木筏上,还有一个人与我同在这筏子上,他的口袋里装满了火腿三明治。同我比起来,那个人羸弱得很,弱不禁风。于是,我要么拼命从他袋子里抢来一份火腿三明治,要么就等着慢慢地饿死。作为一个体面人,受敬畏神灵的父母悉心教育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一天,两天,三天……最终,我的欲望还是忍不住爆发了:“拿一块三明治给我,否则,我就把你扔到大海里去———赶快!” 对这个三明治的所有者,由于我过去所接受过的教育,我或多或少怀有一点仁慈,允许他留一份三明治给他自己,但是,如果不把他杀死,我还得忍受挨饿的痛苦。把日本人摆到这个人的位置上,对日本人所面临的问题,你就会有个形象的理会了。 日本人生活在一片面积很小的土地上,它比加利福尼亚州还小 (加利福尼亚州为155652平方英里,日本为148756平方英里),其农业用地只有1600万平方英亩,只有美国农业用地总量的2%弱。如果想拿一块距我们较为近一点的地方作比较,就拿纽约州经过改造的土地。对日本这个贫穷的岛国所面临的实际问题,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农业专家,只要让他到日本转一圈,就会一目了然。当然,日本人由于临海而以打鱼为生,尽管他们的农业今天已到了在稻田的泥水里养鱼的水平,但是,由于日本年增人口都超过了65万,要解决温饱问题还须有些时日。 日本必须要寻得更多的土地。自然而然,日本人的目光首先投向了中国海(指日本海———译者注)对面那片经营不善、彻底被忽视的土地。最合日本人的胃口的当然是美国,但是美国太遥远了,还太强大了。澳大利亚也遥远,而且那块大陆90%的地方一片荒芜,人迹罕至,根本就毫无用处。相比之下,满洲近在咫尺,朝鲜半岛正好又是一座桥梁,而朝鲜半岛与日本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朝鲜海峡,其宽度只有102英里,朝鲜海峡正中央恰好又有日本人的对马岛。1905年,日本舰队就在对马岛附近一举把俄国海军舰队摧毁了,一下子干掉了远东的一个潜在敌手。 由于没有起保护作用的天然屏障,尽管朝鲜半岛所处的纬度大体上同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差不多,但是却比西西里岛寒冷一些。在古代,朝鲜半岛也称为高丽,之所以叫朝鲜,朝鲜人的解释就是“静谧的向阳之地”。公元前12世纪,一群中国人占领了朝鲜半岛,如今的朝鲜人就是那些中国移民的后裔。当时,他们来到朝鲜半岛轻易地把住在中部石穴中的原始部落赶走了。这些新来的中国人也建起了自己的王国,但是从未从他们的母国———中国———获取真正的独立自主权,而且,还常常遭到日本海盗的袭击。 1592年,日本人首次企图把朝鲜侵略、吞并掉。不打无准备之仗。未充分地作好准备,日本人是不会冒失动手的。事前,日本人从葡萄牙人手中购置了几百枝大口径火枪。凭借武器的优势,才派出30万大军横渡朝鲜海峡。朝鲜请中国人来援助,这场战争打了5年,最后,日本还是吃了败仗,因为中国军队的人数更多。 朝鲜人为什么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呢?就是在这次侵略战争中,日本人摧毁了朝鲜首都汉城,还制造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残暴事件。日本强大,而朝鲜弱小,因此,当19世纪最后25年,朝鲜的政治和经济等各个方面都在俄国的卵翼之下时,日本人就找到了一个再次发动侵略战争的口实。 引发战争的表明原因往往平淡无奇,而真正的根源常常隐藏在幕后。为了养活国内迅速膨胀的人口,日本政府需要更多的粮食,这就是日本人侵略朝鲜半岛,包括1592年的那次侵略的最直接、最深刻的根源。 日本击败了俄国,把俄国军队赶出了中朝边界的鸭绿江,朝鲜也就沦落为日本的保护国。1910年,日本帝国又把朝鲜半岛并入了自己的版图,同台湾岛及库页岛一样处于同样的地位。1895年,日本人从中国抢来了台湾岛;1905年日俄战争后,俄国对日本的战争赔偿是库页岛。现在,居住在朝鲜半岛上有50万日本移民和2000万朝鲜人,而且,更多的日本移民还会不断地涌进朝鲜半岛。 蒙古是一个面积广大的国家,南部人烟稀少,是一片戈壁沙漠,其余的地方是广袤无际的大草原,很适合放牛牧羊。蒙古的总面积是英伦三岛的11倍,达140万平方英里,但人口还不足200万。蒙古人的骑射技术是蒙古昔日辉煌的主要决定因素,骑在战马背上,从太平洋一路打到大西洋,如今对蒙古人来说,这是再也不可能发生的事了。 对日本人的野蛮侵略行径,许多人好像义愤填膺,大加痛斥,称之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而我倒愿称之为“日本人的生存需要”。为了解决国内过剩的人口,日本必须寻找一条出路,因此,它在北亚的行动也就顺理成章了。北亚地广人稀,对任何残暴的统治,人们都司空见惯了,他们过去的日子不一定比现在好。 北亚作为一个安全阀如果不复存在,在日本人的铁蹄面前,菲律宾、荷属东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美国西海岸将永远暴露出来了。对波利尼西亚群岛的每一个岛屿,为了预防它们在某个晚上被日本巡洋舰“拖走”,我们将不得不在每一个岛屿前部署一艘战舰。 从全局来看,眼下这种格局似乎更为有利。因为我这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话语,如果有人伤心落泪,请趴在印第安人的肩膀上去哭泣吧。 日本帝国 在侵略邻邦、称霸世界之前,日本本来是一个半圆形岛国,由500多个岛屿组成。这些岛屿的总面积与英格兰、苏格兰和曼哈顿面积之和差不多,其中6000万人居住在518个岛屿上。据最新统计,包括2000万朝鲜人和一些波利尼西亚岛上的居民在内,日本总人口已逾9000万。自世界大战以来,这些波利尼西亚岛屿一直就成为了日本人的属地。 其实,只要知道本州、北海道、四国和九州这几个岛屿的名字就绰绰有余了。日本中部的主要岛屿是本州。北海道是仅次于本州的第二大岛,位于日本北部。在本州南部,四国和九州这两大岛屿紧挨在一起。东京是日本的首都,拥有人口200万,坐落在本州中部肥沃的平原上。横滨是东京的港口。 大阪位于本州南部,是一个更大的城市,也是日本重要的纺织工业中心。京都是日本帝国的旧都,位于大阪的北部。其他一些城市的名字,偶尔在报纸上能够看到,比如大阪的港口神户;还有欧洲各式船只出入最方便的港口长崎(位于南部的九州岛上)。 江户,在历史书上你可能经常见到这个名字,它是幕府时代东京府的旧称。1866年,幕府失势,天皇从京都移居江户,并改称东京。东京从此进入了一个特别快的发展时代,最终发展成了现代世界最大的一个城市。 然而,这些城市都处于随时被彻底摧毁的威胁之中。这是由于日本列岛位于大亚洲山脉的边缘(日本海、东海和黄海形成的时间都不长,就像使英国成为一个岛屿的北海),正好是从萨哈林岛至荷属东印度群岛(今马来群岛,过去西方国家使用的一个名称———译者注)的爪哇岛———一条火山带的一部分。这条火山带几乎一直是活动的。地震仪观察数据表明,1885—1903年,日本总共发生地震27485次,年均地震1447次,日均4次。当然,大多数地震都不太严重。茶杯轻微地晃动,椅子碰到墙上发出了响声,如此而已。但如果你知道,日本的古都京都在过去的1000多年中曾发生地震1318次,你就会明白这个岛国所处的险境了。这1318次地震中,34次是纯“毁灭性”的地震,194次是“强烈地震”。其中,1923年9月的那次大地震,东京几乎被夷为了平地,死亡15万多人,有几个小岛,露出水面的只有几英尺高,其余部分都沉到了大海之中。由于地震发生的年代不是很久,人们至今还历历在目。 人们常将地震同火山干扰联在一起。火山爆发无疑引起了一些地震,但是,人类生活的表土层下面的岩石层突然坍塌,这就是大多数地震产生的原因。如果这些岩石层的移位不过二三英尺的话,其后果不过是几棵树或几丛灌木被弄倒了而已,但如果正好在人口密集地发生,就可能制造出大灾难,像1775年里斯本地震,6万人遇难,或像1920年中国广东地震,丧生者可能高达20万。一位最权威的地震专家最保守地估计,人们所谓的“有史以来”的时代,即在过去的4000年里,死于地震的人至少有1300万,不管怎么看,这个数字都相当可观。 当然,任何地方都可能发生地震。一年前,北海海底发生了强烈地震,波及到莱茵河和斯海尔特河河口岛屿上的泥滩,引起了泥滩上面的掘蛤人一阵恐慌,但是,北海海面却仍然风平浪静。日本地震频发,还存在另一个原因。日本列岛地处山脊顶部,这个山脊东部一直向下延伸,并延伸到了目前所能测定出的最深海沟。著名的塔斯卡罗拉海沟有2.8万英尺深,目前最深的海沟———马里亚纳海沟只比它深6000英尺。在海岸垂直落差约6英里的东部沿岸地区,日本50%以上的灾难性地震都发生在这里,这绝非偶然。 然而,同生活在地震带的大多数人一样,日本人并未因这个永久的安全威胁的存在而失眠。他们一日三餐照吃不误,照常耕耘播种,和孩子玩耍,看到查理·卓别林的表演照样哈哈大笑。从多年的教训和实践中,他们摸索出一条经验:用薄纸板建房子。虽然冬天可能出现穿堂风,但当房子突然倒塌时,对居住者来说,危险能降至最低。当然,日本人也仿效西方,比如在东京盖起了摩天大楼,假如遇上大地震,损失将无法估量。但总体上来看,在适应并克服这一无法避免的地理缺陷方面,日本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做得好一些,如同他们安排生活,成功地做得比大多数西方国家更协调也更具冒险性。这里所说的并非漂亮明信片,上面有在樱花树下喝茶的艺妓,也不是蝴蝶夫人那些美丽的木偶玩具,我只是在把那些游客告诉我们的一切加以重复。他们看到的是昔日的日本,那时,日本人还承袭着传统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其生活方式尤其高雅),还未萌发把这个岛国变成芝加哥和威尔克斯—巴里(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东北部的一个城市———译者注)的郊区的企图。日本从旧到新的转变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转变,对于美国的安全和幸福,这一转变无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将突飞猛进地继续下去。因此,我们美国人至少应该对日本人有所认识,不管我们是不是喜欢日本人,只要太平洋不干枯,日本人就和我们比邻。 同中国的历史相比,日本的历史并不悠久。中国的编年史能上溯至公元前2637年(大约是奇阿普斯大金字塔的建造时代),而日本最古老的编年史还是从公元400年开始的。在那个时候,现在所说的日本大和民族就出现了。其实,严格说来,并不存在“大和民族”,日本人和英国人一样也是一个混合民族。阿伊努人是日本列岛最早的居民,由于来自中国南部和马来半岛、中国中部、满洲和朝鲜的人的三次连续入侵,把阿伊努人逐渐驱赶到了比较偏远的北部岛屿。所以,日本最初的文明其实就是中华文明的延续,日本人从中国人那里学来了一切。 后来,日本仿效中国,允许传播佛教,这时,两国关系就更为紧密了。当旧教义被一种新教义所取代时,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新教义不可避免地要受旧教义的影响。对所有传教士来说,不论他传播的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或佛教,都应懂得这个内在的规律。 公元6世纪,第一位中国佛教高僧进入了日本。他发现日本有一种本土宗教体系,也可以说是一种与日本人的需要很适合的宗教体系。这种本土宗教叫“神道教”,来源于神道一词,相当于美国人所说的“神圣之路”。与亚洲普遍流行的鬼神崇拜相比,神道教是比较高雅的一种宗教。它认为世界是一种摧毁不了的力量,教导人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所作所为负责,因为不管这个结果多么微渺,它都是永恒存在。日本现代宗教就是佛教和神道教的混合产物。首先,神道教极力强调个人对整个社会的责任与义务。日本人(不一定非是孤僻的人)具有一种信念,一种非常真挚又根深蒂固的信念:每个人对祖国都肩负有一种非常明确的责任。神道教还强调尊敬祖先。但日本人的这种尊敬,并未像中国人那样发展到了荒唐不可收拾的地步。偌大的一个中国被变成了一所巨大的坟墓———死人统治着活人,坟地占据了大量的土地,而这土地本来是用于种植庄稼,养活活人的。 然而,日本文明同中国华明之间一直未出现巨大的分歧,直至16世纪晚期,日本国内诸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对待天皇的态度还不如神圣罗马帝国的骑士对皇帝的尊重。各派势力在经过一段看不到尽头的争吵和战争之后,政府终于被一个铁腕人物控制了。 在遥远的欧洲,800年前,古法兰克国王的总管把自己的主子推进了寺院,而自己行使国家统治权。由于这些总管比他们的主子更精于统治之道,因此无人提出异议。日本人民受够了将近四百年的内战,只要能获得安宁,他们并不关心谁来充当统治者。因而,当帝国的总管、富有且颇具影响力的德川家族的头面人物成为了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时,日本人并不反对,也不站出来捍卫正统的天皇。这位日本大总管声称天皇是地球上的某种神灵,是所有日本人的精神之父,但天皇又是那么遥远,那么神秘,那么完美,就像西藏的喇嘛一样,所以他的真面目永远不能在他的臣民面前显露。 这种统治格局几乎维持了整整200年。国家的统治者是居住东京的幕府将军(就是对众所周知的那些统治者们的称呼,相当于美国人的“总司令或最高总司令”),而天皇寂处京都的深宫殿,在豪华的屏风后面,消磨光阴,打发自己的日子。幕府统治时代,日本建立了严格的封建制度,而且,为了完善这一新制度的细节,日本花费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在造就日本人民的性格方面,这一制度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甚至直至今日,日本已开展了近八十年的工业化,但在本质上,日本人仍然是封建主义者。在考虑问题的角度上,他们同欧美竞争者截然不同。 1600年后,日本统治者明确地把社会划分为三个社会集团,最高层是“大名”,由封建贵族成员组成,他们就是大地主;第二阶层是武士,是有继承权的斗士,相当于欧洲中世纪时代的骑士;其余的人都属于第三等级,即平民。 这是一个并不理想的制度,但历史是令人信服的。对政府的任何理论,广大老百姓从未产生过浓厚的兴趣。这就是历史让我们信服的事实。这个政府行吗?能把安宁与和平给我吗?能确保我的劳动果实归属于我,不会被他人合法地夺走吗? 这些就是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 在两百多年的岁月里,这个制度运行得一直很好。日本的政治首脑是幕府将军,被视为国家的精神领袖并加以崇拜的是日本天皇。“身处高位应不负众望”,这是大名和武士不得不坚守的一条非常严厉的信念。假如行事违背了宣誓的誓言,就得在最庄严的切腹仪式中剖腹自杀。 那时日本就开始了有点过分拥挤的局面,人们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在兴趣和爱好上,他们一般不会有太多的奢望,而是很有节制,很为俭朴。大自然似乎也是一个忠诚的朋友,黑潮(墨西哥湾暖流的支流,即日本暖流)从荷属东印度北赤道地区发源,先流经菲律宾和日本,后又横渡太平洋,赐福美国西海岸,日本的气候因这股暖流而温和适中。同时,另一条狭窄的冷水带(即北冰洋寒流———译者注)正好从日本东海岸不远处流过,致使日本的气候又没有加利福尼亚那么温暖潮湿。不过,纵然如此,日本的气候还是比中国大陆强得多。 因为迷失了方向,葡萄牙航海家门登斯·平托就登上了日本群岛,之后,一切发展似乎都顺乎自然了。日本原来的历史进程因葡萄牙航海家门登斯·平托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因为葡萄牙人不仅对遥远的国家作拜访,同他们开展贸易,还把宗教信仰带到了这些国家。 葡萄牙基督教的总部设在印度的果阿和中国的澳门。最初,葡萄牙传教士在日本得到了很好的礼遇,幕府当局给他们提供了一切方便和机会,让他们宣扬基督教义较之于长期处于至高无上地位的日本宗教的优越之处。葡萄牙传教士到处布道,皈依的日本人也有许多。后来,一些从属于西班牙的菲律宾群岛的传教团也进入了日本,同样也受到了欢迎。但是,陪伴这些传教士前来的人并不太神圣,而且他们一律身着铠甲,手持奇形怪状的铁棍,铁棍能射出沉重的铅弹,能同时把三名日本普通士兵穿透。当幕府将军发现了这一点时,对这些外国传教士的存在,他们感到不安了。 日本人对当时所发生的那些痛苦事件的观点和看法,美国人直至最近半个世纪才开始有所理解。日本人因这些事件而背上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名声,这和美国人从其他方面的资料所获得的情况完全不同。当时,幕府将军是因为害怕,而不是突然开始讨厌西方人,才决定禁止基督教传教士在日本进一步活动。他们害怕宗教纷争把整个国家弄得四分五裂,担心那些既是船长又是商人的人夺走日本人的财富。船长把和平与祝福的使者运送到日本海岸,然后又满载着分文未付的日本货物离去了。 耶稣在日本影响最大的地方是离葡萄牙在中国的殖民地最近的九州。起初,教父们在九州还谦卑地宣扬耶稣基督如何如何,可一旦占了上风,就动手把日本人原来的庙宇拆毁掉,把日本人的偶像破坏掉,成千上万的农民和贵族在他们枪口的威逼之下而接受了十字架。 当时的铁腕人物丰臣秀吉得知了所有这些情况后,他意识到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后果。于是,他声明:“基督教牧师们来日本弘扬德行,其实呢,他们的德行却是一个工具,是一个掩盖他们对我们日本帝国存在险恶居心的工具。” 1587年7月25日,也就是首位日本使节拜会了教皇以及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王之后的第五年,日本把所有的基督教传教士都驱逐出境了。商人们在日本照样能经商,但必须置于日本政府的监督之下。葡萄牙传教士一离开,来自菲律宾的西班牙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修士修女们很快就填补了他们的空缺。他们玩了一个花招,假扮成来日本觐见丰臣秀吉的特使,但这诡计一下就被识破了。不过,他们除了被警告不得再布道之外,也未再遭到其他什么责难。但他们并未遵守这条禁令,反而还在江户建起了一座教堂,给从四面八方过来的人施洗。接着在大阪,他们又建起了教堂。然后,他们在长崎又强占了一座耶稣会教堂。之后,他们开始对耶稣会这个竞争对手进行公开反对,并指责耶稣会,说在给日本人民传播福音时,耶稣会使用的方法一直太取媚于日本人。简而言之,日本人作出了完全错误的判断,还发现了专门隐藏那些职业传教者的仓库。根据丰臣秀吉的命令,最后把他们都驱逐出境,但他们走得快,返回得也快。对那些不受欢迎的西班牙人,日本人表现了极大的耐心和容忍,经过数年徒然无效的警告后,日本人终于明白:除非使用极端手段,否则别无良法了。 在以前的400年中,内战给日本带来了极大的灾难,如今,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重蹈覆辙了,而是自发地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抗击一切外国侵略者,宣布对那些无视禁令的基督教传教士处以死刑。 在接下来的近五十年里,日本心甘情愿地与世隔绝,可以说是几乎而非彻底地处在自我封闭状态。因为还对外开放着一小扇窗户,通过这扇小窗户,大量的日本黄金流出去了,流到了西方;凤毛麟角的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悄悄潜进了这个奇怪的日本。在日本,荷属东印度公司曾是葡萄牙人的商业竞争对手,但荷兰人只做纯粹的生意,对日本人的灵魂不太关心。英国人也是这样。但是,英荷两国谁会独霸日本市场呢?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内,这是一件难以取舍之事,可英国人由于经营不善,最终丧失了日本市场。 日本把葡萄牙派来的一连串外交使团的最后一名成员处死了(这其实就是证据确凿的官方谋杀),之后,又取消了荷兰人此前享受的许多特权。但是,只要荷兰企业在日本的年均回报率能接近80%,荷兰人就决不会放弃日本市场。他们被迫居住在一个300码长、80码宽的石头岛上,岛小得几乎连遛狗之地都没有,这个小岛叫出岛,位于长崎港口,而且他们还不得携带妻子,更不得踏上陆地半步。 对日本当局制定的数百条法规中的任何一条,只要荷兰人稍加违背,报复立刻就会来临,仅仅这一次,荷兰人一定修炼出了天使般的忍耐心(不一定是民族性格)。有一天,东印度公司新建了一座货仓,遵循当时的风俗,就将建筑日期刻在了货仓的正面,而且按习惯在日期前面还加上了字母“A.D.”,即“公元”。由于这个符号直接牵涉到了基督徒的上帝,如同我们美国人对待来自莫斯科的布尔什维克鼓动家一样,日本人当时也以这种态度来对待,后果就不言而喻了。幕府将军下令不仅去掉那些让人不快的字母,而且要摧毁整个货仓,夷之为平地。为了让荷兰人记住葡萄牙人被驱逐出境的结局,日本人还放出了这样的话语: 只要太阳还照亮着大地,就决不让基督教如此大胆地踏上日本半岛。我们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不论谁违反了这条法令,哪怕是菲利普国王,甚至是基督徒的上帝,也得用他的头颅来抵罪。 荷兰人还是继续住在出岛达217年之久,看来,荷属东印度公司的官员们似乎打心眼里记住了这个教训。但是,荷兰人是彻底的现金交易者,不管日本人从国外定购什么,货到就必须付款,所以,在这217年里,日本人的黄金白银源源不断地外流。 也是经由这个渠道,从这些太平洋的隐士们口中,欧洲人零散地了解到了一些与日本人有关的消息。所有这些消息让人一致认为:日本帝国的条件远远差强人意。日本很快就充当了“没有一个国家能期望完全自给自足”这个观点的反面案例。而且,对日本年轻人的管束也变得越来越难了。他们隐隐约约听到西欧有一些非凡的科学知识,并开始借助出岛这个小窗口接触科学和医学知识。费了好大的劲,那些奇形怪状的荷兰文字的意思终于被他们琢磨出来了,并知道了除了日本仍停滞不前之外,整个世界以惊人的发展速度在前进。 为了警告日本人不可再继续这种闭关自守的愚蠢行为,1847年,荷兰国王给江户的日本皇宫送去了满满一箱科学书籍作礼物,并附上了一份世界地图。有时,货船从旧金山开到中国广东,不慎在日本沿海失事,由于没有领事或外交保护,船员们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1849年,两艘美国军舰舰长威胁说,除非日本人马上移交18位美国水手,否则就要将长崎炸毁。对日本同僚仍然推行这种孤立政策,荷兰国王再一次发出了警告,警告日本人不要再冒险了,否则,日本人将来收获的只有灾难。这些从海牙发来的信函只不过表明了全世界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情况。迟早有一天,日本人肯定会将大门朝西方商界敞开的,如果和平式的开放要求被他们拒绝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武力强迫式的开放了。 俄国一直在朝阿拉斯加海岸步步推进,对西太平洋的控制也正在有计划地慢慢强化。只有美国是惟一能采取行动的国家,而且它还不会被怀疑有领土野心。1853年,在海军准将佩里的统领下,四艘美国军舰和560名船员开进了浦贺湾。对美国海军的首次来访,日本上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天皇公开祈求上天保佑。佩里一走(他在日本只停留了10天,把美国总统的一封信递交给了日本天皇),日本人就请荷兰人帮忙,武装了一艘军舰,在各要塞配置军事人员,架好了先前的葡萄牙火枪,一切准备妥当,以候大洋对岸那些军舰的再次造访。 是不惜一切代价继续与世隔绝,还是推行对外开放政策呢?对此,日本人分裂成了两派。大多数人赞成继续隔绝,但是,另一部分人则主张对外开放。幕府将军因主张对外开放而基本上处于失势的境况,还被痛斥为同外国人狼狈为奸。然而,天皇却是从佩里海军准将那次著名的访问中获益最多的人。 作为封建政府不容置疑的政府首脑,幕府将军走过了繁荣的黄金时代,很早就开始走向衰落了。大名和武士的际遇也差不多。他们仍然佩带刀剑,把镇压内战作为自己的光荣使命,好像不是生活在1853年,而是生活在1653年。全面改革的时代来临了。 纯粹是一个巧合,当时的天皇,名义上的国家首脑,正是一位知识渊博、智慧超群的年轻人。幕府将军听从了他的劝说,主动辞了职,这样,国家统治权重新回到了天皇的手中。天皇接受了劝谏,承认再继续这样自我封闭下去,国家就等于处在慢性自杀之中。他热情欢迎外国人到日本来,态度就像当初驱逐他们时那样坚定。这就是日本历史上的明治时代,或者说是明治天皇开创的文明时代,它把日本从16世纪的一个封建的农业小国转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强国。 如此大规模的、彻底的感情改变是否是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呢?假如有人这样发问,那么,这个疑问实属多余。也许工厂、庞大的陆军和海军、煤矿和钢铁铸造能造福于人,也许不能。我不知道结果。有些人的答案是肯定的,有些人的答案是否定的。这个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从什么角度来看。10年前,俄国人热爱他们的圣徒,维护他们的精神。如今,他们的灵魂很满意地待在发动机的排气管里,而把圣徒放在厨房的壁炉里焚烧。 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无法避免的,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就其本身来看,它们既非绝对地错误,也非绝对地正确,而是必要的,是一个必经步骤,通过这个步骤,我们才能把自己从对饥饿和经济变幻无常的担忧和恐惧中解脱出来。在这场变革中,机器既扮演了父亲的角色,又扮演了母亲的角色,同样地,许多美好的愉悦的事物也被它毁掉了。对于这一点,任何人都不敢否认。同处处都是汽油厂和煤气厂的日本相比,北斋和歌麿笔下的日本当然更有趣得多(北斋,日本画家,木刻家,1760—1849。歌麿,全名喜多川歌麿,1753—1806,日本浮世绘画家。由于绘制统治者妻妾木版画,触犯了幕府,被迫害而病死———译者注)。不过,北斋和歌麿早已物化为泥,而东京的家庭主妇更爱用煤气烧饭,而非用炭火慢慢煮饭,答案也在此。 白雪皑皑的富士山,一座古老而悠久的火山。从1707年以来,它就始终一言不发。以前它俯瞰孩子们向路边的神道庙敬献鲜花的那个地方,如今却满是香烟广告牌。寺庙里的那只神鹿,由于漫不经心的游客乱扔罐头盒,居然把它的腿也砸坏了。 但是,富士山知道———一切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菲律宾 原墨西哥的领地 亚欧大陆向东伸进太平洋,前缘部分从海平面上露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半圆弧形岛屿群,从堪察加半岛一直到爪哇岛,菲律宾群岛就是这个岛屿群的一部分。海水淹没了这个半弧形岛屿群和大陆之间的低地,日本海、东海和南海就出现了。 组成菲律宾群岛的岛屿大大小小有7000多个,但是,面积超过一平方英里的岛屿只有462个。其余的岛屿,要么是一些大的悬崖,要么是一小块的沼泽,因为分量太轻,只有25%的岛屿有名有姓。菲律宾群岛的面积大体等于苏格兰和英格兰的面积之和,约有1100万人口,其中中国人和日本人占绝大多数,白人约10万。虽然菲律宾目前被发现的火山只有25座,而且,除了有两三座是活火山之外,其他的似乎早就不活动了,但是,在历史上它肯定是火山频发地带。 人们应对此万分庆幸。从地理学上来看,菲律宾所处的位置是非常危险的。目前,在菲律宾的东面,人们发现了地球上最深的海沟(即马里亚纳海沟,位于海平面之下11039米———译者注)。它到底有多深呢?如果把这个海沟作为喜马拉雅山的安息之地,那么地球上最高的山峰———埃佛勒斯峰峰顶仍位于海平面5000英尺之下。试想世间万物都滑向这个地球之渊,那么,将有可能什么遗迹都不留存下来。 吕宋岛是菲律宾群岛中最为重要的岛屿。吕宋岛状如蝌蚪,中部高高隆起,最高点有7000英尺高。首都马尼拉坐落在吕宋岛的东岸,这是菲律宾最重要的城市。在一处古老的伊斯兰教村落的废墟上,西班牙人1571年建起了这座城市,城市的名字来自于菲律宾群岛盛产的一种烟草———马尼拉。1590年,西班牙人又建造了城墙。历史已经证明,这城墙的生命力比它们的建造者的统治更长久。 即使西班牙人对马尼拉的管理是糟糕的管理,但是,马尼拉还是得到了很快的发展,变成了整个远东地区最重要的商贸中心。从中国、日本、印度,甚至于遥远的阿拉伯世界开来的商船把马尼拉港泊满了。他们在马尼拉用满载来的货物交换西班牙人从中美洲墨西哥殖民地转运过来的欧洲货物。由于取道经由好望角而穿越印度洋的这条航线,西班牙人可能会遭到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袭击,而他们又不敢冒这个险,因此,西班牙人选择了另一条航线,即从马尼拉直航至特万特佩克湾,然后装上货物,穿越美洲地峡,经陆路转运,把货物再装船,途经古巴及波多黎各,最后返航至西班牙。 还有十几个较大的岛屿散布在吕宋岛的南面,萨马岛、班乃岛(岛上有菲律宾第二大城市———名城伊洛伊洛)、内格罗斯岛和宿务岛是它们中最著名的几个岛屿。再往南是棉兰老岛,棉兰老岛只比吕宋岛小一点点。为了维护独立,棉兰老岛岛上信奉伊斯兰教的土著摩洛人曾与西班牙人和美国人作过殊死抗争,因而声名远播。三宝颜市面临苏禄海,它是棉兰老岛上最大的城市。一般而言,菲律宾人对太平洋不感兴趣,西方才是菲律宾人真正关注的对象,因为他们的宗教来自于西方,他们关于文明的最初概念也来自于西方,他们开展贸易的对象也是西方。东方人发现菲律宾纯属偶然。 1521年,麦哲伦在菲律宾群岛登陆。当时,出现了一场纷争,给他的雇主教皇兼西班牙国王招致了麻烦。为了平息这场纷争,麦哲伦就选择这条非同寻常的航线。在伊比利亚半岛上,教皇心爱的孩子们之间发生了争端,为了永远了结孩子们之间的争端,1494年,教皇在亚速尔群岛和佛得角群岛以西(大体上位于西经50度左右)从北向南划了一道线,把世界平分为两半,西侧是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东侧是葡萄牙人的势力范围,这就是著名的《托尔德西拉斯条约》。根据《托尔德西拉斯条约》,对敢于越过此线进入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的任何人,西班牙人都有权予以惩罚,因此,对英国人和荷兰人来说,他们初期远征美洲大陆的探险,就变成了一项很危险的活动:只要胆敢跨越雷池半步,不论是谁,就会被视为普通海盗,马上处以绞刑。 然而,使麦哲伦这次冒险航行得以实现的教皇,也即臭名昭著的亚历山大六世,切萨雷·博尔贾和卢克雷齐娅·博尔贾之父,他本身就是西班牙人。因此,葡萄牙人就声称《托尔德西拉斯条约》不公平,他们的利益被损害了。以至于在谁该拥有什么的问题上,引发的争吵和战争长达100年之久。麦哲伦也卷进了这场争端之中。尽管他是葡萄牙人,却为西班牙国王所雇用。为了弄清富庶的摩鹿加群岛到底位于教皇赐给葡萄牙的那一部分还是西班牙的那一部分,麦哲伦东向航行,朝印度洋进发,证明了葡萄牙人是对的。摩鹿加就归葡萄牙人所有了,但是,没过多久就落入了荷兰人之手。而在这次航行中,西班牙人却意外地发现了菲律宾,并把菲律宾群岛划入了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由西班牙在墨西哥的机构管辖菲律宾。之后,由于中美洲的人口递减,修士们就从新卡斯提尔大规模地离去,来到了前景灿烂得多的菲律宾。 人们不得不承认,在菲律宾,修士们做了大量的全面的工作。说句实在话,假如他们做得稍微差一点,我们美国在菲律宾的工作就会轻松很多。1898年,中世纪西班牙在菲律宾留下的一切为我们所获得,这时,我们不得不头一回同几乎百分之百都是天主教徒的人打交道。 站在政府的立场来说,美国可能不属于基督教之国,但是,美国人的通常人生哲学绝对属于基督教,而非天主教。也许我们美国人会因为自己对菲律宾人的厚待而自豪:无数优质的公路、上千所中小学、三所大学、大量的医院和医生、护士、育婴箱、肉类和鱼类的防疫、卫生保键方法,以及数不清的进步科学所带来的好处,这些都是美国人给的,而所有这些,连在美国之前统治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对菲律宾人来说,所有这些慷慨的美好举措并不代表什么。这些尘世的进步和舒适固然好,但是,与能够获救而进入天国比起来,卫生防疫、医院和好公路以及学校,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就是菲律宾人自幼所接受的教育。 小人物掌大权 前面已谈到,日本列岛、“福摩萨”岛(16世纪葡萄牙殖民者对我国台湾省的称呼———译者注)以及菲律宾群岛都属于古老的亚洲大陆的边缘高山,被太平洋的惊涛骇浪冲击了几百万年后,最终同大陆分离了,变成了岛屿。 马来群岛(还有许多不同的称呼:马来西亚群岛、印度群岛、荷属东印度群岛等)不但是亚洲大陆架的延伸,而且是一个大小和中国差不多的巨大半岛的残余,从缅甸、暹罗和印度支那南部向东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澳大利亚。在地质史初期,这个半岛或许直接同亚洲大陆(当然远比现在大)连在一起。后来,把这个半岛同澳大利亚隔开的是一条狭窄的水带,这条水带和托雷斯海峡的宽度差不多,而这条海峡位于昆士兰和新几内亚岛之间。 由于地质巨变,一块巨大的大陆化作了一群千奇百怪的岛屿,礁石大大小小,成千上万,从婆罗洲(大小相当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一路延伸开来,对航海造成了极大的妨碍。这次地质大变动并没有复杂的动因。这个地区是地球上火山活动最为踊跃的地带,那蓝色的绶带———火山活动的纪念物,至今依然在爪哇岛上飘荡。爪哇的火山有120多座,不过,在过去的300年中,总体上说,它们的表现还算不错。苏门答腊岛稍微靠西一点,岛上的火山也还算老实。 爪哇人普遍是古老的印度婆罗门教的信奉者。为了讨好那些居住在九泉之下的神灵,在节日里,祭司们常常用活人来祭神,投进火山口沸腾的岩浆之中。这种生祭好像还真的有效,因为几百年来,虽然火山不断地喷射出滚滚浓烟,发出怒吼,偶尔甚至于咆哮一通,暴跳如雷,但是,至今未再在爪哇这片岛屿上制造出毁灭性的大灾难。 然而,喀拉喀托火山遗址却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喷发,如同一把无声的利剑倒悬在爪哇人们的头上。在苏门答腊岛与爪哇之间的巽他海峡上,1883年8月26日清晨,喀拉喀托岛的火山又发作了。就像史前时代喀拉喀托火山的那次爆发一样,1883年爆发把火山顶夷为了平地,整座岛屿化作了齑粉。两天之后,这个岛屿的北部彻底消失了。这个岛以前是一座海拔高达1500英尺的山峰,如今一下子化为了一个深洞,沉入了印度洋,躺在1000多英尺深的洋底。喀拉喀托火山喷发时,轰鸣声惊天动地,远在3000英里之外都听得见,火山灰弥漫出来,上升到了17英里的高空,呈放射状四处蔓延,飘散到了非洲、欧洲、亚洲、美洲,最远处飘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北角,此后六个星期,天空被火山灰染成了奇怪的色彩,如同附近发生了森林大火。 不过,由于喀拉喀托岛上没有居民,因此火山喷发在岛上并没有酿成多大的灾难,但在海洋上却制造出了毁灭性的后果。火山喷发掀起的巨浪高达50英尺,横扫爪哇海岸,顷刻之间,港口和村庄消失得无影无踪,巨轮如同引火木立刻粉身碎骨,36000条人命被吞噬了。巨浪甚至波及到了锡兰和毛里求斯,远在8000英里之外的合恩角附近,都能清晰地目睹这滔天的巨浪。更有甚者,在英吉利海峡,距巽他海峡已有11000英里之遥,而这骇人的巨浪还能够隐约地感受到。 去年,喀拉喀托火山残骸又一次表露出了活跃的迹象,但是,地底之火将再度于何时何地喷发呢?没有人能够预测出来。就像所有生活在火山活跃环境中的其他民族一样,爪哇人也是泰然处之,毫不介意。爪哇人对身旁喀拉喀托火山的关注程度,还不及那些美国少年在最拥挤的意大利人聚居区打棒球时对来往汽车的注意程度。 爪哇人这种听天由命的生存态度可能来源于对伊斯兰教的信仰,也可能来源于安于现状的生活观念。爪哇人心说,就像外国人的统治、洪水、火灾一样,火山喷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祖辈耕耘过,他们现在继续劳动着,他们的子孙还会在这片土地上播种收获。爪哇人从未考虑过要放弃这种温饱生活。 乍一听,爪哇在我的笔下似乎变成了世外桃源。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大自然的确对爪哇极为青睐,所以多费一点笔墨也是值得的。 爪哇土地有20%为火山土,只要耕种适时得当,作物一年能三熟。 爪哇岛上的气候尽管比较炎热,但并不酷热,所有的热带植物都适宜生长,而且,同纽约和华盛顿的夏天相比,爪哇山区的气候还更凉爽宜人一些。虽然爪哇和马来群岛的其他岛屿都位于赤道旁边,白昼和黑夜几乎一样长,但是,由于周围环海,因此空气的湿度大,年均气温为华氏79°,气温从未超出过华氏66°—华氏96°这个范围。季节交替准时,从11月至次年3月为雨季,每日都在固定的时间内降雨;雨季过后就是旱季,旱季滴雨不下;旱季过后、雨季来临之前有一个“斜季”,这是一个时间不长的中间阶段。 由于爪哇岛的自然条件如此得天独厚,虽然尽管长与宽只有622英里和121英里,但养活的人口却逾4200万,而苏门答腊岛和婆罗洲的面积比爪哇大得多,但供养的人口却只有爪哇的10%。由于爪哇岛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从一开始就吸引了白人的注意力。 葡萄牙人最先在爪哇岛上出现,英国人和荷兰人紧随其后。在同土著爪哇人打交道的前300年中,在如何管理殖民地方面,在所有欧洲人都可能犯的错误犯过之后,荷兰人最终还是摸索出了一点初级经验。由于荷兰人明白,无论如何,土著人总有一日会争取独立的,因此他们就尽力避免同土著爪哇人冲突,并逐步吸收土著人参与国家管理。全岛有3万军人,但白人占的比例只有20%。假如土著人真想把殖民者赶出去的话,那么,对这块比荷兰国土大50倍的殖民地,荷兰人是绝对统治不下去的。荷兰人明了了这一点之后,学校、铁路和医院取代了惩罚性的远征,“强制劳役”和“政府农场”顺理成章地取消了。如果对爪哇岛至高无上的统治,荷兰人最后不得不撒手的话,他们希望能够保全荷兰在爪哇经济结构中的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土著爪哇人中,老一辈深信“只要识相,就不会有麻烦”,而年轻一代正逐渐崛起,他们宁愿相信事实而不相信口号,相信人类世界在不断变化,不断发展,不断创新。今天,老一辈已逐渐屈服于年轻一代了。 在其他荷兰殖民地岛屿中,再无一个岛屿的文明程度能和爪哇岛媲美。位于摩鹿加群岛(原名香料岛,为了占有这个岛,整个17世纪,英国、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激烈争夺了100年之久)西面的西里伯斯岛(今苏拉威西岛的旧称———译者注),形状奇特,细长如蜘蛛足,正被荷兰人逐渐改造成爪哇岛第二。望加锡位于西里伯斯岛的西南部,如今已是爪畦海域内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望加锡不但和爪畦北部沿海的主要港口城市苏腊卡尔塔和三宝垄都展开了正常商贸往来,而且还与丹戎不碌(首都雅加达的港口)联系频繁。望加锡盛产油料,在维多利亚时代,大爷们爱用望加锡油来修理锁头,老奶奶们则用它织起那无穷无尽的罩布。 摩鹿加群岛已不如昔日那般殷富了,但仍然以拥有太平洋上最优秀的水手而闻名于世。安汶人是摩鹿加群岛上的居民。400年前,安汶人还是太平洋上最贪婪的食人族,令人胆战心惊,因此臭名昭著。如今,安汶人个个都是模范的基督徒。但不可思议的是,荷属东印度最英勇善战的兵团还是安汶人提供的。 在亚洲半岛伸入太平洋而形成的岛屿中,婆罗洲是最大的岛屿。用人头来祭奉神灵,是婆罗洲岛上的一个奇异风俗,因此,岛上人烟稀少。为了禁止这种流传很久的残暴行径,荷兰人曾采取最严厉的惩罚性举措,但是,甚至于时至今日,如果婆罗洲上的年轻人想结婚,仍旧必须获取人头,至少有一个人头。人口因这种长期的互相戕害(在把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利品拿出来展示时,如同一个高尔夫球高手展示他的奖杯,婆罗洲人也是一脸骄傲和漫不经心)而不断减少。但是,婆罗洲上的河流最终得到了开发,石油、煤炭和钻石公司正在修筑道路,野蛮的土著人渐渐被说服了,开始从事农业生产。如此发展下去,婆罗洲能养活的人口将是目前的20倍。 婆罗洲的北部地区处在英国的统治之下。西北角叫沙捞越,一个独立的地区,一位著名的英国人的后裔是这个地区的统治者。这个英国人就是雷查·布鲁克斯,也即詹姆斯·布鲁克斯爵士,当年,布鲁克斯跑到了婆罗洲上,镇压了婆罗洲的一次叛乱,之后,就在婆罗洲居留下来,建起了一个独立王国。 东部的苏门答腊岛也是荷属东印度另一个极其重要的岛屿。苏门答腊岛和马来半岛平行,岛上火山活动频繁,但物产也很丰富。遗憾的是,苏门答腊岛被一座高大的山脉切成了两块,这严重阻碍了苏门答腊岛的经济发展,直至修通了公路,这种局面才有所改善。在发展与西方的贸易上,飞机和汽车是苏门答腊岛最重要的产业。 邦加岛和勿里洞岛夹在苏门答腊岛和婆罗洲之间,是马来半岛的延续。邦加岛和勿里洞岛是锡的盛产地。著名的巴厘岛(当今世界上最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译者注)处在爪哇岛的东边,这是一个史前人类生活遗迹得到了最完好保存的地方,再往东是位于澳大利亚北面的佛罗勒斯岛和帝汶岛,最东边是新几内亚岛,它实际上属于澳洲大陆。新几内亚岛的面积和大半个中欧相当,差不多有从巴黎至敖德萨那么远,然而却几乎无人涉足。新几内亚岛荷兰所有的只有西半岛。 新几内亚岛人口稀少,而且没有河流通达内地。噬食同类的陋俗、土著人的落后、因疾病而丧生以及猎取人口,都是导致人口少的原因。直至今天,一些小部落的残余还遍布内地。这也表明,早在很久之前,人类就开始在新几内亚岛上居住了。 人类最先告别了猿人时代的地方就是在这里。爪哇直立猿人,即最早的猿人化石,就是在爪哇岛上发现的,在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岛上,发现了那些硕大的类人猩猩,这些都是很好的证据。这至少还证明了一点:这块岛屿非常古老。 今天,人类家族中的一部分已进化到能建造热带动物园了,而另一部分成员却还寄居在和动物园一样的环境里。这个人类世界的确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