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佳缘》 1.神女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已经在地府跟判官讨价还价三天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算算啊……”她扳着手指,冲判官笑得志得意满,“警察叔叔给我颁了十七面锦旗,加上这次我救下的这位,也就是说,作为公安局特聘的谈判专家,我已经成功救下了十八位自杀者。这次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这还不算平时上我工作室咨询,我劝解开导治疗的抑郁患者,我给你们地府减少了多少工作量啊,这样都不能送我去投个好胎?” 判官那标志性的铜铃大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开始N次解释:“正因为你生前行善,身上有功德,阎王才允许你自行选择来世,但你的要求……” “我已经退而求次了好吗?你们说我的肉体已经火化,回不去2019年了,现在穿越这么流行,送我去个太平盛世享享福总可以吧?” “你说唐朝以胖为美,你欣赏不来,宋朝人倒是有钱但太窝囊,秦汉太久远有诸多不便,明清对女子太苛刻不想裹小脚……” “穿成公主怕逃不脱和亲,穿成贵女不擅长宅斗,穿成侠女怕死于非命……” “穿成小婴儿怕夭折,穿成成人又怕露马脚被当成妖怪……” 判官把手中的生死簿翻得“哗哗”响,无数人名从他面前闪过,这在他看来都是顶好的投胎对象,偏偏对面这个女子不买账。 听完判官的数落,金鲤有些讪讪的,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像那些漫天要价的难缠顾客。眼见来找判官办事的小鬼越来越多,以察言观色为本行工作的她终于随手抓过一册生死簿,指着一处说:“就去这里吧!这个叫什么‘大殷’的朝代是架空的,介绍说大概在两宋之后,我去了也不怕露馅儿,而且,这个人的备注竟然是‘万民敬仰’,难道是个女皇帝?这倒挺新鲜的,勉为其难就她吧!” 判官大松一口气,当即就召来孟婆,吩咐赶紧带金鲤去投胎,还特许不用排队。 走过奈何桥,跳下黑魆魆的忘川前,金鲤有些不放心,转头问:“我是魂穿吧?没喝你的汤不会忘记前尘旧事吧?我还指望凭我现代人的本事当穿越金手指呢!” “是魂穿!不会忘记前尘旧事!” “你确定生死簿上写着的‘万民敬仰’是真的吧?” “千真万确!” “那大殷是个太平盛世吧?我穿成女皇后可以纳很多男妃子吗?” 孟婆终于理解判官这几天的苦楚从何而来了,看了一下手上今日必须完成的长长的投胎名单,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了金鲤一把:“你就放心去吧……” 金鲤急速下坠的身影很快化为一个小小的光点,消失前,她只听到孟婆前半句“放心去吧”,却没来得及听到后半句“只要你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 金鲤是被一阵烟雾呛醒的。萦绕在鼻尖的是一种她并不陌生的香味——那种寺庙特有的香火味。只不过,这味道有点大,肉眼可见的烟雾也很浓,看来,这座寺庙香火还挺旺。四处打量了一下,金鲤发现这是个山洞,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蓝色的襦裙,刚刚自己似乎是靠在洞壁上睡着了。香烟和光线都从前方透进来,金鲤一边挥手驱散着烟雾一边往外走。 洞口不大,走近之后发现有一尊石像矗立着,幸好这尊身子挺苗条,金鲤轻而易举地从石像和洞口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然后,她就如石像般被惊在了原地—— 山洞前面是块空地,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在一位官员模样的黑袍男子带领下,人手一炷清香,以一种无比虔诚的神态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叩拜。蓦然见到从石像后出现的金鲤,众人的祈祷停滞了一瞬,然后不知是谁带头惊呼:“锦鲤娘娘显灵了!”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将手中的香高高举过头顶,开始疯狂地叩首。 领头的黑袍男子满脸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金鲤面前,深深一揖后开口道:“七日前,下官收到国师府来信,说今日锦鲤洞附近会出现一位有助于我桐州百姓的女子,没想到竟是锦鲤娘娘本尊!天佑桐州啊!不枉我带领五百信徒从日出之际开始守候,桐州有救了!” 一位跪在前排的老妪不知何时挪到了金鲤面前,一只树皮般的手抓住金鲤的裙摆,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那尊石像说:“原本我以为,只有天上的仙女才长这样,没想到,我闭眼之前还能见着真人……”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金鲤看向这尊佛像,已经被这大型封建迷信现场惊得瞠目结舌的她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这尊佛像柳眉凤眼,菱形小嘴,竟然跟自己原本的模样十分相似,甚至身上那身衣裙,也跟此刻的她是同款! 一阵闷雷从天边滚过,黑色的浓云迅速堆积、漂移,蔓延至整片天空,狂风突袭,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金鲤伸手扶起面前的老妪:“大娘,要下雨了,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山洞突然塌陷,骤雨滂沱,原本已经顺着金鲤的手站起的老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她,重重跪倒,连续叩首:“神女保佑!神女保佑!”连那位黑袍男子也是一脸喜色,冲到茫茫雨幕中,张开双臂,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整整五月,桐州未见一滴雨水!今日神女亲临,普降甘霖,天佑桐州,天佑桐州啊!” 顷刻间,众人衣衫尽湿,但人们毫不在意,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雨水中。金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听着通过“哗哗”雨声传入耳畔的“神女保佑”,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艹——原来万民敬仰是要我做神女啊!判官、孟婆,你们玩我!说好的女皇帝呢……” 此刻的地府,结束一天差事的判官正悠闲地饮着小酒,孟婆匆匆赶来,大喊道:“不好了!那金鲤竟然穿成了奚有芩,原定的柳烟浓路上耽搁了一下,就晚了那么一刻!谁知那山洞里还藏着一个人呢!” 判官惊得摔掉了手中的酒杯,抓过生死簿一翻,仔仔细细翻阅了好久,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如释重负:“只能说奚有芩命不该绝,好端端一个王府嫡女,被宠妾陷害流落山野,这几日她藏身山洞原本会被那滚石压死,谁知金鲤竟然穿到了她身上让她提前醒来。穿越女,都是自带金手指的,金鲤音同锦鲤,相信她定会同家人团圆,重享富贵荣华……” 判官又换了个酒杯,孟婆忍不住提醒:“可是,金鲤的要求是‘万民敬仰’,原本那柳烟浓与大殷国师顾有榛是师兄妹,青梅竹马,加上她自己有家传的卜卦之能,以后两人喜结连理,携手并肩,在大殷这种极度信奉天神的朝代定可风生水起,可如今……” 判官握着酒杯的手只停滞了几个呼吸,然后他仍旧举杯一饮而尽后道:“金鲤现代可是个心理治疗师,警方高薪聘请的谈判专家,最擅长忽悠人,难道还搞不定一帮古人?罢了罢了,为了保险起见,我给月老去封信,把顾有榛的红线牵给她吧。这个顾有榛可是司命星君一缕神识化身的,俊美无俦,才高八斗,就算是对金鲤的补偿吧!” 此时的鲤庙门前,风雨愈加猛烈,但人们狂热的目光追随着金鲤,竟无一人肯离去。人群中有不少妇女,还有年幼的孩童,很快他们就被雨水浇得面色青白开始摇摇欲倒。情急之下,金鲤对黑袍男子说:“这位大人,可否让乡亲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一时半会儿,这雨停不了……” 黑袍男子满脸激动,转头就对人群大喊:“神女有令!这场雨会一直下,定会填满干涸的池塘溪流!大家即刻散去,回家修整拾掇,待雨一停就开始春耕!” 金鲤一脸懵逼:这也行?我好像说的是这雨暂时停不了,没说会下到什么时候,也没说可以填满溪流池塘。这位看起来是个大官的古人的理解能力不比现代网民们差啊,他们最擅长‘举一反三’…… 众人扶老携幼离去,黑袍男子又向金鲤深深一揖:“神女,雨势太大,请随下官去庙中暂避!” 金鲤正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些情况,就点头随他而去。 谁也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一辆精致的马车旁,一位白衣女子和四五个随从模样的人居高临下,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小姐,这可怎么办?那封信本来就是我们以国师府的名义写的。您观天象推测出今日应该有雨,只要我们算准了出现,百姓一定会将您当成神女。现在竟然被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冒名顶替了!”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子小心地替白衣女子举着一把油纸伞,满脸愤怒。 另一位护卫模样的男子接上:“小姐,待我追上前去揭穿她!” 白衣女子悠悠叹出一口长气,看着丝毫不见小的雨,皱了皱眉头说:“假的真不了!她识时务就罢了,若是她胆敢打着国师府的幌子行事,不用我们出手,师兄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场雨太大,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让大家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神女!” <script>app2(); 2.弟子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锦鲤洞位于安福寺后山,幸好,作为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的寺庙,这里的厢房内有平日里女香客留下的衣裙,金鲤选了一套最简单的青布衣裙换上。 一位小沙弥引着她去了前殿,那位黑袍男子也换上了一身月白斓袍,正坐着喝茶。见到金鲤,连忙放下茶盏站起:“神女,下官有礼!” 见到这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对自己毕恭毕敬,金鲤有些不适应。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她脑子转得飞快:要扮这个什么神女,其实简单得很,只要端着架子,时不时冒出几句语焉不详高深莫测的金句就能把人忽悠过去。加上自己的长相的确跟那尊佛像很相似,她大可在这里骗吃骗喝,享受供奉,清贵到死。但是,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现代好青年,众生平等观念伴随了她二十几年,这样的“万民敬仰”还真无法让她心安理得。所以,她决心说清楚。 “这位大人,其实,我并不是什么神女……” 谁知刚起了个话头,一位衙役就匆匆进来道:“大人!不到一个时辰,桐城外的桐河水就涨了三尺余!许多百姓聚在堤上看河水,都说锦鲤娘娘保佑呢!” 衙役看向金鲤的眼神也很热切,让金鲤觉得只要她一挥手,他就会跪下来。想起刚刚那些民众跪拜自己的盛况,金鲤更加觉得要尽快把这个“神女”身份给解决掉。但是刚刚听这位衙役说话,金鲤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顾不上去除自己的“神女”人设,向衙役问道:“你确定河水在一个时辰内涨了三尺余?” “千真万确!宋大人派人在桐河边看着呢!我们这里缺水,每次下雨,我们都会安排人测量水位。” 金鲤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转头对那位男子——就是衙役口中的宋大人说道:“宋大人,我要你立即陪我去桐河边!” 神女发话,岂有不从?宋大人名彦鹏,正是桐州知州,他当即就向僧人要了几套雨具,带着金鲤和一众衙役匆匆下山往桐河奔去。 安福寺离桐河不远,半个时辰后,金鲤就站在了河堤上。 没有风,但稠密的雨柱似千针万线,把天地密密集集缝合起来,放眼望去,天地已化为一堵白茫茫的水墙。脚下的河床不久前还是干涸龟裂的土地,现在已经被浑黄的河水覆盖,浊浪翻滚,如一群不安分的野兽往河堤攀爬着。 金鲤捡了片树叶,按照影视剧里看来的法子在心中默默计数,测算了一下大概的流速,盯着立在桐河中央用来测量水位那个石像看,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流速非常快,而且就这么一会,河水的水位就从石像的小腿渐渐攀升至膝盖,离警界水位也就是石像胸口虽然还有段距离,但照现在的雨势应该不会太慢。 看着周围依然沉浸在大雨降临狂欢中的人群,金鲤当机立断,对宋彦鹏说:“大人,立即派人通知沿河百姓,尽量往地势高处躲避。还有,不要去那些平日里土质疏松的山坡,一定要选坚固些的石头山!” 这样罕见的大雨,宋彦鹏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但两榜进士出身饱读诗书的他很快了然,脸上的喜悦立即被肃穆代替,问:“神女的意思是,恐引发洪水和泥石流?” “是!赶快叫人准备沙包、草袋!如果人手不足,速速征集百姓中青壮者,现在开始,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到河边看水,河堤每隔五十米,须派专人把守,一有异常立即警示!” 宋彦鹏在金鲤说话的时候就招来手下开始吩咐,看来这位宋知州应当是位好官,交待事情井井有条,手下的人也十分精干,很快就各自领命离去。只剩下一位衙役看着金鲤欲言又止。 “王小六,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 王小六朝金鲤行了个礼,说:“恕我愚钝,神女说的五十米是何意?” 金鲤一拍脑袋,这才回神——现在,她所处的可是古代。其实她刚刚说话已经尽量模仿古人了,她的古汉语知识早在高考结束那天就还给老师了,幸好工作之余看各大网站的古言穿越小说是她的爱好之一,这些网文作者中不乏古汉语高手,她应该可以应付这里。迅速换算了一下,她开口:“三尺为一米,五十米就是一百五十尺!” 王小六离去前,满脸崇拜:“不愧是神女,连这计数法子也跟我们不同!” 金鲤一脸一言难尽,在回桐州府的路上,郑重其事地对宋彦鹏说:“宋大人,我真的不是什么神女……” 这话又只起了个头,他们坐着的马车就停下了,车夫掀开帘子递过来一封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信:“大人!国师府急件!” 宋彦鹏拆开,仔细浏览后望向金鲤的眼神愈加热烈:“神女就不要再自谦了!国师大人唯一的师妹柳烟浓柳小姐送来急件,言明此次暴雨有异,要我们多加防范。信上描述的法子跟神女所说毫无二致!不愧是国师府的人啊……” 说到“国师府”的时候,宋彦鹏会情不自禁地朝某个方向拱手,一脸尊崇。金鲤心中一动,刚刚一直纠结不当神女该给自己安个什么身份,现在已经有了主意。 她接过话茬,道:“宋大人,您在锦鲤洞前说过,也是国师府的人告诉您今日会出现一位有助桐州的女子?” “是!” “刚刚国师府又给你送信,提醒你洪水防范之法跟我所述一模一样?” “是!” 金鲤微微笑开,把身子靠在马车壁上,盯着宋彦鹏说道:“所以,我真的不是神女!” 宋彦鹏脸色变了几变,但很快,看向金鲤的眼神就带上了一种全新的惊喜:“姑娘莫不是,莫不是国师大人的……” “亲-传-弟-子……”金鲤一字一句,缓缓道出。 “国师大人本人也就二十出头,传说中他性子清冷,深居简出,不喜人接近,连圣上最宠爱的瑞锦公主垂青与他都狠心拒绝。没想到他竟然收了个女徒弟!” 这段话信息量略大,但金鲤那颗本来悬着的心却放下了——这是古代,信息闭塞,她冒充国师弟子的事传播速度缓慢;这位国师听起来很自闭,他多了个“女弟子”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概率似乎很小;再说,等这次桐州的洪灾过去,她是一定不会留在一个地方的,好容易来趟古代,怎么着也得发家致富,改造世界,发挥一下穿越的金手指不是?届时,她早就远走高飞了…… 胡思乱想之下,宋彦鹏一连叫了她几声她才回神。 “姑娘,该怎么称呼您?” “金子的金,鲤鱼的鲤,因为‘金鲤’听起来很奇怪,所以大家都叫我‘金小鲤’。” 宋彦鹏不懂“金鲤”为什么听起来很奇怪,在他看来这是个顶顶好的名字——谐音“锦鲤”,怪不得跟那个锦鲤娘娘长得这么像,他当然不会知晓金鲤在过去被人戏称“经理”的痛…… “小鲤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姑娘在我桐州盘桓数日?你也瞧见了,桐州先是大旱,又遇洪水,百姓日子艰难,心中苦楚,姑娘即便不是神女,但国师弟子这个身份已经足以抚慰百姓。无需你做别的,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带领大家祭祭天,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即可!” 金鲤一听就乐了——这不就是她的本行吗?她可是一位每天要接待数十名对生活失去信心患者的金牌心理治疗师,还是一位签约自媒体的鸡汤文写手,鼓(忽)舞(悠)一帮古人,得心应手易如反掌啊! 见金鲤答应,宋彦鹏就把她带到了府上,再三吩咐夫人好生接待,自己又急匆匆地找人商量抗洪赈灾去了。 宋夫人三十出头,端庄温婉,一双圆柔的杏眼看过来让人很是亲切。她见金鲤只身一人,半新不旧的布裙上沾满泥水,连个包袱都没带,刚刚听夫君介绍是从国师府来桐州救助百姓的,敬佩之余又多了丝心疼,亲自带着她往后院走。 “我和夫君膝下只得两儿,我的衣裙你又穿不上,只有委屈姑娘暂时穿府上为丫鬟准备的衣裳了。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就吩咐人去成衣铺子给姑娘买衣裳,再添几件首饰!对了,刚刚听姑娘口音,似乎不是京城人士,听说那位国师是江南人,姑娘跟着他很久了吧?你的口音跟我一位远房亲戚有些像,她是杭州人。” “夫人好本事!我的确是江南人。” “怪不得!只有那杏花烟雨的水乡,才养得出你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 “夫人谬赞!夫人愿意跟随宋大人在桐州,此等高风亮节才让人佩服呢!我一直深居简出,夫人可否为我介绍些桐州的情况?”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一路聊,凭借金鲤专业的沟通技巧,她很快就从这次聊天中了解到了很多她急需的信息。比如—— 这个叫“大殷”的朝代是在两宋灭亡之后抵挡住蒙古骑兵,在目前这块土地上独立成国的。现任皇帝是大殷第三任国君,名字中有个“铭”字,所以世人均称之为“铭帝”。大殷国土境内一共有二十三个州,桐州位于京城西北,山多地少,旱涝并行,是大殷最穷苦的地方。 除了这些,金鲤得到的最最有用的信息是——这个朝代的人极度迷信,除了信奉鬼神,国师,就是他们心中天神般的存在。特别是现任国师,也是她的“师傅”顾有榛,年少成名,一路帮铭帝从一名最不起眼的皇子荣登大宝,又在数次对抗异族的大战中出谋划策,帮大殷稳固江山……总之,这位国师的英雄事迹不胜枚举。 “听说,国师大人貌赛潘安,犹如神邸,是真的吗?” 八卦是古今中外女子的天性,迎着宋夫人热切的眼神,金鲤一阵正经地点头:“那是自然,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帅,哦不——更俊的人。” 离桐州千里之外的国师府,一位白衣男子正站在一处高台上,望着西北方出神。突然,他打了个喷嚏,两条斜飞入鬓的长眉蹙起,低头盯着手中刚刚卜出的卦象,他对一旁的随从说:“笔墨伺候!我修书一封,你亲自用快马送至桐州知府宋彦鹏手中,不得延误……” <script>app2(); 3.抚民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这场雨足足下了五日才停歇。 果真如金鲤预料的那般,桐州久旱,土质疏松,第二日开始,就陆续收到河水决堤以及泥石流的消息。所幸宋彦鹏在金鲤提醒下早早做了防范,虽然房屋良田被冲毁无数,但人员伤亡却很少。 桐州通判杜尧章在宋彦鹏上报的灾情文书上签字前,感慨道:“如此大的洪水,堪比地方志上记载的五十年前那场,那场洪水让桐州失去了三成人口,共计三万余,这次竟然只有两百人!” 宋彦鹏这几日日日在河堤上巡视,没睡过一个好觉,双眼熬得血红,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说:“多亏小鲤姑娘提醒!听说国师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作为他的亲传弟子,对接下去的赈灾,想必她也会有独到之法,待我去问问。” “此番你我得国师府相助,把这灾祸变功劳,也是好事一桩啊!”杜尧章担任桐州通判已快满三年,述职考核在即,在他看来,这次救灾若是办好了,就能成为他升迁的跳板。 宋彦鹏对这位同僚的性子自是熟知的,虽然功利性颇重,但看在他办事还算兢兢业业的份上也就没放在心上,略略皱了一下眉头,就往后院寻金鲤去了。 这五天的时间,金鲤已经将这个朝代的史书、地方志看了个七七八八。凭良心说,判官没有骗她,大殷当得起“太平盛世”四字,与南边的大元,北边的大辽,西边的大夏关系尚可,近三十年没有战事,大殷境内除却这桐州,多是富庶之地,百姓生活安康。 “唉……书上说,这大殷向东一直通往黄海,国都殷城更是举世闻名的繁华所在,为毛不把我穿到那里,一定要我降临在这穷山恶水间呢?”金鲤扔下手中的书册,开始了这几天第N次唉声叹气。 “小鲤姑娘因何烦恼?”宋彦鹏从院外走入,打量了一下金鲤居住的小院子,说,“寒舍简陋,可是招待不周,怠慢姑娘了?听说国师府是殷城除却皇宫最巍峨精致的建筑,国师大人平日里对生活也诸多讲究,真是委屈姑娘了!我们桐州……” 眼看他一脸自责,金鲤连忙摆手阻止了他:“大人客气了!夫人事事躬亲,无微不至,还派了个婢女专门伺候,我住得很开心。我叹气是因为……” “姑娘叹气是因为桐州太穷了!”一位穿着茜色比甲月色襦裙的丫鬟进来,把手里抱着的一叠书放在桌上,说,“姑娘这几天看了很多书,总是在说桐州太穷,桐州百姓太苦!” 宋彦鹏看向金鲤的眼神又一次露出了第一天见她时的崇敬,一边拱手一边说:“我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呢!想不到姑娘心怀苍生,已经早早开始在替桐州的富庶打算了!在下先替桐州十万百姓谢过了!宝扇,去跟夫人说一声,小鲤姑娘要在府中常住,这院子有些简陋,叫她尽快安排人修整,另外,再安排一位婢女照顾小鲤姑娘!绝不可怠慢!” 唤作宝扇的丫鬟领命离去,金鲤只有“呵呵”以对——这位宋大人若是在御前任职,凭他这“举一反三”的理解能力,皇帝应当会相当喜欢。金鲤绝对不会想到,此后某一日,宋彦鹏真的站在了金銮殿上,做了大殷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御史大夫。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在这个大殷,金鲤身无分文,举目无亲,顺水推舟顶着个国师弟子的名号,暂时也不能走人,所以她就打起精神,询问了一些此次洪灾的情况。听到伤亡人数比之过去大为减少,金鲤脸上的笑容不由就深了几分。她本就是热心之人,否则在现代也不会无偿地替警方去做谈判专家。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古今中外灾后自救的法子,她就要开口—— “大人!大事不好!小南庄那边的村民从山上避洪水回来,见到房屋家什被毁,不少人竟开始哭天抢地,吵着要投河……” 宋彦鹏立即站起,抬脚就往外走:“岂有此理!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活着,房屋、良田、牲畜、银两……哪样不能重新赚!” “大人,小南庄向来民风彪悍,你多带些人手!” “现在哪里有多余的人手!府内除了必要的护院、仆从,全都分散在沿河两岸赈灾!” 两人边说边走,根本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金鲤。直到宋彦鹏吩咐马夫牵马,她才上前说道:“大人!府中可有马车?我随你同去!” 宋彦鹏大喜:“多谢小鲤姑娘!国师大名如雷贯耳,山野小民均有耳闻,你若是能帮着安抚一二,断不会出乱子!” 即便这几日金鲤在《桐州志》上看过很多桐州以往洪灾的描述,亲眼见到还是非常震撼。马车刚行驶出桐州城就无法再前进了,金鲤已经知道小南庄在城外五里,当机立断,弃车跟宋彦鹏一起步行。 宋彦鹏深知洪灾过后,土路泥泞,也做好了步行一段的准备,还特意叫人准备了水履(古代的雨鞋),但他也没想到马车只能行驶这么一段。 “小鲤姑娘!这次洪水实在太大,原本我以为马车至少可以行驶到城外三里,我们再步行二里地就可到达小南庄!现在,让姑娘受累了!” 此刻的金鲤这五天第一次感谢判官,除了给自己跟现代一模一样的容貌,还保留了自己在现代勤于健身的好身体。所以她穿着古代版的牛皮雨鞋走在积满淤泥的路上,除了有些迈不开步倒也还适应。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应该有房屋、植被的大地此刻只剩一层黄色的淤泥,想起自己亲口答应留下赈灾,金鲤深感自己任重道远。她一边朝前走一边安慰宋彦鹏:“大人放心!国师府的人都是文武双全,国师大人平日里也有教我强身健体。这五里地,我走得了!” “对哦,倒是我记岔了,三年前,大元使者在金銮殿上挑衅,连败我大殷三员猛将,但国师大人仅用三招就将那大元使者打到了殿外!只要他稍微指点你一二,就不同凡响啊!” 金鲤继续“呵呵”,这些日子从书册上,从宋彦鹏和宋夫人口中对这位国师大人了解颇多,总结一下——无论是颜值,还是文韬武略,似乎都是个拔尖人物,这让金鲤更加坚定了待这场洪灾过去就跑路的决心,这种神人,还是少惹为妙。 一行五人赶至小南庄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房倒屋塌,淤泥遍地,洪水浩浩荡荡地来,留下一片凄凄惨惨。一群村民聚集在河边,不顾满地淤泥,跪伏在地上哭天抢地。 小南庄里正看到宋彦鹏一行,立即迎上来:“宋大人,你看这可怎么办好?我都劝了半天了……” 宋彦鹏摆摆手,几步上前想把一位跪在淤泥里的老妪拉起,谁知她见到宋彦鹏那身官袍,甩开他的手哭得更响了:“要不是你们官府的人那天火急火燎地要我们离开,我一定可以把我那二十斤白面带上!我的房子啊!我的四季衣裳啊!我的……” “就是!我说要把我那两只羊牵上,官差也不让!稍微慢了一步还挨了一棍子!我那两只羊可是会产奶的啊……” “两只羊算什么!我丢的是一头牛!一头耕地的牛!我攒了五年的银子才买的一头牛!” …… 众人把宋彦鹏团团围住,有几个甚至扯住了他袍子的下摆。他阻止了来帮他把村民拉开的衙役,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口,谁知“扑通一声”,一位跪在河边的少妇趁人不备跳进了浑黄的河水里。如今这河里的水流速依然很湍急,几乎在一瞬间,这位少妇就被冲出很远,幸好几十米后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竟停了下来,一身靛紫色的粗布衣裙漂在河面上一晃一晃,随时可能被冲走。 “快!把她捞回来!” 一位身材高大的衙役迅速奔至河边,扯住少妇的裙摆把她抓了回来,人刚到岸上,“哗啦”一下刚刚挡住她的那个不知哪里漂来的大衣柜就被河水冲远了。 <script>app2(); 4.自救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众人来不及庆幸,因为这位少妇虽然被捞回,但是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呛了水,面色青白,呼吸几不可闻。 “造的什么孽啊!要是我家的牛还在,把她放牛背上跑几圈,说不定还能救活!她平日里对这头牛比对我都要好!在山上避水的时候她就担心牛被冲走,回来发现房子没了,牛也没了,这让她怎么受得了啊!现在,现在,她也没了!” 刚刚悲叹自家丢牛的村民声声哀嚎,看向宋彦鹏的目光带上了更深的恨意。 金鲤拨开众人,在落水的少妇面前蹲下,试了试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体温,心中稍安,指挥那个衙役把少妇的身体头朝下背上:“快,开始跑,跑得越快越好!这里淤泥太多跑不快,往这边山上跑!” 衙役依言背上少妇,跑上河边一处淤泥较少的小山坡,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这位村民抓住想要跟去的金鲤,说:“你们在做什么?要把我媳妇儿带哪里去?难道把她的尸体丢掉就可以掩盖你们的罪行了?我媳妇儿就是被你们逼死的!我就是要饭也要上京城告御状!” 金鲤被推得一个趔趄,勉强站住,环视了一下群情激奋的村民,仿佛又到了现代面对情绪激动的病人的场景。她毫不慌乱,抬手将一缕长发别至耳后,缓缓开口…… “如果你的牛和你媳妇儿同时落水,你救谁?” 村民呆了一呆,说:“当然救我媳妇儿!” “很好!说明你知道人最重要!现在,你不妨耐心等上一等,你媳妇儿还有救!” 这位村民大惊,见金鲤仍旧要拨开众人往外走,又扯住她的袖子不依不饶:“你是什么人?你说有救就有救?你是跟宋大人一起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在替他开脱?要是我媳妇儿救不回来,我,我也立即投河!” 这种村子里的人大都是同宗同族的,听他这么说,附和者众:“我们也投河!这么多条人命,看你这通州知州还当不当得下去!” 说话间,宋彦鹏又被人推了几下,剩下的两个衙役拼命护着他往后退,差点摔进河里去。眼看那个村民说话的时候都要把手指点到金鲤脸上了,宋彦鹏大吼一声:“稍安勿躁!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你们难道认不出来吗?” 这几日因为暴雨肆虐,城内商铺未开,所以金鲤仍旧穿着丫鬟的布衣布裙,加上她素面朝天,头上也只插了一支固定头发的素银簪子,除却容貌过人些,通身毫无气派可言。见到大家望过来的眼神,她努力摆出一个端庄的笑容:“乡亲们有那日在锦鲤洞前参拜的吗?” “啊!她是锦鲤娘娘下凡的神女!”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村民们的态度立即来了个大转变,又要在淤泥地上跪倒。金鲤连忙掺住眼前一位老妪,不住地对宋彦鹏使眼色。 宋彦鹏心领神会,大声道:“锦鲤娘娘派来救助我桐州的不是她本尊,而是国师府的人!这位金小鲤姑娘乃国师大人高足,若不是她发现桐河水有异,早早发出警示,现在,你们失去的就不仅仅是房屋财产了!” 虽然神女变成了国师弟子,但村民的狂热不减,情绪安定了许多,金鲤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安抚众人:“这场洪水的厉害,乡亲们都看到了。暴雨肆虐,谁都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过来,如果等大家慢慢收拾,你会觉得家里的牛重要,粮食重要,被子重要,衣服重要。因为所有财物都是大家辛勤劳动所得,每一样都重要!但是时间不等人!洪水不等人!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逃到高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宋大人爱民如子,给手下人下的命令是‘村子里不留一人’,在督促大家逃往高地的时候如果言语行为上多有冒犯,还请各位乡亲见谅!” 金鲤口齿清晰,面带微笑,说到“见谅”的时候还福了福身子,见她如此,躁动不安的村民渐渐安静下来,看向宋彦鹏等人的眼神柔和了些。一位村民大着胆子问:“宋大人,我们命是保住了,但是官府何时开仓放粮?” 开仓放粮这种大事宋彦鹏一个人做不了主,这个问题他还真答不上来,但是面对失去家园殷殷期盼的村民他又说不出口,而且,这些刚刚安静些了的村民若是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想必又会变得更激动。他嘴巴张了张,不由自主地看向金鲤。 幸好,金鲤这些天的书不是白读的,她知道按照正常的程序,要开仓放粮必须经过上报、核实、下诏、监督,才能开仓,按照大殷信息传播的速度,走完这套程序最快也得一两个月。她对宋彦鹏的一个随从招招手:“笔墨纸砚伺候!” 寻了一块木板,将一张宣纸贴上,金鲤将笔递给宋彦鹏,朗声说道:“开仓放粮的文书,已经用快马送去京城,不日便会有消息。在这等待的日子里,我们不妨先做点自救。宋大人,请你在宣纸左侧写出官府可以给灾民提供哪些帮助。” 宋彦鹏略一思索,挥笔写下“安福寺”、“义赈”,说:“小南庄离安福寺最近,安福寺地势高,并未遭灾,我这就书信一封给安福寺的华光大师,乡亲们可去借住。我来之前,已叫人去游说各地的乡绅富户,请他们施以援手,搭建粥棚施粮。” 村民们均脸露喜色,大殷人信佛,敬畏僧人,即便他们知晓安福寺有足够的房子,他们自己也是断不会去借住的。至于那些富人,往年倒也有施粥的善举,但一般都在冬日腊八前后象征性地摆上那么两三日,现在有了官府的命令,想必这粥棚很快会建起来。 “好!现在大家的吃、住暂时解决了,那么接下去,你们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早日重建家园呢?请你们一个一个说,宋大人,请写在右侧。”金鲤取过毛笔在宣纸正中画了一条竖线,又将笔递给了宋彦鹏。 村民们陷入了沉默,逃难回来的他们见到家园尽毁财物尽失已是心灰意冷,还真没想过以后,现在金鲤提起,他们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过了多久,一位青年男子说道:“我看了看,我家房子的地基还在,只要将淤泥清理出去,去山上砍几根木头将房子重新搭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隔壁阳州没有遭灾,我身上还带有几两银子,我这就出发去购买良种,我那三个儿子在家清理田中淤泥,回来正好赶上播种。” “这个季节,山上野果野菜不少,可以去挖来充饥。” …… 村民口述,宋彦鹏一条条写下——“房屋修整”、“恢复春耕”、“找寻充饥食物”……你一言我一语,竟记录了十余条。 “看——”金鲤指着这张宣纸,语气热烈,“你们可以做这么多事,现在,你们还想投河自尽吗?” “相公!”一声饱含喜悦的呼喊从人群外传来,然后,人们竟然发现刚刚那位投河的少妇自己走着回来了,除了散乱的发髻,湿透的衣衫,丝毫看不出这个人刚刚遭遇过意外。 刚刚闹得最凶的那位村民大喜,抓住少妇的手上下打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确认她是活生生的,才颤抖着问:“你,你不是……” “多亏这位差爷,他背着我一路跑,将我呛进去的水都抖了出来,刚到半山腰我就醒了,差爷叫我休息了一会儿我才回来!相公,死的滋味太难受了!我们不要死了好不好?我们年轻,有的是力气,我将我这陪嫁的簪子当了去买些良种,几月之后就能收获了!这场雨虽然带来了洪水,但是也将土地浇透了,苦上几个月,好日子就会来了!” 死里逃生的少妇这番话终于打消了村民最后一丝疑虑,金鲤搀扶住欲对她行大礼的夫妻俩:“将这张纸张贴至村口大槐树上,我们可称之为“筹划书”,大家每日看上一看,做完一项,可以划去一项,相信小南庄,会是此次灾后最先完成重建的村庄!必将赢得众人称赞!” 从小南庄回来,宋彦鹏已经对金鲤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国师府的人!无论是救人救灾,还是抚慰民心,这手段,都是下官平生未见!” 金鲤以万能的微笑应对,在现代,比这严重的公共危机事件见多了,抚慰这几十个古代人,对她实在是不足挂齿。 回到知州府,宋彦鹏特意交待夫人一定要赶紧替金鲤准备衣服首饰,在吃食上尽可能好好招待,然后,又匆匆赶往前院。小南庄的事情,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赈灾,千头万绪。 杜尧章正捧着一封书信在仔细阅读,见到宋彦鹏,喜滋滋地递过来说:“宋大人!大造化啊!除了这位小鲤姑娘,国师府柳小姐也特意送来了书信,提醒我等除却组织民众生产自救,还要注意安抚民众灾后情绪,以免产生意外!” 杜尧章已经知道宋彦鹏完美处理了小南庄的事情,感慨道:“国师府的人果真受上天庇佑,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宋彦鹏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柳烟浓的书信,捻须微笑:“柳小姐才名在外,是国师府除却国师大人的二号人物。但是,若是世人知晓金小鲤姑娘,这位柳小姐的名声,可能就要往后靠一靠了……” 此刻的柳烟浓,收到下人回复说书信已经送至知州府,桐州通判杜尧章看后大为赞赏,高深莫测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接下来,她只要时不时给知州府去几封信,指挥他们照自己的做法赈灾,就可以坐收一个好名声了。到那时,师兄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script>app2(); 5.玉牌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殷城皇宫,一群身穿黑色朝服的官员下朝后走在长长的甬道上,面容肃穆,步子矫健。队伍最前面是唯一一位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面若冠玉,鸦羽般的长发只梳起一半,随着宽大的衣袂在风中拂动,姿容清冷,宛若天人。一位手持拂尘的内侍匆匆赶来,对他行了一礼,说:“国师大人,圣上有请!” 顾有榛施然转身随内侍离去,几位官员出了宫门等候自家马车时忍不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真是奇了!桐州此次洪灾,竟只死亡二百余人!明明全州十之五六均遭了灾!” “就是!圣上龙颜大悦,若是那桐州知州宋彦鹏和通判杜尧章能把接下去的赈灾办好了,怕是因祸得福了!” “听说,国师府的柳小姐正好在桐州,正是她向宋彦鹏早早发出了疏散撤离民众的警示!” “真是大造化啊!有柳小姐在,这赈灾事宜,定可以办得漂漂亮亮!” …… 御书房内,铭帝见到阔步前来的顾有榛,将一份奏折递给他:“鸣鹤,此次桐州洪灾,国师府又立大功啊!” 看完这份奏折,顾有榛两道长眉微不可查地蹙起,将奏折双手奉还,说道:“圣上不必忧心,微臣替桐州卜过一卦,为逢凶化吉之相,桐州知州宋彦鹏一向爱民如子,定会带领百姓渡过难关。” “也是巧了,你师妹柳烟浓正在那里,折子上提到的‘国师府女弟子’就是她吧?朕已下旨,特赐她玉牌一面,命她协助桐州百姓赈灾,待事成归来,朕封她为‘女太史令’!” 顾有榛道谢之后离去,他的脚步仍旧不疾不徐,心中却如沸水翻滚——柳烟浓的本事,他当然比别人清楚,预测洪水发出警示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看折子上写的安抚民众的法子,不像她的行事风格。特别是这个“筹划书”,实在对灾后安抚民心起到了妙不可言的作用。柳烟浓能想出这个,就不会因被自己斥责了几句就负气出走,说要自己闯出一番名声来了。 回到国师府后,顾有榛又卜了一卦,仍旧是大吉之相,但是这次的卦象却清晰地指出——桐州此次能够逢凶化吉是因为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阴气很盛,应当是位女子。 “难道以前是我错看了师妹?她真的不是空有虚名,纸上谈兵?”顾有榛盯着手中的六爻,陷入了沉思。 金鲤从来都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半月时间,她就随宋彦鹏走遍了受灾最严重的十个村镇,每到一处,她都用“筹划书”的形式告知民众接下来要如何积极自救,这让饱受洪灾折磨的百姓迅速燃起了希望。他们不再无头苍蝇似的悲天悯人,生活秩序很快稳定下来。 开仓放粮的文书迟迟未至,桐州境内富人不多,他们愿意拿出的存粮只够再坚持五日,在宋彦鹏又一次愁眉不展之际,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户部侍郎方同莆终于到了。方同莆一到就向宋彦鹏和杜尧章传达了铭帝的口谕,对两人在本次抗洪救灾中表现出的尽心尽责进行了口头嘉奖,然后,又拿出了一方玉牌,说:“这是圣上赐给那位想出‘筹划书’的国师府女弟子的!特令她协助两位做好赈灾事宜!” 宋彦鹏小心地接过,安顿好方同莆就往后院行去。杜尧章几番欲言又止,如今见他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要把这御赐玉牌给那金小鲤,终于忍不住道:“大人,协助我们赈灾的国师府女弟子有两位,你怎知这玉牌是给金姑娘而不是给柳小姐的?” 宋彦鹏想也不想就回答:“刚刚方侍郎说了,‘这是赐给想出筹划书的国师府女弟子的’,这说的不是小鲤姑娘吗?再说,那柳小姐不过来了几封书信,还都是马后炮,哪比得上小鲤姑娘亲力亲为,日日跟我等走村串乡?” 看宋彦鹏捧着玉牌大步离去,杜尧章有些后悔——宋彦鹏忙着去灾区勘察,安抚民心,组织自救,这上报朝廷的奏折是他写的,在奏折上他极力美化了自己和宋彦鹏,对于金小鲤和柳烟浓,只是用“国师府女弟子”含糊带过,光凭这份折子,倒真的看不出是哪个。不行,下次写折子,还是不能提金小鲤,这金小鲤跟宋彦鹏走得比自己近,若是她以后有机会面圣,少不得替宋彦鹏说好话,那自己的功劳呢?还是用‘国师府女弟子’代替吧,不过,如果自己能联系到柳烟浓小姐,凭她的名望,是不是可以提点自己一二呢…… 金鲤还是第一次见到跟皇帝搭界的东西,手上这块玉牌洁白温润,正面刻着一个篆体“殷”字,反面是两个楷体的“御赐”,她翻来覆去看了好久,心中有些忐忑:“圣上都已经知道我了?” “是!龙颜大悦!特赐你这块玉牌,有了这块玉牌,你就像有了尚方宝剑,做起事来可以少很多顾忌!” 听到这块玉牌堪比尚方宝剑,金鲤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更加担忧,追问:“圣上真的说是赐给我的?” “‘赐给那位想出筹划书的国师府女弟子’,这是圣上口谕,说的不是你么!” 金鲤大松一口气——虽然“国师府女弟子”不是真的,但那筹划书的确是自己想出的,反正有一半是真的了,那就先收着,替灾民谋点福利吧。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宋彦鹏身边勘察灾情,知晓目前灾民最大的问题是缺粮,虽然赈灾钦差已到,但等他一番勘察下来,再上报朝廷,最后等来开仓放粮的文书,再紧锣密鼓也得十天。 富户捐赠的米粮只可撑五日,剩下这五日的粮食,要到哪里去寻呢?掂了掂这块巴掌大的玉牌,成色上佳,还是御赐之物,若是将它当了,不知可换多少粮食?就是不知这个朝代御赐之物能否典当? 金鲤乱七八糟地想着。 听说宋彦鹏今日在府内,宋夫人带着丫鬟送了一盏养生汤过来,当然,她也没忘给金鲤送一盏。 热腾腾的汤水鲜美可口,宋彦鹏一口饮尽,盯着炖盅中残留的药渣说:“这几味药物桐州城内早已断货,夫人从何而来?” “这是我特意叫人高价从隔壁阳州买来的!你和小鲤姑娘没日没夜地为赈灾操心,不补补身子怎么受得了!” 阳州仅仅离桐州一百里,快马不到一日即可来回,但两地却有着天壤之别,桐州多山地,阳州却刚刚处在平原,历来风调雨顺,是大殷境内有名的鱼米之乡。金鲤眼前一亮,放下炖盅兴奋道:“对啊!我们可以去阳州借粮!” “小鲤姑娘有所不知,阳州人多富庶,但是他们却非常排外,对于本地界之外的事情,向来不甚关心。此番桐州遭灾,很多桐州百姓赶至阳州购置物品,他们竟还哄抬物价,趁机大发灾难财!如此秉性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施以援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替我尽快寻一些阳州的地方志来,我研读一下,看看可以从哪里入手……” 柳烟浓仍旧一身白衣,坐在一处精致的水榭里,仔细阅读从京城送来的书信。看到“圣上龙颜大悦,亲口称赞国师府女弟子”,她嘴角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丫鬟冷香将一盅燕窝放在她面前,小心地问:“小姐,叶大人又来了,您见是不见?” 柳烟浓将书信收起,罕见地点了点头:“请他进来吧!” 叶归鸿是阳州大富商,花钱在阳州下属的谷县捐了个知县,柳烟浓嫌桐州灾后环境差,已经在叶府借住了半月了,顶着国师府的名号,无论走到哪里,柳烟浓都是非常受欢迎的存在,这位叶归鸿更是把她奉为上宾,菩萨般供着她,就指望她能替他在国师面前美言几句让自己这官职升上一升。 见到叶归鸿,柳烟浓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叶大人,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舍不舍得银子……” 半个时辰后,叶归鸿喜滋滋地离去,冷香不解地问:“小姐,你为何要叶大人去桐州赈粮?” 柳烟浓站起,说:“桐州贫苦,若是我猜得没错,他们自己的粮食,撑不了几日了!待那时,我带着叶归鸿捐赠的粮食出现,你想,桐州百姓会对我如何感激?我们马上出发前往桐州,我已跟叶归鸿说好,叫他先去准备,听我的命令再将粮食捐出来。我要先去桐州看着,最好等灾民饿上几日,我再让叶归鸿把粮食拿出来。那时,百姓会更感激我!” “小姐英明!我这就去收拾行李!桐州灾后没过几日,物资短缺,我尽量准备得周全些!” 与此同时,金鲤正在挑灯夜读,油灯在她房内燃了一夜,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她才唤来宝扇,用冷水洗脸,将自己稍作打理,知会了宋彦鹏一声,就带上另一个丫鬟宝书和宋彦鹏拨给她的一名叫宝福的小厮坐上马车往阳州驶去。 宝扇替金鲤整理散落一桌一地的书稿,略识字的她发现金鲤在叶归鸿的名字后打了个叉叉,却在一个叫孟寒涛的名字后打了个勾。 <script>app2(); 6.苦粥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六)苦粥 金鲤是在两天后回到桐城的,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五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见到她,宋彦鹏连忙迎上来,开口道:“小鲤姑娘,你可回来了!不知何故,原本可吃五日的存粮,今日就消耗完了!我刚从几处粥棚巡察回来,竟是粒米未剩!这可如何是好!” 金鲤大惊:“有这种事情?带我去看看!” 两人赶至最近的一处粥棚,长长的队伍缓慢移动着,几位衙役在一边看着,秩序还算井然。金鲤走近一处大锅,只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锅中熬煮的米粥粘稠洁白,米香扑鼻,这哪是赈灾救急的粥汤,分明是上好的稠粥!看了一眼等候领粥的人群,金鲤发现了不少衣着整洁之人,分明是趁机前来占便宜的。 “不是说好一升米十升水的吗?这是谁改的规矩?”金鲤抓住一位施粥的小哥问。 “杜大人说的!杜大人昨日特意下令,要将稀粥改成稠粥!这下好了,灾民是开心了,但是……”这位施粥的小哥指了指队伍,“还混进了很多城里根本没遭灾的,赶又赶不走……” 金鲤真想敲开那位杜通判的脑袋瞧瞧装的是什么!这粥汤是救命救急用的,为了防止非灾民浑水摸鱼,所以熬怎么样的粥大有讲究,最好就是控制在能让人续命但是不需要的人又不眼馋的程度,一升米配十升水还是金鲤反复试验的结果。眼看闻讯前来领粥的人越来越多,金鲤深吸一口气,对宋彦鹏说:“大人,立即叫人去药店寻些黄连,投入粥锅中,城内十处施粥点,每一个粥锅都不得遗漏!” 宋彦鹏对金鲤的话是奉为圭臬,想也不想就吩咐人去办,不过一个时辰,所有的粥锅都投入了黄连,领到粥的人只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这粥怎么是苦的?” 得知今日的粥是苦的后,排队的人就少了很多,队伍移动的速度快了很多,施粥的小哥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看这队伍,锅里的粥应该够分。” 金鲤也松了一口气——她做不出现代看来的那个著名电视剧里和珅往粥锅里撒一把沙子,说真正需要这粥的人是不会在乎有没有沙子的事情,但是,让粥变苦,至少可以让那些浑水摸鱼占便宜的人自动离去。领粥的灾民喝粥的时候虽然皱了皱眉头,但还是非常认真地把每一滴都喝完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金鲤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接下去几日的粮食,在哪里呢?想起自己带回的那五车麻袋,金鲤心下稍安,打起精神和宋彦鹏回了知府府。 “小鲤姑娘!你为何要在粥中掺黄连?灾民本就艰难,一碗热粥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你现在让粥变得苦涩,这要他们如何下咽?”杜尧章早就等在府中,见到两人就迎上来气急败坏地发问。 宋彦鹏围观了粥中添加黄连后人群的变化,早已明了金鲤此举的用意,心中自是对她佩服万分,他不悦地开口:“我还想问你呢!存粮本就不多,你为何自作主张,将本可支撑三日的稀粥改作只能发放一日的稠粥?” “连续施了这么多日的稀粥,灾民只能勉强活命,常平仓开仓放粮在即,让他们吃顿饱饭有何不可?” “愚昧!莫说开仓放粮的日子尚未确定,存粮必须节省着用,而且你可知粥厂一旦开始布施稠粥,浑水摸鱼吃肥丢瘦者就闻讯而来,将原本属于灾民的份例占了去!灾民情绪波动,出现暴乱该如何是好?” 杜尧章一直待在府里,并不知晓今日领粥的灾民中还混入了普通民众,他嘴巴张了张,捏了捏袖袋中的一封书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看宋彦鹏和金鲤开始专心地讨论接下去的粮食来源问题,他几次欲开口,最终,还是寻了个借口离去。 直到上了马车,他才取出袖袋中柳烟浓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再次确认柳烟浓信上所说给灾民吃两日稠粥,然后接下去她会想办法提供熬粥的米粮,杜尧章发出几声冷笑:“我这就去寻那柳小姐,待我将粮食取回,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宋彦鹏竟敢说我愚昧!哼哼!” 金鲤跑了一趟阳州带回的并不是大米,而是杂豆。她领着宋彦鹏,指着那堆麻袋说:“原本我打算将这杂豆混进大米,熬成豆菽粥,也可支撑几日,看来现在,只有磨豆浆做豆渣饼了。” 每一只麻袋上都有明显的“孟氏糕点”的标记,杜尧章抓了一把红小豆在手里,惊奇地问:“那孟氏糕点可是整个大殷最有名的点心铺子,这些豆子,是他们做糕点的原料吧?他们如何肯将这些捐出来?” “豆类,是用来做糕点馅料的。如果我能告诉他一种全新的馅料,条件是将他们铺子里富余的杂豆捐赠与我,孟老板就答应了!”金鲤习惯性地去摸腰间佩戴的玉牌,发现入手空空才想起交给宝福办事去了,“我还允许他打国师府的名号了,国师府提供的方子,想必他生意会不错。” “听说国师大人不仅通医理,对烹饪也很有心得,你到底告诉了孟老板什么国师府的秘方啊?”宋彦鹏对金鲤从国师府“学到”的本事深信不疑。 金鲤在心底又感叹了一番这位国师大人的“无所不能”后才回答:“就是用各种鲜果、干果做馅料,比如桃子、李子、山楂、梨等,买得起孟氏点心的都是富贵人家,这种人多有富贵病,很多不适应食用豆类食物,用这些果子做馅料不仅口味更好,还于身体有益。” 金鲤连夜叫人把一部分豆子泡下去,第二日天不亮就起床去十个粥棚巡视,亲自指点他们磨豆浆,将豆渣蒸成饼。城门一开,灾民如往日般涌进来,见到锅中熬煮的是乳白色的豆浆,虽感奇怪,但如今的他们只要有一口吃的哪里还会计较这吃的是什么,领了豆浆和豆渣饼后就如往日般离去,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一天又挨过去了,余下的豆子至少还能撑三天,但是,灾民腹中空空,并不适合长时间喝豆浆吃豆渣饼,开仓放粮的文书今日仍旧没到,明日该怎么办呢? <script>app2(); 7.药粥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正当金鲤一筹莫展之际,宝扇领着宝福进来了,宝福将手里的玉牌恭恭敬敬地交还,喜滋滋地说:“姑娘!这国师府的名头就是好用,你叫我留在阳州看看能不能拉到赞助,我今日在叶家粮铺前看到他们在装粮,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前,刚亮出玉牌表明身份,他们的管事竟然说‘这粮食就是准备运到桐州的,今天就要出发吗’,我当然说‘是’,我已经将粮队带回来了!粗略估计了一下,吃个三五日没问题!” 柳烟浓绝不会想到,她游说叶归鸿捐出的米粮阴差阳错,被金鲤的人提前运到了桐州。此刻的她正在桐州最好的“同福客栈”中跟杜尧章见面,杜尧章朝柳烟浓深深一揖,说:“柳小姐,在下不请自来,还请见谅!只是事情紧急,还请柳小姐出手相助。” 杜尧章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他如何尽心尽力按柳烟浓的提议给灾民施稠粥,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宋彦鹏对此举有多么不满。不知出于何种居心,杜尧章竟然对金鲤只字未提,正因为杜尧章此举加上柳烟浓向来清高很少留意市井传言,让不久后的她知晓“国师女弟子金小鲤”后追悔莫及。 柳烟浓很快就明白了杜尧章的心思,这种蝇营狗苟之辈用得好,就是一柄趁手的兵器,一柄有助于自己的利刃。她微笑着说:“杜大人爱民如子,满心都是灾民,让小女子深感佩服。请大人放心,在开仓放粮之前,我已筹备到足够的米粮,不过,要灾民等上那么一两日!” “一两日?可是,这一两日……”杜尧章先是一喜,后又一惊。 “大人,你是聪明人,饿肚子对灾民来说是平常事,一两日而已,他们等得……” 柳烟浓挥手送客,见杜尧章还是一头雾水,送他出去的冷香忍不住提醒:“大人,越甜美的果子,越需要等待。若是前面经历的痛苦越大,他们得到后会越珍惜!” 杜尧章猛地止步,回头又是一揖:“小姐高明!下官这就派人去粥棚守着,明日,在空空如也的粥锅面前,下官一定大力宣扬柳小姐,还请柳小姐这几日不要外出,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出现……” 柳烟浓举起手里的茶盏,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且候佳音。另外——”她递过去一张药方,“洪灾后要防瘟疫,大人可提前备些药材,若是将这瘟疫治住了,更是大功一件……” 第二日,杜尧章起了个大早,将手下分散至各处粥棚,只等灾民一到,发现冷锅冷灶今日无粥可领后再出来抚慰一番,然后就大力宣扬自己和柳小姐是如何殚精竭虑,为大家筹到了救命粮,不日就会运到。 可惜,等他来到往日灾民最多的城西那处粥棚时,发现五口大锅已经生起了火,洁白的米粒泡在清澈的水中,正在等待一场美丽的转变。杜尧章大惊失色,拉住一位熬粥的小哥问:“这粮食是哪来的?” “小鲤姑娘从阳州借来的呀!”小哥一边挥动着一柄长长的锅铲搅动着锅内的米和水,见水开始翻滚,又将一些药材扔进锅里,原本洁白的粥汤立即染上了黄褐色,药香掩盖了米香,让人食欲大减。 “你这是在做什么?” “洪水过后恐发瘟疫,杜大人吩咐,今日开始施药粥做些预防,这方子,还是小鲤姑娘想出来的呢!” 杜尧章心中五味陈杂,当然,更多是酸苦——这宋彦鹏和金小鲤,简直是他的克星,行事处处先他一步。心有不甘的他看着灾民领了粥之后千恩万谢的模样,心下一横,对一位手下说:“传令下去,叫我们的人按计划宣扬我们做的事情,不过,不要提柳小姐的名字,就说——国师府女弟子……”今日,是向朝廷上报赈灾事宜的日子,杜尧章赶回州府,略一思索就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折,晾干墨迹就带着去找宋彦鹏签字。 铭帝是位明君,开仓放粮的文书在今早是被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送至桐州府的,宋彦鹏正召集了一帮看守粮仓的官员在紧张地核对数目,打算明日一早就放粮。对杜尧章递过来的文书,他只略略扫了几眼就签了字,至于上面写着的“桐州府官员”、“国师府女弟子”具体是指哪个,根本没放在心上。 杜尧章大松一口气,将文书送出之后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又走进了同福客栈。 “柳小姐,开仓放粮文书提前到了,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事?” 柳烟浓放下手里的书信,不以为意:“嗯,我也收到京城送过来的消息了。这是我师兄体恤灾民,向圣上建言开了特例。无妨,他们放他们的粮,我们施我们的粥,不过,可以改施药粥,就说是提前防瘟疫的!” “下官不才,今日已经叫手下在施药粥了,打的就是‘国师府女弟子’的名号。” 柳烟浓露出一丝微笑,点头表示赞许,杜尧章陪着笑——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至于真相如何,也就他一个人知晓了。 “接下去,我们该如何行事?”杜尧章又问了一遍。 “有了救命粮,灾民就可以带着粮食回家重修房屋重新耕种安顿下来了。接下去,要把桐河决堤的口子堵上,据我推测,今年夏季多雨水,应当早做防范。” “下官这就回去布置。柳小姐放心,您出的所有主意,我都会在奏折上言明!” 柳烟浓闻言极为满意,难得地勉励了杜尧章几句。 <script>app2(); 8.工赈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工赈?何解?”宋彦鹏看着金鲤写在宣纸上的那几个字,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不等金鲤回答,忍不住问:“小鲤姑娘,你学识渊博,懂得这许多,为何你这字……国师大人的字,可是千金难求……” 金鲤尴尬一笑,她当然不能说她这双手只会用硬笔写简化字,这些天没日没夜地看书靠她强大的猜测能力倒是把繁体字给认会了,但是毛笔字这种要多年功力的技能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速成的。 “术业有专攻,在写字一事上,师傅说我就是个朽木,所以我就放弃了。”金鲤草草解释了几句,很快转移话题,“至于我为何懂得这许多,那是因为我接触过各行各业的人啊!” 宋彦鹏恍然大悟:“对哦!国师府除了为大殷祈福,辅佐圣上,还专门有一间‘解忧阁’,据说这解忧阁是国师大人专门替人排忧解难的。高处不胜寒,越是才学出众之人想必烦恼越多,小鲤姑娘接触的是那些人,凭姑娘的聪明,耳濡目染就学到他们的本事了……” 对宋彦鹏这强大到让人无力吐槽的“理(屈)解”能力,金鲤已经见惯不惯,又一次省了自己口舌去解释,她十分满意。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听起来,这“解忧阁”怎么这么像现代的“心理咨询室”?要说她为什么会知道如何安抚灾民,那是她本行,但是要知晓灾后要防瘟疫,包括接下去她要说的这个“工赈”,这些五花八门的知识,她还真的是从她的顾客那里学到的。她就像个垃圾桶,在听顾客倾诉负面情绪前,她一般会跟他们聊聊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让顾客先放松放松,久而久之,还真积累了不少知识,想不到,竟然让她在这大殷派上用场了! 原来,说不定,她真的有改造世界赢得万民敬仰的能力呢!这点发现让金鲤精神大振,她坐直身子,开始给宋彦鹏解释“工赈”—— “开仓放粮之后,百姓有了口粮和粮种,生活秩序渐趋稳定,但是,桐河决堤的口子如今只是草草堵上,若是再来一场暴雨,祸患无穷,所以我们接下去要组织民众修复大堤。据我所知,以往修复大堤的,征集的都是青壮者,我们这次,不妨征集灾民,以工代赈。” “妙啊!”宋彦鹏拍案而起,“如此一来,既可改善灾民因不劳而获产生的懈怠以防暴乱,又能加快修复堤坝,保桐城长治久安!” 金鲤曾经接待过一位重度抑郁症患者,他抑郁的理由非常奇怪——他是某次大地震的灾民,国家和政府给予了他无数帮助,但是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捐助物资,他却抑郁了,念叨着“古代都有工赈,为什么现在我们就要坐享其成呢?我真的不想住在医院里,我要回去和解放军一起造房子……” 在他们努力下,这次赈灾太过顺利,为了防止灾民出现情绪波动,金鲤就想到了这个“工赈”:“尽快将灾民登记造册,家中有青壮者,留下翻修房屋和春耕者后,其余均参加修建堤坝方可发给粮食。若是查明无青壮者,照样发给米粮,但是需到工地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日工,方可领一日米粮……” …… 殷城皇宫御书房,铭帝将桐州府呈上的奏折递给顾有榛:“顾卿,你那师妹真让朕刮目相看哪!” 顾有榛见到折子上写的“借阳州富商米粮熬制药粥”,嘴角轻扯,说了句:“这主意妙啊!既防止居心不良者冒领粥汤,又可预防瘟疫,真是个好主意!接下去,应当尽快组织人手开始重修堤坝,微臣这就回去手书一封提醒师妹!” “有你们国师府的人在,朕甚欣慰!来人呐,传朕旨意,赐国师府女弟子柳烟浓五尾凤钗一支!赐宋彦鹏和杜尧章东珠各十枚,宋锦二十匹!以示嘉奖!” 赏赐和书信是同时到的桐州府,宋彦鹏和金鲤三日前已经出发去了修筑堤坝的工地,如今驻守城内的是杜尧章。他激动得无以名状,虔诚地抚过足有他拇指大的东珠和那二十匹光洁绚丽的宋锦,眼神闪了闪:如果,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就更快心遂意了…… 他勉强压下那一丝不满,捧起书信和装着凤钗的锦盒,很快就找到了柳烟浓。 见到信封上那几个潇洒飘逸的“师妹亲启”,柳烟浓差点绷不住一贯的淡然,顾不上杜尧章在场,立即就拆开书信,不知读了几遍之后,才对杜尧章说:“国师大人提点了一种极好的修坝之法,叫工赈……” 听柳烟浓说完,杜尧章心中思绪如闷雷滚动——那金小鲤不愧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柳小姐只能想到去修复堤坝,金小鲤却能想出和国师大人所言毫无二致的“工赈”之法。 待柳烟浓说完,杜尧章定了定神,心中有了主意:“这修筑大坝之事,下官一定转告宋大人,由他亲自按照国师大人的意思去办。柳小姐您身娇体贵,就不用操持这种粗事了,您只需戴上这御赐金钗,去城内放粮、施粥处走上一走,就足以安抚民心,功德无量了!” 柳烟浓深以为然:“明日我就去!” “下官这就叫人清扫街道,明日恭迎柳小姐!” 许是看杜尧章的确对自己百般逢迎,而且还逢迎得极有水平,柳烟浓对他客气了许多,冷香送他出去的时候态度也较之过去大有改善,她再三交待:“我们小姐闻不得恶祟的味道,明日去的地方最好能提前熏香……另外,叫那些灾民不要过于接近,谁知道他们身上带着什么污秽?远远瞧着就好……” 杜尧章一一应了。趁宋彦鹏和金小鲤不在城内,他一定要抓住机会联合柳烟浓做出一番成绩来! <script>app2(); 9.运河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以为,自己也算是在影视剧中见过最穷苦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当她亲眼见到桐州的情况时,心里还是苦涩得不行。 靠近桐河两岸的村庄此次遭了洪灾,但在他们的努力下,已经初步完成了自救,朝廷的救济粮下来后,在洪水退去的土地上很快就开始了播种,绿油油的禾苗正迎着春风招展,让人充满希望。除此之外,桐州余下的十之六七村镇均在山里,靠天吃饭的百姓最缺的就是水。 你见过为了取回一桶水,要凌晨起床排队至天黑才能返回吗? 你听说过一位新媳妇花了一天的时间接回一担水,却因为天黑路滑将水洒了,自觉羞愧回家就上吊自尽的吗? …… 金鲤那身宋夫人亲自挑选的精致襦裙早已布满尘土,但她毫不在意,叫宝福赶着一辆马车走遍了桐州四十八个村镇,看着饱受折磨的百姓,一个想法在心底慢慢成形。 这日晚上,金鲤暂住的棚子里,油灯又一次燃到天明。宝扇给她端来一碗大灶上的稀粥,还带过来两个粗粮馒头。金鲤三两口将稀粥喝完,抓起自己画了一夜的图纸出门找宋彦鹏,路过灶棚的时候,又顺手将两个馒头丢进了粮筐里。 一位煮饭的少妇看着金鲤匆匆的脚步,眼含热泪对旁边烧火的婆子说:“这位国师府的姑娘又将馒头送了回来,说要留给出力气的人吃。” 婆子回答:“国师府的人就是心善,听说城里还有一位姑娘也是国师府出来的,长得像天上的仙女似的。日日在粥棚给人施粥半个时辰!” 少妇看着不远处的金鲤停下脚步,微笑着对一群正抬着大石块的人做了个屈起右臂的动作,据说这个动作叫“加油”,就是叫大家不要放弃,坚持下去的意思。她没有接烧火婆子的话,低头开始挑拣野菜,心底却默默想着:在城里施粥半个时辰算什么?小鲤姑娘已经跟宋大人在工地上一个多月了,吃的是野菜稀粥,住的是草棚,每日收工后还将大家组织起来说一些叫人听了就开心的话,这工地上哪个见了她不跟见了菩萨似的…… 金鲤的毛笔字辨认起来有难度,但是她用木炭条画的这幅桐州山河图,宋彦鹏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很快就发现了几处明显的错误。 “这里画错了!”宋彦鹏指着桐河上游,说,“桐河源自太桐山,你怎么把它画到跟阳河接起来了?阳河是在阳州境内的!” “还有这里——”宋彦鹏粗壮的手指滑过太桐山,“太桐山东边是桐河,西边怎么突然多了三条河流?要是有这三条河,桐州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没错!这就是桐州以后的山河图!我要把阳河和桐河之间的陆地打通,用运河引水到桐河加大流量,然后,再从太桐山中凿出三条水渠,将桐河水引到太桐山西边,彻底改变桐州缺水的状况!” 这些日子,金鲤忙着勘察地形,跑东跑西,吃的又是野菜稀粥,晚上还要苦苦思索绘制图纸,整个人黑瘦了不少,但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目晶亮,整个人仿若一个发光体,照得宋彦鹏睁不开眼。 已经对金鲤时不时的突发奇想有些习惯的宋彦鹏,还是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呆了,偏偏金鲤还添了一把火,指着地图上他刚刚忽略的几个字说:“重塑桐州河山!桐河水不丰,那么我们就引流;太桐山西边没河,那么我们就人工开凿几条出来!老天爷不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自己去造!” 呆愣中的宋彦鹏被金鲤感染了,他目光放至虚空处,仿佛已经看到了清澈的河水流经干涸的土地,两岸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不由开始喃喃自语:“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见宋彦鹏同意了,金鲤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待他回神,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大人,为了加快工程进度,这四处我打算同时施工,这需要大量的劳力,又不能过多影响百姓生产生活,您可有法子?” “这不难。桐州有近五万青壮劳力,留下三万人耕种,还有两万人可投入挖河。百姓向来会吃苦,我们只需大力宣扬此事的好处,人手不会不足。只不过,这挖河的工具、石料、工人的口粮等,这银两……” “此等大事,大人不妨上达天听,奏折中可大力宣扬桐州百姓缺水之苦,若是能打动圣上,这挖河的银两就有着落了!” …… 又是一日早朝,适逢三日一次的大朝,铭帝如今最关心的就是桐州的灾民,听到宋彦鹏已带人将冲毁的堤坝修筑完成了一半,再有半月就可完工,他满意地颔首。又听到杜尧章带着柳烟浓向阳州富商筹集了一批粮食,继续在城内开展义赈,灾民人心稳定,铭帝脸上笑意更盛,转头对肃立在左下首的顾有榛说道:“国师,你提出的这‘工赈’之法大有益处,将桐州修筑堤坝的工期足足缩短了十余日!看来,桐州这次灾情,算是平安顺利度过了!” 顾有榛施了一礼,回道:“陛下,微臣并不这么认为!桐州此次灾祸虽平安度过,但保不齐下次就能如此顺遂,要从根本上改变桐州旱涝并行的灾祸,微臣认为,要彻底将那桐河治好!” 他上前一步,从袖袋中掏出一幅地图交给内侍,内侍接过转交至铭帝,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青绿山水画,笔法流畅,颜色青翠,但铭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标注在画上的几行小字吸引了。 “开凿运河,打通阳河加大桐河水量,再凿通太桐山,修建水渠将桐河水引至太桐山西边!妙啊!国师大人胸中丘壑,果真不同凡响,竟然有改造天地的气度!朕,准了!令你将接下去该如何具体行事,包括要在何处开凿水渠,需多少人力物力,细细写一封奏折上来!限你十日完成!” “微臣领旨!” <script>app2(); 10.勘探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顾有榛绝不会想到,就在他泡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寻找开挖水渠运河之法时,宋彦鹏那长达十页的奏折已经呈到了铭帝案上。铭帝看完,又一次龙心大悦,立即叫人将折子送到了国师府。 看着宋彦鹏这份折子上跟自己完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做法,顾有榛豁然开朗:“这位宋知府是个有大能的,行事仔细,竟然已将水渠开凿在何处,为何要选址此处都勘察得一清二楚,而且,已经测算出了所需的人工,真替我省下不少力气。将我的算筹拿来,我这就算出一共需多少银两!” 顾有榛不眠不休,连夜将整理好的奏折送进了宫中。铭帝知晓此事越快越好,当即就派出刚从桐州放粮回来的方同莆任钦差大臣,带着圣旨前往桐州。十日后,又派户部另一位官员押送十万石粮食和三十万两白银前往桐州。 顾有榛的来信比方同莆的圣旨来得更早。信照例被送到了知府府,照例被杜尧章第一时间拿到了手上。顾有榛这几日给柳烟浓来过两三封书信,都是由杜尧章转交的,他已认得这位国师大人的字,见信封上“宋彦鹏亲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国师大人没有信给柳小姐?” 见来人肯定地点头,他又追问:“这信,是给宋大人本人,还是给桐州府的?” “给宋大人本人的!国师大人有交待,务必尽快转交!” 杜尧章无话可说,只得亲自将信送去了工地。 连续几天晴好,工地上尘土飞扬,很快就将杜尧章的鞋子、衣服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捏着鼻子找到正在指挥工人搬一块巨石的宋彦鹏,将信递了过去。 宋彦鹏见是国师来信,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过,刚要拆开,发现杜尧章眼巴巴地看着,又收进了怀里,任凭杜尧章旁敲侧击询问都不开口。 只不过等杜尧章一走,宋彦鹏就找到了金鲤,兴奋地把信掏出来:“你师傅来信了!天哪,国师大人的书信!” 说完,也不避着金鲤,当即就拆开读了起来。 待他满怀激动地读完,金鲤也坐不住了:“国师大人真是神人!远在京城竟然知道该如何改造桐州河山?这办法还跟我想的一样?” 宋彦鹏感叹道:“你俩,不愧是师徒!国师大人说了,日后我直接跟他交流运河和水渠开凿的事宜,有他的指点加小鲤姑娘在桐州,我们必定可以成事!” 金鲤呵呵笑着,加了句:“大人,其实有一事我瞒了你许多日子。我是偷偷从国师府跑出来历练的,我可以留下帮你,但你一定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我师傅……” 杜尧章的府邸离知府府大约半个时辰的马车,两处距离虽近,但里面的光景却大不相同。院子不大,布置得却十分精致。杜尧章为了讨好柳烟浓,力邀柳烟浓借住,柳烟浓勉为其难地答应,第一次进来时,向来挑剔的她也说了句“此处尚可”。 从工地返回,杜尧章立即去见了柳烟浓,柳烟浓在练字,临的正是顾有榛写给他的那几封信上的字。 “京城可有消息?” 杜尧章把折子送上去之前曾给柳烟浓过目,柳烟浓对折子上提到的“国师府女弟子组织义赈,每日亲临粥棚,百姓大为感怀”非常满意,想起上次铭帝赐下的凤钗就戴在头上,故有此一问。 “有!但却是给宋彦鹏的!他像宝贝似的,看也不让看一眼!”杜尧章吧啦吧啦说完,又强调了一句,“如今城内领粥的灾民少了许多,有些领了粮种回去种地了,有些修大坝去了!眼看那大坝就要修完,我们接下去该如何行事?” 杜尧章不蠢,他知道——虽然汇报灾情的奏折都是他写的,他极力美化了自己和柳烟浓,但真正论功行赏,他们是绝比不上宋彦鹏和金小鲤日日在工地上修坝的。所以,他们必须抢在前面做出更大的事情来。 柳烟浓当时没有回答,但是晚餐时分,却叫人把杜尧章请了过去。 “杜大人!家父来信告知,圣上下令开挖运河水渠,要引一部分阳河水至桐河,还要将太桐山凿通,挖出水渠引至西边!我们的机会来了,你立即叫人去勘探地形,等监工的钦差一到,就拿出地形图。到时,钦差大人定会把你此举上报圣上,给你记上大大一功!” 杜尧章大喜,转身就找人吩咐此事去了。 方同莆的圣旨到来的时候,杜尧章派出去勘探地形的人还没有回来,但这并不妨碍他趁机献殷勤:“大人,开凿运河水渠乃改天换地之大事,下官替桐州七万百姓谢过了!为了加快工期,下官收到消息后已命人前去勘察地形了,不日将归!” 不对方同莆回答,宋彦鹏已经捧着圣旨,一脸不解地开口了:“什么勘察地形?小鲤姑娘一个月前就勘好了呀!国师大人都亲自看过图纸大为赞赏的!现在,就等唐大人的粮食和银两了!” 竟然又被抢先一步!杜尧章暗暗握拳,干笑几声,心念一转就打算发挥他一贯的忽悠之能,就不去柳烟浓那里解释了。 <script>app2(); 11.分工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方同莆深知此事重大,顾不上休息,在当日就让宋彦鹏召集了人手开始商量具体事宜。开凿地点一共有四处,因要同时施工,所以要安排四位官员督工。杜尧章这回聪明了,虽知接下去有大半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都要和工人吃住在工地上,条件艰苦,但也自告奋勇,领到了开凿连接阳河和桐河段运河的差事。宋彦鹏看了他一眼,在内心吐槽了一下这位同僚还是一如既往地奸猾,要知道,这段运河是四个工程中相对最容易的。他微微摇头,接着说:“最难凿的中渠由我监工,剩下的南渠和北渠,就由当地县令张仰山和李大富担任!明日,就奔赴各地!” 宋彦鹏口中最难凿的中渠位于太桐山中段,此处山壁厚,岩石硬,金鲤是纠结了好久才决定把中渠选在这里的。因为要保障引过来的水能顺利流过,只有这处的地势才最合适。开工之前,她终于真正充当了一回“国师弟子”,做起了国师大人的老本行——祭祀。 连穿越这种事情都遇上了,金鲤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天神,根据宋夫人提供的国师大人的画像,金鲤特意准备了一身跟他差不多的白色长袍,根据影视剧中看来的桥段,像模像样地带着工人们祭拜山神。 “山神爷!我等此番凿通太桐山,只为引水,润泽百姓,并非为了破坏山体,愿你体谅、保佑……”金鲤在心中默念,身后五千余名工人齐刷刷地跪伏,暮春的暖阳柔柔地照下来,天地一片安宁。 祭祀完毕,宋彦鹏站到一处高台,中气十足地开始喊话。就在昨日,他又收到了国师大人的来信,国师提议——因为参加挖渠的人数众多,建议他们仿照朝廷管理军队的法子,可以选取几个施工点同时开工。宋彦鹏当时就傻了,又一次感叹:“小鲤姑娘,你以后莫要谦虚了!你昨日刚把这些工人分成四营,每营又分四个连,每个连又分五个排,每个排又分五个班,分设营长、连长、排长、班长,层层管辖,为的是防止作乱,保障工期,而且每段开凿的任务既有分工,又有合作,同时开挖。今日国师大人就提出要用管理大军的法子管理工人,也提到了同时开工!你说的这些营、连之类虽然叫法不同,但却是一个道理!你们师徒,真是太有默契了!” 现在,宋彦鹏说的就是这几天大家商议好的一些章程,特别强调了一些处罚之法,比如未按规定施工、偷懒奸滑等,除却本人受罚,从所属的班长到营长为止均要连坐,听得下面的人一阵肃然。当然,在喊话最后,他又照金鲤的吩咐,宣布了奖励措施,听到只要完成每日工作量,就可领到一份口粮,每十日可吃一次肉食,每月还会发五钱银子,班与班、排与排等之间还会用积分的方式开展比赛,获胜者有额外奖励。原本脸露忧色的工人立即激动起来,举着手中的铁锹、榔头等工具,跟着宋彦鹏高喊:“奋战一百日!重塑桐州河山!” 这些自然都是金鲤想出来的,不管是开凿运河水渠也好,还是这军队管理之法以及这奖惩制度、口号,都源于她现代接诊过的一位病人。那是一位老干部,开凿过大名鼎鼎的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人工天河,彻底改善了中部某地缺水的状况。但就是这样一位老干部,晚年却背了个擅用军备粮的罪名,只因在那个艰苦的凿渠的年代,为了保证工人有粮食吃,他动用了几十万斤军备粮,落了个革职的下场,心中郁郁,竟得了抑郁症。 金鲤无法言说动用军备粮去修民生工程到底该不该,但是这位老人的胸襟、气魄她是由衷佩服的。为了治好他,金鲤数次跟他实地去参观过这条人工天河,看着至今水流潺潺灌溉大地的水渠,以及纪念馆中珍贵的影像资料,金鲤被深深地震撼了。接下去的治疗时间,她一直在引导老人诉说当年修渠的事情,并且适时送上她最真诚的赞美。就在这对往昔岁月的回忆中,老人重新捡拾起了自信,认定自己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个人得失其实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抑郁症不药而愈。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注定,金鲤穿越来的这桐州,情况跟老人当年修人工天河的地方极其相似,也幸亏老人的治疗整整持续了一年,每周一次,这让金鲤从勘探地形开始到人工分配,才可以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加上这位大殷皇帝的大力支持,宋彦鹏的事必躬亲雷厉风行,特别是她的“师傅”国师大人跟她的不谋而合遥控指挥,金鲤有信心将这个庞大的水利工程建成。 令人振奋的是,才过去半月,南、中、北三处隧道就已开凿了二十尺,运河也挖了五十余尺,这比估计的数值超过了许多。杜尧章就乐滋滋地上了一封奏折,当然,信中大量文字描述的都是开挖运河,至于水渠,只言明了进度。 随着赏赐一起来的,还有国师大人的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宋彦鹏的,一封是给柳烟浓的。柳烟浓虽然诧异顾有榛为何没有夸赞她提前叫杜尧章去勘探地形一事,但看了他信中所述“开渠挖河辛苦,师妹要多去工地走走,抚慰工人”,心中还是十分甜蜜——师兄竟然开始指点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他十分关注自己呢? 定了定神,柳烟浓吩咐冷香:“替我准备出行的衣裙!明日,我去运河工地走走!” 也是柳烟浓倒霉,她到达工地的时候,竟然赶上一场闹事,一个负责运送土方的班因一人偷懒,整个班都被扣了积分,班长忿忿不平地拉着负责计分的衙役在大闹。 柳烟浓来此处就是来安抚工人情绪的,听完这位班长的诉说,柳烟浓没有多想,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说:“挖河本就辛苦,可怜这位乡亲,偷懒的不是你,受罚却有你。这的确有失公允,这位大人,这规矩得改啊!” 一直待在通判府偶尔才出门去粥棚亮相的柳烟浓当然不会知道这规矩出自国师之口,衙役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在杜尧章的宣传下,柳烟浓这些日子名声很响,那位班长自是认识的,发觉自己竟然得到了柳小姐的支持,腰杆更挺口气也硬了起来:“大人,把我那扣分消了吧!” 衙役正想解释,幸好杜尧章听说赶来,抢着回答:“柳小姐就是心善,见不得乡亲们受委屈!可这规矩是国师大人定的,我们无法擅自改动……” 柳烟浓这才明白,脸色一变,很快又浮起端庄的微笑说道:“我就是担心这位乡亲拿不到工钱,杜大人说得对,规矩我们还是得守的。至于这位乡亲,不用担心,我给你白银二两做补偿,你大可放心,继续好好挖河就是!” 那位班长大喜,不住向柳烟浓道谢,周围的人也讨好地附和着,离去之前还得意地瞟了那位坚持处罚的衙役一眼。 <script>app2(); 12.墨宝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中渠工地上,宋彦鹏也刚刚处理完一桩类似的事情。这一段太桐山底部岩石坚硬,但顶部又土质疏松,时常有落石,十分危险。金鲤对那位老干部讲的修渠时的“排险队”印象深刻,所以也叫宋彦鹏组织了几位身强力壮有些功夫底子的年轻人,在底下施工前先攀至山顶将松动的石块清除。 这一日,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凿山,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块足有桌子那么大的石块突然从半山腰滚了下来。也是巧,金鲤今日正好巡视到此,见状大喊了一声,才让底下的工人们险险避开。 宋彦鹏十分生气,一追究,就发现了问题——原来,负责排除这处险情的工人偷了个懒,只清除了顶端的松动石块,没有细细查看半山腰的。 “扣除积分10分!王二罚两个月工钱,班长刘武罚一个月工钱,排长、连长、营长罚半个月工钱!” 这日收工后,宋彦鹏当众宣布了处罚决定,再三强调了人命关天,安全至上。金鲤暗中观察着工人们的表情,发现大多十分平静地听着,在看到那块巨大的落石后露出丝惊恐后怕,但也有些人非常不以为然,特别是那位偷懒的险些酿成大祸的排险工人,听到要扣一个月工钱,不住地小声嘀咕:“这不是没压到人吗?” 转眼,工人们就在工地上待了一个月,每日做的是同样的工作——凿山洞,搬石块,垒渠壁,起初的热情渐渐褪去,偷懒的、违规的,这几天就多了起来,金鲤听着王二的嘀咕,看着脸露疲惫的工人们,若有所思。 宋彦鹏按照金鲤提供的法子,每三日收工后都会安排一个集会,至于要讲什么,都是由金鲤口述,宋彦鹏亲手写好后送至四个施工点的。在那位老干部带领大家修人工天河时,那时的人们心思单纯,沉浸在新社会建立的喜悦中,凭着一腔对领袖的热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再苦再累也会坚持。桐州的百姓情况非常类似,都是饱受自然灾害折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金鲤深知他们的需求,所以每次讲话一定都会着力描述水渠和运河建成之后的美好情景。 这一日的集会,她叫人讲的是有了水之后,就可以种水稻,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大米不仅能用来做饭,还能做糕点、酿酒,听得工人们个个脸露向往,有一些太入神的甚至还咽起了口水。然后,集会没有像往常那般散去,讲话的营长又说道:“天气渐热,睡觉尚早,我们以后集会后还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消遣,由我们这些工人中的能人给大家带来拿手好戏。今日,药王村的黄大山给大家唱几首山歌,往后,谁有拿手绝活,不拘形式,都可以上来!” 工人们脸露新奇,纷纷叫好,第二日还在讨论此事,抡起锤子搬起石块来似乎更有劲了。见众人情绪渐稳,偷懒违规的事也少了,但金鲤仍不松懈,要让大家保持热情,平平安安建成这水渠,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宋大人,替我给国师大人写封信!”金鲤掀开充当门帘的草帘子,冲正在处理公文的宋彦鹏说。宋彦鹏吃住都在工地,这间草棚已经成了临时的“桐州府”。 为了方便行动,从祭山神那天起,金鲤一直穿的是男装,穿的还是那种做苦力的人的短褐,那头长发束成高髻盘在头顶,只用一根蓝色布条绑着。宋彦鹏不由想起第一日见到她时,虽然衣饰也不华丽,但至少穿的还是绫罗,肤色白腻得似剥壳的鸡蛋,可现在的她,除却五官依然精致,那双眼睛依然灿若秋水,已是又黑又瘦。 他感叹一声,放下公文,回道:“小鲤姑娘,其实你不必日日在这工地上耗着,盛夏将至,山中白日曝晒晚间多虫蚁,你不妨回府歇着,我们桐州府的绿豆汤是一绝,若是有事我会叫人传信给你,你再过来也不迟!反正这里离桐城也就一日马车的距离。” “绿豆汤?”金鲤很快被吸引了,“对啊,大人说得没错,接下去,我们要为工人们准备些消暑凉汤。我上次从阳州带回的绿豆正好全部拿出来熬汤,不过,应当只能坚持几日,接下去,我们可以再购置一批绿豆,另外,再准备些消暑草药,熬成凉茶供工人饮用。” 见她侃侃而谈,说的又是工地上的事情,宋彦鹏也将刚刚劝她回城的事给忘了,召来人手吩咐准备工地消暑食物之事。 等他吩咐完,金鲤才重拾刚才的话题:“大人!给国师大人写封信,希望他能赐几幅墨宝下来,将他的墨宝挂至醒目处,工人们来来回回抬头见上那么一见,也是种鼓励!” 跟顾有榛已经通过数次书信,宋彦鹏如今心态好了许多,先是汇报了挖渠的进程,又描述了工人们有些懈怠,但在国师府女弟子想出的每三日集会讲话和自娱自乐这法子下,情绪稳定。为了一鼓作气完成,希望国师大人能赐几幅字,给工人带去鼓舞。 只用了一刻钟,宋彦鹏就写完了这封信,不像第一次又是选上好的笔墨宣纸,又是苦苦遣词造句,这几次他跟国师大人写信,用的完全是大白话。 金鲤看了一遍,赞许道:“大人有长进啊!我们是在汇报进程,表达诉求,用词越简单越好!国师大人日理万机忙得很,送给他的信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自是越简洁明了越好!” 三日后,这封书信被放在了顾有榛的案头,顾有榛扫了一眼就明白了,略一思索就铺纸挥毫,写下了四幅大字—— “重塑河山”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朝乾夕惕一丝不苟” 命人送出之前,他又抓起了一封书信,开篇就是华丽的歌功颂德,不由皱了皱眉头,低语:“连篇累牍,言简意赅,孰优孰劣,一目了然!”略一思索,他取过放在桌边的两柄折扇,一并交给送信的小厮,交待道:“将这两柄纸扇分别送给宋知府和助他的那位国师府女弟子!” <script>app2(); 13.故事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然后,他将案上厚厚的书信拨开,提笔写了一份奏折。第二日,这封奏折就引得铭帝龙颜大悦,立即下旨宣布以后的奏折越简单越好。天知道,日日批奏折,对着那些雷同的歌功颂德他是有多腻味,为了找出奏折上说的事,他至少要看两三遍,现在好了,批奏折的时间将大大减少…… 顾有榛的字让金鲤极为满意,夸赞了一下这笔走龙蛇的书法后,她开心道:“不愧是全民偶像啊!这四幅字,完美地表达了修渠的目的,警示了要安全生产,还强调了要保证质量!这位国师大人,我粉了!” 高兴之下,金鲤嘴里冒出了很多现代词汇,听得宋彦鹏云里雾里,虽然这位小鲤姑娘时不时会说出很多他没有听过的词汇,但凭借他超强的理解力,他大多能听懂,可今日这话,还真理解不了。于是就问道:“全民偶像何解?粉了又是什么意思?” “全民偶像就是国师大人才学卓绝,高风亮节所以万民敬仰,粉了就是我喜欢他!” 这个答案从金鲤一个姑娘口中说出来有些怪怪的,但宋彦鹏的注意力很快被两个狭长的锦盒吸引了:“这是……” 送信的人回答:“这是国师大人亲手绘制的折扇,分赠予宋大人和小鲤姑娘!” 宋彦鹏几乎是用颤抖的手打开的锦盒,取出折扇前还特意洗了手,扇面上画着一处悬崖,悬崖边长出一棵青松,青松上翱翔着一只大鹏鸟,摸着下方的落款,宋彦鹏激动得语无伦次:“下官一定不负国师大人期望,无论为官还是为人,定当如这青松顶天立地,如大鹏志存高远!” 明明就是一幅国画,虽然这画技看起来的确很高超,金鲤不知宋彦鹏为何如此激动,但当她徐徐展开国师大人送给她的折扇,还是呆住了——画面上,竟然画着几尾栩栩如生的锦鲤,还有几枝出水芙蓉。宋彦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国师大人果然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送给我俩的扇子,都契合我们各自的名谓!我是大鹏你是锦鲤……” 收到这柄绘着锦鲤的纸扇,金鲤突然对这位传说中的国师好奇起来。在某一日回城取东西时,她特意去找了两册国师大人的文稿带上。反正,宋彥鹏和宋夫人都是国师大人的标准粉丝,府上这些东西多得很。 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金鲤除却每日巡视一番,回忆自己从老干部那里听来的施工细节,渐渐空了下来。所以,她有很多时间来阅读国师大人的作品。 在判官的生死簿上,对这个大殷只模糊地介绍了一句是在两宋之后,但根据金鲤这几个月的观察,大家对真正的历史并不了解,她某日吟诵了几句苏东坡的词,把宋彥鹏惊为天人,顺带又夸了一遍国师大人“教导有方”。 所以,这只是一个时空上接近两宋以后的朝代,诗和词,是文人墨客的主要作品,但顾有榛的文字,却不仅仅局限于这两项。金鲤将这两册文稿仔细阅读之后,不由感叹:“国师大人,当得起‘惊才绝艳’四字!他的文章题材丰浩,细节精准,视野阔大,言说敏锐,胸有千壑,是一位罕见的诗人,智者,政客……” 金鲤本想接着说“若是此等人物出现在真正的历史上,必是并肩屈原、李白、王阳明之类的人物”,但就在这时宋彥鹏进来了,听到了她前几句,竟然双眼发光,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本本说要将金鲤刚刚对国师的评价记下来:“小鲤姑娘,知师者莫如徒啊!常人读过国师大人的文章,只会空空洞洞夸赞几句,哪像你,简直说到人心坎里去了……” 金鲤笑呵呵地回应:“是,读国师大人的文章,雪都融化了,花都开了,春已到了。对了,国师大人写的这二十个故事,我觉得很好。大人帮我找几个口齿伶俐的人过来,我打算改编一下让他们去工地上宣讲,就像说书一样,给工人们带去些乐趣!” “妙啊!我记得国师大人写过一个叫《移山》的,说的就是一位老人带着子子孙孙将挡在家门前的山移走的故事!这跟我们现在开渠极其类似,刚好可以鼓励一下大家!” “不仅如此,国师大人的故事还有教人和睦相处,热爱生活的,总之充满正能量,是极好的心灵鸡汤读物!” 宋彥鹏不知道金鲤口中的“正能量”是什么,但他却听懂了“心灵鸡汤”,深以为然:“身体要补,脑子里的想法也要补啊!” 看着他乐滋滋地奔出去吩咐,金鲤唇边也浮出一个笑意——这位宋大人,如果在现代,会是她极好的助手。 摸出一根炭条,铺开一张宣纸,金鲤开始改编顾有榛写的故事。他写的故事跟金鲤现代看到的文言文一样言简意赅,她要根据自己的理解将之改成适合讲述的故事。 第一篇,就是宋彥鹏说的《移山》,金鲤已经忘了那个著名的《愚公移山》出自哪里,顾有榛写的这个故事跟它相似度极高,结局也是感动了天上的神仙搬走了两座山。面对这个结局,金鲤略为斟酌了一下,就将其改为——村子里的人被他们的做法感动了,全都参与到移山行动中来,终于将山凿出了一个隧洞…… 一个时辰后,金鲤满意地读了一遍这篇《移山》,很快又翻开了下一篇。在现代,她的第二职业是给公众号写鸡汤文,没想到到了这儿,又拾起这个老本行了…… 远在京城的顾有榛绝对不会想到,若干天后,他那些本来只在世族大夫上层社会流传的文章,已经成了底层百姓的“心灵鸡汤”,国师顾有榛的名声,如日中天! <script>app2(); 14.离去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此刻的顾有榛,正完成一册新的故事书稿。他是个孤儿,铭帝十三岁那年参加一年一度的秋猎,他的兄弟们都收获满满赢得了不少赞誉,只有他两手空空,在最后一日竟还捡回一个婴儿。谁也想不到这个被他送到国师府养大的孩子长大后会助他君临天下。 因为从小在国师府这种特殊的地方长大,养成了顾有榛清冷的性子,他所有时间除却吃饭睡觉就是在学习。但是,谁也不知道,每一日,在他登上国师府高台眺望时,他的目光却放得很远——那些他脚步无法到达的地方,他一直在心里信马由缰。久而久之,他把这些心里看到过的人、事、地,都写成了故事。 看着手里这册墨香犹存的故事,顾有榛思索良久,还是从一堆奏折中抽了出来塞进了书架深处。这集故事里,藏着他的一个理想,一个革新变法的理想。现在,还不是好时候,他得等,等合适的时间再面呈圣上。 三月时间转瞬即逝,金鲤改编的顾有榛的故事果然大受欢迎,工地上斤斤计较偷懒耍奸的也少了。宋彥鹏还将这个做法推广到了其他几个工地,北渠南渠那里没什么问题,但是桐阳运河这里,柳烟浓听了一位说书人的故事后非常生气,她深深地觉得天人般的师兄被亵渎了! “岂有此理!怎么可以把结局改成这样!什么人定胜天,人怎么可能胜过天神?” 杜尧章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狠踩宋彥鹏的机会:“下官也觉得不妥!但是宋知府下令,我们不得不从啊!” “宋彥鹏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连我师兄的文章都敢改!” “就是!不过被圣上和国师夸赞了两回,他就不知道自己斤两了!柳小姐,他说此举是为了鼓舞工人们的士气,若是我们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杜尧章没有说下去,但柳烟浓已经懂了,她眼前一亮,说道:“宋彥鹏讲不伦不类的故事,那我们就给工人们念诗!我这就动手写一些通俗易懂的诗句!” “柳小姐才名在外,工人们有耳福了!宋彥鹏请的是不入流的说书人,下官这就去找一些举子秀才,派他们去为工人念诗,还可以解释一下小姐的诗句!” “大人有心!我一定会将大人此举告知我师兄和父亲,让他们替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至于宋知府擅自篡改师兄文章的事,我也定会如实言明!” 沉浸在压倒宋彥鹏飞黄腾达美梦中的杜尧章此刻绝不会想到,日后有一日,他会被打脸打得生疼…… 眼看人心稳定,水渠进程良好,金鲤渐渐萌生了离开的心思。她本就将这场穿越当做一次特殊的旅行,怎么可能只待在一个地方。 这些日子,除了看各地的《地方志》,金鲤还认真阅读了顾有榛的另一本《辛未游记》,在这本书中,顾有榛描述了很多各地的风光民俗,惹得金鲤一颗心蠢蠢欲动,非常想去看看。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书中很多地方,顾有榛其实并没有真正去过,仅凭他看过的来自各地的奏章上的片言只语,他就拼凑描述出了当地的神奇风景。 金鲤很快就选定了第一站——杭州,因为她自己就是杭州人,她要去看看这里的杭州和现代的杭州有何异同,是不是真像顾有榛笔下那般风光旖旎,软红十丈。 “勾栏院、蹴鞠球……嘿嘿……”金鲤十分兴奋地规划着自己的旅行路线,知道她计划的宝扇在一边开口:“姑娘,我们要去杭州,这盘缠是问大人要吗?” 金鲤立即哑然——来了这里之后,她吃穿用度都是宋夫人打理的,宝扇这个丫鬟也是她送的,想着自己好歹也在为桐州府“打工”,受了也就受了。但要走了,总不能向人家伸手要盘缠吧? 金鲤的沮丧只持续了一刻钟,宋彥鹏举着一封信兴奋地进来:“小鲤姑娘,文苑书局要买你那二十个故事,出价二百两!放心,作者还是你,卖书的钱还可以分你一成!”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金鲤“哗啦”打开顾有榛送她的折扇,一边摇动一边说:“告诉他们,我允了!若是卖得好,我这边还有新故事!” 不过是将《山海经》、《搜神记》、《西游记》中的故事挑了几个出来加工了一下,想不到就挖到了第一桶金。有了这二百两“巨款”,金鲤的旅行计划正式摆上了日程。 金鲤曾经接待过一位患者,据他自己描述,他无法在一个地方待超过一个月,“我喜欢不停地出走,我渴望对现有的生活秩序和居住方式进行一场反抗或突围!我要做一个永远在路上的行者!” 这位大学教授目光如炬,虽然金鲤在心底不断地吐槽“如果你从事的不是一个一场专业演讲能够拿到两万的职业,哪来这么矫情的病?你试试必须每天坐班拿工资,保证你乖乖待在原地……” 但吐槽归吐槽,不可否认的是金鲤对这位教授的生活还是十分向往的,从熟悉的生态圈闯出去享受陌生的自由,谁不喜欢呢?想不到穿越到这儿,这个梦想竟然可以实现了! 一想起以后可以靠回忆现代的故事赚大把银子,口袋里可以揣着银子到处旅行,金鲤就激动得不行。在中渠隧道彻底贯通的第五天,确认工程已经不会出现大问题后,她终于背上行囊,带着宋夫人一定要她带上的宝扇和宝福出发了。 <script>app2(); 15.真假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宝福赶着车,宝扇陪金鲤坐在马车里。这些日子,听金鲤说了那么多遍杭州,一出城,宝扇就非常兴奋,不停地问着“国师大人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那里的藕粉糕、莼菜汤、西湖醋鱼有那么好吃吗?” “有个番邦首领看了国师大人的文章,天天爬到最高的山上眺望杭州的方向?” 金鲤笑着回应:“是——” 没等她接着往下说,宝福突然把车停了下来,掀起车帘说:“姑娘,大人追来了!” 宋彥鹏来得很急,官服也没换,见到金鲤,立即说道:“小鲤姑娘,你恐怕去不成杭州了……” 他将马扔给随从,又将宝扇赶去车辕上坐着,吩咐宝福立即返回桐州府,自己则钻进马车坐到了金鲤对面,脸色十分凝重。 “小鲤姑娘,眼看桐州渠即将完工,圣上龙颜大悦,今日来了三道圣旨,封我为户部左侍郎,杜通判为京兆尹,还有一道圣旨,封‘国师府女弟子’为司天台春官正!” 说完,宋彥鹏直勾勾地看着金鲤,金鲤朝他拱手道贺:“恭喜宋大人了!一下子连升四级!至于那什么春官正,我还是不要了!受之有愧!” “姑娘谦虚了!圣旨上把你为桐州百姓做的那些事情写得清清楚楚,你当得起这道圣旨!” 眼看马车说话间进了城,离桐州府越来越近,金鲤急了——她可是个假冒的,好容易趁机可以离去,怎么可能回去接那道圣旨?这个朝代再开明,也还是个封建社会,欺君可是杀头的重罪! 她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好几个主意,考虑到宋彥鹏刚正不阿的个性,她斟酌着开口:“大人,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淡泊名利,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当面推辞不大好,还是您帮我出面推了吧?” 这些日子宋彥鹏对金鲤几乎是言听计从,但今日他却摆着手说:“小鲤姑娘高风亮节,折子上从来不叫提你的名字,还是我们过意不去用‘国师府女弟子代替’,连城内百姓把你做的事情安到柳小姐头上都不甚在意,宋某向来佩服,但这是你应得的,姑娘无需推辞!” 柳烟浓先是在城内施粥,后又写了十几首诗鼓舞人心,加上在杜尧章刻意鼓吹下,这桐州城说起“国师府女弟子”都是赞不绝口。因为金鲤出行打扮得非常朴素,加上她一般都在工地上露脸,宋彥鹏也不是个好鼓吹的,所以有些百姓还以为金鲤是柳烟浓手下,把金鲤做的那些事都按在了柳烟浓头上。 杜尧章知晓后,心中暗喜,柳烟浓大多时候都在他府上待着,他就将这些消息都隐瞒了下来,只说百姓如何将“国师府女弟子”传得神乎其神,柳烟浓十分自得。 而金鲤,知道这城内还有一位真的“国师府女弟子”后,当然是避而不见,所以百姓怎么传,她是毫不理会的。了解到这位柳小姐娇生惯养,出门排场极大,一般只在城内活动,即使去工地也只会去桐阳运河,她就更放心了。反正,等这工程一了,她就要云游去了,至于这功劳不功劳的,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宝福的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一位衙役掀起帘子,见到宋彥鹏和金鲤,急急开口:“大人!姑娘!不好了!杜大人带柳小姐接了那道圣旨,夫人找他们理论被骂了一通不说,还说小鲤姑娘是假冒的,现在,杜大人正带了一帮人过来捉拿姑娘呢!”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杜尧章带了十几个衙役,冲到面前将马车团团包围,见到从车内钻出的宋彥鹏,冷笑一声:“好哇!宋大人不仅欺君罔上,现在,竟然还给金小鲤这野丫头通风报信!来人呐,押走!” 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将宝福赶走,赶着车朝桐州府驶去。 不过一刻钟,马车就停在了桐州府面前,杜尧章掀开帘子,见到金鲤端端正正坐着,脸上丝毫不见惊慌,又是一声冷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待会儿见了传圣旨的天使和真正的国师府女弟子柳小姐,看你怎么说!” “杜大人,此番圣上册封,宋大人比杜大人官级差太多,大人心中,恐怕十分不满吧?若说欺瞒,大人难道不是帮凶?” 金鲤掀开帘子,施施然下了马车,果然见到杜尧章脸色变了。她太懂杜尧章此刻的心情了,她到桐州府的第一日就认识他了,接下去为了赈灾、开渠,见过那么多次,杜尧章是个什么人,怎么可能瞒得过身为专业心理医生的她?更何况,柳烟浓一直住在他府上,为何这么多日他都没有提起这桐州府还有一位“国师府女弟子”呢?只要他问柳烟浓一句就可以知道她是假冒的,他只字不提在奏折上也含糊其辞,目的只有一个——他要借势!从她和宋彥鹏做下的事情中分一杯羹,得名获利! 这短短一路,金鲤已经有了应付的法子,朝杜尧章微微一笑,率先走进了桐州府。 大堂上,杜夫人坐在下首,柳烟浓陪传旨的内侍坐在上首,见到金鲤进来,三人一起站起。 柳烟浓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些天她被桐州百姓传得如此神奇,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她做的。刚刚听了那道圣旨,她暗暗心惊——那位“国师府女弟子”做下的这些事情,行事方式竟和自己师兄如此相似,此等女子绝不容小觑。 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将这道圣旨领到手,一定要做女春官正!有了这些,世人只会认定圣旨上这些事情就是她做的,谁会去辨别真伪?再说,自己师兄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徒弟”她还不清楚?所以,只要抓住金小鲤假冒身份这一点就可以踩死她!至于宋彥鹏和他夫人,明显和这金小鲤是一伙的,一起给他们按一个欺上瞒下的罪名,到时候,这种人说的话,有几个人会信? <script>app2(); 16.进京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这位大人有礼了!”传旨太监正是铭帝身边的常公公,见金鲤喊他“大人”,福身的时候礼也做得很足,心里已经对她满意了几分,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 “你就是金小鲤?冒我国师府名义招摇撞骗的那个野丫头?”柳烟浓急于将金鲤的罪名坐实,迫不及待地张口。 短短一瞬,金鲤就听出了柳烟浓口中的急切,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常公公那轻微的一下皱眉,心中有了底,她缓缓开口:“我是否招摇撞骗,柳小姐说了不算!” “凭什么我说了不算?我从出生那天起就住在国师府,国师府有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我会不知道?来人,将这个欺君罔上,招摇撞骗的臭丫头拉下去关进牢房!” 几句话的功夫,就从“野丫头”变成了“臭丫头”,金鲤知道柳烟浓已经心乱了,目的达到,她无视几位打算围上来的衙役,又朝常公公行了一礼:“柳小姐莫不是忘了这位大人还在这里,我是否假冒,是否需押入大牢,都要由这位大人说了算。大人,可否容许民女辩白几句?” 常公公对柳烟浓越过自己擅自开口本就不悦,对比之下这位金小鲤姑娘顺眼多了,就挥手驱散了衙役,对她点头道:“你说!” “大人!可否告知,圣旨上是如何说的?” 常公公身边的一个随从取过圣旨念了一遍,金鲤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待他念完又道了谢才开口:“这么说,圣上册封这位‘国师府女弟子’,是因为她帮助桐州赈灾,安抚灾民,筹集米粮,提议挖渠,顺利完工,是因为她做了这些事而不是她的身份?” “正是如此!桐州此次能度过如此大难,还一劳永逸解决缺水易涝难题,圣上龙心大悦,说这是千秋万代的基业,这才破例封女子为‘春官正’!” 常公公边说边朝京城的方向拱手,金鲤也跟着她福身,起身之际心下就更安定了——刚刚从宋彥鹏口中她已经推断出皇帝之所以下这样一道圣旨,是因为她做下的事,而不是因为她杜撰的身份。 “所以大人,我从未欺瞒,这圣旨上写的桩桩件件,均是我做下的,这一点,不仅宋夫人,杜大人也可以作证!宋大人一直在各处奔走赈灾,这上报的折子大都出自杜大人之手,若是我欺瞒,杜大人怎敢上达天听?” 杜尧章听得汗出如浆,见金鲤三言两语竟然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张口结舌,想要辩白,却发现自己不知该何从开口。 “果然是耍奸成性!你敢说这些事都是你做下的?据我所知,国师大人一直有跟宋知府书信来往,说的就是这赈灾修渠,你一直跟在宋知府身边,是不是你偷着先看了,再说出这些主意按到你身上?” 柳烟浓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只因为眼前这个金小鲤,皮肤黑黄,身量矮小,衣着寒酸,除了口齿伶俐些,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看也不像能想出挖渠开河这种惊天动地之举之人。 “柳小姐有所不知,小鲤姑娘和国师大人实在是心有灵犀,此次赈灾和开渠,国师大人对我桐州帮助良多,但每次他来信之前,小鲤姑娘已经想到了毫无二致的法子,这一点,下官可以作证!” 匆匆赶来的宋彥鹏见金鲤好好站着,神色轻松,松了一口气,转头回答柳烟浓。 “就是!国师大人还给小鲤姑娘送了一柄扇子,扇面上就绘着锦鲤,正好对应小鲤姑娘的名谓,要是他不知道,怎会如此巧合?再说,国师大人的画作,千金难求,非亲近之人不赠予的吧?”宋夫人极喜欢这个聪慧大方的女子,也上前替金鲤解释道。 柳烟浓听到金鲤还收到了她一直想要的扇面,更是气急:“你们……你们……” “常公公,如今金小鲤和柳烟浓各执一词,下官恐也被牵连,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杜尧章不愧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金小鲤在桐州做下的事情有目共睹无法隐瞒,但他又跟柳烟浓牵扯甚多,无论哪方失势都对他不利,如今,只好保持中立,摆出毫不知情公平公正的样子才是上策。 “请常公公将金小鲤和柳小姐带回京城,当面问国师大人即可!”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常公公:“洒家正有此意!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柳烟浓:“好哇!到了京城,见了我师兄,一切就都真相大白!” 宋彥鹏:“小鲤姑娘莫怕!我与你一道去,一定替你正名!” 杜尧章:“下官也愿同去!” 于是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京城出发了,在杜尧章提议下,金鲤被单独安排在了一辆马车里,派人严加看管,不得与外人(主要是宋彥鹏)接触,说是防止窜供。 幸好,因为走得匆忙来不及准备,分配给金鲤的还是她自己那辆马车,一上车她就从一堆书里扒拉出一本写顾有榛的,必须要对这位国师大人再了解多一些,争取见他的时候见招拆招出现转机。 柳烟浓本以为金小鲤会惊慌失措,坐立不安,不曾想在住宿打尖时见到,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摇着那把锦鲤折扇。不知是不是柳烟浓的错觉,她总觉得金小鲤瞧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她哪里会知道,金小鲤这些天看了几本国师大人的“野史”,知道了国师大人不近女色,拒绝过好几桩在外人看来绝佳的姻缘,其中一桩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妹柳烟浓。这位柳烟浓,看来很有故事啊…… 她冷哼一声,转头问丫鬟:“都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我们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柳烟浓将手中有些黏腻的竹筷扔下,皱了皱眉头,吩咐丫鬟去取自己的银筷,看到另一张桌子上捧着个窝头啃得欢的金小鲤,又是一阵冷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等到了京城,看我不扒你一层皮下来!敢跟我抢功劳,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script>app2(); 17.面圣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一行人各怀心思,马不停蹄,平日里需十日的路程被缩短到了七日。常公公深知事关重大,将金鲤、宋彥鹏、杜尧章安排至官员进京暂住的官署,派人看管后就进宫面圣了。 官署去往皇宫,要路过最热闹的街市,常公公的车子到了一个街口竟停了下来,据说前面有人贴出了几首诗作,围观的人太多,一下子过不去。 “国师府的柳小姐不仅能观天象预知风雨,竟然还有如此文采,才华堪比国师大人啊!” “不仅如此,柳小姐悲天悯人,心怀苍生,如此尊贵之躯竟深入灾区,亲手施粥,可敬啊!” “这几首诗,也是柳小姐为鼓舞开河的工人所做,据说,柳小姐还亲自去工地给工人打气鼓劲!” “听说圣上龙颜大悦,要大赏柳小姐呢!” “柳小姐……” 等待道路疏通的这短短一刻钟,常公公听了满耳朵对柳烟浓的赞誉。他微微皱眉,问一边的随从:“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我们启程第二天,柳小姐身边的两个随从就回京了,应当是他们把消息传回来的吧?” “她这是想借百姓之口造势?”常公公微微摇头,“急功近利了些……” 回到国师府的柳烟浓立即去见了自己父亲,柳行东早已收到柳烟浓传回的信,赞许地点头:“做得不错!先发制人,利用百姓造势,将你此番的功劳坐实了!可是,你还是太心善了些!” “父亲何出此言?” “你做的那些,若是没有金小鲤,封个春官正当然不成问题。但是,若是宋彥鹏和杜尧章证实金小鲤做下了那惊天动地的事情,两相比较,孰优孰劣?” “可是,她假冒了师兄的弟子,这一罪名足以治她于死地!” “圣上是个明君,保不准会看在她立下的功劳份上从轻发落!” “那怎么办?请父亲示下。” “浓儿莫急!我们知晓圣上是明君,那金小鲤不知啊!待为父找人吓上她一下,等她六神无主时,我再出现告知——只要她改口说这些都是在你授意下去做,将这功劳让给你,我就有办法救她!” 柳烟浓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开始发愁:“可是,常公公现在应该已经进宫面圣了,若是圣上问起来我一开始为什么没揭穿她如何是好……” “无妨!圣上不会那么快见他们,我这就去安排。你说那杜尧章是个可用之人,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他。至于你当初在传旨时为何不说,你就咬死是宋彥鹏百般阻挠,你一个弱女子在异乡恐出意外,唯有等进京面圣才敢说出真相……” 可惜,世事难料,听完常公公汇报,铭帝大感兴趣:“这么说,奏折上说的‘国师府女弟子’其实有两个?那许多事情,其实是那位金小鲤做下的?柳烟浓说那金小鲤其实不是国师府的人?” “这就有意思了!还有人敢假冒国师的弟子?” “传朕旨意,即刻宣金小鲤、宋彥鹏、杜尧章、柳烟浓觐见!叫国师大人即刻赶至御书房!” 就这样,柳行东尚未来得及出府,就和柳烟浓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柳烟浓不安地搅动着手里的帕子,问:“父亲,如今该如何行事?” 柳行东捻着下巴下几根稀疏的胡须,说:“不用慌张,一计不成就换一计!正如你所说,那金小鲤冒名是真,若是我们能将她做的那些事情推翻,她必死无疑!” “父亲,其实在桐州我就已经提出怀疑了,那金小鲤其貌不扬,来历不明,根本不像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女儿觉得极有可能是她瞧见了师兄给宋知府的信,将那些功劳冒领了!” “为父有数了!过会儿我们见机行事,尽量往这方面引,必须置那金小鲤于死地!即便不能将她的功劳占了,也不能让她越过你去!” …… 金鲤和宋彥鹏、杜尧章也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杜尧章见金鲤一身布裙,脂粉不施,钗环不佩,暗暗在心底摇头——“果真上不得台面,这气度完全没法和柳小姐比,看来她真不是国师府的人。过会儿得见机行事,若是圣上、国师大人怪罪起来,我就咬死不知情,欺瞒的是宋彥鹏。听说柳大人和柳小姐都进了宫,要不,我替柳小姐再美言几句……” 宋彥鹏也发现了金鲤的过于朴素,不好意思地开口:“小鲤姑娘,委屈你了!此番进京太过匆忙,没叫夫人替你好好准备衣裙首饰。你放心,圣上是位明君,不会以貌取人的,过会儿只管如实述说就是。你做的那些事情有目共睹,桐州几万百姓均可以为你作证!” 金鲤心中一暖,朝宋彥鹏微微点头,想开口说几句,瞥到一旁的杜尧章和传旨内侍,就闭了嘴。这位宋大人对自己“国师弟子”的身份深信不疑,那就证明一下——她金小鲤,是真的是国师“弟子”吧。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做的功课,金鲤对此番面圣自信满满。 顾有榛在宫中本就有一间专门的书舍,用来处理公务,所以这些人中间他是第一个赶到铭帝的御书房的。 “国师啊,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女弟子?”对上铭帝揶揄的目光,顾有榛微感惊讶,待常公公说完,他两道长眉微微蹙起,乌灵的眸子里充满惊讶。略一思索,问道:“那金小鲤,真的做下这许多事情?真的处处先我一步?” 常公公看了一眼铭帝,得到他许可才回答:“据宋知府所言,如是。” 作为最受铭帝宠幸与信任的内侍,常公公这种人精不会把话说满,虽然这一路上,宋彥鹏又详细讲了许多金鲤的事情,让他对这位看起来又瘦又小但笑起来很温暖的女子多了几分好感,但结果到底如何,他是无权置喙的,只能交给铭帝和顾有榛去定夺。 “有意思!真有意思!”顾有榛也对这位金小鲤好奇起来。 “爱卿也觉得有意思?不用着急,朕已传召,马上就能见着了!” 铭帝话音刚落,一位内侍就进来禀报金小鲤等人等候觐见。 铭帝大手一挥:“宣——” <script>app2(); 18.舌战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大殷的皇宫跟金鲤在现代看到的大同小异,去多地旅游参观过的她并不感到新鲜,所以,她目不斜视地跟在引路的内侍后面,脚步从容,神色怡然。 柳烟浓虽然进过很多次宫,但去御书房面圣还是第一次,心里又装着事,看起来反而有些畏缩。 两拨人在御书房门前相遇了,柳行东打量了金鲤一眼,正好对上金鲤望过来的眼神,心中一凛——这位金小鲤虽然相貌平平,但一双眸子却灿若晨星。身为大殷司天台监,又是顾有榛的师傅,他本身就精于相术,只这一眼,他就判定这金小鲤绝非池中之物,不容小觑,绝不能让她趁此立功,这对自己女儿绝对是个巨大的威胁。 听到内侍传召,几人进殿叩拜后,金鲤缓缓抬头,一眼就望见了立在皇帝下首的一位白袍男子——他身量修长,正负手而立,肤色白净,墨发披散,凤眸狭长,清隽出尘。 可以在皇帝面前不穿官袍,不戴发冠,浑身又充满如此明显高雅气质的,当然就是传说中的国师大人了!这位国师大人刷新了金鲤对古装美男的印象,影视剧里那些被鼓吹成“盛世美颜”的小鲜肉顶多是“高仿”,这气质也差太多了。 金鲤在打量顾有榛,顾有榛也在打量金鲤,他接触的女子多是那种遍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大家闺秀,可眼前的女子一身布裙,素面朝天,行礼的时候恭敬虔诚,直起身子后又身正背挺,望向自己的目光清亮柔和,竟丝毫不见畏缩怯懦。发现自己也在打量她,双目一弯,嘴角一勾,那张因肤色黑黄平平无奇的脸突然生动起来,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如一束光,瞬间照进了顾有榛心里。 “启奏圣上,对金小鲤假冒我国师府女弟子一事,微臣恳请圣上严惩不殆,以儆效尤!” 柳行东率先出声,丝毫不给金鲤辩驳的机会,一上来直接就定了罪,见大家均未出声,索性接着说道:“至于宋彥鹏是否涉及到将国师的书信泄露,也恳请圣上一并查办!” “宋彥鹏,金小鲤,你们可有话辩驳?”铭帝发问。 宋彥鹏先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开口:“回圣上,下官从未泄露国师大人的书信。灾后安抚人心、施粥时加入草药防瘟疫、开挖桐州渠确确实实是金小鲤想出的,而且,下官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金小鲤先于国师大人想到这些主意!” “哦?是何证据?”听到金小鲤竟然真的先于顾有榛想出了那些主意,铭帝大感惊奇。 宋彥鹏呈上一个盒子,盒内整整齐齐放着一叠公文和书信:“圣上只要看一看这些政令和公文便可知道,桐州府发政令在前,国师大人写信在后,下官这些政令均为金小鲤姑娘提供。” 铭帝翻完,将盒子交给了顾有榛,顾有榛看了,云淡风轻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惊讶——刚刚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跟他如此默契的人,还事事抢先一步,现在看了这些公文和书信,不得不让人相信。 “圣上,微臣对此有异议。公文日期可以伪造,据微臣所知,这个金小鲤一直跟在宋彥鹏左右,保不齐宋知府为了保下她篡改发文日期。”柳行东见势不妙,赶紧出声。 “下官从未篡改!至于此事真伪,只要派人前去桐州一问便知,这些事情,下官何时吩咐开始去办,一查就可知道!” 铭帝吩咐一边的内侍:“着人即刻出发前往桐州。” 顾有榛一直静静地看着众人,发现宋彥鹏除了语气激昂些,神色很正常,听到铭帝派人去桐州查证还露出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他一直善观人神色,看到宋彥鹏如此,心底对他又信了几分。反倒是一直在提出异议的自己师傅,听到宋彥鹏的辩驳,听到铭帝说派人去查,脸上出现了类似不甘与失望的神色,有些难懂。至于那位金小鲤,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仿佛说的不是她的事,气定神闲。 “启奏圣上,臣女有本要参。”得到铭帝许可,柳烟浓开口道:“刚刚宋大人所说有一事有误,在粥中添加药草防瘟疫并非是金小鲤的主意,那根本就是臣女的主意!那防瘟疫的方子还是臣女亲笔书写的,这一点,杜大人可以作证!” 杜尧章终于有了在皇帝面前开口的机会,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圣上,柳小姐所说,千真万确!” 柳烟浓闻言心中一松,看向金小鲤的目光已经充满嘲弄:“金小鲤,你可有话说?” “敢问柳小姐,你提供的方子上有哪几味草药?”金小鲤问。 “苍术、艾叶、陈皮……”柳烟浓自然记得清清楚楚,一口气就说出了自己的方子,“这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事实证明,效果极好,桐州境内并未出现瘟疫!” 对柳烟浓语气中的自得,金鲤选择了忽略,她提起了起另一件事:“柳小姐亲手施粥,桐州百姓十分感谢,还有人赋了几句诗,流传最广的是怎么说的?” 杜尧章立即接上:“九天仙女下凡尘,菽汁辛粥无饥色……” “杜大人!”金鲤没让他继续念下去,出声打断,“这‘菽汁辛粥无饥色’说的就是那药粥带有辛辣的滋味,柳小姐刚刚提到的几味草药,只有苦涩!” “启禀圣上,柳小姐的确提供过一个方子,但在柳小姐前,金小鲤已经将她的方子交给了各处粥棚,里面的草药和柳小姐十分类似,却多了一味川椒,让粥汤变得有些辛辣。此事,也可派人查证,桐州粥棚,确实用的都是金小鲤的药方!” 宋彥鹏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呈上,铭帝看着上面勉强可以辨认的字迹皱起了眉头:“这是金小鲤写的?” 他有些嫌弃,将药方递给顾有榛,顾有榛没有接住,药方掉在了柳烟浓面前,看到上面歪歪扭扭还是用炭条写成的字,她讥笑出声:“就你这字?还敢说是我师兄的弟子?” 柳行东立即接上:“陛下,金小鲤是否做下圣旨上那些惊天之举,尚待查证。但这金小鲤假冒国师弟子一事毫无异议,宋彥鹏是否是帮凶也有待查证,恳请陛下下旨查办!” 柳行东不愧混迹官场多年,三言两语就将话题绕回到了金鲤假冒身份上。 <script>app2(); 19.收徒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小鲤,你有否假冒国师弟子行事?”铭帝语气严肃起来,毕竟,国师是不一般的存在,此举若属实,他无法纵容。 “陛下容禀!”得到许可,宋彥鹏朗声说道:“”小鲤姑娘从未假冒过国师弟子!” 宋彥鹏此话一出,不仅是其他人,连金鲤自己都震惊了——这位宋大人一直对自己是国师“亲传弟子”的身份深信不疑,难道他真有证据?这万万可能啊? “下官第一次见到小鲤姑娘,是二月十七那日带着桐州百姓求雨,下官之所以选择那日,是因为收到国师府来信,告知那日有雨,桐州还会出现一位神女。小鲤姑娘就在那时出现,一出现就普降甘霖,足以说明小鲤姑娘与国师府渊源颇深!” “此外,小鲤姑娘不仅行事方式与国师大人无二致,连品格也十分类似,一样的心怀百姓,不辞辛劳,一样的高风亮节,淡泊名利。是她再三要求不必在奏折上提及她的名字,她说她做这些仅仅是为了造福桐州,利国利民,不是为了扬名立万。此等才学与品格,除却国师,下官想不出有第二个人可以教出来。下官有罪,应当一开始就写明小鲤姑娘的名谓,就会省去今日这诸多波折了!” 宋彥鹏一开始是站着的,说到后来不由自主地跪倒,行了个大礼:“恳请圣上明察并治下官知情不报之罪!” 柳烟浓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柳行东轻轻拉住她,微微摇头,对着顾有榛说道:“国师,你我都知道这金小鲤到底是不是你的弟子,还请你以正视听!” 顾有榛没有回答,缓步走到金鲤面前,缓缓开口:“你,为何称是我弟子?” “《古言》、《忧思录》、《春秋通鉴》、《大学校正》……”金鲤一口气说了一堆顾有榛写的书,迎着他的目光说,“不管哪一本哪一篇,民女均熟读成诵。当今世人多尊儒术,均以孔孟学生自居,民女自认对国师大人的著作颇有心得,称一句弟子倍感荣幸。所以,此‘弟子’非彼‘弟子’,此‘弟子’也可是彼‘弟子’!” “一派胡言!狡辩!你可知,国师府在大殷不可亵渎,怎容你践踏!”柳行东怒目而视,跪倒在铭帝面前,“恳请圣上明断!若是今日纵容金小鲤此举,天下读过国师文集的均可自称国师弟子!若是有人打着这个旗号行凶作恶,做下奸滑之事!我国师府百年清誉置于何地!所以,这金小鲤,必须严惩!” 柳烟浓也跪倒在柳行东旁边,说:“圣上,臣女在那桐州赈灾,时刻牢记自己身份,谨言慎行,唯恐污了国师府清名。若是只要读过国师文集的均以弟子自居,那桐州参加修渠的三万工人都是,因为他们,日日看着国师写的字,日日听着国师的故事!山野村夫贩夫走卒均为国师弟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柳烟浓这一手捧了自己踩了别人的招数不可谓不高明,至少在杜尧章看来是如此,他心思一动,也跪倒在了柳家父女身旁:“恳请圣上定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铭帝环视众人——跪倒的三人一脸义愤填膺,宋彥鹏满目担忧,最平静的是金小鲤和顾有榛。特别是顾有榛,竟一直盯着金小鲤看,那眼中的神色竟是他前所未见。当即,心中就有了主意—— “顾爱卿,此事牵涉到你,还是交给你来定夺!” 顾有榛盯着金鲤,金鲤也盯着顾有榛,甚至还冲他笑了笑。对于未知的结果,既然它不可预料,在终了之前,不妨保持微笑,输人不输阵。这是金鲤在大学时一堂专业课上学到的。 终于,顾有榛迎着金鲤的微笑开口了:“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为了我国师府百年清誉,我少不得将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一番,坐实你的身份。只不过,我不养闲人,你就——” “师兄,让她做我的丫鬟!” “让她给小女做个笔墨丫鬟!” 柳烟浓和柳行东同时开口,他们不傻,当铭帝开口将定夺权交给顾有榛,顾有榛说出要把金鲤带去国师府,心中就明白——今日他们无法将金鲤定罪,退而求次,必须把金鲤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柳烟浓算盘打得精,一旦金鲤成了自己丫鬟,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至于柳行东,想得更多,应该是他看走了眼,这位金鲤看着其貌不扬,但凭她在桐州做下的这些事情,她绝非等闲人物,让她跟在柳烟浓身边说不定就能成为一大助力。 “小鲤姑娘,刚才多有得罪!既然国师大人认了你,你以后就跟在小女身边,笔墨丫鬟只需打理书房,无需做粗活,若是你尽心尽力办事,少不得还有大造化!”柳行东言辞恳切,还朝金鲤做了个揖,态度十分诚恳。 金鲤知道自己假冒国师弟子的事情这就算过去了,不用杀头了,但自己周游大殷的计划也是无法实施了的,她想了想,看向顾有榛。其实顾有榛此刻也正在寻思该把金鲤安置在何处,他问金鲤:“你可有擅长之事?” “善观,善听,善思。可算?” “哈哈!那就让她随你去解忧阁吧!”铭帝一锤定音,拿起了茶盏,常公公知道这就是打算了结的意思,他将一直捧在手中的圣旨呈上:“圣上,这圣旨……” 国师府的女弟子有两个,但春官正却只有一个,铭帝拿起圣旨,目光在金鲤和柳烟浓之间来回。 “圣上,照理说,此事牵涉到小女微臣应该回避,可春官正一职,虽非实权,但在百姓心中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小女自幼熟读历书,善观天象,端庄秀雅,才名在外,堪当此任!” 大殷的春官正,其实就是负责祭天,测算节气,预测天气的,在百姓心中,这简直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柳行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启奏圣上,下官附议!柳小姐气度高华,品性高洁,非村野民女可比!”杜尧章也出来提了一句,“柳小姐高义,桐州百姓口耳相传,交口称颂!” <script>app2(); 20.喜悦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柳行东满意地看了一眼杜尧章,可惜,他还不知道,如今全京城也在传柳烟浓的美名,否则,效果还会更好。 “圣上,下官对杜大人此言不敢苟同!”得到铭帝许可,宋彥鹏说道,“小鲤姑娘刚到桐州,也是翩翩佳人一位,只因她随下官走访灾民,又一直吃住在工地,风吹日晒,粗茶淡饭,才变成如今这面黄肌瘦的模样……” 宋彥鹏十分动情,将金鲤爬山涉水,如何与工人同甘共苦,为赈灾和修渠如何殚精竭虑的事情桩桩件件说了出来。 “人不可貌相,英雄莫问出身,小鲤姑娘虽来自民间,孤身一人,但这春官正,她绝对当得起!” “宋大人好大的口气!春官正要主持祭天,那长长的祭文金小鲤写得起来吗?就凭她乱改故事的本事吗?”杜尧章显然十分不赞同。 “她乱改故事?杜大人是看不到听完故事后工人干劲更足,工期加快吗?你怎么不说你们叫人去工地上吟诗,被工人们轰出来的事情?”宋彥鹏也有些火了,这位同僚的本性他当然知晓,自从这道圣旨到来后更是处处针对金鲤,针对自己,杜尧章心里在想什么他十分清楚,无非是怕金鲤受封他跟着一起水涨船高,说白了就是小人的嫉妒心理作祟,所以,他说出的话也就不留情了。 柳烟浓作诗安抚工人但却被工人喝倒彩甚至赶走的事情,杜尧章和柳烟浓是一直瞒着的,柳烟浓一直责怪工人不知好歹,绝对不会反思这根本就是她自身的问题——要一群大字不识的百姓欣赏你所谓的励志诗,无异于对牛弹琴,相比之下,金鲤那些生动有趣的故事,倒是真能吸引百姓,起到教育鼓舞作用的。 也亏得铭帝圣明,平日里善听,这种遇见不和就吵起来的现象他见多了,否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下来就够两人受的。 金鲤阻止了宋彥鹏继续开口,主动出来跪倒,说:“圣上!柳小姐家学渊源,堪当春官正!民女身份低微,此番能进国师府已是大幸,铭感于怀,无有异议!” 金鲤的态度让铭帝微微点头——不是谁,面对高官厚禄都可以如此豁达大度的,略一思索,他朗声说道:“重新拟旨,封柳烟浓为春官正!” 宫门外,金鲤对顾有榛说:“师傅,我还有些东西在官署,我回去整理一下,明日再去国师府。” 顾有榛点头,摘下腰间一块玉牌递给她:“这是国师府令牌,明日,拿着它前来即可。” 看着顾有榛翻身上马离去,金鲤对一边的宋彥鹏说:“国师大人丰神俊朗,动作潇洒,不愧是全民偶像!” 金鲤声音不小,顾有榛耳力又佳,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回头望了金鲤一眼,金鲤朝他粲然一笑,挥了挥手。顾有榛内心竟然涌上一种陌生的喜悦——一种因被人夸赞而满足的喜悦。 不远处的柳家父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柳烟浓满心都是欣喜,双手捧着圣旨,说:“父亲,这下,师兄不会看轻我了吧?女春官正,大殷开国以来都没有几个女官啊!” 大殷民风开放,妇女也有出来做事的,朝堂上也出现过女官,比如铭帝的亲姑姑就曾是大殷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春官正虽然只有九品,但好歹是皇帝亲封的官,因主持祭天被世人尊崇,这个官职封给一位女性倒还真是第一次,无怪乎柳烟浓激动。 柳行东情绪没有柳烟浓看起来那么外显,柳烟浓看起来如愿,但他还有些遗憾——圣旨上只有短短一句“特赐柳氏烟浓为春官正”,对于这封官的理由只字未提,不知是铭帝有意还是无意。他最希望的是铭帝可以将原来那道圣旨赐给柳烟浓,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明“国师府女弟子”做下的丰功伟绩。有了那道圣旨,柳烟浓这春官正,会更加名正言顺…… “柳大人,柳小姐,下官恭喜两位了!”杜尧章满脸堆笑,冲两人拱手。 “杜大人!今后,你我就是同僚,不必客气!”柳行东对杜尧章刚刚的表现非常满意,说道,“天色不早,若杜大人不嫌弃,你我不妨同饮一杯!” 杜尧章大喜,虽然,司天台监和他即将上任的京兆尹品级是一样的,但他大多数时候都要在殷城府内处理公务,柳行东却是天子近臣,时时跟在铭帝身边,加上他还是国师的师傅,这等人物,当然得交好。他满心欢喜地登上国师府的马车,路过仍在等马车的宋彥鹏和金鲤,还特意掀起帘子看了一眼。 宋彥鹏根本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坐上马车后,他才有些后怕地说:“小鲤姑娘,你胆子真是太大了!连国师的弟子都敢冒充!” “差点牵连大人,给大人赔不是了!”金鲤还是笑嘻嘻的。 宋彥鹏摆手:“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弱女子,要我相信你,势必得有个身份才行,我理解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你就扮那神女呢!” “大人,那神女要会呼风唤雨,说白了就得有几招骗人的把戏,我可扮不来!” “对!人定胜天!”经过这些日子,宋彥鹏已经有些被金鲤洗脑,天神什么的,心里暗暗尊敬就可以了,真要做成事,还是得靠自己。这次开桐州渠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他带领百姓年年虔诚地祭天求雨,结果老天爷还是随心所欲,想下雨就下雨,不想下就不下,还不如挖水渠运河自己取水…… “小鲤啊,国师大人是个好的,但我看那柳大人和柳小姐,并非善茬儿,你往后在国师府要小心行事。我要先回桐州看那水渠通水再赴京上任,来回少不得要两个月,你自己注意。不过,我回去就让夫人先来,你有事可以去城南的宅子找她,她本就是京城人士,对这里熟……” 金鲤心中暖暖的,这位大哥般的男子,是她穿越至此遇见的第一个人,在这一年多里给了她无数善意,特别是今天面圣,如果没有他据理力争,没有他拿出的那些证据,即便自己研究透了铭帝和国师的心理,自己也怕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script>app2(); 21.入府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国师府坐落在殷城北边,离皇宫只隔了两条大街,金鲤望着眼前这幢灰白色的建筑,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抬腿往里面走。 门房已经收到消息,见她亮出的玉牌又是国师大人自己的,倒没有为难她,指了个小厮领着她往里走。 国师府跟金鲤在现代参观过的那些古代府邸差不多的格局,绕过影壁,穿过抄手游廊,跨过前院,就来到了后院。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花园,花木扶疏,中间还有个人工湖,沿湖建着一排水阁,风光宜人简直堪比几A级景区。 花园四周有几道角门,分别通向不同的院子。小厮领着金鲤往最右边一道门走,越走越荒凉。望着眼前丛生的杂草,破旧的房屋,金鲤皱起了眉头。 “金小鲤,这就是你往后的住处!国师府下人不多,连柳夫人和柳小姐身边都只得四个丫鬟一个婆子,你,就自力更生吧!还有,这国师府不是你可以乱走的地方,除了去解忧阁洒扫,不得随意走动!也不得随意外出!” 从被带到这处荒凉的院落以及这位小厮鼻孔朝天的说辞,金鲤怎会看不出来这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不仅是房屋破旧,院落荒凉,屋内更是无任何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她初来乍到还被告知不得随意走动外出,如此满满的恶意,绝不可能是国师大人的手笔,金鲤此刻不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至少应该买些生活用品进来。 “小鲤姑娘?金小鲤姑娘在此吗?”说话间,一位年轻男子迈入院来,一只不知是何品种的昆虫从他脚背爬过,被他一脚踩死。看到金鲤手里拎着个藤箱,身量相貌也和国师描述的一样,就冲她点头说道: “小鲤姑娘,小人顾桐,是在国师大人身边伺候的。大人命我前来迎姑娘,问了门房才知姑娘到这儿来了。” “哦?这位小哥说今后我住在这里!” 顾桐诧异地看了小厮一眼,说:“姑娘说笑了!这处院子早已废弃,况且与国师大人的云霁院相距甚远,姑娘身为大人弟子,日后教导起来有诸多不便。所以,大人特命我前来带姑娘前往云霁院的西厢,往后,姑娘就住那里。” “啊?我跟国师大人,哦不,我师傅住一个院子?那解忧阁在哪里?这位小哥说我以后是要去那里洒扫的,离云霁院远吗?” 顾桐又看了小厮一眼,发现他满脸通红,心中明白了几分,接着说:“解忧阁在前院,距云霁院不近。但姑娘不用担心,解忧阁半月才开放一次,姑娘也不是去洒扫的,你只需侍奉一下茶水就好。姑娘这边请——” 顾桐领着金鲤离去,小厮站了一会儿,朝一处院落奔去。 柳烟浓一家三口,占据了国师府的两处院子,柳烟浓此刻正在父母居住的书香苑跟母亲说话。 “母亲,您掌管府中中馈,将金小鲤那般安排,师兄知道了会不会有想法?毕竟名义上,那金小鲤是他亲口承认的弟子。” 柳夫人保养得宜的手指捏着一双铜筷,轻轻拨了拨香炉,待袅袅青烟上升,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父亲说了,你师兄之所以认下金小鲤是为了保全国师府的名声,他那么忙,对府内诸事从来不放在心上,哪里会想到要如何安置金小鲤?即便等他想起来,那金小鲤也已经吃了好几日苦头了!” “是!母亲想得周到!最好让师兄看看金小鲤的狼狈模样,心中厌弃赶出府去!” 柳烟浓话音刚落,柳夫人身边的杜嬷嬷就进来禀报说柳三来了。 这柳三就是刚刚带金鲤进府的小厮,见到他,柳烟浓喜滋滋地开口:“怎样?有否将金小鲤带去那里?她表现如何?” 柳三嗫嚅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回夫人、小姐,小人按夫人的吩咐做了,但是,后来,她被顾桐带走了。说国师大人吩咐,为了教导方便,金小鲤以后住云霁院西厢……” “什么?她凭什么可以住进云霁院?师兄竟还真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柳烟浓震惊极了,那云霁院,别说是她,连自己父亲也不得随意进入。 “还有……”柳三把心一横,继续说道,“国师大人还说金小鲤以后只需去解忧阁侍奉茶水,不用打扫。” 柳三离去后,柳烟浓气急败坏:“母亲,这下怎么办?” 柳夫人眉头紧锁,显然这样的情况也出乎她的意料,她拍拍柳烟浓的手:“稍安勿躁!” 顾桐是顾有榛的贴身小厮,有他照拂,金鲤很快就安顿下来了。云霁院是国师府的主院,是一座三进的院落,正中间矗立着一座高台,是顾有榛登高望远之处。 “国师府前院是国师大人和监正大人处理公务之处,姑娘无事少走动。后院共五处院子,分别是国师大人的云霁院,柳大人的书香院、柳小姐的柳香院,还有柳大人三位弟子居住的凌霄阁以及一座客院。大人公务繁忙,府内中馈是柳夫人掌管的……” 听顾桐介绍到这儿,金鲤问了一句:“柳夫人?” “就是柳行东柳监正的夫人,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云霁院的小厮去跟柳夫人说一声。云霁院没有丫鬟,我从厨房找了个婆子照顾你。”顾桐招手将门外的一位婆子叫了进来,“叫她杜婆婆就好,她是府里的老人了。” 金鲤谢过顾桐,特意问了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顾有榛,顾桐摇头:“国师很忙,住在宫里也是有的,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还真不知道。姑娘不必着急,大人吩咐过,叫姑娘先歇息……” <script>app2(); 22.对话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没想到,这位很忙的国师大人,当天晚膳时分就回到了府内。 他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金鲤在说:“这座高台,欣赏落日一定别有趣味……”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金鲤说完回头,看到顾有榛正定定地看着她,朗若晨星的眸子里不知闪动着什么情绪。 金鲤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他挥手:“师傅!您回来了!” 从来没有人叫他师傅,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着他露出这种灿烂的笑容,从来没有一个人见了他会如此手舞足蹈,顾有榛内心涌起一阵异样,点头道:“进来说话。” 顾有榛的书房布置得非常简单,桌、椅、架,都是用竹子制成,屋内也没有什么装饰,映入眼帘除了书还是书。 “我公务繁忙,你叫我一声师傅也不能不管不问,这样……”顾有榛拿起书桌上一张纸,正是金鲤写的那张药方,“接下去的日子,除却跟我去解忧阁,其余日子你先练字,每日练一个时辰,三日交予我一批。” 金鲤一张脸立即垮了下来:“师傅,写字是童子功,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怎么练?” “你瞧着正值及笄,年纪如何大了?只要有心,任何时候不晚!” “师傅您说我只有十五岁?有这么年轻?”穿越过来后,金鲤一直忙着做大事,说起来真没有好好照过镜子,发现自己这具身子似乎比过去矮小也以为是营养不良,现在一想,好像是的,自己原本那C杯似乎也缩成了A,每月造访的某个亲戚也变成两三月一次,这不就是自己在现代时十五六岁的症状吗? 为了确认,她开始到处找镜子,还真给她在角落找到了,竟然还是面玻璃镜子,镜子里还是自己,但眉目稚嫩,赫然就是自己十五六岁的模样。 顾有榛见金鲤呆住了,以为她是被这镜子惊呆了,解释道:“这镜子来自番邦,是贡品,你若是喜欢,我叫人搬你房里去。” 金鲤缓缓摇头:“我只是有些不相信我只有十五,还有,我为什么这么黑……” “你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顾有榛本就有些怀疑金鲤的来历,正好趁此机会问了出来,“我问了宋大人,他也说不清你的来历,你可有解释?” 顾有榛的语气还是十分平静,但金鲤却从他的脸部表情中读出了怀疑,知道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今后还会有大麻烦。幸好,现代那么多穿越小说不是白看的,她面不改色,说道:“我小时候住在太桐山深处,跟着一位老伯,他有许多书,大多是师傅您的。老伯去世后,我从太桐山出来,靠他留下的银子一路游历,游了一年多就到了桐州。老伯说我是他捡到的,他也不知我几岁,长这么大,我连生辰都没有过过……” 太桐山中多隐士,能把金鲤教成这样,想必是位大儒。估算了一下金鲤的年龄,顾有榛觉得她口中的小时候应该是七八岁,也就是七八年前,那正是他崭露头角的时候,年轻气盛几乎一月就能写成一本书,金鲤昨日说的那些书正好是他那时所作,心中的疑虑已去了几分,又听到金鲤说她是个弃婴,想起自己,不由叹息一声,眼神就柔软了几分。 听到这声叹息,金鲤就知道自己这关已经过了——还有什么,比感同身受更能打动人心呢? “三日后就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我且与你说说……” 从顾有榛的叙述中,金鲤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间解忧阁,的确类似于现代的心理诊疗室,只不过,是专为达官贵人排忧解难的。也是,底层的百姓衣食尚忧,哪有心思伤春悲秋?顾有榛递过来一沓文稿:“这些是我无事记录下来的案牍,你这三日不妨可以翻阅一下。” 手中的文稿大约一寸厚,封面就是五个清隽挺拔的大字“解忧阁实录”,金鲤略微翻了一下,发现顾有榛没有用那种文绉绉的字眼,大多她能读得懂,大松一口气,抬头见顾有榛已经翻开了一本奏折,就识趣地告辞了。 出门时,金鲤又突然回头:“师傅,这三日我定会好好研读这文稿,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练字了?” 顾有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直直望了过来,金鲤回以灿烂一笑:“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说完,不等顾有榛表示就转身离去。 顾有榛握着一支毛笔,眼前闪动着金鲤那双眸子,那么明净,那么澄澈,带着丝狡黠,带着点俏皮,又带着些小计谋得逞的喜悦,一时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顾有榛抬眼望去,刚刚脑海里那双眸子又出现了:“师傅,要是我能帮你处理解忧阁的事务,我是否可以不练字?” 顾有榛这次终于说话了:“可!” 那双眸子的主人笑得更灿烂了,道了声谢急速离去。 三日时光转瞬即过,虽在同一间院子住着,但金鲤却未见顾有榛一面,她一直躲在自己房里研究那本《解忧阁实录》。她发现,这就是另一个版本的《世说新语》,简直就是这大殷朝达官贵人的轶事合集。什么“某将军畏妻如虎”、“某大人结识青楼女子预纳为外室”、“某学士因夫人溺爱独子而伤神”……放到现代,妥妥的豪门大八卦。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找顾有榛,一则顾有榛名声在外,二则顾有榛为人清冷,身边无一密友,将自己的烦心事告知,不用担心被旁人知晓。即便顾有榛不能给予良策,得国师大人几句宽慰也是极好的。 金鲤还发现,顾有榛为人解忧的方法相当统一,那就是——卜卦,他根本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建议,就解释了一番卦象,至于个中深意就靠来人自行体会了。 “想不到我们的国师大人瞧着高不可攀,冰清玉洁,忽悠起人来还真有一套。要不是来寻他的人非富即贵,肚子里墨水不多的还真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这种说了等于什么也没说的法子,还真是有用。不管来人的‘忧’解是没解,都可以推到这卦象上去!”金鲤嘀咕着,对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信心更足了。 <script>app2(); 23.凶案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派来照顾金鲤的杜婆婆是个能干的,这几天不仅帮金鲤添置了几身能见人的衣裙,还给她张罗来一堆据说是美白养颜的瓶瓶罐罐。不知是不是错觉,金鲤揽镜自照,觉得自己这脸真的是白了一些。 换上一身崭新的樱草色襦裙,杜婆婆又帮她梳了个垂髫髻,虽然跟京城那些闺秀比起来这脸还是黑,但已经比前两天荆钗布裙的模样好了不少。连顾有榛看见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今日来到解忧阁的是一位留着长髯的男子,他的胡须长到什么程度呢?反正金鲤一眼望过去半张脸都是,一直垂到胸前,这让人有些瞧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顾有榛对来人非常熟悉,吩咐金鲤泡茶,也不等他寒暄,就直接开口道:“陈大人可是为几日前秀水街一青楼女子被杀一案而来?” “国师英明!此案牵扯到我两个儿子,老夫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唯有请国师大人指点迷津!” 金鲤一边准备茶水,一边听:“我膝下有二子,分别由夫人和王氏所出。两人同在梅鹤书院进学,素来勤勉。特别是老大,这三个月来,书院的夫子已经一连夸赞了他好几回,上个月还说要推荐他去明心书院。明心书院是皇家书院,能进这个书院几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仕途,全家大喜。可谁知,十日前,官差竟带走了老大,说前一晚宜春院的春荷姑娘被杀跟他有关。这还不算,才过一日,官差又带走了老二,说老大指证春荷实则是老二所杀嫁祸与他,唉……”陈大人长叹一声,“老大和老二都拿出了证据,京兆尹那边暂时无法决断。” 顾有榛拿出三枚铜钱,金鲤正好端着茶水过来,见顾有榛修长洁白的手指将三枚金灿灿光溜溜的铜钱翻过来转过去,如此六次之后,看着陈大人开口:“这个卦象很奇怪,大人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意想不到的人?两位公子这桩案子需这位外人方可破解。” 陈大人低头思忖片刻,眼中仍是茫然:“老夫这些天东奔西走,托人打点,至今仍未出现可帮之人。莫不是新任的京兆尹杜大人是这个意想不到的人?昨日他倒是让老夫见了我两哥儿子一面,也答应我在真相大白前善待他们,瞧着挺好说话的样子。” 这位新任的京兆尹顾有榛还有些印象,不就是跟她这位徒弟一同从桐州来的吗?他看了一眼金鲤,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陈大人,视线似乎盯着他的右手,陈大人的右手正抚着左手的袖口。 顾有榛莫名不悦,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金鲤收回视线,替两人添了点茶水,问顾有榛:“师傅,我有几个问题问陈大人,可以吗?” 对着金鲤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顾有榛回:“可!” 得到允许的金鲤立即放下手里的茶壶,问:“陈大人,您平日里对两位公子是否一视同仁?有否厚此薄彼?” 本来,在这解忧阁突然出现一位年轻的女子,陈大人已经感到惊讶,刚刚听她叫顾有榛师傅,他才想起这位想必就是国师新收的女弟子了。不曾想这位女弟子一上来就问了个这么直接的问题,他将抚弄袖口的右手收回,改为抚上了长髯,却没有开口。 感觉到他的犹豫,金鲤又接着问:“我知道了,陈二公子相对年幼,陈大人宠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那么敢问两位公子的学业,平日里谁出色一些?” 陈大人惊讶于金鲤如此肯定地说出自己对二儿子的偏爱,听到这个问题,倒是没什么为难的,马上就回道:“两人不分伯仲,也就这三个月,老大相对更胜一筹。” 金鲤心下了然——这应当是一出相当典型的宅斗戏,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不受宠的正房与受宠的妾室以及她们的孩子之间的矛盾,她继续发问:“陈大人,你说大公子和二公子各执一词,能否跟我说说两人的供词?” 见顾有榛一直没有开口,陈大人自动理解成了这应该是默认,所以他也没有隐瞒,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两人当日的确都曾出现在宜春院。哦,国师大人和这位姑娘不要误会,宜春院虽然是青楼,但那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就是给客人唱个小曲陪陪酒。京城的文人雅士都爱去那儿消遣。老大和老二那日分别在不同的包厢喝酒,并且中途都曾外出。老大外出的理由是小二说有人寻他,老二说是闹肚子去了茅厕。据仵作验尸的结果,两人外出这段时候,恰好是那位春荷姑娘遇害的时间。” “仅凭两人在这个时间段离开过不足以认定两位公子有杀人的嫌疑,还有其他证据吗?”见陈大人停住不说了,金鲤继续问道。 “有小二见到老大从春荷房间出来,这才是他被带走的理由。但老大说是那位带路的小二把他带进去的,当时房里空无一人,他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至于老二,是老大攀扯出来的,说是因为……” 见他又停住不往下说了,金鲤替他说了下去:“因为二公子见大公子学业长进,眼看能进明心书院,心中嫉妒就设了这个局,其实他才是杀害春荷姑娘的凶手!” “你,你……”陈大人本想说一句“你怎么会知道”,但看到旁边坐得气定神闲的顾有榛,说出口的顿时变成了:“名师出高徒啊!的确如此。问题是现在老大口中那个带他进入春荷房间的小二根本找不到,倒是老二找到了看到他进茅厕的证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我也不想……” 陈大人一时哽咽,金鲤安慰道:“大人不必忧心,能否安排我见一见两位公子?我要与两人谈谈。” 陈大人看向顾有榛,顾有榛看向金鲤,金鲤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不过是解忧阁侍奉茶水的丫鬟,她冲顾有榛露出一个万能的微笑:“师傅……” “可!明日我休沐,我与你同去。” 陈大人感激涕零地离去,金鲤笑得更灿烂:“师傅,谢谢您!不过,若是我将陈大人这桩事解决了,您是不是会履行承诺,我可以不用练字了?” 顾有榛站起,说道:“明日去京兆尹大牢或者练字,二选一!我的弟子,除了有一腔古道热肠,一份过人的洞察之力,还需有一手好字!”接触到金鲤垮掉的小脸,又加了一句:“缺一不可!” 发现那张虽然有些黑但生动异常的小脸变得更垮,顾有榛内心竟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淡淡一笑离去。 <script>app2(); 24.出府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虽然还是逃不脱练字的命运,但顾有榛临走的那段话让金鲤心情大好。因为,顾有榛肯定了她的热心,她的能力。她麻利地整理好解忧阁,兴奋地回云霁院去。迎面遇上了顾桐,知道他是顾有榛身边的人,还特意拉着他说了一大通好话。 听着不重样的夸赞流水般从金鲤嘴里冒出来,特别是听到她说的“为人热情、仗义执言、助人为乐”等,顾桐简直怀疑这个国师是不是跟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金鲤用一句“国师大人春风风人,夏雨雨人,值当万民敬仰!”结束了这段夸赞,一头雾水的顾桐将金鲤的话转达给了顾有榛,意外地发现顾有榛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他好奇地问:“国师,你不是从来不插手这些事情的吗?只为人卜卦,如何行事不是由他们自行决断的吗?” 顾有榛眼前仍旧是那三枚铜钱,他轻轻拨动着,答道:“桐州这次赈灾修渠,让我看到,有时候,善思还要敢为,从这位小鲤姑娘身上,我看到了我没有的一往无前。以往来解忧阁寻我的那些人,有些解决了烦忧,有些却仍陷困顿,今天小鲤的做法让我想到,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可您,完全是按照卜出的卦象给予他们指点的呀?那不是天意吗?”顾桐不解。 “是天意不假,但有时,人力却能战胜天意。” …… 第二天一大早,金鲤就到顾有榛门前候着了。今日的她将所有头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高椎髻,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也显得那双眼睛愈加明亮了。见到顾有榛,她满脸堆笑:“师傅,我们现在就走吗?” 顾有榛双手负在背后,看着她不答反问:“你为何对陈大人的事情这么上心?” “第一,这位陈大人昨日来的时候有多次抚弄袖口、长髯等触摸自己身体的行为,说明他内心极度不安。为人解忧,就是我身为解忧阁弟子的职责;第二,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位陈大人应当是师傅您在《解忧阁实录》上记载的去年向您求助如何处理夫人与妾室关系的那位——户部侍郎陈昭,本次桐州赈灾修渠,我听宋大人说起过他出了不少力,所以他虽然管家不行,但还算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所以我愿意帮他一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这不是师傅您的事情吗?能够帮到您,我很开心呀!” 顾有榛微微一笑,抬足走在了前面。对这位国师大人的秉性,金鲤从书籍上、宋彦鹏夫妇口中已经了解到许多,加上这几日的接触,知道他的确是个冷清的性子。能对自己微笑,说明就是认可了,不用他招呼,金鲤就主动跟了上去。 于是乎,国师府众人就惊讶地发现——那位新来的金小鲤姑娘,竟然可以一直和国师大人说话,更让人称奇的是,国师大人竟然还会回应她,甚至还笑了几回。没错,国师大人真的笑了,话说,国师大人笑起来真是好看哪…… 此类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柳烟浓耳中,气得她当即就甩了传话的丫鬟一耳光:“谁说师兄是被金小鲤逗笑的?那是他在嘲笑!对,一定是嘲笑,嘲笑金小鲤的无知!” 丫鬟捂着肿胀的左脸,战战兢兢地继续汇报:“还有,刚刚门房看见了,国师大人带金小鲤姑娘出府去了!” 怒到极处,柳烟浓反而冷静了下来,问道:“可知因何事出府?” “奴婢不知!” 听到这句“不知”柳烟浓的怒火一下子又上来了,扬起手臂就要扇过去,看到丫鬟肿胀的脸颊以及满眼的畏惧,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放了下来:“去隔壁屋子拿冷帕子将脸敷一敷!不要顶着这个鬼样子出去败坏我这儿的名声!” 丫鬟眼含热泪下去了,柳烟浓焦躁地来回踱步,冷香在一边出主意:“小姐,我们要不要去找人问问?” “父亲去司天台了,母亲又不知道这些外院的事情,我找谁去?” “秦公子啊!秦公子不是管外院的吗?” …… 一刻钟后,柳烟浓已经坐在了秦世清面前。秦世清是柳行东的大弟子,顾有榛没有出现之前,他是国师府所有弟子中天赋最好的一位,甚至有传言说当时的国师,柳行东的师傅齐步平是属意他做下任国师的。毕竟,他唯一的徒弟柳行东早被他断定资质平平,只可做个司天台监,担不起国师一职,他算到他的接任者会在他的徒孙辈中出现。他五岁就拜入柳行东名下,卜卦、测算、观天象等均颇有建树,齐步平也曾亲口夸赞过好几回。可这一切荣耀,都在他十二岁那年,齐步平带回一个六岁的男童那刻戛然而止。这个男童就是顾有榛,是彼时的四皇子当今圣上狩猎时捡回的,偶遇齐步平,他只凭一眼就认定他会是自己的继承人。 齐步平说自己这辈子只能收一个徒弟,所以叫顾有榛也拜在柳行东名下,但是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让人奇怪的是,除却教卜卦测算星象这类国师该有的技艺之外,齐步平还教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甚至还请了个武林高手教授武艺。眼看顾有榛一天天成长,不仅立下从龙之功,还大破敌军保家卫国,铭帝甚至将他日日带在身边,朝政要事均与其商议,拥有的权力远远超出历任国师,秦世清心里的嫉恨也如野草般疯长。 听到柳烟浓打听顾有榛和金鲤的行踪,秦世清立即就说道:“他们去京城大牢了。” “可知是何事?” “昨日户部侍郎陈昭来了解忧阁,应当是为他两个儿子卷入杀人案而来。今日国师去大牢,应当就是解决这事去了。” 柳烟浓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师兄不是从不插手这些事情的吗?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秦世清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听说,是那个金小鲤提议的。” 柳烟浓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看来,这个金小鲤比她想象的更有手段,几天过去,师兄不仅没有厌弃她,看起来相处得还挺和谐…… <script>app2(); 25.大牢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杜尧章绝对没想到,他上任后接的第一件案子就如此棘手,听完下面的人汇报,他似乎理解了上一任京兆尹离去时那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翻阅完卷宗,又亲自提审了两位陈公子,杜尧章不傻,他凭直觉断定其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可到底是谁呢?他毫无头绪。所以,接到陈昭的帖子,说国师府的人想要插手这个案子,他立即就答应了。 国师府去往京兆尹府要经过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顾有榛见金鲤上了马车后,只略微朝外面看了几眼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垂着个头不知在想什么。这倒让她有些意外,在他心里,金鲤一直是个很欢脱的人,突然变得这么安静,还有点不习惯。这个念头让他一惊——这么多年来,谁不知道自己为人冷清,不喜多言,为何今日金鲤不说话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呢?他合上双目开始养神,不再思忖。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京兆尹府门口,陈昭早就候着了,见到两人,立即将两人迎了进去,杜尧章没有出现,一位衙役直接将三人带到了大牢。 “这是两位嫌犯的供词。”衙役显然是受了杜尧章的嘱托,十分配合地将一堆卷宗递了过来,“我这就叫人把嫌犯带上来。” 幸好穿来这儿也有一年多了,金鲤总算是把繁体字认全了,如今阅读起来倒没什么障碍,她看得很快,等两人过来的时候已经全部翻完了。 陈大公子和陈二公子看上去还不错,除却神情有些委顿,衣着有些凌乱瞧着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看见陈昭,两人神情激动,陈昭知道不好在这里多待,勉强压下诸多思绪,冲两人摆了摆手,又指着顾有榛说:“还不拜见国师大人!” 两人向顾有榛行礼,顾有榛抬手示意不必多礼,视线却转向了金鲤。金鲤会意,对衙役说:“这位差大哥,麻烦请先将陈二公子带至隔壁,我有几个问题要单独询问陈大公子。” 衙役依言将陈二公子带离,金鲤双目直视陈大公子,开口道:“陈大公子,请回忆一下,案发当日酉时至戌时这两个时辰,你分别在做什么?精确到每一刻,请你务必如实详细诉说。”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陈大公子有些疑惑,但事关自己清白,他低头回忆了一下,开始磕磕绊绊地回忆:“我是酉时从家中出发的,到宜春院大概是……酉时二刻,然后我上了楼,去到包厢,开始喝酒……” 事隔十多天,加上这几天内心极度焦虑,陈大公子回忆得有些吃力,足足用了两刻钟,终于才说完最后一句。 金鲤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陈昭发现她用的竟然是一根黑乎乎的炭条,听陈大公子说完,金鲤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接下去,请你将刚刚回忆过的事情倒着讲一遍!” 这回,不仅是陈大公子自己,连陈昭和顾有榛都觉得有些奇怪了,见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金鲤眨巴了一下大眼,说:“不要看我,赶紧讲,若是你回忆不出来,我可以提醒你时间!” 陈昭见顾有榛只是淡淡少了金鲤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又一次理解成是是他默许的意思,就冲陈大公子点点头。 陈大公子这回讲得更加磕磕绊绊,但是讲出来的事情却全部对上了。 金鲤点点头,叫人把他带下去换了陈二公子进来。她向陈二公子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陈二公子看起来比陈大公子镇定些,思路也相对清晰,回忆起事情也讲述了更多细节。但是,当金鲤同样要他倒述这些事情时,他却出现了紊乱,说错了好几件事情,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将两人全部带离,金鲤才开口:“陈二公子在说谎。” “这是为何?刚刚明明是他说得更流畅些!”那位领他们来的衙役问。 “因为,无法倒叙事情的,一般就是说谎!”金鲤没办法跟大家解释专业的微反应心理学,放在现代,这就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心理技巧,被广泛地应用于审讯中。 顾有榛一直默默地在一边看着,身为国师,他当然学过相面,刚刚也有在观察两位陈公子的表现,但让他有些不解的是,从面相上看,这两位都算得上是良善之辈,陈二公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奸猾,但绝不是凶恶之人。他又抬眼看向金鲤,发现她竟然已经将卷宗整理了起来,一副打算走人的样子。 “这,这,小鲤姑娘,你这就完了?”陈昭见金鲤显然不打算接着做什么,问道。 “不能越殂代疱!审案是京兆尹大人的事情,我不能抢他饭碗!” 金鲤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离开前还是对衙役说道:“陈二公子比陈大公子早到宜春院半个时辰,你不妨用我的法子再问问他,这半个时辰他做什么去了!” 陈昭听得一颗心坠了铅坨子似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难道,老二是凶手?” 金鲤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从大牢出来,顾有榛见金鲤仍旧沉默不语,主动开口道:“既然你已经看出了端倪,为何不接着审下去?” “这不是我们国师府的事情呀!师傅你以前不也是就给人提个建议,至于如何行事全靠他们自己吗?还有,我只是有了猜测,但要如何审案,我并不专业,还是不插手了!” “你心里有何猜测?” “人,不是陈大公子杀的,但也不是像他所说是陈二公子杀的。这位陈二公子刚刚有许多肢体语言都在说明他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相反,还有些畏缩,不像是能杀人的人。” 顾有榛发现,金鲤嘴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些他闻所未闻的词语,比如说刚刚的“专业、肢体语言”等,但并不妨碍他听得明白:“你说陈二公子胆子不大,你学过相面?” “你们有相面之术,但我也有我的法子。我在圣上面前说的‘善思善听善观’可不是吹牛的!所以师傅我最合适待在解忧阁了,我可以不练字不?” 顾有榛想起今日她握着一根炭条写在纸上那些不忍直视的文字,甚至为了写字还弄了一块污渍在脸上,竟随手替她抹去:“不可!” 入手的肌肤虽然不是莹白如玉,但却滑腻如脂,跟自己冰凉的手指比起来异常温热,这陌生的触感让顾有榛心头升起一股异样,转身急速离去,留给金鲤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 金鲤丝毫没有觉得顾有榛刚刚替他抹去墨迹有什么不妥,咕咕哝哝地跟了上去,跟在两人身后的顾桐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国师大人为什么跟小鲤姑娘举止如此亲密? <script>app2(); 26.午膳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顾有榛刚到国师府就被一位候着的内侍带走了,直到掌灯时分都没回来,但他派人给金鲤带了话,告知他可能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金鲤一边感叹顾有榛的得宠,一边暗暗欣喜:别看她整天笑嘻嘻的,其实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国师大人,她还是有些发憷的。所以这些天,她主动表示愿意替他分担解忧阁的事务,甚至提出不想练字,出府去大牢等,其实都是一种试探,她想试试顾有榛能容忍到什么程度。传说中他再品行高洁,但也是个古人啊?要是他端言庄重,礼教森严,她也就只能敛容屏气小心翼翼地过日子了。幸好,不愧是他粉的偶像,国师大人,还是很包容的!金鲤满意极了,对于被迫留在国师府不能去欣赏古代中国的风光也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偌大的云霁院除却金鲤,也就顾桐、杜婆婆加几个小厮,金鲤乐得清闲,第一天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房间里完成顾有榛的作业——带话的人可是强调了要她这些日子“勤于练习”。金鲤没有用顾有榛给他准备的字帖,翻开那本《解忧阁实录》,找了些常用字,对照着顾有榛的字迹练起来。 一上午过去,才写了三张,而且那字迹,仍旧惨不忍睹。这软趴趴的毛笔让金鲤愈加想念硬笔,想着铅笔是用石墨和黏土做的,她是不是该尝试一下?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手腕,金鲤打算用完午膳就找材料捣鼓一下。才迈出大门,金鲤就看见杜婆婆气鼓鼓地迎面走来,一见到她就说:“姑娘,气死我了!我去小厨房拿姑娘的午膳,他们竟然说是夫人吩咐的,柳大人说国师这几日都住在宫里就不用给云霁院备膳了!” “哦?那你们怎么办?”云霁院加上金鲤一共十余人,难道都饿肚子? “不是,老奴的意思是柳夫人不给你备膳了,府内主子吃的和下人们吃的是不同的厨房出的,我气不过争辩了几句,他们还说你也可以吃大厨房做给下人的吃食!” 金鲤向来对吃穿用度没什么要求,在桐州的时候再粗陋的食物都吃过,何况国师府即便是下人的食物也好过外面许多平民百姓,只不过这位柳夫人如此做派让她极度不爽。她略一沉吟,问杜婆婆:“婆婆,我记得顾桐说过,国师府的中馈是不是掌握在柳夫人手里?” “是!对国师大人,柳夫人还算上心。那是因为国师大人除了自己的月奉、圣上指名赏赐给他的东西都自己收着,所有名义上赏赐给国师府的收益都没要,连这解忧阁的收益都在夫人手里!” “哦?解忧阁还有收益?”金鲤还以为这是个公益组织,没想到还收费。 “那当然!我们国师大人哪里有这么好见!要进解忧阁见大人,必须先交500两银子,然后等着召见。如果有急事,那就必须多给银子。听说前几日那个陈大人,足足花了两千两才加了个号子呢!” 金鲤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下,解忧阁每半个月开放一次,每次至少收益500两,这收入可以啊!她又接着问:“那是谁在排这个号子的呢?” “是秦公子!柳大人的大弟子。姑娘你跟在国师身边去解忧阁,以后若是遇上这秦公子,最好小心一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听到他在背后说过国师大人的坏话!还有柳夫人,你最好也不要给她遇上,府内上上下下都知道柳小姐喜欢国师大人,但国师大人不喜欢他,所以柳夫人不敢对国师大人怎们样,但对我们云霁院的人总是挑鼻子竖眼的,我都吃过好几回挂落了!她这次发难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只有姑娘你委屈几日跟我们吃粗食了。” 从第一天故意安排人带她去一个破败的院子,再到今天这克扣膳食,金鲤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位柳夫人的用心,看来,柳家人对她是不可能有善意的,欺负她可以,但如果她今日忍了下来,下的可是国师大人的面子,这怎么行? 她果断对杜婆婆说:“夫人在哪里?带路!” 听到下人禀报金鲤到访的消息,柳夫人微微皱眉,随即心下了然——应当是厨房那边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又怎样?难道她还能来质问自己?要不是她屋里坐着客人,她还真想回一句“不见”打发了呢。但现在……她看了看对面一位面容端庄的夫人,歉意地一笑:“是国师大人那位弟子,你看,这么大一个国师府,就我一个人操持着……” “哦?我听我家老爷说那位女弟子虽然来自山野,但胸中却是个有丘壑的。想不到今日能见一见!”这位夫人喜形于色,有点出乎柳夫人意料之外,她的本意是借此显摆一下自己在国师府的地位,没想到对方却对金鲤这么感兴趣。但愿,这位金小鲤是个识趣的,看在有客人的份上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到时,折损的可不仅仅是她的颜面,对整个国师府也是有影响的,她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些顾有榛不是? 柳烟浓口中的金鲤,是个容貌粗鄙的村姑,但柳夫人见到的却是一位肤色虽深但眉眼却依然精致的女子,行止虽没大家闺秀的优雅但却也落落大方。进来后就对着柳夫人行了一礼说道:“金鲤拜见柳夫人。入府数日,一直没来拜见真是失礼了。” 柳夫人见她说话挑不出毛病,神情和语气也还算愉快,心就放下了一半,叫人给她看座上茶。 谁知金鲤都摆手阻止了:“不打扰柳夫人了!来之前我还想着为何今日厨房会出了篓子,原来是夫人这儿有客人啊!无妨,夫人叫个下人去厨房知会一声就是了,以后不要再犯错我是不会计较的!告辞!” 说完,也不等柳夫人有何表示,竟是直接转身就走。柳夫人一口气闷在心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偏偏那位做客的夫人还赞叹道:“不愧是国师看中的弟子!这性子真是利落!可惜,这肤色……啧啧!不过,我看她底子不错,应当是修渠的时候被晒的吧?养养会白回来的!” 听她这样说,柳夫人不好再拖着,对身边一个婆子说:“去趟小厨房,干净叫他们把云霁院的吃食给送过去!” 两刻钟后,金鲤看着一大桌子美食眉开眼笑:“要不是看在你有客人的份上,我定怼得你怀疑人生……” <script>app2(); 27.望远镜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大殷的司天台掌主要任务是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设监一名,少监两名,灵台郎两名,春、夏、秋、冬、中官正五名。这些官职素来清闲,除却修订历法,只需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主持一些仪式即可。自前朝皇帝册封国师一职起,重大活动的祭祀又被国师接手了,所以他们愈加清闲。平日无事之际,很多人都是上午来点个卯,略坐片刻就离去,自去寻些风雅心仪之事。这清贵的职位,可以说是朝堂诸多官员的向往所在,可惜,能进司天台的,非天赋异禀精于测算占卜之人不可,所以诸人只有兴叹几句。 这也是柳烟浓当初那么热切要将春官正一职拿到手的原因之一,虽然这个官职,最大的用处是在春分那日参与祭祀,在迎春仪式中扮演导牛者的角色,但这又什么关系呢?她是堂堂正正的六品官员,领的是俸禄,吃的是皇粮,而且,她是大殷朝第一个女官!带着这份荣耀,除却休沐,柳烟浓日日去司天台,不似旁人半途溜号,她规规矩矩卯正上值,申初下值。 这一日,柳烟浓下值去书香苑拜见母亲,一进门就发现整屋子丫鬟婆子都垂着个头,敛声屏气,柳夫人正斜靠在一个秋香色软缎迎枕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见到是自己女儿,她脸色才好一些,问了一些“当值累不累”、“路上可好”之类的关怀。见她脸色好转,柳烟浓才问道:“母亲今日看着有些郁结,莫不是底下这些不长眼的惹了您?或杖责或发卖就是,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听到柳烟浓的话,下人们俱心神一寒,那位夫人走后,柳夫人已经砸了两套茶具,掌嘴了三位丫鬟,想不到小姐更狠,一来就要杖责发卖。 柳夫人当然不会知道下人们的诸多心思,叹了口气说:“还不是那个金小鲤……” 听柳夫人絮絮叨叨说完,柳烟浓摇了摇头:“母亲,你今日有些急了!这个金小鲤,奸猾着呢!对付她这种人,这种简单的法子可不行,而且,还容易落人口实。母亲莫气,云霁院的日常份例该怎么给还是得怎么给,至于收拾那个金小鲤,大师兄传话说已有法子,我这就去找他!” 对于顾有榛莫名其妙收下一个女弟子一事,秦世清是有些不解的。他自认为对顾有榛十分了解,这么多年来,从不见他跟人亲近,不要说他们这些师兄弟了,连师傅,也不见他有多少尊敬。除了圣上,也唯有顾桐等在云霁院伺候他的下人跟他接触得多一些了,突然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山野女子住进云霁院,几乎跟他朝夕相处这是何缘故呢? 云霁院他插不进手,但他掌管前院,解忧阁里全是他的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那日顾有榛是如何纵容金小鲤插手陈昭的事情,更不用说第二日还陪着她去京兆尹府。这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没有亲眼见过金鲤,但从柳烟浓父女口中得知这绝不是一个美貌的女子,似乎可以排除顾有榛的别样心思。但恰恰是这一点,让他愈加怀疑——顾有榛是谁?堂堂国师,他是怎么想的,常人应该猜不到吧?师妹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他不感兴趣,蒲柳之姿的山野女子让他觉得新鲜有趣入眼了呢? 听秦世清说完自己的猜测,柳烟浓当即惊得摔了手中的茶盏,冷香急忙上来收拾也被她挥手赶到了门外:“大师兄,这,这怎么可能?” “管他可不可能?若是百姓心中神邸一般的国师大人爱慕一位山野女子,你觉得大家会怎么想?”秦世清似乎看到了顾有榛被人评说指点的尴尬,嘴角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 柳烟浓毕竟还对顾有榛抱有幻想:“可是,可是如此一来,对师兄的名声影响也太大了!” “这世道,对男人的要求比对女人宽容多了。等流言一起,对小师弟时风流韵事一桩,但是对金小鲤却是水性杨花。凭圣上对小师弟的器重,怎会任由此等流言伤害他?届时,他定会处罚金小鲤!” 柳烟浓一听,顿时转忧为喜:“大师兄所言甚是!那我们就好好筹划筹划……” 金鲤自是不知秦世清和柳烟浓的龌龊心思,她正忙着捣鼓她的铅笔。顾桐帮她寻来了女子画眉的烟墨,金鲤自己弄了些细黏土,又找了个手巧的小厮帮她用细木条做铅笔杆。不停地试验黏土和烟墨的配比,捣鼓了两天,还真给她做出了三十支铅笔。虽然样子粗糙,但一般的书写绝没有问题,金鲤开开心心地拿着它练字,几天下来,还真把顾有榛的字迹学了个皮毛。 铅笔的成功让金鲤起了捣鼓别的东西的念头。那些穿越小说的女主不是都能发明这个创造那个的吗?轮到自己,大可以一展身手。望着云霁院里这座高台,她决定先做一件礼物送给顾有榛。 忍痛拿出她仅有的二百两银票,叫顾桐去首饰店采购了一大块水晶,叫人磨了一面凸透镜和一面凹透镜,金鲤成功做出了一架望远镜,乐得她当即就想登上高台试试。但也仅限于想想,这高台,不用别人提醒,她就知道其特殊的意义,所以,她就捧着望远镜去逛花园了。花园你有一座假山,大约有三层楼那么高,在这普遍是二层木结构建筑里,是一个不错的观景点。 不愧是二百两银子买的水晶原石,通透性非常棒。正前方是国师府前院,一位穿月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廊下一脸不耐烦地训斥一位小厮,这位男子长得还不错,但神情有些狰狞;左边的邻居花园里正在办一场聚会,十多位打扮精致的小姐正在赏花、投壶、聊天,可惜技术有限,做不出可以调焦的高倍望远镜,否则她甚至能看清哪位小姐戴的钗环更精致些;右边似乎是一座废弃的宅邸,花园瞧着比国师府还大,但是树木参天,荒草萋萋,应该无人居住。后面就是后院,金鲤瞧了一会儿,只发现几个偷懒的下人没什么新鲜的,就下了假山回了云霁院。 试看的体验非常棒,金鲤开始热切地盼着顾有榛早点回来。 <script>app2(); 28.银票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顾有榛是在这日黄昏时分回府的。听到动静的金鲤奔出来,献宝似的将望远镜呈上:“师傅,我给您做了件玩具,叫望远镜!” “玩具”一词让一边的顾桐差点绷不住笑出来,但顾有榛关注的却是“望远镜”:“望远镜?” “是!不用我介绍了吧?听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的!您快试试!” 顾有榛将望远镜放至眼前,突然出现金鲤的一只大眼睛,那模样十分怪异,一时没忍住竟笑了出来:“你这样子真丑!” “你不要对着我呀!师傅,到那里去看看!”金鲤毫不在意,指了指院子里的高台。 顾有榛心中一动,说道:“可。你也随我来!” 这座高台全部用成人手臂粗的木头搭成,表面不知涂着什么,光可鉴人。守卫看到顾有榛竟带着金鲤登高台,一时十分诧异:这座登高台,除了国师大人和每日负责打扫的小厮,金鲤还是第一个登上去的外人。 金鲤当然知道这座高台的神圣意义,她有些激动地跟在顾有榛身后,一步一步盘旋而上。 高台顶部是一间四面开窗的小小木屋,地上铺着草席,正中间是一张木桌,木桌上放着铜钱、龟壳、算筹等占卜的工具。 顾有榛站在了北边的窗户前,金鲤跟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瓦红墙的建筑。 “这是皇宫?”金鲤认了出来,“皇宫离国师府直线距离也就一千米,挺近的啊!就是这路修得绕来绕来,坐马车也至少得两刻钟!” 见顾有榛只是远眺,没有举起望远镜,金鲤催促:“师傅,您快看看啊!虽然看不到人脸,但是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还是能做到的。” 顾有榛依言将望远镜放至眼前,并且在金鲤的提醒下闭上另一只眼——神奇的事情出现了,他竟然见到宫门口有人刚好从宫里出来,侍卫拦下了那人,他从腰间摸出什么东西,侍卫看了之后朝他行礼放他离去。一位内侍匆匆追来,塞给他一个盒子,两人拱手行礼后那人登上一辆马车朝东驶去。果真如金鲤所说,虽然看不清人脸,但是这些人在干什么,竟然可以见个一清二楚! 顾有榛有些震惊:“这东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个……”金鲤不好说实话,很快就找到了理由,“师傅您不在我觉得无事可做有些无聊,就买了块水晶磨东西玩,谁知就磨成了一凹一凸,我将它们放在一起,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将凸的放前面,凹的放后面竟然能把远处的东西放大,就做了这个望远镜。对了,外面这个壳是顾枫做的,他手可真巧!我还叫他帮我做了几支笔!师傅我拿那笔写的字比毛笔好看多了,过会儿我拿给你看,你可不许……” 可惜,顾有榛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个,他反常地打断了金鲤:“小鲤,我有急事需即刻进宫!你写的字我回来再看。要是在院内待得无聊了,你可去我书房找些书看,或者去花园走走!” 他极速转身离去,下楼梯时突然又折了回来:“若还是无聊,叫顾桐找几个人陪你去街上走走!” 说完,朝她扔过来一个布囊,还补了句:“吃穿用度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去找柳夫人,就说是我吩咐的!” 顾有榛走得急,金鲤虽然觉得莫名,但好容易登上这高台她一时不想离去,将顾有榛抛过来的布囊塞进袖袋索性看起了风景。 直到天色渐暗,城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她才恋恋不舍地下来。 可能是听到顾有榛回府的消息,今日的晚餐比前几日明显丰盛许多,葱爆小牛肉、麻油八宝鸭、冬瓜肉丸汤、清炒白菜,四个菜里有三个是荤的,哪像前几天送上来的全是素菜,根本不见油荤。照杜婆婆的说法,还不如他们这些下人大厨房做的吃食。金鲤知道这肯定是那位柳夫人的意思,做不到不给她送餐,那就从吃食的质量上搞小动作。这几日金鲤一直忙着做铅笔和望远镜,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个。但今天突然吃到这丰盛的菜肴,还是吃撑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摸出顾有榛给她的那个布囊,瞧瞧是什么。 布囊灰扑扑的,一点花纹也没有,入手轻飘飘的,不知藏着什么。金鲤打开,发现里面是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取出来一看,她惊呆了——这分明是两张银票,每张五百两! 短暂的惊讶之后金鲤陷入收到巨款的狂喜,狂喜之后又涌上点感动:“师傅对我真好啊!还给发学徒工资!”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停地盘算着明天出府去买什么。直到三更的梆子想起,才迷迷糊糊睡去。 此刻的顾有榛,仍旧站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金鲤送他的那架望远镜正摆在铭帝面前。 虽然已经登上最高的阙楼确认过,铭帝还是忍不住又拿起它放在眼前四处张望,看着那些物什突然变得巨大,铭帝再一次感叹:“有了它,我们就可以确认羌戎那边是不是真有异动!我记得,我们的边城离他们只有十里,我们用此物登高查探一番,就可看出他们集结这么多人马,到底是真的在办狩猎节,还是在操练!” 这就是顾有榛这几日忙碌的原因,边城急报,羌戎城内近十天喊声震天,黄尘滚滚,怀疑是他们在操练兵马。派人查探,却说这几日是他们的狩猎节,是他们在欢庆。朝堂上一直为这事在争论不休。偏偏顾有榛卜出来的卦很奇怪,完全看不清形势,朝堂上就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按兵不动,毕竟这些年来两国一直相安无事,不管是谁先破坏这种平衡都是弊大于利;一派主张立即派兵增援有备无患。双方各执己见相持不下。 顾有榛带着望远镜连夜进宫就是这个意思,他点头:“明日一早,我就带小鲤进宫,让她尽快做几架望远镜出来送去边城!” <script>app2(); 29.赶制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被杜婆婆叫醒的时候,金鲤还做着买买买的美梦。 “什么时辰了?”金鲤看了一眼窗外,黑魆魆的。 “寅时三刻!你快些起来,国师大人等着呢!” 金鲤一边打哈欠一边任由杜婆婆替她穿衣、洗漱,直到被推着出房门站在顾有榛面前,才清醒了一些:“师傅这么早找我可有要事?” “是!你即刻随我进宫!” “进宫”二字让金鲤最后一丝瞌睡也吓跑了,幸好顾有榛没有让他猜很久,一上马车就说清了进宫的缘由。 听到是叫自己去做望远镜的,金鲤松了一口气,这么着急宣她进宫,她心里有了个猜测:“边关有异动?” 顾有榛没有回答,盯着金鲤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眼神清亮,神情笃定才说道:“是!” 正想接着夸她几句,顾有榛就看到自己这位徒弟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眼神迷蒙:“这么早起来皇宫给管早饭吗?” 瞬间把顾有榛的赞赏堵回了心里。 顾有榛的马车守卫熟悉得很,但他依然亮出了腰牌,趁守卫查验的时候,金鲤看了一眼外面,熹微的晨光下,宫门口已经黑压压站了一大片穿黑色朝服的官员,两厢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此刻能坐在马车里即刻进宫就幸福起来。 见到金鲤,铭帝先是夸赞了她一番,然后就问:“朕命你即刻制造十架望远镜,最快几日可完成?” “给我足够的人手,一日就可!” 铭帝大喜:“小鲤姑娘尽管开口!” “好!我要最好的宝石首饰工匠二十位,最好的木匠十位,品相最好的水晶二十块,另外要轻质木材若干。再请陛下准备几间屋子,屋子需相邻,但需派人把守,我会逐一告知每间屋子里的人需做什么,但严禁他们走动!” “这是自然,时间宝贵!”铭帝把金鲤此举理解成了赶时间。 顾有榛却瞬间懂得了金鲤的用意,这次他直接夸上了:“此乃其一!小鲤更深的用意是防止泄密。望远镜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小鲤此举,高瞻远瞩!” “是!把顾枫去叫来,最后成型,我叫顾枫完成。如此一来,每个人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完全不知做这些的用意!” 两人的话让铭帝更为欢喜,当即就下旨叫人去分头准备。 “金小鲤,此番若事成,你就立下了大功!朕定当重赏!” 铭帝的话就是圣旨啊,金鲤正想装模作样地推辞一番,说几句“替陛下分忧是分内之事”之类,顾有榛已经替她回答了:“此事再议!陛下,小鲤体弱,今日还需劳累一日,可否容许她先下去歇息,用些早膳?” “准了!”铭帝特意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带金鲤去偏殿休息。这位内侍还是个熟人,就是那位到桐州宣旨的常公公。 “小鲤姑娘,您在吃食上可有什么忌口没有?”作为铭帝的心腹,这么多年来,常公公还是第二次见到铭帝把人安排在偏殿用早膳,第一个可以进偏殿歇息用膳的是顾有榛。 “没有!只要是御膳房的,我都爱吃!麻烦公公了!” 常公公本来就对金鲤印象不错,见铭帝如此看重,但她仍旧这么礼貌,脸上的笑容又真心了几分:“老奴这就给您取去!” 御膳房的东西当然是顶好的,金鲤吃得心满意足,又美美补了个回笼觉,直到被一位宫女唤醒。 材料、匠人已经准备好,金鲤叫常公公去前殿找顾有榛取回了望远镜,动手把它拆分开,然后把凹透镜、凸透镜、外面的木壳分别分给了匠人,看他们开始动手,她就在三间屋子间来回巡视,指点,酉时初,十架望远镜就做好了。 金鲤带着它们找到铭帝:“陛下,宫内可有高处?我想试试!” 铭帝当即就起身:“摆驾阙楼!” 铭帝也急着试验望远镜,步撵都没用,直接选择了步行。金鲤跟在身后,没走几步,手上一轻,装着望远镜的盒子就被顾有榛拿在了手里。考虑到皇帝就在前面,金鲤没敢出声,但却回了他一个笑脸。 “臣妾(儿臣)拜见陛下!”一阵娇滴滴的问候让队伍停了下来。透过人群缝隙,金鲤瞧见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两个满头珠翠的美女。 “陛下这是去哪儿呢?怎的连步撵也不坐?累着怎么办?常公公,你就是这样伺候的?”年长的那位美女语气威严,显然在这宫里是有地位的。 铭帝此刻没有心思应对这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跟常公公无关!”说完就要离去。 但年轻的那位美女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顾有榛,平日里看来也是得宠的,竟上来拉住铭帝的手臂说:“父皇干什么去啊?儿臣也想跟着,可以吗?” 这位是铭帝最宠爱的五公主,她对顾有榛那点小心思铭帝也是知道的,扫了一眼顾有榛,见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就说:“朕和国师要上阙楼赏落日,还有要事相商,你和你母妃先回去,朕得空去看你们!” 铭帝又带头走在了前面,队伍又开始行动起来。五公主恭送完铭帝起身,刚好看见顾有榛低头跟身边那位女子在说话,神情是前所未见的柔和。她问道:“母妃,国师身旁那个女的是谁?” “应该就是他收的那位女弟子。”五公主的生母是铭帝的钱贵妃,消息自然比一般人灵通。 “她进宫来干什么?” 见五公主一脸不耐,想起她以往做的那些诸如偷看了顾有榛一眼就要把那个宫女杖毙的荒唐事,钱贵妃警告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这个人,能跟在你父皇身后,应该不一般,你动不得!” <script>app2(); 30.阁主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从阙楼望出去,夕阳的光芒格外地浓艳凝重,好像是纯金的溶液,将整座殷城都笼罩在这片金色中。美景当前,铭帝豪情满怀:“河山大好!朕绝不允许羌戎踏入我大殷半步!国师,你看派谁去送这望远镜?” “派一小队黑龙卫即可!” “最好每人身上带一架,分成两队,乔装出行。若是遇上危险,不可恋战,真若不敌,必须想方设法将望远镜损毁!”金鲤补充道。 饶是这些天顾有榛已经见识过很多回金鲤的出人意料,这几句话还是让他频频点头,铭帝也大为赞赏:“国师啊,你这弟子收得好呀!心思缜密不下与你!朕赐你个官职如何?” 若是在今天之前,铭帝的赐官金鲤还会心动,有了官职别的不说至少每月有俸禄可领,但亲眼见到那些官员凌晨就要来宫门外排队,上完朝还要去府衙当值,金鲤就不想接手了。想了想,她说:“有没有那种不要上朝也不用应卯的官职?” 铭帝一愣,然后很快笑出声来,对顾有榛说道:“你这弟子真有意思!不上朝也不应卯的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官,还有人不要大官讨小官的!” 见皇帝没有生气,金鲤胆子又大了些:“民女自知才疏学浅,虽有点小聪明但不足以担当大任,而且,民女来自山野,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怕丢了陛下和师傅的脸面。民女在察言观色为人解忧一途还有些想法,不如,就封我做个解忧阁阁主吧,师傅也可专心朝政,辅佐陛下!” “准旨!朕就封你为解忧阁阁主!享正五品俸禄!” 金鲤带着一枚五品官印、一身官服以及一大堆赏赐回了云霁院。赏赐有些多,动静有些大,惊动了柳家人。打听到金鲤竟然接手了解忧阁,并且还有了个五品官职,柳烟浓差点抠烂手心的帕子。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小鲤怎么就成解忧阁阁主了?以前也没见有这个官职,还是正五品!比我还高出一品!” 柳行东皱着长眉,摇头道:“我只知国师带金小鲤面圣,金小鲤在宫中待了一日,龙颜大悦就有了这些赏赐!” “一定是师兄求来的!父亲您现在还不相信吗?也不知那金小鲤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师兄这是被迷惑了!” “解忧阁归她了,那以后的收益该如何处置?”柳夫人关心的,是那不菲的银子。 这一夜,柳家三人都无法安眠。 金鲤自是不会知晓这些的,拿着圣旨,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去了解忧阁,将钥匙什么的都收了回来,并且明确表示解忧阁的人,以后由她来安排。 那位她在望远镜中见到过的月白色长袍男子就是秦世清,阴沉着脸听她说完,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将账本和一串钥匙交给她,随意行了个礼就离去了。 解忧阁实际是座独立的小院,二进,前院用来办公,后院用来起居正合适,最让她满意的,是还有扇小门直通外面,出入非常方便。金鲤转了一圈相当开心,对顾桐说:“你去趟牙行,买几个人回来!云霁院本来人手就不多,解忧阁这边,我打算用新的!” 顾桐还没回来,金鲤却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宝扇和宝福见到她非常激动,特别是宝扇,当即就落泪了:“姑娘,你被官差带走了,我不知有多担心!幸好你没事!” “是啊是啊!桐州的水渠通水了,大人和夫人上京城就把我们带来了!夫人说你身边缺人,叫我们跟着你!” 金鲤兴奋地拍着两人的肩膀:“你们来得正好!我这边正缺人呢!你们以后就是国师府的人了!现在,我们先出门吃一顿,这国师府的厨子,手艺很一般!” 铭帝给金鲤的那一堆赏赐里,还有一大盒金叶子,金鲤不知道殷城的物价,揣了张顾有榛给的银票,又取了几片金叶子就出门了。三人都是从乡下来的,走在热闹非凡的殷城街上,自是兴奋异常。金鲤更是买下了一大堆东西,叫人送去解忧阁。 直到逛得饥肠辘辘,三人才进了最热闹的天香楼。天香楼是殷城最热闹的饭馆,小二见三人衣着朴素,就将他们领到了大厅角落里一张桌子上。楼内充满食物和美酒的香气,金鲤觉得更饿了,看菜单的心思都没有了,随意摸出一锭刚刚找回来的碎银子抛过去:“上你们的招牌酒菜!要快!” 这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都可以在楼上包厢整治一桌不错的席面了,小二立刻变得殷勤起来:“客官稍坐,美酒佳肴稍候就来!” 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加上大厨精湛的手艺,金鲤吃得心满意足,打听到天香楼也有送餐服务,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她揉了揉鼓胀的肚子,放下筷子开始打量周围的食客。 邻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穿竹青斓袍,戴黑色头巾,手里握着把折扇,标准的文人打扮,另一个穿黑色短褐,旁边的凳子上还横摆着一把朴刀,像是个有武艺在身的。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短褐男子说得多,斓袍男子听得认真,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金鲤的职业病犯了,开始观察这两位。看了一会儿,她看出了点门道,短褐男子一系列的动作、语言像极了现代那些推销员,极力在鼓动斓袍男子相信或者答应什么。斓袍男子表现得极为心动,但又有些犹豫。大约一刻钟后,一位戴斗笠的男子将短褐男子叫走了,斓袍男子独自喝了几杯酒就结账走人了。 路过金鲤这桌的时候,斓袍男子停下了脚步,朝金鲤做了一个揖:“这位姑娘,刚刚你一直盯着小生,是小生今日有何不妥吗?” 金鲤没想到他会发现,被抓包了也不以为意,笑盈盈地回道:“这位兄台,最近若是有人找你做什么生意,你最好不要答应!我观你气色,晦气缠身,不是走大运的面相!” 男子来了兴趣,竟拖过空着的那条木椅坐了下来:“姑娘还懂相面?你且说说为何?” 金鲤惦记着那些送去解忧阁的物品,估摸着顾桐买的人也该到了,不予与他过多纠缠,就回了句:“你晦气缠身是我瞎扯的,其实是你对面那人,一会儿眨眼,一会儿抠脚,一会儿拍你肩膀,一会儿摸自己鼻子,一副焦躁的样子,此人不可信!” 说完,也不管他如何,转身离去。男子站起,神色震惊:“想不到这世上真有读心术!仅凭举止就可判定!”他伸手弹出一枚小小的药丸,接触到金鲤后背心时,药丸弹开,在她衣服上洒下了一层粉末…… 入夜,一位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跟随一只黑色的小鸟寻至解忧阁,看清这是什么地方,男子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隐入无边的夜色中。 <script>app2(); 31.亲密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这次叫顾桐买了五女三男八个人回来。云霁院的下人,名字都是用树命名的,她想了想,把这几个人分别取名叫顾芳、顾芙、顾茶、顾茵、顾荞、顾荣、顾苗、顾艾。问清各人的特长,留下顾茶和宝扇一起负责自己的生活起居,其余被派去做些粗活,这些人都在内院,归杜婆婆管,三个男的派到前院,归宝福管。 “我觉得我还少个助手,哦,就是帮手,那种识文断字的人,哪里可找?我无需他签卖身契,付月钱。” “国师身边的顾梓以前就是做这个的,解忧阁开放的日子,顾梓跟在身边做些记录。”顾桐说道,“要不把他叫过来?” “不用!既然我接手了解忧阁,就不会一月一开,我打算七日一开,会很忙碌,顾梓是师傅用惯了的人,我不想打扰他。” 顾桐答应第二日就去牙行找这样的人,但是,这种人实在是难寻,三日过去,眼看第二日就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了,还是毫无动静。顾桐又提出把顾梓去叫过来帮几日的话题,才说了两句,宝福就进来说外面来了个书生,说是打听到解忧阁在找人是来谋职的。 这人被带进来一看,还是个熟人——正是那日天香楼遇见的那位书生。 他向金鲤行了个礼,说:“姑娘安好!在下封清尘,读过几年书,愿为姑娘效劳。” “哦?你怎会知晓我这边缺人?”金鲤打量着他,长身玉立,气质温润,虽比不上顾有榛这种宛如谪仙的,但也是位翩翩佳公子。 “不瞒姑娘说,我的志向本是参加科举入仕,为国效力,奈何家道中落,只有改为接手家中的生意。小生不才,做生意总是被骗,那日在酒楼遇到姑娘,若不是姑娘提醒,小生最后的积蓄怕是已投进去血本无归。为了感谢姑娘,这几日在下一直在打听姑娘,今日才得知姑娘竟是国师大人高足,反正现如今我无处可去,不如在姑娘身边效劳。恳请姑娘收留!” 金鲤见他说话时眼神清亮,双手双脚规规矩矩,语气流畅自然,应该说的都是真话,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没发现不妥,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你留下可以!解忧阁的人月钱分两类,你就拿跟杜婆婆、宝福、宝扇一样的好了,每月固定五两,干得好逢年过节会另有红包,包食宿,这样可好?” 封清尘大喜:“全凭姑娘做主!” 解忧阁这边一切准备就绪,柳烟浓和秦世清也没闲着。等秦世清送走一位客人,柳烟浓从屏风后面出来:“大师兄,我们将解忧阁预约着的客人都回绝了,被师兄知道,会不会不大好?” 秦世清喝着茶,没有回答。永远是这样,叫他“大师兄”,称顾有榛“师兄”,虽一字之差,但亲近程度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咽下一口因变凉有些苦涩的茶水,淡淡说道:“有何不妥?上解忧阁的都是冲国师的名头来的,如今国师不再掌管解忧阁,我出于好心将此事告知,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柳烟浓闻言露出一个笑容:“我倒要看看,门口罗雀无人问津的解忧阁,那金小鲤要如何应对?” 顾有榛回府后,发现云霁院有些冷清,就问顾桐:“小鲤呢?” “姑娘搬到解忧阁去了!哦,她把原本的人都解散了,换上了她自己的人……”金鲤的事情,顾桐自然不会瞒着顾有榛。 照顾桐所说,金鲤做得还算周全,但听到她收下了一个书生当帮手,顾有榛莫名觉得有些不悦,但又不知这种不悦从何而来。 “师傅!师傅您回来了!”金鲤几乎是蹦跳着从外面奔进来,“师傅,解忧阁焕然一新了,您快随我去瞧瞧!” 此刻的金鲤就像一个急于炫耀新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扯着顾有榛的袖子往外走。金鲤上街那日给自己买下了好几件时新的首饰,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别致精巧,此刻,她一头长长的秀发被一支鲤鱼形状的银簪子固定了一半,剩余的一半正随她快速走动的步伐飘散着,有几缕甚至飘到了顾有榛脸上。 扯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小巧如玉,飘散在脸上的发丝有股淡淡的幽香,扫过脸颊有些痒酥酥的,陌生的感觉让顾有榛突然停住了脚步。 金鲤见他不走了,回头望着他:“师傅?” 依旧是清澈如水的眸子,依旧是完全信赖的眼神,顾有榛伸手将金鲤凌乱的发丝拂到两边,说:“无事!走吧!” 不远处的柳烟浓和秦世清刚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看到金鲤拉着顾有榛(虽然是袖子),又看到顾有榛还摸了金鲤的脸(其实是拂发丝),柳烟浓一颗心一忽儿攀上火山一忽儿又坠入冰窖:“他们,他们也太亲密了吧?” “师妹还在犹豫什么?你如今是第一位进入朝堂的女子,有正经官职在身。那金小鲤名义上是五品官员,但连个正经府衙都没有,说明就是圣上随口的赏赐。这一点她越不过你去,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让她这样陪伴在国师身边,你做得再好,国师眼中也看不到你啊!” 秦世清的话让柳烟浓不再犹疑,咬牙道:“那就依计行事!” 金鲤带着顾有榛参观了前院、后院,还将包括封清尘在内的所有人叫出来见了他:“这是我师傅,也是大名鼎鼎的国师!你们是我的人,也就是我师傅的人,平日里除了要恪尽职守,还要谨言慎行,绝不可做出有辱国师府名声的事!” 大家恭敬行礼,均道“不敢”。宝扇和宝福跟在金鲤身边日子相对久一些,胆子相对比较大,宝扇悄悄抬头看了顾有榛一眼,压低声音对宝福说:“怪不得我们姑娘在桐州就这么喜欢国师,这位国师真的长得好俊啊!” “我们姑娘岂是那种眼界狭小之人!国师顶天立地,做下的丰功伟绩才让她喜欢好吗?” 两人自以为的“窃窃私语”其他人听不见,但顾有榛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眼前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说着“那个叫顾荞的竟有一手好厨艺,我就将原来的茶水间改做了厨房,以后我们自己做饭了,师傅您今晚要不留下来尝尝?” 她对自己如此热情,如此亲近,应该真的是喜欢自己吧?想到这儿,顾有榛竟觉得自己止水般的心里起了阵微澜,刚才发丝拂过脸颊那种痒酥酥的感觉又回来了。 封清尘也把宝福和宝扇的话听在了耳里,小鲤姑娘和国师大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好一些,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script>app2(); 32.坐阵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毫无察觉,解忧阁的“客户”已经被秦世清和柳烟浓做了手脚,第二日一早,她就郑重其事地穿上了铭帝赏赐的那身官服,进到前院,发现打扫得纤尘不染,接待的厅堂内,不仅封清尘和宝福已经候着,连顾有榛也已坐着喝茶了。 “师傅!您怎么来了?” “你第一次掌管解忧阁,我替你坐个阵!” 金鲤心里暖暖的:“那就麻烦师傅了!宝福,叫顾荞给师傅做些点心来,不要甜口的。” 顾荞手很巧,知道金鲤也没有用早膳,不仅做了萝卜糕、虾饺、牛肉馅饼,还做了好几样她喜欢的甜点心。但是,两人用完,茶水都换了两拨,还是不见有人登门。 “不对啊,秦公子移交给我的预约登记册上,明明有至少二十余人要来解忧阁的,为何现在一个都没来?”金鲤把册子翻得哗啦啦响。 顾有榛放下茶盏,招来顾梓:“你去前面看看。” 顾梓还没回来,顾桐倒带着个人过来了。一见到金鲤,陈昭就深深一揖:“老夫今日是特地前来感谢小鲤姑娘的!多亏小鲤姑娘出手,让我两个儿子免受不白之冤。” 说完,才对顾有榛行礼:“哦?国师大人也在啊?不是说您不再来解忧阁了吗?” 虽然不是来问询的,但好歹也算有“客户”上门了,金鲤喜形于色:“哦?结果怎样?” “我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是杀害春荷姑娘的凶手!不过,老夫有愧啊,要不是我平时宠妾灭妻,就不会让老大和老二心怀怨恨……” 金鲤没心思听他忏悔,直接打断他说:“凶手到底是谁?” “凶手是宜春院的一个小厮,他见财起意勒死了春荷,却被不小心被我家老二撞见。老二嫉妒老大能进皇家书院,就想借此事陷害老大。他答应凶手替他保密,但却指使他将春荷姑娘的尸体藏到了床底下,然后派他去找老大,事后又给了银子让凶手远走高飞。” “那二公子也是触犯了刑律,不过比起杀人,好上太多。” “老夫也是这般想的。老二心术不正,借此给个教训正好;老大胡乱攀扯,也需训诫。经此一事,老夫也不指望他们光宗耀祖,只盼他们从此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金鲤见陈昭豁达,又赞赏了几句。 顾梓在此时进来,后面跟着宝福——金鲤叫他去前面等着给来解忧阁的人指路的。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见到坐着个陈昭,顾梓欲言又止。 “宝福,你怎么回来了?”金鲤问道。 “回姑娘,门房那边的人说,说,说……” 顾梓打断宝福的吞吞吐吐:“国师,姑娘,门房那边的人说,今日不会有人来解忧阁的,叫顾苗从哪来趁早回哪儿凉快去!” 金鲤不解:“哦?他们怎么会知道今日解忧阁无人上门?” “这个,老夫可能知道,秦公子这几日忙得很,告知预约的人以后国师大人将不再坐阵,听说将订金都退还了!”陈昭说道,“我就是知道今日解忧阁没有预约的单子,我才来寻小鲤姑娘的。” “秦公子?秦世清?”金鲤喃喃道,“他这是何意?” 顾有榛面无表情,但他已经站起,对陈昭说道:“你的谢意小鲤收下了,解忧阁还有事,恕不远送!” 陈昭连忙站起,将一份帖子和几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老夫先告辞!” 金鲤正想看看陈昭给她什么,顾有榛伸手压住了银票和帖子,说:“东西放着不会跑。现在,你先跟我去前院!你,也跟上!”最后一句是对宝福说的,宝福虽然不知是何意,但还是立即就跟上了。 顾有榛身高腿长,行走如风,金鲤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上,偏偏今日她穿的是沉重的官服,没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只好开口:“师傅!您走慢些!您这么急干什么去呀?” 顾有榛放缓脚步,等金鲤跟他并肩,才说道:“给你讨个公道!” “啊?”见金鲤圆黑的眼睛里一片茫然,顾有榛心中刚刚那点郁闷突然消散了——一个平日里千伶百俐,光凭一个神色动作就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的人,为何碰到自己的事情,反应如此迟钝?不过,这也说明她心思纯正,哪里想得到秦世清这种人的龌龊? 被顾有榛盖章“纯洁善良”的金鲤,见顾有榛带她径直进到柳行东和柳夫人住的书香苑,还没回神。直到顾有榛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将解忧阁的侧门开成大门,才有些明白过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给师公和师婆请安!师傅是想着,既然陛下把解忧阁赐给我了,以后解忧阁的事务就不麻烦大家了,作为小辈,要给长辈分忧吗。所以,以后来解忧阁问询的人,我自己挑选,为了不打扰大家,就从解忧阁自己那边的门出入!当然,解忧阁的账目,也不要师婆您操劳了,我自己看着就好!” 柳夫人刚才,其实就在跟柳行东商量着解忧阁的收益,两人还没商量出一个怎样才能继续将解忧阁的收益抓在手里的合理说辞,顾有榛就带着人过来了。 听金鲤霹雳巴拉说完,柳夫人一口气更是堵在胸口,她原本想的是碍于面子,金鲤虽然接手了解忧阁也不会提出要把收益拿回去,至少,不会这么快也不会如此直截了当,她就打算一直拖着,加上秦世清和柳烟浓已经告诉了她计策,让金小鲤冷上几日,感觉到解忧阁没有他们不行求上门来,柳夫人就可以趁机做个好人,“说服”秦世清继续帮着解忧阁,再提出她继续掌管解忧阁的账务就顺理成章了。 她几乎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捏着手帕的手指都发白了,柳行东到底比她沉得住气,见她不开口,就替她说道:“你们有心了!如此甚好,就是解忧阁的门比较偏僻,不然来人走大门,恐怕他们会觉得怠慢!” “无妨!” “无妨!” 金鲤和顾有榛异口同声,金鲤侧头冲顾有榛一笑,示意他先说。 “徒儿其实早就有将解忧阁侧门打开迎客的意图,因为来解忧阁的,都是心中有隐忧的,他们不会计较进的是大门还是侧门,只怕让他们从人少的侧门进,心中会更安定!” “这也是我想说的!”金鲤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而且,我打算将解忧阁每一月开放一次改为七日一次,人多眼杂,从那儿进出,正好!” 柳行东无从反驳,闲话了几句就打发两人走了。 <script>app2(); 33.流言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等他们身影一消失,柳夫人就摔了茶盏:“气死我了!” “你消停些吧!国师想做什么,哪里需经过你我同意!他过来不是跟我们商量,只是知会我们一声。他愿意过来知会我们,你就知足吧!”柳行东嘴上安慰着柳夫人,心里那种不甘却还是在疯狂生长,顾有榛名义上是他徒弟,但实际上无论是地位和能力都远超于他。任谁,有一个这样的徒弟,都不会太开心…… 从书香苑出来,顾有榛并没有立即带金鲤回解忧阁,反而绕到了门房处,见到国师大人,众人自是恭敬无比。顾有榛指着金鲤身后的宝福对众人说道:“这是解忧阁的人,以后见到他客气些!见到解忧阁的任何人都客气些!” 众人心中大惊——从不过问府中事务的国师竟然管起了闲事,一个个均低眉顺眼,连声称是。 金鲤心情大好,豪情万丈地拍着胸脯说:“师傅,您且等着,我定将解忧阁发扬光大!赚很多很多银子!”似乎觉得这样讲不好,又改口道:“当然,我最大的目的是为民解忧!继承和发扬师傅您的优良传统!我这就找封清尘写告示去!” 解忧阁这边的事情都解决了,顾有榛就打算进宫去,临走时,他对顾桐说:“解忧阁那边你看着点。特别是小鲤身边那几个人。” 顿了顿,又补了句:“尤其是那个叫封清尘的,毕竟是外男。” 顾桐嘀咕了一句:“其实我也是外男!” 顾有榛耳力甚佳,登上马车前斜了顾桐一眼,扔给他一句:“你年纪太大,长相一般,小鲤不会感兴趣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国师是在担心封清尘对金鲤起别样心思吧?顾桐无言以对,但他向来忠心,既然国师有吩咐照办就是,所以就立即去到解忧阁打算亲自盯着。 封清尘已经写好了一份告示,正在读给金鲤听,但才听了两句,就被金鲤阻止了:“停停停!你这文绉绉酸溜溜的给谁看?我都听不懂,要百姓怎么办?以后的解忧阁,服务对象不仅仅是达官贵人,也包括平民百姓!我来说,你来写!” “第一,解忧阁即日起改为七日开放一次,凡心中有隐忧者皆可登门,不限身份。第二,解忧阁接待客人依旧采用预约制度,预约时请将需解决的问题用简短的语句写下来投进门口的木箱内,切记写明姓名、住址等,方便接单后通知具体时间。允许匿名,但必须写清正确地址。第三,进出解忧阁请走国师府东边小巷侧门。第四,收费视解决隐忧的难易、客人的财力酌情而定。暂时就这四条,你誊写个五十份出来,我叫人去酒楼、闹市张贴!” 封清尘笔下不停,一边书写一边赞叹:“姑娘思路清晰,表述分明,通俗易懂,不愧是国师高足!” 金鲤笑着受了,顺带又夸了顾有榛几句,自己这位师傅,不仅如传说中那般位高权重(因为几乎天天在皇帝身边在宫里待着),而且还对自己照顾有加,又送银票又替自己撑场子的。穿越一回,人家遇见的是王爷侯爷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遇上个权臣来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错…… 金鲤胡乱想着,顺便还指点封清尘几句,每次都换来封清尘仰慕的眼神。看着他这副唯金鲤马首是瞻的样子,顾桐觉得国师大人的担心是多余的,谁愿娶个比自己厉害的女人放家里? 这份告示一贴出,就在殷城掀起了一股热浪。大家议论得最多的不仅仅是解忧阁改一月一开为七日一开,更因为它可以匿名上门,这让很多人心动。 “国师大人本就日理万机,还要管我等百姓,真是大义啊!”金鲤接管解忧阁一事并未宣言,仅限于朝堂上的人知道,所以百姓知道得还真不多。 但知道得不多并不代表无人知道,很快就有人说道:“非也非也!我听说以后解忧阁国师大人不会再出现,如今解忧阁阁主是他的弟子!还是圣上亲封的!” “哦?国师的弟子,那肯定才高八斗,见识不凡!” “是啊是啊!还是圣上亲封的,没点真本事也不敢接手解忧阁吧?那可不是个容易的地方!” 眼看众人的言论开始朝着夸赞的方向去了,一边一个长得很不起眼的干瘦中年男子开口了:“你们说的那个国师的弟子,是个来自乡野的女子,误打误撞提出了个在桐州修渠的主意,装模作样在工地上待了几日,不知为何入了国师的眼,被他收为弟子。一个村姑,你们觉得能给人解忧?” 国师大人收下一个女弟子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刚刚却没有人把解忧阁阁主和这个女弟子联系起来,如今听干瘦男子一说才恍然大悟:“这么说我们去解忧阁,是那个女弟子接待我们?” “是!就是那个村姑!”干瘦男子强调。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圣上亲封的呀!” 干瘦男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圣上对国师大人如何,诸位难道不清楚?国师大人开口讨个官职,多简单的事!”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接上:“不知那位女弟子品貌如何?” “能做国师的弟子,当然是佳人一位!在桐州,人们称她为神女,据说跟锦鲤娘娘长得颇为相似!”干瘦男子按照主子商量好的说辞,把金鲤说成了天仙。 众人会意:“哦,原来国师大人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国师那个女弟子,会不会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实际没什么本事,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国师谋取解忧阁为自己敛财?” “极有可能!” …… 见众人的话题转移到了自己预想的方面,开始八卦国师和女弟子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干瘦男子满意地一笑,听了一会儿离去。 半个时辰后,国师府的鸿图院,干瘦男子站在了秦世清面前。秦世清听他说完刚刚茶楼的事情,冷笑一声:“金小鲤没有这么快将解忧阁抢走,我们还不会这么顺利!怪就怪她太过急功近利!继续派人盯着,只要有人说起解忧阁,就大肆宣扬金鲤是多么国色天香!” 干瘦男子会意,领命离去。 众人怀疑有之,不屑有之,但也架不住有对解忧阁好奇的,三日过去,解忧阁的侧门被改成了大门,大门一侧的箱子也挂了上去,才过去一日,就收到了五份预约,金鲤看了一下,都是极为容易解决的事情,吩咐人去通知上门时间,就安心准备起后日的端午宴了。 <script>app2(); 34.宴会(一)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这端午宴,是殷城最有名的年轻男子的聚会,因在端午节前两日举行而得名,主持这场宴会的是福熙公主。福熙公主是当今的亲姐姐,驸马在铭帝夺嫡时立下汗马功劳,但却因保护铭帝不幸丧生,所以铭帝对这位姐姐十分敬重。福熙公主为人庄重,平日里深居简出,安心礼佛,唯一的乐子是操持每年的端午宴,并且在端午宴上替人牵红线。所以说,殷城的端午宴就是一场相亲大会,所有殷城的适龄男女,以能拿到帖子为荣。因为这帖子,是福熙公主亲手所书,也就意味着进入宴会的人,非富即贵。 金鲤会知道这些,是因为顾桐见她将那日陈昭送来的银票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却将这帖子乱放,看不下去才提醒了几句。古代版的相亲大会,金鲤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就从一堆书里将帖子扒拉了出来打算去看看。 这日,杜婆婆带着宝福和顾茶好好将金鲤捯饬了一番,看着自己身上仙气飘飘的樱草色襦裙,头上戴的晃晃悠悠的步摇,金鲤照了半天的镜子,惊喜地问道:“我是不是白了?” “姑娘才发现?这些天你几乎足不出户,天天在屋子里待着,哪有不白回来的?”杜婆婆又动手调整了一下金鲤头上簪子的位置,才满意地放她离去。不是她自夸,如今的金鲤,脸上那因风吹日晒而粗糙黑黄的肌肤洁白如玉,加上她本身就不俗的底子,除却那双手,因为金鲤爱捣鼓东西还不够细嫩,其他的,已经挑不出毛病。但她毕竟来自乡野,自己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在给她耳提面命各种规矩礼仪,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就冲两人的背影喊道:“宝福,你看着点姑娘!” “知道了!婆婆放心!”宝福是杜夫人带大的,杜夫人出嫁前也是京城有名的闺秀,对礼仪规矩什么的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金鲤才把她带上。毕竟,她只在小说影视剧里见识过古代的聚会,她自己出丑没关系,可不能影响师傅。所以今日她打算多看少说,扮演一个腼腆文静的女子。 可是,有时候不是你不想找事就可以没事的,因为事情会来找你。 金鲤正在欣赏古代的园子有多么精美,花草有多么珍贵,参加聚会的人打扮有多么讲究,一位有些眼熟的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女子就拦住了她。 “什么时候,山野村姑,也可以来参加皇姑姑的宴会了?”女子神情倨傲,可惜身量不高,拼命抬起下巴看着金鲤的样子有些可笑。 对这些把所有情绪写在脸上的人,金鲤是最不怕的,她回以万能微笑,扬了扬手里的帖子:“我有福熙公主的帖子!” “你怎么会有公主的帖子?你这帖子不会是假的吧?为了混进这端午宴,每年都会出现一大批假冒的人。你是哪个府上的?我年年参加端午宴从没见过你。最近,也没听说谁家多了个姑娘!”说话的是一位绿衣女子,瓜子脸杏核眼樱桃嘴,绝对是个精致的小美人,可惜脾气不大好,看她紧紧跟在金光闪闪女子身边的架势,应该有意无意在学她或者在讨好她。 金鲤保持微笑:“哦?这位小姐年年参加端午宴,那真是奇事!” 绿衣女子得意地昂头:“那是!我可是国公府的小姐!你还没回答,你是哪个府上的?” 没等金鲤回答,一个穿杏色襦裙的女子已经笑出了声:“钱静舞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年年参加端午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代表你嫁不出去!” “你!你……”钱静舞气急,习惯性地伸手,她生气的时候喜欢扇人巴掌,但想到不远处就是男宾席,在这边说话倒不用担心被听到,可若是动手就不好看了,只有强忍怒气将手收了回来。 杏裙女子已经笑盈盈地挽住了金鲤的手:“你是小鲤姑娘吧?我带你去见公主,我是秀婉郡君的伴读,哦,秀婉郡君就是公主的千金,所以公主那儿我还算说得上话。对了,还没介绍我自己呢,我叫田馨莹,家父是吏部尚书。” 见金鲤仍旧是一脸礼貌的微笑,她才回过神来补了一句:“陈昭陈大人是我姨夫,你手里这张帖子本来是我表妹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情来,姨夫就送给你了!” 金鲤这才明白田馨莹的热情从何而来,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陈大人还好吧?” “还好!两位表哥回老家了,姨夫说要他们自己攻读,若是能凭自己的本事参加科举出人投地,并且从此做个端方的好人,那就既往不咎。这事,真多亏了你啊!要不是小鲤姑娘你帮忙,我那两位表哥不会那么快出来,不死也得扒层皮!” 田馨莹边走边说,可能是她性子爽利,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小,不知怎的被旁边一个女子听见了,凑了过来:“你就是国师那位女弟子?解忧阁阁主?你只要跟人说几句话就能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这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田馨莹抢着答道:“小鲤姑娘那个让人倒着说一遍的法子,现在京兆尹大牢里就用着呢!” “呵呵!真是大言不惭!国师府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沽名钓誉之辈了!”还是刚才那位金光闪闪的女子,原来她一直跟在金鲤她们后面。 “这是五公主!”田馨莹凑到金鲤耳边给她介绍,她才想起为何会觉得她面熟,原来是那天去阙楼试望远镜见到过的。 五公主瞧着金鲤的目光仍旧充满显而易见的不屑:“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我出个题考考你,题目很简单,就是我出两个人,我跟她俩说件事,你来判断到底谁在说谎。若是你输了,就不要再顶着国师弟子的名义招摇撞骗了!” 金鲤明白这位五公主的敌意从何而来了——这不就是那位对国师求而不得的绯闻女主吗?柳烟浓、五公主,无论哪个都是国色天香,金鲤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家师傅的受欢迎程度,点头道:“我应战!但若是我赢了,又该当如何呢?” 五公主冷笑一声:“若是你赢了,我就亲自上你那解忧阁照顾你生意去!” <script>app2(); 35.宴会(二)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听说这边有人要比试,参加宴会的男男女女全围了过来。看着乌泱乌泱的红男绿女,金鲤在心中感叹:“果然,不管古今,大家都喜欢凑热闹啊!” “这位就是国师的女弟子?果真品貌不凡。” “是啊。此等绝色,怪不得阅遍京城美女的国师大人都心动!” “听说这位小鲤姑娘来自山野,但我瞧她通身的气度,虽不及京城闺秀娴雅,但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世家女子没有的爽利,对上五公主也丝毫不见畏缩之态,不愧是国师看中的人!” …… 柳烟浓站在人群中,听着男宾那边的议论,脸上虽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心中的怒、苦、酸等诸多情绪却几乎就要从口中溢出,偏偏旁边一位相识的小姐还要凑过来说:“烟浓,国师大人这位弟子长这么好看啊?原本我听到神仙般的国师大人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心中还嫉妒得不行,如今一看,也就这天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啊!” 柳烟浓这些日子并没有见过金鲤,依稀想起自己母亲似乎提过一句“那金小鲤好像白了些”,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这金小鲤哪里是“白了些”,是根本白到发光好吗?早知这金小鲤有如此盛极的容貌,他们绝不会去传言她是“天仙下凡”,原本,他们就想着嘲讽一下的,若是人们见到传说中的天仙实则是个面黄肌瘦的丑陋女子,肯定会更加鄙夷。 听着周围的人几乎都被金鲤的容貌吸引,柳烟浓懊恼万分,说道:“师兄岂是那种肤浅之人!” “也是哦!国师大人心悦金小鲤,想必她一定有过人之处!” 柳烟浓冷哼一声:“你且看着吧,对上五公主,你觉得她讨得了好?” 柳烟浓是真这般想,五公主对顾有榛那点心思,比起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她自己在被顾有榛拒绝之前,她这位顾有榛“青梅竹马”的师妹一度是五公主的眼中钉,明里暗里吃过不少亏,看今天这架势,五公主想必也听说了那些流言。想到五公主的性子,她心头一松,那点幸灾乐祸就再也藏不住,笑着道:“希望她不要丢了我们国师府的面子!” 年轻人这边的动静,福熙公主其实早就留意到了,但她向来不会干涉。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以往的端午宴,也有过类似的冲突、纷争,但恰恰是这种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能力等,所以,福熙公主只是叫了个侍女去传话:“把五公主和金鲤带到这儿来,就说由我来做评判!” 福熙公主这边坐的都是妇人,她们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但眼中的兴奋显而易见。坐在角落里的杜夫人听到福熙公主愿意做评判,心中大松一口气——作为顾有榛的铁杆粉丝,顾有榛和五公主那点带桃色的事情,她岂会不知?要说全京城听到顾有榛和金鲤的流言谁最高兴,非杜尧章和杜夫人莫属了,杜夫人当时还开心地对杜尧章说:“神女配国师,刚刚好!” 五公主带着金鲤在福熙公主面前站定,说道:“姑母,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我向你借两个人,然后我跟她们说一件事,让金小鲤评判出说谎的那位,可好?” 福熙公主允了,指了两个侍女给五公主,五公主带她们下去,约两刻钟后又带着她们回来,抬着下巴对金鲤说:“开始吧!” 金鲤静静地看着两位侍女,一个稍胖,一个瘦弱,都穿着公主府统一的葱绿色的侍女服,连梳的发髻都一样,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目光低垂,一副标准的世家丫鬟该有的乖顺模样。她开口问道:“两位姐姐好!请两位回忆一下,你们昨日晚上吃了什么?” 胖丫鬟和瘦丫鬟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金鲤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迟疑了一会儿,胖丫鬟抬头:“奴婢先说吧。”她双手不动,眼珠朝上,略顿了顿,才开口道:“馒头两个,萝卜汤,猪肉白菜。” 瘦丫鬟很快接上:“奴婢跟她一样。”说话的时候双手放开了,右手扯了扯前襟。 金鲤继续发问:“刚刚公主跟你们俩说了什么?” 这回是瘦丫鬟先回答,她飞快地眨着眼睛说:“公主说她今日早膳吃了两个滴酥泡螺。” 胖丫鬟身体纹丝不动,只是微微抬头,说:“公主今日早膳吃的是黄金状元糕。” 金鲤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对福熙公主行了一礼,指着瘦丫鬟说道:“启禀公主,这位姐姐说的是谎话!” 话音刚落,瘦丫鬟脸色就变了,抬头看了一眼五公主,可五公主比她更震惊,满脸不可思议,对着金鲤说:“你,你才问了两个问题?” “是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我必须问的。”金鲤满脸微笑,“看来,我赢了,解忧阁明日开放,五公主是贵人,可以不用预约,明日辰时,恭候大驾!” 福熙公主不咸不淡地夸了金鲤几句,又赏了个玉镯子给她,此事就告一段落了。 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众人见已无热闹可看,就寻熟悉的人聊天、赏花、游园去了。 杜夫人这才有机会凑到金鲤面前,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小鲤,你真的和国师在一起了?” 在金鲤一脸懵逼的时候,杜夫人又与有荣焉地开始夸赞:“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看出人撒谎的?” “就是眼睛亮一点,多看看。刚才我问那个胖丫鬟的时候,她眼珠朝上,这是人回忆事情的反应,除此之外,她没有多余的动作。而那个瘦丫鬟,说话时眼睛眨得飞快,还用手扯衣服,这些都是心中不安的表现。” 金鲤侃侃而谈,还想接着往下说,杜夫人却阻止了她:“别说了!这都是你的独门秘籍,给别人听去怎么办?” 她拉着金鲤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聊分别以后的事情。 两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阁楼上,顾有榛和一位华服男子正看着这里。 华服男子将手里的扇子一收:“你那徒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莫不是她会读心术?有意思,有意思!长得又这般出众,怪不得你待她如此不同!” 顾有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今天的金鲤光彩照人,他内心十分愉悦,见她似乎不会被人欺负就打算离去,反正这种宴会他是从来不会参加的! “诶,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吃个饭再走啊!你那么喜欢你的小徒弟,就不怕我那五妹妹接着找她麻烦?” 就五公主那种脑子,顾有榛是不会担心的,他选择性地忘记了听说五公主要在端午宴上找她麻烦,立即就抓了身边这位替他传讯的三皇子一起赶来公主府的事情,但是他清清楚楚听到三皇子说自己喜欢金鲤,下意识回道:“我收的徒儿,我当然喜欢!” “非也非也!不是你说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三皇子见顾有榛望过来的目光很奇怪,了然道:“你不会不知道这些天京城的传言吧……” <script>app2(); 36.心思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三皇子是个爱玩的,顾有榛就将他留在宴会上,独自离开了。公主府所在的巷子停满了马车,路过一驾普通的黑色马车时,顾有榛突然停了下来。 “国师大人!”宝福从车辕子上跳下来,冲顾有榛行礼。 “你先回去,你家姑娘我会送回来的。”宝福还没回神,顾有榛已经示意车夫将自己的马车调了头。 宴会结束,金鲤出来得不早不晚,门口熙熙攘攘,在公主府侍卫的操持下,秩序还算井然。马车停放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大多数人跟她一样,车子停在几百米开外,要步行过去。也只有五公主这种身份尊贵的人,才能将马车停在府门口。她站在自己车前,出刚想出言讽刺几句,就见她身旁那驾马车的车夫叫住了金鲤:“姑娘!国师来接你了!” 顾有榛从车上下来,对金鲤说道:“我们回家!” 金鲤开开心心登车离去,又留下一阵议论纷纷。五公主几乎抠烂手里的帕子,刚刚她就站在顾有榛身边,顾有榛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对金鲤说的却是“我们回家”,而不是“我们回府”,这个金小鲤,的确如柳烟浓说的那般不好对付! 回府路上,金鲤有些沉默,她时不时就抬头看顾有榛几眼,表情有些奇怪。终于,在她不知第几次看过来的时候,顾有榛开口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就是。” “师傅,您喜欢我吗?” 这话问出口,金鲤有些后悔,但顾有榛却深深地看着她,回答得相当认真,相当严肃:“你是我徒儿,我当然喜欢!” 金鲤大松一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明媚,笑嘻嘻道:“我也喜欢师傅!” “嗯!我知道。”见顾有榛回答得比方才更认真,金鲤也更加放心。杜夫人已经将京城这几日最热门的八卦原原本本讲给她听了,看着杜夫人满眼“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祝福,金鲤没有多解释。传出这个的人无非是想败坏顾有榛和她的名声,可她并非真正的大殷女子,也没想过在这儿结婚,所以女子最看重的名节她根本不在意。但是她却在意顾有榛,她不允许别人亵渎他!在今天早晨之前,若是有人说她以貌惑人,她是不会相信的,但出门前她照镜子整理仪容时发现自己不仅肤色改变了,连五官也精致了许多,说天仙下凡是夸张了,但绝对有让人惊艳的资本。也不知这具身体原本是谁的,谁家才养得出这般模样又任其流落桐州,现在想想,她出现的那个山洞绝对有问题,金鲤几乎可以脑补出一大场宅斗大戏。 但这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问题,结合传言,她不用刻意回忆就知道他们说的顾有榛待她如何与众不同是确有其事,可以说不仅仅是与众不同,简直就是无微不至。譬如说,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马车停得远就亲自来接她。刚刚也没听说他来了宴会,应该就是专程来接她并且等了很久。一路上她都在纠结该如何告诉顾有榛这个传言,最终却问出了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顾有榛直截了当的回答她十分满意——师傅呵护她,照拂她,是因为她的师傅尽心尽责地在扮演一位师傅的角色。他这么好,她唯有好好努力,做一个出色的徒弟。若是有一日大家都承认金鲤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就不会以貌取人,只会夸赞顾有榛教导有方,所有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顾有榛见金鲤虽然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但全身放松,看起来十分愉悦,心中也变得非常安宁。听三皇子添油加醋地描述金鲤的容貌,说自己是如何如何被迷惑,顾有榛是十分生气的。生气的不是自己被诋毁,而是担心金鲤被影响到名节。在端午宴这种地方,她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传言,但见她轻轻松松,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后笑得那么灿烂,应该没被传言影响。刚刚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也喜欢自己,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很开心吧?至于三皇子说的什么师傅徒弟的喜欢和男人女人的喜欢是不同的,他丝毫没放在心上。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在他这里,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其他意思! 两个心思略有不同但却意外殊途同归的人开开心心回到国师府,告别时,顾有榛还伸手替金鲤扶正了头上的步摇:“今日早些歇息,明日解忧阁开放,有你辛苦的。” 顾有榛看金鲤花蝴蝶般飞向解忧阁,觉得三皇子其实说得也没错,他的小鲤的确挺好看的。回到云霁院,他叫顾桐打开了私库,在里面翻了好久,捧出一个积满灰尘的盒子。铭帝对他向来慷慨,时不时就有赏赐,甚至包含他根本用不着的女子的首饰。他打开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觉得这些首饰跟他见过的京城贵女戴的并无不同,有些流于俗套,不适合金鲤。“啪”的将盒子合上扔进私库角落,顾有榛又翻找了一会儿,才满意地捧着另一个盒子出来。看着盒子里硕大的东珠,鸡血红的宝石,翠绿欲滴的翡翠,他满意了,取过一张宣纸,画了改,改了画,大半个时辰后才唤来顾桐:“把这些送到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去,要他们按图纸上的样子尽快做出来。” 顾桐领命离去后又叫来顾梓:“你拿上我牌子进宫一趟,对皇上说,要几匹适合女子的最时新的布料……” 第二日辰时,金鲤终于等到了解忧阁的第一位顾客——尊贵的五公主殿下。金鲤微笑着叫人看茶后就来了个开门见山:“解忧阁每七日开放一次,每次开放半日,接待五人,所以公主有事请快些讲,毕竟您是插队的,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如此毫不留情单刀直入,五公主真想一走了之,但想起昨晚母妃的话,强压下不甘与怒气道:“好!你不是说能为人解忧吗?我的忧虑就是司天台算出今夏少雨,大旱之下恐农田歉收,父皇正为此茶饭不思,父皇的忧虑就是我的忧虑,你有何解?” 说完,又得意地看了金鲤一眼,强调:“我现在就要答案!否则,你就承认自己无能!” <script>app2(); 37.粉丝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昨日端午宴回去之后,五公主气鼓鼓地冲到钱贵妃面前诉苦。能够盛宠二十年,钱贵妃的眼界和气度当然非五公主可比,她虽然心疼女儿,但也知道愿赌就该服输,就给她出了这个主意:“你明日必须去!但是,你可以出个难题给她,若是她答不出或者答得不好,不就有了治罪的理由?”母女俩商量好久,才决定用这个朝堂重臣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来问金鲤。 “司天台的测算只是预测,就是说也并不一定会发生旱灾,但也不可不预防。大殷人喜食米饭,夏季本是种植水稻的时节,不如这样,靠近水源或者有足够灌溉用水的地区仍旧栽种水稻,其余地区可提倡栽种芋头、豆类等耐旱作物。” 五公主显然有备而来:“你说的这些,我父皇早就知道,以往就是这么做的。但是你刚刚也讲了,大殷人喜食米饭,芋头、豆类吃多了腹胀,不管官府如何宣扬,百姓宁可冒着歉收的风险也不想种,何解?” “若是能将芋头、豆类做成他们喜欢吃的食品,这问题就迎刃而解!五公主,我恰好知道这样一个法子,您不妨回去禀告给圣上,若是他同意,我随时可带上此物进宫!” 五公主将信将疑,虽万般不情愿就这样放过金鲤,但钱贵妃再三交待若是这问题难不倒她,金鲤真提出了解决办法就必须回去如实禀告。五公主再没脑子,也不愿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在父亲面前长脸的机会,只好扔下一句“你等着!若是父皇不满,看我怎么收拾你!”悻悻离去。 接下去金鲤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现代她接待过的那些客户比起来,绝对是大巫见小巫。于是一上午过去,金鲤给一个书店老板讲了生意经,给一个钱多到睡不着的富二代聊了聊人生,还给两个妇人传授了宅斗经验,过得是相当充实。 负责记录的封清尘笔下不停,将金鲤的一言一行记录在案,见金鲤无论是朝堂大事,还是家长里短,都处理得干净利落,心中愈加佩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一语惊醒梦中人,如雷贯耳,醍醐灌顶。”、“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管金鲤说什么,都能旁征博引,吟出一两句诗来,激动之下,还掰断了手中的笔。 “你这书生力气还挺大!”金鲤一边叫人给他换笔一边低头数宝福刚刚送过来的早上的收益,满心沉浸在数钱快乐中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封清尘的异样。 封清尘小心翼翼地整理手中的文稿,好一会儿后才敢抬头看金鲤,发现她根本没注意自己才大松一口气——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他们这位阁主,据说是有读心术的,一定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秘密。 一个上午,金鲤赚下了七百五十两银票,另有金钗两支——五公主付的酬劳。在心底吐槽了一下五公主的吝啬,金鲤将收益交给宝扇,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活儿不难做,但精神还是挺紧张的,美美吃一顿再睡一觉才能满血复活。 可她刚刚用筷子挑起一根粉丝,宫中就来了辆马车,宣她即刻觐见。金鲤当然知道铭帝为何事宣召,只不过没料到这么快,将尚未来得及吃的粉丝用个食盒装了,她匆匆坐上马车往皇宫行去。 还是上次那间御书房,只不过,今天的御书房有点热闹,除了铭帝、顾有榛,居然还有两位熟人——陈昭和杜尧章,他们站在一位神情严肃的老者后面,两人见到她都冲她善意地微微一笑。御书房内还有三人,两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还有一位,两个时辰前刚刚见过——五公主。 铭帝问道:“金鲤,听筠儿说,你可以将芋头、豆类变成米饭一般的主食?” 金鲤点头:“臣女猜着陛下就是为这事找的我。我已经带来了!” 将食盒打开,取出那碗粉丝:“陛下可要尝尝?” “大胆!陛下千金之躯,来路不明的食物怎可入口?”杜尧章和陈昭前面那位老者出声呵斥! 金鲤面不改色,用筷子挑起几根粉丝放入小碗,递到他面前:“胡尚书赤胆忠心,可敬可敬!不如您来为陛下试试?” 胡志高有点惊讶金鲤从未见过自己为何能一眼认出来,猜出他在想什么的金鲤暗暗撇了撇嘴:今日商讨的是民生大计,陈昭和杜尧章这两个户部左右侍郎都在,站在他们前面的不是户部尚书是谁?这些日子,金鲤根本没闲着,叫顾桐替她寻了很多资料阅读,其中就有大殷的官员名册。顾桐真是个万能管家,寻来的名册不仅有详细到家里有几房小妾,还配有画像,只不过画像的质量一般,瞧着挺抽象的,要不是胡志明站在陈昭和杜尧章前面,金鲤也是认不出来的。 “你又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了?”顾有榛对胡志明置若罔闻,径直走到金鲤面前。 “这叫粉丝!师傅您要不要尝尝?”说话间,金鲤十分自然地挑起一根,递到顾有榛面前。在诸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们的国师大人竟然弯腰、低头,将那根粉丝吃进了嘴里! 除却杜尧章一脸欣慰加了然的姨母笑,其余人内心已是沸反盈天,可两位当事人丝毫不察,顾有榛点评:“顺滑弹牙,晶莹剔透,竟比面条还要好吃几分!” 而金鲤则有些遗憾:“出锅太久,已经坨了!回去我再给你新做!” 眼看两人喂完食又讨论起食物的口感,铭帝咳嗽一声,金鲤这才回神,另取过干净的碗筷给书房内诸人分食。粉丝不多,每人也就分到几根,但众人尝了之后均感惊奇。 “小鲤,这,这真的是芋头做的?”杜尧章问道。 “不是,这是绿豆做的。只要是富含淀粉的食物,都可以做成这样。一斤绿豆约莫能做成四两这样的粉丝!”在现代的时候,金鲤粉过一个美食博主,做绿豆粉丝那期她看过好几遍,前几天看到顾荞在晒绿豆,就突发奇想动手试了试,还真给她做出来了。 陈昭翻开手中的册子,杜尧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巧的算盘,两人一合计,眼中均露喜色,陈昭开口汇报:“陛下,如果小鲤姑娘说的一斤绿豆出四两粉丝属实,照去年的产量,百姓绝不会饿肚子!” “也就是说,如果今年再加大芋头、豆类的种植数量,产出的粉丝将更多?”两位贵公子中年轻一点的那位开口问。 “的确如此!”杜尧章补充,“加上那些水源充足地的稻米,百姓应当无忧!” 铭帝心中大喜,当即下旨要金鲤将制作方子写出来,并且吩咐胡志明派人到各处传授粉丝制作的方法。然后,他就开始论功行赏,五公主献计有功,赐了个“安平”的号,这有封号和没封号差别就大了,五公主——现在应该叫安平公主心中那份刚刚见到金鲤和顾有榛亲密的酸涩被冲淡了不少。 <script>app2(); 38.生辰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至于金鲤,铭帝想起昨日顾有榛特意差人来找自己要布料一事,又亲眼见到他对待金鲤的不同,微笑着给了金鲤一堆时新的首饰,还赏了两个绣娘给她。 听到那一长串首饰名字的时候,顾有榛眉头紧锁,但听到铭帝赏了两个绣娘,他立即双眉舒展——昨日要到的衣料他挺满意的,但又不放心交给府中的绣娘,这下好了,不用愁了。看向铭帝的目光就带上了丝感激,脸上甚至也有了笑容。 铭帝鲜少见到顾有榛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又夸赞了金鲤几句就叫诸人散了。 金鲤跟在顾有榛身后雀跃离去,刚刚书房内两位年轻男子并肩而立,看着金鲤一直昂着个头跟顾有榛说话。顾有榛感觉自己脚步有些大,就有意识地慢了下来,等金鲤能跟自己并肩了就微微侧头,耐心地听着她讲话。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年长一些的那位问年轻些的男子:“三弟,你怎么看?” “国师对金鲤,的确不同,你叫我用小五要找金鲤麻烦这个消息去试探他,国师的确立即赶去,而且,我问他时他亲口承认喜欢金鲤,听我说了那传言,他也没有表示。”这位“三弟”,就是铭帝第三子——昨日陪顾有榛去公主府的宋煜。 “很好!”年长些的男子是铭帝第二子宋燃,“如今的国师,终于像个人了。是人,就有弱点……” 国师府柳香苑一片喜气,刚刚铭帝给柳烟浓送来了赏赐,因为测算出今夏少雨就是柳烟浓的功劳。柳烟浓一直以才女自诩,铭帝投其所好,给她的赏赐是一套孤本,一套文房四宝。柳家三人和秦世清都在,看着柳烟浓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白玉杆的毛笔,秦世清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在观天象一事上,他颇有天赋,其实他也算到今夏恐有干旱,但他没有上报是为了再确定些,不曾想柳烟浓却抢先了一步,将折子呈了上去。 他说了几句恭喜道贺之类的话,独自出了柳香苑,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脚步一转,绕到了旁边一座院子。听到动静,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从一堆书籍后抬起头:“大师兄!” 秦世清点点头,问:“二师弟,你在忙什么呢?” 柳行东的二弟子方百城回道:“今夏少雨我基本确定,我想接着算算秋季。” “这几天,师妹来过吗?” “来过啊!还嫌我这桌子乱,帮我整理过!” 秦世清心下了然——柳烟浓的确有些本事,但还不足以让她这么早就得出今夏少雨这个结论,她一定是看到了方百城的测算。方百城虽然跟他一样是司天台的少监,但为人迂腐,整日里只知道沉迷观天象读书写诗,要不是在这测算上他最有本事,也坐不上少监这个位置。 秦世清低着个头边走边想,一时不察竟撞上了个小厮。小厮手里抱着两坛酒,“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秦世清皱眉刚想发作,发现这小厮似乎是云霁院的人,勉强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道:“冒冒失失干什么去?” “小鲤姑娘得了封赏,国师大人说庆祝一番!” 秦世清又打听了几句才打发小厮再去拿酒,转身对身后自己的小厮说:“找个人告诉柳小姐,金鲤得的封赏除了首饰还有两个人,再告诉她,国师大人正陪她庆祝!” 别的他暂时做不了,即便告诉圣上最早的推算结果是他和方百城出的,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他们都同是司天台的人,司天台做事,本就需要协作,万一他纠缠于此,说不好还会给圣上留个不良印象。秦世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落不到好处,但柳烟浓也别想舒心。他完全可以想象,这消息送到她面前时,她该如何愤懑…… 金鲤一张小脸喝得红扑扑的,跟在顾有榛身后在花园里消食。初夏的夜晚,荷香混着草木的芬芳伴着水汽拂过来,清爽怡人。 金鲤抬头,没有丝毫污染的夜空星星极多,多得像是被人用那些光明的颗粒向着漫无限际的天空作了一次普遍的播种,仿佛伸手就可捋下一大把。 “喜欢看星星吗?”顾有榛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这不看着吗。”金鲤没有多想。 顾有榛不说话,抬脚走在了前面,见金鲤仍旧呆呆地,竟回过来扯住她的袖子,一直将她带回了云霁院,带到了高台上。 顾有榛亲自将四面窗子推开,说:“去看吧,你的星星!” 此刻的金鲤有一瞬间的错觉——刚刚问她喜不喜欢看星星,现在又说去看吧你的星星,怎么这么像那些偶像剧男主追女主的桥段?她低低地笑起来,站到顾有榛身边,指着某颗星星说:“师傅啊,我听说过一种说法,这天上的星星,有人把它们分成了十二个星座,据说什么时候出生的就对应什么星座,根据这些不同的星座,可以看出人的性格呢!就像你们的算命一样!” “比如说,二月到三月中出生的是白羊座,白羊座的人一般热情好动,行动力强,而它的下一个星座叫金牛座,金牛座的人刚好跟他相反,沉稳踏实,思虑周全。师傅您是哪月出生的?” 顾有榛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不知!” 想起顾有榛是铭帝捡回来的,就是个孤儿,金鲤连忙说:“不好意思!师傅您不用难过,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这样吧,要不我们俩以后找个日子一起庆生?” 从未觉得不过生辰有何难过的顾有榛点了头——跟小鲤一起庆生,听起来就很让人期待。向来无欲无求的他竟马上说道:“每年端午后,圣上会去行宫避暑,那两月我比较空。” 金鲤闻弦歌而知雅意,掐着手指算了一下,说:“那我们就定在七月某一日吧!” “七月七,刚好!” 顾有榛说出这个日子的时候,金鲤有些傻样,但看着自家师傅大人一副云淡风轻脸上绝对没有半丝旖旎之色,总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在这古代,是没有中国情人节一说的,七月七,只是乞巧节吧? <script>app2(); 39.赏荷宴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日子过得飞快,解忧阁又开放了两回,一年里最热的六月也到了。铭帝开始准备去行宫避暑,朝臣们闲了下来,一时之间,殷城的酒楼茶楼生意都好了不少。 国师府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正旺,柳烟浓最近春风得意,刚刚过去的五月多地的确比往年少雨,这也印证了她呈上的推测,铭帝又赏了她一回,还随口说了句她是“神算子”。皇帝金口玉言,任何一句随意之语均可让世人奉为圭垚,再加上柳行东和柳烟浓自己有意无意的宣扬,总之,说起国师府的柳小姐——不,现在大家均称她为“小柳大人”,人人交口称赞。享有美名的小柳大人就决定在国师府办个赏荷宴,等一切准备停当了,在赏荷宴前一日才派人通知了金鲤。 照她内心的想法,她是绝不希望金鲤出现在她的赏荷宴的。但是柳夫人却说:“她总归是国师府的女眷,不请她,显得刻意了。你且拖着,提前一日告诉她就好。她长得再好又怎样?这女人啊,没有首饰衣裙衬着,再好的容貌也显不出来。” 想想自己精心准备了半个月的装扮,柳烟浓应了。 秦世清也特意告诉她:“那金小鲤虽有点小聪明,但是应当没读过什么书。你大可将她请来,然后在赏荷宴上办个诗会……” 不用秦世清说下去,柳烟浓就明白了,笑着感谢了秦世清。望着她一脸志得意满,秦世清心中冷笑:金鲤若是作不出诗那就是顾有榛丢脸,若是金鲤作出了诗,那就是柳烟浓没脸,左右,都不关他的事…… “赏荷宴?”金鲤看了看窗外红通通的太阳,听着声声蝉鸣,真想不通这些古代女人在想什么。在这没有空调没有电扇的日子里,不好好在有冰盆的屋子里待着,到大太阳底下看荷花去? 但是第二日但她到了园子里时,才发现想不通的是她自己。几天没来逛园子,这儿已经大变样。沿着荷花池,已经搭起了一圈水榭,虽然是临时的,但是外面白色轻纱拂动,里面桌椅精巧,每间水榭还摆了个花瓶,瓶中正插着新剪的荷花,既可让人远观,又可让人近看,绝不会像她想的那样晒到太阳。 柳烟浓还叫人搭了个台子,一直延伸到荷花池中,这个宽敞的台子就成了今日的会客厅,柳烟浓穿一省碧色衣裙,领口、袖口、裙摆、腰带均绣着白色的荷花,整个人清雅大方——若是头上没戴那么多首饰的话。 金鲤给她行了个平辈礼,柳烟浓回了一礼,抬头见金鲤一直盯着她的首饰看,比照了一下,看到金鲤头上只插着一根步摇,步摇下面还奇奇怪怪挂着三颗透明的珠子,又在她那身没有一点花纹的水蓝色襦裙上扫过,心中暗喜: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一副寒酸样。 她摸了摸头上的金钗,对围在她身边的一众女子说:“这是我们国师府的小鲤姑娘。”没有多余的介绍,但前些日子国师大人和她的传言闹得那么厉害,大家不想知道都不行,看向金鲤的目光就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金鲤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至于国师和她的传言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反正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在意它作甚?找了间白纱动得最厉害看起来风最大的水榭就安心地坐下来喝茶吃点心了。 但是,才喝了两口茶,点心都没来得及吃,一个丫鬟就过来请她了。金鲤到的时候,平台上已经聚集了本次赏荷宴所有的客人,个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也不嫌闷得慌重得慌。 柳烟浓笑吟吟地开口:“感谢各位赏脸!国师府的荷花开得正艳,可惜,花无百日红,再美的花儿,过上那么一段日子,也会谢!所以今日我们不妨用别样的方式把它留下来。” 一位丫鬟送上一个托盘,柳烟浓揭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一套精致的头面:“这是圣上赐下的红宝石头面,接下去请各位各显神通,以《咏荷》为题完成一首诗作,魁首的奖品就是这套头面!” “所有人都要参加吗?”一位神态天真的圆脸小姐问。 柳烟浓看了一眼金鲤,发现她正盯着人看,就加重声音说:“是!所有人参加。” “那还比什么?谁不知这京城,小柳大人你是第一才女!”圆脸女子嘟哝。 柳烟浓脸上笑意更深:“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你们以为我舍不得这套头面,我就不参加了。我们国师府——”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点向金鲤,“就派金鲤姑娘参加。大家知道的,她可是国师大人高足。” 听到自己的名字,金鲤才从欣赏这群贵女们脑袋上的首饰中回过神来,迎着柳烟浓根本不达眼底的笑意,金鲤点头:“可!” 柳烟浓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趁这当儿,笔墨纸砚已经送到了各人刚刚坐的水榭。宝扇是见过金鲤那手软趴趴的字的,一到水榭,就把毛笔和砚台移开,从荷包里取出一支铅笔递过去。 刚刚柳烟浓那番话,即便金鲤不是学心理学的,她也觉出异样了,若是她作不出一首好诗,这丢的可是国师府特别是顾有榛的脸。这怎么可以?她在脑袋你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一首,刷刷刷写了下来。一刻钟后,看着自己那手已经跟顾有榛有7分相似的字,金鲤满意地笑了,将宣纸卷起,放入一枚竹筒封好交给了后面的丫鬟。 柳烟浓将诗作送去了外院,今日的评判是柳行东的三位弟子——秦世清、方百城,还有一位是赵松,这三位即便在顾有榛这逆天的衬托下,也是在京城贵公子中有一席之地的,而且这三人均在司天台,秦世清和方百城是仅次于柳行东的少监,赵松是灵台郎,交给他们去评判是最合适不过的。 趁这当儿,贵女们开始走动起来,纷纷找熟识的喝茶聊天。金鲤的水榭也来了个熟人,田馨莹一走进来就说:“你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啊?要不是刚才柳烟浓点到你,我还不知你也来了呢!” 田馨莹是个活泼热情的,一坐下就说开了:“上次你一直跟杜夫人说话,我都没完成姨母交给我的任务。姨母说,你初来乍到,对京城中的人都不熟悉。但你是国师的弟子,少不得常常会有人请你参加聚会,要我照拂着你,特别是要我把这些女子介绍给你。那边黄色裙子的,叫王婉英,是富贵候家的……” 田馨莹介绍得仔细,连那位小姐喜欢什么跟谁有仇都说了个一清二楚,金鲤倒有些感激这位素未谋面的陈夫人来——这些闺秀的信息,对她一个开解忧阁的,其实很重要。 <script>app2(); 40.魁首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诗作的结果是在半个时辰后送达的,闺秀们又一次集合到了平台上,盯着柳烟浓手里那个卷轴。 柳烟浓十分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卷轴,朗声道:“第三名,7号!第二名,15号!魁首,30号!” 话音刚落,闺秀们就开始东张西望,都想看看这个魁首是谁。田馨莹拉着金鲤一脸兴奋:“不知谁那么好运!那套首饰上的红宝石个个比鸽血还红,还是宫里来的,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金鲤问:“你喜欢?” “当然!”田馨莹点头如捣蒜。 金鲤微微一笑,走到柳烟浓前面,伸出手:“把那头面给我吧!” 柳烟浓正在思索过会儿该怎样“不经意”地提起让大家看看金鲤的诗作,听到金鲤问她讨要头面,她立即就明白了,一张本就涂了厚厚白粉的脸更是白了几分:“你是30号?” 金鲤用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她:“是啊!这应该不能冒领吧?” 柳烟浓从一堆诗作里翻出标着三十号的卷轴,急急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这,这真是你写的?” 闺秀们已经围了过来,对魁首的诗作,大家都非常感兴趣,一位跟柳烟浓交好的女子从她手中抽走了卷轴,朗声念了出来:“阑珊玉佩罢霓裳,相对绾红妆。藕丝风送凌波去,又低头、软语商量。一种情深,十分心苦,脉脉背斜阳。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银塘。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菰米漂残,沉云乍黑,同梦寄潇湘。” 金鲤在心中又一次感谢自己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接待过一位古代汉语教授,每次治疗见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吟诗背词,念得最多的是纳兰性德的,金鲤记性极好,这些诗词记得清清楚楚。她坐的水榭外面刚好有一枝并蒂莲,纳兰性德这首《咏并蒂莲》不正好合适? 那位闺秀念完,平台上先是一片寂静,稍后就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不少人看向金鲤的目光已经从对容貌的惊艳变成了一种欣赏。 “不愧是国师大人的弟子!小鲤,你这种词,我是断写不出来的!”田馨莹比自己得了魁首还高兴。 金鲤有点淡淡的愧疚,毕竟这可是从无数现代人的超级偶像纳兰性德那里剽窃来的,但见到田馨莹捧着红宝石头面时满眼都是光芒,这点愧疚又消失了。 “这,这真的送给我了?” 田馨莹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襦裙,整个人就像一株粉荷,金鲤从盘子里拿起一支簪子,替田馨莹插在了头上:“跟你衣服很配。” 激动得田馨莹跑到荷花池边,对着池水照了又照。欢喜了半天,才想起还有正经事没办:“小鲤,你还记不记得刚刚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穿黄色裙子的?” “王婉英,富贵候的嫡女。”金鲤强大的记忆力又一次换来田馨莹的星星眼。 “对对对!她遇上了点麻烦,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她家情况特殊,平日里不大好随便出来,不能光明正大到解忧阁去找你,知道我在你这儿还算说得上话,就托到了我头上。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金鲤见田馨莹小心翼翼的模样,被逗笑了:“行,我们去找她说说话!” 王婉英一直注意着金鲤的动静,见她和田馨莹朝自己走来,绞动着手里的帕子反倒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了。 “王小姐,国师府的园子不仅有荷花池,那边还有个鱼池,不知你可有兴趣随我一观?”金鲤见她浑身上下都表现出局促不安,就主动开口邀请。 “好!谢谢,谢谢金大人!” 声音细若蚊蝇,听到这声“金大人”,金鲤有些哭笑不得,刚刚田馨莹也这样称呼她,其实也没叫错,她是有正儿八经官职的人,被称作“大人”没有毛病,今日所有来宾不都是叫柳烟浓为“小柳大人”而不是“柳小姐”吗?可她不是柳烟浓,所以走到鱼池边一坐定就开了口:“你是馨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我小鲤就好。还有,想必你不会愿意更多的人知晓你的事情,为了防止别人怀疑,我们不可离开太久,所以你最好长话短说,有话直说!” 王婉英从来没见过金鲤这样的女子,愣了一下,但想到今天的目的,终于停止了绞帕子的手,说:“小鲤姑娘,若是已经定亲的男子心中有了别人,该如何自处?” 能让一个如此腼腆的闺秀问出如此直白的问题,说明她应该已经确定男子心有别属但却又有不得不嫁的理由,若是在现代,简单得很,开解一番叫她潇洒离去,错过了这棵树还有一大片森林不是?但在古代,嫁人是决定女子一辈子幸福的事情,她必须慎重。 “他心有别属之人,你可了解?” “是他表妹,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不是……”王婉英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去。 “若不是你那个继母明明知道人家对表妹情有独钟,这门亲事怎可能落到你头上!”田馨莹知道瞒不过金鲤,就替她说了下去,“你继母就是看不得你好,否则,人家是新科状元,虽然出生低了些,但在翰林院待着前途无量,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家里只有一位父亲,母亲早亡,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嫁过去就是当家作主的主母,这种大好的亲事怎么不留给她自己那个女儿?” 今日,自己的继妹也来了,王婉英望了一眼水榭那边,发现自己妹妹正围在柳烟浓身边根本没注意这里,才叹了口气说:“正因为这样,父亲才会同意,否则,虽然我家没落但我也好歹是正儿八经侯爷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去嫁给这种家世的人家?” “这位状元郎,你可见过?”金鲤问。 “我当然见过!其实,我没见他之前,对这门亲事我虽知继母没那么好心但也没有那么抵触,她能给我找个这样的人已大大出乎我意料了。但是,状元郎却找到了我,说他父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应了亲事,若是再拒恐伤我名节。他清清楚楚告诉我他心中有他表妹,若是我愿意嫁过去,他必会以正妻之礼相待,若是我不愿和人共侍一夫,那就由他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尽量将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 “所以,对这样一个有情有义又胸怀坦荡的男子,你动心了。你在家里长期受制于继母继妹,过得并不舒心,想借此赌一把改变自己的人生。” 金鲤替她说了下去,王婉英双目变得透亮,声音温柔又坚定:“是!” <script>app2(); 41.并蒂莲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国师府的厨子手艺不错,金鲤吃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忍不住又在心底吐槽了一把柳夫人——明明水平堪比天香楼,当初给她吃的都是什么呀!只加一点盐的水煮肉、水煮青菜、腥味十足的清蒸鱼……听起来没毛病,有鱼有肉,可那味道真不敢恭维。幸好现在她不用吃国师府的饭菜了,顾荞不仅会做这大殷的美食,连她想出来的那些现代美食也能做得神似,她满意极了。 她胡乱想着,专心吃着,丝毫没有察觉柳烟浓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因在场的都是女子,所以没有很严格的“食不语”之类的规矩,互相之间说说话聊聊天,气氛很是轻松愉悦。刚好,有个闺秀问柳烟浓“真能算出天雨还是天晴吗”,柳烟浓就开始侃侃而谈,中间夹杂了许多高深莫测的词汇,听得闺秀们云里雾里,但是瞧向柳烟浓的目光却更加崇拜了,各种好话雨点般砸向她。 柳烟浓心中受用,得意地瞧向金小鲤,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她,只有那个田馨莹仍旧在她耳边不知在说什么。她心中暗喜——本来,在这种诗会上得了魁首,主人家应该把诗作叫人誊抄一份给大家传阅的,然后,这首诗就会被各人带回去,越传越广,但是,她却选择了“忘记”这件事。如今,看大家的样子,似乎已经成功被国师府的美食和她刚刚的讲述吸引了,宴席散了后,就叫人把那堆诗作随便找个地方扔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装作不经意地问田馨莹:“田小姐,你跟金鲤姑娘在说什么呢?” “哦,我是在问小鲤头上这步摇是哪儿做的,别致得很。” “是吗?我刚刚看到上面刻了条鱼,这种花纹,金银斋、玲珑阁、翠玉阁似乎都没见过呢!是哪家上不得台面的小店出来的?再说,这一点颜色也没有的三颗珠子又是什么玩意儿?” 说话的是上次跟在五公主身边的那位钱静舞,她也是柳烟浓的表妹。在金鲤出现之前,柳烟浓虽然身份一般,但靠着国师师妹这个名号,加上她刻意经营出的才女形象,在京城闺秀圈里也是最耀眼的存在,连带着她这个表妹也沾光很受人追捧。所以,刚刚接收到柳烟浓的暗示,她马上就开了口。 田馨莹很不高兴,抢在金鲤前头说道:“自己眼界窄就不要乱说!这步摇是国师亲自画的图样送去玲珑阁叫人做的,至于你口中的鱼,是锦鲤,契合小鲤的名谓,是国师特意绘制。至于你说的这没有颜色的珠子,叫金刚钻,是番邦贡品!没听说贵妃娘娘最心爱的喜鹊金钗,那两颗眼珠子就是金刚钻做的!” 田馨莹稀里哗啦说完,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金鲤头上。钱静舞气不过,指着金鲤那条裙子说:“那这条裙子呢?她这种做法我们也从来没见过!” 金鲤今天穿的是一条直领的襦裙,不似大殷女子穿的交领,因为她嫌交领没有直领透气。这回,她自己说道:“这是我自己的绣娘做的。” “那你这绣娘水平可真不怎么样!做条裙子也不给你绣点花纹!” 钱静舞这话一出口,柳烟浓就知事情要遭——钱静舞不知道她可是知道金鲤的绣娘是铭帝赏的。 果然,金鲤微微一笑,走到了阳光下,轻轻转了个圈,那身瞧着素净至极的衣裙竟开始闪烁出迷离的光点。 “这是月光锦,见光闪光。若是哪个绣娘往它上面绣花才是画蛇添足,何况,我的绣娘还是宫里来的!” 全场一片肃静,只剩大家投向金鲤的艳羡目光。柳烟浓即便心中再嫉妒,再气苦,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衣裙,配上金鲤这昳丽的容貌绝佳的风姿,她整个人,比这月光锦更加耀眼。 散了宴席,柳烟浓冲到前院,秦世清三人都在,她气呼呼地开口:“师兄,你们怎么让那金鲤得魁首!” “哦,你是说那首《咏并蒂莲》是金鲤写的?诗呢?我刚刚没有细品,快些给我看看!”方百城这个痴人眼冒金光,急急发问。 “扔了!若是你去得快,指不定还能捡回来!”柳烟浓没心思理方百城,拉着秦世清问,“师兄,今日那金鲤又大出风头,我真的跟她太犯冲了!你快些想想办法,我咽不下这口气!” 在三位疼爱她的师兄面前,柳烟浓从来就无需掩饰,秦世清开始开口安慰,方百城则冲了出去。 小跑着来到湖边,刚好看到小厮要把那些诗作一张张撕碎,他冲过去大喊:“住手!” 小厮被他吓了一跳,方百城抢过诗作,开始胡乱翻找,终于在最下面看到了金鲤的诗,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遍,又一遍,睁开眼刚想把诗作收起,就看到了顾有榛正站在他面前。 他行了个礼,把诗作举到顾有榛面前:“国师啊,你收的这徒儿了不得。这手小楷刚劲有力,至少有你7分风骨。这诗,写得更是清新婉约,璧坐玑驰!” 顾有榛接过,眼神变了变——金鲤在练字他是知道的,她似乎也好几次提起过,但她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小楷”写成这样,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再加上这首让他惊艳的诗……在方百城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顾有榛将诗作折起塞进了袖袋,抓住一个小厮问:“这池中可有并蒂莲?” 小厮指了指一个方向,顾有榛一个腾身,人已在几丈开外,略到了荷花池上方,他足尖在一张荷叶上轻轻一点,荷叶只微微晃了一下,伸手将那朵并蒂莲折在手里,飞速转身,人已稳稳落在了地上。 饶是知道国师大人武功卓绝,见到他竟然能将荷花池中央的并蒂莲摘回,这一手功夫还是让大家目瞪口呆。 方百城目送着顾有榛的背影,眼中满是钦佩:“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也只有师弟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教得出金鲤这样的徒弟……” <script>app2(); 42.千晓楼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宴席一散,金鲤就回解忧阁找封清尘去了。听她打听自己认不认识江湖中人,封清尘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去:“阁主你打听这个作甚?你怎么会认为我认识江湖中人?” “你以前不是做生意的吗?你不是说你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你们这种人认识个把江湖人不是很正常吗?最好要那种能够暗中打探消息的人。” 金鲤眼神清亮又无辜,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封清尘知道金鲤虽能识别人的心思,但自己却是个再敞亮不过的人,他大松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想起来了,我正好认识一个千晓楼的。” “千晓楼?名字取得不错啊!” 封清尘见金鲤一无所知,更加放心:“阁主要打听什么,我这就去找他们。” “帮我查一查翰林院编修莫寒寻,还有他的表妹孙若瑜。” 封清尘领命离去,金鲤在背后嘀咕“要是我手下也有一帮这样能打探消息的人就好了”,封清尘脚步一滞,然后径直离去。 顾有榛举着并蒂莲进来时,金鲤一眼就认了出来:“啊?师傅您今天也看到并蒂莲了?” “这是国师在府里的荷花池中摘的,”今日跟着顾有榛的是顾梓,他又补充说明道,“飞过去摘的!特意送来给你插瓶。” 此言果然又换来金鲤不重样的夸赞,顾有榛心中受用,瞥了顾梓一眼,决定回去给他赏个红包。 “你这手小楷写得不错!当然,诗也做得好!”顾有榛掏出那张宣纸,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师傅,不满您说,这诗,根本不是我作的,我哪会作诗啊!要不是怕丢师傅的脸,我根本不会去掺和这诗会。这诗是我从孤本上看来的,一个叫容若的人写的,觉得挺应景的就借用一下。不过,我的字的确有进步了,我是照着师傅您的字练的,不过不是小楷,我是用铅笔写的。” 金鲤摸出几支铅笔,写给顾有榛看:“这种笔不用准备墨、砚台,方便得很,就是不易保存,很容易被擦掉。” 顾有榛对金鲤这边时不时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早已习惯,但是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带走了十支铅笔。 三天后,封清尘就把金鲤要的消息摆在了她面前。金鲤不疑有他,夸赞了一番封清尘的效率,随即又好奇地问:“你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这路子还挺广。即便家道中落了你也可以去参加科举呀,可是有难处?” 封清尘选择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回道:“我们家生意确实做得挺大,但爹娘认为商场如战场,无意让我参与这些,从小就供我读书盼我能走出另一个人生。谁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仅血本无归,爹娘还因此送了性命。那些留下来的人跟随我家多年,我总不能不管,只好放弃读书把生意接了过来。可是,我根本不是这块料,生意每况愈下。说起来,还要感谢阁主,那次在酒楼见你,我本欲做最后一击盼着能翻本,但幸好你提醒,那个人就是对家派来故意引我上钩的。经此一事,我心灰意冷,将这笔银子分了,遣散了众人,剩下的银子省着些花,倒也能让他们安然度过余生。可就是……” “可就是这些人在外面跑惯了,一开始过上安生的日子还觉得挺新鲜,日子久了就待不住了,又开始蠢蠢欲动,说不得,也会来怂恿你重出江湖,不,重回生意场!” 封清尘对金鲤总是能这样一针见血从最初的惊叹已经到见惯不惯,他点着头说:“我这次去找他们帮忙,他们的确表达了这个意思。这些人心思不坏,但我就怕他们做出什么来引来祸事!” “你说的祸事是不是怕对家找他们麻烦?你爹娘被对家所害,这个仇应该还没报吧?” “的确如此。我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和仇人抗衡,来日方长,伺机方可动。但是,手下那帮人见我进了解忧阁,以为我就此不管了!阁主……” 封清尘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阁主,我手下那十来号人,打探消息什么的很是拿手,你看看手里这份莫寒寻和孙若瑜的消息就知道了。我知道解忧阁非常需要这样一帮人,能不能……” “不能!” 没等金鲤开口,顾有榛的话在身后响起。封清尘大惊,他竟然没听到顾有榛出现在他身后,这国师大人的功夫比传说中还要深不可测。 顾有榛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盒子交给金鲤:“翠芝斋新出的定胜糕,趁热吃。宝扇,将你们姑娘带到后院去。” 这些天,只要顾有榛回府,第一站必定来的是这解忧阁,而且从不空手,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热气腾腾的点心等,每次都让金鲤开心不已。拎着香喷喷的糕点,金鲤在顾有榛不容拒绝的目光中往外走,将门关上时,还是忍不住回头说:“师傅,我想……” 顾有榛摆手:“你先去吃点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等金鲤离去,顾有榛掀袍坐在了金鲤刚刚的座位上,看着站在下首的封清尘开口道:“封清尘,千晓楼少东家。一年前,你父母及大部分手下被暗影帮所杀,你被迫接手千晓楼,终因经验不足每况愈下。暗影帮一心要赶尽杀绝,你为了躲避,进了这解忧阁。如今,见小鲤流露出要一批善于打探消息的人,你就动了心思,想把那九名千晓楼的人都塞到解忧阁来!” 在封清尘无比震惊的目光中,顾有榛继续说道:“我真不知你父母怎么想的,千晓楼明明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帮派,你父母也堪称豪杰,怎会把你养成这样子?” 顾有榛名动天下,既然他能如此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来历,封清尘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千晓楼就是替人打探消息的,需要隐藏自己,善于察言观色,而我,天生就不擅长这个,所有情绪写在脸上不说,也猜不透人家在想什么。父母见无法将我掰回去,索性就歇了这个心思,叫我专心读书,他们也厌倦了躲躲藏藏打打杀杀的日子,正好可以借此归隐。也正因为如此,暗影帮就想杀了我父母趁机将我们的生意和人都吞并过去。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千晓楼向来待人不薄,竟无人愿意背主,俱血战到死!” <script>app2(); 43.礼物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封清尘双目赤红,显然是陷进了某种痛苦的回忆里。顾有榛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因为这跟他查到的消息完全相同,就略略点了点头:“看在你说的俱是实话和千晓楼的确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份上,我可以答应你给你庇护!你余下的九位手下全部归解忧阁所有,我会买一座酒楼交给你们经营,平日里你们隐藏身份好好做生意,小鲤有事,必须全力以赴!而且……” 顾有榛说话间突然出手,桌上的茶盏就这样直直地飞向封清尘。封清尘身子一旋,一个操手,茶盏已稳稳地接在了手里,滴水未洒。 顾有榛脸上露出丝淡淡的笑容:“身手不错!你手下比起你如何?” “三人比我强,六人不相上下!” “好!我要你们从此不仅帮小鲤打探消息,还要护她周全!条件是——我不仅可以在暗影帮找到你们时出手相助,而且,你可以继续读书,他日若你能凭自己的能力走上仕途,我定助你一臂之力,完成你父母的心愿!” 封清尘双膝跪地,诚心拜倒:“清尘谢国师大义!千晓楼上下十人,从此唯小鲤姑娘马首是瞻,定当用性命护她周全!” “你我今日所说,不得向小鲤透露半句!” 金鲤哪里有心思回后院,在旁边找了间屋子胡乱将一盘点心吃完,还不见顾有榛和封清尘出来,她又不好意思去偷听,只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房门终于打开,她拎起裙子就奔了过去:“师傅,您跟他在说什么呀?” 顾有榛抬手将金鲤唇边的糕点渣子抹去,说:“封清尘和他手下那几个人俱可用,我只不过确认一下……” 听顾有榛说完安排,金鲤高兴是高兴,但想到买一个酒楼要花的银子,她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虽然解忧阁来钱是挺快的,但要买个酒楼应该还不够吧?忍不住就问出了口:“师傅,这买座酒楼,要多少钱?” 顾有榛轻笑出声:“你无须担心!师傅买一座送给你,平日里那些人的月钱也不用你给,叫他们自己经营酒楼解决,当然,除却月钱所有的收益均归你!七月七马上到了,这就作为师傅送给你的生辰礼!” 想起自己为顾有榛准备的生辰礼,对比一下顾有榛给自己的这个,金鲤觉得实在有些敷衍了,幸好还有大半个月还来得及,她暗下决心一定也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为了感谢顾有榛,金鲤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出来,还拿出了一瓶她前些日子泡的杨梅酒。杨梅酒里加入了些碎冰,清凉爽口,金鲤忍不住喝得有点多。酒劲一上来,本就话多的她就更加话痨了—— “师傅啊,你有什么心愿没有?不能太难,也不能太大,更不能太贵,我没有你这么多银子!” 眼前的女孩双颊酡红,双眼水润,顾有榛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起了点逗她的心思:“可是,我没什么小心愿,我只有大心愿。” 金鲤一张脸顿时变得皱巴巴的:“啊?本来还想探探口风给你准备个生辰礼的,你的大心愿我可不可以听一下?”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饱食暖衣,安居乐业!” 知道自家师傅这个万民敬仰的国师不是白来的,金鲤又一次对顾有榛情系苍生胸怀天下表示了崇拜,但是这些大事,不是一下子能办成的,所以就拉着顾有榛的袖子说:“不行!这些我做不到!你一定得说个我做得到的出来!” 金鲤自己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她吐着淡淡的酒气,微微晃着身子,软软说话的样子,根本就是在向顾有榛撒娇。偏偏顾有榛受用得很,脸上的笑容比杯中的酒还让人沉醉:“好啊!七月七那天,你给我做个我没见过的吃食出来!一定要你亲手做!” …… 按照在赏荷宴上的约定,王婉英在解忧阁开放的这日一大早就过来了。 金鲤没跟她客套,开门见山说道:“这莫编修的确是可托付之人。” 王婉英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说:“那我就放心了!我会说服自己跟他相敬如宾,并且善待他的表妹!” 见她这么容易满足,金鲤在心底感叹了一下古代女子在婚姻一途上的悲哀,还是忍不住接着道:“婉英,若是有法子能让莫编修的表妹离开,但是却可能影响到你和他的婚事,你怎么看?” 王婉英沉默了一会儿,问:“如何影响?” “他会恼了你做下这事,怨你恨你,找个由头退了这门婚事。还可能装着感激你娶了你,但从此却冷落你让你痛苦一辈子!” 王婉英眉心隆起,脸上淡淡的胭脂根本遮不住渐渐变白的脸色,良久,才下定决心说:“我还是想试试。”王婉英的母亲是她十岁那年病逝的,她从小就见惯了府中妻妾的争风吃醋,她的继母就是最得宠的妾氏扶正的,她深知妻妾成群的苦楚,加上母亲临死再三告诫她“即便嫁一个家世低些的也不要嫁给妾室成群的富贵人家”,眼前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她是真的不想放弃。 金鲤示意封清尘,封清尘放下手中的笔,掏出一张纸轻轻读到:“莫寒寻,阳关县人氏,家中经商,聪敏好学,上届状元,家有一父,家母三年前突发疾病过世。真实原因是其表妹孙若瑜下毒所害,只因莫母一心想替莫寒寻结一门有助其仕途的亲事。” 王婉英脸色已经由白转青,整个人都战栗起来,金鲤替她续了热茶,她顾不得礼仪,灌下一大口才有力气说话:“这,这可是真的?” “完全属实!我这边还有些方若瑜毒害莫母的证据,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全部给你。然后,你可以拿着它们找到莫寒寻……” <script>app2(); 44.番薯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言尽于此,她知道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人心难测,莫寒寻会怎么做,她还真的无法预料。桌上放着一个琉璃做的瓶子,上面那个瓶子里的沙子正在快速地流向下面那个瓶子,王婉英知道这叫“沙漏”,每一位进解忧阁的人都需在沙子漏尽的时候离开,现在,上面瓶子里的沙子只剩薄薄一层,王婉英将金鲤拿出的几张纸全部收起,对金鲤深深行了一礼:“小鲤,你的大恩我没齿难忘!我身边银钱不多,只带来几册孤本,还有这个——” 她递过来一个盒子,打开:“我外祖家是商人,前些日子出海去了吕宋,得了这物,煮熟之后倒也香甜,在吕宋据说是最寻常不过的,给你尝个新鲜!” 金鲤看着被装在精致的红木盒子里的五个番薯,大惊之后就是大喜:“这玩意儿你还有多少?” “这是我表哥送过来的,好像说带了十来箱回来。” 金鲤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说:“把所有的都给我!多少银子都可以!” 王婉英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下了:“外祖家就我一个女孩儿,舅父和表哥又一向疼我,我这就派人去问!” 番薯的出现,搞得金鲤一上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幸好接下去接待的人事情都很简单,等最后一个人一离去,连银子都来不及数就跑回了云霁院。 冲到顾有榛的书房才想起他说过今日虽然休沐但是广济寺的玄慈大师约了他说经,金鲤等不及他回来,索性捧上那盒番薯叫宝福送自己去广济寺。封清尘见状,牵了匹马出来,说也想去广济寺,正好同行。 接到禀报说金鲤来寻他,顾有榛放下手里的棋子,对玄慈大师说了声抱歉就往外走。 “师傅师傅!”金鲤走得急,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奔到顾有榛面前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盒子打开,“师傅,我想到送你什么生辰礼了!你说要让天下百姓饱食暖衣,我不能保证天下百姓个个吃饱肚子,但是,有了这个,能大大改善粮食短缺的问题!” “这叫番薯,把这样一个种在地里,能长出很多藤蔓儿,把这些藤蔓儿一枝枝栽下去,每一枝都能长出很多个这样的番薯,一亩地能够产几千斤!真的是几千斤!” 金鲤说得兴奋,顾有榛却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她说完,掏出一方丝帕替她抹去额头的汗水,说:“累了吧?广济寺的素斋很不错,我带你尝尝。” “师傅您怎么一点不激动啊?我说的是几千斤!不是几百斤!这件事很重要,因为现在正好是种番薯的时节,对了,我搞到了几百斤,我打算全部叫人种下去,然后作为种子发下去,来年,百姓们就能吃上了!” “我激动!我很激动!这件事也重要,但是,在我这里,带你去休息吃素斋一样重要。” 玄慈大师远远望着顾有榛极其温柔地替金鲤擦拭汗水,极其温柔地跟她说话,见两人向自己这边走来,终于迎上去颂了个佛号:“阿弥陀佛!玄慈见过女施主!” 金鲤回了一礼,大大方方地看着玄慈,玄慈目光平静,在金鲤昳丽生姿的脸上扫过,又颂了一句佛号,吩咐身边的小沙弥带金鲤下去休息,叫住了顾有榛。 “国师,您可观过您这位徒弟的面相?”说起来,玄慈还是前任国师的师弟,因为看破红尘才在这广济寺出了家,在相面测算一事上,他本事也不小。 顾有榛答道:“医者不自医。” 玄慈心中了然,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此女命格极为奇特,看起来似乎已经死过一次,但整个面相如今却呈现出勃勃生机,且对身边之人有极大助力,甚而对我大殷也是极为有利之相。只不过不知为何,我竟看不透她的来历,心中总有些不安……” 玄慈见顾有榛似乎并没有将自己说的放在心上,倒是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起了些不耐,他就不再多说,叫小沙弥带他去寻金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低叹:“国师红鸾星动,不知是祸是福……” 顾有榛过来的时候,金鲤正对着满桌子素斋咽口水。见她晶晶亮地盯着盘素肉,顾有榛笑着道:“怎么不吃?” “我等师傅一块儿啊。师傅平日里那么忙,跟您吃顿饭也不容易。现在能吃了吧?” 顾有榛将一块素肉放在她碗里:“吃!” 金鲤埋首吃素斋,完全没有感觉到顾有榛宠溺的目光,也完全不知道就因为刚才她那句“跟您吃顿饭不容易”换来了顾有榛日后几乎日日去她解忧阁吃晚饭。 王婉英的消息来得比金鲤想象中快得多。五日后,金鲤就接到了她的帖子,邀她去茗香茶楼一聚。 田馨莹也在,见到金鲤,她替王婉英说道:“小鲤,不好意思,婉英其实是应该去国师府拜访你的,但你也知道她那继母,若是她三天两头往你那儿跑,还不知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就只好借着找我的由头把你叫这儿来了。” 金鲤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她发现王婉英眉头舒展,双眼放光,一双手稳稳地放在腹部,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松快,心下了然:“你跟莫编修那事,成了!” 王婉英点头,唇边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那天我从你那儿出来就去堵他了,把那些证据往他面前一放,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然后,他昨日寻我了,问我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我为何要这样做?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是我特意找的,因为我在家中处境艰难,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归宿,本来是打算接受孙若瑜的,但当我知道孙若瑜害了莫夫人,即便是他有可能迁怒与我,我也不想看着他身边有一个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更怕有一日他知道真相抱恨终生!” “你,你竟然跟他说得这般直接?”田馨莹有些吃惊。 王婉英眼神热烈,继续说道:“这是小鲤说的!她说实话实说是个法子!果真,莫公子说待他处理完孙若瑜,就来我家商定婚期!而且,他还说为了我防止我继母从中使坏,他会悄悄处理孙若瑜,从此,他会跟我好好过日子!” 田馨莹很是为王婉英开心,金鲤也很高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从茗香茶楼出来,她吩咐封清尘:“帮我盯着点莫寒寻!”莫寒寻说要悄悄处理表妹听着没毛病,但若是他是个无脑的恋爱狂,被她表妹的眼泪攻势或者什么手段拿下了她定是要告诉王婉英的。 封清尘点头,也不避着金鲤,把手放在唇边发出了几声奇怪的鸟叫,一位黑衣人从天而降,听他说完,向两人行了一礼又急速消失——是的,就是消失,一眨眼就不见了的那种。 <script>app2(); 45.遇袭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感叹了一会儿古代高手的来无影去无踪,问封清尘:“这就是那帮江湖高手?对了,你最近怎么老跟在我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封清尘回答得毕恭毕敬:“国师大人吩咐我保护你!” “哈——你瞧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保护我?再说,我跟人无冤无仇,光天化日,这人来人往的大街,哪里会有人害我——” 金鲤话音未落,十来个黑衣人跟刚才那个黑衣人一般从天而降,后知后觉的金鲤刚想对封清尘说“你手下有这么多高手”,就看见他们直奔自己而来,那明晃晃的雪亮大刀直愣愣地往自己身上砍来,然后,她眼中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封清尘突然飞了过来,手中的折扇“哗”地展开挡住那些大刀,揽住她腾空而起,似乎就在瞬间飞到了黑衣人的刀光之外。 封清尘口中又发出了那种古怪的鸟叫,两位黑衣人落到他身后,封清尘将金鲤往其中一人那边一推,扔下一句:“护着她!”又对另一个黑衣人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就冲进了那群黑衣人中间。 只见他以扇为剑,以一敌十,跟黑衣人缠斗起来。金鲤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武林高手对决,胆战心惊了一会儿之后,扯了扯身边那位黑衣人的袖子,问:“封清尘武功怎么样啊?你要不要去帮帮他?我这边暂时没问题。” “回主人,少主的武功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金鲤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黑衣人为什么叫自己主人,封清尘已经削萝卜似的将那群人打趴在了地上。可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更多黑衣人冒了出来,十来个人缠住了封清尘,另外六七个径直举着长剑朝金鲤刺来。护着她的黑衣人一手拉着她,一手举着自己的大刀抵挡着,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刺中了手臂,手上动作一缓,拉着金鲤慢了几步,金鲤的右臂被对方长剑划中,溅出一道血痕。 见到武林高手的惊奇因为手臂上的剧痛完全变成了惊吓,眼看一柄长剑就要穿胸而过,远处飞来一枚暗器,“叮”的一声竟然震断了剑刃,随之,一个白色的身影落下,一掌震开金鲤身边的四五个黑衣人。 顾有榛脸色从未有过的冰冷,扶起金鲤的手臂,见伤口渗出的血迹鲜红,应当无毒,心下略松,左手将金鲤揽在怀里,右手随意一拨——刺过来的三柄宝剑就这样齐刷刷地断了。顾梓带着人赶到,顾有榛不再恋战,揽着金鲤退到一边,神情肃杀,语气冰冷:“留两个活口,其余,杀——” 一炷香功夫,地上就躺了一地尸体,还有两个被卸了下巴满地打滚的黑衣人。 封清尘一身竹青长袍已染上了斑斑血迹,他冲顾有榛抱拳:“国师,小生有负所托!” 顾有榛摆手:“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好,自知不敌,知道及时派人通知我!” 他拦腰将金鲤抱起,飞身跃上一匹白马,对封清尘说道:“叫你手下那个老三即刻去解忧阁!” 直到被顾有榛抱着一路同乘一骑,又被他抱着飞奔到解忧阁放在床上,金鲤脑袋还是懵的—— 封清尘不是白面书生是个武林高手,不过师傅他好像更是高高手; 那个保护他的黑衣人叫封清尘少主叫她主人; 什么人对她有深仇大恨都动用两拨黑衣人来杀她; 师傅好像对封清尘手下很了解; …… 封清尘带着老三进来的时候,金鲤正疼得龇牙咧嘴,但还不忘扯住顾有榛问:“师傅啊,是谁想杀我啊?” 老三是个干瘦的男子,寻常到扔到人堆里也认不出来的面貌,顾有榛阻止他行礼的动作:“不必多礼!赶紧过来看看你主人的伤口!” 老三道了一声“得罪”,先是替金鲤把了脉,又小心地撕开袖子看了看金鲤的伤口,松了口气说:“伤口无毒,也未伤到筋骨,止血就好。就是有些长,可能留疤。” 顾有榛一边示意老三替金鲤包扎止血,一边问:“玉肤膏可有用?” “若有玉肤膏,这伤疤定能去除!” 老三动作利落,撒在伤口的药粉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清凉舒爽,痛楚大减。金鲤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问:“你为什么要叫我主人啊?” “因为他们就是清尘手下那批江湖人。刚刚安顿下来,等过几天你伤口好了,酒楼开张了,我带你去见他们!”顾有榛答道,“清尘手下这批人很不错,人虽然不多,但个个身怀绝技。” 金鲤有种捡到宝的感觉,顿时觉得伤口的痛楚又减轻了一些,对老三说道:“你的绝技就是医术?不错不错!这药很有效果,我好多了!” 说完,她还抬起手臂摇了摇,看得顾有榛心惊肉跳,一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塞进被子里:“你好好歇息!小心伤口裂开!” 金鲤脸色泛白,但双眼却亮晶晶的,显然有些被刺激得睡不着,顾有榛借帮她掖被子点了她的睡穴,听她呼吸绵长,才带着人走了出去。 “顾桐,去找夫人将解忧阁旁边的淼风院钥匙拿来,安排一下,他们几个人,日后就住在那里。” 顾有榛的话让封清尘和老三一脸惊喜——本来他们还打算在酒楼附近找个院子住下的,如今能住进国师府,省了一大笔开销不说,若是有一日暗影帮真找上门来,对这国师府必然多有顾忌,安全无疑又有了保障。 封清尘谢过,顾有榛接着道:“我记得你手下那个老八是个女的,把她送到姑娘身边去。你一个外男,多有不便。” 封清尘当即应下:“老八虽然伤了右手,但她左手的剑法也不错,至于她的轻功,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好的,若是有事,带着姑娘离开应当是可以的!我这就去!” 安排好这一切,顾有榛回了云霁院,见到他,矗立在高台边的护卫伸手在一根柱子上按了按,“咔咔”几声,高台下竟露出一条地道,顾有榛拾级而下,顾梓和另一位护卫顾檀迎了上来。 <script>app2(); 46.顾芽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国师!前一批杀手来自一个不入流的江湖门派,我们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 顾檀将一封信递了过来,说道:“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入流了,出来杀人还把跟主顾的书信带身上!” “那是因为他们还要凭这封信去向孙若瑜要钱!”顾梓回道。 “你笨啊!就不能完事后再回去拿信?这要是万一像今天这样被抓到不是坏事?” “要不是他们这么蠢,我们还得费一番功夫!这对我们是好事!” 两人说话间,顾有榛已经将信看完,对顾梓身后的一个人说:“将这个交给莫寒寻,对他说,三日内,若是孙若瑜还活着,他这个翰林院编修就算到头了!” 就因为金鲤帮了王婉英,抖出了孙若瑜毒害莫母的事情,临死前孙若瑜竟拿出所有积蓄买凶对付金鲤,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活着干什么? “另一帮人呢?” “那两个活口嘴硬得很!目前为止还未招供,不过,属下从他们嘴里找到了毒药,刚刚叫人看了,有些像暗影帮的五步散。我们怀疑是不是冲封清尘来的?” 顾有榛略一思索,道:“继续审!” 书香苑那边,顾桐拿着淼风院的钥匙一离开,柳夫人就砸了手中上好的茶盏。消息传到秦世清那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掰断了手中的笔杆。 “公子,夫人明明答应了你中秋后就将淼风院给你,现在竟然要给几个下人住,这不是打你的脸么?也太欺负人了!”说话的是秦世清的小厮王福,“夫人怎么能这样?” 秦世清用一方丝帕擦拭着自己沾染了墨汁的手,缓缓说道:“国师开了口,师娘怎敢不应?你以为,就凭师傅能负担得了这国师府偌大的开销?要不是国师大人,师娘和师妹吃得起每日的燕窝粥,抹得起每日的珍珠粉,穿得起锦纶绣坊每月的新衣,戴得起玲珑阁的首饰?” “可是,看现在这样子,国师对金鲤宠爱得很,据说这院子就是给一帮护卫住的,现在他要养那么多人,把他的俸禄和赏赐从此收回去怎么办?” “所以师娘就更不敢跟国师杠上!”秦世清眼露讽刺,以前他管着解忧阁时,柳夫人每每见到那一大堆银票,对他极为和颜悦色,总是嘘寒问暖,现在呢?解忧阁被金鲤握在了手里,虽说没了顾有榛,来的人档次降了很多,但耐不住七日一开每次接待五人啊,积少成多这收益也是十分可观的!柳夫人眼红得很,对他也开始变得不冷不热,秦世清知道她这是莫名其妙迁怒上他了。 想到这里,他问王福:“你确定国师要那院子是给一帮护卫住的?” “千真万确!国师抱着金鲤从大门进来,那金鲤半个身子都是血,一定是被什么人伤了。国师就找了批护卫,解忧阁住不下,才要了隔壁那淼风院。” 听到金鲤受伤的消息,秦世清阴郁的脸色明朗了不少:“看来,我送过去的消息师妹派上用场了……” 柳烟浓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脸焦躁。丫鬟带着一个护卫进来,她迫不及待地开口:“如何?” “小柳大人放心!把消息透露出去的人已经再也开不了口了。即便是二皇子,也不会知道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 柳烟浓大松一口气,摸出一张银票甩了过去:“叫我们的人继续盯着,解忧阁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就因为胳膊上这道伤口,顾有榛勒令金鲤暂时关闭了解忧阁。想到即将到手的银票,金鲤就一阵心疼,伤口似乎也更疼了,皱着眉头灌下一大碗黑乎乎的中药,她恨恨地说:“要是被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一定诅咒他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顾有榛恰好在这时进来,后面还跟着封清尘和一个女子。顾有榛见她已经坐在椅子上,除了比往日浅淡的唇色,脸色已经好了不少,略微安心。但是瞧她坐的是一张硬邦邦的黄花木椅,有些不悦。 此刻屋子里没有别人,封清尘对身后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会意,从榻上取过一个迎枕塞在了金鲤腰后,然后,又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后面。 顾有榛心下满意,指着女子跟金鲤说:“这是新来的丫鬟,以后,不管你去哪儿,她都得跟着你!清尘——” 封清尘上前一步,开始介绍:“她叫老八,是一等一的高手,为了打探消息,曾经在一个大户人家当过半年的丫鬟,所以伺候人的规矩她都懂。” 从女子给自己塞了个枕头开始,金鲤就明白她的身份了,她见女子虽然垂着头,但是腰板挺直,双手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知道是个懂规矩的,心里已经满意了几分,听到封清尘说还是个高手,更加感兴趣,问:“你叫老八?为什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回主人,千晓楼所有弟子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老八抬头,金鲤看清了她的脸,这是一张清秀干净的脸,让人看着很舒服,只不过眉眼间有股轻愁,她心中一动,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这边的人都是姓顾的,女孩子的名字里都有个草头。我看你弱质芊芊,清新可人,就叫顾芽可好?” 似乎怕她不满意,金鲤又解释了一句:“姓顾,因为大家都是国师的人;芽,是因为你就像颗新芽,以后,你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老八——从现在起应该叫顾芽立即跪倒:“奴婢谢主人赐名!” 金鲤站起伸出完好的右手将她扶起:“我这边不需要跪来跪去,也不要自称奴婢,大家都是平等的。也不用叫我主人,就跟大家一样叫我姑娘吧!” 顾芽心中感激,当了这么多年暗探,她什么低微的身份都扮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人都是平等的。顾有榛叫封清尘带顾芽下去安置,自己则走过去又取了个垫子放在金鲤的椅子上,示意她坐下。 黄花梨木椅转眼就被改造成了一张简易的沙发,金鲤舒舒服服歪在上面,问:“师傅,查到了吗?是谁想害我?” 顾有榛在另一张黄花梨木椅上坐下,硬邦邦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听到金鲤的问题,他回答:“我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个。” <script>app2(); 47.真相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听他说完,饶是凭金鲤这种脑子也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捋清事情的真相:“也就是说,那第二批黑衣人,是二皇子找的。二皇子只是想给我个教训,没要人下死手。但是中间却出了岔子,不知怎么被五公主知道了,五公主就改了命令,改成要我的命了。至于暗影帮,就是清尘的仇人,完全是误打误撞接了这个单子,跟他无关。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那天我出门是临时的,知道这事的只有我解忧阁的人和邀请我的人。王婉英和田馨莹应该不会害我,那么,是谁把我出门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你新得的顾芽是打探消息的高手,我已经吩咐她注意你这边,只要那人还存着这种心思,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至于要害你的人,我答应过陛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害他子女的性命。所以,你刚刚说了,你希望害你的人这辈子都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你放心,他们永远得不到的!” 五公主最想要的,全京城都知道,从此以后,莫说是让顾有榛娶她,恐怕顾有榛连话都不会跟她说一句了。她会对付自己,肯定是前些日子那则传言。真是个没脑子的,堂堂国师大人,像是那种会被美色误人的人吗? 至于二皇子,带了个“皇”字,这辈子最想要什么,金鲤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无非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有梦想是好事,但是牵连无辜就不对了,金鲤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跟他有什么过节,就问了出来。 顾有榛喝茶的手一顿,回了句:“身在皇家,没几个心思澄明的,可能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把宝扇叫进来吩咐她服侍金鲤睡下,顾有榛才大步离开。看着身后轻轻合上的木门,顾有榛想起了昨日见到二皇子宋燃的情景—— “国师!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三弟说你心悦你的徒弟,我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就打算找人去吓一吓她,但是我打算把这消息告诉你的,好叫你赶去救她,如果是真的,也好帮你演一出英雄救美让她更加死心塌地。如果你没去,他们也不会伤她,顶多砍了她的马车。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你匆匆离去,不正遇上我了吗?就是你走得太急我没追上,我就是去告诉你你徒弟有危险的!要是我真有恶意,我还告诉你做什么!” 二皇子此人,在铭帝的六个儿子里资质尚可,母族也显贵,这几年虽然小动作不断,但总归没做得太过。随着铭帝年岁渐增,储君之争必不可免,深得铭帝信任的顾有榛的态度无疑非常重要。顾有榛愿意相信宋燃的话,他应当是借此举试探自己对金鲤的态度,说不定就可以从金鲤这边下手从而达到目的。 既然,他这么想知道自己对金鲤的态度,那就让那些有心人好好看清楚——金鲤是他的逆鳞,触之,必悔! 封清尘安顿好了顾芽,就被顾桐带去了地牢。 事情已经清楚,那两个暗影帮的也没必要留着了。 顾桐把封清尘带到两人面前,说:“封公子,国师说了,这两人给你了!” 封清尘的画像整个暗影帮的人都见过,加上打斗时他为了保护金鲤全力以赴,根本没有掩藏自己的功夫,两人早就认出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千晓楼少主。可惜,除了他俩其他人全都见了阎王,他们也身陷囹圄自身难保,怎么都不可能把封清尘在国师府的消息传出去。 封清尘走到两人面前,没有废话,一掌震断了两人的心脉,确认两人死亡后,对顾桐和顾檀行了一礼:“清尘在此谢过!” 顾有榛身边的四个贴身护卫,顾檀是武功最高的,他见了封清尘这一手,眼露赞赏:“好功夫!国师说了,你以后只要好好帮着小鲤姑娘做事,护着他,自有你的好处!” 封清尘道谢离去,顾檀一边指挥人处理尸首一边凑到顾桐耳边八卦:“小鲤姑娘,以后真的会是我们主母吗?国师对她也太上心了,将千晓楼留下的精锐都给了她。怎么不放到我们这边呢?好想跟封公子切磋切磋!” 顾檀是个武痴,顾有榛身为铭帝的心腹,朝堂上得罪的人很多,大大小小的暗杀每年都会遇上几回,顾檀每次抓到杀手都会逼着人家跟他比武,一次都没输过的他十分渴望好好比试一次,刚刚见了封清尘这一手,他就起了心思。 顾桐白了他一眼:“他是个懂礼数的,知道你是国师的人,肯定不会下死手,要是被你伤了,谁保护小鲤姑娘?收起你那心思,正经事还没办完呢!二皇子和五公主那边,国师有吩咐……” 解忧阁暂时关闭,金鲤又被勒令卧床休息,如此过了四五日,金鲤就开始无聊起来,整日里拉着顾芽说些江湖上的事情。千晓楼是替人打探消息为生的,善轻功、隐藏、暗器,前任阁主也就是封清尘他爹又是有名的剑客,所以大家又使得一手好剑术。顾芽不是个多话的,但说起剑法,却总是滔滔不绝,金鲤很想亲自见识一下。 淼风院收拾得差不多了,千晓楼的人住了进去,金鲤就再也躺不住了,拉着顾芽去看她这帮手下。 这位新主人是传说中国师十分看重的女子,加上封清尘又郑重其事地交待过一定要听命于金鲤,一行人敛声屏气,站得规规矩矩。 封清尘将手里的卖身契递给金鲤,金鲤没有接,看着大家说道:“大家以后不要叫我主人,跟解忧阁其他人一样叫我一声姑娘就好。我没花过钱,所以你们并不是我买的。解忧阁需要你们,所以我雇佣了你们,但你们还是自由的,若是有朝一日不想干了还可离去。平日里,你们安心经营酒楼,若是需要你们打探消息,我会叫顾芽去告诉你们。酒楼是个好地方,人来人往,你们都是有本事的,可以将听到的新鲜有趣的事情记一些下来,说不定哪回就能用上。对了,你们,可有经营酒楼的经验?” 一个瘦小的男子上前一步道:“在下老大,曾经在阳州酒楼做过三个月掌柜。略懂一二。” 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随后说道:“在下老九,识字,可做账房!” …… 一圈人自我介绍下来,金鲤更是心花怒放——除了少个厨子,什么都有了。 “虽然我们是打着开酒楼的幌子打探消息的,但是我们也要保证酒楼盈利。这样,去的人才会多,人多了,得到的消息也多。这几天,大家安心休息,让我想想这酒楼怎么开。” <script>app2(); 48.酒楼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满意地回了自己屋子,心情不错的她在宝扇将黑乎乎的药端过来时也没有二话,一饮而尽。一家酒楼,高质量的菜品当然是最重要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个好厨子。所以金鲤对他们下达的第一个任务是吃遍京城有名的酒楼,顺便打听他们的厨子,特别强调了一定要问清厨师的年龄。她打算写一本食谱出来,当然是现代的做法,怕年纪大的接受不了。 千晓楼的人没让她失望,三天后就给了她消息。 “天香楼是最有名的,因为第一任掌柜救过一位年老离宫的御厨,御厨心下感激就将毕生本事传给了掌柜,掌柜又传给儿子,所以他们的菜以用料讲究、口味独特出名,加上不菲的价格,在这京城无人能敌。” 这种家学渊源的家族企业的厨子,要他跳槽除非是酒楼倒闭,金鲤立即就把天香楼的厨子PASS掉了。 “飞鸿居生意也不错,但属下觉得口味一般,他们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们的酒,卖的是来自西域的美酒。” 原来不管在哪里,舶来品都是受欢迎的,金鲤只喝过果酒,她打算接下去尝尝其他酒,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 “天然馆打的名号是全素宴,能把素菜做出肉味儿,文人墨客最喜欢去那儿。他们的厨子已经五十多了。” 看来,做出特色,还是经营餐饮的不二法门,金鲤又得出了条新结论。 …… 听大家汇报完,金鲤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发现她打算直接用高薪挖人找厨子的办法并不可行,还是得另找途径。她就找到了万能管家顾桐。 听金鲤说要去牙行找三个厨子,一个要刀工好的,一个要善于配置调料的,一个要会做点心的,顾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立即就出门去寻。金鲤还是不放心,在背后喊:“男女不拘啊!签卖身契自愿!月钱好说……” 千晓楼诸人见金鲤如此做派,对视一眼,对这位主人又信服了几分。江湖人最讲究的是情义,国师府不仅给发月钱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还单独拨了这座院子给他们住着,再看金鲤对手下,那叫一个和善,也只有这样菩萨心肠的女子才配得上国师了吧? 这样的厨子并不好找,没有厨子酒楼暂时也无法开张,众人就闲了下来。闲下来的江湖人做得最多的就是练武。金鲤听着叮叮当当的声响问清是他们在练剑,当即就要顾芽领她去看。 千晓楼把他们训练得极为出色,平时都是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长相,但一拿起剑,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一群人有的独自演练,有的两两对决,封清尘正在以一敌三,看得金鲤眼花缭乱,拉着顾芽说:“我也好想习武!可惜我年纪太大了!” 一个青春年少的美女感叹自己年纪太大,顾芽听得好笑,安慰道:“其实姑娘可以学点暗器,那个只需巧劲儿,无需功力。” 金鲤大喜:“真的吗?这里谁的暗器最厉害?” “少主最厉害!” 封清尘正举着柄银光闪闪的软剑舞得虎虎生风,金鲤就冲他喊道:“清尘!你过来!” 封清尘从对战中抽身而出,直接用轻功跃到了金鲤面前,动作潇洒利落,金鲤眼中的赞赏毫不掩饰:“听说你暗器很厉害?你看我适合学什么?教我啊!” 封清尘刚想回答,身后响起顾有榛的声音:“你想学暗器?” 说完不等金鲤回答,顾有榛已经轻轻挥手,不知什么东西砸中了刚刚还练得热火朝天的老五、老九和老四,三个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般不再动弹。 “哇塞!师傅你好厉害!”金鲤想拍手但是想到左臂的伤口就改为用右手握了握拳头,然后转头问封清尘,“你只要教会我师傅的一两成能唬唬人就可以了!” 封清尘站在顾有榛前面,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顾有榛此刻的脸色,他立即回答:“练习暗器讲究巧劲,只要一个动作做得不标准就会大失水准,所以练这个需要手把手教,男女授受不亲,国师大人是姑娘的师傅,功夫又比我好上许多,姑娘若是想学,还是国师大人亲自教比较好!” “可是,师傅他太忙了呀!别说武功了,连读书写字他都没功夫教我。要不,顾芽你教我?” 在顾芽答应前,封清尘抢着说道:“国师大人不教你读书写字,是因为姑娘你天生聪慧无需学这些。顾芽暗器水平一般,姑娘要是想学有所成,还是得国师亲自出马!” 金鲤这才把目光聚集到顾有榛身上,顾有榛嘴角噙着丝笑意,说道:“又顽皮了?叫你好好歇着,天天这样不安分!接下去好好休息,等你这伤好了,我就开始教你。” 吩咐顾芽将金鲤带回去,顾有榛转身对封清尘说:“你搬到淼风院正房来吧。你那帮手下还算识趣,没将正房占了。这儿的正房宽敞,足够你起居、读书。你收拾好了跟顾桐说一声,我让他替你送些书过来。” 解忧阁前院他现在住着的屋子的确有些逼仄,吃饭、写字用的都是同一张桌子,封清尘早就有搬到淼风院的心思,不仅宽敞清静,而且自己人也都在这儿。但顾有榛和金鲤对他帮助良多,他是个识趣的就一直没提。想不到今天不过帮顾有榛说了几句话就得了这个好处,他深深一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继续在金鲤面前多说顾有榛的好话…… 老三处理外伤的确很有一手,不过半月,金鲤的伤口就好了个七七八八。耐不住她软磨硬泡,顾有榛就应了她重开解忧阁,但转头就找到封清尘,要他找几个不用费心思的放进来,唯恐金鲤累着。封清尘自然满口答应。 在封清尘眼里,家长里短是最容易的事情,于是这一上午,金鲤就处理了五个典型的宅斗案例。特别是最后一个,夫家是京郊最有名的大地主胡一福,来找她的胡夫人是个微胖微黑的妇人,不用她开口,金鲤就能猜到胡夫人要求的是什么事。 <script>app2(); 49.蛋糕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果然,胡夫人声泪俱下地描述了自己当初是怎样和胡一福一起辛苦打拼,攒下了千亩良田,谁知待她年老色衰之日,胡一福就开始偏宠小妾,连带着影响自己儿子。前几日,竟要把她儿子从胡家的学堂里赶出去,说他反正没心思读书,倒不如让先生集中精力教授庶子就好。 金鲤听出了些门道,安慰了几句后问:“胡少爷平日里功课如何?” 胡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说:“我儿子脑子愚笨,这书总是读不进去,但种地却是一把好手,他种的果子总是比别人甜,种的菜也比别人新鲜,种的粮食更是比别人多。可能,这跟我怀他的时候总是跟老爷在田里跑有关系。要不是当时我挺着个大肚子还跟他一起劳作,哪来如今这家业!他倒好,纳妾不说,还捧着那妾生子,说老大不喜欢读书就管家里的地,老二聪慧就走仕途。想得美!我生的儿子难道一辈子要当泥腿子?” 眼看胡夫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金鲤连忙说道:“夫人稍安勿躁!我能再问一句,胡少爷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他啊,年少不懂事,竟然还喜滋滋地答应他那没良心的爹,说自己就想种地,想当大殷第一粮商,种出很多很多粮食,让更多的人能吃饱饭!” 王婉英送过来的番薯已经在地窖里堆着,金鲤正愁找不到人种,今天这位胡夫人的出现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她心中有了主意,对胡夫人说:“我觉得跟夫人挺投缘的,我为你破个例,你现在就回去将胡少爷带过来,我跟他聊聊如何?放心,不加钱!” 胡夫人大喜:“我这就回去找他!至于这钱,既然你接待了我们娘俩,当然得给双份!我不差钱!” …… 没人知道金鲤跟胡家母子说了什么,反正两人离去时,脸上俱是笑容,并且从国师府带走了整整两马车的东西。 解决了解忧阁的事务,金鲤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就开始专心准备起明日的生日宴了。诸人不知晓她和顾有榛的约定,只当她是一般的女孩子心思,为乞巧节忙碌着,准备起来倒也用心。 但是七月七这日,金鲤拿出了几样首饰给宝扇她们当乞巧的奖励,又给大家放了假,允许他们晚上去街上逛逛,自己则带着顾芽钻进了厨房。 她小心地将一堆鸡蛋分离出蛋清,然后叫顾芽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不愧是有功夫在身的人,看着顾芽将蛋清打发得丝毫不亚于电动打蛋器的效果,金鲤满意极了。接下去,拌粉、加糖、加奶,最后小心地将蛋液倒入一口平底锅,目不转睛地控制着火候,一个时辰之后,还真给她做出一个简易版的蛋糕来。今日一大早,胡夫人给她送来一篓子新鲜水果,里面竟然有野生的红莓,金鲤取出在蛋糕四周装饰了一圈,将蛋糕装进食盒,对顾芽说道:“你也跟大家去玩玩,今天不用你们伺候了!” 说到底,顾芽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儿,京城的七夕有夜市,还可以放灯,她已经听宝扇她们说了一天了,眼中流露出几丝向往。但是,她五岁入千晓楼,千晓楼的规矩之一就是必须执行命令,她接到的命令是保护金鲤,不得离她半步。 金鲤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道:“我今天就在府内,跟国师在一起。有他在,不用你保护!再说,我晚上和国师有事,你跟着我反而不方便!” 金鲤前几日受伤,杜夫人曾经上门探望,宝扇跟她说起过国师大人对金鲤的种种,两人更加坚定地认为国师大人对小鲤姑娘真的是情根深种。此刻听金鲤这样说,宝扇一脸姨母笑,过来拉顾芽:“走了走了!别扰了姑娘的良宵!” 虽然宝扇的笑容和措辞都略不正常,但金鲤却没多想——今晚,她的确要和师傅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宝福带着人帮金鲤将几个食盒拎着去了云霁院。听顾桐说顾有榛正在沐浴,金鲤就想把食盒先送上高台。守护高台的侍卫有些为难地看向顾桐,顾桐略一沉思就叫挥手叫他放行了——这神圣的,精致的,私密的国师大人用来卜卦和看风景的高台,如果是金鲤姑娘要上去吃饭,也不能拦着吧? 金鲤上去没多久,顾有榛就出来了。全身上下纤尘不染,仙气飘飘。 “可见到小鲤?”一整天都没见她过来,连传讯的人都没有,顾有榛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心中烦躁就舞了一通剑,出了一身汗,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感觉才好些。 顾桐见他洗完澡出来第一句就问金鲤在哪儿,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做什么事情前需要沐浴?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冰清玉洁的国师大人真的要从此堕入红尘了吗?他梦幻般地指了指高台:“小鲤姑娘在上面等您!” 顾有榛嘴角微动,七上八下一天的心突然安静下来,抬脚就往高台走,上去之前,特意交待:“无事不得打扰!” 顾桐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片刻之后又如妇人一般捂住了嘴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十分可笑,路过的顾檀问:“你那是什么表情?娘们兮兮的!” “我跟你说,国师大人今晚要开荤了……” 顾桐巴拉巴拉说完,顾檀也来了兴趣,抬头望着高台说道:“国师大人可真会挑地方,这么高,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金鲤和顾有榛都不知道他们的随从们背后已经给这个夜晚抹上了一层粉红色,两人并肩站在西边的窗前,正欣赏着那轮鲜红的落日。 金鲤闭着眼睛,张开手臂,让落日的余晖和微带着热气的晚风吹到自己脸上,嘴巴不停:“我以前也很喜欢看落日,落日,意味着偃息,树木要睡了,鸟儿要归巢了,人们要回家了,而我,也可以休息了!其实,我也喜欢看日出,可惜,总是起不来。” 顾有榛目不转睛地盯着沐浴在金光中的女孩,心底仿佛如这片被夕阳笼罩下的城池般安宁与稳定,他动手替金鲤将一丝飘在脸上的长发拂开,问:“你以前白日里,一定过得很辛苦!放心,以后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去做。不会再让你过得那般辛苦!” 金鲤睁开眼睛,望进了顾有榛那双聚着璀璨光芒的凤眸里,眼中闪动的情绪浓到让她心悸,但是她没有多想——师傅情绪如此外露,应当是想起了自己在桐州的那些苦日子,其实,她说的是在现代那些“996”的日子。她没有解释,微笑道:“师傅,我给您准备了一样东西,如您所愿,是我自己做的哦!” <script>app2(); 50.醉酒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将四面窗户都关了起来,取出一根改良过的蜡烛,小心地插在蛋糕中间,用火折子点燃,冲顾有榛盈盈笑道:“师傅,快来许愿!生日这天吃蛋糕,许愿后将蜡烛吹灭,能保佑你心愿得成!其实应该几岁就插几根蜡烛,我不知道您几岁,就插了一根,希望您一辈子平安喜乐!” 女孩眼中的金光被迷离的烛光所替,无论哪种,都如波浪般荡漾在顾有榛心头。他跪坐到金鲤对面,缓缓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一根蜡烛,一辈子,很好,很好……” 许是夏夜的风太过清凉,许是美酒太过香醇,许是顾有榛的谈兴太浓,金鲤一边听顾有榛说着自己小时候学艺的趣事,一边吃着喝着,神识竟慢慢模糊起来,睡过去之前,嘴角还不忘弯着——因为她感觉得出来,师傅今日非常高兴,她的生辰礼物,师傅很喜欢…… 第二日,金鲤被推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顾有榛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他语气温柔:“小鲤,醒来看日出了。” 然后,她迷迷糊糊坐起,一张薄毯从身上滑落,桌上的酒菜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就被顾有榛带到了窗前。看着那一轮红日一点一点喷薄而出,金鲤也渐渐清醒:“师傅,我昨天还忘了跟您说一件事,那些番薯,我找到人种了。但是……” 金鲤很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顾有榛问:“还有什么难处?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办了。” “师傅,我找的人是京郊一个大地主的儿子,我让他好好种,承诺他若是种得好,你会替他讨个一官半职。” “这有何难!大殷本就有掌管农事的官职,若是他将这番薯种成了,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赏个官职给他也是应该的。” 朝阳细碎的金光闪烁在金鲤充满笑意的眼睛里:“我就知道师傅会答应的!您放心,我有分寸的,这也是我着急,眼看番薯马上就错过了播种的时节,为了让他快些种下去就先斩后奏了一回。以后不会了。” “不用!我昨日说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只要师傅能办到,不会不答应你!” 金鲤心中感动,正想开口表达一下感激,脚步声想起,顾檀出现,见到两人好好站在窗前,脸色一松很快又露出个有些遗憾的神情:“大人,陛下急召!” 顾有榛似乎猜到是什么事,吩咐金鲤:“陛下在行宫,我来回至少要三天。你伤口刚好,尽量少出门!” 顾有榛骑一匹快马,只带了顾檀一人随行,两人一路疾驰,午后才在一间小茶棚休息。喝下一碗凉茶,顾有榛问顾檀:“你早晨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大人,昨晚的酒怎么样?那是我们府中最烈的梨花白,酒壮人胆,您有没有趁机做些什么?” 顾檀的笑容略猥琐,顾有榛垂着眼眸又喝下一碗凉茶,才说道:“顾桐换的?” 顾檀毫不犹豫就将顾桐卖了:“是!小鲤姑娘来找他要酒,他就给了最烈的梨花白,说借着酒劲儿方便行事。所以国师大人,昨晚您和小鲤姑娘都没下高台……” “你可知小鲤当初找顾桐要的是什么酒?” “樱桃酒!” “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小鲤喝了梨花白,睡了一晚。”顾有榛面无表情,“我也很失望。” 顾檀完全没有听出顾有榛语气中的冷意,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所以国师您原本真的打算趁机做点什么?” “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有榛起身跳上马背离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却是金鲤昨晚的睡颜,睡梦中,他说的那些话她应该没听到吧?原本,他是想告诉她的:“往后的所有生辰,我们都一起过……” 金鲤这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回解忧阁,解忧阁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扫地。见金鲤独自一人,走得摇摇晃晃的,就扔了扫把过来扶她。 金鲤觉得她眼生,问:“你是谁?” “回姑娘,我是府里的洒扫丫鬟,这解忧阁以前就是我打扫的。姑娘放心,我就在院里扫,屋里的活儿是您的丫鬟在做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宝福说起过有这样一个丫鬟,说是她胆小在这解忧阁扫地会自在些,若是将她赶走去了别的地方怕被欺负,金鲤就随她了。今日见她发现胆子的确小,就没抬过头,全身上下都很僵硬,不过还算识趣,金鲤就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赶你走的。你继续扫你的院子……” 宝扇迎了出来:“姑娘你昨晚睡在国师那儿了?怎么回得这么早?” 这两个问题略奇怪,但宿醉加早起让金鲤脑袋发沉,她回道:“嗯,国师大人有急事出去了,我昨晚睡得不好,我去补个觉先……” 等金鲤和宝扇的身影消失,扫地的小丫鬟仍旧低着头,捡起扫把,一下一下,把院子里的落叶和杂物清理得干干净净,才转身往外走。 “小柳大人,翠桃来了。” 柳行东跟去了行宫,念着天热就将司天台放了假,柳烟浓这些日子都赋闲在家,听到冷香禀告,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解忧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小柳大人,昨晚金鲤跟国师过夜了。” 翠桃的声音平淡无奇,但听在柳烟浓耳中却无异于平地炸雷。她猛地站起,动作大得带翻了茶几,深褐色的茶水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上氤氲开来,很快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冷香连忙上前替她擦拭却被她狠狠推开:“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金鲤亲口说的!”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柳烟浓咬牙切齿,“金小鲤,我定要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怀揣着一个冷香塞过来的荷包,翠桃低着头离开柳香苑,去了花园。她从角落里取出一把扫帚,一边扫地一边张望。 半个时辰后,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水榭。翠桃握着扫把跑过去:“奴婢见过秦公子!” “那事打听到了吗?”秦世清问。 “打听到了。昨日来解忧阁都是些妇人。” 看来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还是起了作用,秦世清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摸出个荷包递给翠桃:“做得不错!小心些!” <script>app2(); 51.和亲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一觉睡到午后才起来,简单喝了碗绿豆百合粥就打开解忧阁的卷宗翻阅起来。那天还没感觉,但这样看了一会儿她就看出了门道,招来封清尘问:“最近找解忧阁的怎么都是女子?” “你帮王夫人教好了儿子,帮李小姐追到了情郎,帮张夫人斗败了妾室……”封清尘一连说了十来项这些日子解忧阁的业务,“这还是明面上的,那些不愿透露姓名的肯定也有成事的,阁主您如今在京城的夫人小姐中颇负盛名,应当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说,我现在已经是著名的宅斗导师了?”金鲤没有多想。她并不介意为谁解忧,古代女子束缚良多,能给她们带去慰藉她也很愿意,她暗搓搓打算回想一下现代看过的那些宫斗宅斗小说,加上她专业的知识,肯定能帮更多人。 封清尘却没有金鲤想得这么简单,他嘴巴上安慰着金鲤,转头就吩咐手下:“去注意一下,这城里,最近有什么关于解忧阁的传言……” 顾有榛被铭帝急召,是因为四皇子监国出了点事情。 要说皇帝不在朝中,监国如此重要的大事也落不到四皇子头上,长幼有序,往年都是大皇子宋焱监国的。但是今年宋焱被派去视察旱情,按顺序就该轮到二皇子宋燃。可是出发去行宫前,铭帝受了点风寒,皇子们前来侍疾,宋燃表现得尤为孝顺,铭帝心中高兴,就点了他伴驾随行。剩下五皇子尚年幼,这监国一职就要在三皇子宋煜和四皇子宋烁中选一位了。顾有榛就在这时候提了一提:“三皇子去年此时去了边关历练没能随行,今年应当让他松快松快。” 于是,监国一事就落在了四皇子宋烁头上。宋烁隐晦地瞧了一眼顾有榛,低头应是。 转头,他就找到了顾有榛:“国师,监国一事,在此谢过!” 顾有榛摇头:“与我无关!” 看着顾有榛离去的背影,宋烁问身后的小太监:“我二哥,这算是得罪国师了吧?” 小太监回答:“动了他的心上人,国师应当是怒了。主子,您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宋烁点头,在这宫里,他一直中规中矩地活着,其实论才学论武艺,他也是拔尖的,只不过他的生母早逝,母族又家世不显,所以也只能是中规中矩,现在居然有监国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砸在他面前,无论这机会是怎么来的,他都应当好好把握。 可惜,他还是不慎着了道。 宋烁比顾有榛到行宫早了那么一点,在他抬脚往铭帝书房走时,顾有榛拦下了他:“实话实说,真心认错!” 来之前,府中幕僚其实已经商量了一夜,想了好几个为自己开脱的计策,他本打算见机行事的。但听了顾有榛的话,他犹豫了,进去见到铭帝不怒自威的表情,他心一横,跪倒在地,一脸忏悔:“父皇,都怪儿臣!想着羌戎这次派来朝贡的是他们的太子,儿臣就亲自作陪,不曾想多喝了几杯,就应了那事!” “你可知你应的是何事?公主和亲?永结秦晋之好?你真以为,两国交好,凭一个女子就可以办到?何况,那是你的亲妹妹!”铭帝将羌戎太子的求婚书摔在宋烁面前。 幕僚们商量出的什么“公主和亲自古有之,儿臣也是为国家大义着想”之类的辩解,宋燃一句都没有说出口,跪伏在地,又说了句:“儿臣有错!” 铭帝想过很多自己这四儿子会怎样为自己开脱,但没想到他不仅一来就承认自己喝酒误事,而且还这么痛快承认了错误。 “你且说说看,你何错之有?” “儿臣错就错在自以为是,自诩平日里酒量不错,在羌戎太子提出要拼酒时忘了人家来自草原,从小就拿酒当水喝,在没有摸清敌人具体情况下就应下了赌局,儿臣本不想让羌戎人看轻,可最终还是输了!” 顾有榛就在此时进来,四皇子这番说辞倒让他刮目相看——不仅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错误,还说清了醉酒的缘由,并且说明这一切也是为了大殷的面子。 羌戎人一贯咄咄逼人,几年前被顾有榛打得元气大伤至今不敢造次,上次在边关捣乱借着望远镜也看清他们的确只是在狩猎,但是弄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给大殷制造麻烦,被识破了也不在意,但到底心中顾忌,所以才派出太子亲自来朝贡。果然,铭帝脸色好了不少,他问宋烁:“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当时是怎么答应人家的?” “儿臣当时虽然神智有些不清,但仍勉强保留一丝清明,说的是两国结亲是朝堂大事,必需禀告父皇由您定夺。” 铭帝脸上的怒色又消散了一些,继续问:“那若是我应了,你可愿办好这个差事?” 宋烁迟疑了一会儿,幕僚们也说到过这个,最好的结果是铭帝顺势应下此事,然后他就一定想办法将这差事接过来漂漂亮亮办好将功补过。但现在,这个最好的结果就这样轻轻松松摆在了自己面前,他该如何回答呢。他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顾有榛,顾有榛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连那身即便风尘仆仆赶路之后的白袍也依旧纤尘不染,想起进门之前顾有榛说的“真心认错”,宋烁突然明白了——这是错。是错,就不该继续。所以,他清清楚楚答道:“儿臣不愿意!儿臣不愿意任何一位妹妹嫁到羌戎去!” 此刻的铭帝,脸上已经隐隐有了笑意,他问顾有榛:“国师,你怎么看?” “臣一向反对任何无谓的牺牲!” 铭帝哈哈大笑,正要说话,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满脸泪水的五公主身后跟着宋燃和宋煜闯了进来。 “父皇!儿臣不想去羌戎和亲!儿臣有话要说!”五公主跪倒在铭帝面前,恨恨地看了一眼宋烁,说,“父皇,这都是国师的阴谋!因为儿臣曾经对金鲤不利,国师怀恨在心,就怂恿四哥要将我送去羌戎这种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和亲!” 铭帝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顾有榛,问五公主:“哦?你曾对金鲤不利?怎么个不利法?” 五公主一愣,她满以为此事顾有榛已经告到了父皇那边,因为消息是二皇兄给的,所以顾有榛连带着二皇兄也恨上了,这才将监国一事交给了四皇兄,连带着跟二皇兄交好的三皇兄也没轮到。自家父皇对顾有榛有多器重她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肯定是顾有榛说了父皇才答应的。可看父皇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知情。她一时楞在了那里。 <script>app2(); 52.信任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父皇,儿臣难得见到国师对一个女子这样特别,心中好奇就找了几个人打算跟国师开个玩笑。这事被五妹知道了,您也知道五妹对国师那点心思,也派了人去找金鲤麻烦。不过,幸亏国师及时赶到。” 宋燃的话虽然有些避重就轻,但说的也是事实。顾有榛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这一眼无端让宋燃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刚刚,也是他“好心”去告诉五公主宋烁要她去羌戎和亲的,五公主虽然冲动,但脑子并不笨,将前因后果一联想,很快就“猜”到了真相,不用挑唆,就急吼吼地跑来找铭帝了。 “二哥说的是。我派去的人伤了金鲤的手臂,但我已经叫人送了礼物表达了歉意,这事是我不对,但国师也不能公报私仇,联手四哥算计我要我去和亲!” 五公主这番话说出来,宋烁就知他这件事应当可以过去了。 果然,铭帝的声音响起:“往日里,你就对国师纠缠不休,莫要以为你那些只因宫女多看了他一眼就将人杖杀了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果然是个心胸狭隘的,金鲤是国师的弟子,对她特别一些天经地义!再说,这关你四哥什么事?” “要不是国师大人提议,四哥能监这国?”五公主不管不顾地喊道,“四哥投桃报李,知道国师看不惯我,就拿我开刀替他出气!”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无异于在说宋烁和顾有榛结党营私,宋燃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这五妹是个冲动的,但愿父皇能听进去。 “荒唐!”铭帝将桌上的茶盏掷在五公主面前,“你可知,在你来之前,无论是你四皇兄还是国师,全都不同意你去和亲!” 书房内一片寂静,宋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只好低下头敛声屏气。 “爱卿,这事还需想个合适的法子收场,你怎么看?” “四皇子不便再出面,此事后续,就交给二皇子去办吧。” 出了书房,宋燃对上了宋烁:“四弟,好手段!” 宋烁行了个平辈礼:“小弟喝酒误事,倒是麻烦二哥收场了!朝中事务繁多,小弟先走一步!” 看着宋烁毫不拖泥带水离去的背影,宋燃冷哼:“别以为搭上国师就可以翻身了,这朝中能人可不止顾有榛一个!” 在书房内,宋煜插不上话,此刻,看着宋燃有些狰狞的脸色,说:“是不是我们搞错了?国师和老四,应当没有勾结吧?我们的人两年前找上国师,他明确表示绝不会插手立储,我觉着他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再说,二哥你不是查了吗,老四和他的确没有私下来往,这次他监国完全是他运气好……” “你懂什么!顾有榛名动天下,要瞒着我们跟谁偷偷来往还不是件简单的事!以前他无欲无求,当然可以冷眼旁观,但现在我们动了金鲤,说不得就会让他做出些疯狂之举。你别看他这样冷冰冰的,这种人动了情更可怕!” “不过是一个女子,有那么大能耐影响他?” “你可别小看女子,多少英雄因美色误事,这金鲤相当有手段!七月七那天,顾有榛已经被她诱着春风一度了!” 宋煜性子单纯,生母叶贵妃虽然也位居高位,但向来不理俗事,所以他是被宋燃的生母贤妃带大的,跟宋燃关系一直很好。但是顾有榛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他一直感怀于心,宋燃今日的说法让他心里相当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让他一直等在书房门口,见顾有榛从里面出来,他追了上去:“国师,四哥监国,跟羌戎和亲,真的是您做的吗?” 顾有榛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宋煜。他对宋煜印象不错,那年攻打羌戎,才十五岁的宋煜随军出征,虽贵为皇子但毫无怨言,冲锋陷阵英勇杀敌,有些单纯鲁莽,但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你觉得呢?”他问。 宋煜答得很快:“我觉得不是!无论如何,国师您绝不会拿朝中大事泄私愤!” 顾有榛想不到这个一天到晚跟在宋燃身后的宋煜竟然可以这么想,紧绷了好久的神色缓缓舒展:“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信任?” 顾有榛的和颜悦色和这声“谢谢”让宋煜局促起来:“不用不用!无人不知国师大义,您当然值得万民敬仰!” 不知为何,顾有榛刚刚的和煦突然消失,脸色又冷了起来,扔下一句“以后少跟二皇子做蠢事”就大步离去。 宋煜有些迷茫,他当然不会知道,铭帝刚刚把顾有榛留在书房,跟他说的是同样的话题。铭帝也如宋煜一般全然信任顾有榛,但是接下去的话却让顾有榛高兴不起来。 “爱卿,你对你那徒弟,护着宠着都可以,但是你记住,你是国师,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天色已晚,顾有榛要在行宫住一晚再走。因心中装着事,他毫无睡意,握着册书随意翻着。“噗嗤”一声,院子里响起翅膀拍动的声音,顾有榛起身打开窗户,一只全身乌黑的小鸟飞了进来。这是千晓楼养的黑鸽子,只要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料就可以替人追踪、传信。黑鸽子腿上帮着一个用蜡封住的小竹筒,取出里面的字条看完,顾有榛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封清尘这么急着找他,事情必定和金鲤有关。还好,金鲤一切安全。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封进竹筒,细心地绑好,黑鸽子非常通人性,很快就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黎明时分,黑鸽子回到了封清尘手上,看完顾有榛的回信,他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告诉他城里最近出现一拨人,专门散步解忧阁流言,说什么一个女人掌管的地方就只能解决些后宅鸡毛蒜皮小事,顾有榛为何叫他不用理会呢?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所以然,他也就放下了,出门吩咐继续寻找这流言的来源揪出背后之人,然后就回到书桌边开始早读。将信纸折起来之前,他又看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因为这则流言,来找小鲤姑娘的会不会全变成女子?国师大人说不用理会,难道是因为他更愿意看小鲤姑娘接待女客? <script>app2(); 53.责难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被迫接下处理跟羌戎和亲这桩差事的宋燃连夜离开行宫,赶回了京城。幕僚们商量了一夜,总算拿出了一个让宋燃满意的结果。 “立即去行宫,叫五公主接到这封信后即刻回京!” 属下领命而去,宋燃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顾有榛,看你这回怎么护着金鲤…… 转眼又到了解忧阁开放的日子,封清尘捧着个册子向金鲤汇报预约了今天上门的人,说完,又解释道:“可能最近天热,大家都不爱出门,解忧阁接到的单子不多,而且多是女子。” 金鲤喝了一口茶,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是顾有榛从行宫带回来的茶,微微发苦,最是解暑:“无妨,解忧阁的生意越是冷清,说明大家的烦恼越少,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至于上门的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什么关系?男子还可出门寻三两知己诉苦,女子束缚良多,愿意上我这儿说说,我也挺乐意的。” 见封清尘脸色还是不虞,金鲤想歪了:“你不会在担心我们生意冷清养不了你们吧?放心,我要的人顾桐已经帮我寻着了,我要开间比天香楼生意还要好的酒楼出来!” 时辰差不多了,两人不再说话,宝福耷拉着脸进来了。 “姑娘,外头出了点事情。今天预约的客人全都被五公主赶跑了!说她愿意出五倍的价,把今天都包下了!” “可要叫老大他们去处理?”封清尘说道,“别的做不了,挡着不让进还是可以的。” 金鲤略一沉思,说:“不用!既然她是诚心来找茬的,拦也没用。再说人多眼杂,我也不想暴露老大他们。这样,清尘你亲自向预约的人道个歉,然后问一下她们是否等得住,若是等得住,下午我再接待她们。” 封清尘离去前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可应付得来那五公主?” “无事,有顾芽陪着就行。宝福,去将五公主领进来。” 五公主照例一身锦衣华服,昂着个脑袋气势汹汹地进来:“金鲤,今日可是我第二次登你解忧阁的门,你应该感到荣幸!” 金鲤失笑,但她不会跟五公主计较,来者皆是客,既然已经让她进来了,她就该好好接待。动手替五公主斟了一杯茶,问:“那五公主可否告知,今日为何事而来?” 刚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五公主的确有些渴了,拿起金鲤倒的茶喝了一口,脸色就变了:“这可是冻顶苦丁,一年也就能得那么两斤,我父皇都舍不得喝,你竟然拿它待客?” “哦,是吗?顾芽,把那茶叶罐子收起来,师傅说他很喜欢这个茶,留着给他喝!” 听金鲤毫不顾忌地说起顾有榛,想到这茶肯定也是顾有榛讨了给她的,五公主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盏扔到金鲤脸上,但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她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放下茶盏说:“我今日来,是有件大事找你。若是你做得好,我自然重重有赏,若是你办不好……” 五公主突然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那就是破坏两国邦交,是要杀头的重罪!” 说完,她又拿起了茶盏,等着看金鲤惊慌失措的样子,但金鲤丝毫不为所动,还是挂着那种淡淡的笑容,跟顾有榛一样处变不惊。 五公主气极,接着道:“跟你实话说了吧!我那愚蠢的四哥监国的时候答应了羌戎太子,要送我去和亲,但是我父皇不答应,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对了,你师傅也不答应送我去和亲!” 这句话说完,五公主终于如愿看到金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回,她满意地喝起茶来——二哥那些幕僚还算有用,不仅给金鲤出了个难题,还说一定要强调顾有榛也是不同意她和亲的,女子大多善妒,金鲤现在心中肯定不好受。 金鲤哪里知道五公主心中戏这么多,阻止和亲,的确是桩难事,毕竟涉及到两国,但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来找她,不应该是朝中重臣应该商议的吗?她直觉其中必有猫腻。回想了一下中国历史上的和亲事件以及现代看过的宫斗文,她很快有了主意。 “你不想去和亲,又不想伤了两国的和气,很简单——”金鲤缓缓开口,“让羌戎的太子主动放弃即可!” 五公主拍案而起:“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既然是他提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主动放弃?”她还想继续发飙,但想起二皇兄来之前的告诫,她又慢慢坐下,勉强平静道:“那好,你且说说看,怎样才能让他主动放弃?” “不好意思,五公主今日问的是怎样才能阻止和亲,我已经给出了办法。至于这个办法是什么,是第二个问题。解忧阁的规矩,一人一日只解决一个问题!” 眼看着要被金鲤忽悠过去,五公主气急,终于忍不住挥手摔了茶盏:“你莫要敷衍!你根本想不出法子!我要去父皇那里告你,封了你这解忧阁!” 看着摔成碎片的茶盏,金鲤有点肉痛——这可是她很喜欢的一套茶具,她脸色冷了下来:“你只管去告!这个规矩还是你父皇定的,一人一日一问。至于我是不是有法子,五公主可以七日后再来,您可以现在就预约,看在您是公主的份上,我给你开个后门加个号!至于今日,请付足十倍的酬金,外加这套茶具的钱!” “什么?明明说好我包下今日,付五倍酬金,正的到了你这里变成十倍?” “我只答应让你进来,没说是五倍。至于为何要十倍,是因为我要用你付的酬金去抚慰那五位预约好的客人!若是每次都出现像五公主这般横插一脚的人,我这解忧阁的名声还要不要?你花点银子安慰一下不是应该的吗?还是五公主您愿意今日后您仗势欺人小气吝啬的名声传遍京城?” 五公主大怒,身后跟着的宫女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不知她在五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她冷静了下来,摸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这是二千两!不用你找零,剩下的就当是我七日后的订金!这七日,你最好给我想出个法子来!” <script>app2(); 54.妙计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五公主离去后,金鲤找来封清尘吩咐他去打听和亲一事,安抚了一番被五公主抢了单的五个客户,然后立即去寻顾有榛。 金鲤一口气说完,才发现顾有榛脸色冰冷。传说中的国师冰清玉洁高不可攀,但金鲤却从未感觉到他的冷若冰霜,而且,任何人都能感觉到此刻国师大人的冷是真的冷。 金鲤小心翼翼地回答:“师傅,是不是我做错了?我应该说服五公主去和亲,而不是告诉她那个拒绝的法子?坏了您和圣上的大事?” 顾梓站在金鲤身后冲顾有榛挤眉弄眼,顾有榛看了他一眼,顾梓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金鲤,顾有榛这才发现金鲤竟有些委屈巴巴的,才明白自己的怒气可能让她误会了。他抬手揉了揉金鲤的脑袋,说:“不,你做得很好!我生气的是,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不择手段!” 然后,金鲤就听到了五公主一事的原委。她恍然大悟:“这么说,五公主一定是受了二皇子的教唆,特意来找我,要是我帮不了她,他们不仅可以趁机抹黑我,顺带诋毁师傅您!太过分了!” 金鲤使劲拍了拍桌子:“早知这样,我应该添一把火,将那五公主嫁到羌戎去!这种人太碍眼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傅您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生气的金鲤眼睛特别亮,小嘴叭叭叭不停,张牙舞爪的样子特别可爱,顾有榛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哦?我是怎么样的人?” “您怎么可能用国家大事泄私愤!您要是想报复人家,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顾有榛被逗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胸怀大义,品行高洁,不屑于做报复这种事情呢!” “怎么会!他们伤害的可是师傅最疼爱的我啊!” 金鲤说得随意,听在顾有榛和顾梓耳里却不是这样了,顾有榛含笑望着金鲤,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顾梓张口结舌:这小鲤姑娘真是大言不惭。不过,国师的确最疼爱她,貌似她也没有说错。不过,女孩子不是应该矜持的吗?她这样说出来好吗? “师傅,你怎么看这件事?刚才我说要五公主五和亲也是气话,我并不认为两国交好可以靠联姻达成。” 顾有榛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真想帮五公主?” “若是您说的是这件事,是。” “可是她曾经派人杀你!” “私人恩怨和国家大事,不可混为一谈!我身为师傅的徒弟,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顾有榛笑得春暖花开:“你出的那个主意就很好!接下去你只需静观其变,二皇子接手了这件事,他不会坐视不理的。叫五公主来找你就是单纯给我们添堵,下次若她再过来你随便打发了就是!” “不用随便打发!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看金鲤说得胸有成竹,顾有榛放下心来,对顾梓说道:“把送给姑娘的礼物拿来!” 不过片刻,顾梓就拎着一个鸟笼进来了,笼子里一只翠绿色的鸟儿正上蹿下跳,见到金鲤,开口叫道:“姑娘!姑娘!小鲤!小鲤!” 金鲤心中欢喜,从鸟笼栅栏里伸进手去摸了摸鹦鹉的羽毛。鹦鹉一点都不怕生,蹭了蹭她的手指,继续欢叫:“小鲤!小鲤!小鲤最美!小鲤最美!” “哈哈!这鹦鹉不仅会说话,还知道夸人?你们训练了好久吧?” “姑娘,国师为了训练它,对着它小鲤小鲤说得多了它就认为小鲤是它,所以,它说的小鲤是它自己。” 顾梓话音刚落,鹦鹉就又叫起来:“我是小鲤!小鲤是我!” 对于被一只鸟抢了名字这件事,金鲤丝毫不在意,很快就抱着鸟笼玩起来。顾有榛站在一边教金鲤如何喂食,在他往罐子里添米粒时,鹦鹉立即放弃了跟金鲤说话,跳过来啄食,每吃一口就叫一声:“小鲤喜欢国师,国师喜欢小鲤!” 金鲤被逗得哈哈大笑,一门心思地逗鸟,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有榛那不自在的表情和微微发红的耳朵。 金鲤开开心心拎着鸟笼子离去,顾有榛站了一会儿,对顾梓说道:“告诉顾桐,他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莫名被扣月钱,顾桐十分不解,拉着顾梓打听:“刚刚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听顾梓说完,顾桐恍然大悟:“国师这是迁怒啊!我说姑娘家一定会喜欢小动物,国师就叫我寻了这鹦鹉来,谁知这鹦鹉精得很,把小鲤这名字霸占了!害得国师想借鹦鹉之口向小鲤姑娘传情达意之事泡了汤……” 鹦鹉被金鲤拎回解忧阁,解忧阁众人好奇都过来逗它,这只鸟相当不怕生,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之后又开始叫:“国师喜欢小鲤!小鲤喜欢国师!” 这下,大家看金鲤的目光变了,特别是宝扇,直接开口问:“姑娘,你和国师的事,连鸟都知道了?” 杜婆婆这些天也被宝扇她们荼毒了,有些担忧地说:“你跟了国师,这事好是好,可是三聘六礼还是要的,不能无名无分,一定要明媒正娶!” 其他丫鬟也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一脸八卦同时又为自己操碎了心的诸人,金鲤一脸茫然:“你们在说啥?莫不是你们以为这鹦鹉口中的小鲤是我?你们搞错了!它就叫小鲤!” 为了证明,金鲤凑过去叫:“小鲤!吟句诗!” “小鲤在!小鲤会吟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逗得众人又大乐。 回到五公主这边,一出解忧阁她就急匆匆往二皇子这边赶。二皇子听她说完,安慰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三四个幕僚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说道:“殿下,在下认为那金鲤出的主意未尝不可一试。毕竟,陛下将此事交给了您,您还是需圆融做完才是。我看,能不能派人跟羌戎太子接触一下,告诉她五公子性子不好,不是良配。这京中贵女德言容功出色的多得是,我们可以办个赏花宴,让羌戎太子自行挑选!” 宋燃听了,果然大感兴趣:“如此甚好!我这就叫母妃去拟帖子,邀请城中五品大员以上的闺秀全部参加!” “殿下,不妨叫贤妃娘娘给金鲤单独一张帖子,另外,您还可以叫人跟羌戎太子说说这金鲤是怎样的人物,此等貌若天仙、才华满腹的女子,太子不会不喜欢的……” 宋燃哈哈大笑:“妙——” <script>app2(); 55.请帖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封清尘的消息是和贤妃娘娘的赏花宴帖子一起送过来的。 看着上面详细的资料,金鲤大为赞赏,问道:“我一直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打探消息的?” “方法千万种,最简单的就是直接接触目标,然后套话。”顾芽替封清尘回答。 金鲤问封清尘:“哦?你们这么快找到了羌戎太子?” “这还要感谢国师,国师说哈德尔——就是羌戎太子生性好酒,这几天正在城里到处找酒楼喝酒。刚好我们的酒楼按姑娘的吩咐这三天在开展试吃活动,老大就将免费赠送点心改成了免费赠酒,果然将那羌戎太子引来了。” 听封清尘说完,金鲤将赞许的目光投向老大:“客人们反映如何?” “回姑娘,非常好!您想出的这些主意相当新鲜,客人们很喜欢我家的吃食。” “兄弟们可还适应?” “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做的就是打探消息的事情,要讨好一个客人是最简单不过的!” 金鲤放了心,这间酒楼虽然只是个幌子,但既然已经开张了,当然希望它日进斗金。金鲤将它开成了一个半自助的茶餐厅,所有吃食都由小二推着车子送到餐桌任食客挑选,除了老大做掌柜,老二做账房,其余人全都做了跑堂,一人负责几桌,提供专属服务。这还是受了现代大名鼎鼎的某底捞的启发,金鲤的想法是既让食客享受到优质服务,又能顺理成章地接近食客打探消息。 “哈德尔的资料打听得这么详细,谁这么厉害?” “是老五!哈德尔带来的那些的随从规规矩矩在门口站着,老五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他愿意陪哈德尔喝酒,我们给哈德尔准备的是姑娘你提供的方子做出来的酒,那酒烈,几杯下去,哈德尔就迷迷糊糊了。可惜,他这太子也不是白当的,性子谨慎又多疑,老五不过问了几句羌戎的事他就起了疑心,连忙转换话题才套出这些来!” “只要知道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坐得并不牢靠这点消息,就足够了!你们来去的时候小心点,我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酒楼和国师府有关。” “姑娘放心,在外面,我们兄弟几个从来不用真面目示人,我们租下了前面那条街的一座院子布置了一番,我们是从那里出入的。” “哦?然后你们再翻墙到国师府?”金鲤很满意大家的谨慎。 “是的。不过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提……”老大有些欲言又止。 “还是我来说吧。”封清尘接过了话茬,“老大他们发现,这国师府的护卫有些松懈。准确地说,是解忧阁这边有些松懈。即便老大他们武艺高强,这院墙的确抵挡不了他们,但是大家进进出出却没有发现一个巡逻或守卫的人。我原本以为这是国师府的缘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闯这儿。但是,我们却发现柳香院、书香院、鸿图苑均是戒备森严,守卫尽职得很。至于国师的云霁院,表面无人把守,我们不敢靠近。”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柳大人和柳夫人把护卫全都调去他们那边了吗?没事,我这边看着没有护卫,实则和云霁院一样,国师派了暗卫的。” 说起这个,金鲤在内心又吐槽了一把柳家人的行事做派,她还要感谢他们呢,他们派来的那些护卫,她可不敢用。幸好,她有个万能师傅,一切都帮她打点好了…… “太子亲自来朝贡,想要和亲……”金鲤握着支铅笔写写画画,将几条关键的线索连起来,马上就得出了结论,“他这是想寻找一个强大的助力……” “小鲤就是聪明!正是如此!”顾有榛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取过封清尘送过来的资料翻了一下,眼中露出赞许:“这么快能打听到这些,千晓楼的确是有本事的!” 他又递过去几张纸:“这是我知道的关于哈德尔的消息。” 顾有榛交给金鲤的可以说是十分官方的消息了,跟所有流行的故事一样,哈德尔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羌戎大王身边美女如云,儿子也生了一大堆,普通人家都要争抢家产,何况是身为王族的他们?哈德尔并不是羌戎王立的第一个太子,在他前面还有过两位,只不过这两位一个被人设计摔断了腿,一个直接死在了某位兄弟献上的美女肚子上。作为第三任太子,哈德尔自然要加倍小心。 “看来,我原本的打算有误。哈德尔既然是抱着寻求助力的心思来的,怕是他没那么容易打消和亲的念头。因为,要说助力,又有谁比得上公主呢?” 金鲤顿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起来。 见金鲤难得地露出了丝愁绪,顾有榛道:“不用担忧!那哈德尔是我手下败将,只要我告诉他若是他非要娶我大殷的女子,我就带人将羌戎踏平!” 顾有榛说得霸气,金鲤看向他的眼神热烈:“师傅威武!两国目前的局势来之不易,打起仗来苦的是百姓,让我再想想,能不能想出个周全的法子。” 刚刚一直忙着说话,金鲤没有注意到贤妃的帖子,将封清尘和顾有榛交给自己的资料整理好,这张帖子才被她发现。 “赏花宴?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行宫,贤妃为何要办欢迎羌戎太子的赏花宴?还要指定京中五品大员以上家中闺秀参加?” 看清这帖子的内容,金鲤立刻明白过来:“五公主真听了我的建议,要羌戎太子自己放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羌戎太子自己选一位贵女!可是,为什么要送我一张帖子呢?” 顾有榛的脸已经蒙上了一层寒冰,如果他猜得没错——宋燃他们,定会在这赏花宴上想办法撮合金鲤和哈德尔。他全身怒气暴涨,手下用力,就将上好的黄花梨桌子拧下一个角来。 <script>app2(); 56.说书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果然,封清尘和顾桐匆匆进来,见到两人,封清尘先开口:“姑娘,刚刚老五叫人传信,说哈德尔今天又去我们酒楼了,奇怪的是他今天居然打听了你好几次。” 顾有榛问:“他问了什么?” “他问老五知不知道国师的女弟子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貌若天仙,还会读心术!” 封清尘话音刚落,顾桐接上:“我来也是想说这个。二皇子特意派了人在羌戎太子面前说了姑娘很多好话。” 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顾有榛将一整张桌子都拍散了架:“我这就去找哈德尔!赏花宴你不必理会!贤妃而已,我得罪得起!” 金鲤哪里还会不明白——二皇子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她伸手拉住顾有榛:“师傅,您是国师,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殷,私底下去找哈德尔难免落人口实。您放心,如果哈德尔真的像我们查到的这样汲汲营营,我有办法让他——”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让尊贵的羌戎太子迎娶我大殷最尊贵的女子!” 说完,她看向顾有榛。以前看宫斗文宅斗文时,金鲤最讨厌的人设就是圣母绿茶婊,二皇子和五公主派人暗杀她她还没计较,现在又设计要她去代替和亲,不反击一下怎么配得上自己穿越女的身份? 她只是有些吃不准顾有榛的态度,他亲口跟她说过一定会替金鲤讨回公道,但是念着铭帝,他不会伤害他的子女。 顾有榛唇边漾起一个笑容:“五公主深受圣恩,此刻正是她报效大殷的好时机;她深明大义,定能完成两国交好这个重任!” 饕餮馆正式开张才几天,但因为其别致的用餐方式、精美可口的菜肴,已经让食客趋之若鹜。哈德尔这几日在二皇子的人陪同下游遍京城,吃遍各大酒楼,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家新开张的饕餮楼。 这日,已经是他第三次来了。 跟前两次冷冷清清的场面不同,现在的饕餮楼高朋满座,一眼望过去已经找不到座位。二皇子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招待哈德尔,务必让他满意,所以不待哈德尔出声,陪同的人就径直走到柜台前,冲掌柜亮出腰牌说:“赶紧给我们腾张桌子出来!” 掌柜是个矮胖的男子,脸色有些泛黄,他看了一眼腰牌,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块写着号子的木牌:“来者是客,现在大家都在用餐,随意打断多不好意思。我们那边安排了等候区,官爷可以去那里坐一坐,那里有投壶、叶子牌等玩意儿,还有点心、茶水,全都免费!” 亮出腰牌的是宋燃的心腹,叫储盛山,凭着二皇子府上的腰牌,还从没碰过壁,他重重地将腰刀放在柜台上,正要说话,哈德尔那边的人已经在叫他了:“储大人,有座了!” 一个络腮胡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满脸笑容地说道:“我跟李公子有缘,喝了两回酒,就是朋友了!为朋友安排个位子是应该的,要不然,我们这酒楼,连天皇老子来了也是不插队的!” 哈德尔对外声称自己姓李,是来自关外的商人,刚刚已经有手下在他耳边说了储盛山碰壁的事情,连亮出二皇子名头都搞不定的事情被他自己搞定了,他心情大好,拍着络腮胡子的肩膀说:“你们这儿的酒不错!就是你小子酒量不行,怎么样,今天我们再比一回?” 络腮胡子陪着笑说:“李公子您饶了我吧!您这酒量,普通人哪是您对手!” 哈德尔被奉承得十分开心,摸出一个银元宝:“赶紧上酒上菜!余下的银子赏你了!” 络腮胡子千恩万谢地离去,路过柜台时,跟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 饕餮楼大厅中间,还有个小小的台子,摆着一张木桌,一张木椅,一个身材干瘦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上,“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板子,开始说起书来。 “王家有女,名曰昭君,天姿国色,貌美无双,奈何被困深宫,郁郁寡欢……” 一段昭君出塞的故事,被说书人讲述得活灵活现,食客们不由放慢了夹菜的动作,放低了说话的声音,均被这个故事吸引。只因这个故事跟他们以前听到的《昭君出塞》有些不同,王昭君被塑造成了一个不仅有利于汉朝更有利于匈奴的伟大女子,说她带过去的种子、技术等让匈奴快速发展,她也因此赢得了单于的真心相待,两人琴瑟和鸣,携手走遍草原。 故事结束,食客们回神,有人喊:“你这老儿这样乱改故事好吗?王昭君是汉人,为何要帮着匈奴?” “出嫁从夫!她人既然已在异域,为了将来的日子好过,难道不该帮着夫家?再说她的娘家大汉,又没待她多少好!”说书人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答。 “这么说来,和亲一事,弊还是大于利了?”另一个食客说道。 “那也不是。我这边还有个故事呢,是一个异族王子娶了汉人公主,公主的夫婿后来还帮她兄长抢到了王位呢!这难道不是利?” “这个故事新鲜!你说来听听?” 谁知说书人还挺有脾气:“掌柜的只付了一个故事的银子,我还要去赶下一场,失陪!” 说书人很快离去,酒楼里又开始闹哄起来。哈德尔已经喝下了两大壶酒,但他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喝水一样一杯接一杯,低垂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储盛山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喝着酒。两人似乎都没有在意,刚刚和他们坐一起的那个叫姚厚的人说是去解手但已经走了很久了。 姚厚跟在说书人后面,见他进了一家酒楼,将刚刚那个《昭君出塞》的故事一模一样地讲了一遍。半个时辰后,又进了一家酒楼,还是将《昭君出塞》的故事一模一样地讲了一遍。一连跟了三家,说书人才坐下吃饭。 姚厚拉住一个小二,塞过去一块碎银子,指着说书人问:“那个说书的,今天怎么想起讲《昭君出塞》了?” 小二掂了掂银子,满脸堆笑地回答:“你说王老三啊,他这半个月天天讲《昭君出塞》。” “为何他说的书跟旁人不同呢?” “这王老三是个怪人,读过几年书,就爱乱改故事,别说《昭君出塞》,杨贵妃在他嘴里喜欢李白,西施最后爱上了夫差,貂蝉的真爱是曹操,四大美人,就没有他不乱改的……” 姚厚放心离去。 铭帝名下成年的皇子都没有正式的封号,所以出宫建的府就简单地按序齿标识。姚厚在二皇子府门口,刚好遇见回来的储盛山。两人对视一眼,姚厚对储盛山点点头,心照不宣地朝宋燃书房走去。 <script>app2(); 57.算计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听两人说完,宋燃没有说话。他右手手指屈起,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底下的人都知道,这是宋燃无法下决定的时候常做的动作。 “嗒嗒嗒——”等声音停止,宋燃抬头问:“郭先生,你怎么看?” 这位郭先生叫郭记,是宋燃幕僚团队中的第一谋士,也是那日提出要金鲤代替和亲的人。他回道:“那要看殿下能否说服贵妃娘娘和安平公主。” 郭记这就是同意了姚厚和储盛山想法的意思,宋燃本就开始动摇的心更加蠢蠢欲动,不以为然道:“这个好办。贵妃那边,叫我母妃去说,当年她就欠着我们母子一个人情。再说,贵妃膝下只有五皇妹一人,她往后还不得靠我?至于五皇妹那边,可以推到宋烁那里去,就说宋烁监国期间应下的事,哈德尔咬准了不肯退。还可以趁机叫她大闹解忧阁一场,给顾有榛和金鲤找点麻烦,因为金鲤没有帮她解决问题!” 有几个幕僚开始点头附和,但姚厚和储盛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赞同,还没等两人想好怎么开口,郭记说话了:“不可!安平公主若是带着怨言嫁到羌戎,就不可能跟哈德尔琴瑟和鸣,若是她起了怨气不肯帮殿下怎么办?哈德尔那边也一样,夫妻俩若是相处不好变怨偶,他也不一定会帮殿下成就大业!” “也就是说,我们一定要让五皇妹心甘情愿地嫁,也要让哈德尔心甘情愿地娶。” “殿下英明!” “殿下好手段!” …… 底下人的恭维让宋燃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姚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可是,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向哈德尔说金鲤,昨天还给他送了画像,他明显已经动心。” “无妨!”郭记捻着下巴上稀稀疏疏的胡须说道,“想办法让国师知道哈德尔对金鲤起了心思,凭顾有榛的聪明,一定猜得出这是我们做的,他定会告诉金鲤。然后,叫安平公主再去解忧阁寻金鲤,金鲤一定会反口,毕竟,在她和顾有榛看来,让安平公主去和亲,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报复!” 宋燃哈哈大笑:“妙啊!储盛山,我记得你跟柳行东交情不错,你这就去找他,至于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了吧?同时,继续在哈德尔面前说金鲤,最好,让他把金鲤也纳了,看顾有榛怎么办……” 柳烟浓站在云霁院门口,冷香踮起脚,双手举着方帕子替她遮着阳光。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又是一天里日头最毒的时候,但是通传的小厮已经进去一刻钟了还不见消息。 “小姐!这云霁院的下人也太没规矩了!也不知道先把人请进去坐着等,那金小鲤来了可是都不用通传,直进直出的,凭什么呀?她几个月的功夫能跟小姐您十几年的时光比?” 柳烟浓脸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心头愈发焦躁,但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强忍。 终于,小厮出来了:“国师有请!” 柳烟浓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顾有榛了,见他一身白衣,正在画一个扇面,动作流畅,潇洒之极,一时看得出了神。 顾有榛也没理她,直到他落下最后一笔,才抬头问:“何事?” 没有任何客套的两个字一下子让柳烟浓回神,她定了定神,说道:“师兄,父亲听到了一些事情,是关于金鲤姑娘的。” “金鲤”两字终于换来顾有榛侧目:“说!” “我们听到消息,不知是什么人在羌戎太子面前说了很多五公主的坏话,又说了很多金鲤的好话,羌戎太子有意改为求娶金鲤!”柳烟浓深知顾有榛的性子,虽然她很想和顾有榛好好说说话,但还是选择了直截了当。 “此事当真?” 顾有榛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柳烟浓却从中听出了怒意,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不方便告诉师兄消息从何而来,但保证是真的。” 顾有榛盯着柳烟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柳烟浓手指收紧,她早就知道,当她踏进云霁院说出这个的时候,顾有榛定会这么问,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再仰慕师兄也不能对你做下那腌臜之事,我内心已经悔了不下千百次。金鲤是师兄放在心上的人,她有事师兄一定也会难过,师兄你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知心人,我应该成全。告诉你这个,一则为了赎罪,二则,安平公主一直跟我不对付,让她去和亲,我乐见!” 柳烟浓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眼圈都红了,顾有榛脸色果然好了不少,将桌上刚刚画好的扇面递了过去:“这个给你。此事,切记不得再告诉任何人!” 捧着顾有榛的扇面,柳烟浓主仆二人欢天喜地地出了院子,冷香喜滋滋地说道:“国师的扇面,据说千金难买!小姐,国师这是原谅你了!” 柳烟浓眼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嘴上却说:“说早了!” 将扇面小心地收好,她带着冷香去找秦世清——她的师兄果真是个心思澄明的人,刚刚她认了错就换来一个扇面,看来是她以前的策略有问题,以后,只要她好好在司天台做事,做出一番让人侧目的事情来,师兄一定会注意她的。至于那金鲤,这不刚好是个好机会么?哈德尔娶一个公主再纳一个民女,他应该乐见。不过这件事她不便出手,只有拜托秦世清去做。 柳烟浓一出门,屏风后面就闪出一道人影和一只鸟:“师傅你不是说那扇面是给我的吗?” 难得听金鲤用这种娇软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顾有榛十分受用,说:“那张画坏了,是我打算扔的!你跟鸟坐那儿,我给你们重新画!” 金鲤拎着鸟笼坐下,一对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往顾有榛身上招呼,刚刚柳烟浓那番话里信息量很大啊。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小柳大人当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下春药?” 顾有榛笔下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扇面上,一幅画又毁了。他手下用力,一张坚韧的绸缎就化成了碎片。 “哈哈哈!师傅你脸红了!看来我说的是对的!”金鲤笑得前俯后仰。 顾有榛没有说话,取过一张空白扇面继续作画,但金鲤又开始自言自语:“看来那传言很厉害啊!现在似乎全京城都认为我和你有染了,他们也不想想,师傅您这般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有这种世俗的想法呢?要不要解释一下啊?还是不要了,等哈德尔走了再说。哈德尔若是知道我跟师傅的纠葛,总会有点顾忌的吧?” 这回,顾有榛的线条直接画歪了,他无奈地又扔掉一张,说:“不用解释!还有,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你的扇面还要不要?” 金鲤赶紧闭嘴,但是,刚刚在打盹的鹦鹉醒来了,大叫:“小鲤喜欢国师!国师喜欢小鲤!” 站在一边的顾桐看了一眼顾有榛,果然,国师大人笔下的画,又废了…… <script>app2(); 58.游说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解忧阁大门一开,金鲤就等着宝福将五公主带进来。但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五公主依然没有出现,倒迎来了顾有榛。 他见金鲤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笑着道:“可是在等安平公主?她不会来了,昨日,安平公主遇刺,哈德尔太子英雄救美,两人今日约了游湖。” 金鲤内心八卦之火立即开始熊熊燃烧:“让我猜猜,这刺客是谁派去的?我们的人?” 顾有榛摇头:“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两拨刺客就动手了。” “两拨?”金鲤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二皇子推波助澜,哈德尔自导自演。” “据说,哈德尔太子从天而降,以一敌十,甚是英武。” “那我明日,可得好好瞻仰一番太子殿下的雄姿。” …… 铭帝带着一众妃子去了行宫避暑,留在宫内位份最高的就是宋燃的生母贤妃,招待哈德尔的赏花宴自然就交给了她操持。 这个时节,能赏的无非是荷花,所以金鲤就梳妆打扮了一番,参加本年度第二次看荷花活动去了。 能来的都是家世不错的贵女,这种人家自有一套打探消息的途径,所以今天大家一改往日的争奇斗艳,全都穿得很素净。反而是被杜婆婆套了条水红色裙子的金鲤显得有些显眼了。 贤妃娘娘、哈德尔太子这种大人物自然是姗姗来迟的,贵女们在御花园里闲逛着,跟相熟的好友聊着天。 金鲤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熟人,王婉英是待嫁之身肯定不会来,田馨莹回老家去了,在这儿,她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可以聊天的,就找了个角落逗起池子里的鱼儿来。 “呵呵!乡下来的就是不懂事!今天这日子,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可不是什么好事!”钱静舞嫉妒地盯着金鲤那张脸,扫过她头上虽然不多却精致的首饰,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钱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快人快语啊!现在我知道了,今天的宴会不能穿得太鲜艳,我这就去换身衣服!” 金鲤拍拍手站起来,刚刚玩水她将裙摆打湿了,正想找个由头去换条裙子。 钱静舞今日得了家里人的指点,连口脂都没抹,一张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灰败,偏偏金鲤离去前还说了句“谢谢”,呕得她不行。 金鲤去换衣服是真,但找理由暂时离开才是她最大的目的,也不枉她将裙子故意弄湿。果然,带路的宫女引着她越走越偏,路过一棵异常浓密的大树后,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回头一看,顾芽已经被人点了穴,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一位身材异常高大的年轻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是浓浓的惊艳。金鲤正在思考要不要表现得惊慌失措些来个尖叫什么的,那位男子就开口了:“金鲤姑娘处变不惊,果然有国师风范。” 好吧,那就不用演了,否则是会丢国师的脸的。金鲤盈盈一笑:“太子好眼光!” “既然姑娘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长话短说了。听说姑娘和国师关系匪浅,但不知姑娘是否知道,你们大殷的国师不得随便娶妻,你这般无名无份地跟了他有些委屈姑娘了。不如跟我去羌戎,若是你一心助我,待我大事一成,我封你大妃,我羌戎大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妃位。” “照我们大殷的说法,仅次于皇后,那也是妾啊!现在国师身边就我一个人,名分什么的,都是过眼浮云。”说话间,金鲤抬手扶了扶头上一支钗子。 哈德尔眼力过人,发现钗子露在外面部分是一条鱼的形状,根据他查到的消息,顾有榛对这位女徒弟极为喜爱,所有的首饰都是他亲手画了送去首饰铺做成的,而且还配合她的名谓都会出现一条锦鲤。如今看到这钗子,哈德尔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对金鲤就更加志在必得起来——顾有榛是他心中头号劲敌,若是能将他的女人抢了,即便是个无名无分的暖床工具,他应该也会很生气。 哈德尔露出练习了很久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笑容——前几日,他就是击败了一群“刺客”后对安平公主露出了这样一个笑容,安平公主当时就羞红了脸,他笑着道:“看来国师对你不怎么样,连支金钗都舍不得给你打,这么重要的宴会,竟然让你插着支木钗。只要你跟了我,我给你一屋子金银珠宝!” 金鲤将木钗从头上取下,放在鼻翼嗅了嗅,一阵靠近才能闻到的幽香沁人心脾,这可是顾有榛寻来的能避蚊虫的香木。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说:“这是我师傅亲手做的钗子,不管是金的还是木的,我都喜欢!” 从见到金鲤起,哈德尔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原以为五公主已经够美了,跟羌戎女子一比,简直就像是草堆里冒出的格桑花,但看到金鲤,五公主也成了草原上的野草。即便底下人没有出一箭双雕的主意,抛开打击顾有榛的念头,光凭金鲤这美色,哈德尔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此刻,哈德尔见金鲤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就觉得分外刺眼了,但这么美的娇花,他暂时还不想动粗,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最后的劝说:“国师是你师傅,按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师徒相恋属于不伦。” 金鲤将木钗插回头上,没有看哈德尔,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在真爱面前,规矩算什么!” 金鲤脸上的甜蜜彻底让哈德尔失去了耐心,伸手就朝金鲤抓过来:“你们中原女子最讲究名节,要是我在这里将你办了,看你还怎么跟顾有榛双宿双飞!” 哈德尔的手离金鲤还有一寸时,脑后传来一阵劲风,哈德尔本能地侧过躲开攻击,这才发现那个被点了穴道的侍女举着一柄软剑朝他刺来,而他带来的两个侍卫已经躺在了地上不明生死。 哈德尔号称草原第一勇士,武功走的是刚猛路线,一时之间和敏捷轻灵的顾芽斗得难解难分。哈德尔有些后悔,为了不让人起疑,他就带了这两个侍卫,以为再加上自己对付两个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个看着瘦瘦小小的侍女竟厉害如斯,不仅能自行解穴,还能和自己打个平手,用的还是左手。 眼看开宴的时间快到了,再不过去恐怕误事,哈德尔心中焦躁,一时不察露了个破绽,顾芽那柄软剑“唰”的一声架在了他脖子上。 <script>app2(); 59.求娶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笑眯眯地看着哈德尔,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手:“太子好身手!能在我这位姐姐手下过五十招的人,不多!” 软剑瞧着很小,但寒气逼人,在这炎热的夏天也让哈德尔沁出了冷汗,他盯着金鲤,眼底早就没有惊艳,只剩一片阴郁:“你想怎样?若是你伤了我,别说顾有榛,连你们的皇帝都保不了你!” “太子是贵客,小女子当然不敢伤你分毫!” “那为何还不叫人把这剑拿开!” “这不是见太子脾气有些暴躁,我又是个胆小的,所以委屈太子先听我把话说完。” “胆小”的金鲤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我不知是何人将我的消息透露给太子的,但不管是什么人,这个人定对太子不安好心!太子诚心求娶的是五公主,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五公主此人,她生性好妒,你觉得凭她,会委屈自己跟人共享一夫?”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宋燃的人在他面前的确说过不少五公主的事情,其中当然包括她善妒,哈德尔眉头越皱越紧,脸色愈加不好看。 金鲤趁热打铁:“太子是不是以为五公主对你颇有好感,你可以耍些手段让五公主应下我?此计短时间可能有效,但时间一长,太子若是偏宠我,五公主心里又会怎么想?会不会因爱生恨?当初爱得有多深,恨起来就有多烈!可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女人疯狂起来是很可怕的,到那时,太子认为五公主还会一心向着您吗?” 哈德尔陷入了沉思——这倒跟五公主自己的说辞和他叫人查到的资料对上了,五公主以前喜欢顾有榛但现在却表现得非常恨顾有榛,她愿意嫁给自己的理由之一就是往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报复顾有榛。 哈德尔此刻所有的表情都让金鲤看出了他的犹豫,金鲤趁机扔出了杀手锏:“所以,到底是谁跟太子有仇,执意破坏这场联姻?您不妨好好想想。” 为了这次朝贡,哈德尔经营许久,为了联姻,他更是苦心积虑,如果说是谁最想破坏这场联姻,哈德尔脑海里一下子出现了好几拨人马。 其中比较值得怀疑的首先就是大殷皇帝,他应当比较宠爱这位五公主,舍不得她远嫁,所以即便他的四儿子答应了还是又派了二儿子来接待,并且说了一大通五公主的坏话,至于这场赏花宴,更是明确表示若是他看中哪个贵女,可以直接请旨赐婚。所以铭帝极有可能。要不是二皇子亲自跟他偷偷见了面,两人联手在五公主面前演了出英雄救美让五公主喜欢上自己,这联姻,还真可能成不了。 除了大殷的皇帝,他那几个兄弟当然也不能排除怀疑,如果他成功联姻,有大殷皇室做后盾,那么羌戎就再无人有实力跟他争斗。 一时之间,哈德尔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他向来能屈能伸,朝金鲤正色道:“看来是我不小心,差点着了人家的道!在下向姑娘赔个不是!” 金鲤见目的已经达到,挥手叫顾芽撤回软剑,说道:“那就祝太子抱得美人归,心想事成了!” 哈德尔不愧是特意学过的,行了个标准的大殷礼节:“我也祝国师和姑娘早日修成正果!”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金鲤那点打湿的裙摆早干了。待哈德尔离去,她就带着顾芽往回走。 见左右无人,顾芽说道:“姑娘,原来您都知道啊!” 此刻的顾芽,一脸八卦加姨母笑,金鲤有些不解:“知道什么?” “知道国师心悦你啊!原来你早认定他了,还这么坚定!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加油!” 顾芽做了个金鲤经常做的“加油”的动作,金鲤刚想解释她刚刚那番说辞是为了应付哈德尔,眼前就热闹起来了,时不时有宫人走过,她就不再开口。 金鲤去得迟,只剩前面两个座位还空着,反正哈德尔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金鲤就径直走到左手第二个位子打算坐下。 “站住!这里也是你能坐的!” 五公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到金鲤那身明显比在场贵女们鲜艳许多的衣裙,五公主指了指最后面一个座位,说:“你坐那儿去!钱静舞,你跟金鲤换个位子!”左手第一个位子是她的,她才不想跟金鲤坐一块儿,更不想金鲤坐这么前面被哈德尔看见。 “公主,这是娘娘的意思!”一位宫人上来小心地提醒。 贤妃当然知晓宋燃他们的计划,故意把金鲤的座位安排在这里,即便金鲤没有迟到,这个座位也是一定会让她坐的。 可是,五公主并不知道她亲爱的二哥既算计她去和亲,又同时把主意打到了金鲤头上,她愤怒地甩了宫人一巴掌:“我说她不能坐就不能坐!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配坐我旁边!” 宫人无奈,只有引着金鲤和钱静舞换了座位。 看着五公主拉着苦着脸的钱静舞坐下,金鲤微笑着拈了颗果子吃,暗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此刻,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柳烟浓,她坐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子,看着笑眯眯的金鲤,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直觉——但愿,不要出岔子…… 宋燃、宋烁、宋煜是跟哈德尔一块儿来的,贤妃紧跟其后,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宴席就开始了。金鲤对宫里的食物很感兴趣,赶制望远镜那会儿,常公公准备的食物很合她口味。她正打算大吃一顿,哈德尔的声音响起:“贤妃娘娘,三位皇子,我们羌戎人直来直去,我知道今天这宴会是干什么的,那我也就直说了!我,哈德尔,愿意用羌戎最尊贵的礼节,求娶贵国的安平公主殿下!往后,她将是羌戎最尊贵的女人,百万羌戎子民将终生供奉殿下,而我,也必将对殿下不离不弃!若有违背,必遭天谴!” 哈德尔走到五公主面前,左手抚胸,右手举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朝她低头弯腰。 <script>app2(); 60.陪嫁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这几天,五公主也恶补了不少羌戎的风俗,自然知道哈德尔对她行的是羌戎的大礼,他手中这把匕首更是羌戎的圣物,再加上哈德尔刚刚那番掷地有声的誓言,她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接过匕首,朝前一拜:“贤母妃,各位皇兄,我愿嫁给太子,保两国交好!” 关键时刻,五公主脑子还是挺清楚的,她并没有说是她被哈德尔打动了,说的是保两国交好。 贤妃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们安平真是个好孩子!你要知道父皇和母妃,是不同意你去和亲的。” “这个,儿臣自己会去说明的!父皇宠爱了我这么多年,身为公主,能够为大殷做出贡献,儿臣心甘情愿!” 宋燃哈哈大笑:“我们安平深明大义,是整个大殷女子的楷模!四弟,父皇虽然将此事交给了我,但此事因你而起,如今你又监着国,还是你来定夺吧!” 顾有榛曾经告诫过宋烁,此事宋燃既然已经接手,他就不要再过问,他这几个妹妹里,宋燃最疼爱的就是安平,所以他十分放心,因为宋燃绝不会让安平去和亲的。贤妃娘娘办了这个赏花宴,他就猜出应当是要让哈德尔自己挑个贵女,到时再封个公主的名号嫁过去就是了,他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一向跋扈的五皇妹突然变得如此深明大义,看着哈德尔的眼神也满是娇羞,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这就写封折子,叫人快马送去行宫!” “四皇兄,我也写封信给父皇,麻烦你一并送去!” 宋烁和五公主写信去了,宋燃招呼哈德尔重新坐下,开始和他喝酒。两人边喝边聊,颇为投机。宋煜沉默地看着觥筹交错的宋燃和哈德尔,突然觉得这个他熟悉的二皇兄变得有些陌生。 贵女们见远嫁的危机解除,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在贤妃提出要大家来展示才艺的时候,一个个都精神起来。本来,她们都打算随便应付一下的,但人家羌戎太子表明了非安平公主不娶,就不用担心了。今天的宴会,除了羌戎太子,还有三位他们大殷的皇子呢,这三位,都没有娶正妃,平时哪里有机会见到,今天这种好机会怎么能放过? 于是,贵女们拿出浑身解数,唱曲的唱曲,跳舞的跳舞,吟诗的吟诗,作画的作画,看得哈德尔眼花缭乱。他远远看了一眼金鲤,发现她正在专心地吃东西,动作迅速但并不粗鲁,瞧着挺可爱的。他暗道一声可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燃一直注意着哈德尔,他亲手替哈德尔斟酒,装作随意地问道:“殿下,你看我大殷的女子,燕瘦环肥,才貌双全,跟羌戎女子大有不同吧?” 哈德尔点头,问:“二皇子以前说的享齐人之美,这话可还算数?” 宋燃不清楚为何金鲤没有照他们安排的坐在前面,但他想起刚刚哈德尔看向金鲤的眼神,唇边的笑意就再也忍不住,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然算数!” 铭帝的旨意是在三日后送到哈德尔手中的。哈德尔满意地瞧了瞧,打算亲自去行宫谢恩。 见到铭帝,哈德尔姿态放得极低,主动提出了很多有利于两国交好的策略,并且当场签下了文书。铭帝脸色好了不少,觉得联姻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陛下,我打算先回羌戎,我已传信回去,羌戎为了公主的到来,已经开始举国准备,到时,我们会用最盛大最尊贵的婚礼迎娶公主!另外,我担心公主远离故土,恐怕会感到孤单,所以还想纳一名大殷女子为妾,让她在羌戎陪伴公主,侍奉公主!” 公主和亲再陪嫁一位臣女自古有之,哈德尔的话引起了铭帝的兴趣,他问:“哦?那你心中可有人选?” “有!不瞒陛下,我已经征求过公主的意见,打算纳御史大人钱元承的孙女钱静舞,她跟公主交好,公主已经同意!” 听到哈德尔要再纳一个大殷女子不仅是为了陪伴自己女儿,还去征求了她的意见,铭帝更加满意了,他点头:“如你所愿!” 哈德尔千恩万谢地捧着圣旨离去,顾有榛从后面慢悠悠地出来。 铭帝问:“国师,你怎么看?” “陛下刚刚跟哈德尔签下的条款,对大殷极为有利。但是,这一切,要以哈德尔能在羌戎完全做主才保证!” “所以,他求娶安平,为的就是寻求大殷的助力。罢了,为了安平能当上王后,也为了这些条款能真正生效,该帮的时候就帮一把吧!而且,安平和他,相处得颇为融洽,两人应当也是有几分真心的。说起来——”铭帝看了眼顾有榛,“安平能主动答应去和亲,还有国师你的功劳呢!” 顾有榛脸上不显,但袖子里的手已紧紧握起,打听到宋燃他们打算让金鲤改口去怂恿五公主主动嫁去羌戎,他就及时安排了“刺客”给哈德尔英雄救美,谁知道宋燃和哈德尔自己也早有安排。他自认做得隐秘,但眼前这个人对他再好,也是皇帝,总有些他无法触摸的势力,难道真的被发现了?还是金鲤那日在御花园遇到哈德尔的事情被铭帝知道了?不管怎样,五公主总是铭帝的女儿,加上他本就不赞同和亲,即便现在他认为和亲是对的,也保不齐哪天他回过神来怪罪或迁怒。 一时之间,顾有榛内心转过无数念头。 幸好铭帝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自顾自地拿起一封信说了下去:“安平说她对你爱而不得,整个大殷再也找不出她心悦的男子,离开这个伤心地开始一段新生活是最好的。这难道不是你的功劳?” “陛下说笑了!五公主深明大义,定能如文成公主般千古流芳!” 等宋燃知道哈德尔要纳的是钱静舞而不是金鲤,一切已成定局。而且他也知道了宴会那天换座位、选钱静舞去和亲都是他那五皇妹自己的主意,不由大骂她是蠢货。 “殿下息怒!钱小姐陪公主去羌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郭记不愧是宋燃手下第一智囊,很快就理出了思路,“那金鲤容貌太盛,手段又多,若是被她压在公主头上,不仅害了公主还对我们不利。钱小姐则不同,无论哪方面都比不过公主,去了羌戎,也需在大殷这般唯公主马首是瞻,仰仗公主而活,定会对公主忠心耿耿。当务之急,殿下需快些想个法子安抚钱家。钱御史门生遍地,他的大儿子又是领兵十万的骠骑将军,此事若处理得当,殿下就会得一大助力!” <script>app2(); 61.营销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眼前的大麻烦解决了,金鲤就再也按捺不住,带上顾芽上饕餮楼去了。说起来。饕餮楼开张半月多了,她还是第一次去。 正值饭点,饕餮楼座无虚席,连等候区都坐得满满当当。顾芽看得满心欢喜,对金鲤说:“老五他们说现在饕餮楼每天至少可以赚这个数。”顾芽比了个手势。 但金鲤观察了一会儿,目光从等候区已经变空的小食盘子移到大堂地板上的垃圾上,摇头说:“人多,不一定是好事。” 她今天来就是体验的,所以特别交待过一定要把她当普通食客,等了半个时辰,那个络腮胡子的小二才带着两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络腮胡子就是老五,他的服务热情又不会让人觉得谄媚,楼内的菜品也十分可口,完全做出了金鲤预想中的味道,金鲤十分满意。但是,看到连做掌柜的老大都亲自下场招呼起客人,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金鲤放下筷子陷入了沉思。 这天晚上,金鲤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问:“酒楼现在一天可以净赚多少银子?” “除却各种开销,大约五百两。”掌柜老大其实是个面色白净,身材瘦小的男子,也不知他平日里那副黄胖的样子是怎么扮出来的。 不过,他们全都有易容的本事,比如说络腮胡子老五,其实是个雌雄莫辨的清秀男子。此刻,他洁白如玉的手指摸着下巴,说:“500两!这也太赚了!看在这白花花的银子份上,辛苦些也值了!” 金鲤心中有了主意,开始宣布自己的决定:“明日起,饕餮楼停业整顿,五日后再开张。清尘,你写一张告示,就说饕餮楼感谢大家的喜爱,为了保证就餐体验,往后饕餮楼一天只接待五十桌客人,中午二十桌,晚上三十桌,并且实行预约制,非预约不接待。所有菜品酒水不设单价,食客用餐按人头收费,五两银子一人。” 担任账房的老二摸出把算盘噼里啪啦一算,说:“这样一来,如果我们每日能保证三十桌左右的客人,就可以保持500两银子的收益,问题是这么贵有人来吃吗?” 金鲤微笑道:“大家必须得明白,这间酒楼,赚钱和打探消息同样重要,你们这几日忙得团团转,可有时间坐下来跟食客好好聊聊?而且,等候区缺少的食物,大堂地面上的垃圾,可有及时处理?表面看来,现在生意很好,客源充足,但长此以往,我们的服务质量下降,酒楼很快就会变成昨日黄花。” 大家已经习惯了金鲤时不时会冒出几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词语,但一知半解地也能懂意思。老大犹豫了一会儿,也问了刚刚和老二一样的问题:“五两银子,会不会有些贵?” “能上酒楼的,都是衣食无忧的非富即贵之辈,只要我们服务用心,菜肴酒水口味上佳,不愁没生意。而且——”金鲤摇着手里顾有榛亲手做的团扇,说,“我们这个预约加每天限量叫饥饿营销,往后,京城有钱人都会以上饕餮楼请客吃饭为荣的!” “这法子听着不错,但可惜目前来饕餮楼的以普通食客居多,在贵人们的圈子里,名声终究不够响。”封清尘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金鲤把手里的团扇摇得“哗啦啦”响:“你忘了?我们这不有个现成的贵人么?若是国师大人写首诗啥的赞美一下饕餮楼,还怕贵人们不去?” 于是,京城食客们发现那家刚刚火起来的饕餮楼竟然关门了,慕名而来的食客聚拢一看——还好还好,人家只是休息几天,虽然往后再去用餐要预约,但总归还是能吃到美食的。至于五两银子一位,他们压根不会放心上,出来喝个酒吃个饭花个几十两银子寻常得很。 在饕餮楼关门休息的第三天,国师大人“路过”此地,见门口聚着黑压压一群人,连马车都过不去,才知道是这饕餮楼在送点心,这种点心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布丁。饕餮楼的人见堵了国师的马车,为表示歉意就送上了一份布丁,国师向来亲民,以往也有百姓送他一些吃食,看得顺眼他也会尝上一尝。这像鸡蛋羹的布丁吃起来软软滑滑,甜蜜细腻,国师尝过大为赞赏,竟对这家酒楼有了兴趣。饕餮楼的掌柜极有眼色,当即就送过去一块小木牌,说两日后酒楼重新开张,楼内还有很多新鲜吃食,欢迎国师大人光临。 国师接过木牌离去,围观者激动了,拉着掌柜问:“那牌子就是你们的预约牌?今天可以预约吗?” 刚刚他们可是看见了,国师大人答应了要来吃饭。能和国师大人一起吃饭,虽然不是同一张桌子但到底在同一家酒楼啊,这种事怎么可以错过。 掌柜的为难地说:“我们的预约明天才开始。”可很快他就架不住大家的热情,终于“勉为其难”地叫人将一堆牌子取了出来:“饕餮楼用餐提前三天预约,每一天的牌子颜色不同,刚刚国师拿走的是红色的牌子,现在还剩下49块,要预约的这边排队……” 街角转弯处,金鲤戴着顶帷帽拉着顾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老大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第一天的预约牌发完了,开心道:“明星代言,粉丝效应,无论在哪儿都是推销的绝佳手段啊!” 这句话,顾芽只听懂了“手段”两个字,她顺着金鲤的话说道:“是啊!姑娘好手段!不过,姑娘这手段也要国师配合才行。” “他敢不配合!这酒楼可是他的!赚的银子他有份!”金鲤昂着个头,一脸理所当然。一转头,就发现顾有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嘴角含笑正看着她。 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金鲤吐了吐舌头,将帷帽一掀,爬上了顾有榛身后的马车:“师傅,我们快走,不能让他们发现。”急火火的样子仿佛后面真的有什么人会追来。 其实,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排队领布丁或者拿预约牌,根本无人关注这里,顾有榛没有戳穿金鲤,也坐进了马车,给金鲤递帕子擦汗,倒凉茶,一如既往地体贴,仿佛从未听到刚刚金鲤大言不惭地说“他敢不配合”。 顾芽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心里想的却是——国师以后,怕是会惧内…… <script>app2(); 62.风光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天气转凉,铭帝从行宫避暑归来,安平公主和静舞郡主就要正式出发羌戎和亲了。为了表示重视,哈德尔一定下婚期就赶回羌戎做准备去了,大殷这边由原来的二皇子现在的安王送嫁。 铭帝膝下四位成年的皇子这次有两位被封了王,一位是视察旱灾归来的大皇子宋焱,另一位就是操办这次和亲的二皇子宋燃。这是铭帝首次给儿子们封王,新出炉的大皇子福王和二皇子安王一时风光无限。 原来的二皇子府现在的安王府经过一日的宴请,直到亥初宾客才散去。应酬了一日的安王丝毫不见疲累,转身就钻进了书房,那里,还有一大批幕僚等着他。 “恭喜王爷!” 即便从今天早晨下旨之后已经听了一日的“恭喜”,听着手下齐刷刷的贺喜,宋燃还是十分受用,大手一挥:“赏!每人赏黄金十两!” “王爷,看来您在陛下心中还是不同的。大皇子封的是福王,福,福气也,他资质平平,这次去各地视察旱灾,据说全都是户部那两位侍郎陈昭和宋彦鹏在操持,他不过白占了个功劳,陛下想来也是清楚的,所以就用了‘福’字。至于您,安王,安,安定天下也,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储盛山这番话听得屋内的人频频点头,就连郭记也十分赞同:“的确如此!和亲一事,其实是四皇子应下的,但他当初稀里糊涂应下并未经过陛下同意,要不是有王爷后来的操持,也不会有如今皆大欢喜的局面,陛下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即便他此番监国有功,陛下也没有任何表示,说明陛下心里还是对他不满了。往后我们行事,必须小心揣摩圣意!” 宋燃满眼都是笑意:“当务之急,大家还是想想这送亲,该如何行事吧!五日后,就要出发了!” 这一夜,安王府书房的灯又燃了一夜。 和亲队伍出发那天,殷城万人空巷。安平公主端坐在一张装饰华美的步撵上接受百姓的送别。在宋燃他们的造势下,安平公主在百姓中口碑极佳,听着一路的赞誉出了城安平公主才换乘马车,浩浩荡荡出发前往羌戎。 “公主,想不到百姓这么敬重您!把您说得跟天仙似的!”陪嫁的宫女一脸喜色,一边帮安平将头上那些精美沉重的首饰拆下来一边说。 安平公主最后那丝离乡背井远嫁的愁绪也被刚刚百姓们的追捧和热情冲没了,她将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枕上,开始闭目养神。 后面一辆稍小些的马车上,坐的是钱静舞,知道要和安平公主一起去羌戎和亲后,她哭过闹过,甚至还离家出走过,但最终还是被人找到抓了回来。对和亲这事,她的祖父和父亲经过一开始的诧异,很快就同意了。倒是她的母亲,到底心疼,拉着她去两人面前哭了几回,但也只是换来几句安慰。后来,铭帝回宫,母亲立即带着她进宫找她姑姑钱贵妃,可贵妃娘娘只说了一句话就堵住了她们:“我连自己的女儿都同意她去和亲了,为何你这个侄女就不行呢?” 正因为如此,从宫里回来后,钱静舞就在母亲的帮助下逃了。但不过几个时辰,母亲就派人找到了她带回了她。原本因为和亲整日哭丧着脸的母亲竟带着一脸喜色告诉她:“舞儿,你不要再难过了。陛下封了你做郡主,你爹的官也升了两级,你哥哥,可以进皇家书院读书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放心,如今你已是郡主,到了那边没人敢欺负你!你和安平,一个郡主一个公主,好好扶持,将来还有大造化!”然后,她的祖父、父亲又是一番“身为大殷女子要为大殷尽忠”之类的说辞。她麻木了,不再反抗,乖乖出发和亲。 “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明明你也是郡主,你也是为大殷作出了贡献的,为何百姓一点都不说啊?”陪嫁的丫鬟喋喋不休,但钱静舞却低着个头,嘴角噙着丝冷笑——若是羌戎太子只点了她一个人去和亲,钱静舞对这桩婚事还不会这么排斥,毕竟连安平都兴高采烈地去了不是,好歹是太子妃以后还会是王后,地位摆在那里也不是不可取。但若是要她陪安平去,那么她永远就要低她一头,永远只有附属她,追随她。今天这样的事,只是个开始。 她猛地抬起头来,对丫鬟说:“往后说话小心些。母亲叫你带的玉容膏在哪里?你寻出来,我要好好保护这张脸……” 对于自己这张脸,钱静舞还是很有信心的,虽说要她去陪嫁是安平提的,但据说羌戎太子应得很开心,想必他也是在赏荷宴上见过自己的,才会印象深刻吧?钱静舞想到这里,坐直了身子,看着前面那架马车,露出了这些天唯一欢喜的笑容。 金鲤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今天她在参加另一场婚礼——王婉英的婚礼。 金鲤好奇地围观了古代女子出嫁的复杂过程,要不是有田馨莹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解说,她还真不知古代结个婚有这么多流程。 “唉,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还是晚点嫁人吧。成亲太可怕了!” 田馨莹的话让金鲤深以为然:“是的是的!我还是不嫁了!” “那怎么行!你不嫁国师大人怎么办?” “这有什么关系?我不嫁,他就不养我了?” “那不一也样……” 田馨莹还要解释,后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小鲤——” 顾有榛站在国师府特有的黑色马车前,微笑着看着金鲤。 “好了!你不是不放心婉英吗?我这就上莫寒寻家看看去!再见了,我要赶后半场喜酒去了!” 顾有榛一直站在马车前,替金鲤撩起帘子,亲手扶金鲤上马车,甚至还帮她提着裙摆,那殷勤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厮。田馨莹望着离去的马车咕哝:“不嫁?国师大人就差把你拴裤腰带上了!这么会功夫就亲自来接….” <script>app2(); 63.练镖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莫家是经商的,做的是药材生意,金鲤转了一圈,发现莫府有前后四进屋子,一个花园虽然不大却胜在精巧,从能在京城置下这样一所宅子来看,生意应该还不错。莫寒寻听说国师大人亲临,刚拜完堂就和莫父匆匆迎了出来。 顾有榛当然不可能是来喝喜酒的,他甚至连大门都没进,对莫寒寻随意摆了摆手:“莫编修不用多礼!我即刻就走。” 话音刚落,莫寒寻就看到顾有榛那张万年不变的清冷脸色柔和了起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浅笑,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师傅!我看好了!” 金鲤径直走到顾有榛面前,见到一身喜袍的莫寒寻面色白净,身量瘦高,一副标准的古代书生样,倒也称得上一表人才。她对他行了个礼:“恭喜莫大人!” 莫寒寻没见过金鲤,但见顾有榛和她并肩而立,加上金鲤这副容貌,哪里还会猜不出金鲤的身份。他回了一礼:“谢金大人!” 金鲤莞尔:“婉英可是叫我小鲤的。” 莫寒寻会意,立即道:“今日府内忙乱,改日我再叫婉英下帖请小鲤姑娘过府做客。” 金鲤满意离去。 莫父看着马车离去,问:“儿啊,为何不请国师进去喝杯喜酒?” “国师不是来喝喜酒的,他是专门送金鲤姑娘过来的。” 莫父有些不解:“这金鲤大人,跟我们素无来往,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呢?” 莫寒寻转身回府,对一路向他道喜的人一一回礼,脸上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心中却早已百转千回:国师带着金鲤不请自来,明显是为王婉英撑腰来了。王婉英没有瞒着他,告诉他表妹的事情就是金鲤帮她查到的。原本他以为这就是一桩解忧阁的业务,但现在看来,金鲤显然和王婉英还有私交…… 马车上,顾有榛问金鲤:“你特意拉了我作陪,怎的刚刚什么都没说?” “嘿嘿嘿……师傅啊,您这国师的名头实在太好用了。谢谢您让我利用啊!那个莫编修是个聪明人,就凭我一句话就猜出了婉英是我朋友,他如果继续聪明下去,就不会对婉英太差。但是,婚姻是要自己经营的,旁人插不了手,我做得太明显太过,我怕适得其反。” 金鲤一如既往的通透,说话的时候眼中带光,顾有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小鲤最聪明!” 金鲤笑得更欢,十分自然地抱住顾有榛一条胳膊将身子靠了过来:“都是师傅教得好!” “为了你这句赞誉,咱们回府加练!”顾有榛十分受用金鲤的亲近,根本没有觉得两人此刻有些过于亲密。 金鲤听了,连忙放开,改为抓住顾有榛的衣袖:“师傅,今天为了参加婚礼我起了个大早,很辛苦的!” 突然离开的娇软身体让顾有榛心里空落落的,他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白嫩手指,更加坚定了回去加练的决心:“100次,一次不准少!” 这个“加练”说的是练暗器,这原本是金鲤自己提出要学的。奈何她在习武这一事上实在是废柴一个,废到什么程度呢?废到一听说她要开始练习,老大他们只要有空就会跑去围观,因为看小鲤姑娘练暗器实在太欢乐了。一枚枚顾有榛特意找人打造的精致得像首饰的梅花镖被金鲤扔得千奇百怪,时不时还会飘到他们这群围观的人眼前。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飘。因为金鲤那双手扔出来的梅花镖实在没什么力道,他们根本不用躲,伸手就能接住。 老八今天被老大中途派回来拿账本,见金鲤又苦哈哈地举起了梅花镖,抬腕,瞄准,发射,“噗通——”一枚重金打造的梅花镖不出意外地绕开了那个靶子,掉进了离靶子足有五六尺远的池子里。 “师傅——”经过一开始的羞愧,后来的沮丧,如今的金鲤已经淡定多了,她一叫,顾有榛就过来随手抓起一枚梅花镖,随手往前一掷,梅花镖直接穿透寸把厚的木板,钉入了后面的墙壁里,拔不出来的那种。 “哇噻!师傅好厉害!但是你又浪费了一支镖。” “还好意思说我浪费?还不过来!” 金鲤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我可没浪费,那些落进池子的,飞过墙头的,掉在地上的,我全都叫人捡回来了。” 顾有榛站在金鲤身后,金鲤右手握镖,顾有榛右手握住金鲤的右手,将她整个身子圈在怀里,开始带着她掷镖。这下好了些,十次里倒有三四次能插在靶子上。 老八看了一会儿,发现金鲤跟往日一样没什么进步,摇了摇头对一边的封清尘说:“国师这样教,是教不会小鲤的。我看还不如少主您有空指点一下小鲤。” 封清尘看着那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人影,拿折扇敲了敲老八的脑袋:“你觉得国师会允许我这样教小鲤?” 老八恍然大悟:“这国师,不会是故意的吧?” 封清尘没有回答,瞥了一眼旁边的顾桐,顾桐回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可不就是故意的。教会了,哪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搂搂抱抱…… 练了一个多时辰,金鲤一脸生无可恋地回到解忧阁。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她趴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觉得必须要找个“私教”提升一下水平了。其实她已经找过封清尘了,但封清尘讲了一堆道理拒绝了她。她只好靠顾芽了,问:“你暗器水平如何?” 顾芽老老实实回答:“比不上国师和少主。” “那两个,大多数人比不上,你不用妄自菲薄。”金鲤随手抓了颗珠子,指了指桌子上那把茶壶,“你站在这儿,能打中它吗?” 顾芽接过珠子,一挥手,打中了桌子上的——蜡烛——的火焰。 “我怕控制不好力道,把茶壶砸碎了。那可是国师刚送过来的新茶具。” 打灭蜡烛火焰比打茶壶难多了,金鲤兴奋地抓着顾芽:“就你了!以后你每日教我练暗器!” “国师大人不是在教姑娘吗?” “嗯,那个你知道的,国师很忙,我打算私底下再努努力,争取早日练成,尽量少让师傅操心!不过你谁也别告诉,我们偷偷练,到时给大家一个惊喜!” 不明所以的顾芽答应下来,开始带金鲤偷偷练镖。 于是,一个月后,金鲤当着顾有榛的面将一支梅花镖掷进了靶子里——虽然不是靶心,但终于插在板子上了。 金鲤叉着腰一脸得意:“师傅,您说过的,只要我能打中,不拘哪里,就算我出师!” 对这张笑得比骄阳还灿烂的脸,顾有榛实在生不起气来,一挥手就把几丈外的靶子打了个稀巴烂…… <script>app2(); 64.所求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安平公主和亲一事圆满结束,宋燃顺利封王,为了笼络人心,他打算宴请那些为此事出过力的人。为了不让人起疑,他没有在安王府设宴,将席面定在了天香楼。 “钱御史、王尚书、柳监正、杜大人、张寺卿,本王今日请大家小酌几杯,大家随意就好!”宋燃笑得和煦,率先喝下一大杯酒。 郭记今日作陪,看着这桌人,眼底光芒一闪而过,拿着酒壶给众人斟酒。 路过杜尧章时,杜尧章连忙起身:“郭先生客气了!” “杜大人不必多礼!郭某无官无职,一介平民,若是大人不嫌弃,称您一声杜兄可好?” 杜尧章大喜,他不过是在柳烟浓找上他要他在哈德尔经过的地方安排几个人宣扬一下金鲤的名声,竟然就入了近日风头最盛的安王的眼受邀参加宴请,这已经让他受宠若惊,听到郭记这样说,他愈加激动:“郭先生才学名动天下,若不是时运不济,您今日成就定在我之上!” 郭记淡淡一笑,任谁说起他郭记,第一句肯定是夸赞他的才学,第二句就是感叹他的遭遇,要不是那场意外,如今的他哪里要屈居在燃王府做个幕僚?幸而,宋燃对他极是信任,日后等宋燃大事一成,他定可以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大展宏图…… 轻甩脑袋将这些杂念去除,郭记继续为下一位斟酒:“柳大人,感谢您和小柳大人帮忙测出个好日子,让公主顺利出嫁!” 柳行东拱了拱手:“王爷心善,一边情系山河,一边记挂公主,既顾全国家大义,又体恤妹妹,下官极为佩服!这个日子跟一开始那个日子相比,对公主的姻缘更为有利。而且,公主在这个日子出嫁,有利大殷,也有利大殷这边的家人。” 宋燃亲手替柳行东夹了一筷子鸭脯,说道:“柳大人真乃本王的知音哪!不像有些人,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不知变通!” 柳行东心中受用,道谢之后郑重地将鸭脯吃下。 宋燃口中这位“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不知变通”的人就是顾有榛,凭铭帝对顾有榛的信任程度,五公主出发和亲的日子当然是请他测算的,但顾有榛给出的日子还要两个月,宋燃怕夜长梦多恐出变故就打算将日子提前。他找上了司天监正柳行东,柳行东十分上道,不仅联手柳烟浓将日子提前还隐晦地提起若是公主在这个日子出嫁对他极为有利,并且写下了一道长长的奏折。当然,奏折上他写的是对铭帝有利。铭帝就答应将日子提前了。 “柳大人在推演测算一途上真是高人!听说,不仅您三位弟子,还有您的女儿小柳大人都极有天赋,反倒是国师,近来都很少给人卜卦了。” 说话的是礼部左侍郎王清时,为了筹备五公主的和亲,礼部和鸿胪寺一起忙得不可开交。 “就是,下官觉得国师大人的确才高八斗,但他行事有些奇怪,带兵打仗、出谋划策,干的根本不是国师的事情,倒有些像丞相。”鸿胪寺卿张旭伦多喝了几杯,说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暗地里议论顾有榛不像国师的官员大有人在,只因为顾有榛不仅做了丞相该做的事情,还占了丞相这个位置,因为铭帝没有设丞相这个官职。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御史大人钱元承皱了皱眉头,这个小动作被郭记捕捉到了,他走过去斟酒:“钱御史,听说户部那边,前些天又找您麻烦了?” 钱元承脸色舒展不少,说:“郭先生也认为是他们的不是?” “那是自然!在下敬钱大人一杯!都说钱大人刚正不阿,御史一职非您莫属。但在下读过早年钱大人的文章,钱大人胸中有丘壑。御史大夫,屈才啊!” 郭记这番话说完,钱元承终于抬头正眼看向他:“哦?你都读过什么?” 郭记索性搬了条凳子在钱元承身边坐下,他话语间带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竟让钱元承习惯紧绷的脸屡屡露出笑容,两人相谈甚欢。 因心中高兴,加上今日来的人已经被宋燃引为心腹,他就多喝了几杯,回到安王府时已有些微醉。郭记搀着他,吩咐人煮来醒酒汤让他喝下,见他眼神清明了些,开口道:“王爷,日后还是莫贪杯,您要记住四皇子的教训。” 要是换了个人跟正春风得意的宋燃说这样的话早被他一脚踢飞了,但经过这些天,宋燃已经清楚地看到郭记的谋划能力,对能够真正帮助自己的人他向来态度极好,他点头道:“谢先生提醒!我会注意。先生今日可有发现?” “钱元承,许以丞相;柳行东,许以国师;杜尧章王清时等人,升几级官即可。” 郭记有着过人的观察力,三言两语间就将个人内心所求看了个一清二楚。 宋燃满意,问:“那先生呢?前朝,丞相只有一个。” “王爷是做大事的,成大事者当然要革故鼎新,丞相也可设左右二人!” 主仆二人对今日均感满意,宋燃歇下,郭记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望着头顶那轮明月,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明月般被人敬仰的国师大人。长长舒出一口气,他加快步子,一回院子就进入书房,书房的灯又燃了一夜。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国师府花园里的荷花凋谢,菊花登场,柳行东和柳烟浓因在安平公主和亲一事上有功又得了赏赐,这赏赐就是十盆珍贵的菊花,所以打算办个赏菊宴。 来这儿后金鲤参加过的宴会不多,但几乎每次都有些不大愉快的经历,所以她就打算推了不去。正想着该找什么理由呢,帖子送来了,一看,刚好是她解忧阁开放的日子,这下不用找理由了。 宝扇不知金鲤的心思,将帖子回了之后汇报:“姑娘,除了我们这边,整个国师府可热闹了,下人们走路都是带风的,简直比王小姐出嫁那日还热闹!我看他们就是诚心的,这么重要的宴会故意选了个您没空的日子,就是怕您抢了小柳大人的风头!” “宴会哪有赚钱重要!这次,解忧阁被一位富人包了,她可是打算出两千两银子的大客户!” <script>app2(); 65.菊宴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这次的赏菊宴不同于上次的赏荷宴。说起来,赏荷宴是柳烟浓操办的,请的就是一些贵女闺秀,这次的赏菊宴下帖的人是柳行东和柳夫人,所以来的人更多,有许多都是全家一块儿过来的。幸好国师府够大,招待这百来号人丝毫不显拥挤。柳行东带着秦世清等人在前院招待男客,柳夫人和柳烟浓在后院接待女宾。 宋夫人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发现金鲤,就找上了田馨莹:“田小姐,你可有看到小鲤?” 田馨莹也找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啊!我还特意叫人传话说我今天会过来。我还给她带了个香囊呢!” 田夫人长得很富态,说道:“小鲤姑娘也算是国师府的主子,肯定会出来的。” “田夫人此言差矣!这金鲤,可不屑参加我们这种宴会,今天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她啊,正忙着赚钱呢!”说话的是柳夫人的表妹,钱静舞的生母,工部员外郎钱之行的夫人。 这位钱夫人过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大群人,听她这样说,有些好奇,开始议论纷纷—— “真的吗?那真的太失礼了!” “果然来自山野,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 “国师如此风光霁月的人物,怎会允许她乱来?” “这还用说,凭她那狐媚子本事呗!说到底,国师也是个男人……” 眼看大家越说越离谱,田馨莹气极,指着钱夫人说:“解忧阁七日一开,这日子都是定好的,我还说是柳家人不安好心呢!早不选晚不挑,非要选解忧阁开放的日子办宴会!” “此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柳烟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今日赏菊,是家父和我测算的结果,风清气朗,有利出行。” 来参加宴会的都知道赏菊就是个由头,主要原因还是柳家父女得了赏赐想要展现一番,不过谁家不是如此?哪家有了喜事都会找由头显摆。听说今日这日子有利出行,再看看这天气的确秋高气爽让人心旷神怡,大家刚刚因田馨莹的话产生的那点子怀疑就消散了,心中那杆秤又歪向了柳家,一位衣着华贵容长脸的夫人不悦地说道:“客户而已,推了或者到下回再接待就是!府中宴客,可不是常有的,这金鲤也太不懂规矩!” 柳烟浓微笑着解释:“小鲤是个守信的,约好的客人她不会推的。再说,今天来的是个大客户,据说光预约的银子,就给了五百两!” 宋夫人看着柳烟浓,她可不觉得柳烟浓会安好心,这番话乍一听是在为金鲤开脱,可细细一品很不对味。果然,跟在钱夫人旁边的绿衣少女说道:“为了银子,她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讲了吗?她这么会赚钱,好想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柳烟浓连忙阻止:“表妹!金鲤好歹是圣上亲口封的五品官,接待客人也算当值,我们不好去打扰!” “她那算什么官职!以前的解忧阁由国师坐阵,还可帮人卜卜卦,排解开导一番。听说如今她接待的竟是些市井百姓,还都是女子,解决的都是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小事!”钱夫人不以为然,拉上女儿转身,“柔儿,你既然想看我们就去看看!这国师府是你姨母家,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金鲤直勾勾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目光迷离:“这位姐姐,你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女子约三十来岁,一身红衣,艳丽至极的容貌,笑起来更是风情万种:“金大人一向这么夸人的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在现代,凭着高超的整容技术加换脸般的化妆水平,金鲤见过许多美女,但要像眼前这位纯天然的,还是比较少见的。特别是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那种韵味,别说男人,连她这个女人都心动。 说起男人,这屋子里的确有一个,见金鲤只顾着盯着人家看,封清尘握着支铅笔开口了:“这位娘子,解忧阁的规矩是长话短说,实话实说。” 红衣女子转头看向封清尘,习惯性地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可谁知这个男子根本没有看她,身子坐得笔直,盯着面前的宣纸,一副随时准备记录的模样。 “我不是包场了吗?说好我一人付五人的价钱!”红衣女子说话的时候捧起了茶盏,却没有喝,这个简单的动作被她做得极优美。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府中有客,我少不得要去应酬一番。还请您尽快将来意说明,来得及的话我还能去赶一下宴会。”宝扇的话金鲤还是听进去了,柳家人选这个日子肯定不是无意,保险起见,她还是去转一下比较好。再说,田馨莹和宋夫人也在,她也有些想见她们。 红衣女子将身体坐直了些,开始讲述:“我叫桃娘,是开青楼的,但我那儿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接待的也是文人雅客。最近我那楼生意不大好,就想着来找金大人取取生意经……” 封清尘手一抖,铅笔在宣纸上画过一道长长的痕迹,他顿了一会儿,手忙脚乱地将划痕擦去,心里在天人交战——青楼老鸨都找上门了,要不要阻止一下?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金鲤兴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还真有卖艺不卖身的青楼?你们楼里的姑娘都会些什么呀?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来解忧阁前,桃娘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听说这位金大人是国师的弟子,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呢?所以她花了重金包下了今天这场。没想到这位金大人不仅没有丝毫嫌弃,还这么热情。 桃娘拣了些有趣的跟金鲤讲了讲,听得金鲤更是两眼放光,封清尘看她这样子,又写不下去了——他知道一旦金鲤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果然,他又听到她说:“这样吧,我今天先给你讲个大致的思路,至于后续细节,待我明日去你们楼里看一看再跟你讲。放心,就收一次钱!” 封清尘竖起耳朵,将铅笔削了好几回才把金鲤的建议写完。不得不承认,金鲤这个装满稀奇古怪主意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她跟桃娘聊得很是开心。 桃娘满意极了,大致明了之后就知趣地起身:“明日,百花楼上下恭候金大人光临!” <script>app2(); 66.责难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也对明天的青楼行充满期待,据她在某点女频论坛上看到过的一个数据统计说——穿越女逛青楼的比例是很高很高滴,不逛一次青楼那就是浪费穿越这个机缘。她亲自将桃娘送至门口,两人刚刚迈过门槛,柳烟浓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出现了。 “小鲤,今日这么快就结束了?”柳烟浓语气亲热,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两人很熟。 但这话听在这些宾客们耳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绿衣少女就是钱静舞的妹妹钱静柔说道:“原来你根本就是骗人的!明明这么快就将人打发走了,还说要半天!你不会是故意躲着不想参加这宴会吧?果然上不得台面,如此失礼!” 金鲤瞧着这咄咄逼人的绿衣少女眉眼间依稀有钱静舞的影子,又看到柳烟浓眼中来不及敛去的幸灾乐祸,心中了然——果然是来找茬的。望着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金鲤来了气,她扫了一眼钱静柔,冷冷道:“我失不失礼不清楚,但你倒是挺失礼的,见了朝廷命官不仅不拜见还大呼小叫!再说,谁允许你们来这解忧阁的?宝福——” 宝福一路小跑着过来,问清事情就指着柳烟浓说:“是柳小姐说她是带人来请你去参加宴席,我才把她们放进来的呀!” 钱静柔捂嘴笑起来:“看到了吧?我们可没有硬闯,是你的人放我们进来的。” 金鲤不理她,看着柳烟浓道:“小柳大人,我这解忧阁的规矩,别人不懂你应该记得——我这里只接待预约的客人,你这样带人进来,算不算扰了我的公务?” 其实,刚刚钱夫人大张旗鼓地带人过来,也有人提出过这个,解忧阁毕竟是个相当于官署衙门的存在,但柳夫人却用一句轻飘飘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国师府的地盘”打消了大家的念头。 柳烟浓今日有备而来,她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我带她们过来,是大家都想看看解忧阁是什么样。大家多了解一些,你往后事情也会更好做不是?我没想打扰你,知道你忙,原本就打算带着大家转一圈就走的。既然你已经忙好,那就一起去宴席那边吧?母亲今日准备了很多新菜。” “多谢小柳大人好意!我稍后就过去!” 得到金鲤肯定的回答,柳烟浓又表示了一番歉意才带着人离去。 桃娘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等她们都走了,才开口:“金大人,这个姓柳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些!” 其实金鲤哪里需要她提醒,但还是表示了感谢,送走她之后就去换了身衣裙,带上顾芽和宝扇朝花园走去。那些女宾看到她都在打量她,还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金鲤没有理会,四处张望着寻找田馨莹和宋夫人,她们俩刚刚也来了解忧阁,但是没顾得上说话。 “小鲤!这边这边!”田馨莹在一处金黄色的菊花边招手,杜夫人也坐在旁边。 金鲤走过去才发现两人脸色不大好,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怎么了?柳夫人和小柳大人怠慢你们了?”金鲤笑嘻嘻地问,“要不,别坐这儿了,上解忧阁去?”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田馨莹急得不行,“我问你,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是不是开青楼的?” “对啊!原来她那么有名,你们都认识?” 田馨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问宋夫人:“宋夫人,这可怎么办?” 宋夫人比她冷静一些,拍了拍她的手说:“我们要相信小鲤!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是,她们说的也太难听了!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鲤竟然跟青楼老鸨打交道。这还不算,还偏偏踩一捧一,说小柳大人结交的都是高门弟子皇亲国戚什么的……” 这下金鲤全都明白了——柳烟浓应当是故意带人去的解忧阁,即便那时没有遇到,她也会想办法让人见到桃娘,说不得,这桃娘今日上门也有她的手笔。 金鲤猜得没错,桃娘会在今日来解忧阁还真是她安排的。解忧阁的名声,桃娘当然是听说过的,但碍于身份,她一般不会想到来找金鲤。柳烟浓就设法让桃娘知道金鲤是个如国师般“品行高洁”的人,在她眼里,人人平等,加上金鲤当初叫封清尘写的告示的确说过无论何种身份都可去解忧阁,桃娘就动了心,果然来解忧阁了。柳烟浓就是在知道桃娘上门的日子后才将宴会时间定下的,她就是要让大家看金鲤出丑。 至于大家会不会认出桃娘——她完全不担心,因为桃娘以前艳名远播,这些女宾里年轻的不知道,年长些的几位夫人都是熟悉的,这位桃娘,可是她们中很多夫君的梦中情人。 “金大人——”又是钱静柔,声音拖得长长的,“想不到堂堂解忧阁,如今连青楼女子都进得!这要是传出去,谁还上门啊!” 柳家人都好风雅,今天的宴席就摆在花园里,饭点将近,外院的男宾也陆陆续续过来了,钱静柔又是故意放大声音,果然引来了很多人。 “什么?解忧阁竟然接待青楼女子?师弟将解忧阁交予你一个女子已是有悖常伦,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成何体统!”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方百城,柳烟浓和人群中的秦世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笑意——跟他们预想中一模一样,方百城为人端方,整个国师府也只有他叫顾有榛师弟,在他心里规矩大于天,不管什么官职能力,反正他先入门他就是师兄。 “你们是不知道,金鲤接待的还是那个桃娘,她应该三十多了吧?还是一副妖娆样……”在钱静柔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大家看向金鲤的目光愈加不善,指责声渐渐开始响起。 “大家不要误会,小鲤不是这样的人,小鲤深受国师教诲,在她看来众生平等,解忧阁就是为人排忧解难的,所以小鲤眼中,桃娘也只是个普通的客户。” 柳烟浓出声帮金鲤解释,赢来不少赞誉,钱静柔说:“你就是心善!但心善也得分对象,对那些坏人心善就是为虎作伥!那桃娘是什么人……” 钱静柔讲得仔细,有不少夫人也适时插几句嘴,这桃娘还真是个人物。 面对这一切,金鲤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经过刚才那短暂的愤怒,她心中很平静,但是她很清楚,今天这事是柳烟浓设下的局,若是她处理得不好,这解忧阁以后就别想有什么大生意了,而且一定会损害师傅的名声。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但听着钱静柔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金鲤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script>app2(); 66.责难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也对明天的青楼行充满期待,据她在某点女频论坛上看到过的一个数据统计说——穿越女逛青楼的比例是很高很高滴,不逛一次青楼那就是浪费穿越这个机缘。她亲自将桃娘送至门口,两人刚刚迈过门槛,柳烟浓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出现了。 “小鲤,今日这么快就结束了?”柳烟浓语气亲热,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两人很熟。 但这话听在这些宾客们耳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绿衣少女就是钱静舞的妹妹钱静柔说道:“原来你根本就是骗人的!明明这么快就将人打发走了,还说要半天!你不会是故意躲着不想参加这宴会吧?果然上不得台面,如此失礼!” 金鲤瞧着这咄咄逼人的绿衣少女眉眼间依稀有钱静舞的影子,又看到柳烟浓眼中来不及敛去的幸灾乐祸,心中了然——果然是来找茬的。望着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金鲤来了气,她扫了一眼钱静柔,冷冷道:“我失不失礼不清楚,但你倒是挺失礼的,见了朝廷命官不仅不拜见还大呼小叫!再说,谁允许你们来这解忧阁的?宝福——” 宝福一路小跑着过来,问清事情就指着柳烟浓说:“是柳小姐说她是带人来请你去参加宴席,我才把她们放进来的呀!” 钱静柔捂嘴笑起来:“看到了吧?我们可没有硬闯,是你的人放我们进来的。” 金鲤不理她,看着柳烟浓道:“小柳大人,我这解忧阁的规矩,别人不懂你应该记得——我这里只接待预约的客人,你这样带人进来,算不算扰了我的公务?” 其实,刚刚钱夫人大张旗鼓地带人过来,也有人提出过这个,解忧阁毕竟是个相当于官署衙门的存在,但柳夫人却用一句轻飘飘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国师府的地盘”打消了大家的念头。 柳烟浓今日有备而来,她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我带她们过来,是大家都想看看解忧阁是什么样。大家多了解一些,你往后事情也会更好做不是?我没想打扰你,知道你忙,原本就打算带着大家转一圈就走的。既然你已经忙好,那就一起去宴席那边吧?母亲今日准备了很多新菜。” “多谢小柳大人好意!我稍后就过去!” 得到金鲤肯定的回答,柳烟浓又表示了一番歉意才带着人离去。 桃娘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等她们都走了,才开口:“金大人,这个姓柳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些!” 其实金鲤哪里需要她提醒,但还是表示了感谢,送走她之后就去换了身衣裙,带上顾芽和宝扇朝花园走去。那些女宾看到她都在打量她,还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金鲤没有理会,四处张望着寻找田馨莹和宋夫人,她们俩刚刚也来了解忧阁,但是没顾得上说话。 “小鲤!这边这边!”田馨莹在一处金黄色的菊花边招手,杜夫人也坐在旁边。 金鲤走过去才发现两人脸色不大好,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怎么了?柳夫人和小柳大人怠慢你们了?”金鲤笑嘻嘻地问,“要不,别坐这儿了,上解忧阁去?”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田馨莹急得不行,“我问你,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是不是开青楼的?” “对啊!原来她那么有名,你们都认识?” 田馨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问宋夫人:“宋夫人,这可怎么办?” 宋夫人比她冷静一些,拍了拍她的手说:“我们要相信小鲤!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是,她们说的也太难听了!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鲤竟然跟青楼老鸨打交道。这还不算,还偏偏踩一捧一,说小柳大人结交的都是高门弟子皇亲国戚什么的……” 这下金鲤全都明白了——柳烟浓应当是故意带人去的解忧阁,即便那时没有遇到,她也会想办法让人见到桃娘,说不得,这桃娘今日上门也有她的手笔。 金鲤猜得没错,桃娘会在今日来解忧阁还真是她安排的。解忧阁的名声,桃娘当然是听说过的,但碍于身份,她一般不会想到来找金鲤。柳烟浓就设法让桃娘知道金鲤是个如国师般“品行高洁”的人,在她眼里,人人平等,加上金鲤当初叫封清尘写的告示的确说过无论何种身份都可去解忧阁,桃娘就动了心,果然来解忧阁了。柳烟浓就是在知道桃娘上门的日子后才将宴会时间定下的,她就是要让大家看金鲤出丑。 至于大家会不会认出桃娘——她完全不担心,因为桃娘以前艳名远播,这些女宾里年轻的不知道,年长些的几位夫人都是熟悉的,这位桃娘,可是她们中很多夫君的梦中情人。 “金大人——”又是钱静柔,声音拖得长长的,“想不到堂堂解忧阁,如今连青楼女子都进得!这要是传出去,谁还上门啊!” 柳家人都好风雅,今天的宴席就摆在花园里,饭点将近,外院的男宾也陆陆续续过来了,钱静柔又是故意放大声音,果然引来了很多人。 “什么?解忧阁竟然接待青楼女子?师弟将解忧阁交予你一个女子已是有悖常伦,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成何体统!”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方百城,柳烟浓和人群中的秦世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笑意——跟他们预想中一模一样,方百城为人端方,整个国师府也只有他叫顾有榛师弟,在他心里规矩大于天,不管什么官职能力,反正他先入门他就是师兄。 “你们是不知道,金鲤接待的还是那个桃娘,她应该三十多了吧?还是一副妖娆样……”在钱静柔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大家看向金鲤的目光愈加不善,指责声渐渐开始响起。 “大家不要误会,小鲤不是这样的人,小鲤深受国师教诲,在她看来众生平等,解忧阁就是为人排忧解难的,所以小鲤眼中,桃娘也只是个普通的客户。” 柳烟浓出声帮金鲤解释,赢来不少赞誉,钱静柔说:“你就是心善!但心善也得分对象,对那些坏人心善就是为虎作伥!那桃娘是什么人……” 钱静柔讲得仔细,有不少夫人也适时插几句嘴,这桃娘还真是个人物。 面对这一切,金鲤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经过刚才那短暂的愤怒,她心中很平静,但是她很清楚,今天这事是柳烟浓设下的局,若是她处理得不好,这解忧阁以后就别想有什么大生意了,而且一定会损害师傅的名声。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但听着钱静柔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金鲤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script>app2(); 67.信任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钱小姐果然见多识广!竟然如此清楚桃娘,倒是我小瞧了!”等钱静柔说完,金鲤笑眯眯地说到。 钱静柔昂了昂头:“那是!我们这种世家,岂是你这种山野村姑可比!” “自打我接手,这解忧阁有个规矩,想必大家听说过,就是登门之人可以不问出处,这桃娘是什么人,我还真不清楚。如今,有钱小姐为我解惑,不胜感激!” 金鲤缓缓道来,钱静柔还没有觉出什么,以为是金鲤真的被吓到了,正要接着说话,被柳烟浓拉住了:“其实,静柔一个闺阁女子都是道听途说……” “哦?那你们家真是见多识广,我就不认识那桃娘!”田馨莹比她们聪明多了,已经明白了金鲤的用意,“看来,你父兄没少去桃娘那儿啊,而且你也没少听这些风流韵事!宋夫人,我记得你家中兄弟颇多,你们家又是做生意的,你应该也知道桃娘吧?听起来她名声很大。” 宋夫人微笑着回答:“要让田小姐见笑了,我们家规矩严,父兄应酬的时候去了哪里我是不知晓的。而且,我比较孤陋寡闻,真的没听说过桃娘。” 围观的人轻笑起来,回过神来的钱静柔脸涨得通红,正要开口,柳烟浓又拉住了她:“小鲤,静柔也是好意,怕你不知道桃娘的来历!” 见金鲤三言两语就要扭转局面,秦世清开口了:“正是如此!你到京城不久对这里的人和事不熟,不认识桃娘情有可原。京城有传言桃娘的百花楼最近生意不大好,她寻上你若是为了这事,你如果应下了,那才是大错。不过,若是错已铸成也不打紧,将这事回了,再写张告示说明就成了!若是这还不成,可以请你师傅出面,相信京城百姓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一定会原谅你的识人不清!” 秦世清还是第一次和金鲤说这么多话,这段他反复斟酌的话成功让金鲤变了脸色,却不是他预想中的惶恐羞愧无助,而是——生气。但很快,秦世清就发现那点怒意也如冰雪般消融了,眼前的女子又带着那种春花般的笑容开口了:“秦师伯说得没错,那位桃娘来找我就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应下了。” “这怎么可以!你真应下了?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国师府带来多大影响?”柳烟浓挂了一上午的笑容终于消失,无论目光还是表情都十分不善。 钱静柔这回聪明了些,插了句对金鲤非常不利的话:“即便桃娘给了你两千两银子,你也不能见钱眼开什么事都做啊!” 钱静柔这句话成功将那些刚刚心里升起“不知者无罪”感觉的人又对金鲤不屑起来。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柳夫人开口:“你将解忧阁搞得乌烟瘴气,什么人都往里面放,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如今连青楼女子都放进来了!你那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这种人就不配留在我们国师府!”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机会,柳夫人说出口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柳行东也适时开口:“宴席马上开始,金鲤你还是先回去好好思过吧!别在这里打扰贵客!” 金鲤最不能忍的就是借着打压她的名头打击顾有榛,她强压下怒气,语气仍旧不紧不慢:“你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无非是断定我为了钱一定会帮桃娘扩张百花楼的生意。那若是我说,我今天告诉桃娘的是将青楼关了,你们又当如何?” 方百城一脸正色开口道:“刚刚是我想岔了,我觉得师妹刚刚说得没错,众生平等,解忧阁的大门的确应该向所有人开放,不问出处。若是你能引人向善,的确是美事一桩!” “方大人你也是心善,刚刚我都看见了,那桃娘临走的时候将一叠银票交给了解忧阁的人。解忧阁的规矩是只有帮人解了忧才收银子,若是办不到是免费的。你说你是让桃娘将青楼关了,说明你就没有帮她解决问题,你又怎么会收她的银子?” 钱静舞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金鲤。 迎着她的目光,金鲤缓缓摇头:“我收回刚刚的对钱小姐的夸赞,钱小姐绝对称不上见多识广,看来你除了听几句上不得台面的八卦流言,对这外面的事情还是知道得太少,谁告诉你桃娘不开青楼就一定挽救不了生意?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百花楼的生意红火起来吗?” “那你说是什么办法?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你让我们如何相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金鲤抬头迎着柳行东、秦世清、柳烟浓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等日后百花楼重新红火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的吗?至于那些鼠目寸光暂时不相信我的,我干吗庸人自扰要去理会?至于你们信不信,很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因为,只要我信就可以了!” 顾有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这花园,听他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来的时间不短了。柳行东等人脸上露出些尴尬,顾有榛不是进宫了吗?这个点怎么回来了? “师弟,我们只是担心师侄识人不清被蒙蔽,若真是像她说的那般可以将百花楼改变一番,那绝对是好事!师侄,若是我今天有不对之处,我向你赔礼了!”方百城对这一切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也是第一个站出来道歉的。 顾有榛当然知道方百城的为人,随意应了一声。他淡淡地扫了柳行东他们一眼,走到金鲤身边说:“你是不是约了桃娘明天去百花楼?我陪你一起去。这里太乱,我们回解忧阁去,我带了刚出炉的点心!”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牵起了金鲤的小手,路过钱夫人身边时,顾有榛停下了:“钱御史家教有方,无论是钱员外郎还是钱公子,都心怀百姓的,知道要去百花楼体验民情。嗯,好像刚刚也有好几位夫人说了不少那桃娘的事情,看来你们的夫君公子也跟钱大人钱公子一样,我一定会报告给圣上的!” <script>app2(); 67.信任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钱小姐果然见多识广!竟然如此清楚桃娘,倒是我小瞧了!”等钱静柔说完,金鲤笑眯眯地说到。 钱静柔昂了昂头:“那是!我们这种世家,岂是你这种山野村姑可比!” “自打我接手,这解忧阁有个规矩,想必大家听说过,就是登门之人可以不问出处,这桃娘是什么人,我还真不清楚。如今,有钱小姐为我解惑,不胜感激!” 金鲤缓缓道来,钱静柔还没有觉出什么,以为是金鲤真的被吓到了,正要接着说话,被柳烟浓拉住了:“其实,静柔一个闺阁女子都是道听途说……” “哦?那你们家真是见多识广,我就不认识那桃娘!”田馨莹比她们聪明多了,已经明白了金鲤的用意,“看来,你父兄没少去桃娘那儿啊,而且你也没少听这些风流韵事!宋夫人,我记得你家中兄弟颇多,你们家又是做生意的,你应该也知道桃娘吧?听起来她名声很大。” 宋夫人微笑着回答:“要让田小姐见笑了,我们家规矩严,父兄应酬的时候去了哪里我是不知晓的。而且,我比较孤陋寡闻,真的没听说过桃娘。” 围观的人轻笑起来,回过神来的钱静柔脸涨得通红,正要开口,柳烟浓又拉住了她:“小鲤,静柔也是好意,怕你不知道桃娘的来历!” 见金鲤三言两语就要扭转局面,秦世清开口了:“正是如此!你到京城不久对这里的人和事不熟,不认识桃娘情有可原。京城有传言桃娘的百花楼最近生意不大好,她寻上你若是为了这事,你如果应下了,那才是大错。不过,若是错已铸成也不打紧,将这事回了,再写张告示说明就成了!若是这还不成,可以请你师傅出面,相信京城百姓看在国师的面子上,一定会原谅你的识人不清!” 秦世清还是第一次和金鲤说这么多话,这段他反复斟酌的话成功让金鲤变了脸色,却不是他预想中的惶恐羞愧无助,而是——生气。但很快,秦世清就发现那点怒意也如冰雪般消融了,眼前的女子又带着那种春花般的笑容开口了:“秦师伯说得没错,那位桃娘来找我就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应下了。” “这怎么可以!你真应下了?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国师府带来多大影响?”柳烟浓挂了一上午的笑容终于消失,无论目光还是表情都十分不善。 钱静柔这回聪明了些,插了句对金鲤非常不利的话:“即便桃娘给了你两千两银子,你也不能见钱眼开什么事都做啊!” 钱静柔这句话成功将那些刚刚心里升起“不知者无罪”感觉的人又对金鲤不屑起来。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柳夫人开口:“你将解忧阁搞得乌烟瘴气,什么人都往里面放,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如今连青楼女子都放进来了!你那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这种人就不配留在我们国师府!”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机会,柳夫人说出口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柳行东也适时开口:“宴席马上开始,金鲤你还是先回去好好思过吧!别在这里打扰贵客!” 金鲤最不能忍的就是借着打压她的名头打击顾有榛,她强压下怒气,语气仍旧不紧不慢:“你们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无非是断定我为了钱一定会帮桃娘扩张百花楼的生意。那若是我说,我今天告诉桃娘的是将青楼关了,你们又当如何?” 方百城一脸正色开口道:“刚刚是我想岔了,我觉得师妹刚刚说得没错,众生平等,解忧阁的大门的确应该向所有人开放,不问出处。若是你能引人向善,的确是美事一桩!” “方大人你也是心善,刚刚我都看见了,那桃娘临走的时候将一叠银票交给了解忧阁的人。解忧阁的规矩是只有帮人解了忧才收银子,若是办不到是免费的。你说你是让桃娘将青楼关了,说明你就没有帮她解决问题,你又怎么会收她的银子?” 钱静舞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金鲤。 迎着她的目光,金鲤缓缓摇头:“我收回刚刚的对钱小姐的夸赞,钱小姐绝对称不上见多识广,看来你除了听几句上不得台面的八卦流言,对这外面的事情还是知道得太少,谁告诉你桃娘不开青楼就一定挽救不了生意?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百花楼的生意红火起来吗?” “那你说是什么办法?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你让我们如何相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金鲤抬头迎着柳行东、秦世清、柳烟浓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等日后百花楼重新红火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的吗?至于那些鼠目寸光暂时不相信我的,我干吗庸人自扰要去理会?至于你们信不信,很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因为,只要我信就可以了!” 顾有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这花园,听他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来的时间不短了。柳行东等人脸上露出些尴尬,顾有榛不是进宫了吗?这个点怎么回来了? “师弟,我们只是担心师侄识人不清被蒙蔽,若真是像她说的那般可以将百花楼改变一番,那绝对是好事!师侄,若是我今天有不对之处,我向你赔礼了!”方百城对这一切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也是第一个站出来道歉的。 顾有榛当然知道方百城的为人,随意应了一声。他淡淡地扫了柳行东他们一眼,走到金鲤身边说:“你是不是约了桃娘明天去百花楼?我陪你一起去。这里太乱,我们回解忧阁去,我带了刚出炉的点心!”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牵起了金鲤的小手,路过钱夫人身边时,顾有榛停下了:“钱御史家教有方,无论是钱员外郎还是钱公子,都心怀百姓的,知道要去百花楼体验民情。嗯,好像刚刚也有好几位夫人说了不少那桃娘的事情,看来你们的夫君公子也跟钱大人钱公子一样,我一定会报告给圣上的!” <script>app2(); 68.百花楼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众人一下子白了脸——刚刚他们对金鲤竟然接待一个青楼女子有多抵触现在心里就有多难堪,的确如田馨莹和宋夫人所说,要不是家里有人去过百花楼,她们又怎么会知道桃娘呢?真正品行高洁的不应该就像金鲤田馨莹宋夫人这样,根本不会认识桃娘吗? 钱夫人已经悔得不行,她公公就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是干什么的?那就是盯着百官一言一行的,平日里钱御史一直以刚正不阿端方守礼自诩,这下好了,原来他的儿子、孙子也是爱逛青楼的,可以预见,明日,弹劾他们家的折子就会堆满皇帝案头。偏偏顾有榛离去前还看了钱静柔一眼:“往后,文武百官想必会更加修身养性,这都是钱小姐的功劳!” 顾有榛和金鲤扬长而去,柳家人也恢复了笑脸招呼众人入席。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是,有几位性子直的夫人已经忍不住了,冲到钱静柔面前说:“真看不出来啊,你一个闺阁女子,对那青楼老鸨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钱夫人好家教啊!” 钱静柔惨白着一张脸看向柳烟浓,柳烟浓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只好低下头——谁让她有求于柳烟浓呢?她总不能说,她的父亲兄长有没有去过百花楼她不知道,桃娘的事情都是柳烟浓告诉她的吧? 经过刚才这事,田馨莹和宋夫人又亲近了几分,入席的时候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一起。倒是田夫人,看着气鼓鼓的钱静柔有些担忧:“莹儿啊,我看那钱小姐不是善茬,我们家不比钱家势大,你日后遇着她小心些。” 田馨莹不以为然:“就凭她?娘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表妹回来了,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跟她在一块儿有个照应。” “夫人安心!若是以后我在,我也会照应一二……”宋夫人也在一边安慰。 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但厨房离这花园有些远,被秋风一吹,送到席上的吃食已经有些凉了,口味大打折扣。田馨莹有些嫌弃,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一位茜衣丫鬟走到田馨莹和宋夫人身边,说:“可是田小姐和宋夫人?金鲤姑娘有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田馨莹和宋夫人被茜衣丫鬟带到了解忧阁。 金鲤迎上来:“知道你们肯定没吃饱,来来来,尝尝我解忧阁厨子的手艺!” 她拉着两人入座,发现顾有榛还坐着,就说道:“师傅,您可以走了!您在,我怕她们不自在!” 看到顾有榛十分“听话”地离去,田馨莹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国师大人要跟我们一块儿吃呢,那我可是也吃不饱的。” 宋夫人有些遗憾,那可是国师啊,不过,今日见到国师为金鲤解围,看两人又如此亲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小鲤,看国师如此待你,我就放心了!” 三人许久未见,这儿又没旁人,边吃边聊自在得很。直到田夫人派人来说宴席结束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第二日用过午膳,金鲤正要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顾有榛。 “师傅,您这么早回来了?” 顾有榛敲了敲她的脑袋:“不是说要陪你去百花楼么?” “啊?我以为你就是说给那帮人听的。那可是青楼,师傅您确定要去?” 顾有榛看了一眼跟在一边的封清尘,说:“你也知道那是青楼?” 金鲤“嘿嘿”几声:“师傅我没乱讲,我是真的打算将那百花楼改了的。” 在大殷女子出卖色相一样被看不起,但是她知道存在即合理,她没有那么圣母一定要去劝那些苦命的女子回头,要不是桃娘自己流露出这一点,她还想不到主意。 “师傅,我挺欣赏那桃娘的,她那百花楼会从京城第一青楼沦落到如今,也是因为她心善。以前,她是那里的头牌,三年前,她接手百花楼之后就不再强迫楼里的姑娘接客了,卖艺不卖身的多了起来,渐渐地生意就淡下去了……” 路上,金鲤将百花楼的情况讲了讲,顾有榛听完,点点头:“你有什么主意,尽管去做。”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如昨日被围攻时那句“只要我信就可以了”般暖人心,金鲤不由自主抱住顾有榛一条胳膊:“师傅!我绝不会给您丢脸的!您是国师,心怀苍生万民敬仰的国师……” 顾有榛觉得被金鲤抱住的那条胳膊已经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极力不去想那软绵绵温柔柔的触感,但是呼吸间女孩儿特有的清甜却霸道又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鼻翼,占据他整个心灵,让他无从逃窜也不想逃窜…… 桃娘看到金鲤带着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子进来,迎上来行了个万福,稍矮些的那位她昨日在解忧阁见过,因为他清隽秀逸的外表她还特意多看了两眼。稍高些的这位,即便她这些年来阅人无数,她还是有些看呆了去——如此风采的男子,她平生未见,稍微一想,就回过神来:“民女见过国师大人!” 顾有榛略略点头,他虽没去过青楼但是却听人说起过,见这百花楼内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什么浓烈的脂粉气,桃娘虽然容貌昳丽,但无论说话还是行礼都规规矩矩,印象又好了几分。 金鲤见桃娘有些拘束,就开口道:“给我师傅上壶好茶,准备几样干净的点心。不用管他,我们自己说话就好。” 桃娘依言做了,留下封清尘陪着顾有榛,金鲤就让桃娘带着她去见百花楼的姑娘了。 因为生意日渐惨淡,百花楼内如今只剩下二十位姑娘,都是些身不由己但却不愿卖身的。可是,男人逛青楼,真没几个是来光听小曲看跳舞的,总得做点不和谐的运动,所以,即使这二十位姑娘无论是姿容还是才艺都是拔尖的,渐渐地也没人来了。 金鲤询问了一番她们都会些什么,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又多了几分底气。 “桃娘,你自己觉得,在这京城的青楼,要超过你的有几人?我说的是才艺还有伺候人的功夫。” 桃娘想不到金鲤竟说的如此直白,但她还是很快回答:“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那你可有将你的本事教给姑娘们?” “有!即便用不上,但是她们都是会的,多不敢说,七八成还是有的。” “甚好!往后,百花楼不再接待男子,改为接待女子。你们,明面上可以将这里改成一间专门供女子吃饭玩乐的酒楼,私底下,还可以专门教授女子你们会的那些本事,特别是保养啊、护肤啊,甚至是闺中之术......” <script>app2(); 68.百花楼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众人一下子白了脸——刚刚他们对金鲤竟然接待一个青楼女子有多抵触现在心里就有多难堪,的确如田馨莹和宋夫人所说,要不是家里有人去过百花楼,她们又怎么会知道桃娘呢?真正品行高洁的不应该就像金鲤田馨莹宋夫人这样,根本不会认识桃娘吗? 钱夫人已经悔得不行,她公公就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是干什么的?那就是盯着百官一言一行的,平日里钱御史一直以刚正不阿端方守礼自诩,这下好了,原来他的儿子、孙子也是爱逛青楼的,可以预见,明日,弹劾他们家的折子就会堆满皇帝案头。偏偏顾有榛离去前还看了钱静柔一眼:“往后,文武百官想必会更加修身养性,这都是钱小姐的功劳!” 顾有榛和金鲤扬长而去,柳家人也恢复了笑脸招呼众人入席。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是,有几位性子直的夫人已经忍不住了,冲到钱静柔面前说:“真看不出来啊,你一个闺阁女子,对那青楼老鸨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钱夫人好家教啊!” 钱静柔惨白着一张脸看向柳烟浓,柳烟浓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只好低下头——谁让她有求于柳烟浓呢?她总不能说,她的父亲兄长有没有去过百花楼她不知道,桃娘的事情都是柳烟浓告诉她的吧? 经过刚才这事,田馨莹和宋夫人又亲近了几分,入席的时候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一起。倒是田夫人,看着气鼓鼓的钱静柔有些担忧:“莹儿啊,我看那钱小姐不是善茬,我们家不比钱家势大,你日后遇着她小心些。” 田馨莹不以为然:“就凭她?娘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表妹回来了,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跟她在一块儿有个照应。” “夫人安心!若是以后我在,我也会照应一二……”宋夫人也在一边安慰。 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但厨房离这花园有些远,被秋风一吹,送到席上的吃食已经有些凉了,口味大打折扣。田馨莹有些嫌弃,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一位茜衣丫鬟走到田馨莹和宋夫人身边,说:“可是田小姐和宋夫人?金鲤姑娘有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田馨莹和宋夫人被茜衣丫鬟带到了解忧阁。 金鲤迎上来:“知道你们肯定没吃饱,来来来,尝尝我解忧阁厨子的手艺!” 她拉着两人入座,发现顾有榛还坐着,就说道:“师傅,您可以走了!您在,我怕她们不自在!” 看到顾有榛十分“听话”地离去,田馨莹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国师大人要跟我们一块儿吃呢,那我可是也吃不饱的。” 宋夫人有些遗憾,那可是国师啊,不过,今日见到国师为金鲤解围,看两人又如此亲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小鲤,看国师如此待你,我就放心了!” 三人许久未见,这儿又没旁人,边吃边聊自在得很。直到田夫人派人来说宴席结束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第二日用过午膳,金鲤正要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顾有榛。 “师傅,您这么早回来了?” 顾有榛敲了敲她的脑袋:“不是说要陪你去百花楼么?” “啊?我以为你就是说给那帮人听的。那可是青楼,师傅您确定要去?” 顾有榛看了一眼跟在一边的封清尘,说:“你也知道那是青楼?” 金鲤“嘿嘿”几声:“师傅我没乱讲,我是真的打算将那百花楼改了的。” 在大殷女子出卖色相一样被看不起,但是她知道存在即合理,她没有那么圣母一定要去劝那些苦命的女子回头,要不是桃娘自己流露出这一点,她还想不到主意。 “师傅,我挺欣赏那桃娘的,她那百花楼会从京城第一青楼沦落到如今,也是因为她心善。以前,她是那里的头牌,三年前,她接手百花楼之后就不再强迫楼里的姑娘接客了,卖艺不卖身的多了起来,渐渐地生意就淡下去了……” 路上,金鲤将百花楼的情况讲了讲,顾有榛听完,点点头:“你有什么主意,尽管去做。”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如昨日被围攻时那句“只要我信就可以了”般暖人心,金鲤不由自主抱住顾有榛一条胳膊:“师傅!我绝不会给您丢脸的!您是国师,心怀苍生万民敬仰的国师……” 顾有榛觉得被金鲤抱住的那条胳膊已经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极力不去想那软绵绵温柔柔的触感,但是呼吸间女孩儿特有的清甜却霸道又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鼻翼,占据他整个心灵,让他无从逃窜也不想逃窜…… 桃娘看到金鲤带着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子进来,迎上来行了个万福,稍矮些的那位她昨日在解忧阁见过,因为他清隽秀逸的外表她还特意多看了两眼。稍高些的这位,即便她这些年来阅人无数,她还是有些看呆了去——如此风采的男子,她平生未见,稍微一想,就回过神来:“民女见过国师大人!” 顾有榛略略点头,他虽没去过青楼但是却听人说起过,见这百花楼内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什么浓烈的脂粉气,桃娘虽然容貌昳丽,但无论说话还是行礼都规规矩矩,印象又好了几分。 金鲤见桃娘有些拘束,就开口道:“给我师傅上壶好茶,准备几样干净的点心。不用管他,我们自己说话就好。” 桃娘依言做了,留下封清尘陪着顾有榛,金鲤就让桃娘带着她去见百花楼的姑娘了。 因为生意日渐惨淡,百花楼内如今只剩下二十位姑娘,都是些身不由己但却不愿卖身的。可是,男人逛青楼,真没几个是来光听小曲看跳舞的,总得做点不和谐的运动,所以,即使这二十位姑娘无论是姿容还是才艺都是拔尖的,渐渐地也没人来了。 金鲤询问了一番她们都会些什么,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又多了几分底气。 “桃娘,你自己觉得,在这京城的青楼,要超过你的有几人?我说的是才艺还有伺候人的功夫。” 桃娘想不到金鲤竟说的如此直白,但她还是很快回答:“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那你可有将你的本事教给姑娘们?” “有!即便用不上,但是她们都是会的,多不敢说,七八成还是有的。” “甚好!往后,百花楼不再接待男子,改为接待女子。你们,明面上可以将这里改成一间专门供女子吃饭玩乐的酒楼,私底下,还可以专门教授女子你们会的那些本事,特别是保养啊、护肤啊,甚至是闺中之术......” <script>app2(); 69.螯蟹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这个主意实在有些惊世骇俗,特别是第二个,桃娘忍不住问:“那些本事,不是不正经的女人才学的吗?” “不要这样想!老实跟你说,最近来解忧阁的客人多是女子,我已经接待了好几个夫妻生活有问题的,可这方面我解决不了。若是你答应,我将她们都介绍到你这儿来。阴阳调和,鱼水之欢,乃人之常情,有很多女子正因为在这方面缺少经验才导致夫妻不和,也不是要你们教她们那些媚俗之术,你们只要教授她们一些能够促进夫妻感情的法子就行,那绝对是功劳一件!” 桃娘有些被说服了,又问:“把这儿改成酒楼其实我也想过,可是京城酒楼那么多,大殷民风也开放,平日里也不拘着女子出门,我这儿专门接待女客,会有生意吗?” “只要你的酒楼专门做些女子喜欢的吃食就肯定会有人来。加上你这儿的姑娘有才有艺,吃饭的时候可以给人表演一番更是锦上添花。若是再来几道有美容养颜功效的特色菜品,保证你顾客盈门!如果能再做些面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那就更好!” 桃娘彻底心动了:“这倒是不难!我们百花楼的姑娘之所以比别处水灵,就是我们有自己的养颜秘方,我们可以将它们做出来!可是,会做女子喜欢的吃食的厨子,应该很难找吧?”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我这边可以提供这样的厨子,但条件是我们要合作!算技术入股,就是我提供菜谱,负责教会你的厨子,但是你这百花楼日后的收益,我要一成!” 昨天田馨莹和宋夫人离开后,金鲤就泡在书房里,写写改改,她拿出一叠厚厚的菜谱:“这里一共有99道菜品,日后还会有新的,你考虑一下。” 桃娘虽然不是很清楚金鲤说的“技术入股”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犹豫,立即回道:“我给你两成!但是我有个要求,请国师大人给我们写块招牌!” “这有何难?”金鲤当即就带着桃娘找顾有榛去了。 金鲤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当然,对着顾有榛她并没有提起要桃娘教授那些不可言说之术。顾有榛当即就答应了,取过纸笔挥毫写下“百花酒楼”四字:“女子如花,百花这名很好,不用改。” 桃娘激动地捧着这四个字,千恩万谢地将金鲤他们送走。“百花楼”和“百花酒楼”,一字之差,就意味着她们今后不一样的人生…… 金秋时节,不仅适合赏菊,也是吃蟹的时候。柳行东一家都喜吃蟹。螃蟹是稀罕物,特别是南边送来的螯蟹,膏满肉肥,一直是贡品。作为皇帝的宠臣,顾有榛每年都会分到一筐螯蟹,他不喜吃蟹,拿回来之后都是叫顾桐直接送到厨房的,所以柳家人每年都有口福。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日了,柳夫人早早地就叫人把蟹八件备好,并且吩咐厨房今年的螯蟹一半做成醉蟹,剩下的挑几只好的清蒸,再做个蟹黄豆腐和蟹煲粥。 这日晚膳,柳行东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肴,问:“为何不吃螯蟹?清蒸的,越新鲜越好!” 柳夫人有些奇怪:“什么螯蟹?今日厨房没有螯蟹啊?” 柳行东放下筷子,脸色阴沉得滴的出水来。今日,散朝之后,他明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装螯蟹的竹篓,有一位熟悉的还跟他开过玩笑:“柳大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得到赏赐却能年年吃螯蟹的人。”最近的朝堂风平浪静,圣上对顾有榛一如既往,绝对不可能没有赏给他螯蟹。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我们往后,怕是吃不到师兄的螯蟹了!这螯蟹,应当全送到解忧阁去了!” 柳烟浓这句话让柳行东怒意更甚:“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原本想着,他就是性子冷些,但人还是好的,不曾想,遇上个狐媚子就变成这样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虽说我不是他娘,也没亲自照顾过他,那个金鲤也没名没分的,但我总归是师娘,如今,竟然连几只螃蟹都不给了……”柳夫人也没有了用餐的心思,看着一直准备在那儿的蟹八件更是觉得心烦,“将这桌子菜和这些用不着的玩意儿都给我扔出去!” “那个金鲤,怎么有脸吃我们的螃蟹!最好吃出些毛病来……”一想到顾有榛的螃蟹全给了金鲤,柳烟浓哪里还有在外面的端庄高洁样,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 顾有榛那篓子螃蟹的确如柳家人猜的那般送去了解忧阁,但却并不如他们想的那般进了金鲤的肚子。 “这是师父送给我的?”金鲤看着这大殷的螯蟹也就是现代的大闸蟹问顾桐。 “是的。国师说姑娘正在发愁拿什么给田小姐他们做回礼,这螯蟹是稀罕物,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前几日,田馨莹、王婉英和杜夫人都给金鲤送来了礼物,田馨莹送的是一盒她亲手绣的帕子,王婉英送来了一些田庄里的水果,杜夫人给金鲤的是她在桐州时最喜欢的一种小米,每一样都不贵重但足见心意,而且很合金鲤的心意,金鲤就一直念叨着回点什么。 顾桐还向金鲤介绍了这螯蟹的来历,听说是铭帝赏给顾有榛的贡品,金鲤就更开心了:“每年只能吃一次啊,那我留下几只给师傅,剩下的平分给这三家!” 顾桐提醒:“国师他不吃蟹!因为他嫌麻烦!” “所以不是说他不爱吃是因为他嫌麻烦喽?不要紧,我做个不麻烦的出来,让师傅尝尝!” 柳家人生气归生气,但饭总是要吃的。很快,一桌热气腾腾的新菜端了上来,其中有一碗羊肉羹,浓香扑鼻。正在气头上的柳夫人当即就拿起帕子掩住了鼻子:“什么味儿这么冲!厨房怎么回事?我今天没说要吃羊肉!” 一边的婆子生怕这桌子菜又被浪费,连忙开口:“这是国师今日叫人送来的草原羔羊肉,是今日跟螯蟹一起赏下来的!夫人,国师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 柳夫人脸色好了些,顿时觉得这羊膻味儿也没那么刺鼻了,冷哼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 柳行东和柳夫人被这羔羊肉稍稍安慰到了,但是柳烟浓捧着这碗香气扑鼻的羊肉羹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嘴:贤妃办的赏花宴上有道炭炙羊排,金鲤一口未动。她应当是不吃羊肉的。所以说,这草原羔羊肉虽然也是圣上赏赐的贡品,但却是金鲤挑剩下不要的…… <script>app2(); 69.螯蟹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这个主意实在有些惊世骇俗,特别是第二个,桃娘忍不住问:“那些本事,不是不正经的女人才学的吗?” “不要这样想!老实跟你说,最近来解忧阁的客人多是女子,我已经接待了好几个夫妻生活有问题的,可这方面我解决不了。若是你答应,我将她们都介绍到你这儿来。阴阳调和,鱼水之欢,乃人之常情,有很多女子正因为在这方面缺少经验才导致夫妻不和,也不是要你们教她们那些媚俗之术,你们只要教授她们一些能够促进夫妻感情的法子就行,那绝对是功劳一件!” 桃娘有些被说服了,又问:“把这儿改成酒楼其实我也想过,可是京城酒楼那么多,大殷民风也开放,平日里也不拘着女子出门,我这儿专门接待女客,会有生意吗?” “只要你的酒楼专门做些女子喜欢的吃食就肯定会有人来。加上你这儿的姑娘有才有艺,吃饭的时候可以给人表演一番更是锦上添花。若是再来几道有美容养颜功效的特色菜品,保证你顾客盈门!如果能再做些面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那就更好!” 桃娘彻底心动了:“这倒是不难!我们百花楼的姑娘之所以比别处水灵,就是我们有自己的养颜秘方,我们可以将它们做出来!可是,会做女子喜欢的吃食的厨子,应该很难找吧?”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我这边可以提供这样的厨子,但条件是我们要合作!算技术入股,就是我提供菜谱,负责教会你的厨子,但是你这百花楼日后的收益,我要一成!” 昨天田馨莹和宋夫人离开后,金鲤就泡在书房里,写写改改,她拿出一叠厚厚的菜谱:“这里一共有99道菜品,日后还会有新的,你考虑一下。” 桃娘虽然不是很清楚金鲤说的“技术入股”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犹豫,立即回道:“我给你两成!但是我有个要求,请国师大人给我们写块招牌!” “这有何难?”金鲤当即就带着桃娘找顾有榛去了。 金鲤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当然,对着顾有榛她并没有提起要桃娘教授那些不可言说之术。顾有榛当即就答应了,取过纸笔挥毫写下“百花酒楼”四字:“女子如花,百花这名很好,不用改。” 桃娘激动地捧着这四个字,千恩万谢地将金鲤他们送走。“百花楼”和“百花酒楼”,一字之差,就意味着她们今后不一样的人生…… 金秋时节,不仅适合赏菊,也是吃蟹的时候。柳行东一家都喜吃蟹。螃蟹是稀罕物,特别是南边送来的螯蟹,膏满肉肥,一直是贡品。作为皇帝的宠臣,顾有榛每年都会分到一筐螯蟹,他不喜吃蟹,拿回来之后都是叫顾桐直接送到厨房的,所以柳家人每年都有口福。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日了,柳夫人早早地就叫人把蟹八件备好,并且吩咐厨房今年的螯蟹一半做成醉蟹,剩下的挑几只好的清蒸,再做个蟹黄豆腐和蟹煲粥。 这日晚膳,柳行东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菜肴,问:“为何不吃螯蟹?清蒸的,越新鲜越好!” 柳夫人有些奇怪:“什么螯蟹?今日厨房没有螯蟹啊?” 柳行东放下筷子,脸色阴沉得滴的出水来。今日,散朝之后,他明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装螯蟹的竹篓,有一位熟悉的还跟他开过玩笑:“柳大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得到赏赐却能年年吃螯蟹的人。”最近的朝堂风平浪静,圣上对顾有榛一如既往,绝对不可能没有赏给他螯蟹。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我们往后,怕是吃不到师兄的螯蟹了!这螯蟹,应当全送到解忧阁去了!” 柳烟浓这句话让柳行东怒意更甚:“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原本想着,他就是性子冷些,但人还是好的,不曾想,遇上个狐媚子就变成这样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虽说我不是他娘,也没亲自照顾过他,那个金鲤也没名没分的,但我总归是师娘,如今,竟然连几只螃蟹都不给了……”柳夫人也没有了用餐的心思,看着一直准备在那儿的蟹八件更是觉得心烦,“将这桌子菜和这些用不着的玩意儿都给我扔出去!” “那个金鲤,怎么有脸吃我们的螃蟹!最好吃出些毛病来……”一想到顾有榛的螃蟹全给了金鲤,柳烟浓哪里还有在外面的端庄高洁样,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 顾有榛那篓子螃蟹的确如柳家人猜的那般送去了解忧阁,但却并不如他们想的那般进了金鲤的肚子。 “这是师父送给我的?”金鲤看着这大殷的螯蟹也就是现代的大闸蟹问顾桐。 “是的。国师说姑娘正在发愁拿什么给田小姐他们做回礼,这螯蟹是稀罕物,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前几日,田馨莹、王婉英和杜夫人都给金鲤送来了礼物,田馨莹送的是一盒她亲手绣的帕子,王婉英送来了一些田庄里的水果,杜夫人给金鲤的是她在桐州时最喜欢的一种小米,每一样都不贵重但足见心意,而且很合金鲤的心意,金鲤就一直念叨着回点什么。 顾桐还向金鲤介绍了这螯蟹的来历,听说是铭帝赏给顾有榛的贡品,金鲤就更开心了:“每年只能吃一次啊,那我留下几只给师傅,剩下的平分给这三家!” 顾桐提醒:“国师他不吃蟹!因为他嫌麻烦!” “所以不是说他不爱吃是因为他嫌麻烦喽?不要紧,我做个不麻烦的出来,让师傅尝尝!” 柳家人生气归生气,但饭总是要吃的。很快,一桌热气腾腾的新菜端了上来,其中有一碗羊肉羹,浓香扑鼻。正在气头上的柳夫人当即就拿起帕子掩住了鼻子:“什么味儿这么冲!厨房怎么回事?我今天没说要吃羊肉!” 一边的婆子生怕这桌子菜又被浪费,连忙开口:“这是国师今日叫人送来的草原羔羊肉,是今日跟螯蟹一起赏下来的!夫人,国师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 柳夫人脸色好了些,顿时觉得这羊膻味儿也没那么刺鼻了,冷哼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 柳行东和柳夫人被这羔羊肉稍稍安慰到了,但是柳烟浓捧着这碗香气扑鼻的羊肉羹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嘴:贤妃办的赏花宴上有道炭炙羊排,金鲤一口未动。她应当是不吃羊肉的。所以说,这草原羔羊肉虽然也是圣上赏赐的贡品,但却是金鲤挑剩下不要的…… <script>app2(); 70.美妆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丝毫不知顾有榛拿回的两样菜在柳烟浓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听说顾有榛回来,就捧着蟹煲粥找他去了。 洁白的米粒被炖得软烂,稍微带点红色的蟹肉藏在其中,碧绿的葱花撒在上面,这是一道从视觉上就已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站在一边的顾梓还来不及提醒金鲤“国师大人不吃蟹”,顾有榛已经将一小碗粥吃了个精光。 用一方洁白的帕子抹了抹嘴唇,顾有榛问:“还有吗?你这碗有些小。” “有有有!师傅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金鲤一阵风似的离去,又一阵风似的回来,除了蟹煲粥还带回一碗蟹黄豆腐,顾有榛照样光盘。 自己做的食物能让人光盘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金鲤对顾梓说:“我总算知道师傅为什么那么瘦了,他平日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并不是他真的不爱吃,只不过是没有人想着该做成什么样他才会爱吃!看来,靠你们这些大男人是不行的,师傅,你以后要不就上我那儿吃饭吧?” “好!那以后就麻烦小鲤了。顾桐,往后再有什么新鲜的吃食赏赐下来,全送到解忧阁去吧!” 顾桐应下了,想了想,他还是没把听到的传言说出口。刚刚他听到柳香院的下人在议论——柳夫人砸了一桌子菜,就是因为她没有吃到国师带回的螃蟹。在他看来,柳大人和柳夫人就是脑子不清楚,这些年,圣上赏下那么多东西,国师收进私库的少之又少,一大半都被柳夫人捏在手里。升米恩斗米仇,不过一篓螯蟹就翻脸了,往后要是知道东西都送到解忧阁了,那还得气成啥样?不过,这本就是圣上赏给国师的东西,国师想给谁就给谁…… 柳家人是在两月后发现菜肴质量下降的。以往,什么东边来的鱼虾,南边来的新奇果子,北边来的野味,十天半月的,都会出现在他们餐桌上。但这一月,菜肴精美如旧,可都是些寻常的吃食,花点银子就能买到的那种。 柳行东和柳烟浓近日很忙,只因为铭帝起了给儿子们娶妻的念头。除却已婚的大皇子福王,二皇子安王和三皇子、四皇子均未娶妻,铭帝找顾有榛商议时,顾有榛表示自己对测算姻缘一事并不精通,所以这事就交给了司天监。柳行东带着三位弟子和柳烟浓,先是测出了选秀的日子,然后又根据呈上来的画像筛去了一批面相不合格的贵女,忙碌得很。 所以最先发现菜肴不若从前的是柳夫人。找来厨房管事的婆子一问,婆子才吞吞吐吐地说:“您说的那些稀罕吃食,最近都没进小厨房。” 柳夫人大怒:“没进小厨房,难道进了大厨房?” 婆子吓得当即跪倒:“夫人息怒!那些赏下来的吃食,都送到解忧阁去了!” 柳夫人的怒气顿时如被戳破了的皮球般泄了出来,这种恨、怒又无奈交加的情绪持续到柳行东和柳烟浓进来都没有消散。 听她说完,柳烟浓沉着脸不说话,脸色比身上那身官服还要黑。 柳行东看着气到无力的妻子和红了眼圈的女儿,沉思一会儿,问柳烟浓:“浓儿,事到如今,你给我句实话,你对你师兄到底是什么心思?” “金鲤配不上他!” 柳行东叹息道:“男女之事,没什么配不上配得上,依我看来,你师兄对金鲤倒比金鲤对你师兄还要多几分真心!” 柳行东这个司天监正也不是白当的,看人一事还是有真本事的,他接着道:“浓儿啊,我劝你还是早些歇了对你师兄的心思,他的心不在你这儿,强扭的瓜不甜!” “可是,这京城,除了师兄,我还能找谁?”以前的柳烟浓一直以才女自诩,如今她更是入朝为官,还办好了好几件受铭帝赏赐的大事,如今更是参与到了选秀这样重要的事情中去,她觉得除了顾有榛,根本无人配得上自己。 柳行东略一沉吟,才下定决心般说道:“这几日看了那些贵女,你觉得你跟他们比起来如何?” “除了家世,她们根本无法跟我比!” “所以,你为何要在师兄一棵树上吊死?他再出色,也是为别人效力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臣子,不是主子!” 柳烟浓睁大了双眼,她不傻,柳行东的意思她听懂了。看着她脸上的迟疑,柳行东知道她意动了,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说的家世,也不是问题。若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为父,你又成了那大殷最尊贵的女人,顾有榛和金鲤,又算什么呢?” 选秀的消息一传出,五品官员家中已及笄的嫡女画像就全部送去了司天监,经过第一轮筛选,最终定下了三十位贵女参加半月后的面选。一时之间,京城的首饰铺子、绣坊、胭脂水粉铺子等生意好了不少。金鲤想不到的是,这场跟她一点都不沾边的选秀,竟然让她发了笔横财。 这日不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但是金鲤却迎来了两个客人。 先到的是桃娘,她素着一张脸,嘴唇不知抹了什么唇膏,粉嫩嫩的,头上也只插了支固定发髻的簪子,月白上衣下系着一条松石绿的马面裙,看起来清爽怡人。 她将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说:“姑娘,今天我是特意感谢你来了!你叫我们做些面脂、水粉、唇膏之类的东西出来卖,这些日子我们赚翻了!” 金鲤一边听桃娘汇报那些要去选秀的人家是怎样拐弯抹角地找上她们,一边看桃娘带来的那堆瓶瓶罐罐。她试了试其中一罐,这是一种带着玫瑰香味的类似于现代面霜之类的香脂,她挖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轻轻推开,很快就被皮肤吸收,抹了这香脂的那一小块肌肤变得滑不溜手。天气一日冷似一日,金鲤正觉得皮肤有些干,前几天还想念过现代的某蓝之迷乳液、某诗兰黛精华,没想到桃娘她们做出来的东西效果竟然也这么好。 桃娘见金鲤喜欢,心中更是高兴,又打开一个小盒子,指着里面编了号的十来种深浅不同的红色说:“这是我们百花楼特有的唇膏,分别从桃花、山茶、扶桑、剪秋萝等十余种深浅不同的红色花朵中提取汁液做成的,可以根据人的肤色与服饰搭配,你看我今天,为了配合这身衣裙,抹的就是这五号唇膏,这是用好几种不同的菊花加淮南橘皮的精油制成的,这种橘色可以让人显得年轻,最适合你这个年纪,我今天就是特意抹了给你看的!” 金鲤听得叹为观止——要是放在现代,这桃娘,绝对是顶流级别的美妆主播。她开开心心地收下了桃娘的礼物和她带过来百花楼转型为百花酒楼之后两个月的收益。 <script>app2(); 70.美妆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金鲤丝毫不知顾有榛拿回的两样菜在柳烟浓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听说顾有榛回来,就捧着蟹煲粥找他去了。 洁白的米粒被炖得软烂,稍微带点红色的蟹肉藏在其中,碧绿的葱花撒在上面,这是一道从视觉上就已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站在一边的顾梓还来不及提醒金鲤“国师大人不吃蟹”,顾有榛已经将一小碗粥吃了个精光。 用一方洁白的帕子抹了抹嘴唇,顾有榛问:“还有吗?你这碗有些小。” “有有有!师傅您等着我这就去拿!” 金鲤一阵风似的离去,又一阵风似的回来,除了蟹煲粥还带回一碗蟹黄豆腐,顾有榛照样光盘。 自己做的食物能让人光盘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金鲤对顾梓说:“我总算知道师傅为什么那么瘦了,他平日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并不是他真的不爱吃,只不过是没有人想着该做成什么样他才会爱吃!看来,靠你们这些大男人是不行的,师傅,你以后要不就上我那儿吃饭吧?” “好!那以后就麻烦小鲤了。顾桐,往后再有什么新鲜的吃食赏赐下来,全送到解忧阁去吧!” 顾桐应下了,想了想,他还是没把听到的传言说出口。刚刚他听到柳香院的下人在议论——柳夫人砸了一桌子菜,就是因为她没有吃到国师带回的螃蟹。在他看来,柳大人和柳夫人就是脑子不清楚,这些年,圣上赏下那么多东西,国师收进私库的少之又少,一大半都被柳夫人捏在手里。升米恩斗米仇,不过一篓螯蟹就翻脸了,往后要是知道东西都送到解忧阁了,那还得气成啥样?不过,这本就是圣上赏给国师的东西,国师想给谁就给谁…… 柳家人是在两月后发现菜肴质量下降的。以往,什么东边来的鱼虾,南边来的新奇果子,北边来的野味,十天半月的,都会出现在他们餐桌上。但这一月,菜肴精美如旧,可都是些寻常的吃食,花点银子就能买到的那种。 柳行东和柳烟浓近日很忙,只因为铭帝起了给儿子们娶妻的念头。除却已婚的大皇子福王,二皇子安王和三皇子、四皇子均未娶妻,铭帝找顾有榛商议时,顾有榛表示自己对测算姻缘一事并不精通,所以这事就交给了司天监。柳行东带着三位弟子和柳烟浓,先是测出了选秀的日子,然后又根据呈上来的画像筛去了一批面相不合格的贵女,忙碌得很。 所以最先发现菜肴不若从前的是柳夫人。找来厨房管事的婆子一问,婆子才吞吞吐吐地说:“您说的那些稀罕吃食,最近都没进小厨房。” 柳夫人大怒:“没进小厨房,难道进了大厨房?” 婆子吓得当即跪倒:“夫人息怒!那些赏下来的吃食,都送到解忧阁去了!” 柳夫人的怒气顿时如被戳破了的皮球般泄了出来,这种恨、怒又无奈交加的情绪持续到柳行东和柳烟浓进来都没有消散。 听她说完,柳烟浓沉着脸不说话,脸色比身上那身官服还要黑。 柳行东看着气到无力的妻子和红了眼圈的女儿,沉思一会儿,问柳烟浓:“浓儿,事到如今,你给我句实话,你对你师兄到底是什么心思?” “金鲤配不上他!” 柳行东叹息道:“男女之事,没什么配不上配得上,依我看来,你师兄对金鲤倒比金鲤对你师兄还要多几分真心!” 柳行东这个司天监正也不是白当的,看人一事还是有真本事的,他接着道:“浓儿啊,我劝你还是早些歇了对你师兄的心思,他的心不在你这儿,强扭的瓜不甜!” “可是,这京城,除了师兄,我还能找谁?”以前的柳烟浓一直以才女自诩,如今她更是入朝为官,还办好了好几件受铭帝赏赐的大事,如今更是参与到了选秀这样重要的事情中去,她觉得除了顾有榛,根本无人配得上自己。 柳行东略一沉吟,才下定决心般说道:“这几日看了那些贵女,你觉得你跟他们比起来如何?” “除了家世,她们根本无法跟我比!” “所以,你为何要在师兄一棵树上吊死?他再出色,也是为别人效力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臣子,不是主子!” 柳烟浓睁大了双眼,她不傻,柳行东的意思她听懂了。看着她脸上的迟疑,柳行东知道她意动了,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说的家世,也不是问题。若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为父,你又成了那大殷最尊贵的女人,顾有榛和金鲤,又算什么呢?” 选秀的消息一传出,五品官员家中已及笄的嫡女画像就全部送去了司天监,经过第一轮筛选,最终定下了三十位贵女参加半月后的面选。一时之间,京城的首饰铺子、绣坊、胭脂水粉铺子等生意好了不少。金鲤想不到的是,这场跟她一点都不沾边的选秀,竟然让她发了笔横财。 这日不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但是金鲤却迎来了两个客人。 先到的是桃娘,她素着一张脸,嘴唇不知抹了什么唇膏,粉嫩嫩的,头上也只插了支固定发髻的簪子,月白上衣下系着一条松石绿的马面裙,看起来清爽怡人。 她将一堆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说:“姑娘,今天我是特意感谢你来了!你叫我们做些面脂、水粉、唇膏之类的东西出来卖,这些日子我们赚翻了!” 金鲤一边听桃娘汇报那些要去选秀的人家是怎样拐弯抹角地找上她们,一边看桃娘带来的那堆瓶瓶罐罐。她试了试其中一罐,这是一种带着玫瑰香味的类似于现代面霜之类的香脂,她挖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轻轻推开,很快就被皮肤吸收,抹了这香脂的那一小块肌肤变得滑不溜手。天气一日冷似一日,金鲤正觉得皮肤有些干,前几天还想念过现代的某蓝之迷乳液、某诗兰黛精华,没想到桃娘她们做出来的东西效果竟然也这么好。 桃娘见金鲤喜欢,心中更是高兴,又打开一个小盒子,指着里面编了号的十来种深浅不同的红色说:“这是我们百花楼特有的唇膏,分别从桃花、山茶、扶桑、剪秋萝等十余种深浅不同的红色花朵中提取汁液做成的,可以根据人的肤色与服饰搭配,你看我今天,为了配合这身衣裙,抹的就是这五号唇膏,这是用好几种不同的菊花加淮南橘皮的精油制成的,这种橘色可以让人显得年轻,最适合你这个年纪,我今天就是特意抹了给你看的!” 金鲤听得叹为观止——要是放在现代,这桃娘,绝对是顶流级别的美妆主播。她开开心心地收下了桃娘的礼物和她带过来百花楼转型为百花酒楼之后两个月的收益。 <script>app2(); 71.三观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解忧阁今日的第二位客人是田馨莹,桃娘听到田馨莹来了起身就想走。但金鲤跟她聊得颇为投机,而且想着田馨莹这个年纪肯定也是爱美的,就想让她也听听桃娘的美妆心得就将她留下了。 桃娘的百花酒楼最近在京城贵女圈名气很大,虽然话里话外大家还是有些嫌弃它以前是青楼,但暗地里大家都很诚实,不要说要去选秀的那些,其他夫人小姐们也纷纷派了人去买她们的香脂水粉唇膏。没有女人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桃娘这个三十多了还顶着张妙龄少女俏脸的美人,就是最好的招牌。 所以田馨莹进来竟然没认出桃娘有些让金鲤觉得奇怪:“你真不认识她?这是桃娘!” 田馨莹虽然有些诧异桃娘居然也可以随意出入解忧阁而且看起来还跟金鲤聊得很欢的样子,但还是向她行了个礼:“桃姐姐好!上次我只顾着看金鲤,倒是没注意。” 这声“桃姐姐”让桃娘心中一暖,摘下身上的一个香囊递了过去:“田小姐客气了!我今天不知道你要来,没带礼物。我看你眼底青黑,是不是这些日子没睡好,这个香囊是我自己做的,出门的时候刚戴上,你要是不嫌弃就戴戴,里面是我自己调的香,可以安神。” 田馨莹道谢接过,当即就挂在了裙边,叹了口气说:“小鲤,桃姐姐说得没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真的不想选秀!本来,我故意挑了幅最丑的画像送上去,想着既然不能抗旨逃避,那就想办法被落选吧,结果不知那帮人是怎么想的,那么丑都给选上!” 金鲤拉着她坐下说:“选秀,看的既是品貌,还得看家世。你爹是吏部尚书,六部之首;你哥是状元出生前途无量;你外祖家虽说是商户,但却是大殷第一粮商;再说见过你的人那么多,谁不知道田小姐本人也是明**人,爽朗大气!” 田馨莹丝毫没被安慰道,捧着杯茶气鼓鼓地不说话。 金鲤又跟她说了会话,发现田馨莹的确极度排斥这场选秀,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问:“我能问问,对这选秀,你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吗?” “我爹那个老古板,就说圣命不可违一切看天意。我娘,倒是挺支持我的,那幅丑画像还是她找人画的。至于我哥,他正在外放,我倒是给他去信了,他还没回我,但是他一向听我的,应该也会支持我。” 看来,田家人对田馨莹还是比较宠爱的,金鲤心里就有了底,她接着问:“凭你的家世才貌,若是真中选,一定会是正妃,以后说不得就会有大造化,再不济也是王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才不要!我们田家的规矩是不得纳妾,所以我爹娘,哥嫂,叔婶,全都是夫妻和睦,没有我表妹家、婉英家那些糟心事,要是我嫁到皇家,必须得面对那一大堆女人,烦得很!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找个家世低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好。” 所以说,交朋友也得三观一致,听了这番让金鲤大为赞同的话,金鲤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现在,你别苦着脸了,我们听桃姐姐讲讲怎样化妆……” 十分自然地,金鲤也叫桃娘“桃姐姐”了,桃娘心头一热,拿起桌上那堆瓶瓶罐罐热情地介绍起来。 送走两人后,金鲤坐下来沉思——刚才为了安慰田馨莹她虽然打了包票,但实际上对干预选秀这件事她还真无头绪。 顾有榛进来她也没有发现,一直在纸上乱画。 听她念念有词,自言自语,顾有榛听出了她在说什么,出声问道:“你为何要插手选秀?” 金鲤抬头,下意识地叫了声“师傅”,然后说道:“馨莹说她不想和人共享一个丈夫,只想低嫁找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好,所以想帮她一把。” “一生一世一双人……”顾有榛重复道,这也是他一贯的想法,如今听到金鲤也这样想,她的朋友也这样想,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冒出一丝愉悦。他抽走金鲤手中的纸,说:“在这儿是想不出法子的,我们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再说。” 饕餮楼采用预约就餐制以来,生意十分稳定。果真如金鲤说得那样,来的人少了,菜品质量和服务质量都得到了保证,食客们都觉得来饕餮楼就是一件享受。特别是那几位小二招呼起来,热情周到又不谄媚,即便是他们这种被人服侍惯的也挑不出毛病,一切都舒服得恰到好处。 金鲤跟着顾有榛来到饕餮楼,原来的等候区已经变成了预约区,老九正在接待十来位客人,见到金鲤他们,还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我们五日内都没有空位了。”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还冲金鲤眨了眨眼睛。 金鲤看懂了——这是在说生意很好请她放心的意思。 她莞尔,装模作样掏出一块红色的牌子说:“我们有预约!” “真是失礼!我这就叫人带你们进去!您手上这种红色的牌子可以进小店最高级的包厢,将由专人为您服务!”老九招来老五,“别看这位小二是个大胡子长得粗鲁,但他是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很多贵人来了都指定他招待!” 老五满脸微笑地过来迎接两人,离开时,金鲤听到他在老九耳边轻轻说道:“你才粗鲁!”想起这个老九现在打扮得文质彬彬实际上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这满脸络腮胡子的老五实际是个花样美男,金鲤就捂着嘴笑起来——这帮千晓楼的,真的都是宝。 自从打算将酒楼朝现代私房、高档、特色这个方向走之后,除了预约制、固定餐费制之外,金鲤又进行了一些调整——比如这预约,每日进饕餮楼的桌数不变,仍旧是午餐二十桌,晚餐三十桌,但是却将预约的牌子分成了红、绿两种,持红色牌子的要比持绿色牌子的贵二两一人,但却可以享用独立包厢专人服务。 老五将两人带到一间二楼的包厢,刚要去上菜就被金鲤叫住了:“行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今天应该也有红牌子的预约吧?你去忙就好,把老大叫来,我有事问他。” <script>app2(); 71.三观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解忧阁今日的第二位客人是田馨莹,桃娘听到田馨莹来了起身就想走。但金鲤跟她聊得颇为投机,而且想着田馨莹这个年纪肯定也是爱美的,就想让她也听听桃娘的美妆心得就将她留下了。 桃娘的百花酒楼最近在京城贵女圈名气很大,虽然话里话外大家还是有些嫌弃它以前是青楼,但暗地里大家都很诚实,不要说要去选秀的那些,其他夫人小姐们也纷纷派了人去买她们的香脂水粉唇膏。没有女人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桃娘这个三十多了还顶着张妙龄少女俏脸的美人,就是最好的招牌。 所以田馨莹进来竟然没认出桃娘有些让金鲤觉得奇怪:“你真不认识她?这是桃娘!” 田馨莹虽然有些诧异桃娘居然也可以随意出入解忧阁而且看起来还跟金鲤聊得很欢的样子,但还是向她行了个礼:“桃姐姐好!上次我只顾着看金鲤,倒是没注意。” 这声“桃姐姐”让桃娘心中一暖,摘下身上的一个香囊递了过去:“田小姐客气了!我今天不知道你要来,没带礼物。我看你眼底青黑,是不是这些日子没睡好,这个香囊是我自己做的,出门的时候刚戴上,你要是不嫌弃就戴戴,里面是我自己调的香,可以安神。” 田馨莹道谢接过,当即就挂在了裙边,叹了口气说:“小鲤,桃姐姐说得没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真的不想选秀!本来,我故意挑了幅最丑的画像送上去,想着既然不能抗旨逃避,那就想办法被落选吧,结果不知那帮人是怎么想的,那么丑都给选上!” 金鲤拉着她坐下说:“选秀,看的既是品貌,还得看家世。你爹是吏部尚书,六部之首;你哥是状元出生前途无量;你外祖家虽说是商户,但却是大殷第一粮商;再说见过你的人那么多,谁不知道田小姐本人也是明**人,爽朗大气!” 田馨莹丝毫没被安慰道,捧着杯茶气鼓鼓地不说话。 金鲤又跟她说了会话,发现田馨莹的确极度排斥这场选秀,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问:“我能问问,对这选秀,你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吗?” “我爹那个老古板,就说圣命不可违一切看天意。我娘,倒是挺支持我的,那幅丑画像还是她找人画的。至于我哥,他正在外放,我倒是给他去信了,他还没回我,但是他一向听我的,应该也会支持我。” 看来,田家人对田馨莹还是比较宠爱的,金鲤心里就有了底,她接着问:“凭你的家世才貌,若是真中选,一定会是正妃,以后说不得就会有大造化,再不济也是王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才不要!我们田家的规矩是不得纳妾,所以我爹娘,哥嫂,叔婶,全都是夫妻和睦,没有我表妹家、婉英家那些糟心事,要是我嫁到皇家,必须得面对那一大堆女人,烦得很!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找个家世低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好。” 所以说,交朋友也得三观一致,听了这番让金鲤大为赞同的话,金鲤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现在,你别苦着脸了,我们听桃姐姐讲讲怎样化妆……” 十分自然地,金鲤也叫桃娘“桃姐姐”了,桃娘心头一热,拿起桌上那堆瓶瓶罐罐热情地介绍起来。 送走两人后,金鲤坐下来沉思——刚才为了安慰田馨莹她虽然打了包票,但实际上对干预选秀这件事她还真无头绪。 顾有榛进来她也没有发现,一直在纸上乱画。 听她念念有词,自言自语,顾有榛听出了她在说什么,出声问道:“你为何要插手选秀?” 金鲤抬头,下意识地叫了声“师傅”,然后说道:“馨莹说她不想和人共享一个丈夫,只想低嫁找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好,所以想帮她一把。” “一生一世一双人……”顾有榛重复道,这也是他一贯的想法,如今听到金鲤也这样想,她的朋友也这样想,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冒出一丝愉悦。他抽走金鲤手中的纸,说:“在这儿是想不出法子的,我们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再说。” 饕餮楼采用预约就餐制以来,生意十分稳定。果真如金鲤说得那样,来的人少了,菜品质量和服务质量都得到了保证,食客们都觉得来饕餮楼就是一件享受。特别是那几位小二招呼起来,热情周到又不谄媚,即便是他们这种被人服侍惯的也挑不出毛病,一切都舒服得恰到好处。 金鲤跟着顾有榛来到饕餮楼,原来的等候区已经变成了预约区,老九正在接待十来位客人,见到金鲤他们,还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我们五日内都没有空位了。”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还冲金鲤眨了眨眼睛。 金鲤看懂了——这是在说生意很好请她放心的意思。 她莞尔,装模作样掏出一块红色的牌子说:“我们有预约!” “真是失礼!我这就叫人带你们进去!您手上这种红色的牌子可以进小店最高级的包厢,将由专人为您服务!”老九招来老五,“别看这位小二是个大胡子长得粗鲁,但他是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很多贵人来了都指定他招待!” 老五满脸微笑地过来迎接两人,离开时,金鲤听到他在老九耳边轻轻说道:“你才粗鲁!”想起这个老九现在打扮得文质彬彬实际上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这满脸络腮胡子的老五实际是个花样美男,金鲤就捂着嘴笑起来——这帮千晓楼的,真的都是宝。 自从打算将酒楼朝现代私房、高档、特色这个方向走之后,除了预约制、固定餐费制之外,金鲤又进行了一些调整——比如这预约,每日进饕餮楼的桌数不变,仍旧是午餐二十桌,晚餐三十桌,但是却将预约的牌子分成了红、绿两种,持红色牌子的要比持绿色牌子的贵二两一人,但却可以享用独立包厢专人服务。 老五将两人带到一间二楼的包厢,刚要去上菜就被金鲤叫住了:“行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今天应该也有红牌子的预约吧?你去忙就好,把老大叫来,我有事问他。” <script>app2(); 72.路子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老大很快就来了,听清金鲤的问题,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本子——这是金鲤当初说的叫他们每日将听到的新鲜的、可能有用的消息记下来以便不时之需。翻了一会儿,他捡有用的说了起来—— “富贵侯王裕给宫里使了银子,想将二女儿嫁给安王做侧妃……” “工部员外郎钱泽昌之女钱静柔近日在西城门施粥,据说是为了挽回名声以便中选……” “三皇子母家荣国公有意将孙女嫁给他,据说宋煜已经点头……” …… 金鲤越听越满意——千晓楼的人不仅善于打探消息,还能从客人的言语间寻到蛛丝马迹推出有用的消息。她一边听一边拿着笔写写画画,这也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来找她看病的人总是说得很多,她需要做些记录才能筛选出关键信息。 老大说完,她问顾有榛:“这么说来,这场选秀最热门的人选是宋燃,想给他做正妃的至少有3位,侧妃有5位,这还只是我们掌握的情况。宋煜凭着母族和跟宋燃交好,行情也不错,相对而言,宋烁比较不受欢迎。是吗?” 顾有榛点头:“是!”他虽然不关心选秀,但老大他们推算出的完全符合朝堂的格局——前途无量的安王,母族显贵重情重义的三皇子,不显山露水的四皇子。 金鲤用铅笔将“储盛山、姚厚”两个名字圈起来,问老大:“这两个人,你说是安王的亲信,他们来的那日,是谁接待的?把他叫来。” 老五很快上来,听了金鲤的要求,他开始回忆:“储盛山和姚厚,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了。他们第一次还是跟哈德尔一起来的,似乎也因为我们这儿的酒两人才常来。至于这选秀,我只听到他们说安王很重视,一定要找个家世强大的贵女,说了好几个名字。” 这些,刚刚老大已经说了,金鲤接着问:“你可想得起来他们都说了谁?” “赵郡王家的三小姐、钱御史的二孙女、田尚书的女儿。”老五记性极好,很快回忆了出来,“两人还争了几句,一个说赵小姐好,一个说田小姐合适。” “那他们最后可有结论?”刚刚顾有榛已经向金鲤介绍了一下储盛山和姚厚,金鲤知晓他们很受宋燃信任,所以这两人的意见非常重要。 老五摇头:“没有,他们也没说太多。对了,他们最后还提到其实安王也不会听他们的,一般的主意都是郭先生拿的。” “郭先生?”金鲤看向顾有榛。 顾有榛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即说道:“郭记,宋燃手下第一谋士,是个有本事的。” 能得到顾有榛的夸赞此人一定不同凡响,金鲤低语:“也就是说,这个郭记,是可以左右宋燃决定的……” 回去的马车上,金鲤还在涂画,顾有榛将本子取走了:“马车摇晃,当心伤着。” “师傅,您帮我分析分析,我这样想可对。”金鲤还是停不下来,“不出意外,宋煜肯定会娶他表妹。宋烁应当是宋燃和宋煜挑剩了才会给他。所以,宋燃看上的人,他俩不会抢。显然,现在馨莹已经被宋燃盯上了,只要我们打消了宋燃的念头,馨莹就安全了。” 顾有榛点头:“的确如此。后宫一向关系到前朝,给皇家选儿媳,更多的是看女子背后的势力。此次选秀,陛下交给钱贵妃和贤妃操持,钱贵妃和贤妃跟宋燃一条心,应当早就看好了人选。至于宋煜,他的生母是叶贵妃,虽然从不过问俗事,但毕竟家世显赫地位摆在那里,想必也乐见自己的侄女当儿媳,所以宋煜也能达成心愿。” “师傅,我来了也快一年了,宫里也去了好几回,为何从来没见过皇后?此等大事,不是应该是皇后操持的吗?” “宫中无后。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皇后去了之后,陛下一直未立继后,由钱贵妃代掌凤印,贤妃从旁协助。” “哦,怪不得宋燃蠢蠢欲动,宋煜母家虽得力却摊上个无欲无求的母亲,宋烁式微,最有希望问鼎宝座的就是宋燃了。这选秀,指不定也是他搞出来的呢……” 金鲤毫不顾忌,嘀咕了一会儿,问:“看来能够决定宋燃的,郭记此人很关键。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让郭记认为馨莹不是合适的人选!师傅,您有办法搭上郭记吗?” “郭记信佛,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上广济寺拜佛烧香。后日就是十五……” 金鲤和顾有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另外一帮人也在打郭记的主意。 柳行东将手中选秀的名单看了一遍,小心地封进一个盒子。秦世清问:“师傅,您将张家小姐除了名,这空出的名额该找谁替上?其实,张家小姐面相上看来就是子嗣艰难些,但德言容功都是极出色的,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 柳行东摇头:“还有三日,不急。张家小姐这缺,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补上。选秀是大事,这三日,我要将这名单再确认一遍,仔细些好。” 秦世清没有多想,和方百城、赵松离去。柳烟浓也在屋内,待三人一走,她迫不及待开口:“父亲,为何不把我的名字加上?按我们商量好的,只要说我是天选之女,命格贵重,能够旺夫,应该不会有人反对的!我都找二师兄写好批语了!” 柳行东摇头:“你找百城写的是关于你姻缘的批语,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把你名字加上,刻意了些。” “那我们直接去找安王!” “迎为妻奔为妾!为父希望你不仅母仪天下还能过得幸福,所以,我们要想法子让安王来找你而不是你去找安王!你且放宽心,安王对他手下的郭先生极为信任,我们试着走走这条路子……” <script>app2(); 72.路子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老大很快就来了,听清金鲤的问题,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本子——这是金鲤当初说的叫他们每日将听到的新鲜的、可能有用的消息记下来以便不时之需。翻了一会儿,他捡有用的说了起来—— “富贵侯王裕给宫里使了银子,想将二女儿嫁给安王做侧妃……” “工部员外郎钱泽昌之女钱静柔近日在西城门施粥,据说是为了挽回名声以便中选……” “三皇子母家荣国公有意将孙女嫁给他,据说宋煜已经点头……” …… 金鲤越听越满意——千晓楼的人不仅善于打探消息,还能从客人的言语间寻到蛛丝马迹推出有用的消息。她一边听一边拿着笔写写画画,这也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习惯,来找她看病的人总是说得很多,她需要做些记录才能筛选出关键信息。 老大说完,她问顾有榛:“这么说来,这场选秀最热门的人选是宋燃,想给他做正妃的至少有3位,侧妃有5位,这还只是我们掌握的情况。宋煜凭着母族和跟宋燃交好,行情也不错,相对而言,宋烁比较不受欢迎。是吗?” 顾有榛点头:“是!”他虽然不关心选秀,但老大他们推算出的完全符合朝堂的格局——前途无量的安王,母族显贵重情重义的三皇子,不显山露水的四皇子。 金鲤用铅笔将“储盛山、姚厚”两个名字圈起来,问老大:“这两个人,你说是安王的亲信,他们来的那日,是谁接待的?把他叫来。” 老五很快上来,听了金鲤的要求,他开始回忆:“储盛山和姚厚,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了。他们第一次还是跟哈德尔一起来的,似乎也因为我们这儿的酒两人才常来。至于这选秀,我只听到他们说安王很重视,一定要找个家世强大的贵女,说了好几个名字。” 这些,刚刚老大已经说了,金鲤接着问:“你可想得起来他们都说了谁?” “赵郡王家的三小姐、钱御史的二孙女、田尚书的女儿。”老五记性极好,很快回忆了出来,“两人还争了几句,一个说赵小姐好,一个说田小姐合适。” “那他们最后可有结论?”刚刚顾有榛已经向金鲤介绍了一下储盛山和姚厚,金鲤知晓他们很受宋燃信任,所以这两人的意见非常重要。 老五摇头:“没有,他们也没说太多。对了,他们最后还提到其实安王也不会听他们的,一般的主意都是郭先生拿的。” “郭先生?”金鲤看向顾有榛。 顾有榛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即说道:“郭记,宋燃手下第一谋士,是个有本事的。” 能得到顾有榛的夸赞此人一定不同凡响,金鲤低语:“也就是说,这个郭记,是可以左右宋燃决定的……” 回去的马车上,金鲤还在涂画,顾有榛将本子取走了:“马车摇晃,当心伤着。” “师傅,您帮我分析分析,我这样想可对。”金鲤还是停不下来,“不出意外,宋煜肯定会娶他表妹。宋烁应当是宋燃和宋煜挑剩了才会给他。所以,宋燃看上的人,他俩不会抢。显然,现在馨莹已经被宋燃盯上了,只要我们打消了宋燃的念头,馨莹就安全了。” 顾有榛点头:“的确如此。后宫一向关系到前朝,给皇家选儿媳,更多的是看女子背后的势力。此次选秀,陛下交给钱贵妃和贤妃操持,钱贵妃和贤妃跟宋燃一条心,应当早就看好了人选。至于宋煜,他的生母是叶贵妃,虽然从不过问俗事,但毕竟家世显赫地位摆在那里,想必也乐见自己的侄女当儿媳,所以宋煜也能达成心愿。” “师傅,我来了也快一年了,宫里也去了好几回,为何从来没见过皇后?此等大事,不是应该是皇后操持的吗?” “宫中无后。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皇后去了之后,陛下一直未立继后,由钱贵妃代掌凤印,贤妃从旁协助。” “哦,怪不得宋燃蠢蠢欲动,宋煜母家虽得力却摊上个无欲无求的母亲,宋烁式微,最有希望问鼎宝座的就是宋燃了。这选秀,指不定也是他搞出来的呢……” 金鲤毫不顾忌,嘀咕了一会儿,问:“看来能够决定宋燃的,郭记此人很关键。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让郭记认为馨莹不是合适的人选!师傅,您有办法搭上郭记吗?” “郭记信佛,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上广济寺拜佛烧香。后日就是十五……” 金鲤和顾有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另外一帮人也在打郭记的主意。 柳行东将手中选秀的名单看了一遍,小心地封进一个盒子。秦世清问:“师傅,您将张家小姐除了名,这空出的名额该找谁替上?其实,张家小姐面相上看来就是子嗣艰难些,但德言容功都是极出色的,做个侧妃也是可以的。” 柳行东摇头:“还有三日,不急。张家小姐这缺,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补上。选秀是大事,这三日,我要将这名单再确认一遍,仔细些好。” 秦世清没有多想,和方百城、赵松离去。柳烟浓也在屋内,待三人一走,她迫不及待开口:“父亲,为何不把我的名字加上?按我们商量好的,只要说我是天选之女,命格贵重,能够旺夫,应该不会有人反对的!我都找二师兄写好批语了!” 柳行东摇头:“你找百城写的是关于你姻缘的批语,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把你名字加上,刻意了些。” “那我们直接去找安王!” “迎为妻奔为妾!为父希望你不仅母仪天下还能过得幸福,所以,我们要想法子让安王来找你而不是你去找安王!你且放宽心,安王对他手下的郭先生极为信任,我们试着走走这条路子……” <script>app2(); 73.良人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郭记虔诚地跪在广济寺的大雄宝殿中,双手合十,神色肃穆。起身后,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张银票。立在旁边的僧人瞥见银票的数额,诵了一句佛号,说道:“郭施主心善,定能心想事成!” 这位僧人郭记认识,是玄慈大师的徒弟归净,颇有几分名声。听他这样说,郭记肃容:“哦?大师可知我所求何事?” “郭施主心怀天下,非池中之物,所求必是利国利民之大事!” 归净的话让郭记颇为受用,他索性向归净行了一礼,说:“我心中有惑,可否请大师为我开解一二?” “阿弥陀佛!愿闻其详……” 告别归净,郭记坐上马车回安王府。心事重重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有榛一直目送着他离去。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沙弥问:“国师,接下去还要我做什么?” “无事!” 他今日本来想找郭记聊聊选秀的,谁知却被他发现郭记找上了归净,他自然有他的法子打听两人在说什么。想不到,不用他出手,郭记就要打消让宋燃求娶田馨莹的念头了。稍一思索,他就释然了——宋燃炙手可热,盯着他正妃的大有人在,想必他看上田馨莹的消息被人知道了,所以就有人出手了。阴差阳错,正好…… 此刻的顾有榛绝对想不到,这个出手的人,会是他的师傅柳行东。 时光回到昨日。 归净的禅房内,柳行东将几册棋谱和一副棋子放在归净面前:“大师,一点小玩意,供您消遣。” 归净打开棋谱,看到上面的蝇头小楷批注,眼睛就亮了:“这,这可是前朝国手李文宗先生的棋谱?” 柳行东点头:“大师好眼光!这棋子,也是李先生生前最爱的那一副。” 归净是个棋痴,柳行东投其所好,等他一个时辰后从禅房出来,脸上已然挂上了满意的微笑。即便遁入空门,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如果抛出的诱饵足够大,没有人会抵挡得了…… 待郭记一走,柳行东和柳烟浓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柳烟浓忍不住问:“大师,您刚刚只是说了无论是赵小姐还是田小姐都不是安王的良人,还说了那些秀女也不合适,为何不趁机提一提我呢?要是安王他们想不起我找了别人怎么办?” 归净看了柳行东一眼,回道:“小柳大人放心,老衲和柳大人还有后招!” 一个多时辰后,郭记的马车已行至城门口。入城的人有些多,守卫在一个个查验。等候入城的时候,一个小贩胸前挂着个筐子走了过来:“车上的贵人,可要买些核桃?桐州的大核桃,个大皮薄仁儿香!” 车夫赶他走,小贩毫不在意,继续推销:“我们桐州收成好!山货粮食多得吃不完,便宜卖了!一文钱买十个,再送给你俩!” 安王府的车夫也是有见识的,挥着马鞭说道:“走走走!你骗谁呢?今年到处大旱,桐州那地方能收成好?快些离开别挡路!” 似乎是怕了车夫的马鞭,小贩不再纠缠,朝下一辆马车走去前嘟哝着:“你知道什么呀!如今桐州挖了运河,旱涝保收,收成好着呢!这还多亏了你们京城的柳小姐呢,桐州百姓都给她塑了像,听说她如今已是大官了……” 郭记垂着眼若有所思,一回到安王府就直奔书房而去。 郭记今日去广济寺,既是去拜佛,也是受宋燃所托希望能见一见玄慈大师,所以宋燃一见他就问:“可有见到玄慈大师?” “玄慈大师去桐州讲佛法了,今日见的是归净大师。” “归净大师是玄慈第一高足,见他也可,他怎么说?” 郭记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归净大师说,那两位,都不是王爷您的良人。” “哦?赵郡王是大殷两位异姓王之一,赵小姐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至于田小姐,田尚书虽比不上赵郡王,但田小姐外祖家却是大殷第一富商,我们要做大事既要有人也要有财,所以我们才无法确定谁是正妃。除了她俩,我真想不起还有谁更合适。” “归净大师说,王爷您的正妃不能光看家世、品貌,还要是一位才学出众,能够祝您冲天的女子。” 宋燃脸露喜色:“哦?归净大师竟然说我能冲天?” “是!我还让大师合了合赵小姐和田小姐与王爷的生辰八字,这两位不仅无益王爷,甚至还会让王爷的大事受阻!” 宋燃脸色凝重起来:“那剩下的那些秀女里,大师可有说谁合适?” “大师说,此女还不在秀女名册上!” “还不在,就是说这人不是没有,是真的存在的。后日,秀女名册就要正式呈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郭记抬头看了看宋燃,欲言又止。他的犹豫被宋燃看在眼里,宋燃皱着眉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讲!” “王爷,您可知京城闺秀里,才学最高的是哪个?” 宋燃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以前安平在的时候,她回来总是说,不管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好像都是柳烟浓拿的魁首。她是不是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 “小柳大人不仅是京城第一才女,还是大殷第一位入朝为官的女子!而且,她在桐州赈灾半年,开凿运河,安抚灾民,深受百姓爱戴。今年,也是她算出天将大旱,及时改种旱粮,保百姓无忧。小柳大人才貌双全,心怀百姓,敦厚心善,而且,她有一手测算的好本事,若是她成了王妃,王爷往后要做大事,根本无需遮遮掩掩,找她就可预测吉凶,避害趋利!” 宋燃有些心动,想起柳烟浓也是夭桃秾李,袅袅娉娉,几乎就要应下,但是想到柳烟浓毕竟只是司天监正之女,又犹豫了。 郭记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说:“柳行东虽然只是五品司天监正,但是他却是除了顾有榛之外跟圣上接触最多的臣子之一,安平公主和亲一事王爷就应当看出,圣上对柳大人还是有几分信任的。若是您成了他的女婿,有他时不时在圣上那里提上一提……” 郭记没有继续说下去,宋燃眉目舒展,起身道:“如今之计,该怎样将柳烟浓的名字加到秀女名册上去呢?” “柳烟浓本就在待选秀女之列,因为她爱慕顾有榛,所以心思不在此,才找了由头第一轮就刷了下去。如今顾有榛的心思全都在金鲤身上,正好趁此机会打消柳烟浓的幻想。王爷,您不妨跟柳大人和柳小姐明说,就举安平公主的例子。” 安平公主打动铭帝的理由是对顾有榛爱而不得退而求次远走他乡,宋燃当然是知道的。他豁然开朗:“都说嫉妒的女人最可怕,若是我说往后定会拿了顾有榛和金鲤替她出气,她会不会更加死心塌地?而且,她家世不显,就不用我们顾忌赵小姐和田小姐那样不纳侧妃了,你这就和储盛山姚厚商议一下,定要为我选个好的侧妃。本王这就寻柳大人去!” “王爷英明。另外,赵小姐和田小姐过于显眼,王爷您弃了她俩,也不可让旁人得了去……” <script>app2(); 73.良人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郭记虔诚地跪在广济寺的大雄宝殿中,双手合十,神色肃穆。起身后,往功德箱里塞了一张银票。立在旁边的僧人瞥见银票的数额,诵了一句佛号,说道:“郭施主心善,定能心想事成!” 这位僧人郭记认识,是玄慈大师的徒弟归净,颇有几分名声。听他这样说,郭记肃容:“哦?大师可知我所求何事?” “郭施主心怀天下,非池中之物,所求必是利国利民之大事!” 归净的话让郭记颇为受用,他索性向归净行了一礼,说:“我心中有惑,可否请大师为我开解一二?” “阿弥陀佛!愿闻其详……” 告别归净,郭记坐上马车回安王府。心事重重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有榛一直目送着他离去。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沙弥问:“国师,接下去还要我做什么?” “无事!” 他今日本来想找郭记聊聊选秀的,谁知却被他发现郭记找上了归净,他自然有他的法子打听两人在说什么。想不到,不用他出手,郭记就要打消让宋燃求娶田馨莹的念头了。稍一思索,他就释然了——宋燃炙手可热,盯着他正妃的大有人在,想必他看上田馨莹的消息被人知道了,所以就有人出手了。阴差阳错,正好…… 此刻的顾有榛绝对想不到,这个出手的人,会是他的师傅柳行东。 时光回到昨日。 归净的禅房内,柳行东将几册棋谱和一副棋子放在归净面前:“大师,一点小玩意,供您消遣。” 归净打开棋谱,看到上面的蝇头小楷批注,眼睛就亮了:“这,这可是前朝国手李文宗先生的棋谱?” 柳行东点头:“大师好眼光!这棋子,也是李先生生前最爱的那一副。” 归净是个棋痴,柳行东投其所好,等他一个时辰后从禅房出来,脸上已然挂上了满意的微笑。即便遁入空门,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如果抛出的诱饵足够大,没有人会抵挡得了…… 待郭记一走,柳行东和柳烟浓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柳烟浓忍不住问:“大师,您刚刚只是说了无论是赵小姐还是田小姐都不是安王的良人,还说了那些秀女也不合适,为何不趁机提一提我呢?要是安王他们想不起我找了别人怎么办?” 归净看了柳行东一眼,回道:“小柳大人放心,老衲和柳大人还有后招!” 一个多时辰后,郭记的马车已行至城门口。入城的人有些多,守卫在一个个查验。等候入城的时候,一个小贩胸前挂着个筐子走了过来:“车上的贵人,可要买些核桃?桐州的大核桃,个大皮薄仁儿香!” 车夫赶他走,小贩毫不在意,继续推销:“我们桐州收成好!山货粮食多得吃不完,便宜卖了!一文钱买十个,再送给你俩!” 安王府的车夫也是有见识的,挥着马鞭说道:“走走走!你骗谁呢?今年到处大旱,桐州那地方能收成好?快些离开别挡路!” 似乎是怕了车夫的马鞭,小贩不再纠缠,朝下一辆马车走去前嘟哝着:“你知道什么呀!如今桐州挖了运河,旱涝保收,收成好着呢!这还多亏了你们京城的柳小姐呢,桐州百姓都给她塑了像,听说她如今已是大官了……” 郭记垂着眼若有所思,一回到安王府就直奔书房而去。 郭记今日去广济寺,既是去拜佛,也是受宋燃所托希望能见一见玄慈大师,所以宋燃一见他就问:“可有见到玄慈大师?” “玄慈大师去桐州讲佛法了,今日见的是归净大师。” “归净大师是玄慈第一高足,见他也可,他怎么说?” 郭记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归净大师说,那两位,都不是王爷您的良人。” “哦?赵郡王是大殷两位异姓王之一,赵小姐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至于田小姐,田尚书虽比不上赵郡王,但田小姐外祖家却是大殷第一富商,我们要做大事既要有人也要有财,所以我们才无法确定谁是正妃。除了她俩,我真想不起还有谁更合适。” “归净大师说,王爷您的正妃不能光看家世、品貌,还要是一位才学出众,能够祝您冲天的女子。” 宋燃脸露喜色:“哦?归净大师竟然说我能冲天?” “是!我还让大师合了合赵小姐和田小姐与王爷的生辰八字,这两位不仅无益王爷,甚至还会让王爷的大事受阻!” 宋燃脸色凝重起来:“那剩下的那些秀女里,大师可有说谁合适?” “大师说,此女还不在秀女名册上!” “还不在,就是说这人不是没有,是真的存在的。后日,秀女名册就要正式呈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郭记抬头看了看宋燃,欲言又止。他的犹豫被宋燃看在眼里,宋燃皱着眉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讲!” “王爷,您可知京城闺秀里,才学最高的是哪个?” 宋燃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以前安平在的时候,她回来总是说,不管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好像都是柳烟浓拿的魁首。她是不是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 “小柳大人不仅是京城第一才女,还是大殷第一位入朝为官的女子!而且,她在桐州赈灾半年,开凿运河,安抚灾民,深受百姓爱戴。今年,也是她算出天将大旱,及时改种旱粮,保百姓无忧。小柳大人才貌双全,心怀百姓,敦厚心善,而且,她有一手测算的好本事,若是她成了王妃,王爷往后要做大事,根本无需遮遮掩掩,找她就可预测吉凶,避害趋利!” 宋燃有些心动,想起柳烟浓也是夭桃秾李,袅袅娉娉,几乎就要应下,但是想到柳烟浓毕竟只是司天监正之女,又犹豫了。 郭记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说:“柳行东虽然只是五品司天监正,但是他却是除了顾有榛之外跟圣上接触最多的臣子之一,安平公主和亲一事王爷就应当看出,圣上对柳大人还是有几分信任的。若是您成了他的女婿,有他时不时在圣上那里提上一提……” 郭记没有继续说下去,宋燃眉目舒展,起身道:“如今之计,该怎样将柳烟浓的名字加到秀女名册上去呢?” “柳烟浓本就在待选秀女之列,因为她爱慕顾有榛,所以心思不在此,才找了由头第一轮就刷了下去。如今顾有榛的心思全都在金鲤身上,正好趁此机会打消柳烟浓的幻想。王爷,您不妨跟柳大人和柳小姐明说,就举安平公主的例子。” 安平公主打动铭帝的理由是对顾有榛爱而不得退而求次远走他乡,宋燃当然是知道的。他豁然开朗:“都说嫉妒的女人最可怕,若是我说往后定会拿了顾有榛和金鲤替她出气,她会不会更加死心塌地?而且,她家世不显,就不用我们顾忌赵小姐和田小姐那样不纳侧妃了,你这就和储盛山姚厚商议一下,定要为我选个好的侧妃。本王这就寻柳大人去!” “王爷英明。另外,赵小姐和田小姐过于显眼,王爷您弃了她俩,也不可让旁人得了去……” <script>app2(); 74.正妃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第二日,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金鲤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田馨莹就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小鲤!我落选了!” 虽然顾有榛已经告诉过她田馨莹应该会落选,但听她亲自赶来告诉她,金鲤还是很开心:“哦?用的是什么理由?” “听我爹说,我的八字跟皇家不合,任凭嫁给谁都会带去灾祸!” 虽然逃过选秀,但这也不是个好理由,金鲤有些担忧:“这会影响你说亲吗?” 田馨莹满不在乎:“那不正好!我根本不想嫁人!我可不是你,有国师这样的人照拂着,我的如意郎君出现之前,我宁愿一直单着!” 只要聊到嫁人,田馨莹就会将顾有榛跟金鲤扯在一起,金鲤刚要解释,田馨莹就兴奋地摸出两张帖子:“婉英请我们去她家赏梅!我出府的时候收到她的帖子,来你这儿的时候刚好碰上她也给你送了帖子!走,她说要请我们吃炭炙鹿肉!” 昨晚下了场大雪,今日雪后初晴,想起雪中赏梅,再吃香喷喷的烧烤,金鲤心动了,换了身衣服就跟田馨莹往莫府赶。 这还是金鲤第一次见到婚后的王婉英。她穿一身狐裘小袄,脸蛋瞧着比过去丰润了不少,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王婉英身边还跟着一位鹅蛋脸女子,两人见到金鲤和田馨莹均十分高兴,快步迎了上来。王婉英笑着道:“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她拉着两人往里走,三人好久不见,边走边说,跟在一边的鹅蛋脸女子始终面带微笑,一副温婉端庄的闺秀模样。 直到在暖阁落座,田馨莹才朝鹅蛋脸女子问道:“表姐,你回来了?” “是!大哥已经打算参加明年秋闱,我就跟他回来了。”她说话的声音跟整个人一样柔和,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她转向金鲤,站起了行了个礼:“金大人,小女有礼了!” 金鲤连忙站起回礼:“陈小姐不必多礼!叫我小鲤就好。” 从田馨莹这声“表姐”,金鲤已经猜出这就是那位陈昭陈大人的女儿陈灵云。 “说起来,我还没有当面谢过小鲤姑娘呢!要不是有小鲤姑娘,我家就毁了!”陈灵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父兄大过天,嫡兄被庶兄陷害眼看就前途尽毁甚至影响到整个陈家,想不到金鲤出手力挽狂澜,不仅洗清嫡兄冤屈还激得他发愤图强,这大半年埋首苦读竟得了一位大儒推荐,父亲就答应他回京读书以便参加明年秋闱。她十分相信兄长的才学,此次应考就是他重新崛起之日。 因着这一点,陈灵云对金鲤十分感激,言辞举止处处礼待,赏梅的时候一会儿给金鲤塞手炉,一会儿替她系风帽带子,用膳的时候也把金鲤照顾得无微不至。金鲤对这种温柔的人向来没有抵抗力,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拉着陈灵云亲热得不行了。 王婉英很用心,膳食准备得非常精致,金鲤边吃边夸,站在后面伺候的侍女与有荣焉:“我们夫人准备的膳食,老爷子和大人都是夸赞的!不说别的,就说那汤水,都是不重样的!下人们都在说,老爷子和大人脸色都好了不少!” 这位侍女是莫家的人,王婉英接着她的话说道:“夫君公务繁忙,常常顾不上吃饭,我炖些滋补汤水也是应该的!” 听到“公务繁忙顾不上吃饭”,金鲤想到了顾有榛——虽说顾有榛现在已经在她解忧阁吃饭了,但实际上十日里也就那么一两日,他总是叫顾桐他们来说要么留在宫里了,要么没时间,她正发愁呢。听到王婉英每日给莫寒寻炖汤水,这倒是个好主意。没空吃饭喝点汤也是好的。所以她就开口向王婉英讨滋补汤水的方子。 王婉英听到这个脸色有些奇怪,但还是叫人取了给她。看金鲤欢天喜地地离去,她在心底暗叹——但愿,国师和金鲤,都不知道这方子是干什么的。莫寒寻对她,挑不出什么毛病,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王婉英觉得莫寒寻为人冷清了些,一个月里只来她房里四五回,虽然除了她府中再没别的女人,但她还是想着能多跟他亲近,所以就特意寻了几个秘方。金鲤拿走的方子,可是壮阳助兴的…… 顾有榛这日回来,在房里闻到了一股药味儿,然后就发现桌上放着个炭火煨着的罐子。 顾桐说:“大人,这是小鲤姑娘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顾有榛示意他端过来,虽然他不喜欢这药味儿,但听到是金鲤的心意就打算喝掉。揭开盖子,发现里面的鹿茸、杜仲、枸杞等,他脸色变了——这些,不全是壮阳的么?小鲤这是什么意思? 赐婚圣旨送到国师府时,除了还在宫中的顾有榛所有人全都去接旨了。金鲤看着柳烟浓一脸平静地接过圣旨谢了恩,看着柳行东恭恭敬敬地将传旨太监送走,看着柳夫人喜气洋洋地说要多发两个月月钱,心中充满疑惑——安王正妃竟然是柳烟浓…… 顾有榛回府时,在门口遇到了秦世清。两人如往日般见了礼,顾有榛从秦世清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他皱了皱眉,说:“你不善饮,小心些!” 秦世清闻言一怔,想不到顾有榛竟然还记得自己酒量不行,一时之间心中复杂,借着酒劲就说了出来:“师弟,即便你不喜欢师妹,也不能将她推到火坑里去!安王,不是良配!” “你怎知安王不是良配?” “我观过他的面相,测过八字,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顾有榛有些惊讶秦世清会说这个,问:“那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迷雾重重,暂无。” 顾有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你都能看出来,你以为师傅就看不出来?你也说了迷雾重重,若是外力干预改了命格,真有那么一天呢?” 凛冽的寒风伴随着顾有榛这句话一起袭向秦世清,他一惊,最后一点酒意也消散了:“难道……难道师傅说是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看中了师妹,是假的?不不不,这应该是真的。是有人故意让安王看中师妹?而这个人,不是你,是……是……” 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浮上心头,并且渐渐清晰——秦世清当然知晓柳烟浓的性子,她绝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选秀的名册就是他们一起读确定下来的,她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名字摘了出去说明一开始是不想参选的。可现在她却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赐婚,现在回想起来发现她甚至还有几分喜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现在的柳烟浓认为嫁给安王做正妃是件对她极有利的事情。凡是对自己有利的,她就会极力争取,难道——这安王妃也是她,或者说是她和师傅一起谋划得来的? 秦世清稍微一想,就想到了柳行东和柳烟浓此举的深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妹一向胸怀大志,非我等可比。” <script>app2(); 74.正妃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第二日,是解忧阁开放的日子。金鲤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田馨莹就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小鲤!我落选了!” 虽然顾有榛已经告诉过她田馨莹应该会落选,但听她亲自赶来告诉她,金鲤还是很开心:“哦?用的是什么理由?” “听我爹说,我的八字跟皇家不合,任凭嫁给谁都会带去灾祸!” 虽然逃过选秀,但这也不是个好理由,金鲤有些担忧:“这会影响你说亲吗?” 田馨莹满不在乎:“那不正好!我根本不想嫁人!我可不是你,有国师这样的人照拂着,我的如意郎君出现之前,我宁愿一直单着!” 只要聊到嫁人,田馨莹就会将顾有榛跟金鲤扯在一起,金鲤刚要解释,田馨莹就兴奋地摸出两张帖子:“婉英请我们去她家赏梅!我出府的时候收到她的帖子,来你这儿的时候刚好碰上她也给你送了帖子!走,她说要请我们吃炭炙鹿肉!” 昨晚下了场大雪,今日雪后初晴,想起雪中赏梅,再吃香喷喷的烧烤,金鲤心动了,换了身衣服就跟田馨莹往莫府赶。 这还是金鲤第一次见到婚后的王婉英。她穿一身狐裘小袄,脸蛋瞧着比过去丰润了不少,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王婉英身边还跟着一位鹅蛋脸女子,两人见到金鲤和田馨莹均十分高兴,快步迎了上来。王婉英笑着道:“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她拉着两人往里走,三人好久不见,边走边说,跟在一边的鹅蛋脸女子始终面带微笑,一副温婉端庄的闺秀模样。 直到在暖阁落座,田馨莹才朝鹅蛋脸女子问道:“表姐,你回来了?” “是!大哥已经打算参加明年秋闱,我就跟他回来了。”她说话的声音跟整个人一样柔和,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她转向金鲤,站起了行了个礼:“金大人,小女有礼了!” 金鲤连忙站起回礼:“陈小姐不必多礼!叫我小鲤就好。” 从田馨莹这声“表姐”,金鲤已经猜出这就是那位陈昭陈大人的女儿陈灵云。 “说起来,我还没有当面谢过小鲤姑娘呢!要不是有小鲤姑娘,我家就毁了!”陈灵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父兄大过天,嫡兄被庶兄陷害眼看就前途尽毁甚至影响到整个陈家,想不到金鲤出手力挽狂澜,不仅洗清嫡兄冤屈还激得他发愤图强,这大半年埋首苦读竟得了一位大儒推荐,父亲就答应他回京读书以便参加明年秋闱。她十分相信兄长的才学,此次应考就是他重新崛起之日。 因着这一点,陈灵云对金鲤十分感激,言辞举止处处礼待,赏梅的时候一会儿给金鲤塞手炉,一会儿替她系风帽带子,用膳的时候也把金鲤照顾得无微不至。金鲤对这种温柔的人向来没有抵抗力,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拉着陈灵云亲热得不行了。 王婉英很用心,膳食准备得非常精致,金鲤边吃边夸,站在后面伺候的侍女与有荣焉:“我们夫人准备的膳食,老爷子和大人都是夸赞的!不说别的,就说那汤水,都是不重样的!下人们都在说,老爷子和大人脸色都好了不少!” 这位侍女是莫家的人,王婉英接着她的话说道:“夫君公务繁忙,常常顾不上吃饭,我炖些滋补汤水也是应该的!” 听到“公务繁忙顾不上吃饭”,金鲤想到了顾有榛——虽说顾有榛现在已经在她解忧阁吃饭了,但实际上十日里也就那么一两日,他总是叫顾桐他们来说要么留在宫里了,要么没时间,她正发愁呢。听到王婉英每日给莫寒寻炖汤水,这倒是个好主意。没空吃饭喝点汤也是好的。所以她就开口向王婉英讨滋补汤水的方子。 王婉英听到这个脸色有些奇怪,但还是叫人取了给她。看金鲤欢天喜地地离去,她在心底暗叹——但愿,国师和金鲤,都不知道这方子是干什么的。莫寒寻对她,挑不出什么毛病,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王婉英觉得莫寒寻为人冷清了些,一个月里只来她房里四五回,虽然除了她府中再没别的女人,但她还是想着能多跟他亲近,所以就特意寻了几个秘方。金鲤拿走的方子,可是壮阳助兴的…… 顾有榛这日回来,在房里闻到了一股药味儿,然后就发现桌上放着个炭火煨着的罐子。 顾桐说:“大人,这是小鲤姑娘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顾有榛示意他端过来,虽然他不喜欢这药味儿,但听到是金鲤的心意就打算喝掉。揭开盖子,发现里面的鹿茸、杜仲、枸杞等,他脸色变了——这些,不全是壮阳的么?小鲤这是什么意思? 赐婚圣旨送到国师府时,除了还在宫中的顾有榛所有人全都去接旨了。金鲤看着柳烟浓一脸平静地接过圣旨谢了恩,看着柳行东恭恭敬敬地将传旨太监送走,看着柳夫人喜气洋洋地说要多发两个月月钱,心中充满疑惑——安王正妃竟然是柳烟浓…… 顾有榛回府时,在门口遇到了秦世清。两人如往日般见了礼,顾有榛从秦世清身上闻到了一股酒味,他皱了皱眉,说:“你不善饮,小心些!” 秦世清闻言一怔,想不到顾有榛竟然还记得自己酒量不行,一时之间心中复杂,借着酒劲就说了出来:“师弟,即便你不喜欢师妹,也不能将她推到火坑里去!安王,不是良配!” “你怎知安王不是良配?” “我观过他的面相,测过八字,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顾有榛有些惊讶秦世清会说这个,问:“那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迷雾重重,暂无。” 顾有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你都能看出来,你以为师傅就看不出来?你也说了迷雾重重,若是外力干预改了命格,真有那么一天呢?” 凛冽的寒风伴随着顾有榛这句话一起袭向秦世清,他一惊,最后一点酒意也消散了:“难道……难道师傅说是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看中了师妹,是假的?不不不,这应该是真的。是有人故意让安王看中师妹?而这个人,不是你,是……是……” 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浮上心头,并且渐渐清晰——秦世清当然知晓柳烟浓的性子,她绝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选秀的名册就是他们一起读确定下来的,她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名字摘了出去说明一开始是不想参选的。可现在她却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赐婚,现在回想起来发现她甚至还有几分喜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现在的柳烟浓认为嫁给安王做正妃是件对她极有利的事情。凡是对自己有利的,她就会极力争取,难道——这安王妃也是她,或者说是她和师傅一起谋划得来的? 秦世清稍微一想,就想到了柳行东和柳烟浓此举的深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妹一向胸怀大志,非我等可比。” <script>app2(); 75.实话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许是看他离去时脚步有些踉跄,神情实在落寞,顾有榛提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秦世清大惊之下脚步一滑,勉强稳住身形后说:“原来师弟你都知道……你放心,我省得……” 虽然心中仍是百感交集,但秦世清的脚步已经稳了很多。顾有榛知道这位大师兄的确是有些小心思,但才学能力也算拔尖,司天监副监一职也尽心尽力,自己刚来国师府时他也感受过一段时间他的善意,看他醉醺醺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提点了几句。 他望了一眼柳香院,那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师傅一家,应该是开心的吧?他当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各自安好吧…… 金鲤在云霁院等着他,一见他就迎上来问:“师傅,柳大人提前站队了?” “站队?” “哦,就是支持,扶持,援助一类的意思。” 窗外的夜色很浓,顾有榛望着泼墨般的黑暗,没有说话。司天监正,品级虽不高,但却是一个极重要的职位,重要到几乎可以左右很多朝中的大事,柳行东此举还不知后果如何呢…… 金鲤没想那么多,柳烟浓得到赐婚圣旨后不久,田馨莹就派人告诉她落选的消息。如果没有这道圣旨,金鲤会以为是顾有榛找郭记起了作用。但那天顾有榛回来却告诉他已经有别的不想田馨莹中选的人出手了,叫她放宽心便好。 两人当时认为是田馨莹的对手做的,但今日突如其来的赐婚才让两人明白他们都猜错了。 对于自己这个错误,金鲤显然是满意的,只要不招惹她,她衷心祝愿柳烟浓和宋燃百年好合。 “师傅,您吃饭没?我今天给你换了个方子炖汤!” 看着金鲤递过来那盅热汤,顾有榛终于忍不住,捞出一块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药材:“你可知这汤是做什么的?” “补身体的呀!”金鲤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你可知这汤补的是什么?鹿茸、肉苁蓉、枸杞……”顾有榛一连报了七八种药材,凑近金鲤说,“这些,全都是壮阳的!” 然后,顾有榛就等着看金鲤羞红了脸,手脚局促的模样,最好还会羞到扑进自己怀里。 可是,听到这汤是壮阳的,金鲤却皱起了眉头:“看来,婉英和莫编修,应该没有她说的那般琴瑟和鸣,不行,我得找个由头问问。师傅啊,往后这汤你别再喝了,还好才两天,要是喝多了,你一个男的身边也没什么女人憋出火来怎么办……” 顾有榛:“……” 看着那张一张一合的小嘴儿,顾有榛觉得自己已经憋出火了。偏偏那个点火的还一无所知…… 听到金鲤来访,王婉英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即就到门口迎她去了。一坐定,金鲤就挥手让站着的侍女婆子全都出去了,还吩咐顾芽去门口守着。瞧她这仗势,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说,王婉英不由挺直了身子又开始扭动手里的帕子。果然,金鲤第一句话就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我问你,你跟莫编修,是不是床笫不和?”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给我的那滋补汤的方子,就是壮阳的!” “要是莫大人不行,可不能讳疾忌医,这不仅关系到子嗣,还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 …… 金鲤说话毫无顾忌,雨点般砸下来,王婉英经历了一开始被识破的窘迫之后竟渐渐放松下来,替金鲤换了一盏热茶,说:“小鲤,实在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我羞于启齿。” 金鲤大惊:“原来莫编修真的中看不中用?他看起来虽有些瘦,但身量高大……” 王婉英连忙说道:“不不不,夫君身体好得很!就是,就是为人清冷。也是我贪心,这府内人人待我很好,我们两人相敬如宾,馨莹常常跟我说你跟国师如何如何,我也想着能跟他亲热些。” 金鲤懂了,问:“你可是在顾忌什么?” 王婉英脸上的微笑消失,终于露出担忧:“我怕他心里有芥蒂,不管怎样,总是我将他表妹害死母亲的事情告诉他的。听下人说,他听说这件事后不吃不喝在书房坐了一天一夜。 心爱的女人害死了最爱的母亲,这种痛苦旁人无法理解。若是他一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受这痛苦呢?” 其实王婉英的担忧十分有道理,这也是金鲤一开始让她自由选择的原因。金鲤问:“那你现在可后悔?” “当然不后悔!”王婉英回答得很干脆,“我选择告诉他就做好了让他迁怒的准备,但是夫君没让我失望,事实证明他是个磊落的人!” “现在你再仔细想想,明知可能被迁怒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把这个告诉他?” 王婉英没有丝毫迟疑,说:“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不忍心他的母亲含冤九泉。第二个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当然不希望中间再插个人。如果这个人真跟他青梅竹马情深义重,我可以试着说服自己。但这个人蛇蝎心肠,甚至害人性命,害的还是他母亲的性命,我怎么放心让这种女人陪在他身边?即便他因此恼了我退婚,也不能!” 这跟她当日说的一模一样,金鲤心中有了底,但还是说道:“其实那天,如果你说不打算告诉他,我还想告诉你第三个法子的——你可以用这个把柄拿捏住孙若瑜,让她从此对你言听计从,甚至自行退开。” 王婉英摇头:“这个,我也想过。但是,小鲤那天你对我说,‘实话实说是不错的法子’,我不擅长说谎,说了一个谎之后还得想着怎么圆,太辛苦。而且,我不想对他说谎。” 金鲤抚弄着手中茶盏上的一枝梅花,青色的梅花镶了层金边,精致又华贵,正如这屋子 内其他,无一不体现着屋子主人的生活状况——王婉英在这府内,的确过得不错。她抿了一 口茶水,抬头看着王婉英:“既然你这么通透,为什么不接着通透下去呢?找莫编修实话实 说……” 王婉英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随即就泛起了泪光,她伸手 握住金鲤:“小鲤,认识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金鲤受不了这种煽情,站起来就走:“好了好了,接下去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你不用太感谢我,往后送去解忧阁的礼物再贵重些就好!” <script>app2(); 75.实话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许是看他离去时脚步有些踉跄,神情实在落寞,顾有榛提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秦世清大惊之下脚步一滑,勉强稳住身形后说:“原来师弟你都知道……你放心,我省得……” 虽然心中仍是百感交集,但秦世清的脚步已经稳了很多。顾有榛知道这位大师兄的确是有些小心思,但才学能力也算拔尖,司天监副监一职也尽心尽力,自己刚来国师府时他也感受过一段时间他的善意,看他醉醺醺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提点了几句。 他望了一眼柳香院,那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师傅一家,应该是开心的吧?他当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各自安好吧…… 金鲤在云霁院等着他,一见他就迎上来问:“师傅,柳大人提前站队了?” “站队?” “哦,就是支持,扶持,援助一类的意思。” 窗外的夜色很浓,顾有榛望着泼墨般的黑暗,没有说话。司天监正,品级虽不高,但却是一个极重要的职位,重要到几乎可以左右很多朝中的大事,柳行东此举还不知后果如何呢…… 金鲤没想那么多,柳烟浓得到赐婚圣旨后不久,田馨莹就派人告诉她落选的消息。如果没有这道圣旨,金鲤会以为是顾有榛找郭记起了作用。但那天顾有榛回来却告诉他已经有别的不想田馨莹中选的人出手了,叫她放宽心便好。 两人当时认为是田馨莹的对手做的,但今日突如其来的赐婚才让两人明白他们都猜错了。 对于自己这个错误,金鲤显然是满意的,只要不招惹她,她衷心祝愿柳烟浓和宋燃百年好合。 “师傅,您吃饭没?我今天给你换了个方子炖汤!” 看着金鲤递过来那盅热汤,顾有榛终于忍不住,捞出一块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药材:“你可知这汤是做什么的?” “补身体的呀!”金鲤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你可知这汤补的是什么?鹿茸、肉苁蓉、枸杞……”顾有榛一连报了七八种药材,凑近金鲤说,“这些,全都是壮阳的!” 然后,顾有榛就等着看金鲤羞红了脸,手脚局促的模样,最好还会羞到扑进自己怀里。 可是,听到这汤是壮阳的,金鲤却皱起了眉头:“看来,婉英和莫编修,应该没有她说的那般琴瑟和鸣,不行,我得找个由头问问。师傅啊,往后这汤你别再喝了,还好才两天,要是喝多了,你一个男的身边也没什么女人憋出火来怎么办……” 顾有榛:“……” 看着那张一张一合的小嘴儿,顾有榛觉得自己已经憋出火了。偏偏那个点火的还一无所知…… 听到金鲤来访,王婉英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即就到门口迎她去了。一坐定,金鲤就挥手让站着的侍女婆子全都出去了,还吩咐顾芽去门口守着。瞧她这仗势,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说,王婉英不由挺直了身子又开始扭动手里的帕子。果然,金鲤第一句话就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我问你,你跟莫编修,是不是床笫不和?”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给我的那滋补汤的方子,就是壮阳的!” “要是莫大人不行,可不能讳疾忌医,这不仅关系到子嗣,还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 …… 金鲤说话毫无顾忌,雨点般砸下来,王婉英经历了一开始被识破的窘迫之后竟渐渐放松下来,替金鲤换了一盏热茶,说:“小鲤,实在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我羞于启齿。” 金鲤大惊:“原来莫编修真的中看不中用?他看起来虽有些瘦,但身量高大……” 王婉英连忙说道:“不不不,夫君身体好得很!就是,就是为人清冷。也是我贪心,这府内人人待我很好,我们两人相敬如宾,馨莹常常跟我说你跟国师如何如何,我也想着能跟他亲热些。” 金鲤懂了,问:“你可是在顾忌什么?” 王婉英脸上的微笑消失,终于露出担忧:“我怕他心里有芥蒂,不管怎样,总是我将他表妹害死母亲的事情告诉他的。听下人说,他听说这件事后不吃不喝在书房坐了一天一夜。 心爱的女人害死了最爱的母亲,这种痛苦旁人无法理解。若是他一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受这痛苦呢?” 其实王婉英的担忧十分有道理,这也是金鲤一开始让她自由选择的原因。金鲤问:“那你现在可后悔?” “当然不后悔!”王婉英回答得很干脆,“我选择告诉他就做好了让他迁怒的准备,但是夫君没让我失望,事实证明他是个磊落的人!” “现在你再仔细想想,明知可能被迁怒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把这个告诉他?” 王婉英没有丝毫迟疑,说:“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不忍心他的母亲含冤九泉。第二个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当然不希望中间再插个人。如果这个人真跟他青梅竹马情深义重,我可以试着说服自己。但这个人蛇蝎心肠,甚至害人性命,害的还是他母亲的性命,我怎么放心让这种女人陪在他身边?即便他因此恼了我退婚,也不能!” 这跟她当日说的一模一样,金鲤心中有了底,但还是说道:“其实那天,如果你说不打算告诉他,我还想告诉你第三个法子的——你可以用这个把柄拿捏住孙若瑜,让她从此对你言听计从,甚至自行退开。” 王婉英摇头:“这个,我也想过。但是,小鲤那天你对我说,‘实话实说是不错的法子’,我不擅长说谎,说了一个谎之后还得想着怎么圆,太辛苦。而且,我不想对他说谎。” 金鲤抚弄着手中茶盏上的一枝梅花,青色的梅花镶了层金边,精致又华贵,正如这屋子 内其他,无一不体现着屋子主人的生活状况——王婉英在这府内,的确过得不错。她抿了一 口茶水,抬头看着王婉英:“既然你这么通透,为什么不接着通透下去呢?找莫编修实话实 说……” 王婉英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的时候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随即就泛起了泪光,她伸手 握住金鲤:“小鲤,认识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金鲤受不了这种煽情,站起来就走:“好了好了,接下去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你不用太感谢我,往后送去解忧阁的礼物再贵重些就好!” <script>app2(); 76.禁书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莫寒寻这些日子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翰林院编修,其实是个清闲的官职,只要不出错,中规中矩地熬着一定会有出头的日子。但正因为这份中规中矩的清闲,让莫寒寻起了腻味。 他寒窗苦读,不仅是为了让莫家更上一层楼,更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他想做的是实实在在为国为民的事,不是终日泡在成堆的案牍奏章里。莫家无势但有钱,这些日子,他终于免不了俗,开始打点——他实在太想换个官职了。 这日又是晚归,晚归后照例去了书房。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书房看到了王婉英。 见到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王婉英上前替他一边更衣一边说:“夫君见谅!照理说你的书房我是进不得的,但夫君好几日未去后院,我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完,又端过来一盏热汤:“夫君,先喝个汤暖暖身子。”往日里她也有送来过汤水,但他忙起来还真没喝过几回,这是她亲自送过来的,莫寒寻就接过喝了起来。 见莫寒寻一口一口喝完,王婉英起身告辞:“夫君早点歇着,莫要太劳累。”然后就转身离去,似乎真的就是来给他送汤的。 但莫寒寻知道他这个妻子,最是规矩的人,温柔体贴识大体,要是无事绝不会擅自进书 房来等他。他叫住了她:“你今日来寻我,可有要事?” 王婉英闻言回头:“本来是有的。但时辰不早了,我改日再来便是。”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浅笑盈盈,莫寒寻忽然想起有几日他来了兴致去她房中压着她的 样子,那时的她双颊通红,双眼水润,比现在这温婉的模样活泛多了。他心中不由一动,出 声道:“我素来忙于公务,很少有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王婉英眼露惊喜,多年来受的教育又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应 该在此刻此地打扰的,但是金鲤今日白天的鼓励和莫寒寻此时脸上的温柔终于还是让她坐到 了他对面:“夫君,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屋内的红烛将要燃尽,守在书房门口的丫鬟和小侍却一直没等到王婉英出来,倒是等来 了莫寒寻出声要热水。明白此举是何意的小侍一脸不解,丫鬟却满脸喜色——夫人竟然能歇 在书房,莫大人应该是喜欢极了吧? 莫寒寻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王婉英,她两条瘦弱的手臂圈着自己的腰身,脑袋靠在自己 胸前,嘴角含笑,一副全心依赖的样子。想起她这个晚上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起她为了让自 己多亲近她,这么腼腆的一个人竟然还去百花酒楼买什么滋补汤水秘方,唇边就不由地浮出一个微笑——还真是个天真的人儿。不过,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对自己竟然有如此浓烈的爱慕,他心中一荡,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女子,他应该好好待她…… 热闹了一阵子的选秀落下帷幕,天气也愈来愈冷,金鲤就要在这大殷过第二个年了。大殷过年研袭了宋朝,官员们大约有二十日左右的假期,以前这个假期,顾有榛一般都选择闭门不出,窝在云霁院写写东西就过去了。但今年不一样——他身边多了个金鲤。 现代的金鲤是个孤儿,至交好友也有几个,但现代成年人需要关注的东西太多,友情顶多是点缀,所以穿越到大殷金鲤每逢佳节倒不会倍思亲。去年过年,她还是在桐州过的,水渠即将凿成,她就跟宋彦鹏一家吃了个年夜饭,第二天就赶回工地了。今年跟顾有榛在一起,打听到他每年过年都是把自己关起来,金鲤有些心疼,起了几分好好过年的心思。 腊月廿六这日,金鲤送走了解忧阁最后一个客户,顾有榛也早早下值归来,晚膳的时候,金鲤就问起了他的打算。 “师傅,听说您每年过年,都会躲起来写本书,可最近几年,书市里为什么没见你那些新书啊?” 顾有榛正在夹菜的手一滞,抬眼看向金鲤:“因为,我那些书,不是写给别人看的。” 金鲤来了兴趣:“是不是里面有大秘密?惊天动地的那种?” 看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顾有榛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你想看?” …… 冬日的夜晚本来就来得早,整个国师府早早陷入沉睡,但金鲤却趴在顾有榛的软榻上翻完了他写的书,一共五本,全都在说一件事——变法。 慢慢合上,金鲤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说:“师傅啊,你这些要是传出去,不仅是那些世家大族,连皇上的利益都触动了!你写的这些都是禁书!” 顾有榛转动手腕,手里那盅香茶早已冰冷。听金鲤这样一说,自嘲一笑:“你不知道,我每日听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扯皮,揣摩圣意,拍马溜须,完全不在意百姓极有可能在等着一道圣旨,一个决定,心里就恨!恨自己做不了什么!有时候……” 顾有榛叹息一声:“有时候,我真的怨自己站得还不够高!” 这句话就非常大逆不道了,连金鲤这个现代人都吓了一跳。顾有榛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铭帝对他甚至比对自己那几个儿子还宠信。她光着脚从榻上跳下来,奔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发现侍卫都远远地站着应当听不到他们说话才松了一口气。 “师傅,这些话真不能说的。”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顾有榛被逗笑了,长臂一伸,竟将金鲤提起来放回软榻,伸手掸着她袜底刚刚沾上的灰尘,说:“多大的人了,下床都不知道穿鞋子!” 金鲤脚底很敏感,痒酥酥的感觉让她胡乱挣扎着,小巧玲珑的脚在顾有榛手里像条乱窜的鱼。顾有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他脸上一热,取过鞋子替金鲤穿上,借这低头的动作掩饰发红的双颊。但这么一闹,刚刚心头那点郁闷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穿好鞋子后的金鲤双脚仍不安分,挂在榻沿乱晃。顾有榛脑子里全都是刚刚那种柔软的触感,盯着这双脚一时出了神。 “师傅,写这种你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不过徒增烦恼,要不今年你别写书了,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金鲤的话让顾有榛回神,他略一思索,就点了头:“可。你想去哪儿?” 金鲤松了口气——他这个师傅,实在太忧国忧民了,自古以来,主张变法的没几个有好结果。更何况,他提出那些主张,放到现代也是够民主的,大大触动了包括皇权在内的上层阶级的利益,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粉身碎骨!她不能看着他钻牛角尖进死胡同…… <script>app2(); 76.禁书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莫寒寻这些日子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翰林院编修,其实是个清闲的官职,只要不出错,中规中矩地熬着一定会有出头的日子。但正因为这份中规中矩的清闲,让莫寒寻起了腻味。 他寒窗苦读,不仅是为了让莫家更上一层楼,更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他想做的是实实在在为国为民的事,不是终日泡在成堆的案牍奏章里。莫家无势但有钱,这些日子,他终于免不了俗,开始打点——他实在太想换个官职了。 这日又是晚归,晚归后照例去了书房。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书房看到了王婉英。 见到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王婉英上前替他一边更衣一边说:“夫君见谅!照理说你的书房我是进不得的,但夫君好几日未去后院,我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完,又端过来一盏热汤:“夫君,先喝个汤暖暖身子。”往日里她也有送来过汤水,但他忙起来还真没喝过几回,这是她亲自送过来的,莫寒寻就接过喝了起来。 见莫寒寻一口一口喝完,王婉英起身告辞:“夫君早点歇着,莫要太劳累。”然后就转身离去,似乎真的就是来给他送汤的。 但莫寒寻知道他这个妻子,最是规矩的人,温柔体贴识大体,要是无事绝不会擅自进书 房来等他。他叫住了她:“你今日来寻我,可有要事?” 王婉英闻言回头:“本来是有的。但时辰不早了,我改日再来便是。”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浅笑盈盈,莫寒寻忽然想起有几日他来了兴致去她房中压着她的 样子,那时的她双颊通红,双眼水润,比现在这温婉的模样活泛多了。他心中不由一动,出 声道:“我素来忙于公务,很少有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王婉英眼露惊喜,多年来受的教育又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应 该在此刻此地打扰的,但是金鲤今日白天的鼓励和莫寒寻此时脸上的温柔终于还是让她坐到 了他对面:“夫君,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屋内的红烛将要燃尽,守在书房门口的丫鬟和小侍却一直没等到王婉英出来,倒是等来 了莫寒寻出声要热水。明白此举是何意的小侍一脸不解,丫鬟却满脸喜色——夫人竟然能歇 在书房,莫大人应该是喜欢极了吧? 莫寒寻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王婉英,她两条瘦弱的手臂圈着自己的腰身,脑袋靠在自己 胸前,嘴角含笑,一副全心依赖的样子。想起她这个晚上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起她为了让自 己多亲近她,这么腼腆的一个人竟然还去百花酒楼买什么滋补汤水秘方,唇边就不由地浮出一个微笑——还真是个天真的人儿。不过,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对自己竟然有如此浓烈的爱慕,他心中一荡,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女子,他应该好好待她…… 热闹了一阵子的选秀落下帷幕,天气也愈来愈冷,金鲤就要在这大殷过第二个年了。大殷过年研袭了宋朝,官员们大约有二十日左右的假期,以前这个假期,顾有榛一般都选择闭门不出,窝在云霁院写写东西就过去了。但今年不一样——他身边多了个金鲤。 现代的金鲤是个孤儿,至交好友也有几个,但现代成年人需要关注的东西太多,友情顶多是点缀,所以穿越到大殷金鲤每逢佳节倒不会倍思亲。去年过年,她还是在桐州过的,水渠即将凿成,她就跟宋彦鹏一家吃了个年夜饭,第二天就赶回工地了。今年跟顾有榛在一起,打听到他每年过年都是把自己关起来,金鲤有些心疼,起了几分好好过年的心思。 腊月廿六这日,金鲤送走了解忧阁最后一个客户,顾有榛也早早下值归来,晚膳的时候,金鲤就问起了他的打算。 “师傅,听说您每年过年,都会躲起来写本书,可最近几年,书市里为什么没见你那些新书啊?” 顾有榛正在夹菜的手一滞,抬眼看向金鲤:“因为,我那些书,不是写给别人看的。” 金鲤来了兴趣:“是不是里面有大秘密?惊天动地的那种?” 看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顾有榛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你想看?” …… 冬日的夜晚本来就来得早,整个国师府早早陷入沉睡,但金鲤却趴在顾有榛的软榻上翻完了他写的书,一共五本,全都在说一件事——变法。 慢慢合上,金鲤坐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说:“师傅啊,你这些要是传出去,不仅是那些世家大族,连皇上的利益都触动了!你写的这些都是禁书!” 顾有榛转动手腕,手里那盅香茶早已冰冷。听金鲤这样一说,自嘲一笑:“你不知道,我每日听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扯皮,揣摩圣意,拍马溜须,完全不在意百姓极有可能在等着一道圣旨,一个决定,心里就恨!恨自己做不了什么!有时候……” 顾有榛叹息一声:“有时候,我真的怨自己站得还不够高!” 这句话就非常大逆不道了,连金鲤这个现代人都吓了一跳。顾有榛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铭帝对他甚至比对自己那几个儿子还宠信。她光着脚从榻上跳下来,奔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发现侍卫都远远地站着应当听不到他们说话才松了一口气。 “师傅,这些话真不能说的。”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顾有榛被逗笑了,长臂一伸,竟将金鲤提起来放回软榻,伸手掸着她袜底刚刚沾上的灰尘,说:“多大的人了,下床都不知道穿鞋子!” 金鲤脚底很敏感,痒酥酥的感觉让她胡乱挣扎着,小巧玲珑的脚在顾有榛手里像条乱窜的鱼。顾有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他脸上一热,取过鞋子替金鲤穿上,借这低头的动作掩饰发红的双颊。但这么一闹,刚刚心头那点郁闷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穿好鞋子后的金鲤双脚仍不安分,挂在榻沿乱晃。顾有榛脑子里全都是刚刚那种柔软的触感,盯着这双脚一时出了神。 “师傅,写这种你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不过徒增烦恼,要不今年你别写书了,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金鲤的话让顾有榛回神,他略一思索,就点了头:“可。你想去哪儿?” 金鲤松了口气——他这个师傅,实在太忧国忧民了,自古以来,主张变法的没几个有好结果。更何况,他提出那些主张,放到现代也是够民主的,大大触动了包括皇权在内的上层阶级的利益,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粉身碎骨!她不能看着他钻牛角尖进死胡同…… <script>app2(); 77.废纸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二十天的假期,在现代都足够出个国了,但在这里,就只能找个京郊的庄子。顾有榛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交给金鲤:“这是我名下的一些地契,你找个喜欢的庄子。” 金鲤目测了一下盒子里地契的厚度,冲顾有榛比了比大拇指:“师傅啊,看不出来,你身家还挺丰厚。” 顾有榛笑笑,说:“银子藏着没用,还不如买些实在的东西,既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还可钱生钱。这些庄子的收益,每年我都拿出来建粥厂。” 地契太多,金鲤将它们全都倒在榻上,开始一张张翻找。很快,一座叫万松山庄的庄子被金鲤看中了:“师傅!我们就去这儿!这个庄子外面有座山,既然叫万松山,那肯定有很多松树,别的地方都白茫茫冰天雪地的,这里还是绿意葱茏,多别致!还有——” 金鲤突然摸出枚梅花镖,手腕一抖,梅花镖射出钉在了门板上。她洋洋得意,说:“树多,动物就多,我们可以去打猎!我如今也是有功夫傍身的人了!” 顾有榛看着勉强嵌入门板几分的梅花镖,刚想开口,门被一阵冷风吹开,“啪嗒”一声,梅花镖掉了下来。他大笑:“就凭这力气,你还想打猎?” 金鲤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将梅花镖捡起,说:“我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打猎一般只想击中它然后捡回来养起来!” 顾有榛摇头,将那堆地契抓起塞进盒子递了过去:“赶紧整行李去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庄子,这些以后都给你管了!” 见金鲤楞在了那里,他走过去将盒子放进她怀里,加了句:“压岁钱!” 盒子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她想了想,没有推辞,对顾有榛说:“师傅,我会好好管着它们的。争取让钱生出更多的钱!” 她没有本事去帮顾有榛实现他心中太过伟大的梦想,但是却可以帮着他多赚点银子,至少,可以多开几个粥厂。 金鲤带着顾芽回来时,宝扇和杜婆婆坐在灯下替金鲤做袜子,金鲤的外衫都是由那两个宫里来的绣娘做的,但贴身小衣宝扇不放心都是她和杜婆婆亲手做的。 “婆婆,我和师傅想去庄子过年,从京城出发要坐两天马车,你可吃得消?” 杜婆婆咬断线头,摇头:“老婆子就不跟你们折腾了!我留下来看着解忧阁!” 宝扇到底年轻,听到能去庄子心中欢喜,说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上解忧阁乱来?婆婆,一起去嘛!” 杜婆婆为人和善,大家都很喜欢她,金鲤也劝她:“我留下宝福他们几个男的就可以,我叫马车慢慢走就行。” 杜婆婆仍旧婉拒了。服侍金鲤睡下,杜婆婆将宝扇和顾芽拉到房间里,特意交待:“你们两个到了庄子里后别顾着瞧新鲜,看着国师和姑娘一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把持不住!” 在顾桐顾梓等人的“宣传”下,大家已经知道七夕那日金鲤虽然和国师在高台上待了一晚但什么都没发生,经过这些日子观察,宝扇等人也看出来了——国师对自家姑娘那份心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个有眼睛的人却不包括金鲤自己。不管他们如何明示、暗示,金鲤始终坚定地认为—— “师傅是个好师傅,所以才会对徒弟无微不至。” “师傅心悦我?说了那都是谣言!是有人抓不住师傅的把柄造谣诋毁他!” “我为什么不澄清谣言?那是为了断哈德尔的念想!” …… 反正她总是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全然没有想过顾有榛对她的无微不至早已超过一个师傅对徒弟的程度,也没想过顾有榛要是想压下那些传言是件多简单的事,更没想过——哈德尔早就走了为什么她自己也没想着事后去澄清呢? 宝扇一直盼着金鲤跟顾有榛能成好事,她一脸八卦:“我怎么觉得,要是国师真跟姑娘有了什么,说不定我们姑娘就会明白过来了呢?” 杜婆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个都不能少!我就怕你们都存了这样的心思!姑娘总有一天会明白国师的心意,但一定要等她自己明白,我们这些外人不能插手!顾芽,你功夫好,多看着姑娘!” …… 金鲤完全不知道大家在为她和顾有榛的终生操心,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指挥着宝扇顾芽整好了几大箱笼的行李。顾有榛要带的东西比她少多了,叫顾桐将一些衣物器具搬上马车,自己拎了只藤箱来找金鲤。 金鲤见顾有榛过来,自动理解成了是来催她的,更加忙乱了,搬东西时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顾有榛那只藤箱。 藤箱里掉出套文房四宝,几支金鲤做的铅笔,还有那几本书。金鲤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塞进藤箱,然后将箱子抱在怀里,说:“师傅我们走吧!” 顾有榛见金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我带着它,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反正留着无用,我就打算付之一炬了!” 金鲤立即回答:“我过目不忘,里面的东西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保险起见,现在就烧了吧!” 她特意吩咐人站得远远的,一个人在前院点燃了这几本书。红彤彤的火光燃起,一本、两本……看着最后一本也被扔进了火堆,金鲤拍拍手站起。 顾有榛扯着她的袖子往外走:“现在你可放心了?我们要快些出发,晚上恐怕会下雪,我们要在下雪前赶到今晚的落脚点。” 火苗吞噬着最后一本书,在顾有榛和金鲤的身影消失之后,一位握着柄竹帚的丫鬟走过来清扫。她用竹帚扑灭还在闪烁的火苗,将灰烬与落叶一起扫进一个大竹筐,带着往外走。倾倒垃圾的时候,她从里面拣出几张尚未燃尽的纸,上面依稀还能看清一些字迹,她小心四顾,发现无人,将它们放进怀里,朝外院走去。 <script>app2(); 77.废纸 chap_r(); <script>app2();</script> 二十天的假期,在现代都足够出个国了,但在这里,就只能找个京郊的庄子。顾有榛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交给金鲤:“这是我名下的一些地契,你找个喜欢的庄子。” 金鲤目测了一下盒子里地契的厚度,冲顾有榛比了比大拇指:“师傅啊,看不出来,你身家还挺丰厚。” 顾有榛笑笑,说:“银子藏着没用,还不如买些实在的东西,既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还可钱生钱。这些庄子的收益,每年我都拿出来建粥厂。” 地契太多,金鲤将它们全都倒在榻上,开始一张张翻找。很快,一座叫万松山庄的庄子被金鲤看中了:“师傅!我们就去这儿!这个庄子外面有座山,既然叫万松山,那肯定有很多松树,别的地方都白茫茫冰天雪地的,这里还是绿意葱茏,多别致!还有——” 金鲤突然摸出枚梅花镖,手腕一抖,梅花镖射出钉在了门板上。她洋洋得意,说:“树多,动物就多,我们可以去打猎!我如今也是有功夫傍身的人了!” 顾有榛看着勉强嵌入门板几分的梅花镖,刚想开口,门被一阵冷风吹开,“啪嗒”一声,梅花镖掉了下来。他大笑:“就凭这力气,你还想打猎?” 金鲤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将梅花镖捡起,说:“我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打猎一般只想击中它然后捡回来养起来!” 顾有榛摇头,将那堆地契抓起塞进盒子递了过去:“赶紧整行李去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庄子,这些以后都给你管了!” 见金鲤楞在了那里,他走过去将盒子放进她怀里,加了句:“压岁钱!” 盒子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她想了想,没有推辞,对顾有榛说:“师傅,我会好好管着它们的。争取让钱生出更多的钱!” 她没有本事去帮顾有榛实现他心中太过伟大的梦想,但是却可以帮着他多赚点银子,至少,可以多开几个粥厂。 金鲤带着顾芽回来时,宝扇和杜婆婆坐在灯下替金鲤做袜子,金鲤的外衫都是由那两个宫里来的绣娘做的,但贴身小衣宝扇不放心都是她和杜婆婆亲手做的。 “婆婆,我和师傅想去庄子过年,从京城出发要坐两天马车,你可吃得消?” 杜婆婆咬断线头,摇头:“老婆子就不跟你们折腾了!我留下来看着解忧阁!” 宝扇到底年轻,听到能去庄子心中欢喜,说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上解忧阁乱来?婆婆,一起去嘛!” 杜婆婆为人和善,大家都很喜欢她,金鲤也劝她:“我留下宝福他们几个男的就可以,我叫马车慢慢走就行。” 杜婆婆仍旧婉拒了。服侍金鲤睡下,杜婆婆将宝扇和顾芽拉到房间里,特意交待:“你们两个到了庄子里后别顾着瞧新鲜,看着国师和姑娘一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把持不住!” 在顾桐顾梓等人的“宣传”下,大家已经知道七夕那日金鲤虽然和国师在高台上待了一晚但什么都没发生,经过这些日子观察,宝扇等人也看出来了——国师对自家姑娘那份心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这个有眼睛的人却不包括金鲤自己。不管他们如何明示、暗示,金鲤始终坚定地认为—— “师傅是个好师傅,所以才会对徒弟无微不至。” “师傅心悦我?说了那都是谣言!是有人抓不住师傅的把柄造谣诋毁他!” “我为什么不澄清谣言?那是为了断哈德尔的念想!” …… 反正她总是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全然没有想过顾有榛对她的无微不至早已超过一个师傅对徒弟的程度,也没想过顾有榛要是想压下那些传言是件多简单的事,更没想过——哈德尔早就走了为什么她自己也没想着事后去澄清呢? 宝扇一直盼着金鲤跟顾有榛能成好事,她一脸八卦:“我怎么觉得,要是国师真跟姑娘有了什么,说不定我们姑娘就会明白过来了呢?” 杜婆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个都不能少!我就怕你们都存了这样的心思!姑娘总有一天会明白国师的心意,但一定要等她自己明白,我们这些外人不能插手!顾芽,你功夫好,多看着姑娘!” …… 金鲤完全不知道大家在为她和顾有榛的终生操心,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指挥着宝扇顾芽整好了几大箱笼的行李。顾有榛要带的东西比她少多了,叫顾桐将一些衣物器具搬上马车,自己拎了只藤箱来找金鲤。 金鲤见顾有榛过来,自动理解成了是来催她的,更加忙乱了,搬东西时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顾有榛那只藤箱。 藤箱里掉出套文房四宝,几支金鲤做的铅笔,还有那几本书。金鲤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塞进藤箱,然后将箱子抱在怀里,说:“师傅我们走吧!” 顾有榛见金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我带着它,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反正留着无用,我就打算付之一炬了!” 金鲤立即回答:“我过目不忘,里面的东西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保险起见,现在就烧了吧!” 她特意吩咐人站得远远的,一个人在前院点燃了这几本书。红彤彤的火光燃起,一本、两本……看着最后一本也被扔进了火堆,金鲤拍拍手站起。 顾有榛扯着她的袖子往外走:“现在你可放心了?我们要快些出发,晚上恐怕会下雪,我们要在下雪前赶到今晚的落脚点。” 火苗吞噬着最后一本书,在顾有榛和金鲤的身影消失之后,一位握着柄竹帚的丫鬟走过来清扫。她用竹帚扑灭还在闪烁的火苗,将灰烬与落叶一起扫进一个大竹筐,带着往外走。倾倒垃圾的时候,她从里面拣出几张尚未燃尽的纸,上面依稀还能看清一些字迹,她小心四顾,发现无人,将它们放进怀里,朝外院走去。 <script>app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