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肉到处做1V1青梅竹马》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一回:传说中的贵公子.二回:她没疯 chap_r(); <div id="content"> 日头渐西,这座华中南的小城却悄悄地热闹了起来。 正是下班时候,人们买菜的买菜,扯谈的扯谈,也有精力旺盛的就商量着去哪里过夜生活。 月光小区是城西的一片中档居民住宅区,小区的整体状况有些老旧了,一栋栋七层标准高的公寓墙面上都斑驳着日晒雨淋的折旧痕迹。许多人家的阳台上还摆着些花花草草,可惜大多疏于打理,不是萎头耷脑,就是杂草横生,更显萧条。 不过生活的气息正是如此,有破败,有繁荣,有疏落,有精细。 这片小区虽然老旧,生活在其中的人却是不少的。 像小区口保卫室对面的那一株大榕树,如今越老越精神,树冠越长越繁茂,恰是经住了时光的考验。如今不显沧桑,反而更多了一股厚重大气与祥和温醇。 大榕树下,有人摆开楚河汉界对杀了起来,也有人拉着椅子一边嗑瓜子,一边闲扯家常。 说着说着,这边的胡家二婶忽然叹息:“哎哟,你们说这个老秦家造的什么孽哟!好好一个闺女,平常瞧着也乖巧懂事,怎么烧了一场以后,忽然就不清不楚了起来?” 周围几个姑姑婶婶的八卦之魂一下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其中织毛衣的刘荣嫂子一脸神秘地压着声音道:“听说是疯了,老以为自己是什么古代的贵族公子,整天不是嫌这就是骂那,闹腾得欢着呢!他们家现在商量着给她退学,看是要送精神病院去关上一段时间呢……” 那边张家嫂子胖胖的手指横扫过一片瓜子,半眯着眼睛道:“这事儿啊,我最清楚。我们家那个可是市三中教书的,秦家那闺女也在三中读高一呢。” 胡二婶和刘荣嫂子激动上脸,连忙追问。 张家嫂子拿足了架子,方晃晃悠悠地说了起来:“那个秦秣丫头是吧……以前确实很乖巧,成绩虽然不是顶好,不过能考上三中,就算垫底也还不错啦。 前两个月不是发流感吗?那个秦丫头高烧39度,就请了两天假。谁知道销假一回学校她就疯了起来,上语文课的时候好像为着一首诗什么的,还把老师骂了一顿,当场就被赶出了教室呢! 老秦家两口子跑到学校去接她,结果这丫头连爹妈都不认,还大肆骂人。说什么满眼都是妖魔鬼怪,又说谁谁谁不守礼法,还开口闭口都是本公子。啧啧,那个嚣张劲儿……后来秦家两口子跟几个老师把她架到医院里去,医生都说她是烧坏了脑子! 我们家那口子跟秦丫头的班主任关系好,也帮着一块儿送了医院,就见那丫头指着护士骂杀手,人家给她打针,她居然抬手就抢了针筒,还给折断了!当时那个鸡飞狗跳啊,你们是没看见!” 张家嫂子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看某大喜剧电影看得津津有味呢。 “后来呢?”胡二婶连忙追问,“送精神病院了没啊?学校怎么处理她?” “唉……”张家嫂子又叹气,“送了,哪能不送?都这样了,还不送精神病院,那能怎么着?可怜这老秦家好好一个闺女就这么给烧坏了脑子。多亏了他们家还有个大闺女和一个小儿子,不然那两口子可怎么过活哟!” 刘荣嫂子也跟着摇头叹气:“真是可怜,这种事情也能被他们碰上。” “那学校怎么处理她呢?这孩子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吗?”胡二婶一脸不忍,又再追问。 张家嫂子摇头道:“还能怎么样?谁叫那丫头自个儿脑子不清醒呢。不过学校也算是给她留了后路,说只要她在下学期九月一号开学前脑子清醒过来,就给她复学,让她重读高一。” “这都五月底了啊……”刘荣嫂子瞠目。 “是啊,”胡二婶瓜子也不磕了,就是叹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都病得那么厉害了,从五月底到九月,三个月时间她能清醒过来吗?唉,不过这三中也算仁至义尽……” “行了!”树下另一边,正下着棋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忽然高声一喝,“闲来莫论是非,人家都够可怜了,你们还说什么?” 几个女人先是不出声,接着又悄悄地将眼向那边横过去,不过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 “喂!秦秣回来了!秦秣回来了!”忽然有一道大喝声从小区门外传来,就见保卫室里面冲出两个保安,向着外头迎去。 “怎么了?怎么了?吵吵嚷嚷地,像个什么样!”有保安喝止的声音,“你是谁?喂!你别乱撞!” 大榕树底下扯谈的不扯谈了,下棋的也不下棋了,一齐向着小区电子铁门的空隙处看去。 猛见一个纤瘦的身影仿佛带着一股烈风般冲过铁门的开口处,她身后有好几个男人伸手来抓她,居然都没能抓住。 纤瘦的人影一边沿着小区里的道路向着深处冲,一边尖声大叫:“我要回家!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不准我回家!” 有眼力好的,还能看清她身上穿的是蓝白条纹相间的长衣长裤,那分明,就是一身病号服! “是秦秣丫头!”胡二婶压低声音,惊呼。 “这丫头从精神病院跑回来了吗?”刘荣嫂子的声音有些紧张。 紧接着就是一些医生护士和保安涌进了小区,一时小区里纷纷扰扰,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 “快抓住她!抓住她!” 有人议论说:“这丫头是在西平医院里打晕了护士,偷跑出来的。” 还有人说:“瞧着也不像精神病啊,她打晕了护士以后还知道偷偷摸摸地跑,据说她一直过了菜市场,快跑到小区门口了才被医院的人追过来呢!” “还真是奇了,她一个精神病能有这样的逻辑思维,好像脑子也不是很错乱啊。” “切!西平医院那是什么地方?就是正常人进去,也得给关成精神病出来!” 胡二婶连忙左手一拉刘荣嫂子,右手一拉张家嫂子,三人快走几步,就要跟上去看。 前头还有人嚷:“这丫头跟飞人似的,跑得好快!” 又有人叫唤:“快点!快点!她都上楼了!” 忽然后头有自行车的铃声响起,胡二婶一转头,就见一个中年妇女骑在自行车上,正满脸焦急地往里面冲。 “是秦家嫂子!” 后面还有人喊话:“是秦秣她妈妈回来了!快让开!让开!让她到里面去抓人!” 胡二婶猛地止住脚步,她旁边的张家嫂子叹气道:“摊上这么个女儿,这秦家两口子可怎么过哟。” 一时看热闹的看热闹,发善心的发善心。秦秣的母亲也仿佛是潜力爆发般,不一会就骑车到了她家所在的六号公寓楼下,三两下爬着楼梯上去。 而楼外的人,再也看不到里面的一切混乱悲苦了。 ~~~~~~~~~~~~~~~~~~~~~~ ~~~~~~~二回:她没疯~~~~~~~~~~~~~~~~~ 一扇门关住了里外。 门外是客厅,门里是卧室。 卧室很窄小,只堪堪放了一个双层的架子床,和一张有着两个抽屉的书桌,以及两条小凳子。书桌正靠着一个开口很小的窗户,书桌左边是床,右边是一个简陋的木质大衣柜,大衣柜的一扇门页上嵌着块一米多高的穿衣镜。 秦秣斜倚着床架站着,眉头紧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疯。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窗口只是透出昏暗的微光。但秦秣并没有开灯,因为更需要黑暗的静谧来帮助自己思索。 她没有疯,这个世界也没有疯,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她遇到了传说中的借尸还魂,并且还到了一个陌生奇异的世界。 秦秣,本名秦陌,男,乃是北宋嘉佑年间,汴京豪族秦氏的嫡长子。 说起秦陌的当初,那端的是翩翩年少,走马章台,风liu无双。秦公子日子过得潇洒惬意,人也有几分狂诞嚣张。就是这么着,祸事渐种。 因为怜惜一个歌女,秦陌与人争斗,结果被推得失足溺死在汴梁河里。说实话,临死前,秦陌已经有了见阎王的心理准备。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从溺水中再次睁开眼以后,面对的不是获救,也不是阴司阎罗。 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当初秦陌还真以为自己身处在妖魔鬼怪的国度呢!看看周围的人,虽然长相是人的模样,却一个个穿着打扮得古里古怪,不知礼数。他们还会用奇怪的工具,说奇怪的话,做一些秦陌无法理解的事。 连番惊吓之下,秦陌有些战战兢兢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要他去上学,他于是就到了一个奇怪的学校。学校里男女共学,这倒还罢了,更可怕的是,那个老师吟诵一首西汉的乐府居然都能吟得荒腔走调,错字连篇,这令秦陌无法忍耐。 他虽然被称作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纨绔子弟的老本行是什么?那是文采风liu啊! 那个号称是老师的秃头男人居然连一首乐府都能吟错,秦陌这个惯会流连风月,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又怎么可能忍得下去?这样的人做老师,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纨绔子弟也是有骄傲的,秦陌忍无可忍,当即就把那一群老师不老师,学生不学生的家伙大骂了一顿。 于是这一骂,就骂出了更大的祸事。 有两个自称是他爸妈的人出现——在当时,秦陌不理解“爸妈”是什么意思,一直到好多天以后,他大概明白了,那是“爹娘”。 爹娘把他驾到了一个名字叫“医院”的奇怪地方,那里的人比学校里的更妖魔。有穿白衣服的女妖拿长长的针扎他,还有一些穿白衣服的“医生”将他往许多奇奇怪怪的器物中推。在有一次被推进一个好像棺材一样的机器里的时候,秦陌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活埋了! 他反抗,他受够了这些妖魔。 于是有人认为他疯了,还有人认为他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这个世界有一个专门关押疯子的地方,他们就把他转送到了那个名叫“西平医院”的精神病院。当然,秦陌现在也明白了,原来精神病就是疯病。 与一群疯子同住两个月是什么滋味,这世上大概很少有正常人能够体会得到。而秦陌,却切切实实被当成疯子的同类,体会了一把! 两个月的时间虽然难熬,但也让秦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不想永远与疯子住在一起,就要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至少,不要直白地将自己所有的疑问与不协调都表现出来。再比如,他面前出现的那些人其实不是妖魔鬼怪,只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他所理解的不同,所以才会显得那么奇怪。 此外,秦陌还懂得了沉默是金的道理。他想,他必须要收敛他的脾气了,不然他就永远都别想离开那个恐怖的“西平医院”! 最大的收获就是,秦陌通过一个名叫“电视”的奇怪铁盒子明白了许多生活常识。他也隐约明白,自己也许不是借尸还魂到了一个奇怪的异世界,而是从宋朝穿越到了未来! 当年做纨绔子弟的时候,秦陌虽然也有过许多离经叛道的想法,但他却从来也无法想象,宋朝的千年以后,居然会是这般模样!这已经不是匪夷所思能形容的了,不经历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秦陌经历了,不过,这多出来的一段人生,于他而言,却实在难说是福是祸。 想到这里,秦陌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也许穿越到未来并不是最大的灾难,最大的灾难是,他从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平庸之极的丑丫头! 也许这个时候,秦陌更应该哀叹的是自己从堂堂七尺男儿变成了弱质女流,而不是什么从翩翩俊秀变得平庸丑陋——可怜,秦公子本来就是个只知风liu锦绣的膏粱纨绔,要他不关注容貌美丑,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换句话说,鉴赏美女都已经变成了这个纨绔子弟的本能,穿越虽然给他带来了无边混乱,但要掩盖他的这个本能,还是不够的…… 好吧,其实如今的秦秣丫头也没有很丑,不过秦公子那是何等眼界?他又曾经坐拥过多少绝色美人在怀?就秦秣这平凡的小样儿,他只是给一个丑陋的评价,没说她极丑,已经是“评下留情”了。 再叹一口气,秦陌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纠结于穿越,还是纠结于男变女,还是纠结于美变丑…… “得!”他给自己一点鼓励,“爷我就嘴下留情,不说你这丫头丑了,顶多,顶多也就是清秀平凡吧……” 这样自语着,秦陌的嘴角还是撇了撇,一副很看不上眼的样子。 屋外客厅里的谈话声音渐渐小了,秦陌悄悄走到门边,附耳倾听。 只听秦爸爸秦沛祥说:“罗医生,小女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就让她妈妈请几天假,在家里好好教导教导她。要是能教过来,那是最好。要是实在不行……”他的声音里带点咬牙切齿的决断意味,“那就再把她送进去!她要是再跑,就是把她严严实实地关起来也绝不能让她出来闹事!” 秦陌心中一跳,暗道:“这回一定要规规矩矩,沉默是金,绝对不能再被关进去了!那鬼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 然后是秦妈妈裴霞的隐隐抽泣声,以及医生的叹息和应诺。 黑暗的小屋中,秦陌的眸光渐转黯然,也是心下一声叹息:“从今往后,我就要做秦秣这十五岁的小丫头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三回:莫如前路远 chap_r(); <div id="content"> 夜色渐深,秦家两室一厅的小套房里一片沉默。 医生已经离开,秦秣仍然没有开灯,她抱定了惜言如金的处事准则,打定主意,外面客厅里的秦爸秦妈不叫她,她就绝不出声。 好一会以后,外头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一个清脆的男童声音响起:“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啊,小志回来了,在学校吃晚饭没有?”秦妈裴霞的声音低柔中带点沙哑。 “吃了,妈,我去写作业。” “等等!”秦沛祥声音低沉,“小志,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没有啊,”小男孩的声音里有点心虚,“我就是跟同学去练了会篮球。” “好了,”秦沛祥现在也没心思管他,“别去你姐房里,你姐回来了。你到爸妈房里写作业去!” “啊!姐姐回来啦?”秦云志一喜,“那正好,我有作业不懂的要问她呢。奇怪,姐姐怎么不开灯?哎,姐!你在么?” 秦沛祥低斥:“别过去!不是你大姐回来了,是你二姐。” “什么?二姐?”秦云志声音一低,“爸,妈,二姐怎么能回来?” 裴霞忍不住一捂嘴,又哽咽起来。 秦沛祥怒道:“你二姐怎么就不能回来?快写你的作业去!” “哦,”秦云志声音渐远,尤带嘀咕,“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二姐。唉,今天晚上又要到客厅睡沙发了……” 秦秣在小卧室里偷听着,嘴角就止不住地直往下撇。这一个个的,还真是都把她当疯子了。 想当年……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不是好汉了,就更没啥好说的。 她扭动门锁,将房门一拉,就开了门走进客厅。 秦沛祥和裴霞一齐望过来,眉眼间难掩惊愕。 “爸,妈。”秦秣有点别扭地小小叫了一声,“我们好好谈谈。”说着话,她直接就到沙发上坐下。 秦沛祥和裴霞没有出声,秦秣低垂着头,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品鉴:“唔,声音软糯,如糖如酥,小丫头长得不怎么样,这声线还是可以。就是这楚地的口音有点怪,多亏了说话是这身体的本能,不用我另外去学,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说得来。还有电视里的那什么普通话,真是折腾人。” 这边秦秣胡思乱想了一会,却还是没等到秦家夫妻的回应,干脆又抬起头,轻咳一声道:“爸,妈,我好了。”一边说着,暗里腹诽:“幸亏不是让我叫父亲母亲,不然少爷我死也不叫!” “啊?”裴霞仿佛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什么?” 秦沛祥有点小心翼翼道:“秣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秣很肯定地点头:“我现在很好。前两个月好像做了一场梦,现在已经醒了,你们不用担心。”说完话,她心里还有几分得意:“想爷我当年一张巧嘴,就连汴京花魁都能说得她倾心,如今编个小借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很典型的,是贵族公子的纨绔心理又故态复萌了。 正想着,裴霞小心地在秦秣面前伸出了手,握成拳头,说了一句极致打击她的话:“秣秣,这是几?” 秦秣深吸一口气,再次在心里重申惜言如金的准则,终于是挤出一丝微笑道:“这是拳头。”说完就打定主意,如果没人问话,坚决不再当先开口。 秦沛祥又一指沙发前的茶几问:“那这是什么?” “茶几。”秦秣面无表情。 想了想,秦沛祥拿起茶几上一叠资料,那是医生留给他的心理辅导资料,他决定用这上面的方法来测测女儿的精神状况。 “秣秣,你觉得你是什么身份的人?”秦沛祥小心地问。按照医生的说法,秦秣这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她被自我幻想出来的精神世界所控制,认为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都是要伤害她的。 “我叫秦秣,是市三中的一个普通学生。”秦秣打起精神,知道这会儿是关键时刻,要是不能得到秦家夫妻的认同,那保不准又得再进一次“西平医院”。到时候,还能不能跑出来可就难说了。 “秣秣,如果我要你明天去上学,你去不去?” “去啊,学生不就是应该要上学的么?” 秦沛祥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些,他身边的裴霞紧紧揪住了他的手臂。 “秣秣,你觉得周围的人对你怎么样?” “都还好。” “那你现在饿不饿?” “没吃晚饭,有点饿了。”秦秣想了想,又道:“爸,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了晚饭再说?”她的想法是,正常人饿了都会要吃的。 秦沛祥与裴霞对视一眼,相互都有点放心了。其实哪个父母会愿意把女儿往精神病院送?要不是秦秣最近实在闹得太厉害,他们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不过就这样简单的对话也实在看不出秦秣是不是恢复了正常,秦沛祥决定,这几天就先观察观察秦秣的日常生活状况。 “那,他妈,你还不做饭菜去?” 裴霞连忙点头,起身去了厨房。 秦沛祥又道:“那秣秣你这几天先在家里休息,让你妈妈陪着你,好不好?” “好啊。”秦秣答应得非常爽快。本来她也没打算出去,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如此的奇怪陌生,她巴不得多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呢。 秦沛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了一支点着,一边抽一边思索,等烟抽完了,才又看一眼秦秣道:“秣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没有?” “有!”秦秣脸色一喜,“我想看书,能不能多找点书给我看?” 秦沛祥目露诧异之色,怔了怔才道:“好,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想看比较全面的那种汉语词典。”秦秣想起自己总是到处看到白字,也渐渐明白如今的简体字与古时的正体字不一样,“最好还有二十四史。对了,我上次看到电视上说一套书叫《十万个为什么》,我想看那个。” 秦秣觉得,她心里揣着的“为什么”已经不止十万个。 “《二十四史》《十万个为什么》?那两套书很贵吧……”秦沛祥喃喃,片刻之后才淡淡一笑,“行,既然秣秣喜欢,那爸爸就给你买。买来了,你弟弟和你姐姐也正好可以看看。” 秦秣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那两套书很贵”,简单几个字,已经透露太多信息。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四回:忍字割我心 chap_r(); <div id="content"> 天色又亮,阳光从小窗台里斜斜透过,直照到床上少女的脸上。 女孩的肤色还算白皙,五官普普通通,简单清秀,不美也不丑。但阳光轻透过来,却照得她睡梦中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特别鲜活。便好似是这阳光扰了她的好梦,于是女孩嗔怒由心,不作不伪,倒也有几分灵动的可爱。 “秣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秦秣猛地睁开眼来,嘴一歪就坐起身,然后快手快脚地把睡衣换成t恤和休闲长裤,几步走到门边,一扭门把,就拉开了门。 “妈妈早上好。”她打点起一个甜甜的微笑,万分期待裴霞的满意,希望裴霞从此忘掉把她送到“西平医院”去的想法。虽然这个笑容,已经笑得她自己内心都有点作呕了——“我忍!”秦秣在心里默念忍字**。 裴霞的脸上果然露出笑容,她这个二女儿从前是有点木讷的,后来又“疯疯癫癫”,如今这样带着甜意的微笑却是她头一次见到,不由得她不见之欢喜。 “吃早餐了,秣秣。你快去卫生间洗漱好,妈妈今天早上打了豆浆,可要趁热喝。” 秦秣点头,快步走进小卫生间里。 洗脸、刷牙,简单的动作,不过她还是很别扭。穿越以前,她是豪门贵公子,洗漱都有人伺候。那时候的秦陌,每天早上都要沐浴熏香,漱兰汤,焚膏脂,美人捧香,素手更衣。这现代的牙刷虽然比那时候好用,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她喜欢自己动手的理由。 “罢了……”她又暗叹,“早说了不要多想,越想越难受。难道那西平医院的疯日子还没受够?就算只是为了远离那鬼地方,这点苦,我也要忍下来!” 忍耐,如果变成习惯,其实也就不是那么难过了。 秦秣很快地简单洗漱完毕,又大步走向客厅。 秦家的小套房面积实在是小,客厅与餐厅向来两用,那沙发前的茶几就是餐桌,早餐就摆在茶几上面。 秦云志已经坐在茶几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吃起早餐了,一手包子,一手豆浆,脸上还沾着些白白的包子屑。 秦秣有些难以接受地暗暗撇嘴,秦云志的吃相实在是难入她眼,她心里暗道:“爷家的粗使丫头也没吃得这么难看的。” 不过今时不比往昔,人在屋檐下,秦秣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她直接坐到另一边沙发上,就当没看到秦云志,只自顾端起豆浆,优雅地喝了起来。 第一口,秦秣含在嘴里,忍了片刻,然后就当喝药,咽了。第二口,秦秣给自己打气:“比西平医院伙食好,忍了!” “秣秣,怎么光喝豆浆不吃包子呀?”裴霞解下腰间围裙扔到沙发扶手上,走到秦云志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也端起她的那碗豆浆开始喝。 秦秣忍了忍,将那句“怎么没有筷子”咽下肚子里去,终于还是伸出手,以拇指和中指捻起一个包子的一角,送到嘴边咬着吃了。 虽然如嚼木屑,不过除了去“西平医院”,其余一切好说。 裴霞一边吃着,也偷偷打量女儿,见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心中着实安慰不少,那悬了许久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妈,我吃完了!”秦云志一抹嘴巴,抓起旁边的书包就直往门外冲,从头到尾,也没看秦秣一眼。 “哎,你这孩子,刚吃了早餐,走慢点!”裴霞呼声未尽,那边秦云志已经砰地一声关门出去了。 “看你弟弟……唉!”裴霞习惯性地抱怨一声,换来秦秣微微一笑。 其实秦秣是很想跟着数落几句的,不过考虑到惜言如金的原则优先,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了。话说,秦公子向来能言善辩,有点话唠特质,如今要她要她装娴静,也着实不容易。不过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她都忍了,其它的,也就没什么不能忍。 接下来的这几天,秦秣就一直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与裴霞朝夕相处。她过得可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裴霞一个不满意,认为她又疯了,然后把她再往“西平医院”送。 这天下午,秦沛祥下班回来,忽然给秦秣带来一个惊喜。 他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提着个大塑料袋,见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秣就喊:“秣秣,爸爸给你买书回来了!” 秦秣先惊复喜,忙向秦沛祥迎去,一边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一边乖巧地说:“谢谢爸爸!”她装文静也装了好几天了,此刻好处在手,再装装乖巧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打开袋子,里面最厚的一本是《现代汉语词典》,还有个三本一套的是《中华上下五千年》,另一套六本装的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一共十本书,秦秣如获至宝。想她前世光只个人书房里的藏书就有十万册,但她哪怕是拿到善本古籍,都没有此刻得到这十本书来得开心。 秦沛祥的大手忍不住抬了起来,轻轻抚到秦秣小脑袋上,顺着她柔软的头发摸了摸。 秦秣的头发并不长,是学生头的发型底子,此刻刚刚垂到肩膀,她每天都是随便梳了梳就披着的。此刻被秦沛祥一摸,她的身体忍不住就僵了下,片刻之后,她心中仿佛是感到秦沛祥传来的暖意,才稍稍恢复自然。 “得,看在你给我买书的份上,少爷我就不计较你这个动作了!”安慰自己归安慰自己的,可秦秣心里还是不满,“当我是小狗么?这样摸?哼!” 晚餐还是秦爸秦妈和秦秣三个人一起吃的。秦家的大姐秦云婷今年读高三,如今是五月底,离六月高考也只差十来天了,秦云婷自上高中起在学校里住宿,这几天更不会回家。而唯一的男孩秦云志正读初一,临近期末时课业都比较紧,所以他总是在学校里吃过晚饭然后补习半个小时才回家。 一顿晚饭吃得秦秣仍然是食不知味,尤其这菜里面的辣椒更是让她难以接受。北宋时期尚无辣椒,秦秣也不喜欢吃刺激重性的食物,不过裴霞做菜一惯偏咸辣,秦秣也不敢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忍忍,总要过去的。 好在今天有得到新书的惊喜,秦秣吃起晚饭来也就不再觉得那么难熬。她一边听着秦沛祥夫妻两人的闲聊,一边自我发扬“食不言”的好修养,嚼啊嚼啊的,也就吃完了。 “秣秣,这几天觉得怎么样?”吃完饭,秦沛祥又开始考起了秦秣。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为的是确认女儿是否已经正常。 “还好,看了看以前的课本,就当在家温书。” “那看书看得进去么?” “还行,”秦秣微微一笑,“温故而知新,书是越看越通透的。” “嗯!”秦沛祥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惊异加喜悦。 自从上次闹了那么一通以后,他就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儿与以往不同了。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少言寡语,但这二女儿的一言一行里却像是比从前多了些什么味道。具体究竟多了什么,秦沛祥也不懂描述,他只是感觉到,这种变化是向着气质方向去的。 就仿佛,是璞玉开光,温润与气度渐渐养成。 也许,这个女儿是真的再也不用去“西平医院”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五回:坚持,纨绔的骄傲 chap_r(); <div id="content"> “二姐……”门口传来秦云志有些怯怯的声音。 “嗯。”秦秣应了一声,依旧靠坐在架子床的下层,手上捧着那本《现代汉语词典》,眼睛盯着那一页简繁体字对照表,一动也没动。 可怜秦秣这小丫头房里原本也是有些书的,但那本老旧的《汉语词典》却是巴掌大的那种小开本,怎么看怎么没劲。如今有了这本大部头的新词典,秦秣才总算不用做文盲了。 目不识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说法。对一向自诩文采风liu的秦公子而言,不识字简直就是一场可以和“由美变丑”相提并论的超级灾难! “二姐!”秦云志的声音又微微扬高。 “什么事?”秦秣头也没抬。虽然她为了不被送到西平医院而很是费心思讨好着秦家夫妻,但这并不等于她要连这小屁孩也一并讨好。 秦云志站在门口,脚步有点向后挪的迹象。疯子在大多数人心里的形象一般都等同于“不可理喻”,秦云志可是知道自家二姐疯起来有多可怕,他不敢去挑战这种可怕。 “那个……爸说你这里有《十万个为什么》,让我来看看。”秦云志一说完,脑袋就开始向后缩,大有瞅准风向,一个不对就赶紧脚底抹油的架势。 客厅里却传来秦沛祥的声音:“秣秣,跟你弟弟一起,你带着他多学点也好。” “哎!”秦秣连忙应声,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书,抬手向秦云志招呼:“小志,进来吧。我这里是有《十万个为什么》,还有《中华上下五千年》,一起来看。” 秦云志脸现惊喜,今年十二岁的他还是保持着很旺盛的好奇心。像《十万个为什么》这种书,他平常就没少零散地借着看,如今能看整套的,心里那点好奇加惊喜立即就将他对秦秣的那点恐惧冲散了。 “姐……” “坐凳子上看,书都在桌子上摞着呢。” 秦沛祥买的这套书是简化少儿版的,可以说非常浅显易懂,又充满了科学的趣味性。秦云志拿到一本就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他手上的书就被平放到了桌上,他一手撑腮,身子也忍不住直往桌上压。 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不大坐得住,还有很多年纪更小的孩子都因为趴着看书而把眼睛看近视了。 秦秣在一个少儿台上看过这个说法,如今一瞥到秦云志的坐姿,忍不住就皱眉轻斥道:“小志,你怎么坐的呢!” “啊?”秦云志看书正起劲,也就随口应了一声,没怎么搭理秦秣的斥责。 秦秣心下一怒,她难得关心一次人,这小家伙居然敢不听? 她板起脸就呵斥道:“秦云志!坐好!你还要不要你的眼睛了?” “啊!”秦云志身子一僵,听得这样的喝声,心里有些害怕了,连忙坐正身体。 小卧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是时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起,衬着挂在天花板上节能灯放出的柔和白光,一时竟显得别样祥和。 秦秣微微打了个哈欠,感觉已将那些什么简体字认得差不多了。简体字对她而言,并不怎么难学,因为这些所谓的简体字其实也不全部都是新字,还有许多是历朝流传下来的野字。因与正体字,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繁体字不同,所以不被正统的学究们认同罢了。 秦秣心里也并不是很认同这些简体字,不过入乡随俗,大家都用,她又怎么去特立独行?她要是真的特立独行了,只怕不是被当文盲,就是被送“西平医院”。“西平医院”现在简直就是秦秣的死穴,她已经妥协到只要不去那鬼地方,其它一切都好商量的地步了。 时间过了九点,中途裴霞端着两碗粥进来给他们喝,算作宵夜。她看到这一双儿女认真学习的样子,也还是很欣慰的。 秦云志偷偷告了个小状:“妈,二姐自己躺床上看书,还说我坐姿不好呢!”他说的时候脊背笔挺,还做出一副坐得很端正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秦秣虽不是躺着看书,却也是松散地靠着床架子,斜坐在床上的。 裴霞轻轻拍了拍秦云志的小脑袋,先夸了他一句坐姿好,又向秦秣柔声道:“秣秣,你要不也坐正一点吧,歪着对眼睛不好。”她还是有点怕秦秣发疯,所以不敢向她说重话。 秦秣坐姿虽然懒散,但她手上的书却起码离眼睛有两尺远,她自有保护眼睛的习惯,就算是斜坐着也没什么影响。何况秦公子风liu潇洒,姿态一向都是闲散疏懒的。她从前靠的是美人榻,屋中要熏香,身后还有美婢轻打小扇,就算那般奢华,又有谁敢多说她半句? 不过裴霞的话,秦秣暂时也不敢不听。 她心中暗道:“得,就当是做个样子给你看吧。大丈夫能屈能伸,爷我就算捡了个丑丫头来做,也一样记得什么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她也不坐着了,干脆起身到书桌边上,拉开另一条小凳子坐下。她已经不准备看书,而拿出空白的练习册和笔,准备开始练字。端坐着看书一向不是她的习惯,不过端坐着练字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裴霞满意地点头,看着这个勤奋的二女儿,心里也渐渐消去了她曾经发疯所带来的阴影。 “小志,你明天还要上学,现在就去洗澡睡觉吧,这里就让你姐姐专心练字。” 秦云志不大敢跟秦秣同桌子坐,听着话就将书一甩,一溜跑了出去。 “这孩子……”裴霞摇头。 夜的静谧又渐渐将这小卧室笼罩,秦秣有早晚沐浴的习惯,如今倒是早洗漱好了的。她摊开字典,随意地从中间挑着字,认真地熟练硬笔书写的感觉。有毛笔书法的底子,秦秣掌握硬笔书写并不困难。 她先从颜体练起,这是写正楷,煅笔力,练构架。也只有基础打好了,以后才能不论是写行书写草书,还是写出独我风格的字体都做到流畅自如。 她准备先最少练上一个月的正楷,再来练其它字体,并且不论练字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拉下对正楷的练习。 纨绔子弟也是有骄傲有自尊的,秦公子向来更是颇为自许。所谓吃喝玩乐也是学问,若不懂诗书琴棋,又如何去风月无边呢? 虽然秦公子不懂策论,不谈时政,诗词风月也被老大人们斥责为奇巧下品,他也总是顶着不学无术的招牌,不过不学无术怎么了?谁让他是纨绔子弟呢?纨绔子弟的老本行那就是不学无术啊!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六回:蛋炒饭事件 chap_r(); <div id="content"> 时间倏然而过,转眼就到高考的时候了。裴霞本来早已销假回去上班,但大女儿的高考又让她再次请假。 她一大就早带着一保温杯的鸡汤往秦云婷的考场外赶去,留下秦云志和秦秣在家里。秦云志学校的教室都被征作了高考考场,所以他有两天额外假期。 裴霞如今对秦秣也放心大半了,虽然还不敢带她去为秦云婷的高考加油助威,但将她与秦云志一起留在家中还是并不担心的。 秦秣对生活的安排闲散而有规律。她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先洗漱沐浴,然后看新闻,吃早餐,之后练字两个小时。十点过后她就会开始看教科书,从小学一年级的看起,如今她已经看到了初中的课程。她午饭过后会午睡一小时,睡醒后看半小时电视,然后再继续看书。 晚餐过后秦秣会再次沐浴,然后练字一小时,再看电视到九点,之后就是躺到床上看一个小时的《十万个为什么》,到点睡觉。 秦秣本来并不是个喜欢规矩生活的人,不过如今也没办法了,她要适应这个时代,不规矩不行。再说她现在的家世也不足以让她去做个锦绣纨绔,她倒是想再继续不学无术下去,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家业让她败,也没有章台让她流连。 毫无疑问,秦家人的生活是清苦的。光看他们一家五口住的地方,都没有秦秣以前卧室的一半大。再看他们每天吃的东西,粗茶淡饭就不说了,反正秦秣都是当成木屑在吃的。还有他们的衣服,全都显得旧得很,也不知道多久没添新衣了。 秦秣有时候看着都觉得心酸,如今不做纨绔子弟了,才知道生活艰辛。这种生活于她而言,当然是很难适应的。不过这个时代古古怪怪,如果不依附于这个家庭,她又能做什么? “得!读书就读书吧,爷我又不是没读过!就这么几本小书,还能难倒本公子?”秦秣几乎是咬牙切齿,还是一个“忍字诀”,忍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现实却容不得她嚣张。 现代学生的课程里,语文倒没什么,秦秣只需要好好熟悉一下其中的白话语法就行,而函数和几何却着实让她挠头。不过相比较起英语口语而言,这数学又没那么让她心烦了。 秦秣心里早就这样评价:“这是什么破鸟语?我华夏天朝的子民,需要学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外像历史、地理、政治之类的,却都不难。背诵本来就是她的长处,只要她用心去记,初中等级的政史地记诵还是比较简单的。而物理、生物、化学这三科,对秦秣而言是惊奇中夹杂着难解。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科学的东西,所以在不适应之余,她又抱满了期待与探索的心情。 这些新鲜的课程颠覆了秦秣以前对世界的认知,让她有时候难免感叹:原来以前坐井观天,真真是一叶障目,不知天地广阔。 偶尔在闲暇时想起千年前那个繁华而奢靡的嘉佑年,想起家中那深深又深深的重重庭院,想起那个高冠大袖总是严厉的父亲,想起那些总在后宅中争来斗去的姨娘们,想起那个未能给自己留下记忆便已逝去的母亲,想起那总是溺爱自己的老太君,想起那红楼青瓦,火树银花…… 这已经不是恍如隔世,而是本来就隔世。 只是前尘非梦,今夕又真,实在叫人惆怅难言,不如不想。 “姐……”秦云志在秦秣小卧室的门口叫了一声。 秦秣手捧着一本物理书,没有应声。 “二姐!” “嗯?”秦秣手一抖,抬眼望过去,“怎么?” 秦云志苦着小脸,皱眉道:“二姐,已经下午一点了,我好饿。” 秦秣尴尬地笑了笑,想起裴霞不在家中,再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顿时深感责任重大。 前几天裴霞去上班的时候,秦秣的午饭都是用早上剩下的包子和水果凑合着解决的,裴霞问起来她就说自己煮了饭吃。虽然,她其实根本就不会煮饭。 “这个……”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秦秣的脸也苦了起来。 “二姐?” 秦秣摸摸鼻子,虽然很想甩给这小家伙一个白眼,告诫他不要过来烦自己,但一看到他那双乌黑溜圆充满期待的眼睛,这个话秦秣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秦秣窘得脸都快发红了的时候,秦云志忽然说:“姐,要不我们吃蛋炒饭吧,我有点等不及了。” “啊,好啊……”秦秣正泛着愁,下意识地就答应了秦云志的说法。可是话一出口,她又呆了。 蛋炒饭?那是什么东西? “二姐?” 秦秣轻咳一声:“知道了。”她面无表情地将书放到一边,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好进,可是做饭困难。四下一打量,秦秣几乎傻眼。那个圆圆扁扁的是锅吗?那个又高又圆的什么?灶火在哪里?蛋炒饭?饭可以炒吗? 秦秣呆立在这个刚够一个人活动的小厨房里,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了良久,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二姐,蛋炒饭好了没啊?怎么还没出来?”秦云志催促苦恼的声音又在客厅里响起。 秦秣心下一怒,坏脾气终于战胜了好面子的心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小男孩了,扬声就道:“叫什么叫!这么想吃你自己不会来做啊?” 好半晌没听到秦云志的回应,秦秣探头出了厨房往客厅看去。 结果她眼睛还没看到客厅,就瞅到秦云志一张放大的脸靠了过来。 “小志!”秦秣吓了好大一跳,就差没跳脚尖叫。 “啊——!”秦云志已经大叫了起来,“二姐你吓死人啦!你怎么忽然凑出来!” 秦秣连忙后退,一边退一边怒斥:“混小子!你怎么又忽然凑进来!” “哎呦!” “啊呀!” 砰! 秦秣后腰猛地撞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她整个人就是一颤,当即跌倒在地。 秦云志本来急匆匆地跑过来想拉住她,结果脚慢了一步,不但人没拉到,反而拌着了她的脚,噗噗就一跤跌在她身上! “秦云志!”秦秣声音一扬,气急败坏。什么忍耐,什么娴静,在秦云志这个小破孩子面前通通崩溃! “好疼!呜呜……”秦云志却鼻子一皱,反而呜呜哇哇大哭了起来。 秦秣手脚并用地将身上的秦云志往上推,想推得他站起身。 “哭什么哭!喂!秦云志,你是男人好不好!”秦秣气急,要不是想到自己本质是个“大丈夫”,她几乎也要大哭一场,“秦云志!你弄清楚一点!是你压着我,不是我压着你!我比你疼啊,你一个男子汉,哭什么哭!” “呜……”秦云志鼻涕眼泪一起流,“二姐,我怕你……呜呜……怕你骂我……呜呜……别怪我好不好?呜……” 秦秣当即无言,敢情这小子哭得这么伤心,不是因为疼,而是怕自己这个“疯子姐姐”发疯啊! “好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尽量和缓声道:“我不怪你,你快起来。” “呜……”秦云志抽抽噎噎地,几乎是被秦秣顶着爬起的身。 秦秣连忙也扶着后腰爬起来,一边还要不甘不愿地安抚秦云志:“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不怪你,不会骂你的。” 秦云志扁着嘴巴,怯怯地望了秦秣一眼,见她虽然嘴上说不怪,脸色却很不好看,心中止不住又是一慌,连忙摆上讨好的笑容:“二姐,今天午饭我来做啊!你去坐着,坐着,小弟一定把蛋炒饭炒得又香又好吃!” 秦秣先是愕然,紧接着把脸一板,正色道:“那你要做好了,做好吃了我就不怪你。” 秦云志大喜,赶紧点头:“一定一定!二姐放心!” 秦秣转身离开,心里却直偷笑,原来“疯病”还能带来这个好处,看来以后想要这小子听话,只要把脸色一摆就行了。多简单!多方便! ~~~~~~~~~~~~~~~~~~ ps:今天第一更,下午4:40以后,小墨会发出第二更,晚上还有三更哦(*^__^*)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七回:谁来做羹汤 chap_r(); <div id="content"> “二姐,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你手艺怎么样,要是你做不好,我还能及时指正。”秦秣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悠哉悠哉地看着秦云志在厨房里忙活,嘴上还大言不惭地胡说八道。 “不就炒个蛋炒饭嘛……”秦云志嘟囔着,因为心中余悸未消,倒也不敢多言。 秦云志正在淘米,秦秣在一边看得明白,心中恍然:“原来煮饭是用这个锅,原来洗米是这样洗的。” 一直到秦云志淘好米,调好电饭锅,然后洗了手往客厅走的时候,秦秣才又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在厨房里等着?” 秦云志奇怪地看了秦秣一眼道:“等什么?难道还要我在厨房里傻站十五分钟?二姐,你不会准备用这种法子惩罚我吧?”说着话,他的神色间又多了几分警惕。 秦秣脸上微不可查地一红,强自道:“什么?我才没那么无聊,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个中午,不,或许应该说是下午——这个下午,秦云志其实是给秦秣好好地上了一课。虽然秦云志并没有在意过这一顿蛋炒饭,也从没想到过这么平常的一件事会给秦秣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但秦秣自己心中是非常明白的。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时羞愧,也从没有一刻如此时清晰明了:原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当年的秦陌做纨绔子弟,做得是洋洋得意,潇洒自傲。可是,那有什么好得意的?又有什么好自傲的? 这样骄傲的后果就是,如今她肚子饿了的时候,自己做不出一顿饭,却要十二岁的弟弟来做! 裴霞做饭的时候,秦秣觉得万分理所当然。平常她自己啃冷面包的时候,她也不觉得跟吃热菜有什么分别,只有这一次,当秦云志将炒得稍微焦糊的蛋炒饭端上桌以后,秦秣觉得吃到了生平第一之美味。 原来,食有滋味,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二姐?”秦云志扒了一口饭,自觉炒得有点焦,心里就有些忐忑,望向秦秣,生怕她不喜。 秦秣淡淡地应了一声道:“炒得还行,快吃吧。” 当天晚上,裴霞回来做晚饭的时候,秦秣竟然主动到厨房去帮裴霞打起了下手。 裴霞大为惊喜,以前这二女儿也是会帮忙做家务的,只是她自打从西平医院回来后就有了点大小姐脾气。裴霞怕刺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秦秣主动进厨房,在裴霞看来,就是她精神病进一步好转的表示。 也幸亏秦秣看不出裴霞心里的想法,不然她要是知道裴霞这时候的心声,肯定立马掉头就走,从此再不进厨房! “妈,”秦秣继续她的圆谎大业,“我从上次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以后,就忘了挺多东西,厨房里的活,都不大会做了。” 裴霞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认为这是秦秣那个什么分裂症痊愈的必经过程。医生也曾经同她说过,说要秦秣多接触些以前惯做的事情,这可以帮助她精神状况恢复正常。 “秣秣放心,妈妈理解的。”裴霞安慰性地朝她一笑,“秣秣你先到旁边看着啊,你看着妈妈做,熟悉一点后,妈妈再来教你做,好不好?” “好。”秦秣嘴角扯了扯,笑容有点浅。 也多亏如此,所以秦家的厨房暂时还没有鸡飞狗跳。但饶是如此,裴霞过不多久也开始头痛了。 “妈,这个又绿又圆的是什么?” “这是空心菜。” “那个又细又白的粉末是什么?” “是盐,秣秣。” “那有点粗,还有点透明的那个呢?” “是味精,味精一般等菜炒好了再放,调鲜的。” “咦?那瓶黑黑的,上面怎么写着醋?黑色的不是酱油吗?” “那是陈醋,陈醋跟酱油颜色差不多。不过气味相差很远,你闻闻就知道了。” “哦,这个黄的是生姜,我认得。” 裴霞温柔一笑:“秣秣真乖。”说着话,她心里又开始自我安慰,“没关系,只要她不发疯就好。就算是现在这样,我慢慢教就是了。” 问了一会后,秦秣看裴霞笑容有点勉强了,也就不再多问。她虽然预先找了借口,但也懂得适可而止。再加上想到“西平医院”,她就觉得自己应该继续修炼“沉默是金”这个法宝。 “妈,我看你做,不说话了。” 裴霞微微笑着,心里却一酸:“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当天晚上,秦秣首次细细尝了裴霞做的饭菜,果然发现这些看似粗糙的饭菜也不是那么难吃。相反,她从前吃的虽是珍馐国色,金汤玉粒,但那饭菜里却没有这些家常菜的温馨味道。 那个时候的秦陌,其实寂寞无边。 因为他没有母亲为他洗手做羹汤,他的父亲也不会为他夹菜;他的庶出弟弟们敬畏他嫡长子的身份,对他从来都只有谄媚恭敬;他的庶出妹妹们更是身份低微,甚至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 那个家庭家规森严,森严到他只有流连风月,才能稍稍感觉到自己比其他人鲜活。只是纨绔也是一种毒药,人们放纵往往只需要一个借口,却谁也无法预料,解药究竟会在何时何处出现。 如今秦秣已非秦陌,然秦秣又如何忘得了秦陌? “秣秣,你大姐明天就回来了。”秦沛祥说。 “嗯。”秦秣有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个……婷婷她不知道……” “他爸!”裴霞筷子轻轻敲到秦沛祥的碗沿上,皱眉道:“不用多说。” 秦沛祥少顿,然后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秦秣皱皱眉,略一思索道:“爸,妈,大姐是不是不知道我去过西平医院?” 桌上的另三人整齐一愣,秦云志快嘴快语:“二姐你这都能猜到,你脑子很好使啊!” 裴霞脸色一黯,秦沛祥的表情僵住了,秦云志话出口后,看气氛不对,就连忙低头扒饭,不再吭声。 秦秣无奈地笑了笑,她又不是真的疯子,也没他们想的那么脆弱,不过,就算她这样解释,显然也是没人信的。 “你二姐我本来就不是笨蛋好吧!”秦秣转而轻敲秦云志的小脑袋,“笨蛋小子,大姐快要高考了,我去西平医院又不是什么好事,肯定不能给她知道,免得让她担心了。这有什么难猜的?笨蛋才猜不到!” “痛啊,二姐。”秦云志捂着小脑袋,抬起头,满脸委屈,“你再敲,就算我不是笨蛋也要被你敲笨啦!” 裴霞见着这一双儿女的姿态,唇角就忍不住逸出了笑容。与秦沛祥相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轻松。 ~~~~~~~~~~~~~~~~~~~~ ps:今天第二更(*^__^*) 顺便提一下,关于秦家怎么会有三个小孩,以及秦秣名字与自家姐弟大不相同的问题——因为这是故事里的小伏笔,所以后文再详细解释,至于现在,剧透是要不得滴^^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九回:我非良人 chap_r(); <div id="content"> 夜色又深,秦秣练了会字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她睡的下铺,因为秦云婷等下肯定是要来睡那个上铺的,而秦秣想不出要跟秦云婷说什么,所以干脆早早睡了。 不过秦秣不想说什么,却不等于秦云婷不想说什么。 正当半梦半醒间,秦云婷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秣秣,秣秣?” 秦秣紧闭着双眼,只当没听见。 “睡了?”秦云婷的声音少顿,一会又道:“随便你吧,反正我明天回学校去对答案和搬东西,你要去帮我搬啊。” ****无话。秦云婷显然很有女王做派,第二天一大早又凑到秦秣耳边:“秣秣,起来帮大姐搬东西啦。” 秦秣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爬起来,一看手表,还没到六点,顿时有意见了:“怎么这么早?我一般都是六点起床的。”她的少爷脾气还没全下去,在她看来,她想几点起床,还不是她说了算?六点,已经算很早的了。 秦云婷笑了笑,竟然没继续发挥她的女王做派,而是解释说:“在学校都这么早起惯了。好啦,你也要学着早起,不然下学期开学后很难适应的。” 六点还不早?一定要五点半才算早? 秦秣顿时无言,做学问果然都是清苦的,这一点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的如今,都没见改变。当年的秦陌也是因为总爱流连床榻,不愿认真做学问,才越发被坐实了不学无术的名声。 不过在秦秣看来,什么时候学,不都是学吗?为什么一定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爬起床? “好啦,快起来吧。”秦云婷笑得眼睛微弯,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拉秦秣。 秦秣有些不大自在地撇过手,腰上微一用力就坐了起来,然后拿起早放在床边上叠着的外衣,准备去浴室。 “秣秣你要换衣服吗?就在这里换呀,有什么好躲的?你还在姐姐面前不好意思?”秦云婷微感诧异。 “不是换衣服,我是去沐浴。”秦秣脸色微黑,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她如今这豆芽菜身材,她怎么用怎么看不上眼,有必要不好意思?还有以前服侍她更衣的美婢们,哪个不比秦云婷漂亮?她在咏霜面前脱guang了都没不好意思过,用得着在秦云婷面前不好意思? “沐浴?”秦云婷却更显诧异,“你早晚洗澡?什么时候这么讲究啦?还有,洗澡就洗澡,说什么沐浴,怪腔怪调。” 秦秣差点就回她一句“粗俗”,多亏话到嘴边又忍住了,终是改口解释道:“天气热,不洗难受。”其实早晚沐浴是她多年的习惯,那时候富贵奢华,沐浴当然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享受。 “随便你吧。”秦云婷不再多说。 早餐过后,秦云志和秦爸秦妈先出门一步,秦云婷却又钻进卧室里打扮了起来。照她的说法是,虽然起得早,但不代表也要出门早。既然不赶时间,那要是不打扮一下,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青春美貌。 秦秣对这个自负又自恋的丫头很是无言,也就懒懒地靠坐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她。 “秣秣,你看我穿这个上衣怎么样?” “还行。” “唉,那是配裤子还是配裙子呢?” “都可以。” “要不裤子?不,还是裙子吧!” “……” “秣秣!”秦云婷声音一扬。 “嗯?”秦秣眼皮也不动一下。 “你看书看呆了呀?不差这一会啦,快帮我看看衣服怎么配。这可是女孩子必学的课程,你老这么一副呆呆的样子可不行。” 秦秣无奈地抬头起身,走到衣柜前去打量其中的衣服。 却见秦云婷手中正拿着一件七分袖的上衣,衣服是仿绸质地的,短装,收腰,大v领,纯白底色裹着黑色的细碎花边,整体显得秀丽精致又不失俏皮。 “你选定了这件上衣吗?” 秦云婷连忙道:“对,我今天就穿这件,你快帮我看看,下面配什么好。” 秦秣点点头就凑到衣柜里去找,当然也就没看到秦云婷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意。事实上她对这个木讷妹妹选衣服的眼光完全不抱希望,只是为了让秦秣更活泼一点,她才故意吵着要秦秣帮忙的。 秦云婷此刻的心声是这样的:“哼哼,姐姐我今天就拼着牺牲形象……不过,秣秣你千万别挑得太难看啊,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秦秣要是知道秦云婷的想法,估计立马就能呕血三升。她可是万花丛中走过来的赏花高人,她的审美观需要质疑吗? 挑了一会,秦秣挑到一条细裤管的黑色七分裤,她一边扔给秦云婷,示意她赶紧换上,一边仍继续埋首于一堆衣物当中。 秦云婷半是惊讶半是松了口气地换上衣裤,又问道:“不是好了吗?秣秣你还找什么?” “单调,再加点东西。”秦秣说着,终于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芍药红色的纱质围巾。 “秣秣,现在是夏天。” “我知道。”秦秣回首,微微一笑。然后起腰转身,将围巾递给秦云婷,“这个纱巾质地轻透柔软,颜色飘逸飞扬,很配你的眼睛,你把它系到腰上试试。对了,要侧着系,打个单翅的蝴蝶结。” 秦云婷呆呆地接过纱巾,按照秦秣的说法在腰上一圈,然后打上结。 只见白衣之上一抹艳红,勾勒出了她纤细如柳的腰肢。上面是她线条已初初成熟的胸部,衬着大v领和七分袖,更使她妩媚中透着清灵。轻稠薄纱,黑白分明,黑白之中更有一线绯红,再加上她肌肤如玉,便似有那江南初雪,青砖碧瓦,然后一枝红梅在其间傲然绽放。端的清雅宜人,别具风姿。 秦秣又打开书桌左侧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绯红的寸长水晶发卡,递给秦云婷道:“你披着头发,三七分,前面刘海垂下来,右边别一个发卡,等下再到外面去换上那双白色的坡跟淑女鞋,就差不多了。” 秦云婷接过发卡,仔细在穿衣镜前转一个身,抬手别好了,急匆匆地就往客厅跑去。 不过几十秒以后,她就换好了鞋子过来。黑裤管白鞋子,她小腿笔直,果然更衬得整个人亭亭玉立,如墙角红梅,欹曲婀娜,艳色芳菲之中不乏清洌晶莹。 秦秣上下打量她一眼,双目中也终于露出稍稍满意的神色。相比较起秦云婷昨日火爆的打扮,秦秣更愿欣赏她此刻装扮。以秦秣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打扮更能带出秦云婷的清新气质,这是少女所独有的,错过可惜。 “秣秣!”秦云婷目光闪动,晶亮如星,言语间也难掩激动,“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搭配高手,我就没想到纱巾还能这样用。真的、真的很漂亮呢!”她激动地伸手来拉秦秣,动作奇快。 秦秣冷不防被她拉住,有些不自在地皱皱眉,正想挣脱,却见她满眼喜悦,心中终是忍不住一软,只是默默受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在心里却有些痞痞地想道:“爷我一向怜香惜玉,看在你是美女的份上,就不计较你这拉拉扯扯的动作了。” “就是……咦?秣秣,你自己怎么能穿成这样呢?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美女都是打扮出来的吗?都说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你又不是不会打扮,怎么还这么一副灰扑扑的样子?”秦云婷伸手一推,又把秦秣往那一堆衣服前推去。 一边还不停地说着:“别说姐姐欺负你,爸妈虐待你啊,哪,你要是嫌自己的衣服不好看,就穿大姐的。真是,这一个个,都不知道多久没买新衣服了。穿这么丑,能看吗?” 秦云婷在秦家确实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秦爸亲妈平常俭省,但在秦云婷身上却从来不省。他们对这个大女儿的宠爱宽容甚至超过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云婷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原因。 秦秣意兴阑珊,找个借口摇头道:“你比我最少高三寸,我又瘦得跟个竹竿样,你的衣服我穿不得,就是穿了也不伦不类,还是不换比较好。”虽然是借口,不过这也是实话,只是并非是秦秣不愿打扮的真正理由罢了。 她不愿打扮,一来是因为如今身材平板,瘦瘦巴巴,长相也普通清秀,毫无特色,没什么可打扮的资本。而更重要的,则是她因为不知道要打扮给谁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秦秣一向认为,女性的各色美态,终归都是给男人看的。女人会打扮,那是因为对男人抱有希望,而她秦秣,需要对男人抱有希望吗? 作为曾经的纨绔子弟,她虽不见得就此认定天下男人一般黑,但要她像个普通女人一样,去接受某个男人,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非良人”,这是曾经的秦陌给自己的评价。他不会是任何一个女子的良人,他赏花品花,然而太过风liu潇洒,给不了任何女人幸福。 如今秦陌成了秦秣,也就更加找不到她的良人了。 他不是良人,她也不需要良人。 ~~~~~~~~~~~~~ ps:今天第一更,4:30后发第二更(*^__^*)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回:偷换谁家颜色 chap_r(); <div id="content"> 再次走到大街上,秦秣才真正打量起这个世界。 阳光金灿耀眼,这个小城熙熙攘攘。抛开对这个时代的违和感,秦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繁华而鲜活,确实远远要比千年前先进。 邵城只是一座小城,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还远远排不上号。但即便如此,那一座座高楼,那宽阔的公路,那来回穿梭的汽车,依然让秦陌无处不感叹人类的智慧。 一千年,确实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一千年,竟已不止是沧海桑田。 无法回首,那道巨大的历史鸿沟生生划开了她的前世今生,她在这个世界找不到她的三生石,也望不到她的望乡台。 无论碧落黄泉,终归世易时移,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迥异当年,秦秣也唯有在同样的黑发黄肤之间才能稍稍找到一点故土的痕迹。 “尤记当年平仄,玉暖衣香桥斜。 更漏月难移,满卷亭台楼榭。 非也,非也,偷换谁家颜色?” 偷换谁家颜色,也不知是秦陌偷换了秦秣,还是秦秣偷换了秦陌。 轻轻一叹,秦秣惆怅难言,想起这一场奇异的穿越,兀自填了一阕《如梦令》,却惆怅更添惆怅。 “秣秣,你在说什么?”旁边的秦云婷正张望着路上的车,等着公交到来。 “没什么……” 无知音,这一阕《如梦令》,秦秣填了词,却再没有那个如霜如月的咏霜姑娘来为她摆琴而唱了。 “哦!”秦云婷忽然欢声道:“车来啦!秣秣,我们快上去!”她一把拽住秦秣的手,拉着她就往公交的前门冲。 一股子难闻的汽油味和车内的闷气顿时直往秦秣全身裹来,她皱着眉,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紧紧跟在秦云婷身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既非上班高峰期,这车也才刚出始发站不久,所以姐妹两个终于还是在车上找到了一前一后的两个座位。 饶是如此,秦秣也难受得几欲昏厥。她前两个月被人在医院学校送来送去的时候,坐的都是医务车,那时候满心恐惧和愤怒,也自然忽略了其它。可现在这一上公交,她才发现,原来公交车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灾难。 尤其现在是夏天,秦秣一开窗就被满是汽油味的油腻热风吹到,不开窗又满鼻子都是憋闷的人体汗味和同样逃不开的汽油味。想她一惯娇贵,又何曾到过这样脏乱的地方?相比较起公交来,那医务车里头简直舒适得接近仙境了。 “呕……”秦秣捂着鼻子,不住干呕,难受得连话也说不出。 秦云婷坐在前座听到声音,忙转过头来。 “秣秣你晕车吗?”她神色一急。 秦秣点着头,还是说不出话。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什么惆怅,什么故土,什么前世今生,什么诗词,什么知音,通通都在这一刻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实在没学过什么粗话,她现在一定要摆开盘子,把发明公交的人骂个狗血喷头! 秦云婷急得干脆起身跑到秦秣身边来,一手拍她的后背,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安慰道:“秣秣你再忍一下,下一站我们就下车,反正也不远,我们走到学校去!下次再也不坐这趟公交了!” 邵城的公交确实也并非每趟都烂成这样,有些空调车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不过这些秦秣都听不进去,她现在最强烈的想法就是,以后再也不坐公交! “唔……”秦秣本来正干呕着,却忽然一反手又抓住秦云婷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一使力就向着前座指去。 原来秦云婷刚才离开了座位,新上车一个本来没座的年轻男人立即就将秦云婷的座位占了。秦秣看得又急又怒,第一反应就是跟这人理论,要他把座位还回来! 秦云婷却在一愣之后摇了摇头,仍是安慰秦秣道:“没关系秣秣,我们下一站就下车。” 秦秣猛地放开捂在嘴上的手,呕也不呕了,她用力一推前面那人的肩膀,竟豁然开口,说出了喝斥的话:“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男子汉大丈夫,年轻力壮,居然抢占一个弱女子的座位,你知不知羞耻?!” 这一声大喝,立马就震慑了全车的人,顿时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往秦秣望了过来。 这年头人心不古,抢个座位那是何等稀松平常的事?一般人就算计较,也很少有这样理直气壮大声喝骂的。更何况这骂人的还是一个又瘦又弱的小姑娘,而被骂的更是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 两方强弱明显不成比例,秦秣这一骂着实显出她的大胆无知来。若是这个男人脸皮厚点,不讲道理点,一个巴掌拍过来都能把这小丫头拍得骨折!再说了,这男人既然会去抢座位,那他就不是什么君子类的人物,很明显,这小丫头危险了。 周围人的目光里顿时包含了惊讶、同情、怜悯,或者厌恶,或者不屑,或者看好戏等种种姿态。 秦云婷更是急得抬手就要去捂秦秣的嘴。 可秦秣快嘴快语,这一激动,车也不晕了,只见对面男人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呆愣,于是更加怒语:“你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起来让座!”她一拉身边的秦云婷,“姐,你快坐回去。” 秦秣其实也不是傻子,只是她多年以来嚣张惯了,再加上前面刚晕车晕得头昏脑胀,一时几乎忘了今夕何夕。于是就又犯了“爷是大丈夫”的老毛病,心里那个浩然正气啊,就是哗哗的涨—— “你说什么?”前座的年轻男人回过了神,见自己居然被一个瘦瘦巴巴的丑丫头骂了,当即就愤怒地伸手过来揪秦秣的衣服。 秦秣脑袋还晕着呢,再加上身体又弱,一时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拿开你的脏手!”豁然一声怒喝竟来自于秦云婷。 只见她猛然一个手刀就向前座男人伸过来的手腕上斩去,这一下斩得结实,那男人的手不自主地就是一缩。 秦云婷一手叉腰,骂得比秦秣更加气势十足:“你他妈这几十年的肉是不是白长了?你抢我座位,姑娘我宽宏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居然无耻到去欺负一个小女孩!你好不好意思?你不觉得你很影响市容吗?你要是真的觉得你脸皮比城墙还厚,你怎么不跑到日本去裸奔!” 一番话下来,不止听得秦秣目瞪口呆,对面男人表情犯傻,就是满车的其他乘客,也一齐向秦云婷投来了无限敬仰的目光。 牛人啊!彪悍啊! 这才是女王派的秦云婷啊! 很显然,美女发怒跟丑小鸭发怒所能得到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秦秣开骂人家当她无知,秦云婷开骂,大家却觉得她冷艳爽利,个性十足。 就连那本来要打人的抢座男,在看到秦云婷的怒态后,也一时呆滞,流露出猪哥像。 秦云婷一怒,恰如玫瑰怒放,红梅傲霜,那姿态,足以撩拨得绝大多数男人心痒难耐。 “叮——!”公交到站的声音响起。 秦云婷毫不犹豫,拉起秦秣就直往车外跑,速度之疾,态度之坚决,好像她们身后正跟着洪水猛兽。 “姐……”秦秣一边看着公交摇摇晃晃地又开远,一边喘着粗气,神色间尤带惊愕不解。 “疼啊!”秦云婷忽然使劲甩起了右手,一脸疼痛扭曲状,“这回真是亏大了,刚才那男人的手好硬……哎呦!” “你手疼?”秦秣不再别扭,反而很自然地一把抓过秦云婷正甩着的右手,见这只纤纤玉手的下掌缘上通红一片,顿时皱眉道:“这是你刚才斩那个****留下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姐是女超人还是美少女战士啊?我也不是武林高手,要想斩疼他,那得费多大的劲儿……”秦云婷边说边哼哼,神色间还是难掩得意,“不过本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哼哼,让他吃我一记加强版手刀!” 秦秣忍不住一抬头,正见着秦云婷夸张的表情,嘴角就不由得翘了起来。 “果然是个骄傲的丫头。”秦秣心里这样想,“虽然骄傲得有点过了头,不过现在看来,也还挺可爱的。不算名花,可算奇花吧!” 秦云婷也笑了,两人对望着笑得特傻,一时间竟别有默契。秦云婷是觉得这个妹妹仿佛比从前多了许多灵动,秦秣是觉得,有这么个可爱丫头做姐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事实上,秦云婷一个弱女子,在那个时候要想用手刀斩痛一个筋骨强硬的大男人,那得爆发出多么大的力量!而她那一斩,分明是斩得不加思索又拼尽全力的。 千年前的秦陌,或庶出或同族的兄弟姐妹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没有一个会为了保护他而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 哪怕,只是微小的伤害,哪怕,秦陌从没觉得自己需要保护。 秦秣,你多么幸福? 可惜,这些本都不是我的。 ~~~~~~~~~~~~~~~ ~~~~~~~~~~~~~~~~~~~~~~ ps:今天第二更(*^__^*),晚上第三更在10点50左右发~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一回:山水轻云雪峰兀(修) chap_r(); <div id="content"> ps:这是昨天的第三更,月落同学提出不妥,小墨后来仔细回味了一番,也觉得有些生硬的地方,所以又重新修改了一遍。大致内容未变,细节方面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有兴致的朋友不妨再看看(*^__^*) 故事是要温水细煮的,小墨也希望能好好把握住足够流畅地节奏。朋友们有意见一定要提,小墨会认真考虑,在原则不变的情况下酌情接受。再次感谢大家^^ 今天的第一更会在中午12点后发出,稍候哦~ ~~~~~~~~~~~~~~~~~~~ 走路果然比坐车舒服。 从秦家住的月光小区到市三中并不是很远,坐车十几分钟,走路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事。想到自己以后也要到市三中读书,秦秣一边跟着秦云婷走,一边就很用心地记着路。 走过邵南大道后,她们在一个拐角处入了一条双向行道的小马路。这是近路,从这边过去比公交的路线要少绕一个大圈。 小道名叫求学路,因为过了这条小道就是好几个学校,所以这一片的路道绿化搞得都还不错,楼房也多半都是五六层的高度,整个空气都似乎比城市的其它地方来得清新。 比较有意思的是,小道两边开着许多精品小店与文具书店,还有一些冰吧和小吃馆,这使得整个小道都充满着繁华可喜的勃勃生机。因为现在正是周五的上午,走在求学路上的人倒是不多,秦秣边走边好奇地四处张望,就觉得四周清净中透着生气,这里的一切都格外鲜亮。 “秣秣头不晕了吧?”秦云婷见秦秣神色间越发灵动,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她从听到父亲说起这个妹妹前段时间犯了“疯病”以后,就总对秦秣隐含担忧,生怕她什么时候又来个病情反复。不过照现在看来,秦秣神智还是正常的,不像疯过。 “不晕,下公交就好了。”秦秣随意回答,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她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这里的人,也不是那么妖魔。甚至,这里的一切,也都有那么点新鲜有趣。 “咦?这是很么?”秦秣正四处看着,脚步蓦然一顿。 她向着街边一个小摊驻足观察了好一会,只见那个中年妇女的摊主一脚踩着个奇怪的机器,一手撒白糖,一手圈起一支如云如丝如茧般的漂亮东西。 “这是棉花糖。”秦云婷本来奇怪于秦秣怎么连棉花糖都不知道,不过想起她那个“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又半是释然半是担忧,“秣秣你要吃吗?” 秦秣习惯性地侧头示意:“买!”那姿态,真是说不出的潇洒疏懒又高高在上。 其实这倒也不是秦秣故意,只是这个动作她做了许多年,现在做来,她完全是依照习惯而为,根本就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想那秦陌当年是何等身份,买东西自然也从没亲手掏过钱——都是身后跟着小厮,不论买东西还是拿东西,秦陌都只需要一句话,其它的全有小厮代劳。 秦云婷因为秦秣这样的态度,眉头又皱紧了。她正想斥责,却见秦秣一脸认真地看着摊主圈棉花糖,目光明澈透亮,终于还是不忍多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付钱买过一支棉花糖,递到她手里。 秦秣伸手接过,越发仔细打量起这棉花糖,一边还问:“你不买一支?” “我觉得腻。”秦云婷皱了皱眉,心里的古怪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竟然觉得眼前的秦秣是那么的陌生。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不就是她秦云婷的妹妹么?也许,不过是她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吧。 秦秣也不再多说,只是转着棉花糖左看右看,却偏偏不下口去吃。 秦云婷疑惑道:“看什么呢?怎么不吃?” “这棉花糖长得像云,却不知是否也能如云一般轻巧脱俗,飞上天去。”秦秣表情一本正经地说着,看她的样子,眼神中却隐藏着几分惆怅。 冷不防一道冰冷中透着不屑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帮忙买棉花糖吃,简直幼稚可笑。更可笑的是,居然想着棉花糖会飞,你是白痴吗?” 秦秣眉梢微微一挑,抬头应声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傲然站立着一个冰冷的少年。 少年一身米黄色的衣裤,板鞋雪白,头发乌黑,身姿挺拔得好似雪峰上兀立孤寂的冰壁。在这样的气质下,他那本也俊秀的面容反倒不是那么起眼了,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倒映着寥落星辰的寒光,幽深逼人。 秦秣忍不住又是一挑眉,心中先是暗赞此人风采,接着也不屑地撇嘴道:“榆木疙瘩一个,白长了一副好皮相!似你这般,又如何能理解何谓文章天成之韵,世间奇巧之妙?” 秦秣是个想象力丰富又隐含着几分诗人狂诞的人,惯好弄词作曲,流连风月,所以最看不上眼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刚才她盯着这棉花糖,正是心有所感,想要作诗一首,谁知道却被这么个无趣又莫名其妙地家伙打断,心中着实是索然败兴。 她说完话,轻轻一拉秦云婷,便看也不再多看那冰冷少年一眼,只持着棉花糖,转身施施然往求学路深处走去。 秦云婷愕然苦笑,猛地瞪那少年一眼道:“方澈,你发什么神经?你跟秣秣一个年级,我就不信你没听过她的传言,你没事刺激她干什么?” 方澈默然不语,片刻后一转身,竟就此离去,那方向却是与秦秣的路线相反。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秦秣一边走着,仍是盯着那棉花糖,只看不吃,然后随口问话。 “你不认识吗?”秦云婷稍感惊讶,忽然促狭地笑道:“他可是你们年级的校草,在咱们学校大大有名。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冰块,就是老师跟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的,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很不容易哦!” “我已经降级了,下学期就不跟他一个年级。”秦秣撇嘴道:“三中的人肯定眼光有问题。他那长相还过得去,只是那性子,哼!”她想起方澈对秦云婷毫不理睬的举动,心中着实有几分动怒。连她秦大公子都觉得秦云婷这小丫头不错了,又何时轮到别人来不屑? 秦云婷并不在意,只是摇头笑道:“他就那样,早习惯了。其实我们学校的老师都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他成绩好,老师们也就对他那个臭屁的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这棉花糖在缩小?”秦秣忽然目光一凝,转而紧紧盯着手中的棉花糖。却见手中那原本横向方圆近有七寸大小的棉花糖已渐渐小了几圈,甚至就连那原本如泷烟轻云的质感也都随着棉花糖的缩小,而一点点消逝,变得硬化粘腻了。 “棉花糖就是这样的,跟空气接触久一点就会缩小。”秦云婷微微一愣,“你怎么还不吃?” “漂亮的食物也不一定要吃进肚子里去。”秦秣摇摇头,低叹道:“刹那芳华逝,一如岁月无常。这棉花糖的漂亮也不过是能持续片刻,吃来也无趣。” 秦云婷听着秦秣这样明显与年龄不符的评价语,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秦秣所说的“岁月无常”,本来也不是秦云婷能体会的。 两人又稍走一段路,秦秣干脆手中越发萎缩的棉花糖丢进了路边一个垃圾桶里,看她的神情,分明不舍,那动作却是毫不犹豫的。 秦云婷一怔,奇道:“秣秣,为什么现在就扔了?” “总是要去的。”秦秣淡淡一笑。正说着话,她忽然微侧头,神情痴惘起来。 “秣秣?” “你听到了吗?”秦秣眼睑半垂,“这个声音……” “什么声音?”秦云婷自觉什么也没听到,表情就开始有些不耐了,“秣秣你听到什么了?” “古琴声……”秦秣起身继续往前走去,直走了近百米,才在一家挂着“茶”字云旗的店前停了下来。 这家店大门半掩,无论是门是匾还是隐约可见的店堂里,都显得十分古雅。门内果然有清淡悠扬的古琴声传出,秦云婷跟在秦秣身边,听到这声音,才稍稍恍然。这是学校附近比较有名的“赵记茶馆”,一些老师和邵城市内比较好风雅的人士都常来这里喝茶下棋。 这个茶馆里可是有一个常驻琴师,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现场版古琴奏乐,这茶馆的格调才越发出众起来。 “高山流水,虽然曲调有异,神韵不足,然也不乏新意。”秦秣却评价着,微微闭目侧首,少顷,又睁开眼摇头道:“可惜,可惜,乐者不能体会琴中深意,不听也罢。” “秣秣?” 秦秣转头向秦云婷微微一笑:“我们走吧,姐。”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二回:岁月之慨 chap_r(); <div id="content"> ps:今天第一更^^ 顺便说,小墨已将第十一回修改过一遍,其中大致情节未变,细节修改不少,大家可以去看看^__^ ~~~~~~~~~~~~~~~~~~~~~~~~~~~~~~ 市三中的面积有四百多亩,这在邵城的市区,算是很大了。学校的大门以大理石为主体,砌成了弯月向天的形状,顶上是一朵凌霄花状的铜制雕塑,开得宛然骄傲。 这个学校一向实行封闭管理,不过因为今天是高三学生回校对答案和试填志愿的日子,所以大门还是大开着,门禁比平常松了许多,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里,也不知有多少才是真正的高三生。 跟上次在浑浑噩噩中被送来学校不同,秦秣这次神智清醒,心情开阔,认真打量起这学校,竟也体会出一种无法在嘉佑年出现的青春飞扬来。 这样的青春、火热,与那个在历史夹缝中奢靡又积弱的王朝完全不同。秦秣跟着秦云婷走过这到学校的大门,竟恍惚是再次穿过了一道时间的壁障,从泛黄的昨日,走到鲜活的今日。 岁月之慨,大约无有人比她更甚。 走进市三中,最先踏入的,是真知广场。这片以蓝色水磨石打地基的广场呈椭圆形,摸约有三分之二个足球场那么大,广场正中有一个小型的音乐喷泉。圆形的喷泉带,中间围着一个花坛,花坛外圈是环带一般的喷泉池,内圈则高高耸立着一匹白色的奔马雕像。 真知广场左边的建筑有三层,那外形却是下盘高,顶上尖,铁灰色的瓷砖铺得精致,却是仿洛可可式的。秦秣并不懂这个,只是看到那高高尖顶之上挂着一个圆形大壁钟,瞧那钟的方圆竟有丈许大,不由心生赞叹。 “秣秣你盯着食堂看什么?想吃东西?”秦云婷见秦秣忽然停下脚步,便回身问她。 “这是食堂?”秦秣面色古怪。 “是啊,秣秣你忘了吗?这个食堂是三年前修好的,那时候校长还说要建设出整个湘省最独特的学生食堂呢!” “确实很独特。”秦秣点头,心有戚戚焉,“那位校长真是大才。” “柳校长说,民以食为天,学生求学,也要先解决好温饱问题。所以一意主张要修一个超大的食堂,让市三中学生的伙食,走上全省优先序列。”秦云婷说着,表情有些佩服,“我们的伙食,确实改善得不错。” 秦秣听她这一说,倒生出了几分向往。在这个学校读书,也许并不难受。 市三中的教学区在真知广场右侧向里那一片,教学楼共有六栋,其中三栋是普通教学楼,一栋科教楼,一栋文化活动楼,一栋体育楼。高三的教室都在最里侧的那栋六号楼上,秦云婷要去对答案,就要去自己曾经的6-303教室。 教学区的绿化搞得也很不错,秦秣跟着秦云婷从广场右边的古中路走过去,就见整个校园以这条路为界线,被分成了高低两级。古中路左侧是一排花坛,右侧却是一道长长的铁花栏杆。 栏杆以下每隔一段路都斜伸出一道长近十米的石阶,这些石阶通向一个个篮球场,而那六栋教学楼,则正是以篮球场隔开的。 秦秣和秦云婷过来的时候,正赶上了上午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整个教学区正当热闹时候。尤其是第四栋和第五栋教学楼两侧的两个篮球场上,这时候正满场跳跃着青春飞扬的男孩子们。他们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年轻活跃,青春正好。 古中路的围栏边和教学楼的走廊上都有不少人在观看那些少年打球,也有人只是闲聊,还有看书的,听音乐的,等等等等。 秦秣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这种现代校园独有的热闹,眼睛不由瞪大,处处只觉惊奇。秦云婷观察到她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提议道:“秣秣,你要是跟我去教室,也会很无聊,要不你就在这条古中路边上走走逛逛吧。我对答案要不了多久,一会就过来找你。” 秦秣犹豫道:“你具体要多久?”这个地方是很热闹,不过对她而言,也很陌生,所以秦秣有点不大放心。 “放心,最多一节课。”秦云婷安慰地笑了笑,“只要你不离开古中路,我一出来就能找到你的。高一高二一共有四十个班,等下就算上课了,也肯定有些班级会在篮球场上体育课。你就在旁边看他们怎么被体育老师折腾,不会无聊的。还有,你要是觉得太阳晒得慌,就坐到左边树底下躲阴去,那条路边上的花坛经常有人拿衣服当抹布,擦得很干净的。” 秦秣听她说得有趣,终是忍不住翘翘嘴角,点头同意了。 其实她对这个学校也很好奇,尤其这段时间看了一个名叫《灌篮高手》的动画片,也就更觉得待在外面比在教室好。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娇怯怯小姑娘,只是对眼前一切感到陌生,担心迷路罢了。 这时候她们已经走到第五栋教学楼旁边,六栋那边忽然就有人远远地叫唤秦云婷:“婷婷!到这边来!” 那是一个站在六栋三楼走廊上的女生,她正摇着手,旁边还有男男女女好几个人。 秦云婷连忙回应:“马上就来!” 她拍拍秦秣的肩膀道:“秣秣,我同学叫我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啊。”说完话,她就急匆匆地从前面的石阶下了古中路,一路穿过六号楼前的篮球场,走进楼道间。 秦秣目送她离去,然后取了个四五号楼中间的位置,侧身斜靠到栏杆上,低头地观察起两边的篮球场来。 从秦秣的角度来看,这些篮球场都是横向的,每栋教学楼前六个小篮球场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大篮球场。相比较起来,四号楼前要比五号楼前人更多些,不过对于篮球的具体规则秦秣都不怎么懂,再加上这些打篮球的也不可能在课间打什么比赛,所以她这样看着,也就是看个热闹。 除了打篮球,还有些女孩子则在球场边上找着空地打羽毛球,秦秣游目四顾,看着也都觉得很有趣。 也亏得她当年就不是怎么谨守礼教的人,虽然她的思想与现代人的自由开放相比还差得很远,但如今再来看这男女共学的学校,她却还是能怀抱几分欣赏之情,一点点接受的。若是穿过来的不是她潇洒不羁秦公子,而是换上任何一个老学究,只怕早就真的疯了。 思绪四散乱飘着,秦秣忽然长叹一口气。 “我本堂堂男儿,如今却变成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大概整个嘉佑年间,也只有我才有这种承受力,居然能好好地活下来!”她心中自嘲,“白居易昔日咏草,言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赞其生命之顽强不息。我秦陌,大约也是同野草一个等级的,舍不得死,为了生存,无有不能接受!”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三回:今天天气不错 chap_r(); <div id="content"> “叮铃铃——!” 上课铃声蓦然响起,四五号楼之间的喧闹猛地一顿,紧接着又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 青春飞扬的男孩女孩们或呼朋唤友,或撒开腿各自往教室里跑,不待那一串长长的铃声响尽,就大部分都已跑进了教室。偶有走得慢的,却是神情惫懒。秦秣看得好笑,大概那些家伙就是传说中的问题学生了。 再过了不大一会,教学区外头的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却没有如秦云婷所说,还有哪个班级留在操场上体育课。 秦秣再往古中路的前后一打量,却见这路上也开始冷冷清清,一时间,除了她,周围竟再无一人。也不晓得这学校里的人是都去上课了,还是做别的什么去了。秦秣微微怅然,呆立良久,终于感觉太阳已经有些晒得慌,便转身迈步,决定到左边树荫下躲躲。 “此生当继,存者为大……”她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低头轻叹,浑没注意到广场方向的路上正有人疾速奔过来。 那人速度极快,低着头沿着古中路狂奔,猛地就冲到秦秣近前,正擦着她左侧身子冲过。秦秣下意识地稳住身形,一拉来人,却把他拉得一个踉跄,砰地就摔倒在地! 秦秣的脸色当即就有点黑,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她微转身,低头向那个摔倒的家伙看去,却只见这人半身倒在地上,曲起手臂欲待爬起。再看他那半边侧脸如雕如削,眼眸中寒光凛冽,可不正是在求知路就遇到过的那个方澈么? 秦秣本来还想扶这倒霉的家伙一把,现在看他一脸冰冷,又是那个“小有过节”的方澈,顿时就起了几分幸灾乐祸之心,也不想帮他了。 “今天天气不错啊……”秦秣嘴角微翘,既然不是在秦家人面前,她大可以自由发挥她的毒舌,“风和日丽,是很适合摔跤的天气。” 只见方澈一张冰块脸上寒意更深了几分,秦秣心里就有些偷乐。她从穿越以来就没过过痛快日子,在秦家更是一味地强装娴静,现在突然撞着个机会能把个冰块调侃一通,也算是稍抒郁结,聊胜于无。 方澈默然不语,只是撑着手站起了身,微微低头打量秦秣。他身量在一米七五左右,比秦秣这个一米五五的小个子足足高出一个头,这样从上往下地打量,比起秦秣刚才的幸灾乐祸又另有一番滋味。 秦秣双手背到身后,斜侧头看着方澈。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恶劣意味,个子虽然矮小,气势竟不输方澈这冰山分毫。 方澈那双寒星寥落的眸光终是微一波动,吐出清冽如冷泉流泻的声音:“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是个很适合揍人的天气。” 他的语调并无起伏,表情也板得一脸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是很有冷色调的喜感,让人平白感到怪异。 秦秣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被方澈拽住。 “你……” 秦秣话音未落,方澈已经动作粗鲁地将她拽到了路左边的一棵腊树底下。 “放手!”秦秣当即大怒,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冰冷俊秀的少年居然会做出这么唐突的动作来。她习惯性地抬腿曲膝,向着方澈的小腹就使劲儿撞去! 方澈眉毛微微一扬,侧身将秦秣猛地就是一拉,不但让开了她这一撞,更让她独立的那一腿平衡不稳。 秦秣哪能就这么摔倒,空着的左手赶紧往旁边的树干上扶去。忙乱之中,全没注意到方澈一脚已经拌了过来。 “砰!” 历史再次重演,只是这次换了个主角,秦秣劈里啪啦扑倒在地,差点就跌了个狗啃屎!饶是如此,她迎面摔倒在地上,也摔得手疼脚疼膝盖疼,全身都疼。 “今天天气不错……”头顶上方澈的声音在冰冷中又多了一丝难掩的悠闲,“晴空万里,确实是个很适合摔跤的天气。” 秦秣双颊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子怒火腾地就从她心眼处烧起,以熊熊之势猛烈地燃遍她全身! 方澈浑若未见,只是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转身,竟要就此离去。 秦秣手疼腿疼,一时哪里爬得起来,却见方澈这个罪魁祸首就要离开,心里一急,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猛地就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方澈一条腿,再狠狠一扭——重重地一声闷哼伴随着人体落地的声音噗噗响起! “哈哈!”秦秣放声大笑,使劲一翻身,一条腿曲起,就这么跪压在仰天跌倒的方澈胸膛上。 方澈的脸色瞬间青白,眼中的寒意再也凝结不住,刹那破碎成无数疯狂跳跃的火苗。他脑袋被秦秣撞得磕在地上,额头上冷汗不住地冒,一双薄唇紧紧抿住,看那神色,除了隐忍痛苦,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怒火了。 秦秣却只觉畅快无比,一时间手脚也不痛了,愤怒也全想消了,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得意。 她居高临下地微微一扬下巴,眼睛下瞥,神情嚣张,却偏偏慢悠悠道:“今天天气很好,也很适合摔跤,就是少了一点配音,未免遗憾。” 方澈原本有淡淡水色的双唇此刻苍白一片,他表情僵着,嘴唇抿着,只是一声不吭。 过了一小会,秦秣见这闷瓜葫芦还不吭声,心里又渐渐觉得无趣,刚才扳回一城的得意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眼睛收不住地在方澈身上来回乱溜,心里忽然觉得古怪:“不对,这小子就这么被我压在地上,怎么都不挣扎反抗一下呢?好歹他也长到十五六岁了,又不是那种四肢无力的小孩子,不会这么弱吧?” 心中起疑的秦秣目光渐转,忽然发现方澈腰间的衣服上渗着一抹鲜红,看那颜色,分明是才渗出不久的鲜血。 秦秣微微一惊,再看方澈的面容,却见他脸上冷汗越来越多,表情中更增隐忍痛苦。而他躺倒在地上的身体僵硬紧绷,呼吸间也渐渐急促,明显很不妥的样子。 秦秣手一伸,转头就直接掀开方澈的衣服下摆。却只见少年腰部上下横裹着数圈白色纱布,殷红的血迹从纱布上渗出来,染得那一片白色之上红得触目惊心。看这样子,方澈腰上竟是受过很严重的外伤! “让开!”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凌厉蓦然响起,一直隐忍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只是看他的样子,就只说这两个字也像是很艰难。 秦秣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子先前跑过去的时候,被她轻轻一拉就摔倒在地,更难怪他再次摔倒之后竟连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方澈早就带伤在身,刚才被秦秣这一摔一压,更是伤口迸裂,伤上加伤。 “怎么会受这种伤?”秦秣眉梢一挑,“这样的外伤,你遇到强盗了?” 秦秣的这种思维让方澈脸色更是沉得像黑锅底,他低低冷哼,表情明显不屑,眼中除了愤怒,更是满布讥嘲。光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话:“被强盗砍?我像是那么没用的人?恐怕也只有你这种草包才会被强盗欺负吧!” 莫名的,秦秣竟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她好奇心起,又问:“那你是跟人争斗了?” 方澈冷哼,表情稍有缓和。 “原来……”秦秣的语气半带惊讶,半带明了,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原来你小子表面一副冰冷清澈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暴徒啊!不错,你很有前途,比那些书呆子有前途多了。” 她说着话,似笑非笑,一边把方澈的衣摆放下,一边站起身来。看那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方澈脸色惨白,紧紧地盯着秦秣,目光近似欲待择人而噬的猛兽! “那个……”秦秣后退一步,嘴角扯出一个有点干巴巴地笑容,“我说你脑袋是不是不大灵光啊,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闲工夫找我麻烦?还到处乱跑?你怎么不好好休养?”她又轻咳一声,“你好好休养啊,再见了……” 说完话,秦秣也顾不得身上摔疼的地方了,撒开腿就欲远远跑开。 “前面怎么回事?”蓦然一声高喊从秦秣身后传来,“喂!前面的女同学,你们怎么回事?” ~~~~~~~~~~~~~~~~~~~~~~~~~~ ps:真是要崩溃啊,一个网页开了15分钟,这个网速简直让人想撞墙~~ 今天二更完成,明天第一更还在中午12点左右。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四回:中暑需要理由吗 chap_r(); <div id="content"> 一声大喝止住了秦秣的脚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广场方向快步奔走过来,看他那一身制服,分明是学校的保安人员。 秦秣现在还不大分得清保安与警察的区别,但在她的映像里,凡是与“官差”挂上钩的,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家伙。她心念电转,连忙又回走一步,蹲到方澈身边,装作惊喜道:“哎呀,阿澈,终于来人了,太好啦!” 说完话,秦秣一手压到方澈伤口位置,遮住他衣服上的血迹,顺便丢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然后转头高声道:“这位叔叔,麻烦你过来帮帮忙,这位同学中暑倒在地上,我扶不起他,刚才正想去找人帮忙呢!” 方澈本来冰寒俊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中暑这种理由也亏得秦秣想得出,但事已至此,他不配合不行。当即狠狠地瞪了秦秣一眼,然后双目一闭,就很自然地“晕倒”了! 毕竟他身上明显带着跟人打架留下的外伤,让保安发现后果难料。而被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又是如此丢脸,相比较起来,像中暑这样的丢脸程度,反而是可以接受的。 保安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脸色蕴红的少年满脸汗水,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旁边蹲着的女孩一脸焦急,一手搭在少年腰上,另一手还捏着少年一只手掌,正使劲儿掐着他的虎口,一副想要掐醒他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画面,保安也顾不得去问他们为什么没在教室上课了,连忙蹲到另一边,阻止秦秣道:“同学,你这样是不行的,要掐他人中他才能醒来。” “啊!”秦秣仿佛遇到救星,连连惊喜道,“那你快点,我看他一身的汗,还怕他不行了呢!” 保安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僵,“不行了”,这位说的是什么话? 秦秣却感到方澈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猛地一抖,然后那本来无力的手上渐渐积蓄起力量,一副不把她的手捏碎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秦秣连忙又装作好奇,问这正在掐着方澈人中的保安道:“叔叔,你这样他就一定会醒来吗?醒来后他能自己走路吗?” “差不多吧……”保安有点不大肯定,但还是安慰秦秣,“你放心,就算他等下不能自己走,我也把他背到医务室去。” 这一明一暗的提醒,顿时就让方澈的手劲松了。方澈心里明白,自己是绝不能让医生检查的,也不能让这保安来背,否则一切全得露馅。 他轻轻地闷哼一声,当即十分配合地“悠悠醒转”,睁开眼来。 “醒了!”保安喜道,“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方澈装了几秒钟的迷糊,声音仍然沙哑,“我晕倒了?呵……多谢大哥相救。” 秦秣趁着保安没注意,对着方澈就是一呲牙。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对保安的称呼来赚她辈分上的便宜。他这一声“大哥”叫的,秦秣平白的就比他矮了一辈。 保安的脸上却带着几分疑惑与回忆,稍稍思索过后,惊道:“你是方澈!” 也不怪保安惊奇,方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这保安本来也是认识他的。只是方澈一惯的形象都是冰冷孤傲,优雅从容,熟悉了他那般形象的众人根本无法想象他狼狈的样子。现在方澈居然一身汗涔涔,灰扑扑,还晕倒在地,保安看了,硬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狼狈少年是方澈。 方澈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脸色复又苍白,他轻咳一声,淡淡道:“我是方澈,你先扶我起来。” 这厮就算有求于人,语气仍然很不客气,秦秣在一旁偷偷撇嘴,一边仍是将手拦在方澈腰上,挡着他衣服上的血迹,跟保安一块使力将方澈扶起。 “怎么就中暑了呢?”保安的语气中仍然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方澈轻轻哼了一声道:“中暑需要理由吗?” 保安惊讶的神情一僵,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秦秣则趁这当口,悄悄凑到方澈耳边说:“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方澈的脑袋不大自然地微微一侧,仍是轻哼一声,这次却连回话都省了,也不知他这样究竟算是同意还是反对。 一时间,三人全都沉默下来。别别扭扭地走了一段路后,几人已经从古中路走到了左侧的学生宿舍区,医务室也就在那边。 方澈低声对秦秣道:“你放开手。”他一边说着,同时伸出右手往自己腰部的伤处捂去。 秦秣低嗤一声,连忙放开手。她微微后退一步,向那保安道:“叔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话音刚落,她也不等那保安有所回应,一个转身就往古中路跑回去。至于方澈要怎么躲过医务室,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秦秣虽然不清楚市三中会对打架的学生做出什么处罚,但想来都是没什么好果子的。最好那小子伤势败露,看他怎么解释去。秦秣还记得最近看过的一部动画片,里面有个****少年,就是因为跟人动刀子打架,最后被学校开除了。 像这样的事情,秦秣本身很难理解。宋朝的官学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学子们就算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总该知书达理。即便是那些骨子里品行不端的家伙,表面上也都会装几分高雅。若有谁竟敢亲自跟人动手打架,那是肯定要被贻为笑柄的。 秦秣每次看那些讲述校园生活的动画片时,心中总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说那些绘画人物在屏幕中动起来有多么神奇,只看片子里讲述的那些故事,她就常常觉得不可理喻。 也正是因为这种惊奇和难以理解,秦秣从看电视以来,却特别喜欢看动画片。为此,秦云志还偷偷笑话过她“老幼稚”。虽然,秦云志本身也照样喜欢动画片不误。 不过到这个时候,秦秣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了。仔细这么一想,她那样对待方澈,同样是很没品很丢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她这个纨绔子弟虽然还够不上君子的气度,不过总也该自重那么几分。尤其现在变成个女孩子了,还没个顾忌地把个少年反压在地上,实在是丢人丢得简直可以上溯千年。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嘉佑年,她就该直接被抓去浸猪笼了。 想到这里,秦秣心里实在是泛起几丝后怕。她那个时候被方澈摔在地上,心里头光记得愤恨了,都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从这一点来说,她虽然变成了个丑丫头,但所幸是来到了这个开明的时代,不然那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这样想来,秦秣就觉得,这个时代的种种难以理解之处也不是那么可恶的。 一边思索着,秦秣再次回到古中路上,就站在树荫底下等着秦云婷。刚才摔了一跤,她现在身上还有些余痛未消,不过一想到方澈那副狼狈的样子,她又觉着自己这点疼,也不是那么亏。方澈那厮的冰山脸太有特色,秦秣整治他全当调剂。 虽然这点小插曲远不如怀抱美人,指点江山风月那般叫人惬意,不过闲来一乐,也无不可。 更何况,她做出了在宋代可称惊世骇俗的举动,在这个时代却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这实在是让她小有几分违禁的快感。想那前世的时候,她就算再怎么顽劣放纵,也终究是不敢挑战世俗规则的权威的。 秦云婷没有让秦秣再等多久,就一脸喜气地从六号楼走了出来。不同于来时,她出来的时候身边却跟着一大群同学。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互相谈笑,也有神情沮丧的,就默默走在一边。 秦云婷刚跨过石阶走上古中路,就欢快地向着秦秣挥手:“秣秣,过来,我们一起走!” 秦秣心情正好,看着那些陌生的那男女女,心中虽然排斥,却终还是带着几分微笑走了过去。 ~~~~~~~~~~~~~~~~~~~~~~ ps:今天第一更,第二更还是在六点左右发^^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五回:你的面子值几钱 chap_r(); <div id="content">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学校外走去,说是要去找个地方聚餐一顿,然后再去找点乐子。秦秣一言不发地跟在秦云婷身旁,看她与其他人谈笑风生。 秦秣本来并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只是本着多多了解这个时代的想法,还是没有提出离开。 注意秦秣的人很少,就算秦云婷的人气很高,不过秦秣的长相太不起眼,这些正值飞扬跳脱的男孩女孩们很难对她产生兴趣。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以貌取人并不应当,但真正能够做到的显然也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对陌生人的第一映像都是以长相而定,能够上升到气质高度的已算难得,而要说内涵的话,谁又能第一眼就看出一个陌生人的内涵来? 秦秣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如果她还是当年的翩翩公子,当然是很乐意高调吸引人注意,可她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却是巴不得别人不注意她。她原本也是个习惯以貌取人的纨绔,也没那脸皮就这个问题去指责别人。 再说了,她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有内涵吗? 很显然,秦公子穿越以来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变得有自知之明了…… 一行人出了校门就往右边走去,左边方向拐过胡同是求学路,右边直走十来分钟,再左拐就是小吃街。 小吃街上有很多大排档,也有一些烧烤铺,还有不少的小饭馆。这一片的建筑都比较老旧,房子大多四五层,街道两边油腻腻的垃圾堆放着也没什么人清理。大排档和烧烤铺一般都是天黑时分才开门,小饭馆则多是将炒菜的摊子摆在门口,桌椅放门面里头。 那些炒菜摊子左近一般都是油污十足,炒菜的厨子也多半油光满面。秦秣跟着这些明显兴高采烈的男孩女孩们走在街上,看着小吃街两边的场景,心里头却实在发怵。 这个城市并不是处处宽阔整洁,一旦接触到这样满街油烟的场面,秦秣实在是难以忍受。再想象一下等会还要进到一家这样的店里吃饭,秦秣就觉得,自己被毒死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如果真的是被这种明显干净不到哪里去的饭菜毒死,那绝对是人类史上最窝囊的死法。 炎炎烈日下,秦秣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再也忍耐不住,向秦云婷低声道:“姐,我不在这里吃饭。”她的声音虽低,语气却十分坚决,坚决得与她这个弱弱地,没什么存在感的形象完全不符。 秦云婷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旁边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凑了过来,摆出笑脸说:“小妹妹,这么多人一起出来玩,给个面子,不要扫大家的兴嘛。”这个男孩长相还是很方正的,只是额头和嘴角边上都有着几颗青春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怎么干净。 秦秣嫌恶地皱了皱眉,连忙侧走一步离他更远些,然后微扬下巴冷声道:“你是谁?小妹妹是你能叫的吗?你的面子值几钱?” 这话一出,顿时惊悚一片。 主要是,秦秣不但语出惊人,就连那神情,那气势,也是十分惊人的。学生们是没怎么见过上层人物,只是光凭感觉,他们就觉得,抛开长相身材不论,这个小女孩的气场在这一瞬间堪比教导主任。 很显然,对中学生而言,教导主任通常都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强大存在之一。男孩女孩们有的瞪大眼睛,有的张大嘴巴,还有的互相对视,却相互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难以置信。 “我眼花了。”这是大多数人在这一瞬间的想法。 那个搭话的男孩狠狠尴尬了一下,随即也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又勉强笑了笑道:“学妹,大家一起出来玩就是图个痛快,再说你姐姐也在这里,你何必扫大家的兴呢?”虽然认为自己是听错了,不过他还是改了口,不敢再叫秦秣“小妹妹”。 秦秣的眼睛向着秦云婷望过去,看她的表情也是一脸难解,心里不知怎么,火气反而更大了几分,她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重申:“姐,我不在这里吃饭!” 秦云婷皱眉道:“秣秣,你怎么啦?”她心中也开始不悦,这疼爱妹妹跟无原则妥协完全不是一回事,在她看来,秦秣有些无理取闹了。 秦秣本来不想解释,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会让秦云婷很为难,所以稍一犹豫过后,她还是解释道:“这里——” “婷婷!”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秦秣的话,只见一个头发拉直过肩,容貌很是艳丽的女孩子瞪着秦云婷道:“你妹妹怎么这样?你怎么也不管好她!”这个女孩名叫罗茵茵,秦秣刚过来的时候,这个罗茵茵是被重点介绍过的。在这个小群体中,秦云婷最受欢迎,其次就是罗茵茵。 秦秣光是冷眼旁观了这么一小段路,就已经看明白了秦云婷和罗茵茵的关系。两个差不多出色的女孩子同处在一个群体中,要么是性情相投,结为好友,要么就是明里暗里互相竞争,拼个谁高谁下。很显然,秦云婷跟罗茵茵的关系属于第二种。 女人之间的争斗秦秣实在是看过太多,当即心念电转,却轻轻拉住正要发怒的秦云婷,反而摆出近似天真的委屈神情,向罗茵茵道:“茵茵姐,你很讨厌我吗?你那么漂亮,好像仙女一样,你也会讨厌人吗?”十五岁,在宋代可能已为人妇,为人母,不过在这个年代,却还大可以像个孩子一样装天真。 周围的人当即就被秦秣这强大的“天真委屈”给雷到了,这位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就刚才还嚣张强势得跟个什么一样,这一转眼却变成纯真娇弱的小白花了! 秦秣可不会被自己雷到,只要她愿意,纨绔子弟的嘴巴自然能像抹了蜜一样甜。秦府那深深的后宅之中,女人无数,可有地位的男人却就那么几个,秦陌要是一味强硬,那秦家后院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秦公子虽然未娶正妻,可家中有美婢如云,外面是红粉遍地。他要是未能将那平衡驾驭之术修炼到家,只怕早就被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给拆得骨头都不剩了! 只不过,对着一个庸脂俗粉说这种漂亮话,总有些不那么有趣而已。 不管能不能肯定秦秣这天真是真是假,罗茵茵总还是被她的话给绕住了,随便哪个女孩被另一个女孩用这样称赞,想必都不能再板出脸来。她有些僵硬地转换一个笑脸,不大自然地说:“怎么会,姐姐怎么会讨厌学妹你呢?” 秦秣心里冷哼一声:“叫你姐姐你还真当自己是姐姐了?” 想是这样想,她的脸上却立即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果然呢,我就知道茵茵姐是这么兼爱仁德的,对谁都可以很喜欢!”兼爱仁德,这本是出自墨家,描述人类高尚品德的词汇。然而汉语的意义实在是太能变幻莫测了,在一些特定的情境下,褒义词变成贬义词也是常有的。 就像秦秣现在这样说,明着是夸赞,实际上谁听着谁都觉得古怪。可是一看秦秣笑得那么灿烂淳朴的样子,要说她有恶意,众人又总觉得难以相信。再怎么着,秦秣现在的样子就是个十五岁小女孩,要人相信她的淳朴,还是很容易。 秦云婷已经在一旁有点憋笑了,她这个妹妹看着纯良,没想到隐藏气场还挺强大的。她的这些同学一定是考试考昏头了,不然怎么看不出秦秣眼中闪动着的傲慢与狡黠? ~~~~~~~~~~~~~~ ps:今天二更送到。 小墨抹泪,杯具了,为什么网页要十几分钟才能打开?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六回:漂亮是天生的 chap_r(); <div id="content"> “姐,我不想在这里吃饭。”在众人怪异的表情中,秦秣又再重复了一句。不过这次她的语气只是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明显的坚决来了。 秦云婷从憋笑中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复又疑惑道:“秣秣你不喜欢这里?姐以前也带你来这里吃过啊,你还说小吃街上的东西特别好吃呢。” 秦秣背起双手,游目四顾,一副小无赖的样子:“以前喜欢,不等于现在也喜欢。我看求学路上的店好像都挺不错的,咱们就过去那边吃!” 秦云婷被她这样子给气乐了,笑骂道:“小毛丫头,想法还挺多的!”她说着话,明眸流转,又笑吟吟地问其他人:“小吃街这边一般都是晚上来吃烧烤和排档比较有意思,现在大中午的,要不我们还是去求学路那边?”她的语气是询问式的,但看那表情,却是根本就不容众人拒绝。 有两个男生立即就附和道:“婷婷说了当然好!” “就是就是,这边也就烧烤有点意思!现在这么大热天的,我们就过去求学路的冰吧吃冰!”说这话的人,正是先前叫秦秣“小妹妹”的那个。 秦云婷不待其他人反对,当即拍板:“那就这样,去求学路!”她的女王做派显然已经深入这个小群体,并且颇具威信。再说这本来就是小事,到哪里吃都是吃,众人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问题圆满解决,一时间仿佛皆大欢喜,当然,除了脸色有些不豫的罗茵茵。 秦秣故意落后一步,走到罗茵茵身边,一脸关切地问她:“茵茵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这样关切的神情,罗茵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撇过脸道:“没什么,我好好的。” 秦秣微微一怔,对罗茵茵的观感不由好转了一些,这个女孩子的本性里仿佛还保留着三分质朴,并不是那种纯然刻薄的人。 “茵茵姐,我觉得你很漂亮。”心念一转,秦秣又扬起笑脸,“你的脸很小,其实把头发扎高的话,会显得更俏丽呢!” 秦氏“美人策”中第一条:欲近其身,先解其意,此阳谋也——要贴近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她永远也无法拒绝的话题。漂亮,无疑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阳谋,同样是让对方明知你有意,也不忍拒绝。 罗茵茵本来因为秦云婷的关系而很不喜欢秦秣,但秦秣这一说,她又忍不住问:“难道我不扎头发就不漂亮了?” 秦秣张大眼睛,满脸惊讶:“怎么会?怎么可能?茵茵姐你不管什么打扮都很漂亮呀!” 罗茵茵的脸色稍稍缓和,虽然竭力保持平淡,但嘴角一丝忍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她强行板脸道:“那你还说什么扎头发!” 秦秣故作不解道:“难道茵茵姐的发型从来不变吗?我还以为茵茵姐是百变型的美人呢!” “什么话!”罗茵茵的小脸上立时就露出气鼓鼓的神情来,“怎么可能从来不变发型,我……我经常改变的!”事实上,罗茵茵偏爱自己头发拉直披散的样子,还真的是很少变发型。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闪躲,明显心虚。 秦秣一看就明白,知道了这位其实是个没啥心机的,她的毛病可能就是有些虚荣和娇惯,以及小心眼。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毛病,如果用挑剔的眼光来看,秦秣可以称她肤浅,而如果用宽容的眼光来看,她喜怒明辨,倒也可称真实可爱。 “漂亮的女孩子都是得天宠的。”秦秣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了许多,“茵茵姐这么漂亮,肯定眼光也是放得很开的。像茵茵姐这么好的修养,一定知道,经常换装扮,也可以使心情更开阔呢!”她笑容温雅地说着,明里奉承,实则劝诫,一时间,整个人都现出温润如玉的翩翩气质来,让罗茵茵看得一呆。 “秦秣……”罗茵茵微侧头,仿佛安慰,“你……也可以很漂亮的……” 秦秣微笑不语,轻轻摆了摆手,便又赶上一步,走到了秦云婷身边。 漂亮是天生的,秦秣天生就不漂亮,这无可改变。但美丽却是内在的,如果她神韵足够,自然可称美丽。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人何其多,但真正美丽的又有几个呢? 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丽的悲剧秦秣看得太多,真正的美人况且没有几个能够承受美丽的代价,她这半个假女人,就更加不会自讨苦吃,去追求什么美丽了。 一行人谈笑着,没多久就在求学路找到了一家冰吧。造型各异的沙冰、刨冰、冰激凌让秦秣又大开了回眼界。不过光吃冰显然填补饱肚子,所以从冰吧出来后,众人又各自买了好些零食,一边说着,然后杀向了旱冰场。 溜冰,对秦秣而言,无疑又是个新奇的活动,不过她并没有下场的打算。一来是她不会溜,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旱冰场里正溜着的人太多,秦秣不想在这样龙蛇混杂的场所溜冰。虽说前世的秦陌没少逛**楼,但那个时候他身边总是带着随从和护卫的,他就算逛**楼,也只会接触那些能入得他眼的名妓,而其他三六九等的人,他向来是一概不理。 悲哀的是,自古**楼多才女,秦陌倾慕她们的风姿,却无法拯救她们于水火。秦府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去处,侯门深似海,比之**楼,那是另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大熔炉。尤其对于出身卑微的女子而言,秦陌不是良人,从来就不是。 “想什么呢?秣秣?”秦云婷溜过一圈又来到场外,她挨着秦秣在小沙发坐下,“怎么不去溜?你一个人在这里,怪难受的吧?” 秦秣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的思绪在不知不觉间又飞回了千年前。她微微摇头,仿佛是要甩去什么,笑道:“没什么,我坐得住,就看你们热闹,也挺有意思的。你怎么不继续溜了?出来做什么?” 秦云婷微嗔道:“你还说,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叫我怎么放心在那边玩?”她轻嗔薄怒,在加上刚才运动过,此刻俏脸飞虹,真是说不出的娇俏妍丽,竟使得秦秣这个花丛老手都心跳微滞,恍神了一霎那。 “秣秣?” 秦秣眉梢微微一挑,忽然将脸凑到秦云婷近前,用几近魅惑的声音道:“小娘子……你如此关心本公子,可是……心动了?” 秦云婷眼睛大睁,顿时怒了:“好个小丫头,皮痒了你!” ~~~~~~~~~~~~~~~~~~~~~~~~~~ ps:抱歉,小墨今天上午出去了一趟,本来是准备赶12点的,没想到回来晚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第一更,因为更新间隔是六小时,所以第二更也要晚点才能发啦。 预告时间,晚上7:50左右(*^__^*)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七回:云婷何亭亭(修) chap_r(); <div id="content"> ps:抓了几个错别字,修改一下^^ ~~~~~~~~~~~~~~~~~~~~~ “好个小丫头,皮痒了你!” 短短九个字,让秦秣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黯然。她将身体又往后斜移一些,脸上却露出慵懒的笑容:“好啦,我可爱的小娘子,花儿的刺可不是用来攻击自己人的呢……” 这一瞬间,秦秣那看似平凡的眉眼间竟流露出月下深潭一般的静谧忧郁气息,这种气息朦胧隐约,偏又在秦云婷眼前挥之不去,叫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仿佛……被魅惑了! 秦云婷猛地一闭眼睛,心中填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可是我妹妹……”她强自按捺下不安分的心跳,“我一定看错了,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给我那种感觉?” 这样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秦云婷才睁开眼来,用半带茫然地眼神看向秦秣。却见秦秣正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托腮,认真地看着热闹的旱冰场,那张干净的小脸上神情温和平静,分明就仍然是那个娴静又不失灵动的小姑娘。 秦云婷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哭笑不得。 “行啦,秣秣,傻看什么呢,跟姐姐溜冰去!”秦云婷轻轻推了推秦秣的肩膀,感觉到她那小肩膀骨瘦伶仃的,秦云婷又止不住心疼,“秣秣,你可要多运动,平常也多吃点东西,不然可怎么长得大?” 秦秣转过头,有些好笑得看了秦云婷一眼。这姑娘自个儿年纪轻轻的,倒操心起别人能不能长大来了,这话听着怎么就有那么点歧义,别扭得很呢? “我不喜欢在这里溜冰。”秦秣笑容淡然而温和。她其实不是不喜欢溜冰,事实上,她对这种运动还是很有兴趣的,但她不喜欢在大热天里跟一大群不知根底的人混在一片小场地上溜冰。 “那怎么行!”秦云婷俏脸一板,拿出了姐姐的威严,“起来起来,跟姐姐溜冰去!整天坐着不动,当心不是坐成书呆子就是坐成宅女。” “高中生就要有做宅女的觉悟,是吧,姐姐?”秦秣眉毛微微一挑,瞬间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宅女这个词,还是她前几天新学会的,那时候她就在想,现代的宅女哪有古代的多啊! 秦云婷又被她这样子给逗乐了,脸也板不起来,只是笑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惫懒了!整一根小油条!” 秦秣笑嘻嘻的,不但不恼,反而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不愧是我姐姐啊,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本质,可不就是根惫懒的油条么?”看她那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油条我光荣”这几个大字了! 秦云婷双颊微微鼓起,伸手去捏秦秣的小脸蛋,气哼哼地道:“算了,你乐意一个人呆着就一个人呆着吧,我可去溜冰啦,到时候无聊了可不要到姐姐面前哭啊……” 秦云婷今天可算看出来了,秦秣这小丫头别看长得一副很是瘦弱的样子,其实主意大得很。她要是不愿意做的事,不管是什么小事,也不管别人怎么劝,她都不会改变主意。她强硬的时候能强硬,迂回的时候又比谁都迂回,反正就冲着一个目的——让别人听她的。 姐妹俩回秦家的时候,刚好天黑。 一进屋,两人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秦云婷踢着脚,用她那嚣张之极的招牌动作甩掉鞋子,换上便鞋,人还在门边,就已经开始脆生生地喊了起来:“爸、妈,小志,我们回来啦!” 裴霞欢快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婷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说啊?” “妈妈真聪明!”秦云婷小跑一步蹦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就去跟坐在旁边的秦云志抢遥控器,“对了答案,反正考上水木绝对没问题啦!” “爸!大姐抢我遥控器!”秦云志委屈地声音在秦云婷清脆的声音中弱弱地响起,今天周五,他提早放学,所以能够在家里吃晚饭。 秦沛祥就坐在小餐桌左边的单人沙发上,他看着报纸,头也不抬:“你大姐都高考完了,她想看什么当然让她看。你离高考还远着,怎么?不努力学习,整天就想着看什么电视?” 秦云志当即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秦秣迈着轻轻地步子进门、关门,安静地走到右侧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秦家人其乐融融,她心下终是一声叹息,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己那一向掩藏得很好的心中,有一角悄悄柔软了些许。 晚饭过后,秦秣看了会电视就又回房练字。她现在深感自己硬笔书法远不及毛笔书法,所以是下着决心要把当年那一手好字练回来的。不过如今换了个小女孩的身体,这腕力却是不够,所以要回到那种“下笔遒劲,肆意奔放”的感觉,她还得好好下一番苦功。 正写字间,忽然听到小客厅里那穿透力极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秦秣笔下微微一顿,有些不喜那刺耳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秦秣又听到小卧室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猜测是秦云婷。 “秣秣……”秦云婷低低唤了一声。 秦秣眉头微皱,感觉到秦云婷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干涩的味道。她连忙回过头,只见秦云婷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沿上,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跟她平常骄傲自负的神气差之何以千里? 秦秣心头一紧,不自主地就担心起秦云婷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姐?” 秦云婷没有理会,只是一味垂着头。 “姐?”秦秣放下笔,走到床边挨着秦云婷坐下,轻轻捏住她一只手,感觉到她小手的冰凉,轻叹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带刺的,不要让你的刺,刺伤了自己,好么?” “秣秣……”秦云婷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三分哽咽。 秦秣轻拍她的脊背,像对待孩子一样小心温柔地安慰她:“难受的话,哭出来,我帮你装眼泪。” “不……”秦云婷脑袋使劲儿摇晃,被秦秣抓着的那只手猛然挣脱出来,又反手紧紧将秦秣的手抓住,“我不哭!我不为他哭!” 秦秣心中一惊! 他?哪个他?是他还是她? 秦云婷不是被什么事情打击了,而是被哪个人伤害了? ~~~~~~~~~~~~~~~~~~ 再ps:唔,明天还是中午12点和下午6点更(*^__^*)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八回:恋爱是为了分手 chap_r(); <div id="content"> “秣秣,你有没有做过梦?”秦云婷终究还是没有哭,她半抬起头,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俏脸,和暗沉沉的双眸。 “我不做梦。”秦秣平静地摇头,目光中有淡淡的怜惜。 秦云婷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喃喃:“如果你做梦,那一定不要相信梦里的一切。” 秦秣心中暗叹,看秦云婷这样子就知道了,八成是为情所伤。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秦云婷这样的女孩喜欢上,却又不珍惜,反而将她伤害? “傻丫头,十几岁的人,才读了高中,怎么就急着学人家谈情说爱呢?”秦秣低低地斥责,“这又不是古代,你又不急着嫁人,你的大好时光还在后头,你急什么?” 秦云婷愣了愣,下意识地就将头全抬了起来,双目怔怔地望着秦秣。 她本来是陷入了极悲伤的境地,正酝酿着无数春花凋零一般的伤感语言,想要将自己的少女情怀细细诉说。可没想到秦秣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根本就不顺着她那梦幻的语言来陪她伤感,也不轻言安慰,秦秣,秦秣居然像个兄长一样斥责她—— 这有多不可思议? 秦秣?等于兄长? 秦云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伤心过度,产生幻觉了,但这一愣之后,她却发现自己那本来浓得如脂如稠的悲伤,悄无声息地就被化去了一些。她心里空落落的,努力地想要回到那深沉悲伤的境地,却不知怎么,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刚才那深愁萧索的感觉了。 “秣秣……”秦云婷仿佛是着了魔怔,又心有不甘,“你怎么懂?我们……我这是,我这是像梨花初开的年纪,这个时候不谈一场恋爱,以后还去哪里找这么真这么纯的感情?” 秦云婷的恋爱理由都是这么彪悍的,秦秣顿时有些无言。不过现在的状况却容不得秦秣沉默,她轻轻一叹,又反手将秦云婷的手握住,以一种无所谓的语调道:“好啦,你梨花白也白过了,恋爱也谈过了,不是挺好的没辜负花季年华吗?” “我……”秦云婷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特别憋屈。 “你现在是谈恋爱,不是谈婚论嫁吧?”秦秣很认真地问。 秦云婷点头,呆呆的样子比之此前的飞扬跳脱,却也别有一番可爱。 秦秣的眼睛透亮如琉璃,她空着的那手微微一摊,坏笑着得出结论:“那就恭喜你喽,秦大姑娘,你已经圆满完成了高中阶段的恋爱修行。你找到了梦幻的人,谈了一场梦幻的恋爱,最后还得到一个现实的结局,这多好啊!恋爱的最终目的,如果不是结婚,不就是分手么?” 秦云婷微微侧头,眼睛一眨,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笑果如梨花白,白得清雅繁华,却不清冷。 这一幕也深深地映在了秦秣的瞳孔中,多年以后,不曾变色分毫。 这是她第一次用滑稽的语言来主动安慰一个少女,也是第一次,她在面对如花美人的时候,没有写诗填词的兴致,更生不起分毫****旖ni。 秦云婷的少女情怀不需要别人用华丽的诗词来装点。她是秦云婷,她会为了恋爱而恋爱,会在伤心的时候说不哭,会在受到安慰的时候笑出声来。其实,秦秣分明看到了秦云婷眼中那依然缠mian着的,难以释怀的破碎。只是她既然要笑,秦秣自然不会再去撕开她的伤痕。 秦秣伸出手,想给秦云婷一个拥抱,却又在手落到她肩膀的时候,改搂为拍。 “你原来的心态要不得,现在才好!”秦秣轻拍着秦云婷的肩膀,一脸严肃,一本正经,“来,姐姐,给公子爷再笑一个。” 秦云婷这下是真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谁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秦云婷没有说那个“他”究竟是谁,秦秣自然也没有问。 时间过得像细缓的流水一样,温吞平淡。秦秣开始了入学前的疯狂恶补,秦云志也进入了考前冲刺状态,只有秦云婷一个人悠闲得很,不是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出去玩耍,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当然,她帮弟弟妹妹两个补习讲题的时间也不少,但她那种无压力状态,实在是让秦秣和秦云志两个有时候看着都眼冒绿光。 前面十几天秦秣啃教科书的时候还对自己颇有信心,觉得这个时代的课程虽然迥异当年,但以她的天资和基础,只要肯用功,断没有学不出好成绩的道理。可是从秦云婷抱出一堆试卷给秦秣练习开始,秦秣那高涨的自信心就彻底被打击颠覆了! 初中的课程是不难,题型变化也远不如高中的复杂,不过这只是相对而言。从秦秣的角度来说,读教科书吸收新知识的时候,那叫既辛苦也不乏趣味,可做起题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比如语文,那些理解的部分总能让秦秣深刻感觉到什么叫词不达意。一些现代的白话文章,秦秣自认为能够深刻理解作者的用意,可一看出题者给的答案,却往往是南辕北辙。还有一些出自国外的短文,也总能让秦秣怀疑,自己跟那些家伙的大脑构造是不是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再说英语,这简直就是秦秣的噩梦。她对那些绕口的读音完全复述无能,每当秦云婷张嘴就是一连串流利的英语蹦出的时候,秦秣就在心里念叨:“这是鸟语,这是鸟语……” 至于身为华夏子民,为什么一定要学习西方的鸟语,这个问题秦秣就不敢提也不敢问了。所有学生都要学鸟语,这已经是常识,秦秣没有挑战常识的勇气。 不过最打击秦秣的,还是数学试题。她背公式定理的时候并不觉得现代数学有多么难以理解,但是一旦做起题来,她的那些理解就全废了。简单的函数还好,可是几何题向来都能让秦秣抽风。她生来就没有那个抽象思维,她每次看到试卷上的几何图形时,通常第一想法都是:这个图,画得不够美感…… “噗”!秦秣一拳用力砸在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坐在床上看着美容杂志的秦云婷懒洋洋地说:“秣秣,你做不出题可以问姐姐,不要拿桌子出气。” “姐,为什么三角构架是世界上最牢固的?” 秦云婷:“……” 初中数学卷子上会有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你要考虑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思考宇宙是因为什么才形成的? 秦秣:“姐,我觉得这个三角形画得不标准,这题给人的感觉有问题。” ~~~~~~~~~~~~~~~~~~~ ps:今天第一更(*^__^*)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九回:足可谢师 chap_r(); <div id="content"> 这天一大早,秦家人就集体地守在电话机旁。秦沛祥和裴霞都向单位请了假,秦云志前天也终于考完了期末考,不过他的成绩要等一周以后才能知道。 现在这一家子,等的是秦云婷的高考成绩。 “他爸……”裴霞紧张地站着,双手用力交握,一双眼睛仿佛是求助式地望向秦沛祥。 “行了,紧张什么,对婷婷的成绩你还没信心?”秦沛祥板着脸,一副十足严肃镇定的样子,不过秦秣还是从他微微颤动的手上看出了他的紧张。 果然是天下父母心,秦秣心中暗叹,这现代的高考跟当年的科举也差不远了。这一场考试如此受人重视,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疯癫痴狂? 只有秦云志没心没肺地趴在沙发上,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嘴里小声嘀咕:“肯定是高分,爸妈瞎紧张,大姐要是不考高分,我跟二姐这样的还怎么混?” 秦秣就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挨着秦云志坐着,听他这话一说,顿时嘴角下撇,小声威胁道:“秦云志,你再多嘴,等下就让你尝尝二姐做的蛋炒饭!” 秦云志当即打了个哆嗦,脑袋往后一缩赶紧求饶:“二姐,我再也不敢了,您是天才,您何必跟小弟这样的庸才计较?” 秦秣一呲牙:“你的意思是,二姐的蛋炒饭很难吃?” “没有没有……”秦云志一翻身就从沙发上起来,然后小跑到秦云婷身边,扯住她的手臂就嚷:“大姐,快点,打电话查啦!你的实力不用担心的。” 秦云婷离电话机最近,她随意地站着,一脸都是自信的笑容,点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大姐是谁,像我这样的无敌美少女,需要担心成绩吗?” 秦秣听得好笑,你要是不担心成绩,你站电话机旁边杵那么久干嘛? 可见这最终成绩揭晓的时刻,即便以秦云婷的自信,也难免忐忑了。 电话拨通,秦云婷终于拿起听筒,凝神听着。 秦云志一手捂着嘴,睁大眼睛望着秦云婷的脸,看他那样子,是生怕自己管不住嘴,吵到了大姐。秦爸秦妈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一起,这对老夫妻一齐将殷切的目光看向大女儿。 秦秣只是微微笑着,望向秦云婷的目光万分柔和。她是最不担心的,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使她对秦云婷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 “婷婷?”裴霞轻轻一唤。 秦云婷的表情十分奇怪,她嘴角微微向上翘着,眉头却又紧锁。从她那表情里,众人无法分辨她的悲喜,也自然无从猜测她刚才听到的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大姐……”秦云志猛地甩开捂住嘴巴的手,问得最急。 “我……”秦云婷眉头微微舒展,刚要说话,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偏向尖锐的铃声叮叮长响,屋子里的五个人都是怔了怔,秦云婷才将电话接起。 “王老师,是你……” “……” “没错,我刚才查了,是706分。” 旁边听着的四人齐齐一愣,秦云志捂着嘴怪叫了一声,秦爸亲妈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与大石落地的意味,秦秣眼睛微弯,无声地微笑。 秦云婷说着电话,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叫一声:“市状元!” 旁边四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声尖叫猛地一跳! “天哪!老师,你没弄错,真的是市状元?” “……” “哈哈!王老师,我就说了,你要相信你的得意弟子,我一向就是非常有本事的!” 秦云志的脸囧了,大姐的恢复力真强,这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哼哼,我是宇宙无敌美少女,要说咱们市的理科状元,当然是舍我其谁啦!” 这是跟老师可以说的话吗?秦秣嘴角抽了抽,脸色也古怪了起来。 “什么?省状元只比我高了两份?”秦云婷俏脸上现出怒色,“那小子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这样?” 秦爸秦妈的脸上却早笑开了花。秦沛祥笑得温和,裴霞脸色则满是宠溺式的无奈。 “哈哈!谢师宴那是当然的,肯定要请!肯定要请!”秦云婷眉眼舒展,笑得仿佛就是盛开的芍药,“那具体请哪些人,可还要王老师您帮学生操心一下啊。” “……” “那当然,那这事儿我就叫我爸过来跟您商量啦!” 秦云婷摊开话筒就喊:“爸,跟我班主任老师商量商量谢师宴的事儿吧!” 秦沛祥乐呵呵地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秣秣!”秦云婷欢呼一声,猛地就张开双臂向秦秣扑过去。 “姐!”秦秣猝不及防,一把就被她抱住,顿时只觉馨香满怀,空气里都满是喜悦的味道。 “恭喜你,姐。”秦秣微笑,眉眼间是淡淡的无奈,和暖玉一般的光泽。 秦云婷抱过秦秣后,又去抱裴霞。她双臂收紧,粘腻着撒娇,一声声“妈”,叫得裴霞欢喜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秦云志在一旁不满地嘟囔:“大姐偏心,都抱了,就不抱我……” 秦秣走过去,咚地一声,就敲了秦云志一个暴栗! 这一整天,从秦云婷成绩出来开始,秦家人的欢喜就没停过。电话也是不停地响,有些是秦云婷的同学打过来的,也有些是秦家的亲戚朋友打过来的。总之无非是问成绩,和对比成绩。 这样的电话裴霞最喜欢接,因为她自打送儿女们读书起,就盼着这一天。像这种等着别人恭维,或者听着一些平常不怎么看得起她的人向她请教怎么教导子女,那种滋味,实在是叫人百般体会,也难厌倦。 晚餐非常丰盛,秦秣甚至难得地说了一句:“饭菜不错。” 当然,这个说法遭到了秦云志的强烈抗议,用他的话来说,那可是人间珍馐,又哪里是“不错”二字就能形容的?为此,他深刻怀疑二姐的味觉。 秦秣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便安静地听着他们谈笑。 这夜,一家人都睡得很晚。一直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秦家小套房的灯光才一一熄去。 秦秣躺在床上,听着上铺秦云婷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不知怎么,却久久难以入睡。 前世的记忆仍是那般鲜活,却又折陷在历史的夹缝里,隔得不可触摸。秦秣恍恍惚惚,才陡然产生了庄周梦蝶的感觉。这个世界如此热闹,如此热闹,可是她又究竟该站在什么位置? 其实秦秣一惯不愿意思考有关于生命、意义之类的问题,那些东西圣贤都想不明白,又关她什么事?可是在这个本该欢喜宁静的夜晚,她心头却辗转辗转,惆怅难安,由不得她不想。 秦陌已变成秦秣,这是她早就明白了的现实。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明白了,就等于前面都是坦途。庄生晓梦迷蝴蝶,这本来就是一个难解的连环。 秦秣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来,就着窗外的微光悄悄起身。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小卧室的门,走到客厅里。却只见客厅里暗影重重,摊开的沙发床上,秦云志拱成一团,也瞧不清他的轮廓。 半夜里倒是没有白天闷热,秦秣在客厅里漫步目的地转了几圈,正要回房,忽然听到主卧室里传来秦爸秦妈的对话声。 “他爸,我今天实在高兴,就是……那个谢师宴,我们家哪来的钱摆啊?” 秦秣顿住脚步,心跳悄悄加快了些许。 ~~~~~~~~~~~~~~~~~~~~~~~~ ps:(*^__^*)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回:不能承受之轻 chap_r(); <div id="content"> 夜的黑暗里,秦沛祥和裴霞的对话,就是隔着门,也都清晰地传入了秦秣耳中。 “不管怎么样,这个谢师宴都是一定要办的。”秦沛祥的声音低沉有力,“婷婷考出的不是一般的成绩,她既然连市状元都拿到了,我们做父母的总也得争口气,不能让孩子被人看轻了。” “可是……”裴霞叹气,“他爸,咱们家除了婷婷,还有两个孩子要读书啊!听说读个大学,最少都要一万块钱一年,而婷婷这样的成绩,去水木也是肯定没问题的。水木那样的学校,又是在京城,消费肯定要高很多,要是真的只有一万块一年,我怕她交学杂费都不够啊!” “难道谢师宴不办了?” “他爸,秣秣读高中学费就要两千一年,加上一个月三百的零花,一年加起来,最少就是五千多。小志又在长身体的时候,就算节俭,也最少要花五千一年。婷婷算一万五,三个孩子一年就得花三万。咱们自己家里维持生活,每个月也最少要两千,再加上过年过节送礼打点,一年下来,又得三万。我一年挣两万,你一年也只能挣三万,这一算,咱们连过日子都困难,还怎么去管那谢师宴?” 秦沛祥沉默了一会,才道:“办一个谢师宴,大概三四千也差不多了。咱们少请点人,就凑够十桌,三百多块钱一桌,也算中档了吧……” 裴霞冷笑:“三四千?你以为那是小数目?你倒是说得轻巧,你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两千,你好意思说三四千不多?” “这不是婷婷考了市状元吗?”秦沛祥声音微微一扬,随即又压下,“阿霞,婷婷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咱们不能丢那个人啊……” “不丢人?那你就让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可这个事儿不是已经定了吗?难道还能反悔?” “不反悔你想怎么样?你给我变钱出来?” “秣秣她……”秦沛祥的声音有些迟疑,“她还能读书吗?要不让她早点出来……” 裴霞低声惊呼,截住了话头就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没用男人!你想怎么样?你是什么意思?你那个破面子,比你女儿的前程重要?” “我没有……我,唉!阿霞,你又不是不知道,秣秣她……” “别说,什么都别说了,我不准你说!”门里有隐约的哽咽声传出,“当初说好的,这事儿大家都忘了,谁也别提!” 秦秣双眼下垂,静静地听着。心脏却仿佛被什么柔韧的东西裹住了,跳动艰难,几近窒息。 “好,我不提,我不提。”秦沛祥的声音讪讪的,“阿霞,我不提还不行吗?你别哭了。这样吧,我再去找个兼职,争取多赚点钱。暂时就先找亲戚们借点,应个急。再说婷婷考得这么好,谢师宴上肯定能收到很多红包,也不完全就是填钱……” “随便你,反正我手里的钱都是给三个孩子念书的,绝对不能给你动用。你要是能借到钱,你就去办你的谢师宴,你要是借不到,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三个孩子都读上书!” “阿霞……”秦沛祥苦笑,“你以为我就不关心秣秣吗?只要能读下去,我又怎么忍心让她退学?” 裴霞沉默片刻,才低低道:“很晚了,睡觉吧……” 秦秣轻叹一声,又悄悄地转回小卧室,轻轻躺下。 窗外暗淡的星光透过这个城市的无数高楼,最后逸出一点,流泻进秦家姐妹的小卧室内,映照得一切都朦胧幽谧,正如秦秣此刻不眠的心绪。 好一会之后,秦秣忽然听到上铺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架子床就开始轻轻摇晃起来。秦秣闭上眼,感觉到秦云婷小心地下了床,又迈着轻巧的步子出了门。她的脚步声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明显,秦秣听到那声音渐渐在小客厅里远去,又过一会儿,便传来卫生间里冲水的声音。听起来,这便是秦云婷半夜起床上厕所。 秦秣轻轻松了口气,她心深处并不希望秦云婷听到裴霞和秦沛祥的谈话,所以秦云婷是这个时候自然醒来的才正好。 静夜之中,秦云婷的脚步声又渐渐近了,秦秣感觉到她站在架子床前,小小声地自语:“这丫头,就算天气热,肚子上也总得盖点东西呀,着凉了怎么办?” 然后有微微的馨香传入秦秣鼻端,秦云婷已经俯下身来,抓过床脚的薄毯子,很小心地扯出一截盖在秦秣腰腹处。柔软的毯子轻轻压身,秦秣却忽然觉得,这一截薄毯更带上了无数她所不愿也不能承受的重量。 至轻至重,至柔至刚,弱水不浮,鹅毛不渡。而她却要做那个,明知不能渡,依然要渡的人。 这个世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愿意,就可以不做的。 那种可以肆无忌惮地说:“我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我。”之类话语的人,既不是从前的秦陌,更不会是如今的秦秣。 秦陌为什么要不学无术,流连章台?他就真的是天生纨绔?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他对现实的一种逃避罢了。不走入那个深宅大院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那深深庭院的悲哀。他以清高为借口,逃避世俗,放纵自己。又在奢靡与放纵之中,理所当然地更加逃避。如果不是发生了穿越的意外,也许再过十年,甚或只需要五年、三年,乃至十天半月,秦陌就会在奢靡放纵之中彻底迷失当初。 他会忘记他放纵的理由,而将那当成一种理所当然;他会深埋起年少时的峥嵘棱角,而随着父亲一起,深深沉入那个腐朽的朝廷,变成一个最典型的贵族官僚,甚至是败家子。 秦陌有足够的理由败家。他的家族势力庞大,财富通天,他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坐享金奴玉婢,无尽奢华。那他还需要做什么?他除了继续败家,他还能做什么? 只是,他永远也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罢了。比如他幼时曾有过的天真抱负,比如他少年时曾幻想过的执子之手,再比如他后来也曾动过的肃清官场的心思。等等一切,在他那庞大的家族面前,却都是毫无意义的。 有些事并不是不想做,就能不做,有些事,也并不是想做,就能做。 那个时代的社会规则早已成型,别说他只是一个贵族子弟,就算他是当朝的皇帝,也别想在种种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中改变那种种腐朽的规则。后来王安石变法的失败,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他至少努力过了,我呢? 黑暗之中,秦秣微微苦笑了起来。 当年秦陌在少年裘马之时,认识了刚过中年的王安石,那时候的王安石还不过是个地方小官,那时候的秦陌又何曾料到这个本来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竟能名垂千古? 至于秦陌是何许人也,到千年后的如今,却只有秦秣能记得了。 还有苏轼这个秦陌当年的挚友。苏轼与秦陌同岁,嘉佑二年中得进士,在那时,他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是千年之后,这位老友徒余才名,他的政治抱负,却始终未能实现。 然而终究,他们也都没有辜负了年华。可是秦陌,你在做什么? 秦秣,你又要做什么? ~~~~~~~~~~~~~~~~~~~~~~ ps:杯具啊,手指都冻僵袅~今天晚发了一小时~~ 第一更o(n_n)o~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一回:无知音 chap_r(); <div id="content"> 天色又大亮了,秦爸秦妈销假上班,秦云志出门去找他的朋友们玩耍,秦云婷则要去填模拟志愿和跟同学聚会,只有秦秣一个留在家里,读书做题。 其实秦云婷是想带秦秣一起出去放松放松的,但有过上次的经历,秦秣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加入秦云婷和她那些同学的活动了。本来秦秣的身份也尴尬,她跟秦云婷的那些同学又不熟,根本没什么好相处的。 时间走到九点,秦秣放下手中的数学试卷,又到浴室里冲了个凉,然后戴上一个浅蓝色的软布遮阳帽,也向门外走去。 其实她今天是有出门计划的,不过她只想一个人出去,并不愿意跟任何人同路。 一路上,秦秣慢慢悠悠地走着。她在观察这个世界,也在寻找她想要的。不过她认得的路并不多,也只在邵南大道周边,和市三中旁边那几条路。走着走着,秦秣也就走到了求学路上。因为刚刚放暑假的缘故,很多学生都想留在学校玩几天,所以求学路上也是格外的热闹。 秦秣的目的,是找个打暑假工的机会。这种信息本来网络上随处都有发布,只是秦家并没有电脑,秦秣暂时也没时间没机会去学那个东西,所以对她而言,还是只能实地寻找。 昨夜秦爸秦妈的对话确实有些刺激到她了,打暑假工这种事情她在电视上看过,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经济困难的办法。虽然她自我感觉什么都不会做,但任谁都是从不会到会,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如果她不去尝试,那就真的是彻底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别人手里了。 她不能去等着秦沛祥遭遇奇迹,忽然挣到一大笔钱,也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去试验裴霞让三个孩子都能读书的决心能坚持多久。前世秦陌将走的道路都是早被那个庞大的家族安排好了的,而今生,没有人为秦秣铺路,那她就要自己去将那条路走出来! 也许,穿越可以并不只是灾难,因为她至少有了寻找自己真正所想的希望。 求学路是单向行道,车子很少经过,不过道路两边发传单的却着实不少。许多店家都在做促销活动,不过招聘工作的却几乎没有。暑假兼职其实并不难找,只是不能这么没有目的性的找,秦秣太没经验了。 正在这一片熙攘中走着,秦秣忽然横过马路,走向了对面的赵记茶馆。 满道上都是喧闹,可是赵记茶馆里的古琴声还是在无数噪杂中,悠悠淡淡又不可抗拒地飘入了秦秣耳中。 这次的琴声不同上次,这一曲高山流水是充满了灵性的。秦秣刚好听到了《流水》的尾段,虽然这琴谱跟她当年所知大为不同,可其中恍如清溪流泻、蜿蜒山林的意蕴却是不分古今,不为时光所阻,不受红尘侵染的。 秦秣呆呆站在茶馆的门口,听着听着,几乎是痴了。 直到琴音淡去,那余音却依然缱绻缭绕在她的耳边,让她几乎难辨今夕何夕。 “小姑娘?小姑娘?” 直到耳边接连响起两声轻唤,秦秣才摇摇头,从那意境中走出来。 侧头一看,却见刚才出声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这人身量中等,不胖也不瘦,头发已是花白,但理得很短,显得十分精神。再看他的站姿,笔挺有力,却有几分军人的风范。 秦秣一看之下,倒有些惊奇。有这样精神气质的老人可不多见,这人老虽老矣,但风姿竟是胜过许多年轻人。 老人见秦秣回神向自己看来,便露出几分笑意,很是和蔼地说:“小姑娘,我看你站在茶馆门口深思,怎么却不进去?” 这年头叫人小姑娘的还真不多,秦秣听着有些亲切,很自然地便回以微笑:“多劳您关心了,我在听琴。刚到门口这琴声就停了,所以站在原地回味余韵。” 老人颇感兴趣地问:“余韵?小姑娘听出什么余韵来啦?” “流水不息,缠mian山林。”秦秣摇摇头,微带怅然,“可惜高山无音,不肯酬唱,其实却是没有知音。” 老人一怔,片刻之后才长长叹息,颇有些惊奇意味:“小三儿弹了十年琴,越弹越寂寞,你却是第一个只凭余音便听出他琴中之意的人。他哪里是没有知音了?知音不就在这里么?” 他说着话,忽然拉住秦秣的手,迈步便向茶馆里走,一边还说:“好姑娘,爷爷将这个弹琴的人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秦秣本来因为老人这突兀动作有些微怒,可听他这样一说,倒不好发作了。看这老头儿也是个性情中人的样子,再说秦秣确实也想见见那能以琴入韵之人是何等风采。 茶馆里人并不多,与街上的喧闹不同。这里面古色古香,看似零散着的小方桌在大堂里摆成了五五梅花之形,寥落的七八个客人分桌坐着,有的只是品茶,也有的在对弈。还有两个穿着对襟青花收腰唐装的女店员斜靠在里间门口,看起来正是清闲着,在小声聊天。 柜台摆在大门的正对面,琴台却摆在柜台左面的那一壁墙角。半遮的细纱屏风折叠着侧挡住了琴台,使人无论从大堂的哪个角度望过去,都看不到弹琴者的全貌。这布置确实是很精巧雅趣的,秦秣都忍不住赞叹:“好一个五五梅花,星罗棋布。” 老人又是讶然:“小姑娘好眼力,从我这茶馆开业起,一眼就看出我这梅花阵的可没几个,你可是要羞煞好几个老头子咯!” “没有什么,我也只是偶然在一些杂书上看过记载,碰上了而已。” 秦秣心里有些尴尬,这个很难认?没有吧? 想是这样想,她那尴尬的表情看在老人眼里,又成了腼腆谦逊。 老人对秦秣的观感越发好了,带着她走到柜台边上,便问那正在柜台后低头算着什么的中年男子道:“小成,三儿呢?” 被叫做小成的中年男子其实也有四十来岁了,长得倒是福福态态的,颇有喜感。他应声抬头,一脸恭敬地笑容:“周叔,您来啦。三儿刚弹了一首曲子,已经从后门走了,怎么,您找那小子?” 老人一脸笑吟吟的,挥挥手道:“没有,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这小子不赶巧,以后有他后悔的。”说完话,他居然还转头冲着秦秣眨眨眼,看那样子,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秦秣顿时有种浑身冒冷汗的冲动,本来多简单的一句话,可这老头儿的表情一做出来,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柜台后的中年男子也看到了秦秣,不过他目光扫过,就自然将秦秣无视了。 “那……周叔,我给您泡杯茶?” 老人摇头,微一沉吟,忽然问秦秣:“小姑娘,我看你在音律理解上还有几分火候,这里也有琴,不如,你也弹上一曲?” ~~~~~~~~~~~~~~~~~~~~~~~~~~~~ ps:今天有点晚哦,小墨想了想,以后第二更晚上八点发,怎么样? 现在进入冲榜期啦,朋友们帮小墨顶上啊,收藏每增加一百,推荐每增加五百,小墨就加更一章(*^__^*)撒花~~~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二回:当秣马厉兵 chap_r(); <div id="content"> 那扇双折屏风上绣的是兰草,从秦秣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七弦眼的琴尾。那琴是仲尼式的桐面制,远看去也可见漆色沉厚,应该是用了些年头的。 “我……”秦秣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摇头笑笑道:“我不会。” 她只说不会,没说不会弹琴,也不算欺骗。秦秣在这里钻了个小空子,实际上她的意思是,她不会将琴做伶音,弹来取悦看客。虽然秦秣本身并没有看轻伶人的意思,但她曾在那个封建王朝所坚持的一些原则却还是无法跨越。 她弹琴,不是为了听谁叫一声好,也不是为了讨得多少赏钱。而在茶馆弹琴,却显然有为茶馆招揽生意的意思了。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 琴有畅、操、引、弄,无一不发自真性情,琴能乱人心绪,若为名利而弹,便落下乘。弹琴可以有无数种理由,但“向人证明高低”这一种,永远也不会成为秦秣弹琴的理由。 没有知音,七弦不响,伯牙能摔琴断弦,秦秣也不过是不碰罢了。 老人的神色间闪过失望,他一向坚持古老的文化传承,心深处是非常希望现在的年轻人能多学点老祖宗的东西,而不是整天巴望着国门外,满嘴“上帝、哈利路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连本土宗教的三清祖师都不记得,还欢迎西方那个宗教骗子捞过界,脑袋都浆糊了?” 不过秦秣先前那一番话,还是显得她跟现代许多年轻人有些不同的,老头儿下巴上的短胡子翘了翘,手掌一挥,十分大气地道:“小成,狮峰龙井,上茶!”看他那架势,哪里是要人上茶,倒像是大将军在发号施令。 柜台后的中年人显然是熟悉他这架势的,闻言连忙恭敬地应了,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一套紫砂茶具,用托盘端着,径往最靠近琴台的那张小桌子而去。 老头儿向秦秣示意,让她跟着,然后也大步向那小桌走去。茶馆里有几个认得他的熟客便向他搭话:“赵老,您今儿可带了个生面孔进来啊。” 也有个正下着棋的胖态老人抬头说:“咦,赵周老头,你今儿舍得把你那狮峰龙井拿出来跟别人一块儿喝啦?” “这姑娘好。”赵周先是乐呵呵地笑,接着又板脸道:“胖老头,观棋不语,你可是要我坏了这个规矩?” 那胖态老人连忙将嘴一抿,又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下他的棋去了。 四下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这茶馆里人虽不多,却别有一番雅致温暖的意蕴。 秦秣跟赵周对面坐好,老头儿大大方方地说:“小姑娘,老头儿我名叫赵周,你叫什么?” “我叫秦秣。”秦秣微微一笑,姿态闲适优雅,“秦汉之秦,秣马厉兵之秣。” 此时那被称为小成的中年男子又拿来了一个小巧的红泥炭火炉放在小方桌中间。他架起炭火,从陶罐里倒出泉水,用活火沸水。 赵周饶有兴致地问:“何为秣马厉兵?” “郑穆公使视客馆,则束载厉兵秣马矣。”秦秣仿佛回到了当初舌战群儒的时代,“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秣马厉兵,时刻准备应付危机,迎接战斗。” “战斗?”赵周大笑,“现在又不是战争年代,你战斗什么?” 秦秣微笑不语,只是伸出一根食指,直指向天。 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秦秣今日竖指向天,虽然不语,却等于告诉赵周,她战斗的是命运天数! 赵周双目微微眯起,仿佛有鹰隼般的精光一闪而过。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和蔼地邻家老人,反倒像百战而归的沙场悍将!那逼人的气势,足以令心志不坚者当场失态。 正煮水的小成手微微一抖,惊讶地抬头,望望赵周,又望望秦秣。 秦秣神情从容,坐姿闲适,分毫不为所动。 “好孩子!”赵周又笑,一挥手,“小成,你下去,今日我要亲自煮茶款待小友。” 赵成碧愣了愣,看那样子是欲言又止。不过赵周积威素甚,赵成碧作为子侄辈,终于还是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他又短来一个薄胎的青瓷盆,盆中盛着清水,这是给赵周净手的。 赵周亲自煮茶,这已经不仅仅是要品茶中之味,更是要拿出他的茶道仪雅来。这对秦秣这个小姑娘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尊重。 秦秣本身也是茶道高手,宋代的文人雅士们别好斗茶,其中流风余韵一直延传,后来就形成了工夫茶。赵周煮茶的讲究又有些不同,他省略了一些繁琐的礼节,因水正煮着,他便只是洁器、候水、淋杯。 冲茶讲究水要二沸,赵周的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并不是那种适合茶道的修美之手。但他动作疾缓有致,转折时如太极抱圆,冲水时又铿锵跳跃,当真将这茶冲得如战歌击节,风骨凛冽。 狮峰龙井香得细腻而优雅,气息清高持久,如兰如馥,如佳人相宜。紫砂杯中那一溜的茶形挺直削尖,匀齐成朵,芽芽直立,当真是说不出的栩栩喜人。 茶香四溢,茶馆中又有人抗议了,仍是那正下着棋的胖老头,他一手拈着黑子,鼻头耸动,不满地轻嚷:“赵周真是个小气老头,平常宝贝着你那些东西,今天倒大方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这些老朋友大方大方?” 赵周笑骂:“好你个厚脸皮的胖子,你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还少了?你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你才是好不小气!” 胖老头耸耸鼻子,咬牙落子。 秦秣微微一笑,品茶才是对煮茶者最大的尊敬。她先赏茶色、茶味,然后嗅茶香,这才举杯轻啜。 赵周的注意力很自然地就被秦秣吸引住。却见这小姑娘容貌虽然平常,但胜在肌肤白皙干净,身子虽然单薄,可气质却并不羸弱。她品茶的姿势十分古雅,举杯轻啜的动作里都带着现代极为难见的风雅潇洒之韵。此刻的她,即便衣着朴素简单,可赵周却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古之雅士大袖翩然,纵意不羁的姿态。 这是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眼前人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现代女孩,可她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却古老高雅,闲适从容一如历史时光中走出来的王公贵族。很奇怪,赵周想到的是王子,而不是公主。 赵周的眼神里更带几分探究,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孩儿来。小辈当中,以赵周所见,即便是那些大世家出身的年轻人,也没有一个,能有秦秣这样的风采。 这个小姑娘,正是因为矛盾,反而格外与众不同起来。而且她的气质是内敛的,第一眼看过去,她也不过是泯然众人,可多看几眼,却又发现怎么也看不透她。 “盛来有佳色,咽罢余芳香。”秦秣眼睑半阖,轻叹一声。 赵周仿佛像个小孩子一般得意,他自己也轻啜细品,又问:“小秦姑娘可是有什么要指点的没有?” 秦秣抬眼,微微一笑道:“您老叫我秣秣就成,指点不敢当,但有些不同意见,说出来也是对您老的尊重。” “哈哈,这是自然,你喝了我的茶,又哪有不说几句的道理?” ~~~~~~~~~~~~~~~~~~~~~~~~~~~~~ ps:同学们,看了书,是不是也说几句捏?或者点个票票收藏啥的?嘻嘻(*^__^*) 小墨蹲墙角说,昨天晚上抽风,很晚很晚才睡,结果导致今天中午才起来,更新晚了~~~ 晚上第二更预告,九点半~~ 明天一定赶早些~~~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三回:机遇是要抓住的 chap_r(); <div id="content"> “这是狮峰龙井?”秦秣微一挑眉,问道。 “不错,这是西湖龙井中排第一的狮峰龙井。”赵周的表情颇为自得,“特级的龙井,一芽一叶,我每年也只得八两。” 秦秣放下手中的紫砂茶杯,一手平摊虚引,微微笑道:“千年之前,此茶名白云,乃是贡茶。此茶扁平俊秀,耐冲泡,但白云其实是芳香内蕴的。青茶合急冲,而白云宜细温。水沸之后,凉至八成再冲,方不损其香。” 赵周听得眼睛一亮,侧头思索片刻,手掌忍不住就在桌上轻轻一拍,赞叹道:“凉至八成,妙!” “茶有八韵,花茶药茶是两韵,其余六韵为绿、红、青、黄、黑、白,每韵各有其性。不论煮茶、煎茶、斗茶、冲茶,只有先知茶性,方能不负好茶。”秦秣摇了摇头,叹道:“正所谓过犹不及,怎么掌握好这其中的度,才是真正难处。” 赵周若有所思,看向秦秣的目光里,欣赏之中又更增了几分疑惑。这小姑娘的言行气度没哪一处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她面容稚嫩,却又分明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儿罢了。 “还有两处。”秦秣仿佛没有注意到赵周的目光,又道:“水之于茶,犹如水之于鱼,若我所品不差,您老用的是井水。这井水的味道,却是差这茶叶两分,不过这也受地域所限,邵城的附近,想必也没有什么好泉吧?” 赵周爽朗一笑,点头道:“不错。那还有一处呢?” “这个紫砂杯。”秦秣指腹轻轻摩挲杯沿,“这套紫砂杯也算茶具中的精品了,耐何内中未上白釉,这紫色却全然掩盖住了茶汤的杏绿色,实在有些可惜。若能换成白瓷杯或白玉杯,才堪不辜负这一掬新绿呢!”说着话,她又摇摇头,一脸惋惜。 赵周忍不住双掌轻拍:“妙!” 秦秣放开手中的茶杯,望向赵周:“老先生,今日多谢您的款待,秦秣不甚幸之。但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这便别过如何?” “你要做什么?”话一出口,赵周又觉得自己这问话有些过了。说到底两人也只是初识,谈点无关紧要的琴韵茶道可以只当是闲适风雅,但要问及别人的私事,却未免显得交浅言深。 秦秣也愣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对这个有趣的老头儿还是有些尊重的,所以不愿意直接冷言来驳他的面子。 但赵周是何等人物,尴尬他也只尴尬了一下,既然问出了声,他干脆就一问到底。所以老头儿的笑容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秣秣啊,有什么事情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不要客气,说出来也许周爷爷可以帮你。你呢,也别叫我什么老先生了,听着碜人,直接叫周爷爷,多爽快不是!” 秦秣想了想,打暑假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正好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问问这个老头儿也好。看他这把年纪,生活经验肯定是很丰富的。 “我在找工作。” “找工作?”赵周的眼神惊讶,神情也古怪了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出来找工作?需要这么夸张吗?赵周当然不是没见过穷人,只是看秦秣那风姿气度,再看她所知所学,赵周就怎么也无法相信她会出身于那种,穷到需要小女孩来打工赚钱的家庭。 十五六岁,读书才是正事。 秦秣很肯定的点头:“我想打暑假工,如果能够一直做到开学以后还可以兼职,那就更好了。周爷爷,你知道这样的工作在哪里找吗?”她也不矫情,直接就叫赵周爷爷。中国是个讲究人情的国家,称呼上拉近一点距离,总比疏远要好。 秦秣并不是想从赵周身上得到什么,但她深谙人际相处之道,同样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矫情而让赵周看轻了自己。人家都说要爽快点了,那又何妨爽快? 很显然,赵周也不会是个普通人。秦秣遇到他,也许只是过客,也许是交到了一个忘年老友,但也有可能,这就是机遇。机遇其实随处都在,不过一向只有足够敏锐果断的人,才能抓住。 秦秣不在意这是机遇还是浮云,但只要是可能性之一,她就没有放过的理由。反正只是几句话的事,这没什么为难的。 不得不说,秦秣的思维方式跟前世相比真是大有改变。在从前,她即便懂得这些,也是不会去做的。现实可以迫人成长,不论这种成长是好是坏,她总之,是变了。 赵周果然是可以带来机遇的,哪怕这机遇非常的微不足道。但对现在的秦秣而言,也算是个不小的惊喜了。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大力包揽:“这个简单啊!你就到赵记茶馆来,也不用你做重活,你就在工作间里面泡茶,偶尔出来端茶送水,没问题吧?”说完话,这老头儿又一脸兴致地盯着秦秣,他对这个矛盾的小姑娘,确实感到好奇。现在的小辈大多很无趣,弄得老人家都觉得没什么活力了。 秦秣表情未变,心里却着实是咯噔了一下。不是高兴,而是有些难过。泡茶也就罢了,在茶馆里端茶送水那却是下人的活计,秦大公子何曾做过这个?又岂能去做这个? 然而现在的秦秣毕竟不是当年的秦公子了,“生活所迫”这四个字,她算是狠狠体会了一把。虽然她现在这种程度跟真正的穷人比起来还是轻的,但若对比当年,就该知道秦秣的弹性其实堪称强大。既然要出来打工,那就要有这个做下人的觉悟,再说现代社会也不分什么下人贵人了。只要是自力更生,又有什么好多说的? 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秦秣心里暗暗咬牙,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点头:“我会做好的,多谢周爷爷。” 赵周倒显得比秦秣还开心,他在心里暗暗评价:“年轻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见识不凡又肯吃苦,难得的可堪造就。就是不知道这种打工伺候人的事情她能坚持多久,看她那学识气度就不像一般人,若真能放下身段来端茶送水,以后成就肯定了得!” 他笑吟吟地,招手将赵成碧叫了过来,给两人做介绍:“秣秣,这是赵成碧,茶馆大掌柜。你以后工作的时候叫他赵经理,下班的时候就叫他成叔叔。小成,这姑娘叫秦秣,我推荐她到茶馆里来分茶泡茶,没问题吧?” 赵成碧刚才其实也在观察秦秣,能这样讨赵周喜欢的年轻人实在不多,这么一个相貌平凡的小女孩,能入得赵周的眼,就更不简单了。他对秦秣已从开始的无视转为好奇,现在听赵周这么一说,他就更惊讶了。 茶博士、伙计、店员,不管哪个称呼,也不管做什么,总之都改不了这小姑娘是要来打工的事实。她要来打工,怎么却能得到赵周如此看重呢? 赵成碧先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至于秦秣此人究竟如何,以后大概有的是时间给他观察了。 “好!”赵周很是开心,笑完之后却又将脸一板,“秣秣,既然是工作,你就要认真。小成,你不能亏待了这孩子,但也不需要特别照顾,知道吗?” 赵成碧连忙点头。 秦秣微微一笑,举杯轻啜。 ~~~~~~~~~~~~~~~~~~~~~~~~~~~~~~ ps:二更完成^__^ 收藏和推荐都涨啦,明天加更,三更咯。 第一更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o(n_n)o~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四回:云志可细琢 chap_r(); <div id="content"> 这天中午回到家的秦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瘫在沙发上。 相比较起她当初刚穿越时,以为来到妖魔世界的那种恐怖状态,现在的她,只觉得疲惫到了骨子里。跨越那层心理障碍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但也一点都不简单。真要形容,那就像是一个人类窒息到了水里,而为了生存,却硬生生地将自己逼成了鱼的那种感觉。 憋屈?愤怒?不甘? 不,秦秣没有这种情绪,她只是觉得疲惫,疲惫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像生了锈的老机械一样,一动不想动。 她今天虽然运气好,撞到了一个工作。但这样的工作对当年的她而言,是不可想象的。就算在此前她已经做了多次心理准备,可真走到那一步的时候,这种滋味,还是像失重一样,晃得她整个身体灵魂都像要失衡。 尤其是在她内心情绪波动越强烈的时候,她表面却还要强撑镇定,那种冲突,足以让她产生一头将自己埋进深深的沙土里,永不见天光的冲动! 人类,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人类,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不论多么的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但这道槛,秦秣终究还是跨过去了。她有了一个工作,伙计、茶博士,怎么说都可以。但她并不卑微,因为她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当秣马厉兵矣,这才是秦秣! 当然,秦秣所不知道的是,对大多数她这种家境的暑期工而言,在茶馆打工其实是一份难得轻松的好工作了。只是秦秣毕竟不单单只是秦秣,她背负着秦陌的前世,也背负着秦陌的高傲。这是高傲,不是骄傲,这是一个时代的壁垒,这是天上人间两重身份的鸿沟。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能理解,签下那份劳动合约的时候,秦秣是怎样一面笑着,一面硬生生地撕开了自己的心,鲜血淋漓…… 门锁转动的咔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忽然显得格外刺耳,秦秣皱了皱眉,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秦云志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咦?二姐,你怎么赖沙发上了?还不开电视,你不无聊?”秦云志一边说着一边擦汗。他关上门,往秦秣的方向走来,脸蛋通红一片,也不知道是晒地还是热的。 秦秣忽然一撑手,翻身坐起。冲着秦云志就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小朋友,你饿不饿?” 秦云志愣了下,表情活像见了鬼。他紧接着就是一跳脚,一脸警惕道:“二姐,你想做什么?” 秦秣呲牙怒瞪秦云志,恶狠狠道:“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二姐是魔鬼吗?你什么眼光?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魔鬼?” “漂亮?魔鬼?”秦云志表情呆滞,好半响才仰天一翻白眼,几乎是惨叫,“老天,你不用这么折磨我吧!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秦秣已经大笑了起来,秦云志的表情太夸张了,这小子简直天生就有把人逗乐的本事。 “哼哼,小秦同志,你有必要为你的疯狂臆想而付出代价!”秦秣起身往厨房走去,双手捏拳,骨节咯咯作响,“现在你一身臭汗,快去冲凉吧!二姐会为你做出一盘非常美味的蛋炒饭的!” 蛋炒饭的威慑力非常强大,秦云志在听到这话后,表情已经可称惊恐了。 秦秣最近进厨房的时间不多,但她也没有放弃过练习厨艺。不过对现在的秦秣而言,说到“厨艺”这两个字,还是有点太抬举她了。她也不求能练出多高的水平来,只是锅碗瓢盆什么的,至少要能认识,要吃饭的话,也该做到可以自己动手的程度才好。 蛋炒饭是个不小的刺激,秦秣现在都跟蛋炒饭卯上了。反正只要是进厨房,她都会去做蛋炒饭。而目标,只有一个——不把鸡蛋炒糊! 不得不说,这个目标有够没出息的。 但秦秣却渐渐有点了乐在其中的感觉了,小小一个蛋炒饭,学问还不少。比如油要在饭炒到颗粒清晰的时候放,放油的时候要把饭扒拉到一边,再比如鸡蛋要整个打,搅碎的时候要看火候等等。 这些其实都是很简单的小事,但以秦秣同学的笨手笨脚,却完全可以化小事为大事,化简单为复杂。一个蛋炒饭,她可以炒得如临大敌,然后把厨房变得如鬼子过境,一片狼藉。 “秦云志!”秦秣忽然高声叫喊,光那声音里都仿佛藏着十万火急。 秦云志已经冲过澡了,他本来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心惊肉跳地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恐怖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当救火队员。秦秣这一声可把秦云志吓得屁股后头就像装了火箭筒一样,这可怜孩子猛地蹦起就往厨房冲去。 “二姐,姑奶奶,祖宗,您就行行好,别折腾小弟了好不好……”秦云志口不择言满嘴求饶,身体已经像旋风一样,径直冲进了厨房。 “少啰嗦,快点进来!”秦秣很不耐烦。 “二姐!”厨房里的景象彻底把秦云志雷到了。他大张着嘴,只看见一地的脏水,然后流理台上铺满饭渣,碎鸡蛋壳满厨房都是,两个碗打碎在地上,电饭锅的盖子似乎也已经实现了零部件拆分…… 这要什么等级的杀伤力,才能因为蛋炒饭这种超级简单的事情而造成这种破坏呀! 秦云志再转头,望向秦秣的目光已经可说是敬仰了,他结结巴巴地:“二……姐,你、你大、大、大……牛啊!” 秦秣的脸上有微不可查地红晕一闪而过,她轻咳一声,微昂头道:“饭我已经炒好了,老规矩,我做饭你收拾,现在把饭端过去吧!” 秦云志的小脸有崩溃的迹象,他嘴角抽了抽,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以前秦秣也是破坏力强大,但以前好歹还有个度,顶多就是碎个碗洒个水什么的。像今天这种程度,简直就是龙卷风过境,不可理解啊! “快点,秦云志!”秦秣一手背在手,微微侧身,从流理台上就端过一个盘子,“还不快端走?” 秦云志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盘蛋炒饭,这一脸的惊讶,比先前的崩溃还要夸张。 却见秦秣手上那一盘蛋炒饭色泽浅黄,饭粒分明,油光亮亮,再闻那香味,明摆着这一盘蛋炒饭竟还炒得不错! 秦云志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强大的二姐了,她手艺还真有进步,但这个破坏力嘛……秦云志也咳了咳,连忙接过秦秣手中的盘子,很是惊喜道:“二姐,好香!真的很棒!”他是真的开心,因为照这个情况下去,他那强咽魔鬼蛋炒饭的日子可以一去不复返了。 秦秣得意洋洋,架子十足:“哼,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行了,快出去吃,别杵这儿碍眼,我还有事儿呢!” 秦云志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喂,等我出来后,你就要进来洗碗啊,要是忘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知道!”秦云志一溜跑向客厅,“二姐你也快出来吃啊!” “啰嗦!不用你管!”秦秣言语嚣张,表情却在秦云志跑出厨房的那一霎那就垮了下来。 她苦着脸,几乎是哀叹着,又从身后端出一盘蛋炒饭。而这盘蛋炒饭又焦又糊,光看卖相,就可想滋味了。这是她先前炒的一盘,而给秦云志的那盘是她后来炒的,这完全是超水平发挥,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炒出那种水平来。 “二姐,你真的大有进步啊!”秦云志又在客厅里赞叹了。 秦秣恶狠狠地说:“闭嘴!快点吃饭,下午二姐带你练字,不练上五百个,你别想再出去玩!” “啊——”小屁孩惨叫,“二姐,你不能这样!” ~~~~~~~~~~~~~~~~~~~~~~~~~~~~~~~~~ ps:小墨也惨叫,今天又起晚了~~我都快成蝙蝠了,垮垮~~ 不过今天的三更还是一定要做到,第二更在晚上10点左右发,三更过了12点(貌似是明天袅~蹲墙角)发~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五回:意外有惊喜 chap_r(); <div id="content"> 时间在难得的热闹中又悄悄溜走了几天。秦秣已经在茶馆正式工作,她上的是白班,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每个月四天轮休,具体时间不定。这个工作时间并不紧,不过工资也比较低,只有七百块钱一个月。 当秦秣在餐桌上说出这个消息时,全家人都愣了。当时秦云志是张大了嘴巴,连刚到嘴边的一块牛肉掉了都不知道;秦爸秦妈一齐盯住秦秣,裴霞的眼眶当即就红了。 只有秦云婷的反应比较彪悍,她是重重地将碗往桌子上一顿,完全不带停留地就开始责问:“你去茶馆打工?你这么点点大,你打什么工?你还是未成年人你知不知道?他们敢跟你签合同?这是雇佣童工,犯法的!你有那时间去打工,怎么不读书?你不是要补习吗?你不打算把成绩赶上来了?” 秦云婷连珠炮式的发问,不止镇住了秦秣,就连秦爸秦妈和秦云志也一齐听得大感招架不住。秦秣稍顿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弱弱地回道:“姐,我说我已经满十六岁了,不算童工。而且我还没办身份证,老板说那个合约也不是很正规的那种,就是签来互相约束一下,给个文字上的说法。其实没谁会违约的。” 本来就只是个暑假工,再加上是小茶馆的服务员,确实也没什么好签合同的。秦秣倒没怀疑过对方会让自己打白工,看那赵周的气度,怎么也不可能赖她这七百块钱。 但秦云婷可不这样想,她柳眉一竖,饭也不吃了,当即就开始教育:“秣秣,你也不小了,你没看现在新闻报道的,到处都是坏人吗?你怎么知道那种小餐馆是不是黑店?现在黑心的老板可多了去了,你别天真,人家骗的就是你这种小女孩。” 秦秣苦笑,这才闹明白是自己没说清楚。不过看秦云婷这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还真有说教的天赋,这种软性的杀伤力,简直比她暴力直接的时候还要强大好几倍。 “姐,我打工的地方是赵记茶馆,就在求学路,你上次不是还跟我一起看过吗?这种开在学校附近的老茶馆,你还怕那是黑店?” 秦云婷脸一板:“小心无大过,再说了,谁要你打工的?你几岁?打什么工?” 秦云婷的反对和关心来得如此直接,足够让秦秣疲惫的心微微回暖。其实,云婷云志这姐弟两个都是那么可爱,可爱到没有人会愿意抗拒他们的亲情。而裴霞无疑是温柔慈祥的,秦沛祥或许有过想让秦秣辍学的想法,但总的来说,他也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因为他不只有秦秣这一个孩子,他要为整个家庭负责。 秦秣最后还是说服了秦云婷,而秦云志最小,他没有反对权,秦爸秦妈又默认,所以秦秣打暑假工的事,还是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当时秦云婷还是板着脸点头的,她虽然没再反对,但情绪却一直显得低落。 裴霞为这事儿又拉着秦秣的手好好教导了她一番做事的道理。端茶送水并不难,至少比起下厨来,端茶送水确实是一些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这种事情,难的终究还是一个态度。好在秦秣虽不适应,不过决心已下,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最初工作的头几天,秦秣给赵成碧以及众店员的印象就是安静老实。她很少说话,更不会跟人大声谈笑,只在要做事的时候规规矩矩地去做。平常打扫卫生她做得也算积极,不过她的手脚还是不够利索,很自然地就被人看出,她平常是很少做事的。 还好人们一般都愿意给安静的小女孩多一点宽容,再加上秦秣总是一副沉默厚道的样子,所以她的工作还算顺利。 只有赵成碧还残余着一些疑惑。明明秦秣平凡安静的样子更显正常,但他却忘不了秦秣当日与赵周品茶论道时的神采气度。能让赵周看重的人,总是不那么简单的。只是秦秣前后的反差太大,弄得赵成碧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一本的志愿就在六月底到七月初的这几天填,秦云婷没有犹豫,直接填了一个水木,专业是比较彪悍法学。 谢师宴的最后时间则敲定在七月六号,订的是本市比较不错的一个三星酒店。秦秣不知道秦沛祥是怎么解决这个资金问题的,不过那对她的影响应该不大了。市三中的学费一般都是八百一学期,她自己能够解决。 但七月二号的这天晚上,秦云婷还是给家里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当时秦秣正盘算着自己新的学习时间表,秦云婷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忽然就大笑了起来。 秦云志正看着某部古装武打片,听到笑声就大叫:“妖女休得猖狂,看招!” 秦云婷跳过去就赏了秦云志一个大指扣,万分嚣张道:“臭小子,我就猖狂,你能怎么滴?哈哈——”说完话,她又仰天来了个经典三段笑,那造型那气势,不去演喜剧片简直可惜了! 秦云志抱着脑袋缩到一边,嘴里嘀咕:“好男不跟女斗……” “哼哼!”秦云婷一个翻身躺倒沙发上,得意地向秦秣勾手指,“好妹妹,快过来,姐姐告诉你好消息,当然,不能给某个臭小子知道哦!” 秦秣本来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闻言也不动,却向秦云婷一挑眉,微微倾身,邪笑道:“好姐姐,可是要说私房话,不然为何不能叫他人听去?” 秦云婷眼睛大睁:“好哇!死丫头皮痒了还是翅膀硬了!”她动作轻灵地跳起,又向秦秣扑去。 秦云志缩到一边偷偷地笑:“快点快点!打起来,大妖女干掉小魔女!”很显然,在这个一直被欺压的可怜小弟心中,大姐是妖孽,二姐是魔鬼…… 闹了一阵之后,好消息终于揭晓,然后连带着秦爸秦妈和秦秣秦云志,四人一齐惊叹了。 秦云婷的班主任老师通知她,因为此前市三中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出过市状元,所以这次学校为她的优异成绩而格外给出了两万的奖学金。而且这个奖项以后也将一直设着,鼓励学子们向着高考的巅峰成绩奋斗! 不过用秦云婷的话来说,她还是比较遗憾的:“唉,王老师说了,我要是考中省状元,那就不是两万奖金了,是五万!这可差三万哪!”然后她又咬牙切齿,“两分!哼哼,我就差第一名两分!不要让我碰到那个比我高两分的混蛋!” 市三中以前其实也设了高考奖学金,不过往年最高都只有五千,还是设给那个全校第一名的。至于市状省状什么的,市三中那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当然也不存在设立奖项。秦云婷这次也可算是杀出黑马,顺带使得市三中的领导班子大大振奋了一把。 秦秣却眼睛发亮,仿佛又看到了一条光闪闪的财路——市三中最近大方了啊,年级奖学金也设得亮堂堂,那么惹眼的红包,秦秣要是不眼馋,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 ps:小墨擦汗,那啥,这次是真犯错误了。第三更还没出来,第二更居然拖过了12点,蹲墙角~~ 马上就要断网了,这更算昨天的,三更还是今天吧……阿弥陀佛,一定不能再错o(╯□╰)o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六回:昔我往矣 chap_r(); <div id="content"> 谢师宴当天,热闹非凡。 什么亲戚、朋友,领导、老师,成片成片地向着秦沛祥敬酒,赞叹他教女有方。能作为市状元的父亲而摆上一回谢师宴,确实足够秦沛祥骄傲了,他一改平日里的稳重,喝得也是红光满面。 秦秣这天调休,跟秦云志一起坐在下桌的小辈当中。这一桌坐的都是来客带来的孩子们,秦云志跟其中一个老早就很熟,两个男孩在餐桌上也闹腾得最厉害。 秦秣左边坐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短发女孩,女孩长得十分清爽,眼睛很大,嘴唇略厚,看上去水嫩嫩的。她穿着水粉红色的韩版连衣裙,自小胸部以下裙子就像荷花一样散开,裙摆刚垂到膝盖边上,使她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秀美又不失活泼的荷花精灵。 这世上美女还真不少,可惜偏偏没有秦秣一个。可怜的秦大公子只能暗暗咽下心酸,美女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美女,这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剧…… 饭吃到一半,对面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孩就倾身过来给荷花女孩续橙汁,秦秣微一偏头,就见她脸带几分犹豫,而她举杯子的那只右手更是抖了抖——哗啦一下,杯子倒了,橙汁洒得这一片桌子上到处都是。 秦秣连忙把手边的一包纸巾全抽了出来,也不管扯没扯开,一股脑地就往湿的地方捂去。 眼镜男孩慌慌张张地道歉,荷花女孩扑扇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也细声道歉:“对不起啦,也是我没拿稳杯子,不关你的事。你快坐下吧,我不喝橙汁了。”说完话,她也扯过纸巾开始擦桌子。 眼镜男孩一脸尴尬,好半晌才一脸讪讪地坐回去。 “谢谢你啦。”荷花女孩侧头向秦秣道谢,脸上笑容甜甜的,“我叫柳昔,你叫什么?” “秦秣。”秦秣笑了笑,饶有兴致,“那你有没有姐妹叫柳思,或者柳霏?” 这个问题来得很没头绪,但柳昔却一脸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堂姐就叫柳霏呢!” “我神机妙算,你信不信?”秦秣眨眨眼,这个柳昔很符合她的审美观,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如今已经没有了祸害人家姑娘的资本,但只是亲近小美女,总是无罪的吧?再说了,就算她想犯罪,现在这身板也犯不了。没有实际杀伤力也就罢了,要是连想想都不让,那还让人怎么活? 柳昔红润的双唇微微张着,表情呆呆地问:“怎么可能?”过了片刻,她又笑了,“你肯定是认识我堂姐,对不对?” “不认识。”秦秣嘴角微微一翘,揭开谜底,“其实我真的是猜的,虽然没有神机妙算,不过我运气好,确实猜中了。” 柳昔小脑袋摇晃,说什么都不信。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秦秣不急不缓,“我就是这么猜中的,你叫柳昔,如果你这个名字确实是取自小雅·采薇,而你又有姐妹的话,那她的名字可能也会取自这一句。” 柳昔难以置信地半掩小口,惊叹:“这样都能猜中,你真的是运气好。” 秦秣微笑不语,一脸高深莫测。她这一猜确实带着很大的运气成分的,汉语的意义向来变幻多端,带有柳昔二字的诗词典故又多不胜多,这样也能猜中,不能不说是缘分了。再说人家取名又不一定非要有个来历什么的,而柳昔还有个堂姐叫柳霏,这就更加是纯属猜测了。 柳昔其实是个骄傲又狡黠的小姑娘,秦秣刚才一眼就看出她是故意把杯子弄倒的,很显然,柳昔不喜欢那个眼镜男孩。 “哎,秦秣,你是不是也是我们市三中的学生啊?”秦秣这招装神秘还是比较成功的,柳昔平常很难看得上谁,朋友也不多,现在难得被一个同龄的女孩给唬住了,她心里反倒生起几分亲近之意。 这个问题秦秣还是要回答的:“我下学期到市三中读高一,你呢?” “我也是啊!”柳昔点头,“对啦,那个秦云婷是你姐?” “嗯。”秦秣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别样的生动。她心里不得不承认,秦大姑娘真的很不错,很不错啊! “你姐挺厉害的。”柳昔撇撇嘴,半是夸赞,半是不服,“不过我以后高考,也不会差。” “我看你就很厉害。”秦秣一脸认真,暗地里其实开始偷笑了,小丫头年轻气盛,真是可爱,非常可爱! 柳昔笑容甜甜,心里挺受用的,也觉得旁边这个女孩怎么看怎么顺眼。一般来说,她不愿意跟蠢人打交道,也更讨厌那些总喜欢跟自己攀比的所谓聪明人。而秦秣既显得聪明有趣,又谦和亲切,柳昔挺愿意交个这样的朋友。 接下来两人相谈甚欢,到宴席将结束的时候,已经开始互相称呼小名了。柳昔还邀请秦秣有空的时候到她家里去玩,秦秣也一口答应。 人是群居动物,秦秣也从来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她眼光虽然挑剔,但同样希望能多交一些朋友。 “秣秣,过来!”宾客们陆续离去的时候,秦云婷在主桌那边站起了身,她抬起手招呼秦秣,脸上笑意盈盈。 秦秣跟柳昔道了别,便从容地迈步走过去。 主桌上还有几个校领导和老师没走,秦爸秦妈也坐在桌上,而看秦云婷的意思,显然是要向老师们介绍自己妹妹。 有几个校领导将目光落在秦秣身上,表情是审视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忘记秦秣前段时间闹出的那个“精神分裂症”,不过秦云婷如今是市状元,他们也愿意给秦云婷几分面子。再说当初也说好了,只要秦秣能在开学前恢复过来,学校就让她重新从高一读起。 “姐,叫我什么事?”秦秣很自然地站到秦云婷身边,她看这架势,也大概明白了秦云婷叫她的用意。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当年的秦陌不知道见过多少权倾一方的人物,在几个学校高层面前,当然不用怯场。 秦云婷一一给她介绍了在座的几个重要人物,秦秣也礼貌地回应。在座的人中,最重要的是市三中的校长柳含山,党书记宋军宁,教导主任罗元,以及秦云婷的班主任老师王佳红。王佳红是个四十来岁的女教师,身材微微发福,短发卷起,面容保养得很精神。 柳含山人进中年,不高不矮,长相也普通,不过架着眼镜,倒有几分书卷气。他是最先向秦秣说话的:“小秦同学,最近感觉怎么样?下学期回学校,有没有信心拿出好成绩来?” 他这话一发,也等于是给了秦秣半个通行令了。只要秦秣接下来的回答不至于脱轨,想必顺利回学校是没问题的。 “我现在在补习。”秦秣微微一笑,“多谢柳校长关心,不说保证成绩能有多好,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提高。” 进退有度,这是柳含山对秦秣的直观感觉。比起几个月前,现在的秦秣确实反差很大,但柳含山也多少放心了些。市状元的面子要给,可学校也不能真收个精神病人做学生。不过秦秣当初是自己考上市三中的,让她复学也不算什么开后门。 王佳红就很随意地打趣秦云婷:“婷婷,你妹妹可比你谦虚多了啊!” 秦云婷笑吟吟的:“那是,秣秣是好学生,可不像我这么不听话。老师,您下学期又要从高一带起了吧,怎么样,收我妹妹做您的学生?”王佳红是特级教师,在市三中的班主任里面,她也是顶儿拔尖的能耐。秦云婷拿话挤兑她,也希望秦秣能分到她的班上。 王佳红轻踢皮球:“我当然是欢迎,不过分班可是教导主任的事儿。罗主任,你怎么看哪?”秦云婷是她的得意弟子不假,不过这个秦秣嘛,不管哪个班主任要收她,都是要些胆量的。 秦秣冷眼旁观,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七回:这就是差距啊 chap_r(); <div id="content"> 那天的谈话,最后只得出一个结果,就是秦秣下学期可以顺利复学。 这其实已经算得上不错了,本来秦秣还以为校方会要求她来个考前测试什么的,如果这个时候考,秦秣可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能考出好成绩来。至于分到什么班级,秦秣并不在意。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谁做班导都一样,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努力。 那天晚上在小卧室里,秦云婷是这样跟秦秣说的:“王老师是不错,不过这一次,是我成就了她。” 很自负,很嚣张,不过秦云婷有这个资本。秦秣当即就凑到这个可爱姐姐面前,眼睛对眼睛地望着她:“姐姐的意思是,要我在三年后成就另一个老师的声望,让王佳红后悔?” 秦云婷一把抱住秦秣,在她耳边坚定地说:“不需要让别人后悔,我只知道,做我妹妹老师的人,一定是最幸运的那个!以后你站到某一个领域巅峰的时候,你所有的老师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秦秣整个身体都陷入了馨香柔软当中,她微微侧头,眼前就是一段雪白细腻的优美颈项,那黑的发,和脂玉般的肌肤,无一处不足以诱人心神荡漾。可是她仿佛听到了芍药美人铿锵的心跳,这颈边脉搏的跳动是那样有力而温暖,温暖到秦秣只能双手环抱过去,回给秦云婷一个更有力的拥抱。 “你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姐!” 这一刻,两姐妹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怎样分量的承诺。这一刻,秦秣更没有意识到,她这一声“姐”,叫得有多么心甘情愿。不同于当初的勉强接受,也不同于后来“可爱丫头”的粉色定位。 这一刻,秦云婷在秦秣心中的位置悄悄深入了。 秦秣开始了规律的生活。早上五点半起床,沐浴洗漱吃早餐,然后看二十分钟新闻,接下来她就要克服对英语的排斥,跟着秦云婷锻炼半小时的鸟语口语。 没错,华夏天朝的子民是不需要学习鸟语,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天朝上国,世界在开放,作为一个普通中学生的秦秣,她不能脱离定势,就只能选择融入。除非某一天汉语能成为世界通用语,否则她对那所谓鸟语的厌恶,是没有意义的。 赵记茶馆的工作是八点开始,秦秣现在已经习惯了步行,这也算是锻炼身体,所以每天走到茶馆的时候,她的精神都很不错。茶馆女服务员的制服是对襟青花收腰的唐装,裤子则是深青色的直管裤,这样的服装很有韵味,也挺显身材,可惜秦秣的小身板完全没长开,也不知道是她发育晚,还是实在没得长。 秦秣确实算是青春期来得特别晚的那种女孩,她穿到这个时代也好几个月了,却还没经历过一次月事。这对秦秣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小小幸运了。虽然早晚是要来的,不过越晚越好。这样的心理缓冲期,秦秣甚至希望能够延长到永远。 这日下午,天气特别的闷热,却是夏日阵雨将来的迹象。秦秣正在茶水间里烧水,跟她同班工作的另一个女孩彭丹丹忽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秣秣,快,开水!”彭丹丹的语声非常急促,听得秦秣连忙关掉一个小煤气阀子,把上面的烧水壶提下来。 “刚开的水,我准备用来冲毛尖的,你要多少?”茶馆里喝茶的人当然不会每个都像赵周一样玩什么茶道,大多数人对茶道礼仪还是不怎么讲究的,反正只要泡出来的茶味道不错,也就可以了。人们到茶馆喝茶,喝的多半还是那个气氛。 或听琴,或下棋,或看书,或思考,等等,西方人喜欢咖啡的浓郁浪漫,传统的中国人自然也有东方式的老情调。 如果说咖啡厅的颜色是流光溢彩的熟褐****,那么茶馆的色彩就是泛着烟火气息的深深浅浅的青黄。泛黄的色彩,一如时光,不同的青色,既是过去的素淡,也是未来的简约。 所以秦秣的工作多半都是在茶水间里将茶泡好,然后装进一个个造型质地各不相同的茶壶里,等着彭丹丹端出去。偶尔她也会帮忙端茶,而像现在这样直接要开水的客人,还是非常少的。 彭丹丹的情绪显得很激动,她取过烧水壶的动作几乎是抢劫式,回话也十分快速:“你再烧一壶吧,要不了几分钟的,我现在很急,等下再跟你解释。”说着话,她已经从大消毒柜里取出了一个茶碗,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 “果然是个急性子,够夸张的。”秦秣摇头笑笑,只好再取过一个烧水壶,重新烧水。她一向非常好说话,若不这样,茶馆里的其他人也没那么容易接受她。现在在茶馆工作的女店员一共有四个,除秦秣外,其余三个都是小有几分漂亮的。 就这一点来看,秦秣挺佩服赵成碧,不理解他怎么能用低工资留住这么多漂亮女孩。不过茶馆实行的是分班制,秦秣跟彭丹丹一起上的早班,除了交班的时候,她平常也很少看到另两个女同事。所以交流少,这种没什么意义的疑惑也就不大可能得到答案了。 正胡思乱想着,时间过去几分钟,水又开了。秦秣关了火,准备泡茶,彭丹丹则提着水壶,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快!秣秣,跟我出去看看。” “看什么?”秦秣觉得彭丹丹的状态真是奇怪得很。 “哎呀!别磨蹭啦,再不看他就走了,你又看不到啦!”彭丹丹说着就一把拉住秦秣的手,快步往外间大堂走去。 秦秣好笑地被她拉着,没多久就转到了外间。 “看谁?”一眼扫过去,茶馆里大多数熟客,倒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人物。 彭丹丹一顿足,懊恼道:“唉!我们出来晚啦,他已经走了!” 秦秣耸耸肩,以沉默应对。她心里倒是觉得那人很神,不但能让彭丹丹这么颠倒反复,本身还能做出这种到茶馆喝开水的奇事。也不知道他喝杯开水就走,喝的到底是什么。 彭丹丹又拉着秦秣回到茶水间,语气幽幽地说:“秣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花痴?” 秦秣感觉挺无言,但还是回道:“没有没有,怎么这样说?”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彭丹丹半垂眼睑,叹息的样子格外惹人怜,“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听到经理和赵老爷子都叫他三儿。三儿当然不会是他的本名,我们也不敢这样叫他。他偶尔会来这里弹琴,如果不弹琴,就会喝碗白开水。他也从来不在这里过多停留,一般是弹完琴,或者喝完水就走。” 秦秣感到惊奇:“我们?” “呵呵,是我跟陶陶还有小燕她们两个啦。”彭丹丹无奈地笑了笑,“有一天晚上,我们三个在城西逛夜市,后来被四个群****堵上,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很老套的英雄救美是吧?不过越老套越管用,我们三个本来都只打算在茶馆打临时工的,就因为那件事,结果我们都不愿意走了。” “很经典。”秦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能留住三位美女的不是赵成碧,而是那个神秘的三儿。很彪悍,很强大,很经典。 “他为了救我们,受了很重的伤……”彭丹丹的声音渐渐哀怨起来,“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三个却丢下他先跑了。后来我们向他道歉,他根本就没反应,我们想帮他出医药费,他也说不用,我不知道……”她一捂嘴,忽然冲了出去。 秦秣立在当地,这下真的是彻底无言了。 同是英雄救美,这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人家三儿救个美,一下子就俘获三颗芳心,当初秦大公子好不容易救次美,结果却溺死在汴梁河里。溺死就算了,最反差的是,秦公子不但穿越,还极度天雷地从翩翩公子变成了个丑丫头! 这种事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能比,完全不能比。 ~~~~~~~~~~~~~~~~~~~~~~~~~~~~ ps:小墨也抱头,泪~~三更还是没完成,要是不能爆发,以后都不敢ps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八回:那一霎那的抉择 chap_r(); <div id="content"> 浓云狂风,天空已经被大片的墨色乌云铺洒。 这个夏日的傍晚,热力已经被积蓄到一个极致,眼看着便是倾盆大雨泼洒而下! 秦秣的步子越发快了,她从茶馆出来的时候乌云还只是半遮天空,可当她走到邵南大道时,大雨已经蓄势待发。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去后悔自己怎么忘了带伞,江南的夏天,阵雨说来就来,她只要赶快跑到前面的公交站牌底下,躲上十来分钟,大雨自然就会过去。 狂风肆虐,刮得路旁的绿化带中凌乱飞出无数断枝落叶,路上一些没有被清扫干净的垃圾随风乱舞,搅得行人纷纷躲避。 轰隆隆! 天际狂雷带着万千铁蹄奔腾之势一路滚滚压下,乌云仿佛浓墨欲滴,猛地一道闪电如火龙般自天际蜿蜒而过!天空中浓云炸开,噼啪有力的雨水争先恐后地自天际怒泄,仿佛是要冲刷掉人间一切污浊! 这场雷阵雨的脾气来得如此狂暴直接,那一声声狂雷炸响,便仿佛是千军万马在怒吼。战!战!战!一往无前! 秦秣奔跑的脚步一顿,大雨和狂风已经迷住了她的视线,一声接一声轰隆不绝的雷声又仿佛是战鼓轰炸在她心上。多少年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雨,但她曾经听过这样的战鼓,见过这样的军队! 那一场前世的回忆,不提也罢。 便如这忽如其来的雨,当你以为它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阵雨的时候,它偏就用无可抵挡的强势姿态向天地宣告,它的愤怒与力量! 大颗大颗的雨滴接连不断地撞击在秦秣身上,撞得她奔跑的步伐都开始踉跄。秦秣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了,乌云渐染的时候她认为这雨应该会在她回家以后才落下,雷声刚起的时候她觉得这也不过是场普通的雷阵雨,可是天意从来就不是人类可以揣度的,至少大自然不会给谁想当然。 看起来,她应该是遭遇特大暴雨了,谁说江南的雨代表温柔来着?水火无情,恐怕越温柔的东西狂暴起来才越凶猛。 道路上已经开始积水,路中行使的汽车也都纷纷放缓了速度,秦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奔到了公交站牌的雨篷底下。这一段不算繁华区,所以在站牌底下躲雨的也就两三个人。秦秣浑身湿透,便小心地站到最角落边上等雨停。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敢与陌生人靠近,太不自在了。 离她不远处却有个年轻的母亲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不停地焦急张望,秦秣随意地将视线扫过去,猜测她也许在等车。不过暴雨忽至,要等车只怕是有些麻烦。 秦秣一边顺缓呼吸,视线却在这一片朦胧的雨幕中渐渐不知透向了哪里。也许穿越了这场暴风雨,也许透过了天际,更也许,已经翻转到了时光的背面。重要的,其实不是她看到了什么,而是她想看到什么。 忽然有小女孩的哭声在雷雨声中透响,秦秣一惊,转过头,只见那个年轻的妈妈正蹲在地上使劲儿抱住自己的女儿,而小女孩却挣扎着,仿佛是要去追逐什么。 秦秣皱皱眉,五六岁的小女孩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天气下还想往雨里冲吧?她的目光顺着小女孩的视线方向往马路上看去,却见站牌的右前方路面上正挣扎爬动着一只小土狗。 小狗的毛色在雨中已经教人完全看不清了,它的腿似乎受了伤,整个小身子软趴趴地拖在地上,爬得十分艰难。路面上时不时开过一辆车子,虽然暂时还没有撞到它,但它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 “妈妈!妈妈!”小女孩哭闹,“狗狗好可怜的,让妮妮救它!妮妮要救它!” “妮妮乖,现在很危险,不能过去。”年轻的母亲紧紧拥住女儿,不让她乱动,“妮妮喜欢狗狗,等雨停了妈妈就带你去宠店买一只漂亮的吉娃娃狗,好不好?” 小女孩明显犹豫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又哭得更厉害了:“不要不要!呜呜……妈妈,狗狗会死的,妮妮不要吉娃娃了,妮妮不要狗狗死。妈妈,让妮妮去救它!”她一边哭一边手脚乱蹬,那清脆的童音在雷雨声中却格外透亮,便仿佛那悠远空谷中珠玉相撞的声音,一下一下,直击人心! 暴风雨中,积水越来越深,一辆辆车子开过,渐起浪涛一般的水头,噼噼啪啪全打在路边挣扎的小狗身上。小土狗那低低地犬吠声忽然在一片嘈杂中透入了秦秣耳里,它抬起爪子,艰难爬动,仿佛不论是雷、是雨,是人类的冷漠,还是怜悯,都统统不能动摇它的意志分毫。 它不需要去乞求谁来帮助它,但是它不能放弃自己! 小女孩仍在哭闹,那个年轻的妈妈教育她:“妮妮乖,那种流浪狗身上都带着病毒的,你要是碰它,就会生病。生病了要打针,打针很痛的,妮妮不怕吗?” “妮妮怕痛。可是,妈妈,车子来了,呜呜……狗狗会死的……” 秦秣的眼前仿佛有惊雷猛然划过,她转头看向路面,大雨中一辆黑色的小车带起一片水花疾驰过来。雨势凶猛,小车的司机却根本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大雨之下,小土狗的小身子也完全不能引起司机的分毫注意。秦秣眼睁睁地,眼睁睁地就看着那车子向着小狗压去! “呜呜……坏车子,不要撞狗狗!”小女孩大哭,猛地一口咬在母亲手腕上,挣脱了束缚就要冲向小狗。年轻的母亲手忙脚乱,顾不得手上疼痛,又紧紧抱住女儿。 有人却比妮妮更快地冲了出去。这一霎那,秦秣的脑子里除了“要救它”就再没别的念头,她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猛然蹿升式地提起,这种潜意识主导的时刻,人类的潜力瞬间爆发,秦秣就像暴雨中的一阵狂风,以疯狂地势头卷向路中的小土狗! 汽车尖锐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一齐响起,在人们惊恐的呼喊中,又一道高瘦的身影向着秦秣扑去! 年轻的母亲伸手紧紧捂住了小女儿的眼睛,她自己也撇过头,不敢去看路面上即将发生的悲剧。 另几个躲雨的路人忽然惊叫起来,还有人爆了粗口。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向着车祸发生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骂自己:“妈的!老子不是人,早不救,早救了就没这种破事了!” 路上停着一辆车,倒着两个人。少年紧拥着瘦弱的女孩,女孩又紧紧抱着一只瘦骨楞楞的小土狗。 黑色的车,狂暴的雨,天际雷声又再轰鸣,地上的血迹,却在雨水冲刷之中,渐渐淡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十九回:最具价值的人情 chap_r(); <div id="content"> 曾经有这样一个议题:大火起的时候,博物馆工作人员左边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右边是一只受伤的小猫。情况只允许这个人选择一方带出去,那么他是该带出古董花瓶,还是带出小猫呢? 有人说应该选择古董花瓶,因为它承载着历史的荣誉,也是稀世的艺术珍品,具有无法计算的价值。也有人说应该选择小猫,因为生命才是真正无价的,花瓶无论多么古董,多么漂亮,它也只是花瓶。 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假设,因为从逻辑上来说,博物馆不会出现小猫。 这更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议题,因为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没有人能够证明它的对错。 生命、艺术、荣誉,孰高孰低,孰轻孰重,人类在其中徘徊了无数个世纪,依然解不开这个连环。 生命诚可贵,但有人愿意为了艺术疯狂,为了荣誉奉献一切。可是如果生命都没有了,那艺术、荣誉又还有什么意义?没有生命的延续,人类文明同样什么都不是。 生命是不可复制的,艺术也同样是不可复制的,这终归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而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存在着种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又有着种种的yu望和追求,还有着各不相同的信念、理想、喜恶——如果人类真的无欲无求了,那么这个文明,大概也就到了毁灭的边缘。 很显然,人类擅于毁灭,但也更擅于创造。 因为人类,是充满各种yu望的种族。 秦秣不知道自己的心深处究竟暗藏着哪些yu望,但是她知道,自己本不是那种善良到会冒生命危险去救一只流浪狗的人。甚至再说直接一点,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都不会觉得一只陌生小狗的生命能有多重要。 但在那一刻,她确实是被小妮妮给刺激到了。秦秣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可她也不是恶人。也许当年那样奢靡的环境会模糊掉一个人最初的纯真,但秦秣并非冷血动物。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一只流浪狗,什么也不是,许多人甚至连把流浪狗摆上餐桌都觉得嫌弃。 可人并仅仅是用理智来衡量的,热血冲动之类的情绪,可以说淳朴,也可以说幼稚,但不管怎样,总之秦秣就是冲动了。 大雨仍在继续,不过轰隆的雷声总算渐渐消停了下来。 冲向雨中的年轻男子一边拿出手机拨打120,一边往滚在地上的两人探去。 嗡嗡地引擎启动声响起,肇事的黑色奥迪却在这个时候一个后滑,绕过了几人的位置,在雨水的拍打中疾驰逃跑。那车子开动间猛然溅起的水花再次拍了三人一身,打完120的男子呆了一下,然后破口大骂:“你奶奶个熊,无耻也要有个度!溜得这么快,是不是赶场被人爆?娘希匹的!果然是总受车,没骨头没脸皮,早晚被雷劈!” 在这位毒舌哥们的狂骂声中,秦秣挣扎着醒了过来。她刚才不算完全昏迷,只是忽来的强烈冲击使她精神上出现一片短暂的空白,那是身体不能承受之时,大脑爆发出的自然保护。现在那一段最紧绷的状态已经缓了过来,她也就渐渐清醒了。 冰凉的雨水不为人间悲喜所动,依旧肆无忌惮地冲刷着所动碰到的一切。秦秣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她回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呜……”怀里的小狗微弱地呜咽了一声,这个小东西的身体已经虚弱得瑟瑟发抖,但它的小爪子却依然不放弃地在秦秣怀里划拉着。也不知道它是想挣扎出来,还是想提醒什么。 秦秣恍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她整个人都被另一个沉重的身体侧搂着,然后秦秣能够感觉到,搂着她的那个人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不能让他死! 秦秣心脏猛地一跳,开始轻轻地挣扎。她想先站起身来,但又怕动作太大,伤到身上这个人。 “喂!别动啊,这哥们已经很危险了,让我来吧!”一个有点吊儿郎当的声音在秦秣上方响起,蹲下来的年轻男子已经收起了手机。他一边小心地去攀开搂着秦秣那人的胳膊,一边还喋喋不休,“我说你们两位,现在已经不是英雄主义年代了,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还是少玩为妙。你说你救这么一只小狗,小狗又不会感激你……不过这哥们是能人……” 秦秣嘴角微微扯了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年轻男子忽然一叹:“我挺佩服这位的。” 秦秣身上只有几处擦伤,她忍了忍,也就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小狗爬了起来。这个时候回头,秦秣也终于看到了危急时刻救命恩人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答案,莫说秦秣并非真的神机妙算,就算她真有掐算天机的本事,此刻的惊讶与疑惑也不会减少分毫。 事实上,救人的就算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秦秣也不会这么惊讶。 “方澈?” “你们认识?”旁边的年轻男子一脸恍然,紧接着又小声嘀咕,“不用玩得这么浪漫吧?英雄救美?可是这位还够不上美啊……” 秦秣哭笑不得,心里只当没听见。 “你打120了?他们要多久才到?” 方澈伤的主要是肩和背,此刻那年轻男子正半扶着他坐在地上。 两人都不懂急救知识,可是方澈的左肩胛部位被撞得撕裂了一大块,透过衣服看到那流血的伤口都是触目惊心。此外有没有骨折和内伤就不是两个外行能看出来的了,不过止血是当前最必要的。 “医院说下大雨,赶过来最快也要15分钟。”年轻男子也急了,他猛地抓住自己棉t恤的领口就是大力一撕,刺啦一声,衣服破开,他却看也不看一眼,连忙就扔给秦秣,“快给他包扎!” 秦秣还真没做过这种活计,但这个时候容不得她犹豫,她一手把小狗放到地上,然后蹲到方澈身边,一咬牙,就把被撕成条的棉布紧紧往他伤口处裹去。现在也管不得什么手法、卫生之类的,反正止血第一,总不能让方澈在救护车来之前就失血而死。 也许是秦秣的动作太粗鲁,昏迷中的方澈眉头渐渐皱紧,下一刻,竟然睁开了眼来! 他的双眼在这样的大雨中也只能半眯,秦秣看不清方澈的眼睛是因伤虚弱,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光凛冽,但她知道,不能让方澈再昏迷过去。她以前一个朋友跟她说过,许多将士就是在受伤救治的途中,因为昏睡,才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力量。 人清醒着,才有求生的意志,如果昏睡了,那就真的可能一睡不再醒! “喂,方澈。”秦秣的语气比她的动作还要粗鲁,“你不是经常打架斗殴吗?受伤你早就习惯了吧!不要告诉我你很疼,就算疼你也睁着眼睛给我忍着!你知道英雄跟狗熊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吗?你听好了,活着的是英雄,死了的全成了狗熊!哼……我看你这个傻蛋就有孤胆英雄情结,真是发神经了!” 方澈低咳一声:“你很罗嗦!”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却是有力的。 扶着他的年轻男子咧嘴笑了笑,称赞道:“哥们,你有个性!”然后他的眼睛又瞥向秦秣,那表情却仿佛在说,丫头,你很嚣张嘛…… 秦秣这时候哪有闲工夫去看这兄弟的表情,她紧紧地给包扎的棉布打了个结,冷哼道:“现在我比你有力,就算你觉得罗嗦,我说了,你还是得听着!” 不知怎么,方澈嘴角轻勾,竟然笑了。他低声道:“我欠你的人情还了。” 秦秣竟然被这句话给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位好心的路人兄弟又开始感叹:“这是多么金贵的人情啊,竟然要你拿命来还!” 秦秣无言了,方澈神情不变,冰山不化。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三十回:“扭曲式”英雄 chap_r(); <div id="content"> 方澈的逻辑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上次秦秣是帮他隐瞒了伤势,不过他的伤势之所以有****的危险,却是因为秦秣阴他在先。秦秣向他讨人情,其实也不过是口头上占便宜,开个玩笑罢了。 她从没想过,方澈会记得那一句在当时他甚至不屑回应的话。更无法想象,方澈会愿意冒生命危险来还这个人情。不过这个时候纠缠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重要的是,怎么让方澈撑到救护车过来。 “这是多么金贵的人情啊,竟然要你拿命来还!” “不是人情金贵,是他这个人太笨了。”秦秣终于开口,接下这年轻男子的话,“他这个人有暴徒倾向,估计是存在着很严重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他把自己当传奇人物呢,就算别人只是帮他一个小忙,我们的传奇侠客也会用他无畏的英勇来回报的!” 这就是秦秣,她宁可用最恶毒的言辞来刺激方澈的求生yu望,也不愿意在这里哭哭啼啼,跟人说感谢,诉温情。 所谓英雄美人、铁骨柔肠,是不用指望她了。她不是英雄背后的红颜,不会去跟一个男人柔情脉脉,更不会因为方澈救了她而感激涕零。不是不用感激,只是不需要说出来。比语言更有力量的,永远是行动! 不过方澈的逻辑同样不是秦秣能理解的,他没有被激怒,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我不是侠客,拿我跟那种蠢蛋比,看来你的脑子还真是一向都浆糊。” 扶着方澈的那位兄弟已经目瞪口呆了,这两位是什么牛人?这是“英雄救美”之后应该出现的对话吗?就算被救的那位并不“美”,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不用这样吧? “你也知道侠客很蠢,那你还做这种蠢事?”秦秣表情更不屑,“什么救人于危难,或者舍己为人之类的,我看你满脑子都是那种伟大情操嘛……” “你比我更强,”方澈满脸讥嘲,声音虽然低缓,但吐字还是流畅的,“我不过是救人,救的好歹还是同类。秦同学你倒好,大同思想都跨越种族了,居然能舍身去救一只狗。我看你也不用读书了,直接去做神棍,以你这种境界,不管是什么宗教,你肯定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秦秣笑了笑,“我如果做神棍,一定可以做得比西方那群人好,这你还是不用担心的。” “我会担心你?”方澈冷笑,笑完又止不住地连咳了好几声。 “喂,你们两个……”路人兄不满地打住了两人的对话,“你们正常一点行不行?我们不需要互相认识一下吗?哪,兄弟你叫方澈是吧,我叫孔哲,小妹妹你叫什么?” 一句“小妹妹”,雷得秦秣差点暴走,不过总的来说她还是恩怨分明的,孔哲算是帮了她不小的忙,就算不满,她也不能因为一个称呼就对孔哲生气。 “秦秣,这是我的名字。”秦秣想了想,又回给孔哲一个温和的笑容,“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孔哲轻轻松了口气,终于看到正常人了,他觉得挺欣慰的。 大雨依旧噼啪地下着,只是比起先前的狂暴,现在的雨势已经开始收敛了。 秦秣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俯身又将地上的小狗抱起。她已经帮方澈包扎好了,不管技术怎么样,总之是尽了人事,现在只能希望方澈自己可以撑过去。来来去去又过了几辆车,那位年轻的母亲已经带着小妮妮上车走了,当时小女孩的哭声差点让秦秣的心都揪疼。 五六岁小女孩的善良纯真是如此直白不伪,可时间永远是人类最强大的敌人,十年以后呢?谁知道小妮妮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哭喊着要救一只小狗?二十年以后呢?那就更加不可预测了。 秦秣今天之所以冲动,也是因为听到了小妮妮和她母亲的对话。妮妮的童声刺到了秦秣心中最柔软之处,所以冲动的时候,她摒弃了理智。而如果在正常状态下,秦秣别说是在雨中冒险救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了,就是风和日丽,一片安全,她也不会对一只流浪狗多看一眼。 秦秣本来就不是喜欢小动物的人,只是小狗的顽强,也同样触动了她。 “你比我蠢!”这时候秦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只是有些话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方澈苍白的脸上又渐渐泛起死寂的青黄,秦秣心里终于忍不住着慌。如果方澈不能撑过这一关,那秦秣肯定是最大的罪人。 方澈皱皱眉:“你包扎的手艺很烂,你不知道什么叫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吗?” “你真是蠢得没边了!” “我没有要英雄救美的意思,你那水准还差得远,不要自作多情。” 一旁听着这精彩对话的孔哲囧了,这两位鸡同鸭讲,思维真不是一般的跳跃。 “你怎么这么蠢?你现在应该要保存力气,而不是没完没了的说话。你是不是平常说话太少了,现在闷得慌?没关系,你要是闷,我可以讲故事给你听啊。不过丑话要先说在前头,我讲故事,你就一定要听着,不准睡,不准睡,听到没有!” 方澈的神情越发无力,他的眼睑几乎已经全部将瞳孔盖住,但他冰如雪崖的脸上却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其实我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我真看不上你……” 雨声一向都是大自然对人间世事最凄美的伴奏,但在这个本该悲情的时候,孔哲是真的真的悲情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可以将这么经典的浪漫式悲剧弄得这么搞笑? 可是方澈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危险了,孔哲焦急地又往两边路上看去,希望救护车能够快点到来。 秦秣伸手轻轻擦过方澈脸上的雨水,叹气道:“其实你长得不赖,但好歹认识一场,我真不希望你像那个传说中的希腊美少年那喀索斯一样,是自恋而死的。那真的太丢人了,我们华夏儿女不用那种死法。” “我觉得你还有可以改造的空间,只是你比较笨,想不到而已。其实……”方澈的眼皮子抬了抬,可很快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我不介意帮你的,不过……你也要……欠我一个人情。” “喂!是孬种你就睡吧,不是孬种你就睁开眼睛来!” “我喜欢……做债主,不喜欢做负债人……” “喂!你要做狗熊吗?混蛋,不准睡!不准睡!”秦秣心里咯噔一下,一横心就凑到方澈耳边大叫,“不准睡!混蛋!你要做孬种,做狗熊吗?” “我是债主……” “行了行了,你是债主,我欠你一个人情,不!十个,百个,行了吧!方澈你这个狗熊,睁开眼睛!睁开!” 方澈的眼皮轻轻抬起,大雨之中他视线模糊,但他微眯的眼角却泄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秦秣看不到罢了。 孔哲忽然惊喜地大叫一声:“救护车来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三十一回:不是灾难 chap_r(); <div id="content"> 车祸的当天晚上,医院给出确诊信息:方澈背部肌肉撕裂长达十五公分,左肩胛骨轻度骨裂,左侧第六、七两段肋骨后背部位骨折,以及多处韧带拉伤、皮肤擦伤等。 这不幸中的小小幸运就是,没有伤到脊椎和内脏。像这种程度的外伤,好好休养两个月,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秦秣怀抱着已经被擦干身体的小土狗,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间中轻轻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滋味着实莫名。 在秦秣俯身帮方澈擦掉脸上雨水的时候,方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银行卡在右边裤子口袋里,密码是六个六,签名赵芷兰。” 秦秣当时的脑子实在没转过弯来,第一反应是方澈在交代遗言,第二反应是这人的密码怎么简单到这么弱智的境地,第三反应是他偷了谁的银行卡…… 可怜的方澈,虽然做了英雄,但他的形象却就这么背离了“英雄”十万八千里——后来秦秣才想到,方澈也是未成年人,他还不能办银行卡。至于那个赵芷兰是谁,那就不在秦秣的考虑范围了。反正秦秣没钱,既然方澈有钱,这个时候不用,还什么时候用?难不成还等着医院宣布,不付医药费,不予治疗? 方澈被推进了手术室,秦秣到公话亭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秦云婷。不过秦秣没敢说实话,只是找了个借口:“姐,我碰到老同学,要小聚一下,今天晚点回家。”至于方澈算不算老同学,这个,勉强算吧? 交警来了,孔哲很气愤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可惜那个时候没人能记下车牌号,那段路虽然有电子摄像,可当时大雨朦胧,所以想要找出那辆肇事的奥迪,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实际追究起来,那辆车的过错并不大,因为车子当时并没有超速,而秦秣和方澈也都是突然冲到马路上去的。 那辆奥迪的刹车其实还算及时,要不然方澈就不会只受到这种程度的外伤了。孔哲最气愤的还是那车子逃得太快,如果当时那车不逃的话,至少还能早点把方澈送到医院,方澈也不用命悬一线地在大雨中遭那么久的罪。 用孔哲的话来说:“奶奶个熊,那奥迪的司机真不爷们,敢做不敢当,没胆的小鬼,难怪开个总受车!” 秦秣不能理解那“总受车”是个什么意思,对孔哲的满嘴粗话也不敢恭维,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小子还算有几分“好汉”的架势。 晚上九点,方澈依然没从手术室出来,孔哲拍拍秦秣的肩膀:“秦丫头,你还是学生,快点回去吧,晚了可没法跟你家里人交代。” 秦秣轻轻抚着怀里小土狗的脑袋,这小东西生命力十分顽强,受伤的右后腿已经被包扎好,现在睡得正香。 “孔哲……我不能走。” 孔哲的个头不高不矮,长方脸型,眉毛很浓,下巴上长着一茬短胡子,年轻归年轻,可他板起脸的时候竟也有几分威势:“小丫头你几岁?你以为你是谁?你会魔法,还是你会仙术?你在这里就能帮到方澈吗?你还不回去,你想让你家里人怎么担心?” “这是责任!”秦秣的表情有几分不耐烦了,她讨厌听到别人叫她小丫头,而最无奈的是,她居然无法反驳。 “哟呵!”孔哲翻了个白眼,“还跟哥哥我谈责任了?黄毛丫头一个,你懂什么叫责任?啧啧,你该不会是看上方澈那个怪里怪气的小子的了吧?让哥哥告诉你,小朋友读书最重要,早恋是要不得滴!” 秦秣被他这一噎,反而笑了起来。她笑完了,轻轻哼道:“你有道理,你不嫌累,你就等着吧。我回去睡觉了……” 看上方澈?下下辈子也不可能!不过这种事情显然是没法解释的,孔哲这么说也等于是变相激将,当不得真。秦秣要真跟他辩解了,反而显得心虚,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我会还你们的。”这句话秦秣也没有说出来。她不习惯说这种还人情之类的话,欠别人这么大的人情,她这也是头一次。 秦秣现在对方澈,其实也颇有点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感觉。命都欠了,还怕别的什么?方澈这人嘴太刁钻,念念不忘要做债主,其实就算他不说,秦秣也不会忘恩负义的。可他那么一说,反倒把什么气氛都给破坏光了。 就如孔哲后来感叹:“这小子才真的是天下第一毒舌啊!就我这种水平,也只能说说粗话,比起人家那种转悲剧为喜剧,变完美为笑话的境界,我还差得远啊!瞧瞧人家,做完英雄之后,还能让被救的人不但不感激,反而破口大骂,啧啧,这强度,这境界……” 秦秣无言了,极度怀疑孔哲是想暗示什么。 难道孔哲的意思是,方澈已经伟大到为了不让她感激过度,所以故意破坏自己形象的程度? 这种猜测,简直就是惊悚! 秦秣抱着小土狗,转身就走。宁愿相信方澈是个逻辑混乱的暴徒,也无法相信方澈会有那种细腻的温柔心思。 回家的时候,秦云志第一个尖叫了起来:“二姐!你带回来一只流浪狗!” 秦云婷皱眉:“你淋雨了吗?怎么衣服皱巴巴的,还有的地方破了?你碰到什么老同学?你们不知道要躲雨吗?” 秦秣身上有多处擦伤,不过都不严重,她只是涂了些碘酒,也没怎么管。 秦云婷不等她回话,看到她身上的擦伤,面容更是严厉起来:“秣秣,你说实话,你究竟做什么去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拉住秦秣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你怎么受伤了,这里,这里……”说着说着,秦云婷抿住双唇,眼眶却微微泛红。她不再说话,只是晶亮的眼睛让人心都柔软。 秦云志也悄悄凑过来,伸手轻轻一碰秦秣的伤处,然后又触电般缩回手,眼睛瞪了起来:“二姐,谁欺负你了吗?是那个混蛋?告诉我,看我去教训他!” “闭嘴!”秦云婷抬手又敲了秦云志一个脑瓜崩,“秣秣……” “呵呵,我没什么,只是为了救这只狗,摔了一跤而已。”秦秣温和一笑,动作轻柔地抚mo着怀中小狗的短毛,忽然有种一颗心落地,浑身安详喜乐的感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家庭,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已经是她温暖的源泉了。 千年前的秦家大宅只有森严等级,千年前的秦陌只有玩世不恭。 而秦秣,已经不在千年前了。 这一瞬间,她的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庆幸。 穿越,真的不是灾难。 __17mb_s4() cpa728();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断卷·絮语 chap_r(); <div id="content"> 故事写到这里,我的笔锋顿下,才忽然发现,原来可以断卷了。 以前喜欢写个卷末语,可是有读者会问,卷末语都出来了,故事结束了吗? 我瞪大着眼睛,小心脏一跳一跳——结束?哪里有?没这么快吧?我还没写过瘾呢! 其实构造一个故事,最先沉迷的,肯定是作者。我会爱上我的主角,随她悲而悲,随她喜而喜。我也会喜欢一些配角,希望他们的形象通通丰满,希望他们可以不只是背景板,而是一些实实在在的,能让人印象清晰的“人”。 这个故事来得突然,我投入的也很突然。就像是走在小路上,忽然因为一朵小花而停下脚步,我从花儿里,看出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未必有多么宏大,但她可以像这朵小花,是欢快的,馨香的,向往阳光的,也是敢于承受风雨的。 我其实是个木讷的人,但不知怎么,却写过一些色调浅蓝的忧郁故事,想要跳出去,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却又这么简单。 风格这种东西,是我一直追求的,也是我总想打破的。我害怕定式,那会使我难以进步,我也害怕奇想,那会使我难以掌控。可是想要突破,就总要迈出这一步,而怎么掌握这其中的度,需要经验,需要反复思考,也需要不断调整。至少,我不是天才,在我的经历中,写没有捷径,只有积累。 厚积薄发,也许我还没到这一步,但我会不断努力。 相比较起我的第一部,我想我还是有所提高的,至于究竟能不能突破,我只能期待,却还不敢定论。 这些啰啰嗦嗦的话,也只是我断卷之时忽有所感,与正文无关。如果朋友们有耐心能看到这里,那么小墨万分感激。我没有学会超脱,我是凡人,是俗人,希望得到支持,这会使我更有动力。 我曾经想过,写可以仅仅只为了自娱,可后来还是发现,其实我并不是那么耐得住寂寞的。自娱,很需要勇气,一个人自得其乐久了,时间都会将人啃噬得恐慌。工作之余,如果还有一些爱好能与人分享,那真是一种万分美妙的感觉。 我会发现,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唠叨居然有人愿意听,我的幻想能够流淌,我无法不感激。 故事的下一卷就要开始,秦秣会自己走入她的新世界,我会跟随她,一起去看她的快乐,她的烦恼,她的矛盾,她的忧愁,她的努力,她的取舍。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这是多么美好的岁月,我想不管多少年以后,人们都不会忘记那样单纯的青春飞扬。纵然那其中不乏晦涩与叛逆,纵然许多人在那个年代一再强调青春的伤痕,但是那样诉说忧伤的权利,不也正是青春的赐予吗? 真正走过那段岁月的,反而不会再去表述什么。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其实我不觉得这是一种贬斥,站在回味的角度来看,少年的忧愁同样是真实的,少年的快乐也是鲜活的。 强说愁也有强说愁的可爱,也许多年以后,人们会觉得年少等于轻狂,可谁没有年少过?但有马蹄疾,何不春风得意? 带着宽容的微笑,去碰触那段既像是尘封,也像就在当时的岁月。构筑一些似乎是虚构,又仿佛就在身边的人,再加上一点幻想,一点对于美好的想望,我想,我会快乐的。 愿所有的朋友们,年少的珍惜青春,稍长的扬帆破浪,我们走在时代的节点上,永远不忘把握幸福。 第二卷:灿烂时节谁煮酒 ……墨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一回:关门放狗的新生活 chap_r(); <div id="content"> 琥珀色的双瞳滚圆湿润,微翘的眼角带起凤尾的狭长,竖起的两只耳朵短短的,尖尖的。秦秣伸手去拨弄这小东西眉心处的短毛,于是小狗就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嘴里发出低低地呜呜声,仿佛是小兽在享受母亲的抚慰。 当然,秦秣并没有被小狗当成了狗妈妈的自觉,她感觉到这小东西的温顺乖巧,于是又忍不住伸出双手轻轻捻起小狗的耳朵,左摇晃,右摇晃…… 小动物原来是这么可爱的。 秦秣伸手揪住小狗的后脖子皮,一把将小东西抱在怀里,然后嘴角翘起,傻乐着笑了。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烟火香味,秦云志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正不时发出傻乎乎的笑声,秦爸还是在看报纸,秦云婷则猫早卧室里,也不知道正忙活些什么。 “叫什么名字?”秦秣揪着小狗的一只前爪,小东西的微微挣扎自动被她无视,“其实你洗干净了还挺白的嘛,要不就叫小白?什么?你抗议?你有抗议的余地吗?好啦好啦,主人我没有虐待小动物的癖好,看你这小不点的样子,就叫斑斑吧!不点不点,不就是斑斑吗?” 小狗的喉咙里滚过咕噜噜的声响,它的后腿还没痊愈,所以想在只能蹬动前腿。可是,“不行?你想不答应?哼哼,到了我的手上就没你说话的份了!斑斑,斑斑,以后就叫斑斑!”秦秣说到得意处,又呲着牙,笑了起来。 秦云志恶寒地打了个抖,嘟囔道:“二姐,你正常一点行不行?你的笑声很可怕啊……” 秦秣斜了秦云志一眼,又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斑斑,一本正经地教育它:“斑斑你要记着,我叫秦秣,是你的主人,你是我养的小宝贝。以后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关门,你就要放狗!知道了吧?”说完话,她又斜眼看着秦云志,仿佛在说:“哼哼,小样儿,以后你敢不听话,二姐我可就放狗喽!” “二姐,”秦云志很无奈地说:“你那狗没杀伤力,真没杀伤力。” 秦秣轻哼:“我会养出杀伤力来的!” 秦沛祥从报纸中微微抬起头:“秣秣,你要养这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把狗证办了。” 秦云婷的声音从小卧室里传出:“秣秣,明天姐姐带你去办狗证。你还是未成年人,不能养狗,你这狗只能先养到姐姐名下。” 秦秣愕然片刻,她实在不知道狗证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未成年人不能养狗,不过这显然是常识,她也不好发问。 “对了,姐,我明天要上班,四点以后才有时间。”秦秣现在依旧是在茶馆打工,下班后她会先到医院去探望方澈一小时,然后回家吃饭和温书。方澈的伤势已经稳定,不过他是个奇怪的人,受了重伤却没有家人相陪,也没朋友去看他。好像他天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生自养,还挺滋润地长到了这个大个。 在这种情况下,秦秣虽然不能整天陪着他,但每天抽空看看他还是必要的。孔哲偶尔也会去探望方澈,秦秣碰到他不少次,渐渐的两人倒结为了好友。孔哲刚刚大学毕业,现在是个混得比较落魄的小程序员,不过这人骨子里有几分豪气,是个颇为仗义的人。秦秣以前从没结交过这种带着草莽气息的汉子,跟孔哲却是难得的投缘。 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生活圈子,当年的秦大公子习惯了高高在上,整个世界也只局限在那一片面具般的奢靡当中,自然无法看到真正的世界有多广阔。现在的秦秣,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孔哲的粗口很有趣,这一转变彻底诠释了何为“近孔者黑”。虽然秦秣自己不说粗话,不过要她这种自诩文采风liu的“世家公子”安然欣赏粗话艺术,孔哲确实也够强大了。 虽然,孔哲与当年的那位孔圣人有着同一姓氏,不过很显然,那位老祖宗的礼仪修养孔哲可没继承到半点。 “秣秣,四点太晚了。”秦云婷从卧室里走出,她斜扎了一个马尾,打扮得清爽又不失端丽,“如果是四点,那狗证就得分两天办。我们要先给狗狗开建康证明和接种疫苗,然后再去派出所。” 秦秣听着有点眼晕,这个年代果然还有很多她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简简单单养一只狗,居然也这么复杂,还要去派出所?派出所是什么地方?那不就是衙门吗?养只狗都要到衙门登记,现代的官差够辛苦。 “两天就两天吧……”秦秣的声音低落下来,她一转身斜靠到沙发扶手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怜的斑斑从她的双手中解放出来,一个翻滚从她身上落到沙发上,又从沙发上啪地掉到地上! “嗷呜……”小狗低低地痛叫,完好的三条腿开始努力撑起身体。可惜它的那条伤腿实在不争气,所以小东西摇摇晃晃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四肢一软,又噗噗地滚在地上。 “哈!小东西现在知道没了主人我,你有多难过了吧!”秦秣乐不可支,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 秦云志悄悄地做势,趁着秦秣笑得全身发软的当口,猛一窜身,就将地上的斑斑抓起抱到了怀里,然后得意地嘿嘿直笑:“二姐,我以全球动物保护协会的名义抗议你虐待小动物,现在,斑斑没收,归我啦!” 秦秣笑声一顿,怒目瞪过去:“秦云志,你皮痒了!” “你抓不到我!我写暑假作业了!嘿嘿……”秦云志抱着斑斑一溜就跑进了主卧室,砰地把门关上。 “你们两个……”秦云婷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往沙发上一靠,轻描淡写地又宣布了一个小喜讯,“我今天晚上要出去做家教。爸、妈,秣秣,我找到了两个家教的工作,都是二十五块钱一个小时哦!” “婷婷你做家教?”秦沛祥放下了报纸。 秦云婷肯定地点头。她跟秦秣一样,找到工作前一点风声都不透,直到找到了,这才底气十足地宣布。以她市状元的身份,做家教确实是比较容易的,而且工资都比普通家教要高。 第二天秦秣起了个大早,她在去茶馆前还要先去医院知会方澈一声。因为她平常都是下午去看的方澈,而这两天要办狗证,下午都没时间,所以只能早上抽空。 方澈带着个小笔记本在病床上敲来敲去,他的时间倒是不难过,虽然没人陪他,不过他显然是个习惯孤独的人。 “你今天怎么早上就来了?”这是方澈听到秦秣脚步声后的第一句话,他头也没抬,只是靠坐在病床上,用一只右手玩电脑。 方澈伤了左肩胛,到现在左手还不能动。最搞笑的是,刚做完复位缝合手术的头几天,他因为伤的是背,所以只能趴着睡,那种姿势简直可以成为秦秣永久嘲笑他的最佳佐证。 秦秣撇撇嘴,心里还是挺好奇方澈怎么能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她。不过这种话是不能问出来的,否则方澈的尾巴能翘上天去。 “我下午不能来。”秦秣说着,放下一碗粥到方澈病床旁的小柜子上。 “我没要你来。”方澈冷冷道,微抬头,用那寒潭般的眼睛斜瞥了秦秣一眼,又继续低头捣鼓他的笔记本。 秦秣的耐寒能力本来就比较强大,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以后,她的抗寒能力更是直接飙升到了冰川级。现在方澈的冷调已经不能对她形成任何杀伤力,甚至方澈越冷,秦秣越乐。 “呦呵,你能耐了嘛!”秦秣眉梢一挑,从容反击,“可惜就你现在这身板,我要来还是要走,你都管不着!” 说着话,秦秣转身离开:“现在我走啦,方同学,不送……”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回:聊且将自省 chap_r(); <div id="content"> “碧落覆倾,颠倒辗转。今夏月影阴晴,莫测如此。 月余,吾复醒,乾坤难辨,忧患也。 长姐亭亭如荆棘,幼弟跳脱如云涛,吾之寤寐,倥偬若许。而大梦千年,以阳易阴,悲夫? 噫?九重天上莫不如人间红尘?破了丝茧岂不是五谷轮回? 吾本浊物也,奈何自得清许,可笑,可叹! 聊且将自省,筚路蓝缕,不悔矣。” ——《秦秣手记》 “秣秣,你在写什么?”秦云婷的声音从小卧室的门口传来。 秦秣一反手,合上自己的小日记本:“没什么,我练字。” 秦云志在小客厅里说:“大姐,二姐这个暑假练字都快练疯魔了,还逼着我跟她一起练。都不知道她练那么好干嘛,这不是折腾人么!” 秦云婷转头瞪他:“就你那手狗刨字,活该你二姐抓你狠练!你还好意思说,哼哼,要不是秣秣管着你,我早就要整你那手破字了!” “大姐,”秦云志缩缩脑袋,声音渐低,“其实你的字也没二姐写得好,你好意思说我……” “秦云志你反了天了!” 秦云婷的一声大喝却引来了秦妈,裴霞的声音不温不火:“婷婷,不要欺负你弟弟啊,不是要你去整理东西吗?你明天就要上火车了,京城的物价高,你把把东西带齐点,也能省点钱。” “我都整理好了,妈。”秦云婷说着话,还是走进了卧室,然后从床底下拖出她的大旅行箱,打开来再次清点里面的东西。 “姐,要不要我帮你?”秦秣搁下笔。 “得了吧你,你别给我越帮越忙就好喽!”秦云婷头也不抬,“对了,秣秣,你以前的字写得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这两个月进步这么快?” 秦秣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而看秦云婷问得随意,便也打个哈哈,故作得意地大笑道:“我是天才嘛!天才进步需要理由吗?”这一瞬间,她有些心虚了。 秦云婷却更显得意:“不错不错,就该有这样的觉悟,有你姐我的三分火候了。” 秦秣:“……” 第二天秦爸和秦秣秦云志一起送秦云婷到火车站,在熙熙攘攘的进站口,秦云婷轻轻拥抱秦秣,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永远不要相信愿意给你童话的男人,秣秣保重。” 秦沛祥拿着一张站台票送秦云婷进了站,只有秦秣和秦云志姐弟牵着手站在人挤人的站前广场上,默默望着大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秦云婷已为她的梦想和未来而北上,那里有她的精彩生活,必须由她自己去把握。 人生七苦,最是伤离别。秦秣牵着秦云志的那只手悄悄握紧,心里知道,不论是多么亲近的人,最后都要各自走上自己的道路。人海如此茫茫,如果有谁不论走到哪里,影像都能一直清晰地留在她脑海中,那么那个人,就是值得秦秣珍惜的。 可是在秦云婷心中,又最希望谁来珍惜她呢? 她说:“永远不要相信愿意给你童话的男人。”这样一句话,明说是不要相信,其实不过是在表达她的念念不忘罢了。 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秦云婷如此不信,如此伤心,又如此念念不忘? 然而不论那个人是谁,秦秣都知道,那不会是她。 秦秣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用一个错误的身份,遇到了对的秦云婷。在这样的前提下,秦秣甚至没有资格去嫉妒,当然,也更遑论争取了。 “姐姐……”她在心中半是酸涩,半是欣慰地轻唤。 “二姐?”秦云志微恼的声音响起,“拜托你手劲小点,捏疼我啦!” 秦秣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你有点男子汉的气概好不好?捏你一下就喊疼,什么时候这么娇弱啦?” “二姐,我今年十二岁……” “十二岁你就可以不带种?”秦秣脱口而出。 秦云志呆了,秦秣也呆了——可怜的秦秣同学从来不讲粗话的,这下居然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被孔哲那个满口粗话的家伙影响了! 学好不容易,学坏果然是如此简单,秦秣立即在心里告诫自己:“修养,修养……”至于她当初是怎么骂方澈的,鉴于方同学非正常人类,所以秦秣选择性失忆。 “咳咳,小志啊,听二姐的,要有修养。” 秦云志:“……” 秦秣的开学时间要比秦云志早,因为她是重新从高一入学,所以还要先参加两个星期的封闭式军训。八月二十五号的这一天,秦秣整理好行李,拖着小箱子便在秦云志的陪同下到学校报到。 市三中离秦家所在的月光小区算是近的,所以秦秣的行李很简单,秦爸秦妈也没必要再陪她去进行一次高一报到。而陪秦秣入学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秦云志的头上。 这时候的市三中比起刚刚高考完那会儿,更是一番热闹景象。 秦秣从没在同一时间见到过如此多的少年男女,进了校门,那偌大的真知广场四角都架起了盘龙飞天状的火红色氢气球,在那红底金边的喜庆环绕下,广场上每一张年轻的脸都显得如此灿烂多姿。许多学生都是由家长陪同来入学的,也有少部分是自己独力前来。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则在组织纪律,和引导新生们完成入学手续。 “姐,我们应该往哪边去?”秦云志帮秦秣背着个小书袋,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左右张望。 “我怎么知道……”秦秣低垂着头,语气无奈。 “你去年不是来报到过一次吗?”秦云志仰头翻白眼,“姐,你不能这样,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怎么办哪……” “我忘了不行?你看这里乱糟糟的一片,我怎么记得了那么多?”秦秣没好声气地堵住秦云志的话头,不打算将这话题继续。 “那现在做什么?”秦云志四下环顾,想找个人来问话,但每个人都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他左找右找,却始终没敢跟谁开口。 “需要帮忙吗?”蓦然一道有些局促地男声在两人身后响起,秦秣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中等个子男生垂着手站在眼前。这人大概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体型略显瘦弱,头发短短的还算精神。他肤色白皙,脸上却长着好些红红的青春痘,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害羞的普通高中生。 “呃……”他搓了搓手,看得出来,他确实紧张,“我叫曹智书,高二,是学生会组织部的干事,我……这个,我今天也来带新生。你们手续办完没?要不要,要不要我帮忙?” 曹智书?造纸术?秦秣神色古怪,好大一股笑意涌上胸口又硬生生被她憋住。 还好秦云志反应比较快,他一转身就凑到曹智书面前,用几乎是见了救星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惊喜道:“学长,你真是好人啊,我们正不知道要怎么做呢。快帮我姐办入学手续吧,多谢多谢啊!” 曹智书:“……” 被一个小男孩发了好人卡? 曹智书同学囧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回:很热闹 chap_r(); <div id="content"> 市三中的新生入学程序其实还算简单,曹智书带着秦秣姐弟两个找到了班级公示牌,秦秣被分在536班,也就是高一(十九)班。从七年前学校扩招开始,市三中的每个年级就有了二十个班。 校方宣称的分班规则是电脑随机排列,不过谁都知道,这其实也就是一句话。每个年级排前五的都是重点班,排后五的则是差生班,中间那十个,才是普通班。而秦秣被分在高一(十九)班,可想她在分班老师的眼里是个什么位置了。 曹智书循着学号索引找到秦秣所在班级的时候,表情是着实呆滞了一下的。每个年级的差生班也就等于问题学生班,不过秦秣的样子老实平凡,实在是不像个叛逆的问题学生。 现在的秦秣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她找到班级以后,又看了下班主任的名字。她的班主任叫章国凡,而王佳红则是高一(一)班的老师。 “曹智书?曹学长?”秦秣连叫了两声,“下面我要做什么?” 曹智书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神情间的拘谨比刚开始又少了些。 “那个,现在是找班主任签到,然后拿签到单去交学费,再拿学费凭证到班主任那里取领书单,然后就可以领书了。军训的衣服和寝具可以自备,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买比较好。” 秦云志疑惑地问:“军训的衣服可以自备?不是要统一服装吗?怎么自备?还有,寝具有什么好买的?买被子吗?现在又用不着被子,天气冷点谁不会自己回家拿啊!干嘛要浪费那个钱?” 曹智书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窘迫的红色,他声音又开始局促了:“那个,就是,就是因为军训的衣服没法自备,所以一定要买。” “哦,黑心的学校想挣这个寝具的钱是吧!”秦云志恍然,随即又不屑,“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把衣服和寝具绑在一起卖,说是说可以自备,其实不就是逼人买嘛!” 曹同学越发不好意思了,被秦云志小朋友一句话揭穿学校的“险恶”用心,连他都感觉到跟着学校一块儿丢了脸。 秦秣的声音凉凉的:“算了小志,人在屋檐下,学校是老大,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像我们这种小小的学生,人微言轻,还不是只能乖乖被宰?少说两句吧,就当不知道,自己心里图个舒坦。” 这话可是直刺中心,曹智书当即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学生会的迎新任务里其实还包括非常重要的一项,那就是要宣扬学校的悠久历史、优良传统,促使新生建立起对学校的自豪感、归属感等等。 不过曹同学是个拘谨内向的性子,一向不擅言辞,秦秣姐弟两个又都是思维敏捷的,这一对话,曹同学别说是完成任务了——他已经可怜巴巴地在心里衡量,自己究竟把任务给砸到了什么程度。然后计算着,这个任务到底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直到秦秣签了到,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开始等着交学费时,曹智书仍然在心里纠结着这个问题。按照常规,秦秣这一排队最少也得两个小时,曹智书就该放下她再去校门口另找新生履行他的引导职责了。但由于心里的纠结,曹同学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走。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发现,因为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秣旁边,所以他的动作已经完全造成了一种“曹智书正在护卫秦秣”的假象。 夏日的闷热当中,秦秣排在拥挤喧闹的队伍里,一手揪着秦云志的衣服角,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让他挡住曹智书。秦云志哎呀哎呀地叫:“二姐,二姐,你文明一点行不行?修养啊修养……” 秦秣脸不红气不喘,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里都仿佛带着股冷风:“小志啊,你说的不错,要有修养。这个,你要知道,有修养的小男子汉应该为姐姐服务,要不,你帮姐姐排队?让姐姐到旁边修养去?” 秦云志将脸一扭,摆出抵死不从的架势,哼哼道:“没这种好事,二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秦小朋友的样子实在是太搞笑了,尤其他这句“死了这条心”,简直就是小白花反抗恶霸的最佳经典台词。秦秣以前虽是风liu纨绔,但也从来不做强迫民女的勾当,现在被秦云志用这种台词来对付,心里那股子直痒到骨头里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小志……”秦秣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流转眼波,一挑眉,眼神就向着秦云志邪气地勾啊勾,“小东西,你就从了姐姐吧。姐姐不会亏待你的,从此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赛神仙哦……” 秦云志恶寒地打了个抖,哇哇大叫:“鸡皮疙瘩掉满地啦,二姐,你饶了我吧!” “你很白痴!”斜刺里横进一道冰冷的声音,却是方澈带着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走了过来,他的语气更是一如既往地欠扁,“白痴,报到单拿过来。”说着话,他又一手拉开曹智书,一手扯开秦云志,然后摊开手,伸到秦秣面前。 可怜的曹智书同学脑袋都快纠结成浆糊了,他从见到秦秣呲牙的动作开始,就开始在心里恍然:“果然是问题班的问题学生啊,一点都不老实,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那我到底还要不要挽回学校的形象?她这种问题学生应该没什么可教育的余地吧?可是我是学生会的,我不能这么不称职。但她……” 一直纠结到方澈出现,曹智书脑子里的那一团浆糊又猛然被冻结。方澈是那种广为人知又跟谁都保持着距离的传说型人物,曹智书暗地里也很不喜欢方澈的冰山样,但不可否认的是,方澈这种强冷气场还真有几分骇人。尤其是当他用这种极度凶猛又极度冰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曹智书真担心他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暴起伤人。 不知不觉间,曹同学看向秦秣的眼神中就带上了几分怜悯。 秦秣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正被人骂,只是斜睨向方澈:“狗熊同学来得正好啊,你要报到单,是准备帮我排队吗?”她已经练成了自动过滤方澈一切恶毒言辞的本事,不然早在两个月前,她就该被气死了。 秦云志左瞧瞧,右瞧瞧,瞪大的眼睛表示他很惊悚。 “白痴才会排队。”这是方澈的回答。他一把抓过秦秣手里的报到单和钞票,转身就直接往收费窗口走去,“站旁边等着,不要走丢了,白痴!” 曹智书一脸呆滞,他搓搓手,又搓搓手,终于尴尬地笑了:“呵呵,学妹,那个方澈他……” 秦秣向他善意地笑了笑:“你也觉得他有毛病是吧?” “咳!咳!”曹智书连咳几声,他一手拍着胸口,一边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个……秦学妹我还有事,下面的手续就让方同学带你办吧,再见,再见!”说完话,他一转身就快步离开,看那动作,几近落荒而逃。 秦云志疑惑道:“姐,你就算不漂亮,但也不至于把人吓得跑路吧?”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四回:我家云志初长成 chap_r(); <div id="content"> 秦秣看到女生宿舍的第一眼,表情真的呆滞了。 房间是狭长的直筒型,进门左边是上下两排共八个的格子柜,四个架子床靠着两边墙壁对半摆着,八张床板一律空荡荡,那硬木板子看起来要多碜人就有多碜人。房间的水泥地板上更是脏污一团,一些破旧的鞋子和垃圾胡乱堆着,还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秦秣强忍住立即从这里冲出去的冲动,黑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云志站在秦秣左边,帮她提着桶子衣架之类的杂物,方澈则站在最后面,手里还抱着刚领的被子以及棕毯。秦秣自己拖着小行李箱,一脸悲剧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就是粗使丫头的通铺也比这个好,现代的学子竟然都这么可怜?要住这样的房间?果然是时代不同了……” 方澈的声音在秦秣身后凉凉地响起:“这栋以前是男生宿舍楼,不过这个学期学校彻底给男女生宿舍分了区,所以现在被改成了女生楼。你明白、理解?”很明显,他的声音虽冷,但语调里却丝毫没有掩盖他的幸灾乐祸。 秦秣哪里理解?她根本就不能理解!就算男生邋遢一点,但也不用这样吧?难道学校里都没有清洁工的?还是她今天比较运气,碰上了一个特例? 秦云志的声音里则充满了痛苦:“这幅样子要怎么住人?二姐,今天的大扫除有的搞了!”他用一种完全不抱希望的眼神看向秦秣,因为他非常明白,如果要指望秦秣把卫生搞好,那还不如指望蝙蝠不夜行实在一点。以秦秣的破坏力,绝对可以使这个寝室的糟糕状况更上一层楼的! 秦秣放下小箱子,憋着气踏进宿舍最里头连着的小洗漱间,想要去拿拖把。 秦云志高叫一声:“二姐,先扫地!扫地啦!地都没扫你拖什么?” “小志啊……”秦秣回过头,笑得别样灿烂,“你很会搞卫生是吧?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放心,姐姐会帮你准备好午餐的,一定不会让你累着。” 午餐跟会不会累着有必然联系吗?秦云志哭丧着脸走进寝室,一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边认命地说:“二姐,其实只要不吃你做的蛋炒饭,其他一切都好说。搞卫生这种事情你就交给小弟吧,我就一个要求。” 以秦秣的抗打击能力,这时候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轻轻咳了咳,连忙回应:“你说你说,只要是能做到的,二姐绝对不推辞!” “你说的哦!”秦云志张大了眼睛,一脸期盼地看向秦秣,“二姐,我真就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你以后别再逼我练字了行不行?真的很枯燥啊!” 秦秣愣了下,反问:“你就这个要求?” 秦云志连连点头:“就这样没错!二姐,没问题吧?”他的眼睛晶亮,眼皮子一眨也不眨,可见他对摆脱练字之心有多么急切了。 秦秣沉默片刻,忽然低低一叹。她走到秦云志身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练字很枯燥,你实在难以坚持吗?”她半垂着头,语气里竟有股少见的幽幽之意。 不知怎么,一向神经大条的秦云志却仿佛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吸了口气,抛开那些在他看来完全莫名其妙的情绪,又使劲点了点头:“对,我不要练字了,二姐!”这是他第一次在秦秣面前表达他的坚持,也是他第一次这样坚定地反抗秦秣的决议。 在这句话说出口以后,秦云志的心里却仿佛忽然去掉了一重枷锁,又仿佛忽然失落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一直都明白,二姐逼他练字其实是为了他好,但是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秦云志的年纪还太小,他不懂得什么是自己必须选择的,也不懂得怎么去表达他的自我。他只知道,二姐逼他练字不是开玩笑,而他不想练字也不是开玩笑。这不是嬉闹,不是一碗蛋炒饭就能够否决或者肯定的,也不是秦秣一个威胁的眼神就能掩盖的。 秦云志已经鼓起了他的勇气——他平常虽然不乏跳脱,但他的骨子里其实一直都很乖巧,可是这一次,他真正开口,说了“不要”。 秦秣微微一笑,掩住心中那点莫名的酸涩之意,她的手轻轻从秦云志的脑袋上滑到他的肩上,然后轻拍他的肩膀:“好,既然你不愿意,那谁也不能逼你。小志长大了,会说‘不要’,是个真正的小男子汉了。” 秦云志同样不能理解秦秣这一句感慨的意思,他只是乐得一蹦,忽然就往秦秣身上一扑,大笑道:“哈哈,二姐太好啦!二姐你只管放心,今天的大扫除就交给小弟啦!” 冷不防后面伸出一只手揪住了秦云志的衣领,原来方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寝室。他将棕毯等物随便放在一张床板上,一手把秦云志从秦秣身上拽下来,然后皱眉嫌恶道:“你们能不能快点?这里气味很难闻。” 秦秣斜瞥方澈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难闻你不会出去?” 说着话,她就将宽大的t恤下摆一扯,在左腰侧打了结,做出劳动的准备。 “小志,今天你指挥,二姐听你的,给你打下手,你说要怎么做?” 秦云志不胜惊喜,也顾不得方澈刚才的粗鲁无礼,乐呵呵道:“二姐,我发现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人道过。哈哈,那你就去洗拖把咯,这种简单的事情,你不会再搞砸了吧?” “臭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啊!”秦秣抬手就对着秦云志的脑门一敲,“哼,敢小看你二姐!”话是这样说,但她说完话还是转身钻到了卫生间里去找拖把。 这寝室的卫生间是连着洗漱间的,小房间四四方方,长宽都是两米左右,大便器装在靠窗那边,一个新拖把就倒立在墙角的下水道管边上。 秦秣是捏着鼻子进的门,这个小卫生间里的味道比外面寝室还难闻。而且地板上还到处透着水锈的深棕色,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她在门边犹豫了片刻,硬是狠狠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皱眉拿起了墙角的拖把。 方澈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白痴,你怎么这么慢?” 秦秣回头怒瞪他:“你不白痴,你是聪明人,你怎么不做?” 方澈微微侧头,嘴角轻勾,难得地笑了:“你这么肥,把门堵住了,让我怎么做?”说着话他伸手又将秦秣一拉,趁着她立身不稳的时候,轻松一跨,也挤进了小屋。 秦秣已经很久没在方澈面前表露过惊愕失态之类的情绪了,但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她终究是没能控制住脸上的难以置信。 “白痴,你不知道你很占地方吗?你怎么还不出去?” ~~~~~~~~~~~~~~~~~ ps:今天很惭愧,出去一趟,没把握好时间,晚了%&amp;amp;amp;amp;gt;_&amp;amp;amp;amp;lt;%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五回:第一个舍友 chap_r(); <div id="content"> 空气中的热度随着日近中午,也越发闷人起来。秦秣仰着一张花猫脸,一手拿着抹布,另一手反背在腰后,望向头顶上壁挂式风扇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 秦云志一边铲着地上的垃圾,一边催促:“二姐,你快点行不行?快把风扇擦干净了,我很热啊!” “别催,我正分析着要从哪里下手呢!你啰嗦什么?还不快做你自己的事?”秦秣不耐烦地皱眉,看着那风扇上结满黑灰的网罩和扇叶,心里就充斥着止也止不住的惧怕。这风扇简直脏得恐怖,她该怎么下手? 心里犹豫着,秦秣又转头看向正埋头扫垃圾的秦云志。只见小男孩手臂瘦瘦的,还未长成的小手攥着个大扫把,那小身板扫着垃圾走,看起来动作熟练得很。只是他的体格太小,那细胳膊细腿的,又总让秦秣担心他会不会太吃力。 “小……志,你,好像真的很会搞卫生啊?” 秦云志喘了口气,随意地答道:“在学校里做得多了嘛,老师最喜欢叫我们搞大扫除了,每次迟到他都要罚……咳!”这可怜孩子说漏嘴了,他连忙打住话头,又偷偷看了秦秣一眼,见她表情里没什么异样,才又低下头加快了扫地的动作。 秦秣忍住笑意,仔细一听,还听到了他的嘀咕:“听不到,二姐听不到我说什么……” 话语很搞笑,可秦秣听得暗暗一叹,心绪却渐渐沉静了下来。秦云志以这样的小身板做起这样折腾人的活计来也毫不抱怨,她若是怕脏怕难而不敢去做,岂不是枉活了两世? 秦秣一咬牙,攀着架子床的小梯子就往那个最靠近风扇的上铺爬去。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这钢筋架子床也因为秦秣的动作而微微摇晃,吓得秦秣攀着床架的手一紧,脸色有些发白了。 她一世娇贵,就算这辈子从世家贵族变成了平凡女孩,也从没爬过这样的床,吃过这样的“苦”。秦家小卧室里的架子床是宽宽的木头质的,也比这种钢架床显得稳当,而且在家里的时候,睡上铺的一向是秦云婷。秦秣还真不知道,爬个上铺居然这么“恐怖”。 方澈提着洗干净的拖把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见秦秣手足无措地样子就嘲笑她:“果然是白痴,这点小架势就把你吓着了,那你以后三年还怎么过?放心吧,这床可是钢架的,没那么容易出问题。也就你这个白痴,自己吓自己!全校多少人都睡这样的床,人家还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秦秣咬着下唇,手上和腰上同时一使力,就抬腿跨上了床板。她转身半蹲,小下巴微微翘起,瞪着眼睛望向方澈:“你有时间啰嗦,怎么不把另一个风扇也擦了?懒得跟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计较,喜欢叫别人白痴的狗熊!” 方澈愕然片刻,随即冷笑:“这么低级的激将法你也拿出来用?你真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白痴吗?” 秦云志弱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方澈……哥哥,拖把给我,好不好?” 方澈愣了一下,一张冰山脸随即放缓。他向秦云志扯住一个有点僵硬地微笑,点头道:“好孩子,有礼貌,拖把给你。” 秦云志接过拖把,本来好好的一张笑脸也僵硬了。方澈的这一句“好孩子”把他雷得够呛,但考虑到方澈所表现出来的毒舌功力,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不过腹诽却是免不了的:“恐怖的家伙,二姐怎么交个这样的朋友?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跟二姐说说,让她离这个方澈远点。”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秦秣的寝室就在f栋506号,他们三人刚来的时候这五楼上一片冷清,与学校其它地方的热闹一比,很显然,分到五楼的学生不但相对要少,而且都来得比较晚。 506寝室离楼梯比较远,喧闹声在走廊上由远及近地持续了一小会后,其中几道人声就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带着撒娇的语调响起:“妈,我不要住这里啦,我住家里不好吗?” 然后是中年女子宠溺又无奈地回应:“珊儿听话,你忘了你跟你爸爸约定过什么啦?好好住着,好好听老师的话,考个好成绩出来,你想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妈……”少女的声音越发甜腻痴缠了。 “行了。”中年女子话音一转,“陈阿姨,你跟我家这孩子可是本家同姓,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看着点她,照顾照顾她。她要是给你添了麻烦,也麻烦你告诉我。” “呵呵,一定一定,罗老师你就是太客气了。陈燕珊这么懂事,我看着就喜欢,当然要多多照顾。”很显然,说这话的,就是这栋楼的宿管阿姨。 “陈阿姨就是热心肠。”中年女子连忙道,“珊儿,还不快谢谢你陈阿姨?” 陈燕珊甜甜地道:“谢谢陈阿姨啦,您就叫我珊珊就好啦。以后珊珊要是有什么事情麻烦陈阿姨,您可一定不要推辞哦。” “呵呵,多机灵的孩子。阿姨一定好好照顾。” 中年女子又道:“江飞同学,你是学长,又是学生会的,以后也要麻烦你了。” “罗老师,这是应该的。”回答的男声倒是有几分少见的沉稳。 随着江飞的声音落下,一个穿着粉色背心短裙的俏丽身影就蹦蹦跳跳地进了506寝室的门。 “哎呀!”少女一手掩住口鼻,脚下连退几步,又退到门外。她水汪汪的杏眼睁得大大的,“怎么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啦?珊儿?”陈母罗老师也随即走到门边,“哎哟,这寝室可真是……” 陈燕珊的妈妈罗娟也是市三中的老师,她四十来岁年纪,身材有些福态,皮肤倒是保养得不错。一副金丝眼镜架在她鼻梁上,又使她多了几分做老师的威严。 秦秣和秦云志一起转头打量向门口的几人,而方澈则爬到了另一台风扇旁边,八风不动地埋头擦着他的风扇,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宿管陈阿姨尴尬地快步走进宿舍,一看宿舍里正辛勤劳动的三人,脸上的红色就从额头直泛到了脖子根。她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不胖不瘦,仍余着几分风韵姿色,脸皮的厚度也还不够老练。 “这个……”她窘迫地顿了顿,才急急忙忙地解释,“这些房间本来是上一期高三男生的宿舍,以前的宿管是c栋的刘老头。他说他已经让那些男生走的时候把房间都收拾好了,我就没有细看……这个,呵呵,我这就收拾。” 陈燕珊已经惊叫了起来:“天哪,这以前还是男生宿舍?妈……” 秦云志无奈地转过头,悄悄冲着秦秣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头一把将手上的拖把塞进宿管阿姨的手里,笑嘻嘻道:“阿姨,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做别的去啦。” 陈阿姨连连点头,被一个小男孩塞着拖把到手里,她连钻地洞的心都有了。 “呵呵,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我陪我姐来报到。”秦云志一脸乖巧,“阿姨,在那擦风扇的是我姐秦秣,你以后也不要忘记照顾她啊。” 秦秣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向陈阿姨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实际上,她也有了要钻地洞的心思。 居然被秦云志这个十二岁的小屁孩指着对别人说“你要照顾她”,秦秣差点没手上打抖,一头从上铺栽到地下……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六回:不渡 chap_r(); <div id="content"> 陈燕珊的入住来得如此热闹嚣张,秦秣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同窗舍友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 “我不要住这里!”当时小陈同学愣是被眼前景象吓得连连抗议,“我不要住这里啦!妈,让我回家住好不好?” 秦秣心里当即就怒了,他们这几个搞卫生的还没抱怨,这个后来的小丫头倒是咋呼得欢,她以为她是谁?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脚踏江山的女王?这年代已经不时兴这种贵族人物了,连她秦大公子这个真正的古老贵族都放下了身段,扎起衣服来干活,这个黄毛丫头装什么娇贵? 心里越怒,秦秣脸上反而露出一个越发灿烂的笑容。她将拿着抹布的那只手向着陈燕珊一挥,笑吟吟地招呼道:“同学你好,我叫秦秣,你呢?这个风扇还不错,你要不要来帮忙擦干净?” 陈燕珊的反应出乎秦秣意料,她并没有再娇气地一惊一乍,却只是睁大眼睛,颇为娇憨地问:“我叫陈燕珊,你也是这个宿舍的吗?你会搞卫生?我从来没做过啊,你要我帮忙,怎么帮?” 秦秣又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燕珊,顿了片刻,然后眉梢轻挑,反问道:“你愿意住这里?” “哎呀!”陈燕珊连连摇头,“怎么会?我才不要住这里。不过,我很喜欢助人为乐的,你要我帮忙吗?”她说着话,又小心地踮着步子走进寝室,看她的样子,仿佛是在担心自己的鞋子把秦云志拖过的地板踩脏。 秦秣对陈燕珊的第一映像渐渐被推翻,她发现这个女孩娇气得直白,偏偏又不乏几分天真善良,这性子倒是有意思得很。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只以第一映像去判断一个人本就是片面的。 有些人比较简单,多接触几次就能被看透,可是有些人却像是谜,也许接触一辈子,也未必会被人看透。 秦秣的上辈子太短,这辈子又才刚展开,她能看透什么?她又看透过什么? 也许红尘的滋味,就在于看不透罢了。 因为看不透,所以才有那么多的贪嗔痴惘,爱恨喜憎,才有这万丈红尘的多姿多彩,才有无数的人甘愿哭哭笑笑。佛家求看破,只为解脱,可是解脱了,又何必来这世上走一遭? 人生来,就在红尘的苦海里沉浮,渡与不渡,只在一念之间。如果不渡,那么便要有承受苦海的觉悟。直到红尘的五光十色将人炼得百毒不侵,那大约就是另一种正果了。 秦秣看不透,她也从没想过渡或不渡,她只知道,不论前世今生,她都要好好生活下去。当年生活在奢靡大宋的社会规则之下,如今则生活在这个时代或明或暗的种种制度下。在这个时代,秦秣虽然生活得清苦,但她眼前的希望,却比前世要明亮百倍。 这不是那个陈旧的嘉佑年,在这个时代,秦秣可以有无限未来。 所以两世为人,面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又何妨宽容些?更何况,她本就是个习惯怜香惜玉的人。 “你帮我打一盆水好不好?”秦秣柔和地笑了笑,随便提了个简单的小要求。如果真叫陈燕珊来帮忙擦风扇,那显然是不现实的,秦秣也懒得为难她了。 “好啊。”陈燕珊甜甜地笑着,踮起脚就往最里边的洗漱间走去。 “哎呀,珊儿!”罗娟连忙跟进去,一把拉住陈燕珊的手臂,“你这孩子,这种脏活怎么是你能做的呢?真是……快出来快出来。这个,算了,妈妈帮你做,你到外面休息会儿,注意别把身上弄脏了啊。” 秦秣正擦着风扇的手一顿,唇角不自主地就逸出一丝苦笑。 罗娟的话听在她耳里,却是如此熟悉又陌生。当年的秦大公子耳边可是听多了类似的话语:“公子爷,您身份尊贵,莫要折杀奴婢……” “秦公子,这般肮脏之地,岂敢劳您踏足?” “小侯爷,为您效劳,是下官的荣幸。” “大少爷……” “……” 千年之后的如今,却有一个母亲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说:“这种脏活怎么是你能做的呢?” 莫怪许多电视上都说,现在很多孩子在家里的地位,就相当于小皇帝、小公主呢! 真正的皇帝秦秣见过一个,真正的公主秦秣也见过不少。皇帝如何,不是秦秣能揣测的,但公主们的命运,秦秣却亲眼所见——她们生来就是政治婚姻和宫廷斗争的牺牲品,那些真正的公主,个个都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现代的小公主真是幸福啊……这个念头在秦秣脑中一闪而过,她就不再多想。人生莫测,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擦完了。”方澈忽然出声。他将抹布往床板上一搭,攀着床架,一翻身就直接从上铺跳到了地上,动作敏捷利落得好像一只从容的猎豹。 秦秣还真是头一次看到方澈这样的身手,心里不由就转过念头:“这小子不愧是常打架的,果然是****少年的典范……” 方澈皱皱眉,冷冷道:“白痴,你发什么呆?没事我先走了!” 秦秣呲了呲牙,满脸鄙夷:“你有毛病,哪只眼睛看到我发呆了?想走就走啊,又没人留你!”其实她本来是想道谢的,可是方澈太毒舌了,在他的毒舌功力下,秦秣实在是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她甚至可以预见,如果她说感谢,方澈会用什么话来回敬她。比如:“白痴果然是白痴,说出的话都这么白痴。” 又或者:“虽然你很感激我,但我并不需要你以身相许,我真看不上你……” 再或者:“其实帮路边的阿猫阿狗也是帮,帮你也是帮,我就想偶尔体验下老好人的感觉……” 秦秣虽然已经锻炼出了免疫力,但这样天雷地话语,能够少听,还是少听比较好。关于天雷的说法,还是孔哲告诉秦秣的。秦秣从此就在方澈身上深刻地体会到了,在这个时代,“天雷”这个词的最新引申义。 汉语,果然是最为莫测精深的语言。 方澈轻轻哼了哼,斜瞥秦秣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陈燕珊忽然低声娇呼:“哎呀,那是谁,好帅好酷啊!” 秦秣一口气没上来,又生生地被陈燕珊这句话给“天雷”了…… “咦?秦秣,你认识他吗?他是你什么人?他今天怎么会帮你?他跟江飞学长一样,也是带你的学长吗?” “姐……”秦云志弱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眼巴巴地望着秦秣,“我先走了啊,我回家吃饭也一样。等你军训完了咱们再见,再见啊!” 秦秣点点头,秦云志撒开腿,几乎是落荒而逃。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七回:渐次 chap_r(); <div id="content"> 到秦秣收拾好自己的床铺柜子,吃过午饭的时候,这个宿舍又陆续进驻了四个新生。 除去陈燕珊,秦秣的第二个舍友叫姜凤,第三个舍友叫王子毓,第四个舍友叫吕琳,第五个舍友叫陈双双。 这其中,姜凤和陈双双的存在感比较低,她们两个长相普通,而性格方面,因为大家都是初识,所以也显不出什么来。吕琳却长得偏胖,不到一米六的个子,看起来最少有一百二十斤重。送她来上学的有她爸爸和她舅舅,一家人穿着倒是不俗,显然她的家境不错。 王子毓则是506寝室长相最为突出显眼的女孩。她的名字虽然中性甚至偏****化,但她的相貌却极为柔媚漂亮。完全不同于陈燕珊小小少女式的俏丽甜美,王子毓身量纤细高挑,个头足有一米六八以上,这个高度在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当中,绝对是足以俯视群芳的。 以秦秣遍阅百花的眼力,在第一眼见到王子毓时,也忍不住惊叹。 这女孩完全不像是青涩少女的样子。 她穿着浅灰色的细线针织短衫,那短衫带着些蝙蝠袖,半斜的大圆领向着她的左肩倾下,若隐若现地露出她蝶翼般的锁骨和半边珠圆玉润的香肩。光只这一点,就使得她如神秘果实般诱人,而那宽松的针织衫下,她丰胸挺立,细腰如风摆柳,窄裙包裹的翘臀更是曲线大起大伏,那线条,足以使绝大多数男人心神荡漾。 王子毓拖着她那精致的小行李箱款款走进寝室的时候,秦秣正弓着腰在擦席子,她选了张靠近柜子的下铺,那里的光线和视角都不错。 陈燕珊选的是挨着秦秣床的下铺,她坐在已经铺好的床上,一边晃荡着****,一边不厌其烦地问:“秦秣,你跟方澈真的不熟吗?不熟他帮你搞卫生?” “他人好。”秦秣无奈地回答,心里感觉古怪之极。方澈是好人?这可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呀,他人好啊,秦秣,我也想认识方澈学长。”陈燕珊半歪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秦秣擦席子。 秦秣的动作很笨拙,她做得也很慢,但她那认真的态度,却不像是在擦席子,倒像是在清理什么珍宝一般。陈燕珊看得疑惑,又问:“秦秣,你怎么擦得这么认真?不用这样干净吧?只是睡到上面,你又不是要吃席子?” “咳……”秦秣差点被陈燕珊一句“吃席子”给呛到,“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她是真的无言了。难道还要她详细地跟这小丫头解释,她是头一次做这种活计,所以很生疏,只能这么慢慢来?再或者,更细致深入地解释,因为她从前睡的都是锦裘玉簟,所以不把这席子仔细擦上十遍八遍她会不舒服? 陈燕珊倒是咯咯笑了,笑得一双白生生的小腿晃荡得越发厉害,仿佛她****之间都荡起了风一般的精灵。她笑嘻嘻地问:“你也觉得我想象力丰富呀,其实我一直都这样以为呢!” 秦秣直起腰,向着陈燕珊微微挑眉,嘴角斜勾起:“我还能够看出很多东西,你要不要知道?” 小丫头杏眼大张,视线却忽然越过秦秣,看向寝室门口。 “哎呀!”她低呼。 秦秣转过头,就看到了仿佛从时尚杂志封面光影中走出来的王子毓。 秦秣看美人,多半是先看身姿,再看着装,最后看面容。可是王子毓处处耀眼,秦秣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并不大,眼角斜飞,是那种极具特色的丹凤媚眼。她的眼线很重,烟视媚行的眼角之中,双瞳泛着墨烟一般迷蒙的色彩,而那一双烟瞳之中,却是深深如寒霜的冷漠。 这种冷完全不同于方澈那种雪崖般的冰冷,这种冷,可以彻人骨髓,一直清寂淡漠到她周身的空气里。 在秦秣看来,方澈的冷全是假象,都是那臭小子自个儿装出来的。而王子毓的冷,与她妖娆妩媚的身姿一结合,却散发出一股动人心魄的魅惑力量。便仿佛是那修叶灼花的夹竹桃,艳丽无双,而周身剧毒。 完全是下意识地,秦秣双眼微微眯起,有种闻到猎物气息的兴奋感在她的血液里微微沸腾。狩猎这种女人,才能令人心动! “哎呀秦秣!”陈燕珊的声音里透着满满当当的惊讶,“那是我们舍友吗?天哪!好像模特!好漂亮!” 秦秣仿佛是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瞬间回到现实之中,那什么兴奋、什么狩猎、什么感觉,瞬间全跑了个精光! 任哪一个游惯花丛的男人,在看到王子毓的时候有秦秣刚才那样的反应都不奇怪。但是我们可怜的秦秣同学,她已经没有了做男人的资本,再怎样有特色的美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只能是有心无力,徒叹奈何。 男人的骨子里,其实充满了攻击性,就算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同样有好斗的时候。在这种攻击天性涌动时,理智、道德之类的约束就很容易被人扔到一边。但人毕竟不仅仅只是由yu望和冲动组成的生物,或者说,经历过前世今生的大起大落后,秦秣的理智已经足以克制她最原本的那一部分冲动。 秦秣如今的生活足够淳朴、快乐、阳光,抛开那些清苦不谈,她并不想破坏如今的幸福。 比如秦云婷,比如秦云志,比如那个有时候不怎么讨秦秣喜欢的秦爸,还有那个很普通很普通的秦妈。这些,通通都是秦秣已经接受,并且想要珍惜的。 有毒的东西不能去碰,一旦碰了,未来就很难由她掌控了。 秦秣深吸一口气,又弓回身继续去擦她的席子。 陈燕珊几步跳到秦秣面前,一边伸手去扯她的衣摆,一边侧头好奇地打量门口新来的舍友。 王子毓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帮她拿着书本寝具等物的男生,这些男生的表情大多又紧张又兴奋,一看就是被王子毓迷得七荤八素的样子。他们除了给王子毓当背景板,以彰显她的魅力指数,也就是给她当搬运工了。 陈燕珊的表情里除了好奇,也还充满了羡慕。王子毓的风姿和魅力实在是令小女生神往,她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女子。 “你是我的新舍友?你叫什么?我叫陈燕珊哦,这是秦秣,那个,是姜凤。”陈燕珊指了指正在对面上铺擦着床架的女孩,那是姜凤,她比陈燕珊晚来一会儿,因为实在没存在感,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 秦秣其实也属于没存在感的那种,不过她跟陈燕珊初识的时候情况特殊,这才引得陈燕珊对她格外亲近些。 “王子毓。”王子毓的回答很简单,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仿佛是醇酒在水晶杯中回荡,别样动听。 “王子?”陈燕珊捂着嘴直笑,她扯着秦秣的衣角,“秦秣,她的名字好有意思哦。” 秦秣随意地点点头,没有接话。 王子毓的表情依旧漠然,她从回答了名字之后就不再出声。只是淡漠地挑了靠洗漱间墙壁的那张上铺,然后从男生们手中接过东西,自顾收拾。 一时间,整个寝室都安静了下来。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八回:小荷微露 chap_r(); <div id="content"> 到晚餐过后,秦秣的寝室一共入住了七个女生。傍晚时分来的那个女孩叫赵雨虹,她中等个子,不很漂亮,但也有几分清秀可爱。是个看起来普通,又不乏青春活力的女孩子,能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亲切讨喜。 到灯火点燃这一片校区的时候,女孩们也都齐聚在这一间小小的寝室里。秦秣早就冲了凉洗了衣服,此刻便是坐在床上翻看今天领到的新课本。她一边翻着书,一边在每本书的扉页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页脚画上几节小小的竹枝标记。当年的秦陌被好事者称为怀虚居士,就是因为他喜欢以竹枝做闲章印记。 虽然,秦大公子其实并不具备半点怀虚的美德。 而以竹为鉴,则是秦父对秦陌的要求。当年的秦大公子做不到虚怀若谷,干脆就画个竹枝做闲章,也算是做足样子,堵住上面老大人的话头。 “老爹啊老爹,儿子当年顽劣,如今也不过是以这几节竹枝纪念你罢了……”秦秣一笔收尾,心中忽然一酸。不管她对那个深宅大院有多少的不满,那都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她的前世荣华,她的性情学识,都是在那个大宅门里养出来的。 饮水尚需思源,秦秣虽然桀骜,但也绝不能忘恩负义。生养之恩大如天,她当年太过纨绔自我,一味地只知用放纵来反抗那既定的人生道路,其实,已经是不孝了。 “父亲,儿子不懂事……”秦秣合上笔筒,一股深沉追忆的情绪在她心里默默流淌。失去之前,她不懂得那其中的可贵,失去以后,却是天人两隔。千年的鸿沟之下,她已有了新生活,而那个秦府,不过是深深埋在历史缝隙里的一缕烟尘。 “秦秣,你无聊不无聊啊?”陈燕珊撑着下巴趴在床上,“这床真硌人,哎哟……” “无聊就。”秦秣转头向她微微一笑,又低头看向床上的一堆书,头也有点大了。数学?这是天书;语文?时代不同了,理解有障碍;英语?秦秣一直都在克服跟鸟语之间的代沟;物理、化学、生物?虽然概念很有趣,但那些公式却一点都不可爱。 但秦秣的目标可是奖学金——小秦同学一咬牙,为了奖学金,我再忍!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可娱乐的,这年代可没人跟她琴棋书画、风花雪月。没了纨绔子弟这份前途很亮眼的职业,秦秣为了生活,有什么不能忍? 门口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然后半掩的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同学们,注意一下,老师有几个事情要宣布。” 女孩们各自转过注意力,都向门口看去。 那里站着的是她们高一(十九)班的班主任章国凡。章老师大概四十七八岁年纪,皮肤黑黑的,眼角的鱼尾纹和脸上的笑纹特别显眼。他鬓角有些白发,看起来还算亲切。 陈燕珊胆子最大,章国凡话音刚落,她就脆生生地问:“章老师,有什么事呢?”说着话,她已经从床上下来,小步跑到了章国凡面前。 “是珊珊啊,今天过得还好吧?这寝室住着习惯吗?”章国凡笑得更是亲切,看起来特别慈祥的样子。 “还行啦,不习惯也得习惯!”陈燕珊噘了撅嘴。 “呵呵,慢慢习惯就好。”章国凡伸手拍了拍陈燕珊的肩膀,然后将手上一个红色封皮的小本子微微举起,“你们今天领书的时候都领到了这个学生手册吧?” 秦秣一翻书本,果然有那么一本小册子。不过因为这个手册看起来太形式主义,所以她就没怎么在意。 “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是一个高中生了。高中生不是初中生,你们也开始从少年走向青年,所以老师特意来说一下,希望大家都能有个好的开端,可以好好把握住这高中三年。这个学生手册你们最好认真看看,我不要求你们每个都能成为三好学生,但如果犯了什么大错误,你们也不要怪老师惩罚严厉。”章国凡不急不缓地说着,言语普通,倒也还算实在。 接着他又说了些勉力的话,然后开始说到军训:“明天就要军训,你们注意,军训都统一要求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出早操,七点再早餐。具体的训练你们的教官会跟你们说,集训地点就在真知广场,你们注意不要迟到,当兵的罚起人来,可不会管你们是男是女。” 说到最后,他又和善地笑了,越发显得亲切。 “现在先指定陈燕珊做你们的临时寝室长,至于具体的班干部和寝室长评选,我会在军训完成以后给大家做一个民主投票再定。好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寝室十点半熄灯,大家注意时间。”章国凡小幽默了一把,“也就是今天刚开学,这女生寝室楼,往后老师可都上不了喽!好了,大家不用拘束,我这就走。” 本来有些紧张的女孩们终于放出善意的笑声。 章国凡走后,寝室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一直很沉默的姜凤甚至主动跟陈燕珊搭话:“陈燕珊,你胆子好大哦,敢这样跟老师说话。” 陈燕珊得意地翘了翘小鼻子,用一副很有经验的语气教导姜凤:“哎呀,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你就把他当你家大伯大叔啦,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人是吧?那个,你叫什么来着?不是我说你啊,你太胆小啦,你要多说话,你看你不说话,我都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小陈同学还真是有够没心没肺的,秦秣摇摇头,继续与她的书本奋斗。她准备先将这些书粗过一遍,也好心里有个底。 坐在她对床翻着包裹的吕琳却忽然向她说话:“秦秣,你很好学哦?” “现在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秦秣笑了笑,视线转移,也没再紧盯着书本了。 “可以用看教科书来打发时间,你好厉害。”吕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人虽然胖,皮肤却粉粉嫩嫩,看起来福福态态,倒是圆润得可爱。 “对哦,挺厉害的。”秦秣上铺的赵雨虹忽然探出头来,她语气惊叹,“我可是一看书就头大呢,秦秣,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就问你啦!” “我也不懂。”秦秣苦笑。 “问我啦,问我啦!”陈燕珊小手拍着胸脯,眉梢飞扬,“我要是也不懂,就去找学长来帮我们讲解。我可是寝室长哦,你们要相信我!” 吕琳皱起小鼻子:“珊珊好臭屁!” 女孩们纷纷笑出声来,一时之间,淡淡的温馨之感在寝室里流淌,众人间的生疏反而在这笑声中渐渐淡去。 原本陌生的女孩子们从互不相识,到小心试探,再到初步结识,这青春的友情来得如此简单。 整个506寝室,也只有王子毓清冷地孤立在热闹之外。她不主动跟人说话,也没人主动跟她说什么。她虽然相貌打扮都十分耀眼,可在这一群笑得灿烂的女孩当中,她却像是黑白色的一角精致纹饰,淡漠得仿佛不曾存在。 ****渐逝,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秦秣在睡梦中嘴角微扬:军训,也许会很苦,但她已经在期待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九回:铁令光寒 chap_r(); <div id="content"> “嘟——!” 清晨,天光微亮的时候,急促刺耳的起床号声蓦地划破整个校园的宁静。 号声一声接一声,连续五声过后,广播里便响起了激昂明快的出操调子,接着整个校园就像是打破了沉默的消息盒子,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喧闹渐起。 f栋506寝室里,秦秣第一个睁开眼睛。因为整个暑假都坚持着早起,所以她很容易地就从床上翻身起来,然后拿着军训用的迷彩衣裤快步走进卫生间。她心里也早有打算,一寝室有七个人,而卫生间和洗漱台却就那么大,她要是最早做完,也能省得跟别人挤。 三下五除二,秦秣就将睡衣换成了迷彩服,还在衣服上扎好了制式的皮带。不过这衣裤的质地颇为粗糙,皮带也是那种硬度较大的假皮制的,秦秣穿在身上就觉得全身都被硌得难受。这跟她前世穿的丝绸锦缎根本就没得比,就是如今最平常的那些棉布衣服,也比这迷彩服叫人穿着舒服。 秦秣不大自在地扭了扭身,强忍着全身不适,又快速洗漱完毕。五分钟后,其她女孩们才磨磨蹭蹭、嘟嘟嚷嚷地从床上挣扎起身。最先下床的却是王子毓,不过她仍是习惯性地沉默,只媚眼半睁,睡眼迷离,竟又别有一番风情。 秦秣别过眼去不看她,转身收拾床铺。 “啊——!”正撑着手挣扎起床的陈燕珊忽然大叫一声,“天哪!这日子叫人怎么过啊!吵死啦!我要睡觉啦!” 秦秣微侧头,笑了笑,几步走到陈燕珊床边,便将她鼻子一捏,故意闷着声音扮恐怖分子道:“****儿,快点起来,大爷要打劫!哼哼,你要是不起来,爷就把你扔油锅里炸喽!” 陈燕珊手脚乱蹬,哇啦哇啦地大叫。 一直到好几年以后,陈燕珊回忆起两人初识的那段日子,还这样跟秦秣说:“其实我那时候就觉得你特别有当管家婆的潜质,你看我睡觉起床你管着,洗衣服搞卫生你也管着,就是后来我找男生谈恋爱,你都没少教训我。天哪,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再祸害我啊!” 秦秣则轻勾手指,邪气地挑起陈燕珊的小下巴:“妞儿,其实我早看上你啦。你要是对你那位不满意,可以随时把他休了,本公子的怀抱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哦!” 陈燕珊以一种疯狂的姿态迅速逃离秦二姑娘。 军训的早操比秦秣想象的还要热闹,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宏大景象。 宏大的不是人数——事实上,市三中整个高一年级统共1200个人,这点人数实在算不得什么。 秦秣曾经见过十万禁军点兵,那一片铁甲金戈,阵列肃杀,足令任何一个性情软弱的人都觉得脊梁一挺,热血沸腾。然而战士的宿命是沙场,北宋的中央禁军有多少年没上过沙场了?守卫京畿,同时也等于安逸和富贵,禁军战士震慑人的,只是他们的铁甲金戈,而不是他们本身。 撕下那层铁衣,他们什么都不是。嘉佑奢靡,秦秣何时不曾明了? 但秦秣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多张年轻稚嫩的脸,穿着统一又精神的服装,带着对明天的美好向往,齐聚在一起的景象。 他们或许不懂纪律严明,他们或许还要抱怨几声,他们或许从没想过这一场训练究竟只是形式,还是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但是,他们年轻,他们可以放肆地笑,痛快地哭,大声地叫嚷。他们可以将青春的感染力洒遍生命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可以在有人激励时,大声回答:“我能行!” 就像现在,差不多所有学生都在军训教官的组织下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连队,但几乎没有一个队列是整齐地。学生们站得歪七扭八,队伍中的交谈声纷纷攘攘。秦秣跟陈燕珊站一排,左看右看,也同样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整齐的皮鞋踏步声蓦然从广场的一端传来,同响的还有“一二一”的号子声。 陈燕珊拉了拉秦秣的衣袖,惊叹道:“原来教官们跑一块儿集合去啦,看他们那正步走的,哇,真整齐!帅呆啦!” 秦秣继续天雷,年轻真好。 不过二十分钟以后,就没人再认为这些教官帅了。 秦秣这一连的教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理着平头,一张半带婴儿肥的脸圆圆的,要不是皮肤太黑,身板又高大结实,他都能被看成不到二十岁。 年轻的教官名叫周原,一张笑脸总是显得很和善,但他的动作却半点也不和善。 “站好站好!”周原眼睛眯起,“一个个都得了软骨症!你们的骨头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都给我原地站好,现在我也不要求你们列队,你们先给我学会怎么站!哼,要是没站好的,我不管你是男是女,通通给我出来做俯卧撑!” 周原的话使连队里的私语声渐渐停歇,但学生们还是没太当回事。有的擦汗,有的摸头发,还有的揉眼睛,各种小动作,又是纷纷乱乱。 “****并拢,手贴裤缝,挺直脊背!”周原大声喝道:“现在我数三声,凡是不能做到的,通通出列!” 秦秣知道军队里令行禁止,连忙打起精神,笔直站好。 “三…… 二! 一!”三声一落,周原面色一凛,大步走到队伍中,揪着最后排的一个男生猛就是一个过肩摔。 啪! 人体重重摔地的声音不止是震撼了学生们的听觉,更是狠狠地震撼了众人的心灵! 周原不但说到做到,而且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他逮着一个,居然不管不问,就这么先将人一个狠摔。那动作敏捷彪悍,强横霸道,一股军人的铁血之气瞬间将周原的娃娃脸染得一片肃穆凛然。众人再看他,又哪还有半点亲切和善的感觉? “你、你、你……”周原一连点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女生,“全部出列!男兵五十个俯卧撑,女兵三十个,现在开始!” 这下再没有人敢将周原的话当做玩笑,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好。被点到的几个人,包括女生在内,也都乖乖地俯下身,准备做俯卧撑。 “我告诉你们,到了我的手下,就没有市三中的学生,只有我的兵!你们,明白?” “明白!”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回答。 “你们都把力气还给自己老娘了吗?大声点!” “明白!”众人一齐大喊。 “没听到!继续!” “明白!”众人嘶声大喊,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秦秣站在其中,恍惚忘却身份地位,前世今生。军队的气氛太能感染人,哪怕现在做训练的,只是一群学生兵,但在真正军人的带动下,在集体力量的影响下,每个人的精气神竟都不自主地提升了一个台阶。 谁也不愿意做孬种,何况是这些年轻气盛的少年男女们。 “作为我的兵,你们只需要做到三点!”周原大喝,“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服从!” 学生们一片安静,数不清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周原。 周原泰然自若,冷声厉喝:“明白?回答!”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回:女儿娇 chap_r(); <div id="content"> 在疲倦的夜里,女孩们这样谈论她们首次经历的军训: 陈燕珊嘟着小嘴,气哼哼:“我受不了啦!我要请假!我要缺席!周原他那是虐待!是体罚!是违法的!” 吕琳打开她的包裹,从中拿出一大包水果糖分给大家吃:“吃点东西啦,我最近比以前更能吃了呢,我从来都没觉得食堂的饭菜有这么好吃过!” 姜凤坐在床上打着扇子:“其实最累的就是站军姿。一站一个小时,真累人,比走上几十里路还累人。” 赵雨虹苦恼地揪着头发:“走正步也很累啊,踏得我腿都酸啦。好枯燥,又没什么活动,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军训好玩嘛。还有我的皮肤,这几天都晒黑了,我都头发,老被那个傻帽子捂着,捂得一段油一段枯的,好可怜……” 陈双双来了兴致:“用防晒霜啊,你用哪种防晒霜?我用小****的,效果还不错,现在皮肤没有很糟糕呢。” “真的很好吗?我都是用强生,没想到根本挡不住这种日晒啊!”赵雨虹连忙催促,“快拿你的防晒霜给我看看,实在不行,你先借点给我用着,我军训完了就去买了还你好不好?” 秦秣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陈燕珊的惊叹:“秣秣,你也黑了很多哦,我好像从来没看到你用过防晒霜还有一些护肤品什么的呢。你怎么不用?哎呀,你这样怎么行?” 秦秣脚步一顿,表情微愣。 使用护肤品?她还真没那个概念,再说那些东西似乎不便宜,她根本就没兴致去浪费那个钱。秦秣现在都不在乎自己的美丑了,丑吧丑吧,秦大公子祸害过的美女够多了,活该尝尝平庸的滋味。 再说秦秣也不是真有多丑,只是相对她曾见过的缤纷绝色们而言,她如今的样貌显得太过平凡普通而已。但这个世上终究是美女占少数,普通人占多数。只要五官端正,不是歪瓜裂枣,那就算是亲近大众,一般都不会让人看着不顺眼。 何况青春本就是最大的美丽,秦秣如今觉得自己偷来一生,真是再幸运不过。当然,如果变成的不是女孩,而是男孩,那就是真正圆满了。秦秣甚至不介意自己变成一个歪瓜裂枣的丑男孩,但命运显然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风liu俊俏的秦大公子变成了平凡普通的秦二姑娘,这是既成事实,多想无益。 秦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自己的床铺走,偶然抬头,却见到躺在陈燕珊上铺的王子毓脸色苍白,凤眼轻阖,一副正在忍耐痛苦的样子。 犹豫片刻,秦秣终是没能忍住心深处的那一丝怜惜,开口问她:“王子毓,你是不是不舒服?” 王子毓本来侧身向外躺着,秦秣这一出声,她只是微微睁眼,却翻个身,又面向里侧墙壁半蜷身体,完全是摆明车马地表示她不想理会任何人。 陈燕珊轻轻一扯秦秣的衣摆,在她耳边低声道:“秣秣,她这个人好奇怪的,你不要理她啦。” 秦秣心下轻叹,也只能作罢。她不是老好人,没有热心对冷脸的习惯,既然王子毓不领情,秦秣便不管就是。 女孩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熄灯之时。她们聊军训、聊成绩、聊美容、聊服装,还聊男孩或者男人。 “我们教官要是不那么凶就好啦,其实他也挺帅的呢!”这是赵雨虹的话。 陈燕珊还笑嘻嘻地打趣她:“好小雨,要不你干脆行动起来,把周原哥哥收入裙下,也好让我们脱离苦海呀!” 吕琳却说:“我觉得我们班的副连挺帅的,比教官好看。” “哎呀不得了!”陈双双惊呼,“吕琳你看上谁啦?” 陈燕珊眨巴着眼睛:“我记得哦,我们副连叫卫海,多阳光的小伙子啊,琳琳是吧?” 女孩们聊得热闹,秦秣坐在床上沉默地翻着书,心里却着实震惊。 现代的女孩子果然大不同于封建王朝时代的女性,她们不但可以与男子同校读书,还敢在私底下这样这样毫无顾忌地讨论关于****的话题。如果是在当年,哪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敢这样说话,只怕早被扣上一个不守礼教的大帽子了。 秦秣跟秦云婷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秦云婷却从没在她面前用这样轻佻的语言说过某个****,陈燕珊倒是常在秦秣耳边嘟囔哪个帅哪个丑之类的话,但所谓“收入裙下”这种夸张的言辞,秦秣也还是第一次听她说。 “果然是个奇怪的世界,看来我前面所了解的那些还远远不够。”秦秣翻书的手微顿,心里闪过念头,“幸亏不是四个月前听到这样的话,那时候我这心脏还真没这么强大的承受力。” 小姑娘们大多无忧无虑,除了读书当然就是风花雪月你侬我侬了。爱情的童话永远是那么诱人,尤其对于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们而言,她们可以有太多的美好幻想。不然现在的偶像剧哪来那么大的市场?当然,秦秣虽然一向了解女性,可她了解的只是宋代女性,在这个时代,她要认识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不同年龄段的女性有不同的特征,即便是同年龄段的,那也会因为身份经历的不同,而千人千面。秦秣如果想用一个统一的概念来概括她对现代女性的认识,那答案只能是永远的无解。 当年的秦陌是从一个风liu纨绔的角度来了解北宋女子,如今的秦秣变成现代一个普通的高中女孩,个中奇妙,该是何等难以尽述? 女儿香,女儿娇,女儿美,女儿柔韧,女儿铿锵,女儿……也有清雅时,也有庸俗时,也有灿烂时,也有凋零时——百般姿态,终归是人。 秦秣怀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沉沉入睡。军训当然很累,以前从没吃过这种苦累的秦秣,能忍下来这样的训练,还要多亏她当初在西平医院的那段经历。是那段不堪回首的时日让她学会了何为忍耐,也是那段黑暗混乱的时光让她的骄气被悄悄打落。 在深度疲累的睡眠当中,夜晚都仿佛变得特别短。 秦秣感觉自己只是一合眼,便又到了该睁眼起床的时候。她依然是第一个起身的,洗漱完后,又吵嚷了陈燕珊一番,将她从睡眼朦胧中彻底唤醒,秦秣方带着浅笑整理床铺。 她的心情很不错,这种军训的生活中充满着奋发自律的积极力量,她每成功说服自己继续坚持一次,就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心都越发舒畅,而精神蓬勃升华。 一直到众人都洗漱整理好,准备再结伴下楼出早操时,秦秣却忽然发现王子毓捂着肚子靠在洗漱台边,一脸惨白与痛苦。 “秣秣,你看什么呢?”陈燕珊催促她,“快点啦,要迟到了,周原那个笑面虎罚起人来很恐怖的!” 广播里激昂急促的早操调子连番响起,秦秣一转身,正要跟着陈燕珊走,却又恍惚听到王子毓低低的****声。 “你先走吧,我等下就来。”秦秣暗暗一咬牙,心底的怜惜终于还是占了上风,“要是方便,最好再帮我跟王子毓请个假。” “秣秣!”陈燕珊顿足,吕琳又一把拖住她的手臂,焦急道:“你们走不走啊?要迟到啦!” 秦秣轻轻将陈燕珊推开,转身跑向洗漱间。 ~~~~~~~~~~~~~~~~~ ps:热烈推荐冬雪晚晴mm滴大作,《****莲》(*^__^*) 透视:我能够看到隐藏在顽石中的翡翠!赌石:发家致富,不妨做个翡翠美人!恋爱: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翡翠? [bookid=1433511,bookname=《****莲》]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一回:勇者胜 chap_r(); <div id="content"> ps:新春伊始之际,为大家奉上2010年的第一更。祝愿朋友们新春吉祥,万事胜意(*^__^*) ~~~~~~~~~~~~~~~~~~~~~ 天色仍然没有大亮,节能灯管那白色的灯光清冷地洒在王子毓身上,照得她弓起的身子和半露出的侧脸都显得朦胧如画。 画是冷寂的画,这画中人美得惨白,脆弱得仿佛纸偶。 秦秣心底忍不住一揪,轻叹道:“你如果不舒服,应该要去看医生。” 王子毓双唇紧抿,她微微抬头,紧接着闷哼一声,又别过脸去。但秦秣分明看到,她捂在小腹上的手已经将衣服揪紧,那指节处处泛青,可见她疼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你不爱惜自己,但你是我的室友,我不能不管你。”秦秣皱着眉,干脆伸手抓住王子毓的手臂,想要拉她起身去医务室。 “你干什么?”王子毓仿佛受到莫大惊吓,竟然一跳而起,连连后退,“你放开!放开!”她慌忙惊叫,平常的淡漠优雅在这一刻全然消失不见,那模样就好似是受到恶人欺凌的娇弱小姑娘,惶然凄怆。 秦秣放开手,着实是哭笑不得。她当年都不做欺凌良家女子的恶霸,如今就更不可能做了。 “王子毓,我不会吃人,不是洪水猛兽,你看清楚点我是谁,你觉得我能对你怎么样吗?”秦秣收拾起耐心,好言相劝,“你实在不想去看医生的话,就躺到床上,好好休息,我帮你跟教官请假,行不行?” 王子毓寒烟般的眸子轻轻流转,玉颈半垂,终是轻轻嗯了一声。 秦秣摇头笑了笑,柔声道:“快去躺着吧,晚点我给你带早餐上来。” 谁知王子毓蓦然抬头,又脸罩寒霜,冷声道:“不用你多事,你要走就快走!” 秦秣脸色当即一沉,眉目间陡然凌厉了几分。她从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如今她的好心却一再受到王子毓冷待,她当然不会再没皮没脸地继续凑上去浪费感情。 王子毓的冷言跟方澈的毒舌是完全不同的,方澈对秦秣有大恩,他的毒舌只是他的语言习惯,他本身并没有恶意。但王子毓却是纯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既然漠视一切,秦秣也不至于因为她那几分美色就忘了自己的骨头几斤重。 “谁也不欠你什么,你自重吧!” 留下这句话,秦秣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出操铃声已经结束,她迟到了。 远远看去,真知广场上是一片整齐安静。所有的连队都在统一站军姿,秦秣加快速度小跑向自己班级所在的十九连,心中也渐渐起了几分忐忑。 “站住!” 蓦然一声大喝响起,秦秣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军人一脸严肃地大步走了过来。他理着平头,肩部的位置横着两杠二星,正是这一次军训的带队营长孙宏宁。这人别看其貌不扬,秦秣却亲眼见过他教训那些连长教官,那股子威风狠辣劲儿,吓得大部分见过的学生都对他暗怕不已。 秦秣倒是不会被他气势所慑,但看他的样子,也估计自己没好果子吃。 孙宏宁冷眼望着这个迟到的女学生,眉头却渐渐皱起。秦秣的反应很出乎他意料,她太平静了,平静得甚至带着股从容大气,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名字?”孙宏宁不紧不慢地问,他整治过不少桀骜的新兵,并不会因为某个人有不同于平常之处就乱了节奏。他自有他的一套治军理念,就算面对的只是学生兵,他也不认为有什么情面好讲。 “十九连,秦秣。”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迟到。”秦秣微微一笑,心里已经在估算自己将受到的惩罚。反正是要被罚的,索性干脆点。 “好!”孙宏宁眼睛微眯,掩下对于秦秣还能笑出来而产生的惊异,“我不需要听你的解释,我也不接受任何理由,既然你迟到了,那现在开始,先绕着操场,跑二十圈!” 真知广场一圈有多长?那是整整三百米,而二十圈三百米,则是六千米。对秦秣这样身板的女孩子而言,六千米跑下来,真是可以去掉半条命的。 孙宏宁说完这句话后,就等着听秦秣的抗议。桀骜叛逆的年轻人孙宏宁见过太多了,他甚至能历数出百八十条他们表现叛逆时所展露的种种言行,此刻,他就等着听秦秣的抗议。而接下来他会用更加有效的手段来整治这个即便是迟到了,却还能在他面前从容微笑的学生兵。 秦秣只犹豫了片刻,却轻点点头,很有力地回答:“是!” 她说完话,转身便对上跑线开跑。 秦秣不是从没求饶过,她耍过的无赖也不少,作为一个资深纨绔,秦秣甚至深谙避实就虚之道。但有些时候,人是不能耍无赖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无赖永远不是个人,而是命运那不可捉摸的混账东西。秦秣已经深受过命运莫测之苦,这堪称离奇诡异的一场穿越变身更是让她明白,人最不可被命运战胜的,其实不是任何身外之物,而是自己本身的意志! 她曾经向赵周解释,“秣”之一字,取于“秣马厉兵”。她更是曾经指天微笑过,用无声的动作宣誓,她要战的,是这命运天数! 战胜命运,其实就是要战胜自己。 秦秣自穿越以来,已经改变过太多。她甚至会做家务、会去打工,会想要考试功名,会为五斗米而细细打算。她看到了亲情,看到了友情,或许,还算是懂得了一点“人间疾苦”。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但是,她究竟可以战胜自己的意志到什么程度?如果再给她一场富贵,她会不会又重新坠入不学无术的境地? 这些秦秣都不敢肯定,那多年的放纵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如今她之所以变得如此迅速,也不过是被生活逼迫。假如,这些逼迫都不存在了呢?她还要回到当初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中吗? 秦秣无法自问,她得不到回答,所以她宁愿去跑上这一场。 她需要用极限来逼迫出自己的坚定,她甚至渴望这样一场奔跑!她要感受这个身体的脆弱,她要释放自己的力量,她要给自己注入信心,她要明确——她能战胜! 孙宏宁嘴唇微动,终究是没有出声,他也想看看,这个女孩能跑多远。 然而秦秣一开始的动作就让孙宏宁摇头了。 不是她跑得太慢,而是她跑得太快。六千米长跑,就算是****来跑,也需要好好计算节奏。尤其那最开始的一圈,更是不能跑得太快,否则后继乏力,结果就难测了。而秦秣的身材又矮又瘦,作为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女孩,用这样的冲势来跑六千米,孙宏宁光是在旁边看着,就做好了随时送她去医务室的准备。 此刻的秦秣有什么感觉?难受?乏力?不!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她甚至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欢畅!奔跑,果然是人类永不停歇的主题。从人类拥有文明的意识起,向未知探索的脚步就没有停止过。人类的天性里有温和,有善良,但也从来不乏攻击yu望! 正是因为充满了攻击性,人类才会有如此多的战争和内斗。然而物竞天择,不战争,又怎么走出去? 乱世战兵,盛世战典。如今在和平年代,人类便会用一场场不流血无硝烟的战争,去斗人、斗天、斗命运! 狭路相逢勇者胜! 秦秣跑了几圈,力气便渐渐弱了下来。她当然不会是超人,也不可能突然获得不合常理的力量,所以初程的爆发过后,她就开始感觉到胸口发疼,双耳灌风,全身都难受起来。 跑不动了怎么办? 秦秣脚步渐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跑不动,走也要走过去! 只要是前进,不论是跑是走是爬,都不能放弃。如果她今天坚持了下来,那么往后不管再碰到什么离奇的变故,她都不会像当初刚穿越时那样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只有前进,她才会相信,她是真的不同于当初。她不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她的肩膀可以挑起她的天地,她的意志足够支持她取得一切胜利! 胜利,不是为了获得勋章,而是为了祭奠过去。 ~~~~~~~~~~~~~~~ ps:让我们轻轻扫过去年的那一抹旧尘,迎接美好的明天(*^__^*) 朋友们元旦快乐!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二回:目不暇接说纷乱 chap_r(); <div id="content"> 空气中那淡淡的消毒水味刺激得秦秣眉头轻皱,即便是在昏睡中,她的潜意识依旧排斥着这股味道。 孙宏宁在病床边来回地踱着步子,心里头压抑着满当当奇怪的烦闷,怎么都挥洒不去。他已经不是热血青春的少年了,他不会冲动,不会轻易去肯定或者否定一个人,像这样无端的烦闷,他更是很多年不曾有过。 秦秣确实是颠覆了孙宏宁对这个年纪小女孩的认知,在他所见过的人中,即便是那些意志坚定的野战兵也不一定有眼前小女孩这样的坚韧。许多成年男子的坚定意志是经过特殊训练才一点点圆满起来的,而这样年纪的小女孩,她以如此娇弱的身躯,又该经历过什么才能锤炼出这样的意志? 孙宏宁烦躁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惩罚,但他忽然对秦秣迟到的原因产生了好奇。他开始相信,这个女孩不会是因为要偷懒而迟到,他也愿意相信秦秣不会随便找借口来敷衍人。 “孙营长,她只是脱力,补充一点营养和水分,再休息半天就会没事的。”医务室的校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她不高不矮,面容秀丽,戴着副紫色蝴蝶框的眼镜,看起来就是个很懂情调的知性女子。 孙宏宁停下踱步,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小的笑容,点头道:“多谢你了。” 校医周欣微微一笑:“这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孙宏宁再转过头去,正见到秦秣轻轻睁动的眼睑。少待之后,病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露出一双如被深湖倒映、珠玉暗藏的眸子。 孙宏宁暗暗心惊,这个小女孩,只这一双眼,就是他完全看不透的。 “二十圈……”秦秣的声音微带沙哑,“我跑完没?” “你……”孙宏宁黑而刚毅的脸上极不协调地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你完成得不错,现在我命令你休息。” “好。”秦秣淡淡一笑,心绪宁静得仿佛是初春万物复苏时。 “那我这个兵可就交给你了,周医生。”孙宏宁神情恢复严肃,向周欣微微点头。 周欣含笑应诺,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那道清脆焦急的声音分明是陈燕珊的,“哎呀!这里是医务室,不能打架!不能打架啦!” “不行!陈燕珊你不要拦我,这人太不是东西了!今天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这个愤怒的男声秦秣也还算熟悉,这应该是他们班副连长卫海的声音。 “不行啦!卫海!哎呀,打架会被处分的啦!” “陈燕珊你让开!喂,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有种不要躲到女孩子后面!你敢骂人,不敢承担后果吗?” 小病房里的几人神色不一,孙宏宁是严肃深沉,周欣是皱眉薄怒,秦秣却是满脸古怪。 不知怎么,虽然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但秦秣心中却隐隐有了预感。在她的感觉里,此时此刻,如果那个人出现,那应该是符合逻辑的。 “我出去看看。”周欣匆匆丢下一句,便转身往外走去。 门一打开,那吵闹声就更明显了。 陈燕珊在尖叫,卫海在愤怒地大骂,接着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推到的声音,然后是周欣的冷喝:“住手!谁准你们来这里发疯的?都想挨处罚了是吧?”打闹声沉寂了下来,周欣却又疑惑道:“方澈,怎么是你?” “我来探病。”方澈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那声调儿平板得一如从前。 秦秣嘴角扯了扯,心里哀叹:“果然如此,果然是他!”方澈在秦秣眼里都快成灾难混合体了,仿佛只要是跟暴力扯上关系,那么有方澈出现就很正常。 但在周欣眼里,这却很不正常。 方澈在市三中大小也算个名人,他突出的学习成绩和冰冷沉默的性格,以及那出色的容貌气质,都处处矛盾而耀眼。但在大多数人的认识里,方澈虽然性格冷漠,却也是沉稳知事的。除了学习成绩特别突出以外,他本人几乎从不出风头。他很少跟人交流,似乎没有朋友,也不见有什么特长,当然,打架闹事就更没他的份。 周欣惊讶得都不知说什么好,陈燕珊和卫海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方澈多半时候都很寡言,所以一时之间,病房里外全体沉寂了下来。 秦秣心底苦笑,只能提起力气,稍大声道:“方澈,你还不进来?” 一言打破当前的怪异气氛,周欣讶然道:“你真认识秦秣?” 卫海却忽然高声喊道:“秦秣,这个人根本不把你当朋友,他骂你白痴,还说要教训你!” 秦秣的表情再次天雷了——年少而充满正义感的学生副连长遭遇毒舌方……秦秣虽然不知道当时具体是个什么场景,不过从卫海如此激愤的态度看来,方澈肯定做了很夸张很不好很招人恨的事! 就在这当口,一身白色休闲衬衫加蓝色牛仔裤和白板鞋的方澈已经跨步进了小病房。方同学板着冰山脸,先瞥了孙宏宁一眼,接着微抬下巴,用极度鄙视地语气向秦秣道:“白痴,你很喜欢医务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秦秣自动过滤方澈的无意义问话,直奔主题。 方澈顿了下,这时候周欣和陈燕珊还有卫海都走了进来。病房里的小空间顿时显得拥挤不堪,方澈皱眉道:“你们不知道这样很影响病人休息吗?怎么不出去?” “你怎么不出去?”卫海横眉怒瞪方澈,接着又快速向秦秣道:“秦秣,教官让我跟陈燕珊来看看你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把这个混蛋赶出去?”那语速之快,简直就像是数板高手在赶场。 方澈挑挑眉,冷笑不语。 秦秣目光一转,看向板着黑脸玩深沉的孙宏宁,笑了笑道:“营长,我想一个人躺躺。” 孙宏宁轻咳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秦秣一眼,这才转身面对后来的众人:“陈燕珊、卫海,你们还不回去训练?周医生,我们走吧,还有方澈,我们有一年没见面了吧,咱们叙叙旧去?” “啊……营、营长你在这儿!”陈燕珊一把拉住表情呆滞的卫海,“快走啦!笨蛋!” 孙宏宁重重一拍方澈的肩膀,打着哈哈笑:“老啦老啦!老孙我在这里站这么久,你们这些小子丫头居然非要我出声才注意到我。嘿,年轻就是腿脚利索啊,溜得可真快!方澈,你长进了嘛,居然学会无视人了,走,咱们好好杀一盘去!” 秦秣只看到方澈那一张冰山脸终于破功,那表情,居然黑沉僵硬得像是要上刑场……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三回:敬礼 chap_r(); <div id="content"> 早起出操、立正稍息、正步踢腿——敬礼! 在这充满火热阳光与迷彩绿色的世界里,时间忽忽而过,原本各自陌生的男孩女孩们也渐渐熟悉起来。共同面对疲劳极限训练而生长出来的感情总是显得格外亲厚些,两周后,几乎每一个身处正步方队的学生,在与同伴们踏着整齐步子的时候,竟都生起了蓬勃的自豪情绪。 我们不是垮下的一代,我们也不是****的一代,我们并不是只懂得无病****,我们也能挺起脊梁,向所有在血与泪中铸就出人生的前辈们,敬礼! “这个礼,我不是要你们向我敬!”教官周原大喝,“敬礼!敬你们自己,敬你们的坚持!敬你们的骄傲!敬你们的自尊!敬礼!” 这个皮肤微黑,仍然长着娃娃脸的高大教官****一并,右手上抬,铿锵有力地向他所有的学生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双双年少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下默默注视着这位被他们戏称为“笑面黑虎”的教官,从早起时朝霞满天,到此刻残红脉脉,他们也知道,这出盛宴,将要散去了。 “敬礼!”卫海大喝一声,口令之下,十九连的新兵们齐刷刷抬手敬礼,敬自己,更敬周原。 “好!今天晚上全体集合,拉歌,我们就用这广场中心的音乐喷泉来代替篝火,咱们好好跟其他连拼拼,看谁更加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周原黑黑的脸上又绽放出初见时的笑容,“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这一次,不用周原重复提问,整个十九连的学生都扯着嗓子大吼起来。 “那姑娘小子们,你们可都提起神来,今晚谁要怂包,给咱们十九连丢人,教官我就把谁当沙袋丢!”周原狠狠一挥手臂,呲出一口白牙。 学生们哄然大笑,就卫海一个人高声大喊:“不丢人!” 顿时囧倒一片…… “哈哈!卫海丢不丢人?”男生们居然别有默契,拉着调子齐声喊出。 女孩们更加整齐地一字一顿回答:“不、丢、人!” “哈哈……”欢笑声中,周原拍着手掌,大喊解散。学生们就仿佛是出笼的鸟儿,嬉笑哄闹着撒开腿就你追我赶着往食堂跑去。 解散后跑食堂,这也是军训以来绝大部分学生的习惯。没办法,在这种折腾下,对谁的体力都是一大考验,一旦解散,肯定是先填肚子补充能量。秦秣这两周以来都比以前能吃了很多,她甚至觉得自己最近还拔高了一点个头,不过那究竟是错觉还是事实则有待验证。 “秣秣,今天晚上咱们一定要把教官拉出来唱歌!”陈燕珊一手握拳,以表示决心。 秦秣用迷彩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头道:“你加油吧,我相信你,周原跑不掉的。”她如今穿着这一身迷彩服,那是坐能席地,裤子能当抹布,衣袖能当汗巾,随便得跟从前天差地别。 其实不止是秦秣这样,其他的学生也差不多都这样。在训练到快要累趴下的时候,教官一声准许就地休息十分钟,那还有谁不坐?在那种情况下,别说是就地坐水泥板上了,就是坐泥巴里,只怕都有人愿意。秦秣头一次丢掉形象往地上坐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想,这水泥地板看起来还算干净,站了那么久,能坐就坐吧。 十九连中,唯一不坐地上的,只有王子毓。 “珊珊,你也要唱一个吧!”吕琳甩着胳膊,“哎哟,真是全身都酸了,就这样还不能减肥,老天啊,我到底要怎么才能瘦下来!” 于是女孩们话题一转,又开始讨论减肥心得,美白秘方等等。 美白秘方这种东西,秦秣其实还真知道不少。作为一个资深的风liu纨绔,高等级的胭脂水粉和美容配方等物,都是秦公子在红粉知己们面前保持贴心温柔形象的重要依据。所以上至衣饰审美,下至种种秘方,秦秣就算不精通,也都大有涉猎,算得上半个高人。 不过知道归知道,对于将这些知识用到自己身上,秦秣还真没这个兴趣。她的脑子里就没有要为自己美容的概念,美容给谁看?就她这种情况,如果去做什么美丽外表打造工程,那不是自个儿找别扭么? 所以在室友们谈论到美容方面的时候,秦秣总是保持沉默。这种事情听听或许还算有趣,参与的话,那就免了。再说现代人的美容方法跟古人又大有不同,这其中的差距和进步,秦秣当做杂记来听,也不无聊。 夜幕很快就替换了西斜的残阳,整个高一年级的新生都在真知广场靠古中路的方向围起了圈。音乐喷泉已经打开,七色灯光映照之下,那一道道喷洒的水线如云如烟,兼且有水雾溅起,色彩变幻,更仿佛神仙法术,清灵炫目。 高年级的学生会干事们搬来了音响设备,一个穿着军训迷彩的女孩迈着轻盈地步子站到了喷泉旁边的水池高沿上,透亮的路灯照得她清丽的小脸显得格外意气风发,秦秣一眼看去,便认出她来。 这女孩正是秦秣曾在秦云婷谢师宴上认识的柳昔。 柳昔曾经说过要邀请秦秣到她家里去玩,不过她后来又打电话给秦秣,告诉秦秣她整个暑假都要去京城旅游,所以从初识那次一别以后,秦秣这才是第二次见到柳昔。 从秦秣的角度来说,她当初确实是诚心想跟柳昔交朋友的,可柳昔后来的行为却着实消磨掉了秦秣对她的那一点好感。 或许在柳昔看来,她要出去旅游,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在秦秣看来,柳昔既然要出去,就不该在事先说什么邀请她的话。或许柳昔旅游的决定是后来才做的,可那样的话,她就更应该在履行了她的邀请之后再行外出。 《史记》也曾如此印刻:“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诺。” 一诺千金的美名千古流传,秦秣自幼诵读诗书,对此自然无比看重。承诺之事无大小,也不存在玩笑。哪怕在秦公子当年纨绔之时,他也从不轻易许诺,若是许诺,自然无不相应。秦陌也常常花言巧语,可他的花言巧语都是不涉及承诺的,在他看来,花言巧语是情调,而承诺,却是山岳! 灯光聚焦下的柳昔单手持着麦克风,开始了一段激昂而深情的演讲词。原来她被分在高一(一)班,这次的她,是作为高一新生代表来上台演讲,致谢众位教官的。 “雏鹰必将高飞,让我们带着蓝天的广阔,为祖国的明天而奋斗拼搏!”柳昔以一个高调的尾音结束了演讲,学生群中顿时掌声如雷。 秦秣不轻不重地拍掌意思了一下,心里只是感觉好笑。 小姑娘吐字清晰、音色甜美,演讲得也是激情澎湃。只是以秦秣的眼光来看,这篇演讲稿却未免太过流于形式,实在是华而不实。整篇演讲下来,秦秣除了口号,什么都没听出。 陈燕珊轻轻扯了扯秦秣的衣袖,凑到她身边嘀咕:“这篇演讲稿肯定是杜杰安写的,我一听这调调就知道。那家伙特自以为是,自诩咱们三中第一文豪呢!” “你不是新生吗?”秦秣疑惑。 “嘻嘻,杜杰安是我妈的学生,高二的,我当然知道他。” 坐在秦秣前面的姜凤回过头来,很以为然地点头:“是啊,这演讲稿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吕琳凑过来:“不过鼓掌还是必要的,柳昔声音很好听,也很有感情呢!” 秦秣微微一笑,眼睛半眯。 ~~~~~~~~~~~~~~~~~~~~~~~~~~~ ps:笑眯眯喜洋洋地推荐宝妮mm新书《招财猫》:不做忙碌人,但做富贵猫,帅哥,请留步~ [bookid=1437639,bookname=《招财猫》]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四回:不见芳菲 chap_r(); <div id="content"> “十九连,来一个!来一个,十九连!” 溢彩流光的广场灯下,所有学生和的教官的激昂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刚才吼得最凶猛的就是十九连,这会儿却差不多被其它所有的连队联合攻击。看他们的架势,那是不把十九连拉服了就决不罢休。 “一二!快快!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四五!我们等的好辛苦!”各连队齐声大吼。 孙宏宁一手提着个大喇叭,在各连队围出的空隙中走来走去,边走还边煽动:“姑娘小子们,今儿个十九连太嚣张,你们服不服?” “不服!”众人扯着嗓子大吼。 “十九连,被这么多兄弟姐妹合起伙儿来欺负,你们服不服?” “不服!”十九连的人更是撕开嗓子紧着高音大喊。他们人数比对方实在是少上十几倍,要想不被压住气势,就只有使劲儿吼,再大声吼! 一连的教官已经按捺不住,他猛地从原地跳起来,几个大步跑到孙宏宁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大喇叭,带头拉起来:“十九连,没胆气!唱个歌都不敢唱!” “十九连,还不唱,你们到底行不行?” 周原急得娃娃脸上眉毛倒竖,他一溜跑到二十连的连长身边,又是扯手又是打躬,看那样子,就是要拉盟友了。 卫海眼看着自个儿连队这边没话可回,连忙站起来,挥着手带头吼:“你让唱,咱就唱,咱的面子往哪放!叫咱唱,偏不唱,你能把咱怎么样?嘿!怎么样!” “嘿!怎么样!” 十九连的男孩女孩们跟着一起吼完,又乐得前俯后仰大笑起来。 秦秣一手半掩嘴,另一手撑在地上,笑得差点没仰天跌倒。陈燕珊在她身后抬手撑住她,咯咯直笑:“秣秣笑跌了,咱们连卫海可是活宝啊!嘻嘻!” 秦秣的头半仰着侧偏,正要撑手起身,斜对过去的视线里却正看到王子毓斜靠在路灯角落的阴影下,一身背光,落寞无比。 前世今生,秦秣可也曾如此落寞过? 王子毓低垂着头的侧影再次击中了秦秣心底的柔软处,她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收敛,坐直身子后,任是周围如何热闹,她却再也融入不进去了。仿佛被时光隔了一层纱,秦秣瞬间跌入帘幕之后,只看台前纷乱笑闹,她心中却如止水,不起微澜。 “秣秣?”陈燕珊急急推她,“快点帮忙想词啦,卫海没话说啦,快帮忙想,咱们不要输!” “嗯?”秦秣四顾左右,正要说什么,陈燕珊忽然高喊:“说不唱!就不唱!对面拉歌没水准!对面拉歌人太土!嘿!说不唱!就不唱!” 秦秣摇头笑笑,犹豫片刻,又转过去看那阴影里的王子毓。 却见王子毓已经改站为蹲,她双臂前伸,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半边光影照得她整个人都明暗不定,像是摇摇欲坠在黑暗吞噬的边缘。 秦秣在心里重重地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猫着身子从大队中离开。她明知自己即便上前关心,所面对的也多半是王子毓的冷语,但她却终究是不忍。秦秣不是善良泛滥的人,可她也远没到铁石心肠的地步,王子毓那样的容颜对她实在影响非小,秦秣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怜惜之情。 路灯背光处,同样有常青树的阴影交错,秦秣放轻脚步,悄声走到王子毓身边站定,默默注视着她。 秦秣不知道王子毓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至如此冷漠孤寂、与世不合,那些究竟和因由她也不想问。她只是单纯的怜惜,或许这怜惜里还带着她对前世风liu的眷恋,但她的怜惜本身是无目的的。 秦秣愿意去怜惜别人,这总好过让别人来怜惜她。 夏夜里微带湿气的热风吹过,秦秣轻轻拂过贴在颊边的一缕发丝,低声道:“今天晚上或许会下雨。” 王子毓依旧一动不动,她的头埋在自己双膝间,表情同样被掩埋。 “我不大喜欢下雨,雨水**的,非常烦人。”秦秣声音低沉,微微暗哑,仿佛是埙声低奏,带着奇特的韵律感,“一帘春雨说缠mian,半边雷雨却破天,这雨不是纠缠便是暴烈,分毫不称人心意。若是我一手能掌控这天地阴晴,那可少了许多烦心事。” 王子毓豁然抬头,冷声道:“你是在借这天地阴晴,讽刺我妄想事事都称心如意吗?” “我没有这样说,”秦秣摊开双手,侧头微微笑道:“只是你这样认为而已。如果你硬要觉得这是讽刺,那只能说明你也认为这事事称心如意只是妄想,实际上,老天爷从来就没有这样痛快过。” 光影之下,王子毓的表情晦暗模糊,只有她的声音,越发如幽夜冰霜,冷而冶艳:“你喜欢我?”她问得直接,问得惊心。 秦秣心脏猛一跳,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王子毓忽然长身立起。她微倾身子,一把将秦秣整个人都揽入怀中,然后吃吃地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会这样关心我?你也跟那些俗不可耐的坏男人一样,看中了我的美色吗?没关系,其实我也更喜欢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女孩……” 仿佛玫瑰夜放,暗香袭人。 秦秣有片刻熏熏然,若能拥得如王子毓这般容色的绝艳佳人入怀,即便是阅遍百花的纨绔子弟,也会觉得万分美妙的。 但此刻却不是秦秣拥住王子毓,而是王子毓拥住了秦秣。论身份,两人都是女孩,论体型,王子毓可比秦秣高挑有料得多,这样的对比令秦秣熏然片刻之后便是极度的不适。 她眉头皱起,猛一用力便挣开王子毓,然后抓住她的肩膀往旁边的路灯柱上就是一推! 秦秣按住王子毓的肩膀,倾身上前,一手挑起她尖尖的小下巴,轻笑道:“如果我真是看中了你的美色,我就不会等着你来抱我。小姑娘,你很自信嘛。” 明暗交界线上,王子毓的眉眼仿佛被烟笼霞绕,那一双莹润饱满的唇瓣微微开合,熟透果实般诱人。 秦秣视线轻轻扫过王子毓那暗色下魅人的双唇,身子又向前倾些。她嘴角轻勾,然后叹息轻吟:“幽色半分暗脂甜,轻拢烟云向谁怜。众香国里有独秀,不见芳菲任缠mian。”她心有所感,忽忽然便做了一首七绝,首句入韵,平音收尾,实在是声调清缓,款款有情。 这般吟唱腔调源于嘉佑年怀虚一派,秦秣当年流连章台之时,但凡吟诗弄赋、作词填曲无不风致雅然,萧疏洒脱,也不知因此而打动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但王子毓眼波流转,却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既不相和也不酬唱,那表情着实有几分呆愣。 秦秣忽然失笑。她摇摇头,放开王子毓,反背着双手缓缓移步,心中顿觉寂寞索然。 这个年代,已无人可与她酬唱么? 美色惑人,不过如此而已。 那一片喧闹的拉歌声堪堪与秦秣近在咫尺,但她却觉得,自己是在天涯之外笑看。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五回:玉骨兰芷 chap_r(); <div id="content"> 军训结束后,秦秣有两天假期。她先到赵记茶馆跟赵成碧商量了周末打工的时间,然后散着步子回到了家里。 秦云志一见秦秣,就夸张地哇哇大叫:“二姐!天哪!就两个星期没见,你就从小白花变成黑旋风啦!” 秦秣本来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正想好好跟秦云志叙叙姐弟离别之情,谁知道这小子嘴巴这么臭。秦秣的灿烂笑脸当即就变成一抹邪笑,她重重一拍秦云志的肩膀:“小志,二姐是不会逼你练字了,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学画画的兴致?其实二姐最近还研究了一下国画,这个工笔画嘛,是很能磨练人耐心的。” 秦云志吓得连连后退,大叫着抗议:“二姐,不带你这样的!你不是在军训吗?你怎么可以还有时间去学什么画画?还国画呢,会死人的!二姐,我强烈怀疑你自己都是半桶水,那玩意儿有那么好学吗?你别忽悠我!” 秦秣双手交握,掰得指节咯咯响,正要欺上前去,忽然就有欢快的犬吠声响起,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从她那小卧室里一溜跑出来,撒着欢儿就在她小腿边上直蹭。看这小家伙眼瞳滚圆如琥珀,小耳朵短短尖尖,一身白毛柔软油光,可不正是斑斑? “呀,斑斑你这小东西还是挺有良心的嘛!”秦秣俯身将斑斑抱起,这小家伙可比秦秣刚捡到它那会儿漂亮多了,当初那副流浪小土狗的凄惨样儿,现在可再也不能在斑斑身上找到分毫。 小白狗蹬着小短腿,呜呜地叫,毛茸茸的尾巴一扫一扫,那长度近三十厘米,还真是不短。 “唔……不是短尾巴狗。”秦秣边说边伸出手指逗弄斑斑乌黑的小鼻子,看它那眼珠子滚啊滚啊,真是要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二姐,我觉得斑斑的尾巴像狼尾巴。”秦云志见国画危机被斑斑的打岔解除了,当即又陪着笑凑上来,“你看这两个星期我把斑斑养得不错吧?” 秦秣微微抬眼,声音不咸不淡:“你也开学了吧?今天的作业做完没?” “咳咳!我今天也放假,这个作业嘛……”秦云志眼珠子左右乱转。 “还不快去做!”秦秣脸一板,一股子威严气势就透出来,秦云志吓得撒腿就往主卧室里溜。 “喂!秦云志,你怎么坐的?背要挺直,肩要端正,听到没?” “秦云志,好好写,一个小时后我来检查,你要是没写完,哼哼……” 这天中午,秦云志再次遭到了秦秣蛋炒饭的****,为此,小志同学偷偷在日记里如是写道:“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要为自己找一个厨艺超级超级好的二姐夫!无论是谁,都必须深刻地让二姐从此羞于下厨房,否则,他不能做我的二姐夫!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我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把关,甚至主动出击。为了今后的美味人生,加油吧秦云志!” 晚上秦妈回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算是稍稍安慰到秦云志受创的可怜味觉。 晚餐后,秦秣一如既往地坐在小书桌边练字,台灯光白色微凉,但秦秣写得很宁静。 身后忽然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秦云志得意的嚷嚷:“二姐,看看我做了什么好事?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秦秣放下笔,一转头,就见秦云志端着个大脸盆往小卧室里的空地上放。那脸盆里装的却不是清水,而是被稀释得很淡的乳白色****。微微的奶香从仍然冒着热气的水盆里飘出,秦秣看着这脸盆,一时实在反应不过来。 秦云志的声音里越发透着得意:“惊喜吧,二姐!这水里头兑的可是我今天晚上要喝的牛奶,不过我看你黑着张脸,实在影响心情,所以忍痛割爱,给你用来做美白算啦!嘿嘿,快感谢你可爱的弟弟我吧,其实我也不用你做什么实际行动,你就别把我的牛奶浪费就成。” 秦秣的表情僵住了,这小屁孩子倒了牛奶来给她美白?秦二姑娘彻底被天雷,她一手轻轻握成拳,皮笑肉不笑:“小志啊,你觉得我黑得不能见人了?” “有那么点……”秦云志一咬舌头,哎哟一声,吞了下半截话,然后跳着脚跑远,“哈哈,二姐啊,那个我开玩笑的,你随意啊你随意……” 声音渐歇,秦秣僵硬的表情松缓下来。她皱着眉蹲下身子,有些嫌恶地伸手碰了碰脸盆里的稀释牛奶,轻轻嘀咕道:“小屁孩子懂什么,有这样美白的吗?哪里是这样美白的?真是浪费!” 秦秣的手指尖来回在脸盆里荡了几圈,终于还是将双手都伸入脸盆,然后掬起一捧水,轻轻在脸上拍过。 带着牛奶滑腻香甜气息的****轻柔地滚过秦秣面颊,滚得她心底渐起一片熨帖温暖。 第二天是周一,秦云志一大早就上课去了,秦爸秦妈也都出去上班,家里再次只剩秦秣一个。 秦秣早起捧着鸟语叽里呱啦地读,忽然特别想念秦云婷。不过秦云婷的军训似乎还没结束,她没有手机,军训时候要打个电话什么的也不方便,跟家人的联系暂时是少了。秦秣读完书后,铺开纸笔犹犹豫豫地顿了良久,终于一咬牙,写下十数味药。 “甘松、山奈、香薷、白芨、白芷、防风、蒿本、白僵虫、白附子、天花粉、零陵香、绿豆粉……牡蛎、土瓜根、白蜜……”一张方子初步写完,秦秣又在后面添上具体分量,至于用法,她这是给自己用的,当然没有再写上的必要。 这张秘方名叫“兰芷玉骨”,制成后既是香汤也是蜜膏,可以用来沐浴和敷脸,有美白润肤的奇效。秦秣当年所记都是顶尖的秘方,而这张方子所需之药材则是其中最为廉价的。“兰芷玉骨”的意思,是指香如兰芷、玉骨冰肌,这说法虽然夸张,但其实际效用也确实非同一般。 秦秣写完后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着脸上的燥热和心里的别扭,咬牙出了门直奔小区外的药店。 黑到被秦云志这小屁孩鄙视的地步,也确实够打击秦秣的。她确实不在乎自己丑点,但“黑到不能见人”,这种恐怖级数还是不在秦秣的承受范围之内。经此一事,她也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还远没修炼到不为皮囊色相所动的境界。 秦二姑娘默哀之…… ~~~~~~~~~~~~~~~~ ps:今天第二更九点后发出(终于恢复,小墨蹲墙角~~) 厚脸皮求票票~~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六回:冰山兮 chap_r(); <div id="content"> “秦秣!”章国凡点到名字,于是秦秣抱着她的几本书,也分到座位。 他们班的座位按三大组来分,每大组又有三小组,共九小组十横排。从靠门边为第一组算起,秦秣被分在第九小组第三排。这是一个既角落又靠窗的位置,很符合秦秣那没存在感的形象。 她的座位旁边都是一些她不怎么熟悉的同学,跟她同桌的两个都是男生,而她前后两桌则全是女生。对于这个分法,秦秣不大理解,因为按照她事先听说的规则,高中老师很少会安排男女生同桌的。 无聊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秦秣最后得出结论:“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没威胁了,所以章老师特意安排我跟男生同桌?用我这相貌来打击本来对女同桌抱有美好幻想的小男生?” 这不过是秦秣的自嘲,事实上,男女生人数不统一,出现这种结果很正常。 秦秣没怎么注意两个同桌的样貌,她自打坐上那个座位,就自动屏蔽了身周的一切。反正认真听讲,好好学习,向着奖学金的目标奋斗,这就是秦秣读书的最大想法。 开课的第一天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因为刚军训完,所以大多数学生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吃饭的时候,秦秣依旧跟宿舍的女孩子们一起,她们则边吃边兴奋地讨论着军训结束前的拉歌。陈燕珊还得意地宣布:“我找教官要到手机号码啦,嘻嘻,你们没看到,我把周原拉到一边问他的时候,他那黑脸都红啦!” “教官会脸红?他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啊?”吕琳很有兴致地追问,圆润的脸颊也红扑扑的,“你好厉害哦,居然敢去问,我看到笑面虎,一直都很怕呢!” “我觉得他还是挺帅的,可以候选……”陈燕珊一脸憧憬。 秦秣皱了皱眉,很自然地教训起人:“你们年龄相差太大了,不要去想他。当兵的多半言行粗鲁,生活清苦,你跟他一起会受不了他的。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别的最好少想。” 一桌子的女孩顿时都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向秦秣,陈燕珊更是惊叫起来:“天啦,秦秣,你脑袋怎么构造的?我也就想想而已,还言行粗鲁生活清苦呢,我又不是要嫁给他……哎呀,呸呸呸!我都被你绕得说胡话了,什么话呀,真是的!” 冷不丁姜凤撇嘴冒出一句:“你读书很努力嘛,开口读书闭口读书,还真当自己尖子生了?尖子生怎么不分到一班?还分咱们十九班来了?” 这句话一出,顿时冷场一片,秦秣张开的筷子一顿,脸上的温和渐渐冷下。 其她女孩尴尬地互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秦秣却忽然一挑眉,淡淡道:“学不以为耻,钝不以为耻,我以不知尤不学为耻,我以不学尤自得为耻。”说完话,她将餐盘轻轻一推,便径自起身,负手离去。 这下,陈双双也撇嘴了:“本来我还说小凤说话过分呢,现在看她那个傲气样儿,还跟我们拽文,哼,什么人嘛!” 姜凤连连点头:“看她走路那架势,背着手昂着头,装什么大尾巴狼,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她以为她是谁?古代风liu才子?” 陈燕珊举着筷子在自己盘子里一顿乱戳,忽然烦躁地将手一甩,起身道:“行啦,少说几句不会死人!”她气哼哼地一踢桌子腿,转身就跑了出去。吕琳嘴唇微张,左右看看,忽然一叹气,连忙跟着追上。 秦秣正向寝室的方向走去,她脾气是不小,不过也不是那种生气就发堵的小女孩。她只是觉得跟姜凤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不屑理会,但若是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她还没那个想法。 毕竟是一千年的代沟,纨绔子弟如今想要改邪归正了,那思维方式跟现代的大多数女孩们自然差距非小。古人治学何其严谨,秦秣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甚至会骂老师误人子弟,现在她只是道不相同时来个冷然离席,已经大有进步了。 在女生宿舍区的大铁门门口,秦秣却意外见到了方澈。 方同学斜靠在门对面花坛区的一棵桂花树上,穿着蓝色休闲衬衫和深青牛仔裤,板鞋雪白、头发乌黑。他双手闲适地插在裤子口袋里,眉目清峭疏朗,依旧是在板着脸装冰山。 不少进出的女生都对他侧目不已,也有人悄悄议论,还有人指指点点。方澈一律视而不见,继续八风不动地将冰山进行到底。 秦秣摇头笑笑,转头只当没看到他。这个家伙骨子里毒舌又暴力,整就是一****少年的典型,偏偏他还整天玩深沉,愣是骗倒不少人。 “喂,秦秣!”方澈可没打算无视秦秣,他三两步从树下离开,直走到秦秣身边,“过来。”说着话,方澈已经一手抓住了秦秣的手腕,很不客气地拉着她开走。 对于这个行动永远比语言更直接的暴力分子,秦秣很是无言。她很明智地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这思维不同于正常人的家伙争执——虽然方澈这一动作,已经引得不少人对秦秣陡生八卦之心了。 “你要干什么?”秦秣一边疾走跟上方澈的脚步,以免造成被他拖着走的糟糕状况,一边低声问。 方澈继续他经典的偏题式答话:“我发现你比以前丑了更多,说实话,虽然我的忍耐能力一向强悍,但要面对你这种丑兮兮的样子,我还需要修炼。” 饶是以秦秣的无视能力,也再次被方澈的毒舌雷翻了! “我没要你看我!”这几个字几乎是秦秣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方澈的经典路线再创新高:“我也不想看你,可你就是老让我遇上,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眼睛这么明亮呢?连你这么不起眼的我都能一眼就看见!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以后再躲着我点?再或者你远远的看到我就赶紧溜了?” 他尾音带着万分人道的询问式语气,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秦秣就觉得他那表情有点阴森森的。 心中再次默念“此人不正常”,秦秣感觉自己的脾气又更好点了。她撇撇嘴,左右四顾道:“方澈,这好像是足球场吧?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咦,有人在踢球!你不是吧,你喜欢看人练球你就看啊,你不用拖我过来吧?” “你怎么这么罗嗦?”方澈转过脸,“我对足球没兴趣。” 这是方澈第一次正常回话,秦秣顿觉发现新大陆。她睁大眼睛对着方澈的冰山脸好一阵看,可惜方同学丝毫没有自己偶然正常一次的觉悟。 他又转过脸,忽然对着秦秣微翘嘴角,展露一丝微笑。 秦秣惊悚了…… ~~~~~~~~~~~~~~~~~~~~~~ ps:二更发出,继续求票票之。 再热烈推荐白萌mm新书,《小西游记》。神机妙算,人算不如天算,看顾小西穿越到隐居百年的占卜世家,从此这小日子…… [bookid=1441805,bookname=《小西游记》]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七回:墙里墙外 chap_r(); <div id="content"> “喂,方澈,你这个动作很危险,你不会要我跟你一起疯吧?”足球场的另一边就是市三中的围墙,围墙再外边是一座小山。秦秣仰头站在被一排大树挡住的围墙边上,看着坐在墙头的方澈,心底下实在是有几分惊惧。 爬围墙这种粗鲁的事情,秦秣别说是做过,就是想她都没想过。可现在看方澈这架势,他分明是要揪着秦秣跟他一块儿玩惊险的。 “你怎么这么没用?别告诉我这点高度你都爬不上。”方澈一脸鄙视地皱眉,“你不会是准备要我下来再抱你上墙吧?我跟你说实话,虽然我不太介意你占我便宜,但我很怀疑你的体重……” 秦秣一下子被气乐了,原来方澈才是最无赖的那个。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秦公子当年那点无赖程度跟毒舌方一比,那可真是说不出的善良了。 “我觉得你这个行为很粗鲁。”秦秣笑得脸色发黑,“我也跟你说实话,我是文明人,爬墙这种事情——” 方澈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少啰嗦,你到底上不上?没看天快黑了吗?再啰嗦我就下来了。” 秦秣手往身后一拂,就要转身离开,谁知道方澈动作更快,他手在围墙上轻轻一撑,就敏捷地从墙上跳了下来。秦秣还没走开几步,又被方澈一把拉住,这小子手劲儿还挺大,捏得秦秣手腕生疼。 “喂……”秦秣抗议的话还没出口,方澈又伸手来揽她的腰,很显然他是要用行动来证明他对爬围墙一事的决心了。 秦秣连忙去拦他的手,气急败坏道:“方澈你这个野蛮人!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快点放开!放开!我自己爬,你拉我上去就行了!” 方澈神色古怪地放开秦秣,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她,惊奇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竟然有这个觉悟?你还知道我是男你是女?”毒舌方的冰山脸上难得表情丰富一回,他那怀疑的表情,十足十地把秦秣这句话给鄙视了个遍。 秦秣更加的天雷之,她刚才气急了,口不择言居然蹦出这么一句经典的话。虽说这话本身并没什么不对,秦秣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她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男人,所以当她从女性的角度来说出这句话时,她自己比方澈还要被雷得不轻。 被雷焦了的秦秣脸皮也厚了起来,不就是比无赖,谁怕谁?秦秣当年无赖的时候,方澈还没投胎呢! “喂,你不是说天快要黑了吗?啰嗦什么,你还不快点?”秦秣双手往身后一背,微微昂头,“你过去当个人形墩子,我三两下就能爬上墙!”她现在非常明白,拼暴力她是拼不过方澈的,方澈现在什么伤都好了,秦秣也没了当初那趁他虚弱欺负他的机会。 不过占占口头便宜,秦秣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方澈当然不会乖乖地去给秦秣当人形墩子,他踩着垒在墙边的几个转头,一手用力往上一攀,便又轻松翻上墙头。然后他侧骑墙上,俯身倾腰,向秦秣伸手道:“你快点!时间宝贵!” 秦秣一咬牙,小心地撑住墙壁,踩上了那垒得不太稳当的转头。 “快点!”方澈一把抓住秦秣的一只手腕,“喂,那只手往这边墙头攀!” “你这个混蛋,我没你高,够不着!”秦秣窘得脸色发紫,她两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相比较起跟方澈爬墙,她宁可再到广场上去跑上两个六千米。至少那还能用意志支撑体力,可眼下这状况,却跟体力和意志没有分毫关系,可怜的秦二姑娘,完全是高度不够。 方澈继续鄙视:“你怎么长这么矮?你饭都白吃了?” “你闭嘴!”秦秣忽然噤声了——方澈捉住她一双手,将她大力往后一拉! 然后秦秣就只感觉到自己整个胸腔里的空气都在风声中被挤压了个干净,她下意识地闭眼屏住呼吸,混乱中就仿佛是被人带得腾云驾雾了一般。 紧接着方澈闷哼了一声,瞬间打破魔障。 秦秣一睁眼,就只见到方澈带着自己仰头往围墙另一边栽去。风声呼呼,这一刻的加速度仿佛被无限延长,秦秣甚至能看到方澈脸部肌肤上汗毛细细。很奇异地,秦秣明知两人从围墙上栽了下来,却没有分毫惊慌,只是忽有感慨:原来方澈其实是个没长成的小屁孩,这脸还嫩着呢! 那围墙不过二米二高,两人从墙头栽下到落地也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砰! 下一刻,方澈反手紧拥住秦秣。他背身着地,那落地的震动还没来得及传到秦秣身上,他又带着秦秣在草皮上连续几个翻滚,消去了落地的惯性,这才长舒一口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秦秣仍然被方澈抱得趴在他身上,满鼻子都是青草泥土的气息和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少年的胸膛仍然稍显单薄,可他大笑的时候,那震动却清晰地触动了秦秣整个脏腑。 秦秣心中瞬间涌起感动:“这孩子的本性一点都不坏,我真不应该说他是****少年。其实只要好好教导,想必他就不会整天板着冰山脸装深沉了。他大概不懂得怎么跟人交流,我得好好帮帮他。”秦二姑娘如今已将自己的纨绔习性改造成功了一大半,于是自我感觉自己已经是过来人,那点好为人师的心理,就是哗哗的涨…… 浑然不知自己被扭曲定位了的方同学笑得格外欢畅,他自打懂事以来,就没这样笑过,这一笑,令他乍然有云破天开之感。 夕阳正半落在地平线上,仍然在天边徐徐晕染、不舍散去的云霞照得这一片山色都仿佛被装在温暖沉静的橘黄酒液里。那是陈酿十八年的女儿红,这种古老的黄酒,色泽旖ni剔透,一如秦秣此刻小麦色的肌肤,和那半明半暗,同样被夕阳染红的脸颊。 “秦秣……”方澈声音低柔,仿佛轻唤,又仿佛不过是自语喃喃。 秦秣眉毛微抬,不自在地扭了扭,没好声气道:“你傻了啊,还不快放开我?我看有必要检查下,看你是不是摔坏了哪里。” 方澈眉眼里都是笑意,他放开紧拥在秦秣腰背上的双手,看她笨手笨脚地撑开手往草地上按,看她挪开腿预备翻身站起。于是无良的方同学轻轻伸手,又对着秦秣的手腕一拨拉—— 秦秣噗噗地又撞到了方澈身上,她皱着眉,感觉到额头上仿佛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轻轻拂过,她一抬头,又见方澈呲牙咧嘴:“你怎么这重?看吧,你不但占我便宜,还撞得我快疼死了!喂,你手脚能不能利索点!快起身啊!” “很疼?”秦秣连忙又撑起手,这次总算顺利翻身立起。她一边甩着手臂,心里仍然狐疑,“我刚才好像觉得手被什么拉了一下,还有……” “秦秣!”方澈皱眉,在脸上摆出一个更大的鄙视表情来,“你占我便宜我就不说你了,但是你的逻辑思维能不能稍微好点?你想想我从那围墙上摔下来,还给你做了回垫背,虽然没叫疼,但那是因为我没那哼哼唧唧的毛病。那不等于我不疼!所以,你明白?” 秦秣想到刚才那一瞬间的惊险,再想到方澈主动给她当垫背,心里顿时就多了几分不安。她连忙又蹲到方澈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喂,你自己能不能起来?” 方澈的脸又再度冰山回去:“你有手有脚,你不会扶我一下?” ~~~~~~~~~~~~~~~~~~~~~~~~ ps:夜黑风高之时,某****少年刺啦一下划开一道寒光:票票呢?收藏呢?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一向不打劫的吗? 小墨偷偷地说一声,其实他不打劫,但是他会抢劫。 嘿嘿,没收藏的不要忘记收藏,有票票的千万别捂到手里等过期啊(*^__^*)~~ 晚上9点继续第二更,求收藏、票票……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八回:柿子高高 chap_r(); <div id="content"> 在这个云霞半染,山风微熏的时候,秦秣鼓动小身板里所有的力气,扯吧扯吧地终于把方澈拉得从躺变坐。 “你怎么这么重?”秦秣一叠腿,干脆也坐到草地上,她喘着粗气,半扶着方澈,“喂,你没跌残吧?我说,你不要这么没用……” “下次换你当垫背试试?”方澈的声音凉凉的,他侧过脸凑到秦秣近前,说话间气息温热,“不过以后机会可不多了,听说学校要重修围墙,不但要加高,还会在围墙顶上装一圈玻璃片。小秦同学,你要不要试试爬那种围墙的滋味?” 秦秣身子略往后仰,左看看右看看,轻咳道:“小方同学,我看你爬围墙的经验挺丰富的。这一片山地,就这一处地势最平,草也长得最厚,你是特意挑这段围墙来爬的吧?喂,你不应该这么无聊啊,特意来爬围墙?你这是什么奇怪嗜好?” “其实我就是太好心了,想帮你锻炼一下身手敏捷度。”方澈把手一伸,嘴角一撇,“还不快扶我起来?我摔得全身都疼!” 秦秣表情一滞,然后摇头失笑。瞧这小子的架势,那可真是十足的大爷啊,但秦秣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小孩子的表现。 想到方澈曾为救她而受的伤,还有他这一摔,估摸着真的很疼,秦秣的心也就软了,她默默地在心里跟自己念叨:“跟个脾气别扭的小屁孩子真没什么好计较,算了,小孩子都是要有耐心才能教育好的。我一定要收拾起耐心,好好帮这小子认识清楚什么是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教他看清楚,什么叫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于是秦秣拿出翩翩君子的气度,很是春风拂面般地一笑,然后托住方澈一边手臂,扶他起身:“你自己也用点力,好了,起来啦!” 方澈的冰山脸这才稍稍缓和,他反手又抓住秦秣的手腕,当先移步向旁边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走去。一开始他那脚步还是有些艰难,不过多走了些步子以后,他的跨步又渐渐大而从容起来,看起来那疼痛是缓过去了。 “要上晚自习了,方澈。”秦秣皱皱眉,仍然温言相劝,“时间不够,你还往山上去干什么?” “啰嗦。”方澈不耐烦地紧了紧手,“你很丑你知不知道?” 秦秣的耐心再次被打败,她重重地一吸气,从牙齿缝里蹦着话:“我很丑,方同学,你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其实也没丑到不能见人的地步。”方澈又放缓语气,仿佛安慰,“没关系的,你还有可以改造的空间,我会帮你的,你放心。”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地洞,秦秣一定会立马就钻进去! 先是秦云志,然后是方澈,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小屁孩们用这种语气和态度对待——这个说法不对,方澈的行为之恶劣,语气之欠扁,压根就已经超过了秦云志百十倍!小秦同学总的来说还是可爱的,可是这个毒舌方,他已经恶劣到了打着义气的幌子行天雷之事实的程度,秦秣一口气没上来,抬起脚就往方澈小腿上踹去! 其实秦秣真不介意别人说她丑,但问题是,方澈不只说她丑,他还说“你有可以改造的空间,我会帮你的,你放心。”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得秦秣好像不美容就活不下去了似的,她自己都还没介意呢,用得着这些小屁孩帮她犯愁出主意吗? 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是方澈的恶劣已经逼得秦秣宁愿放弃君子作风。还翩翩君子呢,圣人碰到方澈都会想动手扁他! 可惜方澈不愧是****少年的典范,他那反应不知道有多敏捷,秦秣一脚还没踹到,他已经侧身转步,反而移到了秦秣背后。 “你闹什么?我不说你丑了还不行吗?”少年修长的臂膀又圈了过来,方澈紧紧将秦秣的小身子拥在自己怀里,难得的语气安慰,“别闹别闹,其实美点丑点都没什么关系的,再好看的人老了都会变丑,重要的是你本身,不是你长什么样。” 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不过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想自己漂亮点?我不就是怕你自己难过,想好心帮帮你么。”还好他总算是稍知收敛,这话没说出口。 可是光前面那段话,已经够打击秦秣了。方澈这小子居然有这种觉悟,会说这种话来安慰人,这确实很不错。但问题是,秦秣不需要他安慰! “沟通****……”秦二姑娘在心里默哀,“算了,看在你小子确实很讲义气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我当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山间微风也随着两人的沉默一起沉寂了下来,小道弯弯曲曲,道边丛生着杂草和灌木,还有一些高低不一的树。偶有虫鸣声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傍晚啾啾响起,反而使这一片小山陡然增长几分幽静之意。 在一道小土阶的转角处,方澈忽然停下脚步,略带兴奋道:“秦秣快看,看这树!” 转角那个斜坡上,高高生着好大一棵树。这树的主干下段笔直,一直生到两丈高后,才欹曲着生出枝干。那枝桠重叠交错出无数空隙,晚霞从那些空隙中照进,照得树叶深绿中透着点红晕。那一片片绿叶之间,又隐隐约约地挂着无数青黄透红的果子,看起来无限喜人。 “这是什么树?”秦秣有点无奈地问,“你带我辛辛苦苦爬过围墙,走到山上,不会就是让我来看这棵树的吧?” 方澈的回答再次打击了秦秣的智商和逻辑,他半带得意:“怎么样?这是野柿子树,你从没见过吧?” 秦秣悲哀地发现,她跟这些青葱少年之间果然存在着很强大的代沟。一棵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就算宋代似乎还不存在柿子树,她也不觉得,这棵树值得自己在晚自习前翻围墙爬山,就为看上它一眼。 “我今天是头一次见。”秦秣声音低低的,不透什么情绪。 “没关系,虽然你是第一次看到野柿子树,不过我不会笑话你的。”方澈仰头望着柿子树高高的树冠,轻轻搓动双掌,“你想不想吃柿子?” 秦秣讶然:“这树这么高,那果子怎么摘得到?怎么吃?” 方澈忽然回过头,灿烂一笑。 冰山再次解冻,他眉眼间的一池寒潭在这刹那仿佛变成初夏阳光下的静湖,即便天色暗淡,他的笑容依然闪闪发亮。 没有言语,方澈大步跨到柿子树的近前,利落地一跳,双手便攀住了那直径约有尺许的树干。他****紧紧缠在树干上,双手来回往上交错着攀沿,然后他整个人便缠在树上一点点上升。 秦秣哪还能不知道方澈要干什么?她微微张着嘴,一时间除了心跳加速、紧张丛生,竟然再也说不出什么。 那么高的树,两丈以下又没有方便攀抓的枝干,方澈竟然敢就这样爬上去,他是太过相信自己的身手,还是太胆大包天? 秦秣仰着头,忽然觉得这棵柿子树仿佛一直高到了天顶上,她一眼望上去,除了柿子树的树冠,竟然望不到天!秦秣自认为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已经很强悍了,可是这一刻,她不敢叫嚷,不敢出声。 天际仍然残留着最后一丝暗淡的霞光在缱绻不去,光影之下,爬树少年的背影,仿佛定格。 ~~~~~~~~~~~~~~~~~~~~~~~~~~~~ ps:二更发出,继续厚脸皮求票票和收藏(*^__^*) 唉,话说,看到本周那惨淡的点推比,小墨那个蹲墙角啊…… 再笑眯眯地推荐织柳mm新书《幻之社》:这是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幻之社”,招牌业务是美梦成真。 [bookid=1441626,bookname=《幻之社》]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十九回:猴儿折枝忙 chap_r(); <div id="content"> “方澈!你这个混蛋,快下来,别摘了!”秦秣气急败坏地在柿子树底下跳着脚,此刻天光越发暗淡,她一抬眼,就只看到一团团的阴影从树上落下。那一下下瓷实的落地声,直让秦秣害怕下一个砸出这落地声响的是方澈而不是树上的果子。 如果方澈真在这个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秦秣可不敢想象自己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快点捡!”方澈冷冷地声音从树顶上传来,“你能不能少说话,多做事?” 秦秣不吭声了,这小子,你让他三分,他就能嚣张十分,干脆无视他,省得再给他发挥毒舌的机会。 可是秦秣不吭声,方澈又啰嗦起来:“你怎么还不捡?” 秦秣不言不动。 方澈顿了一下,扔柿子的动作又加快:“白痴,你不知道天要黑了吗?快把柿子都捡到一块儿,不然等下就看不见了。” 秦秣怒气值满档,瞬间爆发:“你还知道天要黑了?我们已经迟到了你知不知道?黑漆漆的在山上,等下你准备怎么回去?还有,晚自习迟到,你打算怎么跟老师解释?” “我保证今天晚上月光会很明亮。”方澈说着,又扔了一串连枝带叶的柿果下地。然后攀着枝桠,小心地缠上柿子树的主干,一点点下滑到离地约两米的地方。 秦秣的注意力再次被方澈攀树的动作吸引,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不动了?快下来呀!” “如你所愿!”方澈忽然回头,暗淡的天光下,他嘴角隐约的笑意里仿佛带着丝邪气。 秦秣正疑惑,忽见方澈抱着树干的双臂一松,然后手掌猛地反撑上树。 噗一声! 他就轻巧敏捷地从树上跳了下来,那落地的脚步震动声,又让秦秣一张脸彻底板起。 秦秣现在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面对顽劣小屁孩的感觉。方澈这个死小孩绝对能挑战任何人的忍耐力,到了这个时候,秦秣才更深刻地体会到,当初在医院的那两个月里,方澈的气人功力原来压根就没发挥到十分之一!他要是三不五时地就拉着秦秣来玩惊险和心跳,秦秣一定会被他气得早晚变成喷火筒! 方澈压根就没注意到秦秣的怒气,他忽然凑上前来轻轻抱了秦秣一下,然后又快速将她放开,接着他就利落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柿子。 秦秣叹了口气,将方澈一切莫名其妙的行为都归类于“此人逻辑不正常”。不过天色已晚,暂时确实没时间跟这死小孩计较,秦秣干脆也弯腰挪步,跟着方澈一块儿捡起柿子来。 这些野柿子大多黄中透青,个头下圆上尖,不出三寸长,一颗颗全都硬邦邦的。光看这卖相,秦秣就疑惑:“方澈,你费那么大功夫摘的这东西,能吃吗?” 方澈摘柿子都是连着树枝一块儿摘的,一枝之上往往连着好几个柿子,他就倒提着树枝尾端,放到秦秣眼前微微晃过,鄙夷道:“果然是白痴,柿子当然不能就这么吃,这么硬邦邦的,你咬得动?”他说着话,又将秦秣手中的几挂树枝接过,和自己手上的放一块儿提着。 这个小动作令秦秣稍感安慰,觉得这孩子也有细心的时候,确实可以再教育。片刻思索过后,秦秣稍稍平复怒火,她拍了拍方澈的肩膀,叹道:“如果你可以改掉动不动就骂人白痴的坏毛病,其实也可以算个好人。” “白痴!”方澈眼睛微眯,整张脸又冷了几分,“我是不是好人关你什么事?过来!”他又一把拉住秦秣的手腕,用极度鄙夷的语气道:“天黑了你不知道吗?好好跟着我,小心脚下,你这么笨,果然是白痴!”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去,月光却并没有大亮。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初二,日落之后,西方的天际也只挂着一弯色泽温淡的新月,看那月弯细细直往西斜的样子,显然是过不多久也要落下的。 两人走在山道上,一眼望去,只有三中校区的那一片灯火最为明亮,而再远处的邵城城区,则是霓虹阑珊,隐约难辨。 稀疏的星光也在天幕上闪亮了起来,看这星相,明日倒又会是个艳阳天。 夜色幽寂,秦秣两辈子头一次在晚上走山路,刚开始是不适,过得一会儿后,倒走出几分兴致来了。虽然她前世娇贵,今世平凡,但这些都不能掩盖她骨子里的潇洒狂诞。所谓放纵,有些人放纵得落魄,有些人放纵得下流,但有些人,比如秦秣,她却能放纵得闲适,放纵得洒脱。 “我们肯定迟到了。”秦秣的语调不温不火,已经不见了怒气。 “今天晚上逃课。”方澈抓着秦秣手腕的五指蓦然紧紧一收,“白痴,别告诉我你不敢。” 秦秣眯着眼睛侧往过去:“笨蛋,你手抓那么紧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这是血肉之躯,会疼的吗?” 方澈手劲一松,他脑袋偏向另一边,轻咳道:“这个柿子,要先脱涩才能吃。晚点我把柿子拿回去,用石灰水泡一段时间,柿子就会脱涩,还会变熟变软。” 光线虽然暗得使人分辨不清颜色,但不知怎么,秦秣就是觉得方澈刚才脸红了一下。 这个喜欢板脸装冰块的别扭孩子会脸红? 秦秣微感狐疑,正觉好笑,方澈忽然低喝一声:“小心!” “怎么?”秦秣顿下脚步,睁大眼睛四下看去,可惜除了脚下隐约的土山路,其它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只见暗影轮廓。 山风微送,稍带凉意,很是叫人和爽舒适。山间虫鸣不断,又使人感觉到一片勃勃生机,倒叫秦秣越发舒心起来。 她现在是想要改邪归正,端正态度去努力读书,不过这不等于她从此就成了迂腐的书呆子。反正这晚自习不逃也逃了,秦秣再去怪罪方澈拉她下水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好好享受一下这夜色山风,权当是夜访柿子树,风雅一把了。 “有蛇!”方澈低沉着声音再度一喝,惊得秦秣下意识便错步后退。 于是方澈趁势更退几步,一双手臂从秦秣身后环过,又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秦秣皱着眉,疑惑道:“蛇在哪里?怪了,方澈,你这是什么动作?蛇来了你这不是影响逃跑吗?”片刻后,她恍然,怒了:“根本就没蛇!方澈,你故意这样说,要看我笑话是吧!你这个混蛋,你要真敢以为我是白痴,我就……” 可怜的秦二姑娘愣了好一下,悲哀地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足够对方澈形成杀伤的强力武器——她又听到身后方澈的低笑,顿时头脑一热,反手抓起这死小孩的手臂,张开牙口就是狠命一咬! 方澈当即痛得闷哼,环着秦秣的双臂也瞬间回撤。 秦秣得意洋洋,终于觉得扳回一城,呲牙笑道:“小朋友,做人要厚道,你明白了吧?” 朦胧的星光下,方澈表情难辨,只是他的声音里硬是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我万分明白,非常明白,极度明白!小姑娘,你记着,我很记仇的!” 秦秣根本不把这点威胁当回事,她觉得这山风好,夜色好,星光好,真是什么都好。于是秦二姑娘骨子里那点文人习性再度发作,她一挥手臂,欢乐之极地放声长吟: “跨墙邀月草衣深。 晚霞沉,笑谁嗔? 柿子高高,馋断好舌人。 猴儿折枝忙解意,山不语,夜阑真。” 作了半阕《江城子》,秦秣又乐得哈哈大笑。她这半阕词,可是把方澈好好挖苦了一通,让她再出一口恶气。 “方澈,你要是对不上下半阙,你可就输啦!” 秦秣回眸,笑弯了眼。 ~~~~~~~~~~~~~~~~~~~~~~~~~~~~~~ ps:今天更晚了,不好意思的说~第二更会在晚12点左右发。 那啥,秦秣作词张口就来,小墨做这一段,却得花上好几个小时,折腾死无数脑细胞,为嘛,我就没有那样的才思呢~~作者的杯具……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回:旷课的后来 chap_r(); <div id="content"> 等秦秣跟方澈回到学校时,晚自习也快下课了。 路灯之下,秦秣才发现方澈那一身狼狈样儿,究竟有多搞笑。他衣服裤子上爬满了泥巴草屑和一团团脏污,手臂上好几处蹭破了皮,那一双手掌,更是黑黑灰灰的看不出原来颜色。 “这不正是十足的皮猴子么!”秦秣再次取笑,笑得一手指着方澈,嚣张之极,“你想了这么久,还是对不出我的词吧!小朋友,告诉你平常要少顽劣,多吧,现在丢脸啦,输人喽!”她得意万分,同时深感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可打击方澈的话题了。 方澈的眼睛在灯光下莹润深幽,他微偏头,却伸出手,以指腹轻轻刮过秦秣的脸颊,然后轻哼道:“你比我好到哪里去?看你脸上脏的!” 秦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小子黑手在她脸色一刮,她就是不脏也脏了! 可是方澈已经提着那一大把柿子枝,转身昂头扬长而去,压根就没再给秦秣反击的机会。 对于秦秣的这次逃课事件,f栋506寝室的女孩们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可以看出,从这天以后,她们之间细细构建起来的友情隐隐破裂了。 姜凤越发对秦秣不屑,她与陈双双特别交好,两人手挽手吃饭,干脆就脱离了以前的集体行动。而陈燕珊却总是眼睛闪亮地看着秦秣,表示对她敢于在开课第一天就逃掉晚自习的赞叹。吕琳两边劝慰,更亲近陈燕珊一些,赵雨虹则对谁都一脸亲切的笑。 当然,王子毓是永远冰冷漠然的那一个。 章国凡为此事直接就把秦秣拉入了****灰名单,他也知道秦秣上学期在学校里闹出的事,所以对这个学生,他干脆就形成了放任自流的心理。 “秦秣,我也不问你旷课的原因了。”章国凡把秦秣叫到年级办公室里,语带厌恶,“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你也不必跟我解释。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如果这学期第一次月考你吊车尾,那就没什么说的,你看着办……”说完话,他挥挥手,十分不耐地让秦秣离开。 这个大办公室里还有许多其他班级的老师,他们有的看向秦秣,表情漠然,有些看向章国凡,却脸带同情。 仿佛秦秣就是罪恶的根源,会给章国凡带来无数厄运。 秦秣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她微微捏拳,挺直脊背,昂首离去。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越发清晰的体会到,这个时代人对学生的看法是何等对比鲜明。成绩好的如珠如宝,成绩差的不如蔽履。所谓校园,纵是如何青春飞扬,也同样逃不掉这人情冷暖。 章国凡平常在学生们面前是何等亲切慈善?但人有千面,当他不亲切慈善的时候,他同样可以漠如霜刀。 秦秣不会妄自菲薄,她不需要这些人来看得起她,她明确地告诉自己,她不屑! 第二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件出乎秦秣意料的事。 陈燕珊扭着衣角,坐在床上神神秘秘地问她:“秦秣,我听说,昨天晚上你好像是跟方澈学长出去了?” 秦秣正捧着化学书在那里苦苦思索,闻言随口反问:“你怎么知道?” “天哪!”陈燕珊低低惊叫,“这么说是真的啦!方澈在学校很有名啊,很多人都认识他。听说他轻易不跟人说话的,可是昨天居然在女宿舍门口当众拉走了一个女生。我看你认识方澈,昨天晚上又旷课了,才猜是你呢。” 秦秣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什么,随口就“嗯”了一声,仍然苦恼地捧着化学书,与那一串纠结的分子式奋斗。 “秣秣……”陈燕珊与秦秣的床头相邻,她爬到靠近秦秣的那边床头,伸手拉扯她的衣角,“没想到真是你啊,看来你真的跟方澈很熟咯?” “还行。”秦秣被陈燕珊扯得稍稍分神,略一思索道,“算熟吧。”她想起自己跟方澈认识以来的经历,再次肯定,自己跟这孩子确实可以算老熟人了。虽然方澈脾气别扭了点,不过秦秣把他当成小孩子看,还是可以理解的。 陈燕珊却沉默了,她继续扭着自己的衣角,一脸犹豫。 于是秦秣就着这难得的安静,又继续埋进化学书中,与那一堆碳氮氧铬等物做抵死搏斗。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就在秦秣渐入佳境时,陈燕珊又来扯她的衣角,然后很小声很小声道:“秣秣,既然你跟他很熟,那你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 “你说什么?”秦秣稍稍回神,脑子里仍然念着那个公式,压根就没注意听陈燕珊的话。 小陈同学顿时涨红了脸,她一把扯掉秦秣手上的书,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介、绍、我、跟、方、澈、认、识!”陈燕珊声音仍然不大,不过是凑在秦秣耳边,却足够她听得清清楚楚了。 秦秣的脸色当即就古怪了起来,她轻声反问:“你确定是要认识方澈?”在秦秣眼里,方澈那就是别扭小孩加顽劣少年的代名词,这种小屁孩最难相处,秦秣根本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想要认识他。 不过想到陈燕珊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女孩,秦秣就叹息了。 “怎么不行吗?”陈燕珊已经鼓起了双颊,小嘴也微噘,气哼哼道:“准你认识他,就不准我认识他啦?反正看你长这样子,你们也不可能嘛……”说到后来,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不该拿秦秣的长相说事,又声音渐低,扭捏着不好意思起来。 秦秣摇头失笑,她当然不在意这个。不过就算她在这个时候再教育陈燕珊,让她专心读书,估计她也听不进去,所以秦秣一转念,干脆点头:“行,下次碰到方澈,我跟他说说你。” 在秦秣看来,方澈那脾气古怪的小屁孩压根就不懂什么是情意绵绵、雪月风花,让陈燕珊去碰个钉子也好,省得她满脑子少女情怀,不肯用心读书。 再说了,方澈这人本质不错,陈燕珊也纯真可爱,如果他们真的对上了眼,想必也算是段不错的姻缘。宋人在这个年纪,其实都早结婚了,只是如今时代不同,大家都是学生,秦秣才觉得应该以学业为重。 “你答应啦!”陈燕珊惊喜过后,思虑又更多了,“哎呀,那我应该要怎么跟他见面?哎呀,你要怎么跟他说我?不行,我是不是要先写封情书?不好吧,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最好等他写情书给我。不对呀,他会写情书吗?要不,还是我写?” 秦秣:“……” ~~~~~~~~~~~~~~~~~~~~~~~~~~~~~~~ ps:蹲墙角之……这章还是晚了,等下晚上7点再发一更。嗯,今天第二更,还是尽量做到晚12点吧。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一回:一封信 chap_r(); <div id="content"> 上课下课,食堂寝室,周末去茶馆打工,然后回家,这就是秦秣的简单生活。 一晃便到了国庆长假的时候,这期间秦秣也会偶尔觉得日子清苦乏味,但想到自己如今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努力,她咬咬牙,还是将这清苦的日子坚持了下来。她确实不是当年的纨绔了,用心读书,有时候其实也很有趣。 这其中只有一个小插曲是秦秣不能理解的。 就是在后来,陈燕珊终于写出了一封情书,请秦秣帮忙转交给方澈。这本身没什么,古怪的是方澈的反应。 当时离他们摘柿子刚过去三天,那天还是在晚自习前,方澈在女生宿舍门口找到了秦秣。他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一看到秦秣,二话没说就把袋子塞到了她手里。 “这是……”秦秣扯开袋子去看,便见到满满一袋子都挤满了饱满晶莹的红黄色果子,“这是我们那天摘的柿子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她心中小有惊喜,那一颗颗柿果,确实漂亮馋人。 “我用石灰水泡了三天。”方澈的眉眼要比以前温和些许,虽然他的声调依旧冷冷的不怎么中听,“这就是脱涩,下次不要再问这种白痴问题了!” 秦秣无视他的毒舌,笑吟吟地拿出一颗柿子放到眼前左看右看,这种历经艰辛才得到的东西果然比街上买来的要讨人喜欢得多。方同学虽然言行别扭,不过为人确实是不错的。 方澈有一只手背在身后,秦秣微一瞥便见到他手上仿佛握着一管深红的的东西。 “这是什么?”秦秣略微好奇,顺手便去扯方澈的手。 方澈松手将东西递给她,这东西才全然现出形来,原来是一支漆着老红漆,坠着白玉坠子和大红飘穗的竹笛。看这笛身上隐隐刻有花鸟云纹,笛节之间缠着黑色的锦丝弦,那助音孔边用梅花小篆刻着“出云”二字,端是好一管精巧雅致的竹笛。 “笛子?”秦秣轻轻将笛管在手中转了个圈,“谁吹?你会吗?”她的心里可从来不觉得方澈能通音律,如果连这个会打架会爬墙的泥猴子都能懂得音韵之道,那岂不是叫猴子不爬树,猫儿扯大旗吗? 方澈冷眉一扬,正要说话,秦秣又将笛子塞回他手里,然后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封信。这信封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粉红色的,瓦格纸做面,上面绘着十分讨喜的丘比特娃娃,精致得很。 “给你的,记得好好看啊。”秦秣眨眨眼,看到方澈忽然变得傻愣愣地表情,顿觉又是好笑又是好乐。看这个老喜欢冷脸玩深沉的小屁孩再次破功,那种感觉,可真是恶趣味得很呐。 “你……”方澈愣愣地接过小信封,眉头又皱了。 秦秣向他挥挥手:“我先走了啊,你回去好好看信。这青春年少的,日子就是滋润哟……对了,你这柿子弄得好,我一定收着好好品尝,把它们全都吃光!” 她笑吟吟地转身离开,也没听到方澈在原地小声嘀咕:“好像有点太突然了吧?怎么感觉不对劲?那个柿子润脾胃,据说可以美容,不知道有没有用?” 秦秣心情舒畅地提着柿子回了寝室,然后小心收好,细细品尝,也没跟任何人分享。这些柿子来之不易,她每当吃到嘴里,感觉到那涩涩甜甜的味道,便觉得自己与方澈的情谊果然几近青梅竹马。唯一遗憾的,就是方澈不是女孩,而秦秣不是男孩。所以他们的青梅竹马,也就只能止步于青梅竹马。 秦秣几乎是没有童年的,至少,她两世都没享受过小屁孩子过童年的感觉。今生就不必说了,她是中途上路,没赶上童年的好时光。而前世,作为侯爵府的嫡长子,秦大公子背负得太多,更不可能像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样,吵闹玩耍无忧无虑。 那个时代的秦陌,刚出生不久便丧了生母,八岁以前跟在祖母身边,当面受尽荣宠,背地里却也不知道被多少恶奴欺负过。侯府宅院太深,秦侯爷虽自发妻丧后便未再填房,但小妾姨娘却硬是收了九个之多,其她一些没名分的侍妾和通房丫头也更是多不胜数。 秦侯府百年世家,家生奴才跟各房主人之间早深刻地盘起了理不清的复杂关系,其中的明争暗斗、血影刀光更是诡谲难测,生生吃人。秦陌年幼之时,虽有祖母宠爱护持,但那些姨娘们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嫡长子的位置并不是不可转变的,秦陌的庶出兄弟有很多,盯着他那个位置的,更是不少。 所以秦陌的童年完全是在躲避各种陷阱与逐步反击中度过,一直到他十岁以后渐渐知事,他才坐稳嫡长子的位置,然后便开始了读书、叛逆、抗争、放纵……那条路如此之长,以至于他一度模糊双眼,看不到生命的风景究竟在何处。 人人都道秦大公子纨绔,但谁又知道,他在纨绔的背后,究竟期待着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都渐渐不再明白。 穿越来得如此突然,秦秣延续了前世数不清的纨绔习性,但前世那一抹从来不曾清晰的渴望,她也从未忘记过。并且到如今,渐渐清晰了。 她究竟想要什么?是快乐单纯,还是拼搏奋斗?还是其它什么? 秦秣吃着柿子,心里就觉得,或许,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温暖互爱的家庭,一个可以做童年玩伴的朋友,然后再多一个能够酬唱相和的知己,更多一个自己亲手打拼而出的未来。那么,她便圆满了。 她细心地将所有吐出的柿子核都收到一个小盒子里,她觉得,这些是值得珍藏的。 第一次有人带她爬过围墙,第一次有人为她上树摘果,第一次有人让她知道,小孩子的快乐,原来如此容易满足。 秦秣见过太多名贵的东西,收过太多珍奇的礼物,可那所有,都不及这么几个柿子来的珍贵。虽然方澈永远也不会知道,但秦秣已经决定,她要将这些柿子核一直一直保存下去。 不过方澈是个奇怪的人,从那天将柿子拿给秦秣后,一直到国庆长假的前一天,他都再没出现过。秦秣从认识方澈以来,就常常见到他,这样十几天没见,倒是头一次。 偶尔想起这个皮猴子,秦秣稍感奇怪,倒是陈燕珊常在她耳边念叨:“秣秣,方澈没有给我回信吗?” “秣秣,你很久没见他啦?” “秣秣,你去他班上找他呀!就当帮我的忙,你去找他好不好?” 秦秣很无言,她很久以后才终于回道:“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个班。” 于是陈燕珊囧了。 ~~~~~~~~~~~~~~~~~~~~~~~~~~~~~~~~~~ ps:小墨也囧了,没补上昨天第二更,我有错~~(&amp;amp;amp;amp;gt;_&amp;amp;amp;amp;lt;)~~~~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二回:奇人 chap_r(); <div id="content"> 秦秣于是开始反省,似乎从医院出来以后,她就真没再主动去找过方澈,似乎每次都是方澈先想到她,似乎她对方澈的关心真的太少了…… 但是,他们是什么关系?好像用不着她对方澈太过关心吧。 秦秣为这个问题纠结了片刻,就得出结论:普通朋友十几天不见面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很要好的朋友,十几天不见面也是很正常的。她这完全是被陈燕珊的问题给绕糊涂了,要不是陈燕珊天天问,她至于这么老想起方澈吗? 人的生活是多面的,根本不可能整天就围着某一个人转。秦秣虽然已经把方澈当成了自己如今最要好的朋友,但好朋友又不是恋人,用得着天天腻一块儿?朋友之间,就算再交好,也都各有各的生活,几年不见都是常有,何况不过是十几天。 不过,那个小屁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秦秣想到方澈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又觉得自己应该送点什么小礼物给他,以示感激之意。她目前是没什么能力还方澈这个天大的人情,但这个恩情就跟那些柿子核一样,都是秦秣不需要挂在嘴上,却永远不会忘的。 国庆长假如期到来,秦秣先回了家,十一过后的六个白天便都到茶馆打工。她目前做的是轮班,有她的加入可以给另外三个女同事多轮一些假期,所以同事们都非常欢迎她的到来。 不过十月二号的这一天,彭丹却忽然这样跟秦秣说:“秣秣,我们三个在考虑辞职了。” “辞职?你们在这里打工不都是为了等那位无名英雄吗?想通了?”秦秣说着又笑了起来,“其实想通了也好,为一个等不到的人而耗费光阴,不值得。” “呵呵,一个等不到的人……”彭丹轻笑,神情黯然,“确实是等不到,从下雨那天他来过一次以后,就再没见他来过。其实他应该还没满十八岁,就算他愿意接受,我也不可能跟他发生什么。”她今年二十出头,其实也很年轻,但对方还未成年,也确实是个麻烦。 秦秣笑了笑,顿时沉默了。难道要她劝说彭丹,年龄不是什么问题、现在流行姐弟恋?不过那位无名英雄居然还未成年,这可真是叫人难以想象。 彭丹声音幽幽:“我们姐妹三个,其实只是想报答他,要说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并没有多少。我们有三个人,他年纪又太小了,我们不会三个去争他一个,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说着话,她唇边又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秣秣,我今天跟你说这个,是希望,如果哪天你看到他又来了茶馆,能够帮我们转告他几句话。” 秦秣点点头。 彭丹轻舒一口气,笑道:“曾经有三个女孩,在他为救她们而陷入危险时,抛下了他,所以她们想用一生来等待一个偿还的机会。但后来她们才发现,人的一生太长,根本就等待不过来。她们自私过,她们天真过,到最后,她们走进了现实。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持久的就是感动,最不能忘记的,却是遗憾。” 她伸手轻轻抚上秦秣柔软的头发,叹道:“就这样了,我们心里有愧,但我们不可能在这个茶馆打一辈子工,就算只是这几个月,都有点太长。服务生的工资太低,我们都是读完大学才出来的,必须为家里考虑。” 秦秣微微一笑:“我记着了。” 彭丹双颊微微一红道:“只说前半段,后半段是我对你说的,你就不要跟他说……嗯,你真记得?要不要,要不要我写下来?” “你怕我不记得,怎么不直接写信给他?让赵经理转交的话,他肯定能收到。”秦秣微感疑惑。 “你不懂的,唉!”彭丹垂着头,一边去提水,“总之,你真记得啦?” “我当然……” 茶水间的门口传来赵成碧的轻咳声,他见唤回了两人的注意,便向秦秣招招手:“秣秣你过来,老爷子来了。” 赵周不常来茶馆,不过从秦秣在茶馆打工以后,他来的这几次都会叫上秦秣跟他一起品茶闲聊。这个特殊待遇一开始甚至羡煞了赵成碧和茶馆里的几个老饕,他们大叹秦秣好口福,能品到赵周珍藏的各种顶级名茶。不过几次以后,他们却都改而对赵周的眼光表示赞叹了。 秦秣不但品茶是高手,斗茶煮茶的技艺更是几近于道,让人观之不仅赏心悦目,乃至神凝悠远。光这一手,众人就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资格去品赵周的好茶。而闲聊之中,若有人去听他们的谈话,则更能发现,秦秣在中华古文化方面的造诣深厚到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若是不看长相和声音,光听她说话的内容,恐怕谁都会以为那是国学大师在纵论古事渊源。 秦秣有这样的学识,赵周是最惊喜的一个。他大感春秋不枉,居然得到一个忘年之交。渐渐深谈以后,他也不再把秦秣纯粹地当成晚辈,在他看来,除去年龄,秦秣已完全够资格与他平辈论交。 其实秦秣跟赵周说话还是有所收敛的,她也知道一个家世平凡的十几岁女孩能有这样的学识太不寻常。所幸这个年代文化发达,她只要不表现得太夸张,人们也顶多就是觉得她灵性聪慧,用功刻苦。而若是古代的普通人家女子,那即便认字都显得奇异,更别说通读经史子集,博雅杂艺了。 赵周这次带来的茶是君山银针,待那第一冲泉水入杯,银针三起三落,澄黄的汤色渐渐在白瓷杯中显出时,赵周闭目嗅香,轻轻一叹:“好茶好水,更是好手法!” 秦秣轻啜杯中之茶,微笑道:“君山茶始于唐代,此茶竖立如剑,有古之豪侠剑客遗风。” 赵周以手拍案,哈哈大笑:“好个古之豪侠剑客遗风!秣秣啊,我看你雅通古文,今日可是有位奇人要为你引见,不知你见是不见?” “何等人物能得周老爷子称为奇人?”秦秣以指腹摩挲杯沿。 赵周一手轻轻从颔下短须抚过,摇头笑道:“这般不爽快,哪里是豪侠遗风?秣秣,你可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老头儿故意摆起脸色,那模样反倒让秦秣更增几分笑意。 “行!我答应了,周爷爷引见,又哪有不见的道理。”秦秣将手一摊,“不过我这里还在工作,周爷爷你那位奇人可是要上茶馆来喝茶?” “小姑娘跟我走吧,那位奇人正在老头儿家中。至于茶馆里的工作,让赵成碧做去,他这个老小子整天坐柜台,也不怕骨头生锈!”赵周一挥手,“走吧!”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三回:缘悭 chap_r(); <div id="content"> 一脉远山蜿蜒苍翠,千里碧空如洗,公路两旁绿树成荫,偶有城郊人家一角屋檐斜伸,又为这道郊区公路更增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秦秣跟赵周坐在一辆红旗hq3中,透过车窗打量路旁风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红旗hq3是外形相对复古的一款车,但乘坐起来却不是老爷车能比。秦秣从那次公交事件以后,就非常怵车,这次要不是因为赵周家离茶馆那边太远,她也是不愿意坐车的。不过这辆黑色的小车还是让她认识到,现代的车并不全部都是那么恐怖,至少赵周这款车就没让秦秣觉得难受。 “周爷爷,你家离这里还有多远?” “小姑娘坐不耐烦啦?呵呵,不远不远喽!”赵周眯着眼睛笑,又向前排的司机道:“小罗,我让你通知那帮小兔崽子们回家,你都通知到了吧?” 司机小罗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国字脸,理着平头,皮肤带着建康的小麦色,整个儿显得很精神。 “我办事儿,您老还不放心?”小罗言语随意有趣,“老爷子,您要是想扣我工资什么的,也别想在这种事情上挑到我的刺儿!嘿嘿,我不但要拿工资,我还要拿奖金!”他话带北方口音,长得也是人高马大,不过脾性倒显得机灵活泼。 赵周笑骂:“就你这个混小子心眼多,再乱嚷嚷,我连工资都不给你!秣秣,你说他这种小心眼的家伙,是不是该罚?” 秦秣眨眨眼,笑道:“当然该罚,而且要重重地罚!” “重罚?”赵周笑呵呵,“是要罚,秣秣你说,怎么罚?” 小罗哭丧着声音求情:“秦小姐,你姓秦,可千万要留情啊!” 秦秣被他的称呼给气乐了,当即轻哼道:“罚你,罚你往后叫我秦先生!哼,再罚你说上十个笑话,要是笑话不好笑,就请周爷爷扣你工资!” 赵周立即大笑着连连称好。 一路笑语,车子离市区也越来越远,公路两边开始现出大片水稻田。十月初的时候,南方双季稻中的晚稻也已经抽穗。那一片绿油油的禾杆上满挂着沉甸甸的饱满稻穗,秋风吹过来,更见碧波起伏,宛若大江翻浪。 “稻田!”秦秣惊喜地望向窗外,她头一次亲眼见到田中稻谷,这实际景象与图画中和文人描述中的意象是完全不同的。也是亲眼见到了,她才稍稍感觉到,那种可以望见丰收的充实感。 “秣秣以前没见过稻田吗?”赵周微感惊讶。 秦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这是第一次见,嗯,惭愧。” “呵呵,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没见过农田也不稀奇。不过闭门造车可不行,秣秣你以后要多出来走走才是。”赵周微微一笑,倒是觉得这样的秦秣比起在茶馆中博雅通古的秦秣更显真实些。 一个小女孩,不管读了多少书,见识有多么不凡,她若没有真正的人生阅历,总归太显单薄。那个坐在屋中捧书详解的小姑娘,无论如何让人钦佩,她也终究是疏离的。不过秦秣不但学识丰厚,兼且自从在茶馆打工起,就一直保持着不骄不躁的从容,赵周高看她一眼也是顺理成章。 秦秣认认真真地受教,也觉得自己若有闲余,是应该多多走出去,看看这片故土上的大好河山,看看这千年之变,究竟有多么深远。不过她现在是高中生,学业为先,闲余时间也就很少,真要走远怕还得等上好几年。 车子右拐进了一条小柏油马路,道边的农田又渐渐被两排高大的枫树掩盖。此时枫叶微微染红,那紫红鎏金自叶尖而始,虽尚未能染遍所有叶片,却在青绿之中挑起微红,更显色彩多姿,仿佛霞罩雾山,动人之极。 “周爷爷,这可真是一片好地方。”秦秣赞叹,“稻田如碧山逶迤,见一角青瓦;枫林若霞道深远,寻数挂粉墙。” “哈哈!好联!”赵周携着秦秣的手下了车,带她自小片枫林间横穿而过,眼前便显出一汪青草池塘。那池塘对面正站着个年轻男子,赵周扬声便喊:“稻田如碧山逶迤,见一角青瓦;枫林若霞道深远,寻数挂粉墙。梓暄,横批是什么?” 池塘对面的那人微笑不语,待两人绕过塘边小路,走到近前,才浅笑道:“何处人家。” “何处人家!妙!”赵周一合掌,拉过秦秣,介绍道:“梓暄,这个姑娘叫秦秣,秦汉之秦,秣马厉兵之秣,刚才这一对联子,就是她做的。秣秣,你眼前这位便是我说要向你引见的奇人了。他叫乔梓暄,梓者,梓刻印行也,暄者,和畅温煦。” 乔梓暄身形修长,约有一米八零高,生得一双仿若墨玉的眸子,眼形微狭,眼角眉梢却是一片朗朗英气。他气质干净清朗,只是这样平平淡淡地往那里一站,唇边稍噙微笑,便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般风姿,卓有翩翩君子的气度。 秦秣往日自喻君子,其实也不过是说着玩笑自己,秦大公子风liu过、放纵过、疏狂过,就是从来都没有真君子过。 “周爷爷,你让我来见这位乔先生,可是说我气度不够温雅,成心要我过来好好学学?”秦秣微侧头,笑了起来。赵周老头儿这回有点意思,不过这个乔梓暄气度相貌都是明朗温雅的,却不知道他奇在哪里。 赵周伸指轻敲秦秣的脑袋,笑眯眯地道:“你这丫头鬼心眼儿也挺多,说这话难道是怕周爷爷欺负你吗?行了,我们进屋去。” 那池塘两边都是水稻田,也有一些宽宽的田坝边上种着些小菜,风吹过来,满空气里都弥漫着田间清香。赵周的屋子是一栋两层高的青砖屋,正堂足有一百平,另连着五间起居室,就盖在池塘边上。那屋后靠山,屋前还种着几棵柚子树。这时节柚子树也挂了果,青黄色的,最少都有人两个拳头大,十分饱满诱人。 再看这一片山脚下,零散着许多户人家,远远的有犬吠之声传来,更添几分生气。 小罗在那路边停好了车,也跟进屋子里,不过他是直奔厨房,说饿了,要找些吃的。 “怪了,梓暄,三儿不是早到了么,怎么我一回来这小子又没见人影了?”赵周一边招呼秦秣到侧边客厅坐下,一边左右张望。 乔梓暄随意坐到一条木凳上,先向秦秣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回答赵周:“他到楼上弹了首新曲,唱了段词,就在你们到之前的两分钟,忽然匆匆忙忙地说要走,我拦也拦不住。” 赵周脸现怒色,轻哼了一声,才向秦秣苦笑道:“秣秣,头一回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要让三儿见见你,谁知道那小子是个坐不住的,我们后脚进的茶馆门,他前脚就已经从后门走了。这回更过分,我都告诉他有个客人要让他见见,他倒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没点规矩。” 秦秣点点头,却很认真地道:“周爷爷,闻琴知意,我听琴音便知道你说的那位三哥是个性情洒脱,不喜受拘束的人。他如果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就弹不出那样的高山流水了。况且缘分不能强求,我与他数度缘悭一面,只能说是时机未到,你也不必在意。” 她其实是一直记得那一次琴音的,与那弹琴者数度擦肩而过,秦秣也觉得遗憾。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听得那样的琴音已是幸事,若不能与弹琴者相交,也不需强求。 赵周闻言顿时摇头叹息,连连道:“这不就是知音么?这不就是知音么!” 乔梓暄微侧头,看向秦秣之时笑容稍敛,黑眸中深藏了几分惊奇与探究。 ~~~~~~~~~~~~~~~~~~~~~~~~~~~~~ ps:今天终于赶早发了第二更,小墨乐呀(*^__^*)嘻嘻……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四回:画九思 chap_r(); <div id="content"> 临窗照水,铺开宣纸,一炉龙脑香袅袅而燃,烟气便渐渐萦绕得这间画室清峭古雅,若有性灵。 秦秣与赵周站在一边,看乔梓暄净手、调色,然后捻起一支大号白云羊毫笔沾墨铺洒,于是那笔锋便在浓淡转折间晕染出一片墨青远山,几处怪石嶙峋。近水池塘,田间阡陌皆在其中,留墨飞白,更见隐约悠长之意韵。 乔梓暄又换了一支中号白云,沾赭石,寥寥数笔,那池塘边上便多了一只伸爪刨地的小土狗。再沾藤黄、三绿,一个枝叶缠绕的野花环又随意落在小狗旁边。他再换一支笔,或铺墨、或重染,或修饰细节,于是这一幅“何处人家”就在他笔下渐渐清晰,到意态鲜活,几欲脱纸而出。 “好!”赵周击掌赞叹。 乔梓暄换笔落款,点朱砂,盖印章。 秦秣仿佛又见当年,也忍不住赞道:“此画最为精彩之处,便在那一只野花环。” 乔梓暄搁下笔,转身微笑道:“何解?”朗朗天光从窗外透照到他身上,映得他这么一笑,便如绣竹展叶,清雅非常。 从古至今,竟仍能见到乔梓暄这般人物,由不得秦秣不忆当年。 她微微恍神,轻叹道:“何处人家,其中隐含两个问题。一是见不到,于是寻找疑问,二是肯定有,却难寻痕迹。所以不见人影,不见炊烟,不见屋角,却有这一只花环。花环当然不可能是这小狗所编,那么,编花环之人却在何处呢?一波三折,引人深思,此画尤得其意。” 赵周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这画跟宋徽宗当年所提,踏春归来马蹄香,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梓暄你这画中五味,可又精进一大步,叫你老师知道,一准乐得又跟我这老头子炫耀。” 乔梓暄不骄不躁,仍然淡笑道:“当年那位画状元题画踏春归来马蹄香,却不见花卉,只有蝴蝶围绕马蹄飞舞不休,从此开创画中藏迷之先河。我不过是拾取前人牙慧,如何能跟先贤相比?” 赵周伸手轻拍乔梓暄的肩膀,皱眉道:“梓暄,我最不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你太谦虚。你老师一向来最是狂妄嚣张,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谦虚过头的弟子?” 乔梓暄微笑不变:“老师最得意的,正是教出我这个懂得谦虚的弟子。” 赵周一愣,忽然放声大笑。 听听乔梓暄这话,他哪里谦虚了?他这口称谦虚,其实不知道有多自得呢! 秦秣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这个一派君子风范的人偶尔幽默起来,那效果别是逗人。她脸带微笑,神思其实恍惚。宋徽宗是嘉佑年以后的皇帝,秦秣不曾经历过宋徽宗的时代,如今听人说起“踏春归来马蹄香”,她心中滋味,着实莫名。 “此画,”乔梓暄又看向秦秣,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便赠与秦小姐,如何?” 赵周眯起了眼睛,看看秦秣,又看看乔梓暄。 秦秣微感愕然,正要问个究竟,乔梓暄又道:“此画乃是根据秦小姐对联所作,秦小姐是懂得赏画之人,一眼看出花环玄机。若不赠你,此画也徒增黯然,不如毁去。”他说话间,一手已经抚到画上,仿佛要将画撕开,毁掉这一纸胜景。 “这画我收下了。”秦秣轻轻伸手,拦住了他。 抬手间,秦秣又将画案上的画轻轻提起,放到另一边桌上平铺晾着。她在画毡上再铺一张玉版宣,提起一支大号花枝俏勾线笔,沾了烟墨,便轻按缓游,走起了线条,行云流水间绘出一个古装男子的半侧身影。 赵周微感惊奇,乔梓暄更是紧紧盯着秦秣绘画的姿势,若有所思。 秦秣行笔极快,偶有停顿,也是笔断意连。她用的是玉版宣,这种宣纸介于半生半熟之间,既能画工笔也能画写意,而她的画既有写意的意境和笔法,又有工笔的构架与细腻。她用游丝笔画人物的眉眼与发髻,又用接色法点染人物瞳眸与水色双唇,最后用枯笔涂抹虚化的背景,竟是衔接得自然流畅之极。 很快画中人物便带着一股清峭温雅之气跃然纸上。 在雕花木窗的半掩下,这男子青衫大袖,高冠博带半隐半现。他微侧头,一手提笔,另一手撑案。那提笔之手被秦秣画得格外修长清晰,骨节分明,便仿佛暖玉一般。 最后秦秣题名“九思”,然后落款怀虚居士。稍有遗憾的便是她如今没有印章,所以落不了印,这画不能完整。 赵周上前一步,仔细观看,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苦笑:“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看着不起眼,笔力居然已经自成一派。不说意境,光说笔法,就连梓暄只怕也比你稍低一筹啊!” 乔梓暄早已面色凝重,秦秣这一画完全出乎他想象,在听得赵周言语之时,他也点头轻叹:“我不如。” 秦秣眉梢轻轻一挑,搁下笔,抬手虚引道:“这画赠与乔先生。”她却没想过要谦虚,在这画道上,她确实自成一派,就算不达宗师境界,也有了宗师的意蕴,所以她不需要谦虚。 不过秦秣自穿越过来以后,久未练习画技,也有些手生了。若不是常常练字,保持了腕力和手感,要有这样的水准,只怕还有些困难。所以见得乔梓暄画画,她也忍不住技痒,想要趁机练练。至于她这画功来历,她只要保持神秘,闭口不谈,谁还能对她穷根究底? 这也是现代文化开明的好处,若非是在这个年代,秦秣可不知要何等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乔梓暄一眼望过来,正对上秦秣的眼,他那眼神辗转深幽,仿佛惊喜,又令人难以揣测。 赵周恰恰恍然道:“原来这画中人,正是梓暄!只是,为何古装?又何为九思?” 古装是秦秣在回忆当年,而“九思”,秦秣回望乔梓暄,含笑道:“乔先生可知,何为九思?” 乔梓暄点点头,又摇摇头,微微苦笑道:“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秦小姐以九思相赠,梓暄受教了。” “那我这画,也不枉颜色。”秦秣轻轻瞥过乔梓暄,望向赵周,又是微微一笑。 门外却忽然传来喧闹之声,一道少女的声音在带着怒意大叫:“爷爷!爷爷!我刚才看见三哥了,他先是不理我,我好心叫他回来,他反而把我拌一个跟斗,跌得我这件新衣服全坏了!你要教训他,狠狠教训他!” 画室的门被大力推开,当先走进的少女仿佛一阵风般扑进赵周怀里,她抓着赵周的衣襟就是好一阵撒娇:“爷爷,三哥是坏蛋!超级大坏蛋!你要教训他!不然叫他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啦!” 赵周被她腻得不行,忙不迭安抚:“好啦好啦,香儿乖,爷爷一定帮你教训老三。快站好了,这幅没骨头样儿,也不怕你梓暄哥哥和秦姐姐笑话。” 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外头走到了门边,他抬眼将画室里的情景全然入目,然后皱眉道:“爷爷,三弟的脾气是要收拾收拾了。” 赵周一叹:“你们这些小崽子,我还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小三那边我会教训他的,不过东儿你也要多多谦让你弟弟。好了,谁也不许再说这事,小三今天既然不肯回来,那谁也不许再多提他!” ~~~~~~~~~~~~~~~~~~~~~~~~~ ps:看到水印mm的书评,小修了一下关于秦秣画技未曾生疏的问题(*^__^*)多谢抓虫,小墨改之~ 不过那个《九思》嘛,这个就不能剧透啦,后文会解释哦^^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五回:怀虚 chap_r(); <div id="content"> “咦,何处人家?”赵宁香蹦跳着到了摆着乔梓暄新画的桌边,歪头去看桌上的画,“何处人家?这画漂亮,梓暄哥哥,这是你画的吧,送给我好不好?” 赵周好不无奈地大口叹气,拉过赵宁香道:“香儿别胡闹,这画是你梓暄哥哥赠给你秦秣姐姐的,怎么能再送给你。” “给她!”赵宁香大眼睛紧盯住秦秣,轻哼道:“怎么能给她?她算什么?梓暄哥哥,你的画不是价比金玉,轻易不肯送人的吗?怎么给她?”说话间,赵宁香又一把甩开赵周,几步跑到秦秣面前,然后昂着头,鼓着双颊,一脸挑衅地望着她。 赵周这下反倒不急了,虽然赵宁香的失礼让他觉得有点老脸难堪,不过他也想看看秦秣会怎么应付这样的小麻烦。至于赵宁香的脾气,那也不是他说几句就能改得了的。 秦秣淡淡一笑,根本不理这小丫头的茬。她轻巧地绕到放着那幅《何处人家》的桌边,看这画上墨迹颜料已经干去,便轻轻将画卷起来,然后问赵周:“周爷爷,邵城哪里有装裱字画的店?” 赵周笑了笑,秦秣这孩子看着是一副不跟人计较的样子,其实脾气也不是很好呢。她明着不理会赵宁香的挑衅,可实际上,这样的无视和提问,只会更加刺激香儿那小丫头。赵周暗暗给了评价:“爪牙尖锐、年轻气盛的小狐狸。” “这个问题梓暄比我……”赵周话到一半,就被赵宁香的一声高叫打断。 “梓暄哥!”少女水灵灵的双目又紧紧盯住乔梓暄,那目光盈动间,仿佛就有泪水要落下,“你上次都说了,要送画给香儿的。” 乔梓暄笑意温和地回望赵宁香,柔声道:“送给香儿的画,我自然是另有准备。怎么,香儿不信我?” 赵宁香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哪里经得起乔梓暄这样的柔声软语,当下里小丫头就双颊泛红,喉咙里轻轻哼了声算答应,然后偏过身不敢再紧望住他。 年纪大上几岁的赵宁东走上前来,却仔细观察起画案上秦秣的画。他微偏头,疑惑道:“这是谁画的?九思是什么意思?” “咦?画上的人好像梓暄哥哥呀!”赵宁香连忙凑过来,见着画上落款又惊呼起来,“怀虚居士?我看见三哥收藏过一幅仕女古画,好像落款也是怀虚居士呢!这明明是新画,谁画的呀,怎么能用古人的名号?” 赵周和乔梓暄一齐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秦秣,秦秣却眉头紧皱,仿佛在苦苦思索什么。 赵宁香这一句话着实是让她大大惊讶了,莫非她当年的画作,竟有能留存至今的?不怪秦秣这样惊讶,她画道技艺虽然自成一家,但有风liu纨绔的名声当前,她在当时的画坛上却并未留名。 当年秦公子走马章台,凡有落款的画作全都赠送给了**楼名妓,他自己却不曾留得一幅。在千年前那样的环境下,被**楼女子所收藏的无名画作,要流传下来该是何等不易?秦秣根本就没想过,自己那浪荡的名号还能被后世记得。 她之所以仍然落款“怀虚居士”,一是绘画之时由画入心,顺手便落了自己最熟悉的名号,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这幅画;另一个原因,也在于她完全不曾料到自己当年的画作还能遗世存留。更巧的是,这个赵宁香恰巧就见过她当年旧作,而那样一幅画,居然就在这赵家老三手中! 秦秣心底下的感情一时复杂得仿佛被暗流搅乱的潭底深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立即冲动地去找那三哥,见一见那幅与自己一同辗转了千年光阴的旧作,还是赶快理清思路,解释自己为何取用古人之名。 秦秣的这些复杂心绪,描述起来挺长,其实在她心底涌动,也不过是片刻。 片刻之间,赵宁香随口一问,然后又混不在意地继续提问:“九思是什么意思啊?不会是有人暗恋梓暄哥哥,所以就用画来表示,一相思不够,还得九相思吧?啧,脸皮真厚!”说完,她还用鄙夷的眼神斜视秦秣。显然她小性子虽是不少,但也从赵周和乔梓暄刚才的神情中看出,这落款怀虚居士的人就是秦秣。 赵周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赵宁香这么一说,比前面所有的话都要让他觉得丢脸。 老头儿一口气憋起,张嘴就怒斥:“赵宁香!我平常让你多读书你不听,现在看看你自己闹了个多大的笑话!要是天下所有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解释九思,那我们老祖宗就是流传下来再多的文化瑰宝,也都会被你这样的败家子给糟蹋光!不懂你可以不说,什么暗恋相思,这种话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说的吗!你……” “我就说怎么啦!”赵宁香小嘴一扁,眼眶就红了,“爷爷你是个老古董!思想僵硬,老不开化!这个什么秦秣,她能写,我就不能说?你就知道让我读书读书,你还关心过我别的什么没有?我都被同学笑话成书呆子了,他们都谈恋爱,就我没谈,你还要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反手一抹脸,就甩头疾步跑了出去。 赵宁东恼怒地瞪了秦秣一眼,连忙跟上去,一边大声喊:“香儿等等我!” 没几下,赵宁东和赵宁香就跑得不见了影踪,留下满画室都是尴尬。 秦秣被赵宁香这一吵,给闹得回过了神。她左右一看,就见乔梓暄又恢复了从容淡笑,而赵周板着张脸,眉头紧锁。 “这些小兔崽子!”赵周一掌拍在旁边的桌角上,怒色稍敛,“你们看看,我老赵家的孩子,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三儿这小子脾气古怪,无法无天,香儿这丫头又骄纵得不懂事理。东儿倒是比他们都沉稳些,可他一味宠爱妹妹,排斥三儿,这下……” 赵周连连摇头道:“秣秣,估计这两个孩子这回是连你也一块儿恨上了,你是个懂事的,我这里对不住你,只能请你多多担待。” 秦秣很想说没那么严重,他们不常见面,不过看赵周认真的表情,她还是点点头,安慰道:“周爷爷不必多虑,这个年纪玩闹一些也是正常的。” “这个年纪?”赵周又失笑了,“你这小丫头,说得老气横秋,你年纪很大?” 乔梓暄则转移话题:“秦小姐以怀虚居士之名落款,是不是在这之前,从没听过有古人以此为号?” 秦秣早想好了这个说法,当即点头笑道:“确实没听过。” “老头子我也没听过。我家这个老三,尽喜欢收集一些常人不知的荒僻东西。这性子是一年比一年古怪孤僻,要不是他总算还有音律这一点爱好,我都担心他闷出病来。” 赵周一挥手,颇带豪兴地笑道:“罢了罢了,这些小家伙各自有造化,他们今天一个个都走了也好!就我们爷三,喝酒聊天赏画,总比听那些小兔崽子们吵吵闹闹有趣得多!”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六回:风寒 chap_r(); <div id="content"> 时间忽忽而过,转眼又入了夜。 台灯“啪”地一下被秦秣按灭,紧接着又被她敲着手指按开。这小小的卧室里便再次萦绕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别有安详之意。 歪歪斜斜地坐在小书桌边上,秦秣用手背撑着下巴,心里来回琢磨着关于函数单调性和奇偶性的问题。高中函数和初中函数的复杂程度真不在一个层级上,至少对秦秣而言,如果初中函数是需要狠狠努力才能理解的东西,那么高中函数,则完全是天书级别的东西了。 “怎么这么复杂?”秦秣苦着脸自言自语,“这个f(x),为什么别人都认识,就我不认识?” 相比较起白天在赵周家中挥洒自如、下笔间一派宗师风范的秦秣,这个时候的秦秣则完全被打回了平庸小弟子的境界。甚至照她对函数的理解力来看,说她平庸还算是委婉的,就她这水平,其实已经完全可称愚钝了。 琴棋书画、风雅潇洒的是秦秣,而今这个背着定义、磨着公式、敲着笔头的,还是秦秣。这万般差异,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是凡人罢了。她不可能因为穿越两世就灵光大开,无所不能,也不可能无视社会规则,丢下她如今高中生的本职,整天就只顾诗书风雅。 “为什么这么难理解?为什么这些曲线扭得这么奇怪?”秦秣烦恼地将数学书往旁边一丢,起身又扑到床上,万分渴望就此赖上g,然后闷头大睡。 正当她犹豫着是就此睡觉还是继续与数学题奋斗的时候,小卧室外传来了秦云志的呼喊声:“二姐,妈让你别看书了,太晚了伤神,让你早点睡呢!” “知道啦!”秦秣捧着额头闷闷地回答。说完话,她反倒又坐回小书桌旁,一边挺了挺腰背,然后继续做题、验证、反复理解。 夜幕越发幽深,而那桌头小闹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在这深夜之中,也渐渐清晰。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秦秣很自然地尝到了熬夜到凌晨的苦果——头昏脑胀不说,她还觉得自己嗓子发痒,似乎有些感冒了。冲了个热水澡后,她又开始感觉胸口发闷,小腹也隐隐疼痛,整个身子都难受得不行。 秦云志本来抓了个篮球准备出门,看到她这样子又不得不缓下脚步,担心地问:“二姐,你怎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怎么啦你?” 秦秣被这句强悍的问话雷得呼吸一滞,当即就跨步过去,揪住秦云志的衣襟,恶狠狠道:“你这个死小孩,怎么说话的?有你这样咒你姐的吗?” 秦云志哇啦哇啦地掰开秦秣的手,忙不迭道:“二姐你文明一点!我就是关心你而已嘛!你别激动啊,坐好坐好,我给你煮碗姜汤。不就是小感冒嘛,喝碗姜汤就好啦!” 到秦云志熟练地煮好姜汤以后,秦秣已经不知道是该羞愧还是该欣慰了。 姜汤的辛味刺激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肚子里也开始暖洋洋的,舒服了很多。 “二姐,我出去玩了啊,你今天就别打什么工了,好好在家休息一天吧。”秦云志话音刚落,人已经抱着篮球快速闪了出去。这孩子喜欢玩篮球,在这方面最是耐不住性子。 秦秣百无聊赖地在小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个圈,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她当然不会没事儿玩自虐,浑身难受还跑去茶馆工作。只是请一天假而已,秦秣一个电话打过去,赵成碧很爽快地就应了下来。 “我居然又开始无聊了……”秦秣苦笑。她这个时候不能工作,照这头疼程度,也没什么看书和看电视的兴致,“无事可做,唉,忽然有点怀念方澈的柿子。”小朋友们无忧无虑到处玩耍的时候,不就是上树掏鸟摘果,下河摸鱼捉虾么?方同学看起来是深得上树之精髓,如果要玩耍,找他肯定没错。 “可是方澈在哪儿呢?”秦秣揉揉额角,才发现方澈居然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好本领。“想他的时候不出现,没想见他的时候他又到处乱晃荡……” 秦秣拨通了孔哲的手机,问他这个长假在做些什么。 “城北郊区那边新开发了一个旅游区你知道吧?我去了金碧湖旅游,嘿,虽然现在没开桃花,不过那边的漂流不错。”孔哲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小秣秣,你肯定想不到,哥哥我在那已经开始落叶子的桃林里边,居然邂逅了一个大美人!” “邂逅?大美人?”秦秣忍不住微挑眉,孔哲这两个词实在惹人遐想。 “哈哈,没错!就是邂逅了一个大美人!”孔哲越发兴奋得意,“没想到我会用邂逅这样的词吧?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有说话这么情调的时候。不过,我跟蕊蕊的相遇真的很浪漫啊!秣秣,赶紧给哥哥加点油,指不定过几天我就把你嫂子追上手喽!到时候再领给你认识啊。” “那……你加油!” “一定一定!行了,我要继续去为追你嫂子而努力啦,小秣秣,拜拜!”尾音尚未落下,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不过秦秣可以想见,孔哲挂电话时会是何等的春风满面。 虽然很为孔哲高兴,但秦秣那自心底而涌起的惆怅,同样清晰得让她无法忽视。孔哲可以去邂逅大美人,可是她秦秣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两相反差,就算她早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但心里的郁闷还是控制不住。 再喝下一杯热水,秦秣决定出去走走。无事可做再加上头疼心闷的时候,散散步也是好的。 月光小区门口的那棵大榕树底下,依旧是那样热闹。 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晒太阳的晒太阳。 秦秣不怎么认识这些人,自她从西平医院跑回来以后,小区的人们也多半都对她保持距离。有时候她也会听到一些背后闲话,不过对于那种纯粹的语言型攻击,秦秣早有了抗性,也根本就不在意。 “那不是老秦家的小秣丫头吗?”聊天的几人当中传出这样的声音。 秦秣只当没听到,继续不紧不慢地散着步子。 “秣秣!叫你呢!”胡二婶声音一扬,“怎么叫不应呢?丫头过来过来!” 秦秣转过头,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坐在榕树底下的小凳子上,一手拿着根毛衣针,另一手在使劲儿挥动。 “您叫我?”秦秣转身走过去,心里倒有些好奇她想说什么。 “可不就是我叫你嘛。”胡二婶笑眯眯的,胖胖圆圆的脸上眼睛仿佛成缝,很有几分憨态,“可久没跟你这丫头说话了,挺想念的。听说,你回学校了?现在学习怎么样啊?” “学习还行吧。”秦秣随口回答。不明白这位是纯粹的想找她闲聊,还是想验证她精神状况有没有问题,再或者是别有什么目的。 “你们是不是快月考了呀?这次月考有没有把握?” “还行。” “哟,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跟二婶这儿还有什么好藏的?直说呗,有没有把握啊?” “……”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七回:牵手 chap_r(); <div id="content"> 秋日的暖阳下,秦秣被胡二婶叫住东拉西扯老长一段时间,头疼的症状倒渐渐好了许多。也不知是这阳光暖了人心,还是这闲聊消了烦恼。 聊得一会儿,胡二婶又问:“对啦,秣秣,听说你爸爸在厂里要升科长了,是不是啊?” 秦秣颇为疑惑:“科长?我没听我爸说过啊?有这回事?” “这个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胡二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好像是你爸待的那个制衣厂效益走低,这才有人想推你爸上台顶缸呢。我跟你说这事儿,也是看邻里邻居的,怕你爸被人坑了还以为占便宜,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秦秣一边点头道谢,心里却是半信不信。 其实像胡二婶说的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但一看她那副很八卦很流言的表情,秦秣就不敢肯定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更何况她一边嘱咐着秦秣别乱传,实际上她自己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就可想而知所谓秘密在她的认知力究竟有多少保密性了。 告别胡二婶后,秦秣就出了小区,准备到右街转口那个药店再买些中药。她上次买的那些药被她制成“兰芷玉骨”,到现在也都用得差不多了,需要再补充些。不过中药美白,外敷内服,再加汤浴,却是个慢性调理的过程,她这个秘方要先用半年,然后再换一个更温和的食疗方子长期使用,才能渐渐显出效果来。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秦秣现在就是在军训的时候被晒得太黑了,一直没能白回来,这才越发显得容色平庸。真要说到她的五官,其实也还是端端正正,虽不到明丽照人的程度,但总也普通清秀,是个大众化的亲切样子。让人一眼看过去,也多半不会生出什么喜恶之类的情绪来。 不过这个不喜不恶,本来也就等于:平凡、没存在感。 秦秣的想法很简单,怎么也得多多白回来一点,不能再被秦云志那小屁孩鄙视了。至于这美白究竟能遮掉多少丑,她是不考虑的。 于是称好药后,秦秣又开始觉得自己有事可做了。现在家中没其他人,时机再好不过,正适合她熬药炼制蜜丸和香膏。 “这个方子,给我抓五副药。” 提了药,刚在收银台边结好帐,秦秣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柜台那边响起。 这声音清洌如昔,秦秣听得心中惊喜,连忙转身走过去,含笑唤道:“方澈!” 方澈顿了片刻,才转过头来,脸上却冷得好像要掉冰渣子。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儿,比他们尚不相熟时还要严重。 秦秣也没在意他这副冷脸,仍然是笑吟吟地,随口搭话:“你也来买药?” 方澈那双仿佛倒映着寒星孤寂的眸子中微微流泻出愤怒之意,他轻轻一哼,忽然又扯过本来放在柜台上的方子,冷冷道:“不买了!” 说完话,他转身就走,竟是不肯再多看秦秣一眼。 秦秣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孩子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犯了糊涂,她快走几步,跟上他,疑惑道:“看着挺正常的呀?也不像是神经错乱的样子。” 身后药店里还隐约有人在叹息:“现在的孩子……” 秦秣深感丢人,连忙拽住方澈一只手,很是关心地教育他:“你太没礼貌了,这样不好。你不是来买药的吗,你这样说不买就不买,怎么拿药回去?” 方澈刚被秦秣拽住手腕的时候,手上肌肉忽就是一僵,这下听到秦秣的话语,他更是猛地甩手,怒斥道:“啰嗦!” 秦秣被他这大力一甩,当即就立足不稳,一脚往药店前小台阶的凹凸处跌去,眼看便是被狠狠一磕的下场! 装药的袋子打着圈儿从空中落下,洒得药包到处乱滚。 “唔……”秦秣唇边刚下意识地逸出一声闷哼,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被跌疼的准备。 哪知方澈脸色大变,双手更是快速地往她小身子上揽来。 “小心!”秦秣低呼。 就这一揽一换位的当口,“砰”一声! 可怜的小方同学再次跟水泥地板来了个实打实的亲密接触,秦秣快手快脚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满脸都是哭笑不得:“方同学,打我们认识以来,你都摔了几次了?你手脚就不能稳当点?” 方澈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起,不过看他脸色发青的样子,这下估计是跌得很疼。 秦秣本来还想气他动作粗鲁,害她差点跌交,可看这小子此刻的模样,她又哪里还能再生出火气来? “罢了,对付这种脾气古怪的别扭小孩,就要无视他的别扭。”秦秣心里想着,再一把拉住方澈的手,把他往药店里拉,嘴上嘱咐:“不准再甩我,再甩的话,我可真生气啦。” 药店里那个穿白袍的药剂师阿姨正憋着一脸笑,见两人走了进来,便忍着笑意问:“你们这是?” 秦秣觉得脸上泛红,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得铁证凿凿,无可辩驳了。 她轻咳一声,心中默念:“我这是在锻炼脸皮厚度,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昔日可人胯下之辱,我这点小丢脸算什么?再说,方澈比我还丢脸……”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笑道:“跌打油,拿药效最好的那一种。” 话音刚落下,那药剂师阿姨正弯腰从柜台中取药,方澈被秦秣拉住的那只手却忽然挣脱。 秦秣微微侧头,便见方澈手掌一张,然后她那还没长成的瘦巴巴小手就被方澈反握在了手掌里。这孩子的手摸约比秦秣的手大上两圈,也是没长成的样子,不过他掌缘上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茧子,骨节修长,手心和手指都干燥温暖。 “这是……”方澈忽然低头凑到秦秣耳边,小声道:“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秦秣微微挑眉,正觉得难以理解,方澈轻轻道:“以前……都是拉手腕的……”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秦秣耳边,让她觉得耳后发痒,仿佛有些不妥。 药剂师阿姨适时取出了药,打断秦秣心头的疑惑与古怪感觉。 结账付钱以后,秦秣又将装着跌打油的小袋子塞到方澈手里,瞪他一眼道:“你还不放手?门口还散着我刚买的药呢,我要去捡起来。” 方澈也不吭声,只是拉着秦秣快步走到药店门口的台阶上,这才松开手,主动蹲下身把散落的药包捡起来提在手里。 秦秣颇感欣慰,这孩子的本性果然是不错的,只是有那么点欠教育而已。 方澈又伸手将秦秣的小手掌攥在手心里握着,终于开口低声问:“去哪里?” “先去我家给你上药,你那方子,等从我家出来后再抓吧。看你脸色不好,还是赶紧把药油抹了。”秦秣随意地指了方向,迈步就走。 “你家?”方澈手一紧,本已稍稍舒展开的嘴唇忽又抿了起来。 “我家离这里很近的,你不用担心,你忍一会,很快就给你上药。对了,我上次看你好像挺耐疼的啊?” “……” 方澈将脸一板,沉默了。 ~~~~~~~~~~~~~~~~~~~~~~~~~ ps:笑眯眯地推荐《梦的另一端》,作者恋上她的声。简介:现实中的“他”有着与凡人不同梦!梦境中的“她”重复昔日相同的事!且不知梦中的是“她”?或是现实中本是“她”? 庄周梦蝶,玄之又玄o(n_n)o~ [bookid=1451254,bookname=《梦的另一端》]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八回:药油香 chap_r(); <div id="content"> 开门声音响起,秦秣一脚跨进家中的小客厅里,然后便见一团白影向着自己猛扑过来。 “斑斑!”秦秣连忙伸手将小狗抱住,脚下也顺势后退两步,化掉斑斑这小东西带来的冲力。 方澈在她身后轻轻伸手扶住她,惊讶道:“这就是你那次救的小狗?” 秦秣转身将方澈让进屋里,然后关上门,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颇为得意道:“那是当然!是不是没想到那个受伤的小狗现在能长得这么好呀?说起来,这小家伙能活下来,还有你的一大功劳在里面呢!”她笑得如此灿烂,连那平凡的容貌上都仿佛平添了几分灵动光彩。 方澈表情微怔,忽然欺到她近前,俯身对着她的双眼,低低笑道:“我的功劳就只是帮了这个小家伙吗?”他温热的吐息与秦秣呼吸缠绕,俊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了秦秣的鼻尖上。 秦秣不大自在地后退几步,然后一昂头,哼道:“什么动作!不要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再过几年说不定我长得比你现在还高!你的功劳我都记着呢,不用你老提醒!” 方澈直起腰,忽然将嘴一撇,又摆出了经典的不屑表情,嗤笑道:“你还想几年以后长到我现在这样高?果然是白痴,就算几年以后你那小身板争气,能长到一米七五,我也早又长高一大截了!跟我比身高,你怎么不去跟原始人比智商?” “你怀疑我智商?”秦秣心中大怒,一股子冲动就直从心底涌到四肢百骸。她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双手一抬,就将怀中的斑斑往方澈身上扔去! “汪……汪汪!”斑斑伸爪蹬腿,一边狂吠,一边已经随着惯性攀着爪子往方澈身上挂去。 偷袭成功! 方澈的脸色顿时一黑,连忙将手上的药袋子扔到一边,然后伸手去揪斑斑的后脖子皮。可是这小东西受了秦秣的惊吓,只是四肢乱蹬,还顺带呜呜地叫,一时半会哪里肯安分? 秦秣偏过脸偷笑,只看方澈这手忙脚乱还对付不了一只小狗的样子,她心里头就特别得意。刚才什么郁气、什么怒火,又在这一瞬间神奇地消失到无影无踪。 “甚中啊……带三分笑……”她哼着奇怪的小调子,轻快地走到沙发边上,脚下微微一蹦,就跳着坐了上去。 “喂!还不过来?上药啦!”秦秣一边得意得斜靠在沙发椅背上摇着腿,一边抬手招呼方澈,“某个智商残缺的笨蛋,还不快点过来?” 方澈好不容易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狗扯下来放到地上,人却忽然呆在原地,脸上非常可疑地微微泛红。他偏过头不去看秦秣,轻咳道:“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秦秣一手捂上额头,大叹:“可怜的孩子,你不是人吗?” 出乎意料的,方澈这次竟然没有毒舌地反驳,却又是轻轻一声咳嗽,才又小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呢?” “他们不在家。”秦秣不耐烦了,“罗里啰嗦的,你到底要不要上药?快点过来让我看看!我知道你皮厚,不过要是哪里撞淤了,还是擦点跌打油比较好。” 方澈轻轻捏拳,将脸一板,不再吭声,只是缓步走到那长沙发边上,然后挨着秦秣坐下。 “哪里疼?”秦秣拧开跌打油的盖子,然后撕下一小块医用棉花,倒出些药油附在上面。顿时一股微微辛辣的药油气息便弥散在这一片空气里,熏得这片空气都仿佛带着古老的琥珀色。 方澈见秦秣不是要用手来帮忙擦药,当即却轻轻呼出一口气,半垂下眼睑,敛去自己的复杂心思。 “背上。”他低声道。 秦秣轻推他的背,然后扯住他长袖衬衫的下摆,正要往上卷,忽然提议道:“要不你把上衣脱了吧?” 方澈整个身体一僵,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秦秣没等他答话,又否定了这个提议:“算了,就是擦个药油,没那么麻烦。你自己把衣摆往上扯起来啦,我要给你擦药,手不方便呢。” 方澈一声没吭,也没动弹。 秦秣催促道:“快点快点,不就是擦个药嘛,你磨蹭什么?难道你还怕我擦疼你了?” 方澈忽然低低笑道:“没有,我怕你占了我便宜。说实话,我有点介意,怕你负不起责任。” “负责任?”秦秣愣了,这话听着耳熟,耳熟到她一时半会硬是绕不过弯来。这脑子里就纷纷扰扰地,冒出了一大堆红粉羞涩、娇怯幽怨的言语来。 “公子,但请你莫负相思意,咏霜于心足矣……” “少爷,奴婢的心思,您还不明白么?” “公子,贱妾此身相托,愿君莫负。” “秦公子,奴家不求名分,只愿您心意不负。” “……” 没来由的,秦秣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看向方澈背影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方氏毒舌,果然是即便不带脏字,也照样把人雷得外焦里嫩啊! 秦秣顿时深感这现代新新词汇“天雷”意境之经典深刻。 低低的笑声又再响起,方澈忽然站起身来,然后转身,正面俯视秦秣。他嘴角微斜,眼中闪动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光芒,一张笑脸竟然带着三分邪气,全然不同于平常的冷然。 “秣秣……”他轻轻一唤。 秦秣一挑眉,虽然没有出声,那表情里却带着十足的问号。 “我发现你满脑袋都是问号。”方澈又轻笑,然后抬手取过秦秣手中的药棉花,柔声道:“你别费心了,我自己去洗手间里擦。” 仿佛羽毛轻拂,又仿佛春风之下新枝嫩芽微微舒展。秦秣满脑袋的问号也跟着轻轻扭动了一下,终于化成一个超级大问号,继续顶在她脑门上,随她一起目送方澈走进洗手间去。 好一会儿之后,秦秣才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摇头道:“好像哪里不对劲儿,这小屁孩子越来越奇怪了。刚才……他叫我秣秣?”随即她又失笑:“这个别扭孩子,这可是头一次叫我小名呢,难怪我觉得古怪。” “唔……”她在心底下盘算,“我好像也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还老跟他发脾气,这种行为似乎也没比他成熟多少啊。难道幼稚还能互相影响?我是不是要惭愧一下?” 秦秣也没纠结多久,她就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等方澈从洗手间里出来后,秦秣立即就问他:“你好点了吧?能不能帮我讲解数学题?” 方澈几个跨步又坐到秦秣身边,向她一伸手:“题呢?拿来!” 秦秣决定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当即诚诚恳恳地去卧室里拿了自己做数学题的全套家伙到客厅。 “这是单调区间,你不能理解?” “什么是单调性?” “就是……” “可是,我还是没听懂。”秦秣这下真惭愧了。她大张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方澈,希望他能化腐朽为神奇,将这些奇怪的东西转换到她的理解范围内。 “白……”方澈心中一软,忍下骂人的话,又继续很好耐心地讲解,“你要学会结合图象来理解函数,来,你看这根数轴……” “好像懂了一点了,但是这个概念……” “过来,我教你看图……” 方澈身上也带着药油的辛辣和微香,忽然熏得秦秣鼻头微痒,又再打了一个喷嚏。 ~~~~~~~~~~~~~~~~~~~~~~~~~~ ps:犯错误了……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这么晚才更新,小墨,耷拉脑袋蹲啊蹲墙角&amp;amp;amp;amp;gt;_&amp;amp;amp;amp;lt;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二十九回:逢佳节 chap_r(); <div id="content"> 通过这次补习,秦秣得出一个结论:方同学是个好师兄,在常规课程方面,秦师妹对他高山仰止。顺便,以后再有什么问题不懂,秦秣不再需要自己闷头苦恼,大可以直接折腾方澈去。 小方同学满身的****少年光环也终于在秦秣面前来了个大逆转,方澈当时那个扬眉吐气啊——他是这样说的:“以后要恭恭敬敬地叫我师兄,时刻记得我比你厉害,不然,哼哼。知道了吧,白痴!” “哼什么哼!你鼻子发痒是吧?”秦秣眼睛一瞪,“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读书比我厉害吗?你欠教育的地方还多着呢,以后你叫我师兄,我也好好帮你。” 方澈却忽然垂下眼睑,又抿着唇不吭声。他突兀地抬起手,轻轻抚上秦秣柔软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从她头顶心一直顺到她肩头发梢,然后从她清汤挂面的学生头上转移到她脸颊边。 秦秣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方澈这个动作来得太突兀,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睁大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脸蛋被人轻轻一扯,紧接着就听到某恶劣少年的闷笑声:“脸蛋上也没几分肉,真该多吃些东西,好好补补。” 话音没落,方澈已经长身立起,敏捷地几步跨到门边,只说一句:“走了!” 便听得开门关门声响,这个偷袭成功的坏小孩就在秦秣的怒目中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是不是应该要加强修养和定力?”这是秦秣当时的最直观想法。 国庆长假就这样溜啊溜啊地,也渐渐过了。这期间,秦爸秦妈没能轮到休假,却反而天天加班,为此,秦秣和秦云志又连吃了好几天蛋炒饭。一直到十月六号,两位家长难得的在晚饭前赶了回来,然后秦妈忙活出一桌子好菜,这才解放了秦秣和秦云志姐弟两个的胃。 裴霞做菜期间,秦秣也曾试图帮忙,但鉴于她那可怕的破坏力,裴霞还是好言将她劝了出去。 秦云志又嘲笑她:“二姐,没那金刚钻,你就别自不量力地想去揽那瓷器活。那厨房跟你属性不合,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秦秣窜过去一把抢过他怀里的斑斑,轻哼道:“这是我的斑斑,你也有点自知之明,写你的作业去!” “我的作业早做完了!”秦云志立刻就像炸了毛的猫,一边向秦秣扑过来,一边大声嚷嚷:“你的作业才没做完,二姐你就知道说我……” 坐在另一边单人沙发上正翻着一叠厚厚资料的秦沛祥忽然抬起头来,脸上蕴着怒意,沉声道:“吵什么吵!安静点!小志,难道爸爸没教过你什么是礼仪修养?秣秣,你是姐姐,你就不能让着你弟弟点?你们好好看看你们自己,整天只知道打打闹闹,就这样,你们还想有什么出息!” 秦沛祥积威素甚,他这一发怒,秦云志当即就耷拉起脑袋,也不敢回话。 秦秣心里有几分不服,但她同样不敢直接顶撞这个秦家的第一家长。 在她的心底,跟秦沛祥其实还是有着小小的隔阂。对这个半路得来的父亲,她敬畏多过于敬爱。因为知道自己目前只能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下,再加上在西平医院的那段经历,所以面对秦沛祥的时候,秦秣所有的桀骜与锐利都自然被她收拾得好好的,半点不敢表露。 父亲这个词,对秦秣这个真正出身于宋代侯府的“古人”而言,有着太过强烈的意义。就算是纨绔子弟,也不能完全无视家法威严,何况那个年代的秦父,本身就是极其强势的一个人。 秦沛祥这一发怒,虽没有秦侯爷那沉稳端凝的上位者气势,但他本就是个极少发怒的人,此刻乍然显现怒意,要唬住这一双儿女,还是堪堪够了。 秦秣抱着斑斑,正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要回小卧室避避风头,电话铃声忽然就响了起来。她手一伸,连忙接上电话。 “喂……哪位?” “秣秣!”那边传来一个透着喜气的声音,是秦云婷! 秦秣也大为惊喜:“姐!哈哈,你今天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啦!” “今天是中秋节嘛!你这丫头,大姐我会连中秋节都不打个电话回来吗?快按免提,叫爸爸妈妈和小志过来,虽然我这次没能回家,不过大家一起用电话团圆一下也是好的。”秦云婷声调颇高,喜气洋洋的。 秦秣却一下子呆了。 中秋节? 这就到中秋节了? 秦云志挨挨蹭蹭地挤了过来,小心地问:“二姐,是大姐打电话回来啦?” 秦秣木呆呆地把话筒递给秦云志,心中却仿佛含着股窖藏了无数岁月的陈年老酒,不知是辛辣浓烈还是熏然浓醇,又或者这老酒忽然穿肠,她未及准备,便从头到脚,辣了个透心凉! 越火辣,越冰凉。便如中秋的月,总是越思念,越寂寞。 恍惚间,秦秣似乎听到秦云婷的声音从电话免提里透出来,她说着些讨喜的话,有几句还憧憬了未来,极是意气风发。 秦云志讲话呆头呆脑,大姐的电话使他转眼就忘了秦爸刚才的怒语,又大声嚷嚷起来:“大姐,你都不知道爸妈最近有多呆,中秋了他们居然都不知道,也没一个人提醒我,还是你最好……” 秦沛祥轻咳了几声:“这个,小志不要胡说,爸妈哪里不记得今天是中秋了?要是不记得,我们怎么会赶早回来?还有,我提了月饼回来的……” “月饼!”秦云志惊喜地大叫:“我知道啦,在那个黑袋子里是不是?爸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最近工作忙嘛,这回了家,脑子里还在转着工作的问题,别的都没怎么注意。” 秦云婷的声音顿时凝重了几分:“爸,什么工作能让你跟妈忙得连中秋都忽略了?是不是工厂里有什么问题?” “你这孩子……” “爸!我都这么大了,你跟妈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商量啊。我前天跟小胡姐姐通电话,她说你好像要被升科长,我那时候还以为她是跟我说着玩的,现在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人想拿你顶黑锅?” “什么黑锅,婷婷你瞎说什么!”裴霞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电话机旁,“你好好读书就是啦,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乱操心!” “妈……” 秦云婷后来说了什么,秦秣都没怎么注意听,她只是忽然感觉,她又被游离在这个世界外了——中秋节,这三个字,足以让她怅惘。 这个时代,连历法都不同于当初,她又如何在公历的错乱岁月中,去主动寻找到那个农历的中秋? ~~~~~~~~~~~~~~~~~~~~~~~~~~~ ps:续惭愧,今天又晚了。没想到昨天出去那一趟,居然在今天闹出了感冒。好冷……吃药,希望明天可以好。 再ps:今天的书评我都看啦,抱歉暂时没时间逐一回复(*^__^*)头疼,必须赶睡觉=_=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回:寤旧梦 chap_r(); <div id="content"> 推开小卧室的窗户,秦秣探头仰望天空,然而天幕一片墨黑,这十五的圆月不知在什么时候竟藏到了浓云之后,半点月影也不叫人得见。 秦云志在客厅里叫嚷:“二姐,电视上说了,今天要八点半下楼看月亮,那时候的月亮才最亮最圆呢。快过来看晚会啦,你一个人闷房里干什么?” 秦秣恹恹地回了他一声:“我要看书。”然后便抽出一本从学校图书馆借出的《北宋野话》看了起来。虽然知道自己偏科文史,这时候更应该去多多练习数学题,但此刻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致。 翻到王安石变法那一章,秦秣心中反复感慨着世事无常,这人间变幻,谁又能早料到? 当年的秦公子与苏轼交好,嘉佑四年的时候,王安石还只是个不得志的地方小吏。也不知具体是什么由来,苏轼非常看不惯王安石的行事为人,连带着秦陌也同样看轻他几分。可是就在那一年,王安石竟然大胆地写了《上宗仁皇帝言事书》,请求变法。 当时朝野震惊。 苏轼在嘉佑二年虚岁二十一的时候就中了进士,正是少年得志,裘马轻狂,更分外看不上眼王安石的变法之论。他与秦陌也曾如此议论:“王半山此人,自以为天下庸碌,唯他独醒。岂知变法之行,伤及民众,亦动我朝根骨。且看诸位大家能不能容得了他!” 果不其然,嘉佑四年的变法遭到重重阻碍,最终未能实行。 秦陌当时醉眼朦胧,左手打翻金樽,右手便拔出雕花架上的一口龙泉剑。 剑出,寒光凛冽,霜雪欺人。 秦陌张狂大笑,宽袖拂过,抬手便将宝剑掷出门外! “水火也好!朝野也罢!干我何事?”他醉步踉跄,扯住苏轼的衣袖便拉他闯入对面咏霜姑娘的香阁之中。 “我有美酒佳人仙音,我有锦绣文章在胸,复又何求?”秦陌一脚踹开眼前的玉石屏风,“咏霜,美酒正酣,汝此刻不摆琴,尚待何时!”苏轼不知何时已告辞离去,而秦陌趁带酒意,暖香满怀。 ——那场千年前的一醉,仿佛又只在昨日。 昨日,秦陌辞了咏霜,从揽香院中带着几个从人随意走到汴梁河边。河边青石铺路,夜市灯火如星,那歌女音色婉转,甜美得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为温醇的旧梦。旧梦之中,秦陌一脚跌入汴梁河里,这一溺下,便是千年。 千年之后,秦陌成了秦秣,于是乾坤颠倒,古今错辨。 秦秣翻开青史,苏轼与王安石之名相并闪光,可是,谁还记得秦陌? 嘉佑只到八年,宋仁宗便驾崩,继位者英宗赵曙。 赵曙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在当年的汴京贵族中,他甚为不起眼。非是仁宗亲子,赵曙却能继位,其中莫测,也够教人遐想感叹了。英宗之后神宗继位,也是到那个时候,王安石才真正得以推行变法。 秦秣错过了那段时光,但现在也可以想见,欧阳修与苏轼等人在被迫离京时,该是何等黯然。嘉佑四年,苏轼与秦陌张狂对饮,纵谈时政,又岂能料到将来? 在那场变法当中,秦侯爷同样被贬,秦府百年世家的荣光,一朝倾倒! 秦秣猛然阖上手中书本,闭目,而双拳紧握。 如果当年的秦陌不是那样张狂放纵,如果他能勤勉致政,如果没有那失落千年的一跌足……那么,他能不能在大厦倾倒的时候,担起秦府那一块颜色深沉的屋梁?在那场贬斥与打压之下,那习惯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一大家子,他们又如何能挺起脊梁,继续昂首走下去? 那个秦侯府,终究是化作尘埃,淹没在历史长卷中了;那个宋王朝,以及那场变法,也同样逃不过纷乱争斗与时光侵蚀,最终一起走入了腐朽沉寂;便是那帝王将相的整个封建旧制,都已被新生的力量打破,从此埋入史书,天颜改换。 “父亲……”秦秣只能在心中默念,“儿子不孝……” 这个中秋,有人欢喜,有人惆怅。而秦秣,她的愧疚与悔悟全都一同做了时光的祭品,无处弥补。 “二姐,快出来吃月饼啦!”秦云志的声音又在小客厅里欢快地响起。 只是秦秣听在耳中,却觉得朦朦胧胧,恍如隔世。 她面色淡然地走进小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随手拿起一个月饼,也不管什么味道,便只当没知觉地一口口嚼进肚子里。 电视里传出《明月几时有》的歌声,人们摆着盛宴,唱咏古今,只说团圆。 秦秣听着听着,便渐渐回过神,又觉得好笑:“子瞻吟诵水调歌头,把酒问青天,却不知可还记得当年那与他共醉之人?后人评述他为豪放派词人代表,又几人知他心焦?”她因这中秋,放纵自己追思,如今思绪渐平,也知道自己更该正面当前现实。 秦沛祥依旧在翻着他那一叠资料,皱眉苦思,裴霞则在做着家务,洗碗拖地。 “爸,”秦秣轻轻叫了秦沛祥一声,然后挪到他身边坐下,探头去看他手里的资料,“爸,有什么困难,说给我听听好不好?就算我不大懂,但你说出来,也许我还是可以帮你理理思路的。” 秦沛祥眉头皱了一下,一句呵斥的话正到嘴边,却在看到秦秣满脸认真时,终又化作一叹。 “秣秣,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读书。只要你把书读好,爸爸妈妈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秦秣非常坚决地摇头道:“爸,我不是小孩子,你说的这种话,别说我不信,就连小志,他都不会信的。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我能力有限,但我至少应该知道你跟妈妈在因为什么而苦恼。我也想出力,你相信我。” 秦云志将视线从电视机上转过来,虽然没吭声,但却紧紧地关注着父亲与姐姐的谈话。 秦沛祥沉默了好一会,他目光静静落在秦秣身上,神思复杂。而秦秣平静地与他对视,寸步不让。 秦沛祥忽然偏过头,苦笑道:“你这孩子。” 他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抽上,眼睛眯了起来。 “你爸我是升了科长,行政科长。不过厂子面临资产重组,这个时候必须有一大批领头人下台,行政科长嘛,就是必须下台的那一个。” “爸,下台以后,是不是会连工作一起失去?”秦秣并不惊讶,关于这个说法,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的。 裴霞擦干双手坐了过来,埋怨道:“还不是你爸那时候太忘形了,他一个搞机械技术的,人家让他去做行政科长,他还真以为是抬举他呢!” 秦沛祥并不反驳,只是狠狠吸进一口烟,皱眉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转机,要是这一批订单能够及时完成,或许就不用破产重组了。” ~~~~~~~~~~~~~~~~~~~~~~~~~~~ ps:很抱歉这几天都是一更,确实是不应该(面壁说╮(╯_╰)╭),今天虽然不很晚,不过也没时间二更了,明天一定恢复(*^__^*)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一回:桂花浓 chap_r(); <div id="content"> 又是秋高气爽的一天,下课铃声一响,秦秣便推开左边窗户,歪歪斜斜地坐在座位上,半靠墙壁,怔怔出神。 她这个第九小组第三横排的位置虽然很不起眼,但却正靠窗户,可以吹到南风。如今中秋刚过,高一年级所在的四栋教学楼后桂花开得正是浓郁,微风吹拂,便有香甜的桂花芬芳缭绕缱绻,熏人欲醉。 刚才那一节是语文课,正讲到《左传》中的一篇节选,秦秣心中犹在考虑着秦沛祥所说的那个转机,一看这节课讲的是《左传》,便干脆来个充耳不闻,只顾自己的思量去了。直到这下课铃声响起,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推开窗户,吹着满带桂花馥郁的暖风,懒懒地转着思绪。 在这个事情上,秦秣其实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她不懂现代企业的制度,也不懂得怎么经商,而要说到权谋侵袭之术,她考虑到现在的身份和年龄,又不敢跟秦沛祥讨论,所以她最终也只能两眼一抹黑,徒自担忧,无能为力。 那所谓转机,也不过是秦沛祥安慰家人同时也安慰自己的说法而已。在秦秣想来,如果那个订单有及时完成的可能,那他们那个企业也不会这就要面临破产重组了。 风细细地吹,天空阳光晴好,而教室中一片热闹鲜活。 国庆长假刚过完,许多同学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自己假期的精彩——比如:去了什么地方旅游,买了什么纪念品和衣服,看了什么电影,或者其它的有趣经历等等。 秦秣刚闭上眼睛,忽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推。然后一个男孩略带局促地声音响起:“秦、秦秣……” 秦秣又睁开眼,微偏头,便见到同桌男孩那戴着银色细金属框眼镜的脸。 “这个,给你。”他从课桌上推过一张漂亮的枫叶标本递到秦秣课桌正中,然后冲她露出很是憨厚的笑容。 秦秣微挑眉,正疑惑,忽又听到后桌一个女孩笑嘻嘻地打趣说:“秦秣,瞧瞧你同桌对你多好,出去旅游一趟,都记得给你带枫叶呢。” 这个女孩叫熊翠,她那彪悍的姓氏和足够小农的名字都向来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秦秣也是如此,后桌三个女孩中,她就只记得熊翠的名字。至于靠秦秣最近的那个同桌男孩,秦秣除了知道他叫魏宗晨,平常话不太多以外,对他也认识很少。 魏宗晨头发细碎,发梢偏带着不够乌黑的棕黄,嘴唇不厚不薄,皮肤是书生式的白皙。他的眼镜片很厚,近视度数偏高,整个形象就是温厚腼腆。 现在这被熊翠一打趣,魏宗晨脸就红了。他梗着脖子,连忙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也,也送了枫叶标本给、给你,还送了给鲁松,还有姜、姜蕊,和马慧慧。” 姜蕊的座位就在魏宗晨后面,她轻轻扯了扯熊翠的衣袖,笑吟吟地道:“行啦,翠翠,你折腾这个老实人做什么?咱们谁不知道魏宗晨是大好人,出去旅游一趟都不忘记给周围的同学带上好东西呀?人家这次去的可是京城呢,看的还是香山红叶,那多美呀。” 秦秣视线转过去,就见姜蕊扎着两个麻花辫子,面容清秀可人,一双眼睛睫毛长长,眼线弯弯,极是青春甜美。不过这小姑娘嘴皮子可比熊翠还要厉害,熊翠不过是开个玩笑,直说打趣,而姜蕊说话,却明着夸人好,暗里又带三分酸意,硬把魏宗晨臊得瞪眼抿唇,一声也回不出来。 “我这里有葡萄干吃,家里带过来的,大家吃点。”说话的是马慧慧,她坐在秦秣后排靠走廊的位置。说话间她提出一个袋子,然后站起身体,先分些给自己两个同桌,再微微倾身提到秦秣和魏宗晨面前,示意他们伸手去抓。 秦秣心中对这个及时岔开话题给魏宗晨解围的女孩很有好感,见她提着袋子分东西,便伸手抓了一小撮,回以微笑:“谢谢你。” “不客气。”马慧慧脸型微圆,单眼皮,眉毛细细,嘴唇略厚,看起来就是很传统的福气样子。她笑起来左颊有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特别讨喜。 魏宗晨掂着手指抓了一点葡萄干,也连连道谢。不过他抓得比秦秣还少,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喜欢吃,或者是有意要替马慧慧省点东西。 “喂!还有我呢!”坐在魏宗晨右边的男孩很不客气地探身过来,伸手快速就在马慧慧的袋子里抓出一大把葡萄干,直抓得小袋子都快见底了。这就是秦秣的另一个同桌,鲁松。 鲁松身高堪堪一米七左右,没长出好个头,却有一张轮廓分明极是俊俏的好脸面。他留着一头盖过耳朵的新潮发型,额角两侧挑染出两缕深红色,很明显地不同于那部分学业第一的高中生。 马慧慧好像很不待见鲁松的样子,见他抓了葡萄干,便收起笑容,斜眼一瞥他,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回座位,不再出声。 “鲁松!你怎么能这样?”熊翠愤愤地噘起嘴,泼辣地朝鲁松瞪过去。 “我怎么样?”鲁松邪邪一笑,猛地仰起头,将手上一把葡萄干向着上空高高一抛,然后在黄绿色葡萄干的纷纷洒洒当中,张大嘴巴,一溜接过来。 这个动作够惹眼,一下子就吸引了教室里好大一部分注意力。可惜鲁松的反应速度还在正常人范畴之内,他那抛出一点大把葡萄干的动作是够洒脱够酷了,但他仰头张嘴接葡萄干的动作却不够迅速。何况葡萄干被洒得很散,他那嘴巴便是张得再大也不过七八厘米方圆,根本不可能将所有的葡萄干都接到嘴里。 于是这个本来可算耍帅的动作便在鲁同学的散花式抛洒下,彻底转变成一出闹剧。尤其是当许多葡萄干砸过他那张俊脸,再跳到课桌上或者地上时,当即便惹来满教室一片大笑。 鲁松闭上嘴巴,抹一把脸。那脸皮也真厚,他又昂着脑袋,一边嚼着接到嘴里的那几颗葡萄干,一边还转着脑袋,对所有笑话他的同学大抛媚眼,得意洋洋。 秦秣忍俊不禁,还真是从没见过这般活宝。 恰在此时,“铃铃铃”地上课铃声骤然响起,语文老师卢华波大步从教室前门走上讲台。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台下,满教室的喧闹顿时静止。 ~~~~~~~~~~~~~~~~~~~~~~~~~~~~~~ ps:快过年啦,小墨最近老往外面跑,今天更新又晚啦。不过昨天说过,今天要二更的,所以第二更会在12点左右发出。再次抱歉,真的很晚了……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二回:论逆转 chap_r(); <div id="content"> 卢华波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天然卷,三七分,一直留到了脖子根。这位老师面容很有特色,他鼻子高高,微现鹰钩,眉毛又粗又浓,仿佛卧蚕。而他眼角狭长上挑,一双眼睛,满带凌厉之相。 他喜欢穿白色或者浅水色的衬衫,手上总是沾着白色粉笔灰,写得一手恣意非凡的漂亮草书。讲课的时候他会双手分开,撑在讲台上,而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他则会一手背后,腰身挺直。 这个老师身上总是带着股奇异的硬朗气息,高一(十九)班虽然属于三中的“差生班”,其中问题学生颇多,但这并不妨碍十九班的大多数学生对这个语文老师产生敬畏与景仰之情。 所以当卢华波再次做上他的习惯性动作,双手撑上讲台,双目凌厉地四下扫视时,许多学生都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只怕被他注意到。 三中的课程表一般都是单科两节连排,这样比较方便老师连贯讲课。许多老师会自动将两节课中间的那十分钟休息时间给忽略掉,直接连上两个课时,卢华波虽然没有占用学生课间休息时间的习惯,但他一向也都明确表示讨厌学生在下课时大声喧哗。 “刚才……”卢华波严肃的表情一收,似笑非笑,“你们挺乐的呀。怎么,不打算说给老师听听,让我也跟你们一起乐一乐?” 学生们头低得更低了,这个时候完全是谁被他逮着谁就倒霉,所以几乎没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只有鲁松这家伙,他虽然是趴伏着身子,将脑袋躲在课桌上那一叠高高的书后面,可他那半抬的脸上却眉眼挤成一团,显然是暗自不服。 卢华波一转身,用白色粉笔在黑板正中写出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论逆转之要素!” 这节课的课文是《烛之武退秦师》,而这段小故事节选自《左传·僖公三十年》。卢华波上一节课快讲完的时候还只要求学生们能够读通这篇古文,到这一节课他却写上这么几个字到黑板上,一时间课堂上的学生都觉得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位向来有几分“诡道”的老师又要弄什么玄虚。 卢老师很是潇洒地一甩粉笔,那半截粉笔头便精准无比地落到了鲁松的课桌上。鲁同学被骇了一跳,完全是条件反射式地抬头向讲台上的老师望去。 卢华波笑眯眯地道:“没错,就是这位同学,你站起来,给老师和同学们好好讲讲这个逆转的精华所在。” 鲁松揉着鼻子站起身,一副无赖相,大大咧咧道:“什么逆转?我不懂啊!”说完话,他还偏过脸,冲着后面的同学就是好一阵挤眉弄眼。 “这不就是逆转吗?”卢华波依然笑得好不自在,不过话语里的内容却颇为煞人,“鲁松啊鲁松,你都已经将逆转之道运用得炉火纯青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懂?你看看,这是我在讲语文课,可是你这么简简单单地扮上几个鬼脸,就把我的风头全给抢光了,你这还不够逆转?莫非,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哈哈……” 有个学生没忍住,当即就大笑出声,顿时带动全班,几乎所有学生一齐哄堂大笑起来。 鲁松就是再厚的脸皮,也知道自己被讽刺得不行了,当下耷拉起脑袋,不敢回话。 卢华波笑容稍敛,抬手虚压,淡淡道:“好了,安静。笑也让你们笑了,以后可别埋怨老师古板无趣,所以,这堂课接下来都给我好好听着。谁要是不想听,我也不多做要求,你出去也行,睡觉也可以,但是如果影响到其他同学听课,那就别怪老师不客气!” 话是这样说,但经过这一小插曲,真敢不听课的人却是极少了。 卢老师板书精彩,光那一手好字就折服不少平常只知键盘不知握笔的学生,再加上他风度硬朗,进退潇洒,便是以秦秣的眼光看来,这老师都是很不错的。 虽然,秦秣有时候也难免腹诽他几句释义不通之类……不过古今文意本就颇有差距,再加上高中语文的教学范围基础广泛,所以秦秣听他的课也还是觉得很有味道。 “这个逆转,其实才真正是这一节故事的精髓。”卢华波抬手又在黑板上打了半边大括号,“玩笑归玩笑,不过我写这个论逆转要素,可不光只是为了跟同学们开个玩笑。可惜鲁同学大智若愚,不能向诸位同窗传授他的逆转之道。好了,鲁松你坐下,你的同桌……” 他俯身到讲台上对照座位表,然后看向秦秣:“秦秣,你来帮他回答问题。这个学问,可不光只是学生问老师,我这做老师的也不能在讲台上唱独角戏,有时候还得问问学生,是吧?” “就是就是……”在这较为轻松有趣的课堂气氛下,还有学生在底下捏着嗓子捧哏逗趣,一时间细细碎碎的笑声又再响起,只是没人敢在大笑。 偶有几个人看向秦秣,也没对她能答上卢老师这个颇叫人难以理解的问题抱有希望。就连卢华波本身,也是因为秦秣上节课一直都在发呆出神,这才特意借这个问题点她的名,想要敲打敲打她而已。 秦秣自然从容地站起身,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不急不缓地铺述开了她的观点:“所谓逆转,便是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在绝地之中,争夺到那一线生机。这个问题中本身存在一个悖论,那就是既然是绝地,又哪里来的一线生机?而既有一线生机,又如何能被称为绝地? 其实很早以前,《周易》就已经为我们解答了这个问题。易传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为何弃其‘一’而不用?因为这个一,便代表了不可推测的那出变数,也就是逆转。 所以在这个可以用道理解释的世界中,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绝地,而能不能在绝地中达到逆转的效果,则全在各人应用之道。 《左传》的这一小节说道:‘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而贰于楚也。’姑且不论这个晋侯、秦伯为他们侵略扩张所找的借口究竟对是不对,只看这个简单叙述,就知道,郑国被晋、秦两**队围攻,可以说得上形势危急,随时可能被灭国。 在这种绝境之下,郑国国君无能为力,于是便请老臣烛之武出使秦军大帐,希望他能退敌。 这个做法如果单独拎出来看,是很可笑的。烛之武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而秦军泱泱大势,他一人之力,如何能退得强秦之师? 再看文中一个关键词‘夜缒而出’。我们可以想见,在当时,那个白发苍苍的烛之武,因为要避过晋军的视线,只能身上绑着绳索,半夜从城墙上偷偷地缒到城外,求见秦伯。于是可以看出,他以及他所代表的郑国,弱势到了何等地步。 这就是绝地,但烛之武为什么敢于在如此绝地之下仍然夜访秦伯?那就是因为,他早已经在无数纷乱的信息中,找到了他的‘一’。胸中握有逆转的法宝,他自然无所畏惧。” 话说到这里,秦秣稍稍顿住。这是她的语言习惯,当年秦公子与众多文人士子博古辩论之时,不论说到多么激烈精彩处,他都是不急不缓,语言节奏把握得起伏有致,宛然成韵律。 如今秦秣课上论述,用的是白话文,韵律上虽然无法达到当初文辞雅通的境界,但要说节奏控制,那早就化入了她的本能之中,根本不需要多想,她自然就出口成章。 可是她这一顿,在她自己而言是习惯成自然,在其它听众耳中,却完全成了一种信号。 因为秦秣这段论述来得太突然,所以在那些从漫不经心到全神贯注的听众们心里,那震撼效果也就显得格外强烈。 几乎是秦秣刚一顿下,卢华波的掌声就带头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课堂上所有坐着的学生——掌声如潮,再加无数惊讶叹服的目光。 ~~~~~~~~~~~~~~~~~~~~~~~~~~~~~~~ ps:二更终于发出,呃过了12点了,晚了说……(蹲墙角……) 再ps:详述秣秣的那一段辩论,是因为觉得这样才能使故事更完整——我不是在凑字数,那些也是俺辛苦写出来滴,写这种东东,也很折腾脑细胞说~~遁走……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三回:辩述有三 chap_r(); <div id="content"> 掌声如潮,哗啦啦地震响整个教室。 其实大多数学生并没有听明白秦秣在说什么,毕竟在她说话之前,走神的人非常多。而且并不是每一个高一学生的短文理解力都能达到即听即懂的程度——所以学生们反应如此激烈,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秦秣出口成章的惊叹。 因为秦秣这一大段话说的,吐字清晰、流利顺畅,完全是不带丁点坎儿,在很多中学生眼里,这水平已经够得上演讲高手了。有些学生被老师点名读课文都会结结巴巴,或者言语乏味,可秦秣这样的即时论述,却讲得起伏有致,直如大小钟磬,交错轻鸣。 其声虽不大,可言语之间,却分明有一股从容的韵律在流淌。仿佛无论是窗外风吹还是课间喧嚣,或者是那无数双怀疑的目光,都不能动摇她的从容分毫。这样的言行气度,再加上秦秣的声线天生软糯,卓有音韵,她就这么简单地在窗边桌后站着,都如诗如歌,别是静雅美好。 至于她那平凡的容貌,反而在窗外天光之下,在众人眼中被模糊柔和掉了。 其实国人古来读书,讲究吟诵,说的就是言语的韵律。无论诗词歌赋、还是楹联乐府,古人吟近于咏,诵近于唱,吟诵之道,便是声音传播文化的一种极致之美。 今人读书,九成九已不知吟诵为何物,吟诵之声几近失传。学生们读书一般就被称为“学生腔”,或者“文艺腔”,再或者“抗战腔”,更甚者是什么腔都没有,干脆一通乱读,也不管顺畅不顺畅,达意不达意。 真正的吟诵,能够以声入情。老先生们单手卷着书,一边摇头晃脑,于是就在那各种腔调的起伏顿挫之中,沉浸入了读书的无穷意蕴乐趣里。然后心有诗书,身带浩然。 秦秣当然是雅通吟诵之道的,便是不吟诵的时候,她辩义论述,也别带音韵。这样的语言之美,听在这许多从未懂得吟诵为何物的中学生耳中,自然是格外动人。 连卢华波都被震撼,他可从未想过,他的学生当中,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掌声稍歇时,秦秣微微顾盼流目,又不紧不慢地讲述她的逆转之道:“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不是何为逆转,而是逆转的要素。追溯了逆转的源头之后,就《烛之武退秦师》这一节故事,我从中看出了三点。” 秦秣声音一起,那些零散地掌声又立时全消。这一次,几乎是所有人都开始集中精神听她辩述。 秦秣根本不在乎他人是否关注,只在这论述的节奏中将自己的观点细细铺陈。 “一:是理性。这个理性并不单单指冷静,还包括胆识,以及筹码优先的思维。这一段战事,涉及到三个国家。晋国主攻,秦国是被晋邀请过来的第二方侵略者。在这其中,秦国的强势已经很明显,但秦伯却愿意给烛之武游说他的机会。这就表示,在这场对弈当中,两方都是理性的。 我的结论是,在这一类的局势当前,如果对手足够理性,那我就可以根据这个理性,去推测对手的思维,从而找到胜出的切入点。可是,假设秦伯是个刚愎自用的君主,或者他本身自大嚣张,那么烛之武又如何从理性的角度去推测秦伯的反应? 秦伯会不会给他游说的机会?秦伯即便愿意听他说话,又能不能被他说服?这些,也同样在变数当中。这些不确定因素,一来需要靠胆识来克服,二来也给后来者以警示。对方的性情反应是影响这场对弈结果的重要前提,而双方都理性,无疑更能使事情的结果达到最优化。 所以,理性,往往有助于人的优化选择。 二:是利益。侵略者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那就是有利可图。利益,是秦伯的第一考量,也同样是烛之武劝退秦军的关键要素。虽然他并没有直接许给秦伯利益,但他分析了这场战争的结果厉害。如他所说:‘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 这个天下通共只有这么大,每个君主都要想在其中多分得一点利益,那么这个得到,必然就将建立在损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之上。晋国与秦国相邻,如果帮助邻国强大,岂非是在自己卧榻之旁放上一只猛虎? 而若远攻郑国,一来远战必然疲兵,二来当时交通不便,政令难达,远攻而下的土地并不能给秦国带来直接好处。而来郑国与秦国之间还相邻着晋国,郑若亡国,只会壮大晋国。这个时候,秦国也就危险了。 所以秦伯被烛之武说服,不但退兵,还联合郑国,互遣使者,相互结盟。从这里可以看出,国家之间,永远利益优先。对一个君主而言,如果不能看清楚自己国家的最大利益所在,那么他的国家也将离灭亡不远。 正如后来,秦国远交近攻,合纵连横,最终灭六国,一统大势。 三:是信誉。人并不能做到纯粹的理性,而相处之间印象的好坏,同样影响着人的判断。比如烛之武,他敢于夜缒出城,暗访秦伯,这胆识气度,在我看来,即便是秦伯也不能不为之叹服,所以,他为何不见烛之武?他当然要见! 而晋侯此人,烛之武是这样对秦伯论及他的:‘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 这不止是烛之武这样说,事实上,晋侯也确实如此。秦伯曾对他有恩,他也曾经许诺要割焦、暇二城以为报酬,可是晋侯脱难之后却转眼就将曾经的许诺给丢到一边,朝言夕改,食言而肥。在这种情况下,秦伯难道还能指望晋侯强大以后,念及恩情,不去攻击他秦国? 凡此三点,构成了这一节逆转的关键。 理性、利益、信誉,不论在哪种情况下,同样影响着整个社会的交错对弈。” 秦秣淡淡一笑,向卢华波微微点头:“老师,我说完了。” 卢华波怔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请坐。” 全教室,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ps:今天第一更(*^__^*)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四回:毓秀如锋 chap_r(); <div id="content"> 熏着桂花香味的微风从窗外徐徐吹入,秦秣一如平常地坐回座位,可在众人眼里,她的形象已完全不同于当初。 哗啦啦地掌声再次轰然响起,鲁松甚至激动得拍起了桌子,砰砰嗙嗙的声音吵得满教室学生的情绪越发激动。 卢华波难得地没有喝止众人的喧闹,他满带笑容看着学生们议论纷纷,心里是很欣喜的。这欣喜不仅仅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学生中竟然有秦秣这样的人物,更在于他从秦秣今日这场精彩之极论述中看到的希望——有秦秣这样的好榜样在前,还怕其他的学生不提起对语文的兴趣? 一个优秀突出的个例往往能带动很多人,而卢华波已经在考虑要怎么将这个惊喜放大到最优化了。 “你叫秦秣?”卢华波终于感到自己心绪渐平,能够顺畅说话。他再次提问,望向秦秣的目光意味深长。 秦秣平静地与他对视,淡笑道:“老师,如果你不确定我的名字,可以去看花名册。” 这绝对是第一个敢用这样的语调跟卢华波说话的学生,卢老师微微一愣,随即仰头大笑。 笑声欢畅,震得满教室的纷纷议论声都渐渐止歇。 “同学们好好看看,原来咱们高一(十九)班居然是卧虎藏龙,秦秣这一番辩说逆转,老师可是一句话都插不进。现在她说完了,老师又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卢华波说着,又转身面对黑板,用红色粉笔在他先前所写的“逆转”二字上重重地划了一个圈,“秦秣同学见解独到深刻,视角与众不同,诸位同学听后,有什么感想?” 教室里又是一片安静,正当卢华波以为没人肯站出来主动说些什么的时候,坐在五组五排的姜凤忽然站起身来,大声问:“老师,我想问,为什么秦秣会想到理性、利益、信誉?我们还在学熟读课文跟古文翻译,为什么她会去分析利益?为什么她的心思会那样复杂?她说到《易传》,又是什么意思?我们高考会考这些东西吗?” 姜凤这话一出,卢华波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少许。这个女生一问而切中要害,“考试会考这些东西吗?”考试当然不会考这些东西。可是,这是谁的悲哀?老师的,还是学生的?而这个学生,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谁又能说她错? 不可否认,姜凤的话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了卢华波一个透心凉。 高考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那么在这个考试的前提下,究竟是基础教育紧要,还是素质教育紧要?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站起来反驳了姜凤的话。 王子毓便好似是一株孤傲自赏的幽兰,袅袅起身,漠然吐出清冷地话语:“智者看透实物的本质,而庸人只会纠缠于表面的是是非非。你问高考会不会考《易传》,难道就不是出于利益考虑?” “你……”姜凤又惊又怒,整张脸立时涨得通红,她转头怒视王子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关心高考,难道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要说什么利益不利益?说得这样、这样低俗!” 王子毓的座位在第三组第六排,她身量颇高,这时微昂下巴,只用万分不屑的目光看向姜凤,冷笑道:“什么是低俗?什么是高雅?你觉得说到利益会很低俗?那你觉得不食人间烟火就是高雅?你不用吃饭?你不想考个好大学?你不想将来赚大钱?那你来读什么书?别告诉我你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将来能做个有用的人,你要是这样说,恶心到我没关系,别恶心了全班同学,你担当不起!” 一口气说完,她又轻轻一哼,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继续恢复到清冷淡漠的样子。便仿佛整个世界只她一人,余者皆不入眼。 可全班同学的目光已差不多都为她所吸引。 王子毓容貌气质太过耀眼,平常她只是冷漠得像个木头美人倒也罢了,可经这一出,她的形象却在众同学眼中陡然清晰鲜活了起来。好似从封面画册中走入人间,同样是冷漠,在她这样恣意讥嘲过姜凤之后,她身上的冷漠却奇异地转化成了带刺的艳色,叫人既畏惧,又冲动得想要征服。 纵然许多高一学生都还很稚嫩,但这并不妨碍男孩们本能地被王子毓吸引。 秦秣安静地坐着,唇角微微一勾。她虽然没有回头去看王子毓说话时的神情,但她心中却很自然地感觉到了王子毓讥嘲言词底下的尖锐与脆弱。秦秣一向认为自己生就一双毒眼,看女人,尤其是看美丽而有个性的女人,从没有不准的。即便大多数女人,往往都是越美丽越复杂越莫测。 这节课差点就从古文释义课变成了辩论课,卢华波也有点哭笑不得。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当然不觉得说到利益有什么不对,但作为一个中学老师,他不能教导学生只看到利益,而不去看其它。比如道德,比如原则,比如良知……可是这些东西,如果变成说教,又会让学生觉得腻烦。他应该怎么做? 卢华波只能轻描淡写地压下姜凤反驳的话头,然后用玩笑的口吻道:“行了,等下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老师要一堂自习课来开辩论会,你们这一个个的,要是想说个尽兴,辩论会上说去!我这是语文课,暂时不开辩论。好了,刚才秦秣同学已经就这段故事阐述了她的独到见解,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听听老师的见解啦?” 学生们的注意力顿时又被他给吸引过去,卢华波拈起粉笔又在黑板上写出两个大字:“释义”! “我有什么见解?”卢华波笑得眼睛微眯,眼角微斜,凌厉之意顿时更重几分,“我的见解就是,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你们这些家伙,还没学会走就想学会跑?就你们现在这古文水平,还差得远呢!好了,谁要是想像秦秣同学这样,出口成章,引经据典信手拈来,那就跟老师好好地学基础去!” 他说完话,便开始了洋洋洒洒地板书,边说边讲解,这堂课也终于步入正轨。 秦秣偶尔做几个笔记,感觉到现代语文对文言文的系统概括确实有可取之处,值得她借鉴。 正写着,从同桌魏宗晨那边悄悄递过来一个小纸条。 秦秣好奇地展开,便见上面潦潦草草地写着一排好像狗刨似的大字:“高人,你教教我怎么像唱歌一样说话吧!”末尾处还画着一个呲出大门牙的鬼脸,秦秣微偏头,便见魏宗晨右边的鲁松正呲着牙,冲她无声地贼笑。 ~~~~~~~~~~~~~~~~~~~~~~~~~ ps:第二更发出,虽然又过了12点……呃,厚脸皮求票票~顺便说,没收藏的不要忘记收藏哦(*^__^*)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五回:小纸条 chap_r(); <div id="content"> 这节下课便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陈燕珊和吕琳在教室后门口等着秦秣,招呼她一起去食堂。 “哎,秣秣,原来你这么厉害,我以前还真没发现啊。”陈燕珊伸手挽住秦秣的左边手臂,亲亲热热地挨着她一起走,一路走一路说,“你说话好像唱歌一样,简直比电视广播里的还好听得多,你是怎么做到的?” 吕琳挨着陈燕珊另一边走着,闻言也侧头看向秦秣,一脸期待地等她回话。 “吟诵和节奏。”秦秣笑了笑,“不过这个语言节奏必须要勤练才能掌握,如果你们肯每天抽出一段跟我诵读诗词,我自然倾囊相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每天诵读诗词?”陈燕珊有点小犹豫。 “我要学我要学!”吕琳却已经惊喜地连声表态,她甚至跑到秦秣右边,激动地去扯她的衣袖。 “想学就要坚持哦,”秦秣眨眨眼,“不然是没有作用的。还有,读书要眼到心到口到,你不但要读,还要用心去思考感受书中的意境,这可是很需要毅力的,你能坚持吗?” “你不要小看人!”陈燕珊的小脸当即就鼓了起来,她也不再犹豫了,伸长手一拉吕琳的手,微昂头道:“你能做到我们怎么就不能做到啦?我们可以做到的!还能做得很好!” 秦秣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不是每一个努力地人都能成功,但不努力地人,肯定不能成功。不过语言这个东西同样是讲究天赋灵性的,能够学到多少,终归还是要看各人的勤奋与悟性。 在学问一道上,并不存在藏私,任何一种文化,只有传承发扬了才能真正体现出它的生命力。这个时代文明开化,确实远胜封建时期,但在时光侵蚀下,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却失传太多。而即便未曾失传的那一部分,也在诸多外来文化的冲击之下薪火渐微。 秦秣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自然还远远不够,但仅从国家普高教育所开设出的课程来看,她就知道,古文化传承需要更多的人执旗奋进。不然,谁知道再过几百年,国人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儒,什么是道,什么是胸怀日月浩然,什么是谦谦君子地中藏山? 儒不是教派,道也不是教派,那是信念! 那是独属于中华民族,五千年传承下来的,打着华夏烙印的信念! 秦秣本身并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她曾经在那个繁华而奢靡的时代迷失过太多年,穿越以后,她心思渐渐清明,那来自于古代士人的精神气质却反而自她神魂之间漫漫涌出。秦秣的骨子里,藏着一个再古老骄傲不过的文人灵魂,她信奉“穷则独善其身”,她讲究中庸,但也不惧张扬。 所以,只要陈燕珊和吕琳能够坚持,秦秣是绝对愿意当一回好老师。她对自己有信心,也没有妄自菲薄的必要。 吃过饭后,秦秣回到寝室就开始安排时间。她写出一张时间表,然后笑眯眯地递给陈燕珊,从这以后,秦秣就在陈燕珊那里得到了一个笑面黑狐狸的外号。 “五点起床?”陈燕珊当时正在脸上贴着面膜,结果一看秦秣给出的时间表,当即就张嘴大叫,先是撑破了面膜,后又咬到了舌头。 “你……”小陈同学先是眼泪汪汪,后又满脸怨念,再加上她那张半残的面膜,那形象真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她虚捂着嘴,含着被自己咬痛的舌头,结结巴巴地说:“秦、秦秣,你、你怎么能这、这、这样?五点起、起床?读、读《古文观止》?” 秦秣回答得轻描淡写:“没错,五点是晚了点,古人读书都是寅时起身,祖狄闻鸡起舞那也是刚到四点多。不过你跟吕琳最近都是六点多才起床,我也不能不近人情,不考虑你们的睡眠问题。还有,《古文观止》这书编得不错,图书馆就有借,方便实用,里面各朝代的古文都有节选,还很省钱。” 陈燕珊瞪大了眼睛,硬是忽略掉舌头的疼痛,一口气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还叫近人情?”话音刚落,她又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我、我的、舌、舌头哟!” 吕琳走过来轻轻拉了拉陈燕珊的衣角,小声提醒她:“珊珊,你说过一定能做到的。” 陈燕珊顿时不再吭声,姜凤从寝室门口走进,正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却斜眼冷笑。陈双双在她身后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阿凤,我们去教室吧。” 王子毓绕过她们走进寝室,望向秦秣淡淡道:“你们每天早上一起读书?我也参加。” 陈燕珊呆了,吕琳也呆了,秦秣灿烂一笑,双眼微眯看向王子毓,点头答应。 下午第五六节课排的是数学,秦秣正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认真听课的时候,鲁松又频频传小纸条过来。对于鲁同学这种纯属捣乱的行为,秦秣一律无视,只管用心听课。 不过鲁同学显然对这种骚扰颇有心得,他一开始还要魏宗晨帮忙传纸条,到五节下课,他眼见秦秣对他完全不搭理,便眼珠子一转,拉住魏宗晨的手臂道:“宗晨啊,你说咱们多少年修来一次同桌,多不容易啊,感情很深厚了是吧?” 魏宗晨白皙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他推推眼镜,缩缩脖子,犹犹豫豫地点头。 鲁松又笑得呲出一口白牙:“嘿嘿,这就好这就好。那下节课我们换个座位吧,你看我对你多好,我这里比你那里更能看清黑板一点呢!” 魏宗晨偏头看了鲁松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座位,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好、好像是的。” 于是在秦秣的怒目当中,鲁同学顺利坐到了秦同学旁边,然后得以更加顺畅地继续他的骚扰大业。 第六节课很快就上课了,数学老师张祥写出两道题在黑板上,便留出时间要求学生们先自行解答。 秦秣正皱眉苦思,鲁松递过来的小纸条却换成了大开本的数学作业本,数学本上赫然写着那两道题的详解过程。 秦秣惊讶地看了鲁松一眼,鲁同学于是得意洋洋,小纸条又开始传到秦秣桌上:“高人,千万不要小看哥,哥我语文虽然很烂,但我数学很牛!怎么样,你那个说话好像唱歌一样的本事,可以教教我了吧?” 秦秣嫌恶地看了一眼鲁松的狗刨字,提笔回他一手潇洒流畅地行书:“我为什么要教你?” “我可以教你数学呀!”鲁松眼见得到了秦秣的首次回复,顿时自我感觉前途光明,那呲牙大笑的鬼脸又上了小纸条的落款。 秦秣很认真地考虑着:“虽然有问题可以问方澈,不过他在高二(二)班,要找他很不方便,而鲁松是我的同桌,他的数学要是真的很好,倒是能帮上我的大忙。不过,这小子这么不安分,我可不能就这样答应他。要是不先把他敲打服了,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片刻之后,秦秣笑了,她再回三个字加一个符号:“就这样?” 然后便埋头钻研这两道数学题,再不肯理会鲁松分毫。 __17mb_s4() cpa728();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六回:敢不敢 chap_r(); <div id="content"> “喂!喂!你教我说话,我教你数学,这不是很公平吗?你还要怎么样!”鲁松继续锲而不舍地传小纸条,这次他的落款不再是鬼脸,而是一团大大的火焰,很明白地表示着他的不忿。 “现在上课,你闭嘴!”秦秣很不客气地提笔回他七个字。 鲁松不再递纸条了,只是半趴着身子,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秣仔细学习他的解题方法,正稍有所悟的时候,数学老师走回了讲台,开始讲解这两道题的答案。秦秣两相对照,边听边做笔记,渐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喂……”鲁松伸手在座位底下悄悄拉扯秦秣的衣摆,这次他不递纸条,却改成了小声说话。 秦秣继续无视他,只管埋头做笔记,专心听讲。 “喂,你快答应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使劲儿吵你,一直吵到你没法听课!”鲁松低声威胁,两颗虎牙从他嘴里呲出来,牙齿白得发亮。 秦秣心下暗怒,这破孩子比秦云志还能闹腾,再拿他一对比,方澈那皮猴子都成良民了——有这想法之后,秦秣更是觉得不治他不行。 “你这么喜欢吵人?”小小的声音从秦秣嘴里发出,但她埋头做笔记的样子却不曾变动分毫。 鲁松顿觉发现新大陆,嘿嘿直笑:“原来你也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说话,嘿,你还装?” 秦秣认真听讲的表情不变,只是右手很自然地伸到桌子底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揪到鲁松腰上软肉,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掐进去! “啊——!”鲁松惨叫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跳脚起身,当即吸引了全班同学以及老师的注意。 秦秣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继续若无其事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过,接着半带茫然地偏过头,望向鲁松的表情是一脸惊讶。她心里早就偷笑了:“哼,跟本公子比恶劣?就你这点小招数,公子爷我十岁的时候在宗学里就用腻了。幼稚是吧?看谁更幼稚!” “鲁松!你这是做什么?”讲台上正写着板书的张老师大怒,他猛地转过身一拍讲桌,横眉瞪向鲁松,“上课的时候你这样大吵大闹,你是什么意?你不想学了其他同学还要学呢!给我站出来!” 张祥是个四十多岁的矮个男子,他身形矮壮,脸型方方短短,鼻头圆圆,双眼皮很明显,而他的眼珠子总是呈一种凸出状态,乍看起来特别像寺庙里的怒目佛陀。他平常不发怒的时候都是一脸凶蛮的样子,现在这一发怒更是凶恶煞人,比起卢华波的潇洒凌厉,张祥显然更招人怕。 连鲁松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都被他这一拍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揉着腰眼,委委屈屈地解释:“老师,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是秦秣她……” 秦秣继续用茫然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就跟班上大多数同学一样,她也是一副弄不清状况的样子。 这表情真实到张祥扫她一眼就直接将她忽视,然后继续怒瞪鲁松,几乎是吼着道:“你还找借口!你还推卸责任!谁教你找借口的?谁教你胡乱推卸责任的?你这个样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出去!出去!给我站走廊上去!” 说话间他已经从讲台上走到了教室过道间,然后停在魏宗晨的座位旁。可怜的魏宗晨已经吓得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他直往后桌靠,脸色惨白得好像他才是被老师吼的那个。 张祥的火爆脾气就是在整个市三中都排得上号,不过鲁松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心里头委屈啊,这委屈劲儿上来了,哪里还管张祥可怕不可怕,当即就将本来缩着的脖子一扬,吐气开声大吼过去:“我说了不是我就是不是我!我从来不找借口!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没做坚决不当!你逼我我也不会承认的!” 这话内容很是威风,可是以鲁松这个形象在这种情景下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特别滑稽。他话音刚落,整个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连绵纷乱的大笑,连秦秣听得都忍俊不禁,偏过头去偷着笑眯了眼。原来那副瞪大眼睛装茫然的样子,也再不能保持住。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她了,张老师拍着魏宗晨的课桌,吼得唾沫横飞:“你这个没脸没皮的闹气小子!你还好意思说男子汉大丈夫?刚才出声大叫的难道不是你?嘴巴长在你身上,秦秣她难道还会妖法,能控制你的嘴巴大叫不成?” 这几句话切中要害,鲁松一时被堵住话头,无从反驳。只是瞪着眼睛,眼眶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张祥大手一挥,冷笑着得出结论:“还说不找借口,你的借口多荒唐!出去!给我出去!我不要你承认错误,我现在只要你出去!扰乱我的课堂,我这里不欢迎你!” 鲁松将头一昂,怒极反笑:“好!好!有你这样是非不分的老师,我也没话好说,出去就出去!”他话音一落,也不要外座的魏宗晨让路,只是一脚踩上凳子,另一脚就借力踏上了桌子,然后几步踩过,嚣张地直接跳到过道上,从讲台横出教室前门,扬长而去。 这个结果是秦秣始料不及的,她本意只是想给鲁松一个小教训,绝没有要害他跟老师闹僵到这个程度的意思。 “张老师,我去看看鲁松。”秦秣眼看鲁松出了教室的门,也再不能安坐着看笑话。她当即就起身,说话间不等张祥反应,只是快步走出过道,从前门顺着鲁松的方向追去。 空荡荡的四楼走廊上,鲁松的背影一闪,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秦秣一咬牙,再也顾不得要上课,只是提起步子小跑追赶。 踢踢踏踏地下楼声响起,鲁松大步往前面走,秦秣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在临近一楼的那个楼梯转折口追到他,鲁松猛又回头,怒瞪秦秣,气哼哼道:“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要专心听课,做个好学生吗?跟我这种差生,你有什么话好说?” 秦秣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另一手紧捏成拳,对着他的胸口就是大力一捶,冷笑道:“你不是自诩男子汉大丈夫吗?大丈夫就是你这样的?遇事拔腿就跑?还是你觉得冲动很光荣?” 鲁松红着眼睛,狠狠抓住秦秣刚才打人的那只拳头,一使力就把她推到墙角边上,嘶声低吼:“你敢揍我?信不信我能把你扁得不成人样?” 秦秣分毫不惧,反而凝目紧盯住他的双眼,勾唇冷笑:“逃避现实,欺凌弱小,这就是你的大丈夫?” “你!”鲁松嘴唇一抿,双眉之间皱得都快成了川字。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梗得肌肉紧绷,一双眼睛冲着秦秣上下打量,好一会过去,他忽然咧嘴一笑,拎起拳头就冲着秦秣当面挥来! 秦秣心跳猛然加速,本能的惧怕在电光火石之间闪入心魂。 不能闭眼! 这是她当时唯一的想法:“你想打我?我就张大眼睛看着你打!” 鲁松那被捏得骨节泛白的拳头在秦秣眼中疾速放大,然后风声刮过她的脸颊,砰一声! 鲁松的拳头砸在了秦秣左耳旁的墙壁上! “我不打你!”鲁松恨恨道:“谁让你是女人,我不打你!” 然而他的眼中还是闪过惊异,直到秦秣心跳渐平,静静望了他好几分钟,他才扭扭撑在墙上的拳头,换过一个自然的姿势站立,呲牙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不闭眼睛?” “我为什么要闭眼睛?”秦秣淡淡一笑。 鲁松深吸一口气,瞪着她:“你不怕?” “我怕你就会收拳?”秦秣笑容不变。 “我这不是没打你嘛!”鲁松神情愤愤,“你知不知道你笑得特讨厌?” “这样啊……”秦秣笑眯了眼,“不过就算你觉得很讨厌,我想笑的时候还是要笑的。” 鲁松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像个暴躁的小兽一样不安地在楼梯拐角走来走去,很是不满道:“别以为你出来装好人我就会原谅你,明明就不是我的错!那个张金刚是非不分,我不屑跟他争辩怎么啦?这就叫逃避?你害人在先,你现在又好意思来说我?” “我害你是我不对。”秦秣大方承认,然后语锋一转,“不过你上课的时候老打扰我,是你不对在先,我只是反击而已。” “那谁让你那么小气!”鲁松气得要跳脚,更是满心不平。 “那是我的权利!”秦秣撇撇嘴,“行了,我不跟你争辩这个,现在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向老师认个错,顶多就是写份检讨,你敢不敢?” “认错?”鲁松步子顿下,“你让我认错?” “怎么,你不敢?你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秦秣扬眉逼视他。 “什么我不敢?”鲁松双手交握在一起,骨节掰得咯咯响,“这……这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明明就是你……怎么要我认错?” “那样顶撞老师,难道你没有错吗?况且又不是只要你一个人认错,我也认错。你听明白了,我也认错!我会主动向老师说明真相,你敢不敢跟我回去?” 鲁松愣了片刻,才强行收回惊讶道:“你敢跟老师解释?” “我敢!”秦秣唇角微扬,点头,“你敢不敢?” ~~~~~~~~~~~~~~~~~~~~~~~~~~~~~~~ ps:刚才收到通知,明天要上架了(*^__^*)嗯,今天更一章3k+,明天二更,6k+,答谢各位朋友的支持。上架以后日更5k,顺便抓过鲁松同学这个脸皮比较厚滴家伙,撒着欢儿帮俺求粉红票、推荐票、以及…… (*^__^*)星星眼ing~~收取各种支持,小墨于是动力无穷……嘿嘿! 再ps:丑小鸭有了第一个书友群“秣色”,这是小墨所有的第一个超级群呢,感谢小雪猪帮忙创建,群号102503180,非常之欢迎有兴趣的朋友过来筑窝o(n_n)o~ 然后二群“丑小鸭”是小墨自己创建的,群号102502644,同样万分欢迎朋友们过来留下脚印^_^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三十七回:夜半 chap_r(); <div id="content"> 三十七回:夜半 “我为什么不敢?”鲁松同学双掌一击,咬牙切齿,“娘的!不敢不是爷们!” 秦秣好笑地带着这位“爷们”回到四楼教室走廊边上站着,鲁松万分不解:“怎么不进去?” “现在进去不是找骂么?”秦秣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张老师一准正在气头上,何况现在进去,你准备让他怎么安排我们?” 鲁松不满地嘀咕:“那在这里傻站着不是找虐么?还不如出去玩会呢!” “这叫苦肉计!不懂是吧?不懂就学着点!”秦秣皱眉,“我们要是现在就走进去,你让张老师怎么办?他正在上课,如果他放下课不讲,过来教训我们,那就是浪费上课时间,但如果他不教训我们,他自己又下不来台。” “这么为他着想干嘛……”鲁松满脸不平地插嘴。 “真是个榆木脑袋!”秦秣横他.一眼,“都说了是苦肉计了,我们过这一关的大权还在人家手上握着呢,为他着想就等于为我们自己着想。更何况我们站在这外面,你当他看不见?你好好站着,态度诚恳点,模样可怜点,让他出了这口气,你也就万事大吉了!” “真窝囊,太没面子了!”鲁松瞪着眼睛就要离开。 秦秣连忙拽住他,低喝道:“你要是.再跑开,我保证张祥下课就能去教务处投诉开除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那点破面子有你的学业重要?再说今天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向自己的老师承认错误,有什么好丢人的?你前一刻才说了要回来道歉,这一刻就想食言,这就是你的大丈夫?” 一连串反问,说得鲁松眼睛大.张,面皮通红,再也回不出话来。 秦秣放开他的手臂,只再说一句:“垂头站好!”便自顾.眼观鼻鼻观心,垂手恭敬地站着,然后安静地等待下课。 鲁松不敢再说话,只是松松垮垮地站着,一会儿重.心右移,一会儿重心又左移,虽没叫嚷离开,却也怎么都安分不起来。 秦秣心里暗叹:“烂泥扶不上墙。”也懒得再管他了。 后来张祥的态度果如秦秣所料,他见鲁松肯主.动跑回来承认错误,便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他几句,然后罚他做几张卷子和写一份检讨便没再追究。 而对秦秣,张祥.却根本就不相信她会做坏事,在张老师眼里,秦秣这不起眼的孩子真是再老实不过,就算她数学成绩不好,看在她平常总是认真听讲的份上,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再加上秦秣这次竟能把鲁松追回来向老师主动认错,在张老师看来,这又是一热心助人的大好表现。 张祥是个“书呆子”型的老师,他平常只顾教书和研究他的数学,对于其它外事很少关心,所以他并不知道秦秣曾经在学校大骂老师“误人子弟”以致休学降级的恶名。 经这一事,秦秣倒是在张祥心中彻底树立起了好孩子的形象。以致张老师后来对秦秣总是诸多照顾,有时候还会主动给她开开小灶,单独为她讲解数学题,使秦秣的数学成绩大有提高。 鲁松为此一直愤愤难平,惦念许久,三不五时地就拿这个跟秦秣说事:“你是不是张祥他们家什么亲戚啊?他那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我说,喂,你都跟他说了是你上课掐了我才害我大叫的,他怎么就不信?他居然以为你是要替我开脱才故意这样说,哪有这个道理!喂,你是不是给他灌**汤了?” 为此,秦秣只回给他四个字:“形象问题。” 这也确实很好理解,一个安静认真的小姑娘和一个总喜欢跳脱闹事的坏男孩,你要是老师,你信谁? 鲁松郁闷地直念叨:“那是因为他还没看穿你的腹黑本质!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拆穿你的!” 虽然被鲁松指责“腹黑”,秦秣最后却还是准许他加入了自己的“吟诵培训班”。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鲁松每天早上五点一刻的时候必须准时赶到“漱风亭”参加诵读训练。 漱风亭的位置就在真知广场正后方的假山上,那假山顶上还盖着一座两层楼高的宝塔形孔庙,百层石阶一直从山脚连到孔庙前的台阶处,孔庙后方则是漱风亭。这一处风光极好,那孔庙的大门虽然在平常时候都被锁着,但其四周石栏雕花,绿树成荫,很是吸引学生们到此闲聊读书或是私语风月。 这天晚上,陈燕珊献宝似的拿出一支诺基亚经典款手机,向吕琳和秦秣道:“今天有人送给了我妈一款摩托罗拉最新出的v195,我妈一高兴,就把她的老手机给我啦。她以前还说,高中的时候不准我有手机呢!” 在2006年,虽然手机已经走向大众化,但拥有手机的普通高一学生还是很少,陈燕珊这一献宝,不但吕琳称奇,就连赵雨虹和陈双双都偷偷投过来艳羡的目光。 姜凤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却不屑道:“这么老的手机有什么好?没看现在满大街都是漂亮的彩屏手机吗?带音乐带电影带蓝牙带上网,什么功能都有,连民工都人手一部,这种老东西有什么好现的?” 陈燕珊咬着嘴唇,气道:“说得好听,你怎么没有?” “我要专心读书,现在是高中生,不用那种东西!”姜凤轻哼一声,放下毛巾,从床角边拿出一本书,便施施然走到外面阳台上看书去了。 陈燕珊气得捏紧手机,做势要摔。秦秣苦笑着拦住她,轻叹道:“她要气你,你摔自己的东西做什么?” 吕琳则连忙抢过陈燕珊手上的手机,小心地捧着道:“好歹是几百块钱啊,你哪能就这么摔?要是真摔坏了,亏的还不是你?” 陈燕珊余怒未消,又将手机抢回来,对着键盘一通狠按,然后哼哼道:“闹钟调好啦,时间是四点五十。哼!明天早上我们四个早起,非吵死这个屁股朝天的姜凤不可!” 秦秣摇摇头坐回床上看书,她暂时没有转职成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的意向。就算是朋友,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然后时刻教导别人应该怎么做人。 这****渐去,秦秣睡梦正酣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刺耳的钢琴铃声吵醒。 她皱着眉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挣扎着爬起,便见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进寝室,照得寝室中两排架子床影影重重,一切幽谧,如有灵异。这时候铃声已歇,秦秣感觉风寒,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珊珊的手机闹铃都响了,那现在就是四点五十,我怎么还这么犯困?”秦秣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行,今天可是我头一次带他们读书,要是连我都起不来,以后还怎么管得住这些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不能睡了,起来!起来!” 秦秣默念几声之后,终于感觉清醒许多。她快速穿好衣服鞋子,这便踮着脚步走到陈燕珊床边,一边弯腰摇晃她,一边在她耳边轻轻唤道:“珊珊,珊珊,快起来,时间到啦!” 陈燕珊迷糊间只顾扭腰蹬腿,然后伸手去拨拉秦秣的手,嘟囔道:“走开走开!我要睡觉!” 秦秣放开双手,却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陈燕珊的被子,然后将她的被子扔到自己床上,接着就准备去叫陈燕珊上铺的王子毓。 谁知这微光之中王子毓一双眼睛大睁,直对上秦秣双眸,竟是早便醒了。 光线冰凉,秦秣呼吸一滞。 王子毓的眸色在这路灯半透下,竟如一汪静夜流淌的深水,脉脉幽暗,动人心魄。 “该起身了。”她的声音低柔,仿佛是水晶化沙,撩人之极。 秦秣半垂眼睑,默然点头,然后转身去叫吕琳。 吕琳也比陈燕珊容易叫醒,她只是迷糊了片刻,便咬牙起身,最后陈燕珊反倒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将这小姑奶奶叫起床,四个女孩洗漱完毕,掩上寝室门,便带着书轻手轻脚地往宿舍外走去。 到下了楼,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吕琳忽然低声惊呼:“哎呀,现在才五点多一点,宿舍大铁门肯定还没开呢,我们怎么出去?” 楼下倒是路灯通亮,不过天色依旧昏暗,没有半点要破晓的迹象。 秦秣皱眉看向大院门,想了想道:“试试看吧,说不定已经开了。”她说着话便当先往大门口走去。铁门外的路灯拖曳出一道道长影,秦秣眯着眼睛,仔细看向那道大铁锁,然后伸手去拨弄。 “关着的。”她摇头道。 “哎呀,那怎么办?”吕琳跺了跺脚,拉着陈燕珊跑过去,“如果不能出去,在寝室楼下读书的话,肯定会吵到别人,然后挨骂的。” 陈燕珊小心地提议:“要不……我们回去补个眠,晚点、再出来?” “那多不好呀。”吕琳不大情愿。 秦秣也否定这个提议:“太晚出来的话,读书时间会不够。” “那怎么办?”陈燕珊嘟着嘴,垮着脸。 “让我来试试。”说话的是王子毓,她轻轻走到秦秣身边,侧头看她。 “你有办法?”秦秣让开位置,倒是颇为期待。在她看来,王子毓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 王子毓唇角边上有极淡的笑容一闪而逝,她抬起右手轻扣左腕,从上面取出一只青铜色的手镯。 这手镯是活动式的,王子毓将它轻轻一掰,那活页处便自动反扣,于是这手镯就开口成了双月相连状。她拧动其中一头,从中抽出一截细细的铜丝,然后双手快速翻动,对着铁门上的大锁头轻扣拨拉,在这一截铜丝下,那锁头便神奇地弹开了。 吕琳与陈燕珊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王子毓这一番动作简直可以媲美传奇电视里的开锁高人,她们无法想象,这现实中,竟有这样的神奇人物就在她们身边。 秦秣却微侧头,紧盯住了王子毓蝴蝶般跳动的双手。 ~~~~~~~~~~~~~~~~~~~~~~~~~~~ ps:上架后第一更,赠送四百字(*^__^*),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对小墨的支持,第二更将在晚12点左右发出o(n_n)o~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三十八回:笑话 chap_r(); <div id="content"> 三十八回:笑话 天色幽幽淡淡,一片暗青。大功率的路灯透亮透亮,直照得周围一切都泛出青白的颜色。 铁轴转动咔咔声响,大铁门被徐徐推开,在这幽静的大环境中,声音传得悠长不休。 陈燕珊紧紧抓住吕琳的手,身子直往她那边靠,有些害怕道:“这声音好恐怖,怎么天还不亮?” “5点出头,也许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吧。”吕琳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不怕啦,没什么的,这铁门就这声音。” 秦秣摇头道:“心中无愧,自可胸怀浩然,你们怕什么?” 王子毓戴回手镯,当先出了门,站在路灯下静静地等着她们。 秦秣轻轻一拉陈燕珊的手:“走吧。” 到四人都走出门外以后,秦.秣又转身将门关上。咔咔的声音再度响起,王子毓走到秦秣身边,帮她锁上锁头,忽然向她勾唇一笑。 冷美人轻易不笑,乍然笑来竟如.幽兰夜放,暗香袭人。 秦秣微微一愣,又听得王子毓.吃吃低笑出声,然后一只手便被她挽住。 “王子毓?”陈燕珊惊讶万分,“你会开锁,会笑,还会……” 吕琳抓着陈燕珊的手一紧,示意她别多说。 王子毓一脸冷然道:“我是现代飞贼,文物大盗,开锁.只不过是我众多本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可真够冷笑话的,陈燕珊当即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笑出声来。吕琳和秦秣也忍不住轻笑,王子毓表情越冷三人反而越觉得好笑,这样一来,就连她那满身冷漠的形象,都显得亲切起来。 “哈哈,没想到王子毓你居然还会说笑话啊。”陈燕.珊非常自来熟地挽住王子毓另一边手臂,“其实你也没那么冷嘛,怎么平常老是一个人?跟大家一起多好呀,做什么都有人陪。” 王子毓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手臂微微挣动,却又在听到陈燕珊的问话之后,悄悄放松了下来。 “一个人的好,你不会懂的。” 陈燕珊嗤鼻:“切,又不是七老八十,干嘛要懂一个人的好?一个人有什么好?琳琳、秣秣,你们说是吧?” “那是当然!”吕琳很自然地点头。 秦秣轻叹道:“人终归是要一个人的。”她侧头去看王子毓的脸,只见她眉目间一片静谧。 四人说说聊聊,一路走得倒还顺畅。陈燕珊也没再叫害怕,甚至在听到远处叮叮咚咚地滴水声后,还拿来当笑话说:“大家快听那滴水声,多像恐怖片里的死亡钟声呀!” 吕琳连忙反手拍她:“呸呸呸!少胡说八道啦!” 陈燕珊于是咯咯咯地笑得腰肢乱摇。 秦秣再抬头看那天幕,虽只见一片幽青深暗,她却觉得这时光再美好不过。 假山别名夫子山,漱风亭建在孔庙背面,也就是正对着足球场。四人一路散着步子绕到足球场前的高台过道上,转头去看那漱风亭,便见山上一片树影郁郁,而路灯却只开到夫子山山脚。 这一片的路灯都是带着玻璃罩的昏黄小风灯,灯柱高高细细,灯光朦胧幽柔,刚好照到山脚一条蜿蜒小道。那小道上铺着细碎的石子,斜斜往上伸去,不过五六米远,便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陈燕珊当先叫嚷开来:“这怎么读书啊!” 吕琳也点头:“这根本就看不见呢。” “这天怎么还不亮?没道理啊!”陈燕珊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我看看具体什么时候了……哎呀!天哪!” 她忽然扬声惊叫! 声音在这暗青天色下传出老远,甚至惊起细细幽幽的回声,一时间竟仿佛百鬼夜哭。 吕琳冷不防打个哆嗦,王子毓挽着秦秣的手也紧了紧。 “怎么回事?”秦秣问道。 陈燕珊哭丧着脸,顿足哀叹:“我的天哪!老天爷啊!秣秣啊!还有那个该死的谁谁谁啊!你们合起伙儿来耍我!啊——!我要疯啦,我要疯啦!” 吕琳一把抢过陈燕珊的手机,狠狠按开解锁键一看,顿时脸色也变了。 “秣秣……”她也哭丧着脸,然后苦笑道:“现在居然才十二点一刻,难怪天色老是不亮,我们都被耍了!” “那闹钟铃声?”秦秣眉梢微扬。 “一个该死的家伙!”陈燕珊又从吕琳手中将手机取回来,然后打开短信页面,恨恨道:“都怪我,忘了改铃声,短信铃声跟闹铃是一样的!然后有个该死的家伙在半夜十二点发短信过来,故意吵我,哼!” 秦秣顿觉一道天雷从眼前劈过,又狠狠地在她脚下炸出一个焦黑大坑! 她也忍不住从陈燕珊那里拿过手机,然后一看那屏幕,只见上面显出醒目的黑色宋体字:“十二点,准时向亲爱的珊珊报到,祝你睡觉愉快,千万不要忘记给手机静音哦!” 秦秣这还是第一次接触手机,她本来也对这个东西充满好奇,可自打看到这几句话起,她对手机就只剩下一个观感:“真是害人匪浅!” 手机的屏幕背光又暗了下来,秦秣也不知道怎么用,便直接还给了陈燕珊。 “是谁发的信息?”王子毓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陈燕珊满脸郁闷,“我不知道是谁。” 秦秣皱眉道:“知道你手机号码的人有几个?” 陈燕珊眼睛一亮,一挥拳头,咬牙道:“我知道了,就那几个人,除了那个家伙,没人会这样做!秣秣、琳琳、王子毓,你们等着,等我我他揪过来跟你们赔罪!” 吕琳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道:“我不管啦,现在回去睡觉吧,好困啊,原来时间根本就没到,我们真是瞎折腾。”她一拉陈燕珊,转身就往回走。 秦秣侧头望了王子毓一眼,见她脸色僵硬,也只有拉了拉她,迈步跟上吕琳和陈燕珊。现在不回去还能怎么样?难道还在外头傻等到天亮? 一时间,之前还笑语不断的四个人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喂,”过得一会儿后,吕琳又忍不住问,“珊珊,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他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早上要出来读书?” “男的,我没跟他说过这回事。”陈燕珊烦闷道:“哎呀,你别问是谁了,反正我会教训他啦!” 吕琳抱怨道:“怎么起床的时候都没人看看具体时间……” “是我的错。”秦秣苦笑,“是我疏忽了,我应该看看表再叫你们起床的。” 吕琳不好意思道:“秣秣,我没怪你啦,就是,就是犯这种错误有点可笑。哎呀,虽然是被人家的短信铃声骗了,但是……”她揉揉额角,仰头看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反正早上的什么诵读,我今天是不去啦!”陈燕珊嘟着嘴,“这样一吵,白天的精神肯定糟透了,要是还要早起,那我就不活啦!” 吕琳点点头,虽没多说什么,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王子毓冷着脸,继续沉默,既然没反对,那同样就是默认了。 “不去就……不去吧。”秦秣眼睛半眯,看似说得平静,可她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 她很自负。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骨子里,不止是骄傲,其实更是自负。她有自负的资本,她口称谦逊或者不在乎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自负。 因为她很明白地知道,自己的满腹才学是不论如何谦逊也无法抹消的,所以她从容,所以她进退有据,所以她敢于面对一切。 但是,今天这很微小的一件事,却生生地将秦秣的自负给讽刺了个彻底! 她不在乎自己厨艺糟糕,不担心自己在数学上愚钝,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另有擅长。 她一向以为自己心思缜密,以为走出那个大宅院,又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站稳脚跟后,便再无任何事情可以打击到她。但事实证明,命运总是擅长在人最得意的地方,用最可笑的手段,轻扇过耳光,让人哑口无言! 今天的事情真是再可笑不过,她们四个人,无论是谁,只要事先拿表看一眼时间,便不会闹出这个笑话,可偏偏,这个笑话就是出现了。 人的思维盲点真是很可怕,秦秣相信陈燕珊的闹钟,陈燕珊和吕琳以及王子毓又相信秦秣,于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闹剧,便将四个自诩聪明的女孩子给闹了个灰头土脸,连翻身都无处可翻。 回到寝室后,这****,秦秣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继而又在十来分钟后,翻身惊醒。 她想起自己还曾要求鲁松在五点一刻的时候赶到漱风亭,如果那时候鲁松到了她却没到,那她岂不是言而无信? 秦秣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咬牙起身。 她看了看手表:5:10,还有五分钟,她必须加速才能按时赶到! 匆匆洗漱,秦秣甚至连被子都来不及叠,就拿起《古文观止》跑步往外面冲。这时候天已微亮,路灯的光芒照得这个清晨的薄雾都仿佛在翻腾。秦秣大步跑到寝室大铁门口,非常庆幸地看到铁门已开。 吸气,跑步,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和军训时跑六千米的毅力,一边压下脑袋上的疼痛,绕着小路就冲向漱风亭。 远远的,只见夫子山脚下的路灯已经熄灭,而山上人影寥寥落落。 薄雾之中,已有几个勤奋的人在漱风亭里里外外捧书晨读。秦秣抬眼看去,一眼没看清楚,也不知那里面有没有鲁松。 ~~~~~~~~~~~~~~~~~~~~~~~~~~~~~~ ps:今天第二更(*^__^*)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三十九回:初红 chap_r(); <div id="content"> 三十九回:初红 天际微泛鱼肚白,清晨的薄雾将夫子山边的一切都渲染得朦胧幽淡。 秦秣眯起眼睛,深吸一口这半带湿润的清新空气,感觉脑袋又清醒了些,这才迈着舒缓的步子,沿着碎石小道往山上漱风亭走去。 既然已经到了山脚下,她当然没必要再急匆匆地赶时间了,这时候她就该先缓上一口气,然后才便于进入吟诵的状态。 夫子山的碎石道边栽着稀疏的几棵柳树,因为已过中秋,这些柳树的叶子大多枯黄。晨风一吹,细叶萧萧索索地四散飘落,那些倒垂的柳枝随风摆荡,却也有几分寂寞素淡之意。 春之繁华,秋也凋零,万物轮回,何尝不是一种美? 秦秣摇头笑笑,提步从垂柳间横过,从小道走上草地,已到了漱风亭外边。 假山当然不高,粗看不过五.十米。漱风亭碧瓦勾檐、红漆柱子,中间的石凳上已坐了一个人,亭柱边上又靠着一个人。 天色仍未大亮,暗淡的天光下,秦.秣站在亭外,也只能分辨出靠着柱子的是个女孩,面目依稀清秀,她在大声诵读英语。而坐在石凳上的是个男孩,他半侧身子低着头,没有出声。秦秣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鲁松还没有到。 秦秣干脆绕着漱风亭走了一.圈,几分钟后,她头痛稍好了些,但小腹又隐隐作痛起来。 “难道是受了风寒,要闹肚子?”秦秣伸手按住小腹,停.在漱风亭正对着足球场的那一边,默默忍着痛,不敢再走动。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严重,脑袋也疼得像是快要裂.开了一般,秦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几乎是遭遇了穿越以来最为严重的尴尬。就是在西平医院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难受过,那个时候她处境虽然糟糕,但身体总还是健康的。而且那时候她整个人还处在懵懂状态,也无心去思考什么尴尬不尴尬。 晨风微凉,薄雾又浓了些,太阳还远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秦秣缩了缩脖子,脊背忍不住微微弓起。她一手捂着小腹,另一手环抱着那本《古文观止》,心里对鲁松的怨念直呈火线飙升状态。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再过五分钟鲁松还不到,她就转身走人,等上课的时候再狠狠收拾他一顿! 不过等待的滋.味真是很难熬,尤其是抱恙等人,那感觉简直可以跟冰火九重天的煎熬划上等号。秦秣渐渐焦躁,脖子又在冷风下缩了缩。 每一分钟都走得好像一个小时,秦秣深吸一口气,正要迈开步子活动一下腿脚,肩膀上忽就遭到重力一拍! 秦秣腿脚一崴,猝不及防就往地上跌去! “喂!” 鲁松的手还举在半空,吊儿郎当的声音正响着,忽见秦秣要跌倒,连忙就弯腰来扶,一边还嚷嚷道:“我说秦秣,你怎么这么没用?拍一下就倒……” 噗噗噗几声响! 秦秣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整个人已滚倒在假山草地上! 鲁松的反应太慢,根本就没来得及扶住她。 秦秣脸色泛青,跌坐在地上,一条腿弯曲地斜着,脚踝处抽疼得几乎就像是有火在烧。她心里的怒火跟脚踝处的疼痛交互着高涨,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鲁松回首挠头,讪讪道:“你真摔了啊,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马上扶你——” “滚开!”蓦然一声冷喝在鲁松身后响起,紧接着一股大力推到他的身上,推得他猛一个趔趄,不自主地就向左侧冲了几步。 秦秣惊讶地转头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身影,就只见到一片穿着白衣的胸膛,然后来人蹲到她身边,伸手去握她被曲压住的那条腿。 “方澈?”秦秣低呼一声,虽没见到他的面容,但光那熟悉的声音和气息就足够秦秣判断,来人是方澈了。 “闭嘴!”方澈环出一臂丛秦秣腰后穿过,将她半扶起身,又问:“哪里疼?” 秦秣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是满腔怒火,在听到方澈这种逻辑错乱的话后,那所有的怒火却像是瞬间遭遇冰风,就这么神奇地被抹消了。她现在不但不怒,反倒想笑,总之心底就是觉得安静。 “是你让我闭嘴的,又问我话……” “闭嘴!”方澈横眉冷目,手已伸到秦秣受伤的左脚脚踝处。他轻轻拨开那处裤腿,现出秦秣刚到脚踝的短袜和半边红肿的踝弯,“果然是这里,都肿了,很疼吧?” “喂!”鲁松怒气冲冲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谁?哪个准你推我的?还有,放开秦秣!” 秦秣皱眉看向鲁松,正要呵斥他,这小子却已按捺不住,伸拳就向方澈脸上揍来! 方澈偏头躲过,冷笑一声,猛地伸出另一手绕过秦秣的一双膝弯,将她打横抱住。然后起身后退,微昂下巴,淡淡道:“你很欠扁。”说完这句话,他大步向前踏出,猛然伸出一腿,向鲁松腰眼处横劈过去! 方澈动作太快,鲁松斜步后退,却没能躲过,这一腿就被劈了个结实。 哼! 鲁松闷哼一声,猛地被踢倒在地。再爬起来的时候,他眼眶已经红了,表情也狰狞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待秦秣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竟被方澈用最公主的姿势横抱在怀里! 轰一声响! 秦秣的脑子里当即就劈里啪啦地闪过一连串火花,连方澈正跟鲁松进行暴力对决都没注意。她依稀只听到漱风亭那边传来女孩的尖叫声,然后是鲁松的怒吼:“他娘的!臭小子老子今天要撕了你!” 他说着话,合身一个大扑,却往秦秣身上扑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打架不是方澈的对手,但方澈这个时候还抱着秦秣,行动肯定不便,那秦秣就是方澈的弱点! 方澈连连后退,果然一时难以应对鲁松这样没有章法的疯扑。 “你们不要打架!”猛地另有人焦急喊着着横冲到他们之间,秦秣稍稍回神,就见到一个女孩张开双臂的背影。女孩长发高束,穿着收腰的粉色短衫和直筒牛仔裤,身姿十分窈窕。她剧烈地喘着气,挡在鲁松面前,怒斥道:“你这个人,就只知道打架吗?你不知道打架违反校规?你……” 鲁松仰天一个哈哈,红着眼睛,呲牙冷笑:“好啊!好啊!开口闭口说校规,滚开!老子最烦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他说着大步走近长发女孩,伸手就要去揪她的衣服。 “鲁松!”秦秣厉声一喝,“你要欺负女孩子吗?你昨天说过什么你全忘了?你这个没脸皮没节操不讲义气的混蛋!你还不住手?” 鲁松动作一顿,不敢去看秦秣,却偏头反问:“那个人打我在先,我为什么不能打他?” “你这混蛋,约好五点一刻,你却迟到那么久,气死我了,你不该打?还有,到底是谁先打的人?方澈只是推开你,你却要伸拳揍人,你这样冲动,不揍你你都不知道清醒!”秦秣说完话,连忙挣动身子,又低喝道:“方澈,放我下来!” 方澈双手反而一紧,轻轻哼道:“别乱动!不想要你的腿了?” “你扶着我就行,我没那么脆弱!”秦秣老大不自在,从来都是她这样抱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样抱她了?要不是此刻做这个动作的人是方澈,换成其他任何哪一个,秦秣可绝对不会这样好言解释,她肯定老早就怒焰爆发了。 不过方澈毕竟是不同的,就像秦秣在判断他和鲁松打架的问题时,其实不能说方澈没错,但秦秣心中亲疏有别,却自然地偏向了方澈。 在秦秣心中,方澈已经可算是她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至于鲁松,那只是一个需要整治的顽皮同学而已。 薄雾之中,晨风轻吹,鲁松却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也垮了,腰也软了,头也耷拉了。他揉揉眼睛,连指责的声音都低落之极:“你叫方澈?你就知道躲在女人背后,你算什么好汉?” 这软趴趴地责问声让方澈眉毛一扬,他只说了四个字:“柳昔,让开。”说完话,他转身就走,直往山下而去。 秦秣这才恍然,原来那个女孩是柳昔,怪不得她听声音觉得耳熟。不过她跟柳昔也只是在几个月前秦云婷的谢师宴上近距离接触过,到现在她一时没记起柳昔的样子也不奇怪。况且先前天色朦胧,病痛之中秦秣就更没心思去注意那靠柱读书的女孩了。 柳昔快走几步跟上方澈,皱着眉嘟着嘴道:“阿澈,说好了早上读书的,你怎么来管闲事?” 秦秣本来还想跟柳昔打招呼,可听柳昔这话一说,她顿时就失去了招呼的兴致。 方澈一声不吭地大步走路,只是抱着秦秣的双手又紧了紧。 秦秣终于觉得不妥,连忙又扯了扯方澈胸口的衣服,低声道:“你快放我下来,老这样抱着成什么样子?” 方澈眉头紧锁,脸色越发冷漠,他轻哼道:“怎么?你会不好意思?还是怕人看见?你跟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约会怎么没有不好意思?怎么没怕人看见?” 这孩子逻辑又不正常了…… 秦秣无力地一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没跟他约会——” “你都说他约会迟到,还叫没跟他约会?”方澈声音一扬,打断秦秣,紧接着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你要是跟我约会,我绝对不会迟到的……” “你说什么?”秦秣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澈的头一句话,也就没听清他后来小声说了什么。 “没……”方澈冷着脸。 秦秣打断他的话,很是语重心长道:“你脑子少乱想,别看我带人晨读就说约会,小小年纪的,现在学业最重要。” “你闭嘴!”方澈脸色隐隐泛青,前往医务室的脚步更快了。 “要不是关心你,我才懒得说你!”秦秣叹道:“你别不耐烦,看看现在的学生,不务正业的有多少……”说到这里,她话语顿住,自己又纠结了起来。 这一段劝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真够雷人的。她才想起,不久以前,她本身正是那个不务正业的典型。莫非正是因为从前被人教训得太多,所以她现在都教训别人上瘾了? 秦秣悄悄打了一个抖,这可真是一个非常不妙的趋向。 她不再多说,干脆心安理得地赖在方澈怀里。反正这小子有力气,凭他们的交情也用不着矫情,她现在头疼肚子也疼,正是病号,可以羸弱一下没关系。再一想,她要是不趁着方澈年少的时候多享受享受这青梅竹马的便利,等方澈年纪渐长,找到女朋友甚至是妻子以后,这便利她可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晨雾依旧朦胧,这个时候的校园也仍然冷清,如此早起的人毕竟很少,方澈抱着秦秣,很顺利地就走到了医务室旁边。 一直安静跟在旁边的柳昔终又开口,这次她的语气倒是非常乖巧讨喜:“阿澈,医务室的门还没开呢,照规矩是要八点才开门的。要不你先把秦秣放下,我在这里陪着她,你去叫周医生?” 方澈皱皱眉,问秦秣:“你除了脚疼,还有哪里不舒服没?” “我……没关系的。”秦秣伸手推推他的胸膛,“你放我下来,我x墙边上等着就是了。至于周医生,现在这么早,你还是别去叫她比较好。等下要上早自习的时候你就帮我找老师请个假,我自己在这里等医生。” “那怎么行!”方澈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个提议。他转身在医务室前的台阶上席地坐下,然后一手揽住秦秣的腰背,另一手从她膝弯下退出,就这样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这姿势简直比横抱还夸张,秦秣苦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是干什么?我自己坐。”说着话她一手就往地上撑去,要翻身站起。 方澈连忙抓住她的手,低喝道:“别动!”顿了片刻,他又道:“地上凉,你现在不舒服,坐着会伤身的。” 秦秣略一犹豫,想到自己的小腹正疼痛不歇,确实不能再着凉,便默认下来,不再多说什么。 柳昔冷眼看着他们这完全超出一般朋友的动作,轻轻咬着下唇,忍了很久,终于跺足嗔道:“阿澈,你答应过我要陪我早上读书的!” 方澈皱眉道:“今天不行,换明天。” “你说话不算数……”柳昔噘着嘴,盈盈双目中泛起泪光。 方澈不耐烦道:“反正只有一天,今天明天还不是一样?行了,你去帮我叫周欣过来,我明后两天早上都陪你!” “你……”柳昔脸上的失望掩也掩不住,她轻瞥秦秣一眼,却忽然笑了:“行,我现在就去叫周欣,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要忘了哦!”转身之间,她昂首离去。 秦秣眨眨眼,忍不住笑道:“方澈,柳昔这小丫头居然对你动了春心?” 方澈脸色一僵,哼道:“你少胡思乱想,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你对她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但很明显,她就是喜欢你呀。”秦秣笑得眼睛眯起,“没想到你这个脸色平板的皮猴子还有挺多人喜欢呢。陈燕珊是一个,柳昔又是一个。这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你还不是傻子?”方澈黑着脸,愤愤道:“我没见过比你还傻的!简直就是白痴中的白痴!傻蛋中的傻蛋!” 秦秣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嫉妒我的聪明,没关系,我让你骂。你多骂几句,心里头平衡一点,说不定也就变聪明啦!” 方澈忽然紧紧环住秦秣的腰,然后将下巴靠到她的肩头,与她耳鬓厮磨,哑声道:“你还不笨?你都能看出别人喜欢我,怎么看不出……”他大大地叹息一声,声音恨恨,“你自己说,你是真笨,还是装笨?” “你才是笨……哎呦!”秦秣猛地将腰一弯,双手紧紧捂向小腹,挣动着身体道:“方澈,你快放开我!好疼!好疼!” 方澈顿时着慌,赶紧放开双臂,扶住秦秣的肩膀,急道:“怎么啦?哪里疼?哪里疼?” 秦秣脸色刷地惨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她额头滚下,滚过脸颊,有些从她下巴落入她衣领里,有些就直接落在方澈身上。 小腹里面是仿佛要被挤碎似的疼痛,秦秣紧紧咬住牙关,偶有闷哼从她喉间逸出,都是沉痛隐忍的。方澈连忙伸手去按她的小腹,说不尽焦急:“不疼不疼……”他猛一咬牙,又将左手伸过秦秣膝弯,然后横抱住她,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秣秣,你忍忍,医务室这里等不及,我带你去医院!”他迈开大步,正疾走下台阶,忽见前面不远处周欣与柳昔快步走来。 “周医生!”方澈脚步顿住,脸上瞬间露出从未有过的惊喜之色。他连忙走回医务室的门边,催促道:“你快点,秣秣她疼得厉害!” 周欣头发还有些凌乱,眼睛也有些浮肿,一副刚被人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瞥了一眼秦秣,神色忽然古怪起来。 “周医生!”方澈低喝。 “哦,这个……”周欣回过神一边开门,一边扯了扯嘴角道:“你不用担心,秦秣她,我瞧着……好吧,你先带她进来,让我给她做检查。” ~~~~~~~~~~~~~~~~~~~~~~~~~~~~~~~~~~~ ps:刚才断网了,小墨跑去弄网络,结果把时间耽误过去,没能在十二点前发出,郁闷……对不住大家……呃,今天这一更是两章合并,以后都发大章,大家觉得可否?(,本书首发,预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四十回:微蕴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回:微蕴 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散在空气中,还是那间小病房,还是那洁白的床单。 秦秣弓着腰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泛青。 周欣将手伸进她衣服里,按到她的小腹,仔细询问:“哪里最疼?”她的半个手掌在秦秣小腹处缓缓移动,轻重有致地按着。片刻之后,秦秣忍不住痛叫一声。 周欣微微一笑,抽出手掌,附身到她耳边很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方澈没听清周欣在说什么,只是见到秦秣原本惨白的的脸上忽然泛起病态的潮红,然后周欣低笑出声,转身道:“方澈,你可以出去了。” “不行!”方澈不假思索地给出否定语,他反而又上前几步,靠近秦秣病床站着,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我要在这里陪着秣秣。你有什么止痛的办法,赶快用上!” “哟呵,小伙子脾气还真不小!”.周欣眼睛一瞪,“出去出去!我是医生,用得着你这个臭小子在这里指手画脚?” “不行!”方澈倔起来,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他笔直的身形在那里一杵,竟如雪崖青松,傲然不折。 秦秣的脸却红似火烧,她身子.蜷得更紧了,开口说话,那声音又低又软:“我没事,方澈,你先出去好不好?”一个问句,尾音竟是缠绕如丝,绵绵糯糯。 方澈本来冰冷的面容瞬间一软,一抹微不可查地.红晕从他脸颊上飘过,他轻轻一咳,有些不甘不愿道:“好吧,我出去……”说话间,他转身走向小病房的门口。 “不过……”到得门口,方澈脚步微顿,又转头过来,皱眉道:“.柳昔,出来!” 柳昔也在小病房里,正噘嘴看着这一切,忽听到.方澈的招呼,她脸上一喜,连忙点头,然后转身要走。 “等等!”周欣拉住.柳昔,瞪向方澈道:“我叫你出去,没叫柳昔出去!” “让……”秦秣轻轻喘息,声音低弱,“让柳昔出去。” 方澈已经不耐烦地跨步过来,一把拉住柳昔的手腕,将她拉出了门。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不知为何,秦秣竟能从那关门声中听出方澈的满腔怨气。 这孩子…… 她皱着眉头,已经完全没有心力去管方澈的想法。她现在是自顾不暇,只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崩溃边缘徘徊,然后不知道自己是该就此晕倒,还是继续脸红。 又将身体蜷紧些后,秦秣忍不住哀叹出声。刚才周欣在她耳边的问话让她乍然之间恍似坠入一片粉色云雾,全身骤然无力,然后一股酥人的电流忽从她头顶天灵直灌入脚底涌泉!让她整个心魂都骤然无主,不知所措。 所以她软绵绵地哀请方澈出去,所以她羞于见人,恨不得把自己藏到空气的缝隙里,紧紧裹住,再也不要露面。 “秦秣……”周欣坐到床边,伸手轻探她的额头,和缓声道:“你这是不是第一次?” 秦秣紧缩着****,只觉x下都是粘腻难受尴尬之极的湿润,再想到自己刚才居然是被方澈一路抱过来的,她就恨不得立即从天而降一道天雷,将自己劈个焦糊才好!而周欣的问话让她忽觉眼前飞过一排金星,几乎就要窒息晕倒。 “秦秣?”周欣轻推她的肩膀,笑道:“这么大了还害羞啊,有什么好害羞的?每个女孩子都有这一天嘛,你现在来了,证明你开始长大了啊。呵呵,你这发育可算是迟到了哦,现在好多小女孩都是十一二岁就来了,晚的也不过十三四岁。你今年多大啦?” 秦秣嘴唇微动,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吐不出。只是脸红得好像粘住了天边晚霞,荼糜绚烂,直直染红这片青春。 周欣又道:“你来得这么晚,初潮又痛得这么厉害,只怕是体质不好,以后要好好养生,不然这每月一次,有你受的。” 秦秣更觉有晴天霹雳大作,而世事荒唐,足将她整个人都揉碎成渣! “这就是我的人生?”她脑子里不自主地冒出一幅幅恐怖凄惨的画面: 一片血红的背景中,她全身染血,手足无力,无数的伤口从她身上裂开,她却只能无神地看着,不知挣扎,也不知自救…… 白色的病床上,她全身惨白,只有x下染血,血流不止,一直染透她今后全部岁月……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头一次,秦秣心中冒出如此懦弱的想法,头一次,她那强烈的求生****都暗暗退散,只留给她眼前一片晦涩。 周欣自然不知秦秣心中忽然翻腾起来的恐怖情绪,她只是轻叹着起身,柔声道:“每个女人来到世上,就天生比男人要生受一遭,不过男女有别,承受的各不相同,谁也不枉。你痛得虽然厉害,不过天底下像你这样痛经的女人也不少,别太难过,忍忍也就过去了。等下我先给你拿卫生棉过来,然后给你开点药。至于裤子,我这里没有,你等会让方澈送你回寝室再换吧。” 周欣转身离开,秦秣紧紧蜷着的身体稍稍放松。她忽然闭上眼睛,喃喃低语:“每个女人来到世上,就天生比男人要生受一遭,不过男女有别,承受的各不相同,谁也不枉……谁也不枉……难道是上天见我前世祸害的女子太多,所以要我今生来受这一回苦楚?” 秦秣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全身肌肤青白得几乎透明。她青色的血管当中,血液来回奔腾,而她紧闭的眼角之处,忽然渗出一丝晶莹的泪花! 眼睫轻颤,那一抹水光便如兰草垂露,又似琥珀滴珠,颤微微滚动,将落不落。 “原来,这就是女人吗?”秦秣轻咬下唇,在心中来回自问,“我从前自以为了解天下女子,可实际上,我不懂她们的地方,又还有多少?女人不止是每月必痛这一次,她们还要生儿育女,同样也心忧荣辱。她们所思所求,究竟是什么?我什么时候,真正懂过?” 她如何懂?她当然不懂! 当年的秦大公子游遍百花而片叶不沾,实际上就从未付出过真心,他又怎么能真正去懂得那些娇艳柔软背后的暗色?每个女子在他眼中都是一朵花,但他可知,花儿要盛开,又得用她们的根茎扎进怎样的泥土? 秦秣方才知晓,原来她虽然自以为接受了现实,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女人看过! 如果她真的接受了现实,她又怎么会因为这一次初潮就如此惊慌失措,几乎想要求死?一个女人真正的人生,秦秣还远没经历,也没有哪一个真正的女人会害怕初潮来临。 可秦秣自以为是男子汉,却在面对这每个女孩长大前所必经的第一步时,怯懦得连最不懂事的小女孩也不如。 “原来,我的心里还藏着这样脆弱的一面……” 秦秣忽然张开双眼。 她任由泪花挂满眼睫,唇角却轻轻扬起,微微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流泪,前世今生,这是她自记事起,第一次流泪。 原来,哭,竟是这样让人畅快的。 “秣秣……”她低低地叫着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虽然不知道那个灵魂如今去了哪里,但她忽然就想要跟那个灵魂对话,向她低诉,“对不起,我替代了你的生命,但是,我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她完整。对不起,我还不够坚强,我竟然差点被这样一件必然经历的平常小事打败。对不起,我不能将这生命归还给你了,因为我已经开始留恋,开始贪恋……” 是的,她贪恋这生命的温暖,她已经进驻,她不想离开。 “对不起……” 可是那个灵魂早已杳无踪影,她不会回答,没有声息。 一直以来,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秦秣。 秦秣一手撑住床沿,忍着痛翻身坐起。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已经成了一个女孩!这不单单是身体表征与****不同,她骨子里流出来的血,更是完全不同于****。 忽然之间,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从她脑海中里冒出:“难道我以后,还要结婚生子?” 秦秣咬着牙,忍住身体的颤抖,从脑子里抛开这个问句。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是太过可怕,她根本无从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我是女孩,但是……”秦秣轻轻吐气,苦笑,“罢了,合该顺其自然。往后的问题,自有往后的道理,以我现在的年纪,根本勿需考虑此事。” 小病房的门又被轻轻推开,周欣端着一杯水提着一个小袋子走了进来。 “先吃药吧。”她温言笑道。 待秦秣吃过药,她又从小袋子里拿出一块卫生棉,递给秦秣道:“还好我自己平常都备着这小东西在办工桌里,你去卫生间里换上吧。” 秦秣张大眼睛接过那个扁平的四方小包,神色尴尬,手足无措。 “好傻!”周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不会用吗?” 秦秣尴尬过后,又笑了笑,反倒坦然了:“确实不会用,周医生,周姐姐,你教我好不好?”她眼睛一眨一眨,拿出自己最讨巧的表情。 周欣摇头笑笑,又耐心地教导秦秣怎么使用卫生棉。 秦秣听得脸红心跳,好不容易等周欣说完,她扶着床架起身,腿又软了。 “你的脚?”周欣疑惑反问。 “先前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我拖着点走过去就是了。”秦秣小心地将那块卫生棉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就往病房里侧的小卫生间走去。 “你这孩子!”周欣连忙扶住她,“叫我扶你过去就行啦,逞什么能!” 秦秣侧头向她眨眨眼,嬉笑道:“我既然叫了你周姐姐,自然是算准了你会来扶我,既然这样,我就不用主动说啦!” 周欣当即大乐,忍不住笑得腰肢乱颤。 一时之间,两人别有默契,连空气间都透出格外的轻松来。 秦秣关上卫生间的门,一个人小心将裤子褪下时,心跳还是又加紧了。她没有做到自己想象中的镇定,那小**裤上的红色让她手脚发软,当她用卫生棉贴上去的时候,整张脸也都快烧成了熟虾子一般颜色。 裤子弄脏了,当然不能在这里换,她也只能先将就着,应过这阵急再回寝室换好。 等她哆哆嗦嗦地穿好裤子走出来后,周欣又指着她腰间大笑:“秣秣,你连穿裤子都不会了吗?你看你的皮带,哈哈!” 秦秣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虽然扣好了裤子,却忘记将腰带系好。那厚帆布腰带松松垮垮地从她衣摆里缀下,样子实在可笑。 五分钟后,秦秣终于提着一个小黑袋子,跛着脚打开了小病房的门。 “秣秣!”方澈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扶住她的双肩,将她上下打量,“你现在怎么样了?好点没有?肚子疼不疼?脚怎么样?” 秦秣再次发现,方澈是个好孩子。 “你扶我回寝室去?”她微侧头,笑眯眯地看着方澈,伸出右臂等他来扶。 方澈紧绷的面容稍稍放松,又轻哼道:“扶你?我才不扶你!”说着话,他忽然伸手,又打横将秦秣抱起! “方澈!”秦秣低呼,恼得连忙挣动,“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坏小孩!” “我是坏小孩。”方澈说完这句话,就抿住双唇,然后大步往医务室外头走去。 周欣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悠闲地响起:“秣秣,方同学是你的学长,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最好让他帮忙,不然你那脚踝可不好过。” 秦秣皱着眉,总觉得周欣有点像在说风凉话。 “咦,柳昔呢?”她挣动未果,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尴尬状况,连忙转移话题,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让她先走了。”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好多人都看见了。” “让他们看去,你又不会掉块肉。” “可是宿管阿姨不会准你进我们寝室。” “给她看你的伤脚,她会准的。如果她不同意,就让她为你的残废负责。” “我没残废!” “没关系,你可以这样说。” “……” (,预知后事如何,请登录。本书首发,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四十一回:早餐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一回:早餐 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的时候,方澈还是将秦秣放了下来。虽然他很想就这样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所有权,但他们现在的年龄显然不允许他这样做。 最重要的是,秦秣说:“方澈,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宁愿残废了!” 方澈双唇紧抿,在离女生宿舍大门口将近十米远的地方将秦秣放下,饶是这样,也有一些早起的人看到了他抱着秦秣的样子。所幸两人都不是怎么在意他人看法的人,直接无视掉那些指点和议论,方澈小心地扶着秦秣向大门走去。 宿管陈阿姨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两人,上下打量方澈道:“这位同学,女生宿舍禁止男生入内。” 方澈竟然露出了诚恳的表情,谦谦和和地道:“陈阿姨,秦秣的脚扭伤了,行动不便。她的宿舍在五楼,一个人很难上去。我家跟秦秣家是邻居,长辈们都要求我在学校里好好照顾她,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送她回寝室。” 陈阿姨脸色稍缓,方澈长相.俊秀清朗,像他这样的少年,这样诚恳谦和又条理清晰地说话,真是让人拒绝不起来。 “这样啊,”陈阿姨略一犹豫,有些怀.疑道,“你们这一大清早的是从哪里来?” 方澈又很耐心细致地回答:“我.们早上在漱风亭那边读书,秦秣不小心扭了脚。刚才医务室的周医生还给她开了病假条,你看看。”他说着话,从秦秣的药袋子里拿出周欣开的病休证明递给陈阿姨。 陈阿姨仔细看过,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看方澈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慈和亲切,很显然,在她心中已经将方澈划上了好孩子的等号。 “那你扶她上去吧。”她将假条递还给方澈,记录上秦.秣与方澈的班级姓名后,终于大开方便之门,末了还嘱咐道:“上楼的时候小心点,别在上面逗留,赶紧下来!” 方澈认认真真地应是,一直到他扶着秦秣走过.两层楼梯,秦秣才仿佛刚认识他般,讶然道:“方澈,你居然有这一面,我本来还担心你的人际交往呢。没想到你条理清晰,脑子挺好使的啊。” “只有你才是笨.蛋,我本来就很聪明。”方澈的表情又冷了下来,那满嘴胡话直叫秦秣彻底无言,“你没听说过跟人交流的最高境界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你之所以总觉得我说话有问题,那其实是因为你理解力有问题。我为了将就你,也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秦秣侧过头,就只见到方澈一脸的大义凛然,仿佛他果然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是秦秣恍然,原来方澈才是睁眼说瞎话的绝顶高手,他那脸皮厚度,已经远远脱离正常人的理解范畴了。 方澈昂头间,眼睛微眯,掩下自己在那一瞬间没能控制住的复杂心绪。 上到五楼的以后,两人在宿舍门前的长廊上慢慢往前走,有几个女孩衣裳不整地开门从宿舍里走出,一见到方澈,又惊叫着返回宿舍,然后砰地大力关门。 秦秣憋着笑道:“方澈,陈阿姨应该要陪同上楼来监督你才是,看吧,你刚才那一眼占了多少便宜?” 方澈微微垂目,淡淡道:“不用她来监督,有你监督就够了。” “我?”秦秣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她本来是想大笑的,不过怕吵到其她人,还是尽量压抑。未完的话她没说出口,也不便说出口。 如果由她来监督方澈,那谁来监督她? 从本质上来说,秦秣才是女生群中最危险的投机分子。 虽然她今天格外真切地认识到了男女之别,也更加熄了去祸害别家女子的心思,但她仍然不敢保证自己的自制力更够坚持到什么程度。不动心和游刃有余只是因为没遇到真正上眼的罢了,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女子,足够让秦秣心跳加速,疯狂燃烧起自己所有的热情,那么,她能克制住自己不去靠近吗? 她只敢保证自己不再游戏,但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动心。 如果游戏花丛是一种罪过,那么,她若专一? 未来的一切都是秦秣所不能预料的。也许有一天她会携起另一个女子的手一直走到天涯尽头,弥补掉前世始终没有真心的遗憾;也许到最后她仍然会一直都是一个人,事业为先,孤独终老;也许,她终将泯然众人,忘却前生,在时光的侵蚀下走完所有普通女人通常必经的一切。 清晨的秋风带着些许寒意,小腹间隐隐的疼痛无时不提醒着秦秣她此刻正经历着什么。身边方澈的气息微涩,像那高高柿子树上刚刚坠下的柿果,让秦秣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偶然忆起这段微青时光所放纵的思绪,秦秣才算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不可预料。 506寝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王子毓。当她看到秦秣身边的方澈时,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意味莫名的复杂光芒。然后她眯起眼睛,勾唇微笑:“秣秣,你出去怎么不叫我?” 秦秣轻蹙眉,忽然将手伸向王子毓,抓住她柔滑的手掌,轻笑着弯起眼睛道:“我怕你没睡足,特意不叫你。” “秣秣?”王子毓身后又响起陈燕珊犹带睡意的声音,“你出去啦?” “我回来了。”秦秣转回头面对方澈,向他示意,“傻蛋,你还不走?” 方澈在见到王子毓的时候,脸色本来有些怪异地阴沉。此刻听得秦秣这么一说,他反倒又是一笑,然后微微点头,放开扶着秦秣的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王子毓扶住秦秣,脸色又恢复了冷漠,她瞥过秦秣的伤脚,挑眉问道:“怎么?” “扭了,没什么大碍。”秦秣坐回床上,然后拍拍王子毓的手背,“忙你的去吧,我今天请假。对了,帮我把假条交给章老师。”她说着话又取出周欣开的那张病假单。 王子毓点头接过,怔了片刻,忽然俯身到秦秣耳边,轻轻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她说话间气息轻吐,如兰如芳,柔软的唇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如羽毛般擦过秦秣的耳垂,撩拨得她不自主地身泛红晕。 秦秣心中一动,忽然抬手勾过王子毓修长优美的颈项,转而贴到她耳边,近似呢喃地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尾音婉转,秦秣脸颊微侧,双唇又划过王子毓的侧脸。 “如果是……你会很危险。”王子毓细微的声音中透着冷艳的魅惑,“如果不是,你更危险……” 秦秣心中如有一弯冷月,半带琴弦,然后被轻轻拨动。 她在心底自语:“是你要先撩拨我的,是你先跳下去的,不要怪我。” 秦秣另一手忽然上抬,指腹如丝般抹过王子毓微张的下唇。 “你……” 王子毓猛地抽身后退,脸色一沉。 秦秣眼角轻斜,下巴微昂,她一手自然地回收,然后撑在床沿上,身子半倾,那姿态,真是说不出的****闲适。 王子毓眼睑下垂,一边收起秦秣的那张病假条,人已经迈转步子,娉娉袅袅地出了寝室。 秦秣目送她离开,忽又抿唇一笑。 “秣秣!”陈燕珊刚刚洗漱完毕,她正往脸上拍着爽肤水,脚下便蹦跳着坐到了秦秣旁边,侧头问她,“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在说悄悄话。”秦秣响陈燕珊眨眨眼,笑得十分神秘。 “什么悄悄话?”陈燕珊双眼好奇地睁大。 秦秣抬手轻扣她的额头,笑骂道:“真是傻蛋!既然是悄悄话,那又怎么能拿出来说?” “唔……”陈燕珊捂着额头,满脸委屈,“秣秣你太坏了!” 秦秣一手捂着小腹,身子轻颤,笑声欢快地从她喉间逸出。 “我刚才好像看见方澈了?”陈燕珊又疑惑,“秣秣,刚才方澈是在外面吗?” 秦秣笑着点头道:“是啊,看来我们珊珊眼色还不错呢。” 陈燕珊噘起嘴,老大不高兴:“秣秣,方澈怎么还不给我回信?你到底跟他说了没有?还有,刚才他不是到了我们寝室门口吗,你怎么不叫我出来?” 秦秣愣了愣,猛然间回想起那情书之事,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澈没有回应,也没有询问,那自然就是否定了。这种事情明着拒绝伤人,当然是用沉默来委婉回拒最好。所以一段时间以后,秦秣完全就忘了这事,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女孩的心血来潮,既然方澈已经表示沉默,那她也就没什么好继续在意的。 她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陈燕珊居然还对那封情书念念不忘,还在等着方澈的明确答复。 “秣秣?”陈燕珊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秦秣,那眼瞳里倒映着的晶莹仿佛水草一般,****期待。 秦秣所有的无所谓都在这个眼神下化为乌有,她嘴唇张了张,又张了张,终于是艰涩地吐出一句话:“他什么也没说,我……明天就帮你约他出来,让他当面跟你说。” 陈燕珊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眼角开始湿润,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秣秣,你答应了我那么久。你一直都没问吗?你是不是也……所以……” 秦秣勉强一笑,安慰道:“他是个闷葫芦,很少主动说什么的,我看他不吭声,所以才没问。对……不起,我明天一定叫他跟你当面说。” 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这些关乎他人情思的事情,本就不该由她来插手。乱点鸳鸯,自古就是顶顶的大错。陈燕珊与方澈如果能皆大欢喜还好,如果他们不能合到一起,那不管谁受伤,秦秣都得背上一份愧疚。 “珊珊……” “我去上课啦!”陈燕珊偏过头,拉起吕琳和赵雨虹就往门外跑。 姜凤挽着陈双双的手,轻轻一哼,两人从秦秣身边走过,也出了门。 等到寝室里只剩秦秣一人时,她才跛着脚小心地关上寝室门,然后找出换洗的衣裤,洗澡收拾。 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所以外裤上看不出什么痕迹。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那会让她心生羞耻,难以自抑。 等一切都收拾好以后,秦秣便躺回床上休息。她的小腹一直都在犯疼,不过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过太多。她盖着被子,先是胡思乱想,后来困意渐渐上头,人又迷糊起来。 正半梦半醒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秦秣捂着心口从床上坐起,那敲门声一声急过一声,催得她心烦意乱,连忙高叫:“别敲了!” 敲门声顿停。 犹带着几分被打扰的郁气,秦秣迷迷糊糊地拖着腿走到门边,然后猛地将门拉开,嘀嘀咕咕地训人:“敲得那么急,真没修养真没修养!” 话音吐得极快,等秦秣收了声,才抬头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方澈。他的脸上仿佛还残余着来不及收回的焦急与错愕,令秦秣一看之下,也是愣了。 方澈轻轻呼出一口气,空着的那只手揽住秦秣双肩,直带她往寝室里走。 “还能教训人,看来你精神不错。”方澈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难得的揶揄,他扶着秦秣在她床上坐下,然后才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那是一个十几厘米长方的邮寄纸箱包裹和一个大保温杯。 “你……”秦秣脑袋里的疼痛仍未完全消去,人就显得比平常格外呆滞些,“怎么又来了?” 方澈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你做什么?”秦秣腰肢软软地坐着,人又控制不住地往床架那边倒去。她见来人是方澈,那郁气自然就消了,心底带着几分安详,睡意又涌上头。 方澈连忙坐到秦秣旁边,将她整个身子揽过来,帮她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让她靠着。 “怎么这样犯困?是不是感冒了?”方澈担忧地低语,眼睛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深温柔。他又将手覆到秦秣额头上,不知不觉间,那细腻温暖的触感让他手心流连,来回轻抚,迟迟不肯离去。 “昨夜一宿未曾睡好,自然困乏。”秦秣迷糊间讲话却半文半白,愈发别扭,“我要睡觉,唔,让开让开,我要睡觉……” 方澈低叹一声,轻抚她柔软的头发,柔声哄道:“秣秣听话,先吃点东西,垫了肚子再睡。不然你空着胃睡觉,会很难受的。” 秦秣反手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嘟囔:“别吵!” ~~~~~~~~~~~~~~~~~~~~~~~~~~~~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四十二回:糖玉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二回:糖玉 中秋过后,天气渐凉。 空气中微微的寒意让秦秣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方澈看着觉得好笑,伸手就捏住她的鼻子,低声做恐吓状:“白痴!还敢不吃东西就睡觉吗?” 秦秣连忙拨开他的手,一把抢过他另一只手里的保温杯,然后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里面的粥。她的士族礼教是深刻到骨子里的,即便是在如此头疼犯困的时候,即便她的坐姿正软绵得不像话,她这喝粥的动作却反倒更显得慵懒优雅。 方澈从没见过这样的秦秣,这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个女孩其实离他很远。 她不只是那个会在噪杂小路上为一支棉花糖而计较纠缠的小女孩,她也不只是那个会在雷雨天为一只小土狗而冲进公路上的傻姑娘,她更加不只是那个会被晚霞染红半边脸颊山中人。山风静谧的时候,她笑他是“皮猴子”,于是在方澈的心底,有种感觉豁然明朗。 人人都说方澈脾气古怪,可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谁又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是什么? 他蓦然低叹,耐心地等着秦.秣将粥喝完,然后拿开保温杯,问她要不要躺下。 “当然要,这不是废话么!”秦秣吃吃.地笑,眼神迷离,然后一头栽倒在方澈身上。 她一手拍向床沿,高声大唱,曲.调古雅疏狂,仿佛长歌当哭:“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方澈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垂在身侧,他抬.眼,目光却如冰魄寒流,悠悠之间,不知流向何处。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秦秣唱完之后,又直起腰,大笑,“方兄,我欲踏歌纵酒,奈何时不我与!” 方澈轻叹一声,抬手拍拍秦秣的肩膀,柔声道:“你.睡吧。” 秦秣于是伸手.揉揉眼睛,钻进被子里,然后低低一笑,竟极为乖巧地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寝室门半关着,一角天光从门口透进,映得方澈的脸半明半暗,那眉毛挺直得仿佛利剑一般。他安静地坐着,静默良久,这才眼神回流,准备起身。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方澈的手轻轻一动,秦秣手掌又是一紧。睡梦之中,她竟不知在何时抓住了方澈的手,睡得越沉,越不肯放开。 “秣秣……”他低唤一声,柔软而惊喜,复又不敢置信。 秦秣的右臂露在被子外面,长袖单衣刚刚遮到她的手腕,留下她的手背一片雪白。不知何时,她竟不知不觉地比以前白了许多。方澈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先是轻抚,然后停留。他脸上微现犹豫之色,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小心用力,万分不舍地将她的手从自己手上掰开。 掀开被角,方澈将秦秣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又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看着她睡颜安详,良久良久。 天色越发明亮了,晨雾散去,阳光带着新鲜跳跃之意从云层中放肆地倾洒而出,光影透照,映得秦秣脸上就连细微的绒毛都在清晰舒展。 方澈的眉眼也渐渐舒展,冰寒初化,他的黑眸清澈得仿佛山溪源头。 “咏霜……”睡梦中的女孩忽然嘴唇轻动,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方澈只听她低低地唱出愈发奇怪的调子,“漠色秋声霜如雾,却蹙娥眉把青丝,一掬水月,半调七弦,心似业火……” “秣秣?” 秦秣听不到方澈的低唤,她紧闭的眼角之下忽然涌出一点晶莹,然后珠泪泛滥,一颗一颗不断地从她眼弯之下滑到脸颊,又淌入发丝墨青的双鬓。 晚霞微雨,新叶凝露。 方澈微抬的那只手轻轻颤了下,又缓缓落到她的眼下,一点点沾过她的泪珠。 她为何而流泪? 方澈得不到答案,他无从去猜测那个咏霜是何人,竟然能让那般惯常潇洒的秦秣在睡梦之中泪湿如洇。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方澈不知,秦秣又何曾可知? 咏霜咏霜,只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这流连的究竟是什么…… 沾着满手的泪水,方澈看看时间,终于起身,走到门边。 微顿,然后开门,离去。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终于还是平静地过去了,秦秣饱满地睡了一个足觉,再醒来时精神焕发。而窗外天色又暗,竟是到已经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 秦秣依稀记得方澈在早上的时候又回来过,她因为这天早上心境起伏太大,又加上头疼迷糊,似乎还三五不着调地发了一通疯。然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了一些放纵疏狂的事。 “糟糕……”秦秣苦笑着一拍额头,心里头觉得丢脸丢得没品到了极点,“这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是丢给了方澈那个小屁孩看见……” 郁闷地将被子掀到一边,秦秣起身洗漱,好好将自己整理一番,然后捂着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快步往食堂走去。所幸这个时候的学生多半在上晚自习,她省了排队的辛苦,买了一碗面吃下去后,就带着几近视死如归的心情去到便利店。 为什么几近视死如归?这个事情很好理解,因为秦秣这是第一次为自己买这种女性专用的私密物品。 匆匆忙忙从货架上拿出一包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卫生棉,手忙脚乱地付了帐,然后她提着一个黑袋子,用着完全是落荒而逃的姿势,直跑回寝室。 回到寝室后,秦秣长舒一口气,这才惊喜地发现自己小腹已经不怎么痛了。她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箱,然后将卫生棉小心地藏在里面。藏这个举动其实有点多余,不过秦秣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虚与羞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用到了“藏”。 藏好之后,推回箱子,秦秣终于看到了自己床脚边上的小纸箱包裹。她有些疑惑地拿起这个小箱子,然后坐回床上查看。纸箱上印着“中国邮政”的字样,寄送单上写着“秦秣收”,而寄件人是乔梓暄。 “难道是方澈看到有我的包裹,所以帮我领来了?”秦秣仔细回想,才想起方澈早上过来的时候确实提了个包裹,“怪哉,乔梓暄怎么会寄东西给我?” 带着惊讶与好奇,秦秣拆开了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摸约四寸长、两寸高、两寸宽的烟黄色锦盒。这个锦盒颜色古典,带着传统的祥云暗纹,看起来十分精致。 秦秣打开按扣,便见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眼之间,她就认出了这方蜜黄色微带晕红的印石是糖玉质地。这方印章雕刻得别致精细,秦秣取出来仔细观看,只见灯光下糖玉的蜜色流转,实在是说不出的甜蜜喜人。这是上好的糖玉,印章上端被雕刻成了睡莲半开的形状,盖印的一面则用阳文铭刻着两个魏碑风格的篆字:“怀虚”。 秦秣将印章放回锦盒,心里却并不高兴,只暗暗思索乔梓暄的用意。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秣绝不相信乔梓暄只是单纯地见她没有印章,所以特地送她一方。 糖玉并不是最珍贵的玉,在暖玉当中,糖玉只能算是一种伴生的次等玉。当然,这种次等只是相对于最珍贵的黄玉以及羊脂玉来说的。事实上,上等的糖玉往往被称为玉中新娘,甜美莹润,雅然动人。 要说甜蜜,没有那一种玉能比得上糖玉。 很少有人用糖玉做印章,也很少有人在印章上端雕刻莲花。糖玉更适合用来打造手镯,若是哪个男子以糖玉手镯为信物私赠女子,那便是最为无声的甜美誓言了。 “这是表白?”秦秣皱着眉头,无法相信。 她跟乔梓暄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就算互相赠画,那也算不得什么。何况乔梓暄那般品貌风雅,而从外貌上来说,秦秣毫不起眼。 秦秣一眼就认定,乔梓暄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从他的画中就可以看出,他那人心思百折千回,绝不可能轻易就交付真心。 “糖玉、怀虚、睡莲、莲花,莲……为何是莲?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秦秣越想越觉得这分明是在暗示相思,所谓连、糖、虚……如何不是相思? 可是这相思来得未免太过荒唐。乔梓暄只字不寄,只寄这一方糖玉睡莲印章,可不是荒唐? “莫名其妙的人!”想了半天想不出结果,秦秣也只能将那锦盒连同糖玉一起收到柜子里。这印章已经刻好,带有她的记号,倒是不便归还。不过不论乔梓暄有什么用意,他终有要明说的时候,秦秣懒得再猜,干脆不管了。 到晚自习下课的以后,506寝室的女孩们也陆续返回,于是寝室里又热闹起来。 陈燕珊念念不忘要跟方澈约会,又问秦秣有没有向方澈说起。 “我现在就去。”秦秣被她磨得无奈,干脆起身出去。 ~~~~~~~~~~~~~~~~~~~~~ ps:小明,明天周一,两更6k,今天就只有3k了,抱歉(*^__^*) __17mb_s4() cpa728(); 番外篇 四十三回:折线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三回:折线 临近熄灯前的校园并不是很热闹,毕竟这是重点高中,大多数学生都是以应付繁重的学业优先,在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晃荡的自然是非常少了。 秦秣拖着伤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男生宿舍门口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方澈。她抬眼去看那三栋灯火通明的大楼,恍惚间就觉得方澈雪崖般的身影渐渐湮没在灯火中,无可碰触。 他终究也是要走远的,就像秦云婷,就像苏轼,就像咏霜,就像千年前那个大厦一朝倾的秦侯府。 秦秣低头之间,心底竟涌起一股酸涩的不舍,人生能有几次年少? 一个轻佻的声音唤回了秦秣的思绪。 “你就是秦秣?”来人微扬着尾音,如此问道。这个问句,意味深长。 秦秣挑眉,抬眼看去,就见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高大少年。这人将近有一米八高,体型精瘦挺拔,但站姿随意,那凌乱的短发和深刻的五官都使他显得十分恣意狂妄。他看起来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嘴唇略厚、微翘,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固执。 “我是秦秣。”秦秣淡淡地点头,不动声色。 “我是雷靖安。”自报家门的少年用.居高临下地目光蔑视着秦秣,“果然是丑丫头,你听好了,以后离王子毓远点!”说完话,他又轻哼一声,然后微甩头,扬长而去。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仿佛天下人都该听他的。 秦秣摇头失笑,原来不过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小屁孩,也许,还是王子毓的追求者? “王子毓?”秦秣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现在是有些早了,.不过你若自愿跌进来,我又何必在乎他人?” 秦秣的目光在男生宿舍前逡巡,终于见到一个认.识的人,她连忙叫出那人名字:“曹智书!” 曹智书是开学那天帮秦秣报名的那个学长,虽.然后来因为方澈的出现他提前退了场,但这个人看起来腼腆拘谨,给人的第一观感还是不错的。 “你是……”曹智书愣.了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是秦秣,刚才光线暗,一下子没认出来。抱歉,你有什么事吗?” 秦秣暗藏审视,只这一句话就听出了这人礼貌腼腆之下实质的冷漠疏离。 “我想请学长帮个小忙,不知道是不是太打扰呢?”于是秦秣的脸上也挂起了亲和腼腆的笑容,互相客气互打太极可是中国人际交往的精华所在,她自然深谙此道。 在厚厚黑框眼睛的遮挡下,秦秣看不清曹智书的眼神波动,只见他微微一笑,又很客气地道:“哪里哪里,帮助学妹是应该的,你有什么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这话说得有意思,“只要力所能及”,那潜台词也就是“如果力所不能及,那么很抱歉……”。秦秣听得好笑,也没空跟他继续语言艺术,直接就道:“曹学长你应该认识方澈学长吧,帮我叫他出来可好?多谢你啦。” 谢都谢了,曹智书自然不会不愿意帮这样一个小忙。 等了约五分钟以后,方澈从宿舍的大铁门里快步走出来,他仍然板着脸,只是眉眼间一点温和欣喜之意还是让他比平常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这么晚了,怎么还走出来?”然而他一开口就没好声气,说话间一把拉住秦秣的手,又问,“脚疼好点没?有没有擦药?” 秦秣扑哧一笑:“小方同学,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大妈了?” 方澈放开她的手,脸微侧,轻咳道:“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你要以身相许的话,我觉得,其实还早了点。” 秦秣忍不住笑得双肩颤动,边笑边说:“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天赋的!哈哈,方澈,你逻辑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方澈又转回脸,微微笑了笑,却不回话。 “我来是想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能有空。”笑意稍歇,秦秣直接说出目的。 “你要我做什么?”方澈声音和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不准逃课!”秦秣想也没想就瞪他一眼,然后又笑,“你这皮猴子还真是挺受欢迎的,陈燕珊的信你还记得吧?她想约你。” 淡淡的路灯光下,原本悠闲吹拂的夜风仿佛在忽然间被什么冻结了起来,方澈平和的脸色一冷,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秦秣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他猛然涨起的愤怒与悲伤。夜风之中,这些愤怒悲伤的色彩深沉得好似一口无底深井,悠悠荡荡,没有天空和尽头。 “方……” 方澈蓦然抬手轻轻拂过秦秣的眼角,然后淡淡道:“明天晚餐后,我在足球场旁边等你们。” 说完话,他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微笑道:“你回去吧,小心点你的脚伤。”转身之间,他离去的步履沉缓有力。秦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上的表,见熄灯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加快步子往女生宿舍那边走去。 一路与脚踝的疼痛做着斗争,等秦秣回到寝室后,全身又出了一通大汗。她先告诉陈燕珊方澈的回复,接着就钻进卫生间里洗漱整理,到出来的时候,寝室灯已经被统一熄灭,然后各自睡觉,安静无话。 第二天起床后,秦秣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小腹也只是隐约闷痛,稍微忍忍就可以忽略。经过昨天的折腾,她今天的心情越发平静,以后这每月必来之事还得伴随她几十年,如果她每次都计较个死去活来,那以后可真不要生活了。所以该吃吃,该睡睡,该读书还得读书。 鲁松又坐回了他原本的位置,看到秦秣走到座位边的时候,他一边让路一边耷拉着脑袋,表情可怜得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秦秣不理他,坐到座位上就开始认真做题,然后上课听讲,下课闭目休息。 晚餐后的约会秦秣并没有跟陈燕珊一起去,虽然方澈口说等你们,但在这种事情上,秦秣自然知道自己不能穷掺和,跟着过去碍人眼。 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微酸。 上晚自习的时候,陈燕珊是踩着点走进的教室,任谁一眼看去都能发现她双颊微红,神采飞扬。那双目之中,柔软晶莹得仿佛能掐出春水来。 “她得偿所愿了?”秦秣喃喃低语,一抹几近扯落晚霞,翻转寂寞的惆怅淡淡地将她环绕。于是她闭上眼睛,在草稿纸上默写出“方澈”二字,然后一道横线划过这个名字,她翻页,又睁开眼睛。 秦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跨墙邀月草衣深。晚霞沉,笑谁嗔?柿子高高,馋断好舌人。猴儿折枝忙解意,山不语,夜阑真。 半阕《江城子》,方澈,你终究没有对上。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秦秣埋头学习,只是有问题的时候多半直接去问老师。方澈仿佛失去了踪影,陈燕珊脱离了她和吕琳的队伍,经常很晚才回宿舍。魏宗晨的学习不错,常常跟秦秣交流,姜蕊有着惊人的英语天赋,在这方面,她对秦秣帮助甚大。 那个未曾开始便告夭折的“吟诵培训班”再也无人提起,学生会和各社团开始大张旗鼓地招收新成员,鲁松报了体育部,魏宗晨和姜蕊一起进了学习部。吕琳提议让秦秣去校广播站应聘,但秦秣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一心读书。 第一次月考过后,秦秣的成绩跌碎了一地眼镜,她拿到全班第一,同时也是全校第五十一名。虽然差上一个名次已经跟这次的奖学金擦肩而过,但秦秣本身也是很欣慰的。她大有一种努力得到回报、前景无限美好的舒畅感,自我感觉着跟那自力更生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 章国凡在讲台上用极具教育意义的语言表扬着秦秣:“同学们好好看看,这就是努力学习的成果!相信秦秣同学平常有多用功,同学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们也想突飞猛进,那就咬紧牙关,同样一心扑到学习上!天道酬勤,你们谁愿意落后?” 此后章国凡对秦秣的态度大为改观,颇有将她树立成浪子回头之典型的意思。 秦秣对此不冷不热,总是用一副书呆子的木讷像来回复章老师。 语文老师卢华波倒是个有趣的人,他课下与秦秣的交流也不少,两人畅谈古今,而卢老师常常抒发书生意气,直叹怀才不遇,大有将秦秣引为平生知己的意思。 有一次卢华波这样问秦秣:“秣秣,我看你满腹才华,诗书皆通,怎么偏偏这样耐得住寂寞?现在的人有半点东西都想秀出来,你看那些少年成名的畅销书作家可是一抓一大把,你怎么从来就没有过要向哪里投稿的意向?” 一番话问得秦秣愣了半晌,然后是万分不解:“著书立说,那不是一代宗师才能做的事情么?现在的少年宗师都一抓一大把了?” 卢华波愣得更厉害,脑子狠狠转了个弯才算是听明白秦秣的话。他当即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桌子,指着秦秣道:“你读书读傻了吧?著书立说?一代宗师?哈哈!秣秣,你居然比我这个叔叔级的人物还要跟时代脱节得厉害!你从来不看畅销书?” 秦秣当即就到图书馆大肆了解了一番现代畅销书的含义,于是她问卢华波:“这些书有很多都是从网上先连载的,我要到哪里去上网?” 卢华波沉默片刻,然后叹道:“学校今年取消了你们的电脑课,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也一直都没能建立起来,你要上网的话,除了自己买电脑,就只有去网吧了。”少顷之后他又苦笑,“我大概是第一个让自己学生去网吧的老师。不过……算了,秣秣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秦秣只有一个问题:“出这些书是不是很赚钱?” “畅销自然是赚钱,不畅销,那就很难说了。”卢华波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眼神深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秦秣权衡了十分钟,很快做下决定。 她并没有去找网吧,也没有打算去写那些长篇的或散文来投稿。她曾学到的那些东西跟现代流行的元素并不是很搭调,能即兴赋诗也不等于就能写,何况她现在的精力容不得太过分散,不然学业拉下的话,在她看来就是得不偿失。 但她也不能就这样放过这块摆在嘴边的肉,于是她从图书馆找到一些文学性比较强的杂志,尝试着向其中的几个学术专栏投稿。写这种古代文化辩论型的东西,对秦秣而言确实是非常轻松,她随便拉过一个话题都能出口成章,做这个事情真是再适合不过。 况且短文手写容易,邮寄递稿也不麻烦,还不怎么占用时间,优势十分明显。至于这块肉究竟是肥是瘦,就还要看最后收益了。 自古文人都希望自己的文字或者学说能够流芳后世,秦秣想起苏轼,想起王安石,想起黄庭坚,于是心深处那点野望也就暗暗萌芽,悄悄滋长。 她错过了千年前的那场盛会,怀虚之名失落在时空裂缝,那么在千年后的如今,她可不可以祭奠自己? 秦秣递了搞,在等候消息的过程中,她考完了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然后放假,从茶馆辞职,接着回家。 变故终究还是降临,在十一月中旬,深秋,微雨。 秦沛祥和裴霞双双下岗,那天秦秣回到家时,只见父母双亲颓然地相偎着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圈泛青,仿佛短短时间,一齐老去十岁。 秦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件早在他们预测中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解下雨衣,到卫生间稍事收拾,然后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茶,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普通的白瓷茶碗里悠悠腾出热气,微带茶香。秦家只有最普通的苦茶,所以茶香并不婉转,反倒苦涩。 “爸,”秦秣先将一个茶碗端到秦沛祥面前,“爸,您是一家之主,女儿这碗茶奉给您,感谢您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 秦沛祥终于诧异地抬头,然后愣愣地将茶碗接过,嘴唇微动,却又不喝,也无话可说。 “妈,”秦秣又端起另一碗茶奉到裴霞面前,“妈,您是当家主母,女儿这碗茶奉给您,敬您为这个家而付出的青春。” ~~~~~~~~~~~~~~~~~~~~ ps:囧,今天还是晚了,只更了4k,6k没能实现,明天一定补上…… 再ps:我是亲妈…… __17mb_s4() cpa728(); 肉宠文很肉到处做1v1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四回:说易 窗外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透过半敞的阳台,冷风一直从青天之下吹入这间暖棕色调的小客厅里,然后裴霞接过热茶,缓缓地喝下一口。 “秣秣……”人到中年的裴霞眼角鱼尾纹已经很明显了,她的皮肤像许多普通的东方妇女一样,暗黄长斑,深刻着岁月的痕迹。但仔细去看,还是能发现她的五官非常秀丽,那双眼皮、长睫毛,以及挺翘的鼻子,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青春时候的美丽。 时间,果然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人们不能战胜时间,于是就要学会珍惜。 “妈,我昨天算了一卦。”秦秣坐回另一边的沙发,然后微侧头,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来回在秦沛祥和裴霞之间流转。 秦沛祥长长舒气,终于大大地喝下一口茶,沉声问:“你会算卦?” 裴霞也皱眉:“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去玩那种东西?现在读书才是正理,你居然跟江湖骗子去学算卦?” 秦秣掩嘴轻笑,微微拉长声.音,仿佛是在撒娇:“爸,你说说,《易经》是江湖骗子吗?” 秦沛祥脸色稍缓,秦秣这是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痴嗔的小女儿态,一时间让他神思微微恍惚,心中也更生起几分柔软的慈爱。他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易经》是群经之首,传世经典,当然不是江湖骗子的东西。不过……”他少顿,又问:“你能看懂《易经》?” 秦秣拈指掐诀,摇头晃脑,微阖.双目,像模像样地道:“九往居四,六来居三。天地不交,否(pi)!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大人否,亨,不乱群也,位不当也。渐、比、归妹,六往居四,就来居三,《否》卦同。小往大来,吉亨,否极泰来,大利!” 她蓦然睁开双眼,眼睛明亮得好似灯光下的黑宝.石。 秦沛祥和裴霞已经被她这一通神神道道的卦辞.弄得莫名所以,这下见她流利地说完,也禁不住惊叹和好奇,连忙问:“什么意思?” 同样的四个字同时从夫妻两个嘴里吐出,让他.们又是同时一愣。秦沛祥悄悄地伸出手,握住妻子的手,裴霞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才蓦有所觉,原来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独行奋斗。夫妻夫妻,不正是要共同进退,不离不弃吗? 不论有多大的.困难,肩上的重负都有另一个人共同分担,那么,他们又有什么好沮丧惧怕的? 秦秣将这些微妙的变化收入眼底,心中也泛起了淡而不褪的暖意。 “否卦是坤下乾上,而泰卦是乾下坤上,否泰本是一体,翻覆之间,一线之隔。”秦秣脸带微笑,侃侃而谈,一副淡然若定,智珠在握的样子,“爸,否卦有卦辞曰: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又曰:不乱群也,位不当也。 也就是说,到了你这一步,不论内因外因,发展出这样的结果都是必然。因为有小人乱事,你又处在不当的位置,况且在应该避走的时候你没有回避,反而被升位与厚禄迷惑,所以命运交否,该当有这一遭。” 秦沛祥被秦秣一番话说得心中赧然,正觉得过不去,忽又感觉自己的手被裴霞反握,他惊喜地转头看去,却见妻子脸带鼓励,正是笑容灿烂,一如当年。 她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笑过了? 秦沛祥胸中微酸,却又另有舒畅之感。从这次的事情明朗以来,裴霞就没少念叨和指责他,两人一起疲惫,又互相吵架,就在秦秣开门进屋前,他们其实还在冷战。但在这一刻,有了这个笑容,秦沛祥忽然就觉得,这些摸爬滚打所受到的苦全都不值一提了。 很多年以前,他曾经用最真诚的心意写下过最朴实的誓言,他说:“我要你这辈子,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我,都可以像花儿一样笑。” 然而繁花终有凋零之时,岁月不止可以磨老人生,还可以让人将麻木当成理所当然。 最抓不住的是时间,而最容易挥霍掉的,正是热情。 秦沛祥转头,怔怔地望着秦秣,百感交集。 为了这个孩子,他们放弃过多少,为了这个孩子,裴霞又受过多少委屈? 但在他们这个家庭再次遭遇几近灭顶打击的时候,居然是这个孩子走到近前,用她独特而有效的方式安慰得他们无可反驳。 秦沛祥无法不感叹,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就在他们稍一恍神的时候,她已经为自己打开了一面他们所无法理解的世界。 “爸,命运交否没有关系,小往大来,即为泰。”秦秣笑容不变,坐姿又更闲适了些,一股难言的自信在她身上闪耀,“所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则无咎。是故上位而不骄,下位而不优。否极泰来,其实也只在一念之间。只要你当前保持冷静,此后保持警惕,自然能够小蓄大吉。 上九,亢龙有悔。所以挫折并非就是坏事,须知亢龙有悔之后,九二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你们离开那个几近崩坏的工厂,不正好是从此天高海阔吗?爸爸你也常常教导我要勤恳,那如果你跟妈妈拿点本钱去做个小生意,带着勤恳和诚信,你们觉得会挑不起这个家吗?” 一番话说完,秦秣便带笑望着惊呆住的父母二人。她的眼睛在浅淡的光线下显得灵动晶莹,仿佛能直指人心。 窗外的雨声似乎渐渐远了,更远处公路上的喧嚣若有似无的飘荡过来,却越发衬出这个小居室的安静,以及秦秣眼神的通透。 好半晌过去,裴霞的眼眶才微微泛红,她忽然用双手捧住脸颊,头一低,竟然止也止不住地呜咽哭泣起来。 秦沛祥一手半抬,满脸无措,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秦秣却蓦地起身,然后丢下一句:“小志还没回来,我带伞出去看看!”说话间她已经快速拿起伞,几步小跑着出了房门。 门被轻轻关上,秦秣在屋外附耳微笑,只听得里面的哭声似乎渐渐小了,她也就放心地下楼离去。就算不一定能接到秦云志,外出走走也是好的。其实她的内心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从容,她还没有养家糊口的能力,她无法想象秦爸秦妈如果真的倒下,那这个家庭会变成什么样。 千年之前的秦侯府大厦倾倒之时,秦秣错失了挽救的机会。或许她从来就不具备撑起大厦的能力,但在面对这个小家庭的危机时,她还是自信,他们能走出去!她慌了一瞬间,但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夕惕若厉,寻求无咎。 大笔纵横,挥斥方遒,至老不休! 雨势又渐渐大了些,这将近入夜时分,因为下雨,街道上行人很少。路旁飘起的枯叶便仿佛是四季最凌乱的符号,悠闲者看着悠闲,烦闷者自然就看着凄凉了。 秦秣往秦云志学校的方向走去,那里离市三中并不远,同样可以从求学路经过。走到求学路街口的时候,秦秣脚步稍顿。雨又变小了,有点细雨丝丝的感觉,她干脆收起伞,任那些沁凉落到自己身上,然后蹲下身去捡拾地上一片梧桐树的落叶。 梧桐枯叶色深如泥,细雨之下更是叫人陡然惆怅。秦秣曾经有一把名为“萧山”的七弦琴,那琴便是梧桐所制。相传凤凰非梧桐不栖,秦穆公之女弄玉在梧桐树边盖砌闺阁,夜间萧史乘龙而来,与她琴箫相和,引来凤凰。于是萧史乘龙,弄玉跨凤,二人结为夫妻,双双升仙而去。 秦秣的“萧山琴”正是得名于此,今日秋雨梧桐,睹物思人,她再一回想,想的竟然是咏霜。 自从琴技大成之后,秦陌就很少弹琴,偶然兴起,他才会抚上一曲。那个时候,必然有咏霜**,而还没有变成胖子的少年苏轼则会舞剑踏歌。 少年指点江山,老大徒说风月。秦秣拈起地上的枯叶,心中终是叹息:“咏霜,原来我不过是个负心人……” 细细绵绵的雨丝忽然就消失了,秦秣感觉到细雨被什么遮住,然后身边一片阴影。她侧身抬头,先是看到一双穿着泛白牛仔裤的长腿,然后才看到灰色的毛衣、白色的褂子,以及方澈神色柔和的脸。 秦秣正要起身,方澈却撑着他黑色的大伞蹲了下来。 大伞遮下,宛如穹顶,密密地将两人与伞外的雨天隔成两个世界。方澈的气息依然是清朗微涩,冰凉之中透着温暖。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伸了过来,然后拈过秦秣手里的枯叶。 方澈向她微微一笑,笑容好似来自红尘纷扰之外,又如春日里冰雪初化,碧水破冰而出。 秦秣抿抿唇,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昔日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你怎么拈着一片枯叶子,也能装神秘?” 方澈没有回答,却轻轻张嘴,将枯叶衔到口中,然后伸手搀住秦秣一同起身。 秦秣连忙将他衔着的那片枯叶取下,皱眉道:“脏得很,你怎么往嘴里面乱放?” 方澈微微低头,伸手轻柔地拂过秦秣额前被雨淋湿的一缕刘海,淡淡道:“我见你看得那么出神,所以尝尝味道。” 秦秣仰头,无声地叹息,方澈果然还是方澈,他的思维方式永远都那么与众不同。 方澈仍然微笑,他当然看得出秦秣在感叹什么,但他其实从来就没有不正常过,只是秦秣不懂罢了。要说他的生命中有什么是真正脱离了轨迹的,那也就是遇到秦秣。除此以外,他一切都规划得很好。 就像刚才,他其实早就看见了秦秣,但他本来并不打算再与这个人见面。是秦秣收了伞,自顾傻傻地淋雨,他才不自主地走又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为她撑伞、挡雨。 “你把伞撑开,我要回去了。”方澈说话间目光望向秦秣手中那已经被收好的折叠伞。 秦秣抖了抖伞,皱眉道:“不想撑。”稍顿之后,又道:“你回去吧。” 方澈紧紧握住伞柄,很想转身就走,但他的脚却仿佛另有意志,偏偏不受大脑控制。 “东汉蔡邕曾闻梧桐烧火噼啪之声,于是取来做琴。因木尾已焦,故名焦尾琴。”秦秣的目光又落回雨中的梧桐树上,声音微淡,“蔡氏五弄流传千古,这梧桐树却一棵棵地被伐去,又一棵棵地长大,再不是当年那一棵了。” “你会弹琴,为什么不肯弹?”方澈微微倾身向秦秣耳边,忽然问道。 “无知音,不过断弦而已。”秦秣正出神想着自己的萧山琴,顺口也就答了。说完后,一转头,才发现方澈正眯着眼睛笑,那样子好像一只偷着了香的狐狸。 “原来你果然会弹琴!”方澈又回身站直,紧紧盯住秦秣道:“如果听者是我,你愿不愿意弹?” 秦秣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方澈下垂的那只手紧捏成拳,心脏猛地揪起。只是这样一个无关情思的简单回答而已,他居然等得忐忑。然而不论这一刻有多么煎熬,他都不后悔。如果连这样一个问题都不敢问了,他又怎么再往前迈出更深的一步?而如果秦秣连“知音”二字都吝啬给予,那么,他也可以干脆了断地转身离开了。 秦秣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在现代,听到过一个人的琴声。高山流水,寂寞无边。他虽然是当众弹琴,但我觉得,他只是弹给自己听的。” 方澈紧捏的手心中微微沁出汗水,他仍然紧盯着秦秣,等她的下文。 而他忽然觉得,那段高山流水,其实已经不寂寞了。 “你这个皮猴子嘛……”秦秣想起那个狼狈的夜晚,忽又绽出灿烂的笑容,“等你什么时候对上那下半阙《江城子》,再跟我说知音吧!”说着话,她眸光流转,又狠瞪方澈一眼,嗔笑道:“皮猴子!” 方澈蓦地抓住秦秣捏着树叶的那只手,然后将她拉得紧贴住自己。 他低下头,埋首在秦秣颈后,仿佛是宣誓般:“你等着吧!” 秦秣挣脱手,无奈道:“方兄,你想证明自己不只是皮猴子,你大可以自己努力去,你费那么大劲儿捏我的手做什么?你不知道我的手会疼吗?” 方澈只是微笑,却不再说什么。 两人并排走在一把伞下,缓缓向秦云志学校的方向而去。秦秣省了打伞的功夫,就仔细地思考自己家里以后的出路。她劝说秦爸秦**时候当然是说得轻快,但现实显然不会有那几句话那么容易。如果秦爸秦妈不再去找工作,而是去做小生意,那这个生意的种类可就得慎重考虑。 秦秣对现代的商业环境当然不够了解,她左思右想了一路,也沉默了一路,却还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方澈其实更是个习惯沉默的人,他撑着伞,默然走着,偶尔偷看秦秣一眼,心中竟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再没有尽头的路也会走到尽头,不过秦云志的学校早已放学,这个时候秦秣过来,却实在是找不到这孩子。她游目四顾,又走了几处地方,终于还是摇头道:“这小家伙八成是跟同学出去玩了,真是个麻烦小子。算了,我还是回去等他。”片刻之后,她又道:“方澈,你不是早就要回去吗?还不走?” 方澈板着脸道:“我送你回去。” “我这么大个人了,用你送?”秦秣觉得好笑,“行啦,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 “我跟你顺路。”方澈干脆拉起秦秣的手,当先迈步,“快走吧!” 道路确实不远,没过多久,秦秣就进了月光小区。她回到家以后才发现,秦云志居然比她更先到家。 秦爸秦妈跟秦秣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在秦云志面前提起他们下岗的事,这孩子依然没心没肺地看他的电视,然后惊呼:“二姐,你美白见成效了耶!” 秦秣敲他的脑袋:“作业做好没?” 于是秦云志灰溜溜地跑到主卧的书桌旁,提笔埋头苦战。 秦爸秦妈开始四处奔波,寻找做生意的门路。他们几乎没什么本钱,又要养家,所以找得焦急而慎重。在这方面秦秣帮不上什么忙,她能做的就只有多写些短篇的文稿,然后逐个逐个杂志地投稿。 假期只有两天,秦秣回校后就听到学校要在十二月一号举行建校五十周年庆的消息。许多有班干职位和学生会职位的同学都提起了百二十分的精神,想要好好在校庆汇演上露个脸。因为期中考试刚过,所以大家都有种刚刚从魔鬼岁月中解放出来的感觉,那一个个的心情也是格外跳跃。 在周三的全校大会上,校长宣布了奖学金获得者名单。秦秣不出意料地取得了全校第四十七名,虽然只是个优秀奖,但小小前进一步也是收获。秦秣领到那少少的一百块钱奖金时,心里就在想着那个第一名的两千元大奖。 期中考试的奖学金整个比月考翻一倍,足够刺激这些穷学生了。 不论为名为利还是为自身前途,市三中的大部分学生都在你追我赶着。 然而就在高二的获奖名单被宣布后,陈燕珊忽然抓住了秦秣的手,她有些紧张地说:“秣秣,阿澈他居然落到了五十名以外!” 方澈的成绩次次都是年级第一,这次一落千丈,连秦秣都惊讶了。 “珊珊,你怎么啦?” 陈燕珊咬着下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断断续续道:“秣秣,方……方澈是不是……很、很讨厌我?” ~~~~~~~~~~~~~~~~~~~~~~~~~~~~~ ps:今天只有5k,嗯,明天继续5k(*^__^*) 再ps:小墨真的是亲妈哦,长篇从来不写悲剧o(n_n)o~唉,我总是心太软……捂嘴傻笑之~~~~~~~~~~ __17mb_s4() cpa728(); 肉宠文很肉到处做1v1古言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五回:情书 主席台上的校长还在继续演说着他的慷慨激昂,台下的秦秣淹没在大队的人潮当中,听着陈燕珊很小声很小声的抽泣。 秦秣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这个问题她显然不应该拿来问秦秣,她应该直接去问方澈。 这天晚上陈燕珊一下课就回了宿舍,她坐到秦秣床上,扯着她的衣摆,低着头道:“秣秣,你跟方澈是怎么认识的?” “路上碰到,就认识了。”秦秣正收拾着要换洗的衣物,闻言就随口回答。 陈燕珊又凑近她一些,拉着她小声道:“那你觉得方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错的人。”秦秣干脆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你今天怎么啦?你跟方澈有什么矛盾吗?”这个问题秦秣本来并不想问,不过陈燕珊这么期期艾艾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有些不耐烦了。 陈燕珊噘着小嘴,满脸委屈,哽咽.着道:“我本来看他帮你搞卫生还送你回寝室,也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是……他,他好闷!他跟我一起都不说话的。那天我到了足球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当面跟他表白了,他还是一声不吭,不答应也不否定。我……我就觉得他是在害羞,其实是默认……” 秦秣睁大眼睛,心里直觉得好.笑。原来方澈在被人表白的时候会害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厚脸皮加毒舌的家伙还会一路沉默到底? “珊珊不哭。”秦秣伸手轻拍着陈燕珊的后背,“方澈会.害羞也不错呀,你哭什么?不哭不哭啊……” 陈燕珊用手背擦过双眼,忽然扑到秦秣怀里,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她一边在秦秣耳边诉说着:“我现在知道了,他根本不是害羞,他是漠视!他是根本就没听我在说什么!呜呜……秣秣,方澈是个坏人!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每次我约他,他都出来。如果他喜欢我,为什么他从来不跟我说话?” 秦秣微皱眉头,难以想象陈燕珊所说的那个方.澈,跟她所认识的那个方澈居然是同一个人。 “他……也许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话到这里,秦秣又觉得没什么好辩解的。如果方澈对陈燕珊确实无意,那她就不该胡乱安慰,也免得陈燕珊最后得不到又剪不断。 “呜呜……”陈燕珊哭得好像一个控诉大人偏心的孩子,“方澈对你这个普通朋友都可以那么好,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难道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吗?如果我不是,他为什么每天都到足球场跟我约会?” 秦秣心底暗叹,只是搂着陈燕珊,用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珊珊不哭了,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去寻找。现在只不过是没遇到正确的那个人,等你以后遇到了,你就会知道,为一个不会属于自己的人哭泣,有多不值得。你还要吃饭,还要学习,还要过日子,爱情又不是全部,别多想了……” 事实上,她很怀疑陈燕珊究竟懂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在秦秣看来,陈燕珊这一出,闹的不过是小女孩的绮思罢了。也许她是看多了风花雪月的故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而如果她真的懂得什么爱情,她大概也就不会这样轻言“喜欢”,轻言“表白”。 当年欧阳老先生写下“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时,秦陌这个学生始知“情缘”二字,不是他能承担。 所以流连花丛,所以负了咏霜…… 陈燕珊却在她耳边不甘不愿地嘟囔着:“我当然知道爱情不是全部啦!不过,秣秣,你讲话能不能稍微艺术点?你能不能不要开口就是吃饭?我第一次表白,就这样被人给无视了,我……呜呜……我太亏了!方澈一定在心里偷偷看我笑话。呜呜……电视上谈恋爱的高中生那么多,凭什么我就不能谈?” 秦秣无奈地叹道:“你也知道那是电视啊。” “可是就我身边谈恋爱的同学也不少啊!”陈燕珊嘟着嘴,“我初中时候玩得最好的一个朋友就跟我说,她男朋友虽然不跟她一个班,但是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在她教学楼下等她。那个男生还会帮她打饭,每天送她会宿舍,生日的时候给她买礼物,她不高兴的时候哄她开心。人家多浪漫呀……” “你就为这个,所以也想找个?”秦秣哭笑不得。 陈燕珊鼻子里轻轻哼出声音:“她们都有,就我没有,我多没面子!” 秦秣有点无力地问道:“我好像看到你收过别的男生的情书,你怎么看不上他们,偏偏去追方澈?”她的潜台词其实是:方澈那么古怪的脾气,你何必去找他自讨苦吃? 陈燕珊哭声早就歇了,她整个人都扑在秦秣身上,很理所当然地道:“方澈又帅又没女朋友,成绩还很好,敢跟他接近的人又很少。我要是能追到他,那我多有成就感啊……再说这年头,等着男生主动来追,太没意思了。” 秦秣无言地拍拍陈燕珊的肩膀,小姑娘又蹭蹭脑袋,喃喃道:“其实秣秣你人最好,脾气好对我好,还会很多东西。你上语文课跟老师辩论时候的样子特别潇洒,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有气势,当时好多人都看你看迷糊了呢!你要是男生,我一定把你追过来当男朋友!” 秦秣嘴角微露苦笑,柔声道:“珊珊乖,快去洗漱,早点睡。” “我就是有点不甘心……”陈燕珊嘟囔出这一句,也就起身去整理床铺了。 隔天的二节下课后,班长卫海来到秦秣课桌旁。 说是秦秣课桌旁,其实秦秣的座位在靠窗的里座,而外座临过道坐着的则是鲁松。 卫海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松子,让个坐,让哥跟秦秣聊聊。” 当时魏宗晨正好不在座位上,鲁松则堵住了外座。 鲁松本来准备出去打篮球,见卫海这样一说,他的眉毛当即就挑了起来,然后嘴角一歪,哼哼道:“凭什么让给你啊!你以为你自称一声哥,我就真当你是哥了?” 鲁松在班上挂了个不大不小的体育委员,平常跟卫海打交道是不少的,他们关系也不错,卫海敢这样说话,就是因为自信鲁松不会拒绝他。 “行了,臭小子,你……”卫海愣过一愣之后,也是怒了,当即就去提鲁松的衣襟,“少唧唧歪歪,快点让座!” 秦秣本来正闭目养神,现在被这两人的争执吵得不安宁,蓦就睁开眼睛,低喝道:“要吵出去吵!别在我面前吵!”她跟鲁松形同陌路了半个月,又被这小子的小纸条烦得不行,痛快地骂了他一通后,也就没再不理他。 不过自这以后,秦秣却形成了一种让鲁松惧怕的气场,很多时候鲁松都戏称她为“大姐大”,对她言听计从,俨然是认了老大。这个说法看着是很好笑的,但鲁松这人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秦秣治起他来竟然得心应手,于是只当白捡个小弟,平常也不用对他客气。 鲁松快被秦秣喝斥得条件反射了,现在见她一怒,立即就缩了缩脖子,转而坐到魏宗晨的座位上,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卫海。 卫海惊讶地看着他们,一边挠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秦秣你挺厉害的呀,鲁松在你面前还真没脾气。” 鲁松又涨红了脸,拍着桌子向卫海低吼:“老子愿意!这不关你的事,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不然就滚!” 秦秣皱眉横了鲁松一眼,这小子立时噤声,又缩着头,像只碰到老虎的小兔子了。 “卫海你有什么事?”开口提问的当然是秦秣,她还想在课间多休息会,不想多浪费时间。 卫海连忙从大夹克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来,然后递到秦秣面前道:“校庆要选节目,高一高二每个班都得出两个候选呢。我们班陈燕珊已经答应带一个舞蹈,我看你口才挺好,想找你来演小品。” 秦秣错愕片刻,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我对这个没兴趣,你另请高明吧。” 学校里的活动其实不少,什么征文比赛、绘画比赛、演讲比赛、手工大赛之类的,很多同学都喜欢凑这个热闹,秦秣却从不参加。她没这个时间浪费,为了赶上这些现代的课程,尤其是理科类的课程,秦秣必须打起绝大部分精神。再加上她还得写不少短文投稿,又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小孩子的游戏? 卫海在这个事情上还从没被这样干脆地拒绝过,秦秣一句话堵得他愣了半晌,才又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你帮忙写剧本,行、行不行?” “我不会写剧本。”秦秣自认为没有编故事的能力,再次摇头拒绝。眼看卫海脸色难看之极,她想起这个男孩人还不错,也不好太拂他的面子,便又道:“不过你先找人写好以后,我可以帮忙润色修改。” 这话说得可够狂妄了,卫海却听得脸色稍缓。整个高一(十九)班无人不知秦秣出口成章、妙语连篇的本事,她在这方面再狂妄也没人会觉得过分。反倒是她先前说自己不会写剧本,却让卫海觉得她是存心推脱,偏偏借口还找得奇烂无比。 如果秦秣知道卫海的想法,肯定是要笑话他一肚子草包,居然不知道剧本与论文是不能划等号的。 卫海走后,鲁松又拿出了他的星星眼,一脸夸张崇拜表情地看着秦秣,连连道:“我擦!我擦!大姐大,你刚才真是太威风了!” 秦秣反手敲了鲁松一个暴栗,恶狠狠道:“别用那么恶心地表情看着我!还有,不准将粗话!” 鲁松哭丧着脸:“大姐大,我是没有你那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你就不能耐心点教教我吗?” 秦秣双手搁到桌子上,慢悠悠地道:“对你有耐心,只会形成一种效果。” “什么效果?”鲁松眼睛大睁,一眨不眨,那样子居然有点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地理老师说的。”秦秣眯眼笑了,“黑洞效果。” 鲁松愣了片刻,猛然一拍桌子,忽又从自己的座位里翻出一个封皮黑漆漆的笔记本,然后咬牙切齿地记录上秦秣的这句话。 “我以后又机会,一定要把这句话还给你!” “随时欢迎。”秦秣优雅而笑,恍若翩翩君子。 趁着还没上课,鲁松又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被折得乱七八糟的橘红色信纸,递给秦秣,然后很诚恳地请求:“大姐大,这是我新写的情书,你也帮我修改润色一下吧。小弟这次能不能成功,可就看大姐大您的手笔啦!” 秦秣好笑地接过,正要说什么,上课铃声就已经响了。鲁松连忙坐回他的座位,然后又一脸恳求地向着秦秣双手合十,连拜好几下。直到魏宗晨回到座位,老师上了讲台,他才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开始扮演好学生。 这节是政治课,这样的课程秦秣只要看一遍教科书就能轻松搞定,所以她一般很少去听那老师的照本宣科。现在有活宝鲁松的情书可看,她倒是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小子究竟能写出什么好话来。 信笺被展开,秦秣一眼看过去,就隐隐有了要笑抽的感觉。原来鲁松的笑料不仅仅在他难看的字迹上,还在他的错别字和病句以及他强悍的逻辑概念上。 “亲爱的雨虹姑(良): 我是你亲爱的哥哥。 虽然你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知道,你只要看到我的情书,就一定会爱上我! 我知道你的梦(乡),你一定幻想过一个白马王子。但是你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可靠的不是王子,而是白马。 我虽然不是王子的白马,但是,我是可以踢倒王子的黑马。我膘肥体壮,我牙口建康,我一顿饭能吃八碗饭,我肯定也可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你唯一不能想(向)的,大概就是我对你的思念。为了思念你,我每天要烧三炷香,一边祈祷,一边头大如斗,心酸如潮,目光呆滞,眼神深情……” 秦秣反手就将这情书一拍,然后半趴到课桌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要不是现在是上课,要不是秦秣一向修养不错,她现在肯定会原地跳起,然后仰天大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鲁松这样的活宝?鲁松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构造的,他居然可以写出这么草包到深刻的情书来? 秦秣感觉自己笑得脸部神经都快抽筋了,忍了好一会,她才缓过这一口气,然后写过一个小纸条:“鲁松阁下,尊驾言辞之高妙,在下望尘莫及,唯无言以对。正所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尊驾之情书,当有崔诗之妙!” 鲁松看了半天没明白,又很郁闷地回过纸条:“大姐大,您能不能通俗一点?虽然我也看武侠,但是,我怎么没觉得你是在夸我?” 秦秣也同样没能明白武侠跟夸不夸他有什么关联,不过看着鲁松的回话,她心里头倒是愉快得很。这小子思想不安分,必须要打击打击他: “你也知道我不是在夸你?那我是在讽刺你,你看明白没?建议你好好看一看成语词典,修炼一个月,再来进行写情书这种高难度的作业。说实话,如果我是收情书的人,看到这样的情书,我肯定立即就将你否决出局!” 鲁松从纸条上回过一个鬼脸,然后就沉寂了。 其实他这情书虽然搞笑了点,但从效果上来说,也不一定就有秦秣说的那么糟糕。毕竟能搞笑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有些女孩子也许正喜欢这种搞笑。不过这些话秦秣是不能说的,她的主旨是打击鲁松,当然不能安慰他。 此后鲁松果然安分了很多,也没再提起要写情书的事情,反倒是捧起一本成语词典,痛苦万分地啃了起来。 校庆汇演在万众期盼当中,终于还是姗姗来临。 12月1号的天气已经很是寒冷,好在市三中去年新盖了个大礼堂,那礼堂能容纳五千人。空调一开,全校师生坐在里面,冬也是春,气氛热烈得空前。 陈燕珊就感慨道:“以前还在小礼堂的时候,妈妈带我看汇演,每次都好冷,台上的人还穿着很厚的衣服,都不漂亮!” 吕琳也说:“听高年级的人说,以前的礼堂都只能容纳一千观众,每个班都只能派代表去看汇演,不能所有人都看到呢!” 新的大礼堂气派典雅,舞台横向足有三十米长,纵向的宽度也有十六米,学生们在上面热热闹闹地表演开来,果然大不同往年。 主持人有四个,两男两女,秦秣只认得其中一个正是月前在男生宿舍门口遇到的雷靖安。这个男孩上了舞台之后,台风倒是稳健中不失诙谐,姿态潇洒得很,大大吸引了一批眼球。 陈燕珊又凑到秦秣耳边道:“我就是不甘心这么放过方澈,不然找这个雷靖安也不错呀。” 秦秣无话可回,只能默然望着她。 陈燕珊又噘起嘴:“好啦,我开玩笑的,我才没那么花痴呢,哼……” 秦秣笑了笑,这个小女孩其实很可爱。 节目一个个地过去,有些新鲜有些老旧,有的有趣,有的乏味,总的来说,都还不错。秦秣是头一次现场看这样的演出,看得倒是很认真。 将近尾声的时候,雷靖安又上台报幕:“请高二(二)班的方澈同学为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江城子》!” 秦秣抬眼望去,那舞台仿佛朦胧。 __17mb_s4() cpa728(); 很肉到处做1v1 chap_r(); <div id="content"> 四十六回:江城子 这是一片骤然陷入黑暗的舞台,观众席间炫彩闪耀的荧光棒远远无法点亮那片舞台的光影。 各种各样的怪声从几千学生当中传出,有人欢呼有人惊叫,也有人吹口哨,还有人喝倒彩。从汇演开始到现在,这舞台灯还是第一次全灭。那一片黑暗静谧与观众席的热闹喧嚣相比,便好似是远隔在另一个世界。 秦秣的惊讶犹自未退,旁边的陈燕珊已拉住她的手臂尖叫着道:“天哪!秣秣,你听到没?是方澈!居然是方澈!他的原创歌曲?他会唱歌?他还会写歌?”陈燕珊尖叫稍歇之后,又使劲摇晃秦秣,“秣秣!秣秣!” 这小姑娘,仿佛不如此摇晃别人,不足以表达她心中的激动。 秦秣轻轻拍她的手,安抚她:“好了珊珊,先听听方澈能唱出什么来吧,说不定他就哼个五六七八也叫原创歌曲。你先别激动,听了再说。” 陈燕珊噘着嘴正要反驳,一.片喧闹中骤然响起一缕恍如丝帛破裂之声的清音! 整个空间的喧闹便仿佛是金秋.麦田里被整齐割去的麦子,齐刷刷停止。 然后,人们所有的听觉又一齐.被那一缕不绝的天籁占据。 没有听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什么样的声音才.算天籁,但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明白过来。所谓天籁,原来就是这样。 自心而生,不沾尘埃。清澈时似乎一眼可以望穿星.空,激烈时只一呼吸就能五内俱焚! 佛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那么这.一缕裂帛之声,便当得一个轮回,这一个轮回便是百千世纪…… 只是一声,手指一拂,就是电光火石,石破天惊! 这一道声音的.力量带着金戈铁戟的气势,直直划破那一幕悠远的黑暗。然后顿住,余音缭绕,缱绻不休。仿佛是黎明前小草的新叶破土而出,又仿佛是月夜下将起的霜露轻颤低鸣——你不用看见,只需要去听,就能听到,古琴声潺潺流淌,其实,流淌的正是天亮、花开、阳光的微笑。 盈盈缠绕,绵绵如丝。 琴声渐低,而后悠悠徘徊,这时才有轻柔的男低音几近私语般滑入这段花开的盛事当中。新芽微吐,天衣无缝。 所有人呼吸放缓,静静倾听。 “莫非是你,偷去天边晚霞,才叫人知道,原来笑也是嗔。 不是宿命不是轮回,只是我愿意,被你得罪。 是糖是酥是酸是涩,都飞不过你的眼睫,画不下,我的真。 前日煮酒昨日煎茶,我只是愿意,被你得罪……” 私语声,声声如在耳边低诉,直到那一段如水温柔渐渐消融在每一寸空气当中,琴声才又闲适从容地叮咚跳跃起来。 于是这个男子的声调一转,转入中音,款款清澈。 “跨墙邀月草衣深。 晚霞沉,笑谁嗔? 柿子高高,馋断好舌人。 猴儿折枝忙解意,山不语,夜阑真……” 尾音之间,绵延如山月,月下踏歌,歌也静谧。 山间虫鸣,琴声翻滚,恍惚间那一段琴声又似星河倒悬,刹那倾泻出另一片难言的风景。 “大言不惭,要学佛祖拈花,你驻足回眸,却不知是为谁。 五百年醒五百年醉,等一次擦肩,天上人间。 紫电青霜干将莫邪,将谁的英魂祭奠谁,为一句,不离别。 细雨秋风冬雪消融,裁明月为衣,为你披上,愿不愿……” 声音逐渐低沉,郁郁隐隐,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隐秘悲伤。 五百年醒五百年醉,倘若果真只是为等那一次擦肩,那又何止是天上人间两重天?当年干将剑成,他的妻子莫邪以身殉剑,吴王却欲强夺双剑,干将于是拔剑自刎,果不是,不离别? 要有多么深沉的情感才能骤然弹出那样仿佛金铁交鸣的琴声? 琴声流泻如银河倾落,一入人间,奔腾万里,不见明月不回头! 点点闪耀的荧光棒一齐在秦秣眼前远去,她几乎忘却知觉,只是怔怔地听,揪心地疼,脑海中翻来覆去地交错着千年光阴下的昨日与今朝。 昨日弹剑醉酒,今朝带书入瓮。 错乱千年,思念无望。这个人明明不知,却竟然能懂? 舞台上终于幽幽淡淡地现出一抹仿佛来自星夜边缘的微光,微光之下,是一个席地而坐的侧影,和一架尾端微翘的古琴。 他琴声渐幽,然后淡淡地唱: “东风难见意如焚。 却忽闻,雨纷纷。 落叶梧桐,咫尺似刀针。 方寸之间天地远,词半阕,寄红尘。” 流水般的琴声如清溪般潺潺淌过,仿佛山风微凉。 然后他重复: “不是宿命不是轮回,只是我愿意,被你得罪。 紫电青霜干将莫邪,将谁的英魂祭奠谁,为一句,不离别。 细雨秋风冬雪消融,裁明月为衣,为你披上,愿不愿……” 琴声与歌声一齐悠悠止歇,仿佛叹息。 舞台上这才缓缓晕开大片的橙黄色灯光,唱词之人抱琴起身,身姿如雪崖青松。 他微微颔首,目光深凝,万千人中,一眼也只落到一处。 秦秣抬眼之间,与这目光相接,便仿佛是跨越了无数纷乱和无尽距离,余者皆无,只看到他的眼神如冰河溶解,清澈柔和。 方澈淡淡一笑,既不必谢幕,也不再多看其他人一眼,只是抱琴转身,施施然离开。 台下久久静寂,一直到歌者的身影全然不见,这才猛然爆发出春雷轰鸣般的掌声与欢呼! 有人惊叹,有人尖叫,有人静静回味,有人久久沉浸,还有人大吼:“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王子毓坐在秦秣左边,她只是皱眉低哼,仿佛不屑。 陈燕珊坐在秦秣右边,她却猛地从座位上跳起,转又扑到秦秣身上使劲摇晃她,激动得几乎是语无伦次:“天哪!秣秣!秣秣!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我……我……我不准方澈就这样走掉!秣秣!天哪!他怎么可以这样……” 秦秣这才恍然间从那场色彩深幽的迷梦中跌出,猛然明白,那个嘉佑年,确实已经远去得无法触摸。方澈的歌,虽然曲风大异宋时,但在这个年代,他却实实在在地是第一个能与秦秣酬唱相和的人。 不生长在那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文人对知音的渴望与苛求。 子期死后,伯牙摔琴绝弦以祭知音;嵇康纵死,也要在那邢台之上再抚一曲《广陵散》。谁痴谁绝谁义无反顾?谁又来盟誓不悔? 所以秦秣是白痴,所以方澈是傻蛋,所以雾里看花,所以局中人,没有智慧者。 这天的校庆晚会举办得非常成功,最主要的是,方澈那一场压轴戏太过震撼人心。整个市三中的学生,别说是听过这样的琴声歌声,就是想象,在此之前,只怕也没人能想象到。 何况方澈这样的词曲居然是原创,那就更叫人惊叹疯狂了。对大部分只知道埋头读书或者偶尔叛逆的高中生而言,方澈的才华与行为绝对是让人惊艳的。尤其他歌词里还有那么一句“只是我愿意,被你得罪”,这样的语言实在令人遐想,然后平添无数谈资。 跟随着人潮步出礼堂的时候,陈燕珊还挽着秦秣的胳膊,很是沮丧道:“秣秣,你说方澈歌里的那个人是谁?他居然那么浪漫,还能想到裁明月为衣,然后在舞台上这样唱出来。秣秣,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你?”秦秣心里其实也疑惑,方澈歌词之间颇多暗示,仿佛是在向谁倾诉相思。但是他偏偏又引用了她那上半阕《江城子》,然后下半阙以梧桐相和柿树。这样的酬唱当中,为何偏偏诉说情思? 陈燕珊唉声叹气地解释了她的想法:“方澈一点都不闷嘛,如果他喜欢我,他干嘛还要那么闷地对着我?我就算自信,但我还没自恋好不好?呜呜……秣秣,为什么他喜欢的不是我?” 秦秣抬手轻拍陈燕珊的手背,一如既往地安慰她:“这种事情不能强求的,也许是你遇到方澈的时间不够早,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自己右边手臂被人一拉,然后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秣秣,是我。” 这是方澈的声音,秦秣微惊,不明白这人潮之中,方澈是怎么将她找到的。 “珊珊,你跟吕琳先走。”秦秣匆忙交代了陈燕珊一句,脚步微错便往右边走去,几步之间就被人潮隔离得再也看不到陈燕珊她们。 方澈一直拉着她的手臂,一边带着她尽量往人流的边缘走去。好不容易挤出了大门,外头海阔天空,一下子就清爽了开来。 大礼堂就盖在二号文化活动楼的一层,方澈改而牵住秦秣的手,带她走上真知广场,又往夫子山脚的小树林走去。秦秣这才注意到他戴着个帽檐压得很低的棒球帽,一副低调遮掩容貌的样子。 “方澈,”秦秣忍住笑,“你这帽子还真是有意思。” “你想要?”方澈抬手将帽子取下,忽然戴到秦秣头上,然后拉着她不住打量,“不错不错,这帽子你戴着还挺好的。”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夫子山脚,山下路灯依然朦朦胧胧,秦秣微微抬头,就见方澈笑容柔和,直如月色照人。 ~~~~~~~~~~~~~~~~~~~~~~~ ps:今天方澈这一段歌词,小墨本来早就写好,可是临到放入文中,又挑出诸多不当。于是删删减减,修修改改,最后浪费了老长时间,才终于得出现在这一章。然后,12点也过了,文文发晚了(~ o ~)~zz 再ps:最后还只有3k,抱歉说…… __17mb_s4() cpa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