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毒妃:王爷请接招》 第一章 血崩而亡 雪下了一日一夜,直到傍晚才停歇。 季妩已有孕三月有余,自从她有孕之后,楚辞便免了她去主母房中晨昏定省的伺候着。 主母不是旁人正是季妩的嫡长姐季蔓。 彼时,季妩与阿绿正在为她腹中的孩儿缝制小衣裳。 “哑……哑……”不知怎的院子里的红梅树上竟落了一只乌鸦,乌鸦一声接一声的叫着,格外的瘆人。 阿绿眉头一蹙刚要起身去驱赶那只乌鸦。 “妹妹!”怎料季蔓竟带着婢女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她容色稍逊季妩一筹,却也生的花容月貌,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只是眼中透着丝丝寒意叫人不敢直视。 “见过主母!”迎上她的视线季妩下意识垂下眸子,她起身对季蔓毕恭毕敬的行礼。 季蔓抬头扫了阿绿一眼。 “阿绿,你退下吧!”季妩扭头看着阿绿说道。 “是。”阿绿对着季蔓与季妩盈盈一福,她眼中略带担忧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而后转身退了出去。 季蔓亲热的上前拉着季妩的手坐了下来,她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对着季妩说道:“夫主在书房作画,他得知我要来看妹妹,特意叮嘱厨房给妹妹熬了一碗燕窝粥,让我给妹妹带过来,妹妹快趁热吃吧!” 季蔓将冒着热气的燕窝粥放到季妩跟前。 季妩低头看着那碗燕窝粥,季蔓数次谋害于她,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季蔓勾唇一笑,她略带讥讽的看着季妩淡淡说道:“怎的妹妹是怕我在燕窝粥里下毒吗?这可是夫主的子嗣,日后也要唤我一声嫡母的,再说了夫主已经应允等你诞下孩儿之后,养在我膝下,我可不会做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季妩脊背一僵,即便她楚辞已经对她说过这件事,可身为母亲世上最痛的事,莫过于不能亲自养育的孩儿,她用汤勺轻轻的搅动着那碗燕窝粥,还是一点吃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即便季蔓巧舌如簧,可事关她腹中的孩儿,她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季蔓。 季蔓也不着急,该着急的人也不是她。 “夫主!”就在那个时候楚辞大步走了进来,季蔓与季妩一同起身向他行礼。 他略略看了她们一眼,一撩衣袍坐在季妩身旁。 见季妩没有吃那碗燕窝粥,楚辞眉头一蹙轻声询问道:“可是我让厨房做的这碗燕窝粥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季妩眼巴巴的看着楚辞。 季蔓嘴角微微上扬,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怕楚辞会心慈手软。 “来我喂你吃。”在她的注视下楚辞没有丝毫迟疑,他接过那晚燕窝粥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季妩只得吃下那碗燕窝粥。 季蔓双眼一眯笑的格外妖娆。 “夫主……”季妩才吃下燕窝粥,不知怎的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砰!”在楚辞与季蔓的注视下,她身子一软人趴在桌子上。 楚辞轻轻的唤了她几声:“阿妩,阿妩……” 季妩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辞缓缓站了起来,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扭头看着季蔓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莫要叫太宰大人久等了。” “夫主放心!”季蔓扬眉一笑。 片刻,一辆马车出了楚家直奔太宰府邸。 “哈哈哈,齐国第一美人总算在老夫榻上了!”季妩是在一阵放荡的笑声中睁开双眼的。 一个肥胖而丑陋的男人正趴在她身上。 “啊……”季妩瞬间清醒过来,她惊慌失措伸手就要推开身上的男人。 “啪……老夫愿意玩弄你,是给你面子!”见季妩醒了过来,身上的男人面容狰狞,他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季妩脸上。 季妩嘴角瞬间溢出血来,她这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竟是太宰大人徐宏,她满目惊恐颤抖着说道:“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有孕在身,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知道徐宏一直觊觎她的美色,曾数次对她出手,皆被她侥幸躲过,没想到她都嫁人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送你来的人都不在意,老夫何需在意?”徐宏勾唇一笑,他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 季妩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死死的看着徐宏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送我来的?” “嘶啦……”徐宏根本没有兴趣回答季妩的问题,他大掌一挥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啊……”下一秒从季妩口中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来:“夫主,救我……” 寂寂寒夜,她的声音格外的凄惨。 片刻,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下身涌了出来。 她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 “孩儿……”她双目血红,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锦被,口中发出一阵嘶声力竭的吼叫,她整个人如同一只悲鸣无助的小兽,只能任人宰割。 折腾了许久徐宏才抬腿下了榻。 季妩面色煞白,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下身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半个床榻。 徐宏看都没看季妩一眼冷冷说道:“送她回去。” 人要死也不能死在他这里脏了他的床榻。 随即季妩便被几个人抬了出去。 在太宰府的后门停着一辆马车,几个仆从把季妩抬了上去。 季蔓坐在马车上,她冷眼看着季妩,面上含着一丝冷笑。 一见季蔓,季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早该想到的,她双目滚圆死死的瞪着季蔓,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吼道:“是你害我!” “呵呵……”季蔓轻笑出声,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半眯着眼,漫不经心的看着指甲上的蔻丹淡淡一笑:“若我说害你的是夫主你信吗?” “不,你骗我。”季妩想都未想她一口否决了季蔓的话。 季蔓轻轻的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那碗掺了药的燕窝粥,可是夫主一勺一勺喂给你的。” “轰……”季妩脑中一阵巨响,她双目血红撕心裂肺的吼道:“我腹中还怀着夫主的骨肉,夫主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季蔓一脸恣意的笑:“你想不到吧!你全心全意信任着的夫主,只为了一个军中参事的职位,便亲手将你送上了太宰大人的床榻。” 季妩浑身颤抖不止,她只觉得整个人被人一片一片撕碎,而后每一片血肉上都被人撒上盐巴,她痛的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季蔓缓缓俯下身去,她单手扣住季妩的下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都要死了,我不妨再好心告诉你一些事,是我牵线搭桥将夫主引荐给太宰大人的,姨娘生你之时之所以难产血崩而亡,是母亲动的手,还有你最在意的麻姑也是母亲派人杀害的,你能活到今天全是意外。” 季妩满心愤怒,她想上去把季蔓的脖子扭断,奈何她软绵浑身无力一下也动弹不得,她只能死死的瞪着季蔓。 “哈哈哈……”季蔓猖狂的笑了起来:“季妩,你不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凭你也配与我争?不管是齐国第一个美人的名头,还有楚辞都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季妩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气若游丝,眼泪大颗大颗的划过她苍白的脸庞。 “夫人,太宰大人怎么说?”马车才停下,楚辞便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他看都没看季妩一眼。 事到如今,季妩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彻底破灭。 她如坠冰窟的躺在马车上,眼中溢出一丝血泪来,不甘夹杂着愤怒将她整个人淹没。 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她,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太宰大人说了夫主明天便可去军中上任。”楚辞扶着季蔓下了马车,季蔓看着楚辞盈盈一笑。 楚辞一脸欣喜,他始终未曾看季妩一眼。 季蔓眼眶微红,她一脸不忍看着楚辞声音低沉的说道:“妹妹怕是不成了!” 楚辞扶着季蔓朝院子里走去,他始终未曾看季妩一眼,他边走边说:“既如此便把她草草葬了,切莫走漏风声坏了太宰大人与我的名声!” 他冰冷无情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入季妩耳中,季妩眼睛瞪得大大的,血色染红了她的双眸,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都没有合上挂着血泪的双眼。 “啊……”随着一声异常惊恐的声音,榻上的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 第二章 污蔑 屋里的牛油灯瞬间亮了起来。 麻姑就在外面守夜,听着季妩的尖叫声,她快步来到季妩榻前,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你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季妩神色茫然,她呆呆的坐在榻上,听着麻姑的声音,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视线落在麻姑身上的那瞬间,季妩一把抓住麻姑的手臂,她放声痛哭了起来:“麻姑……” 麻姑顿时一愣,娇娇虽然素常胆小怯懦,但却不是个爱哭的,她轻轻的拍着季妩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娇娇,没事了,没事了,梦都是假的一切都过去了,奴在这里陪着娇娇,娇娇莫怕。” 季妩一下子扑进麻姑的怀中,她哽咽的说道:“麻姑,你还活着真好!” 她知道那一切不是梦!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根本不给她一点幻想的余地。 麻姑听不明白季妩的话,她只能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季妩:“娇娇,你看奴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季妩拼命的摇着头,她眼泪滚滚而落。 她清楚的记得她死了,死后被楚辞随意葬在一处荒地,不知怎的她竟然活过来了,且重回十三岁在乡下庄子里的时候。 这个时候麻姑还在,而她也还没有遇见他。 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季妩根本不敢吐露,她只是拼命的落泪。 后半夜,在麻姑的陪伴下,季妩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早上不见她起榻,又见她双颊绯红,麻姑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 季妩突然便病了,她连着两日高热不退,嘴里又不断说着胡话,可把麻姑可吓坏了。 麻姑买了自己的银手镯,才会季妩请来大夫。 许是觉得她不成了,虞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服过药后,季妩虽然退了高热,却依旧昏睡着,麻姑心急如焚,寸步不离的照料着她,连着熬了几日,她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憔悴的很。 就在她也以为季妩熬不过这关的时候,季妩突然睁开了眼。 此时正值傍晚,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半个天空。 “娇娇,你总算醒过来了,吓死奴了。”麻姑喜极而泣正准备去给季妩煮一些容易克化的粥。 怎料,季妩刚睁开双眼,虞婆便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可算无恙了。” 麻姑把季妩从榻上扶了起来,又给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她淡淡的看了虞婆一眼。 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虞婆,这几日她虽然浑浑噩噩的,可她们在她榻前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她都是一清二楚。 不知怎的在季妩的注视下,虞婆竟有些心虚,她缓缓坐在季妩榻边,她舀了一勺粥递到季妩嘴边,看着季妩说道:“奴给娇娇煮了一些容易克化的白粥,娇娇数日粒米未进,快用些粥吧!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季妩没有张口,她凝神看着虞婆。 她的目光令得虞婆心中发毛。 麻姑未曾多想,她看着季妩说道:“娇娇,虞婆说的是,娇娇快趁热用些白粥吧!用过粥之后也好吃药。” 季妩还是没有动。 病了这么几日,她越发瘦了就跟山中的大眼猴一样,独显得眼睛大。 她面色苍白,一脸虚弱看着麻姑说道:“麻姑,姨娘留给我的发簪呢!” 麻姑与虞婆都知道季妩最宝贝的就是月姨娘留给她的发簪。 麻姑几步来到妆台前找出那根银质的发簪递给季妩。 季妩接过发簪,她牢牢攥在手中。 上一世,她也曾病了这么一场。 虞婆也是这样十分殷勤的给她煮了一碗白粥,那时候她未作多想,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便把虞婆支了出去,让麻姑替她吃了这碗白粥。 如今她细思极恐,麻姑正是用过这碗白粥之后才病倒的,大夫也诊不出什么病症,只是一个劲的吐血,以至麻姑吐血而亡。 想来她们真正的目标是她! 如今的季妩再不似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一脸感激的看着虞婆说道:“我知道虞婆待我好,只是此刻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这白粥一搁便无法入口了,虞婆辛苦一场这碗粥就给虞婆吃吧!” 虞婆微微一怔,她端着碗的手细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她心中大惊莫不是这丫头发现什么端倪了?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季妩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断然不会发现些什么的。 虞婆看着季妩笑笑说道:“娇娇,你大病刚醒马上就要服药了,怎能空腹用药呢?即便没什么胃口,为了自个的身子,也喝下这碗粥吧!” 虞婆说的甚是有理,麻姑疑惑不解的看着季妩。 她总觉得娇娇自从梦魇之后,整个人便有些不对劲了,至于怎么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娇娇给人的感觉变了。 季妩目光一沉,她淡淡的看着虞婆:“虞婆,我是主你是仆,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奴不敢!”虞婆端着那碗粥一下子跪在季妩跟前。 “娇娇你这是怎么了?虞婆也是好意!”麻姑满目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抬头看了麻姑一眼:“你既不敢,还不喝下这碗粥。” 虞婆端着粥的手指泛白,就是不肯喝手中的粥。 季妩声音骤然一高:“虞婆,你执意不肯用这碗白粥,莫不是这粥里有什么致命的东西,才叫你如此退避三舍?” 她声音一落,虞婆瞬间一惊,便连麻姑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妩。 “娇娇,奴好心好意给娇娇煮了粥,娇娇不愿吃也就算了,怎能如此红口白牙的污蔑奴?”虞婆很快镇定下来,她一脸委屈的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看上去十分可怜。 “我污蔑你?”季妩看着虞婆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当着我的面喝下这碗粥,我便以三跪九叩之礼向你致歉可好?” 第三章 暴毙 虞婆当下面色一白。 麻姑看着虞婆说道:“虞婆,你若当真问心无愧,当着娇娇的面喝下这碗粥也就是了。” 直到此刻麻姑也未曾多想些什么。 在她看来虞婆虽然时常对娇娇冷淡了些,但也不至于下毒害她性命。 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虞婆,方才她也就是试探虞婆一下,虞婆如此推三阻四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就是麻姑心善如今也未曾怀疑过虞婆。 殊不知虞婆正是害死她的凶手。 “娇娇。”虞婆端着粥的手抖动越发厉害,她一脸委屈看着无说道:“好,既然娇娇让奴吃,奴就吃了这碗白粥。” 季妩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不信虞婆当真敢吃了这碗粥。 在季妩与麻姑的注视下,虞婆端着那碗粥正准备吃。 “咣当……”怎料就在那时,她的手猛地一颤,那碗粥瞬间落在地上,陶制的碗瞬间四分五裂,白粥撒了一地。 虞婆看着地上的粥,她嚎啕大哭了起来:“娇娇,奴在真的没有在粥里投毒,奴伺候娇娇多年,若要下毒害娇娇又何必等到今日。” 虞婆说的有理有据。 麻姑当下附和道:“娇娇,虞婆说的是,她一定不会害娇娇的。” “是吗?”季妩面无表情的看着虞婆。 虞婆重重的点头:“是,奴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娇娇的。” 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季妩抬腿下了榻。 在麻姑与虞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发簪已经抵在虞婆的咽喉处,银质的发簪闪动着刺眼的寒芒。 这一变故令得虞婆瞬间大惊失色,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娇娇这是要做什么?” 麻姑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季妩:“娇娇不可啊!” “麻姑,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心善。”季妩抬头看着麻姑说道:“捡起地上的白粥喂给虞婆。” 寒光凛冽的发簪抵在虞婆咽喉处,令得她一下都不敢动弹。 “虞婆委屈你了。”麻姑用汤匙从地上舀了一勺粥,想要喂给虞婆,虞婆死死的抿着唇就是不肯吃。 麻姑的脸色也变了。 季妩声音一冷:“麻姑,给我掰开她的嘴喂下去。” 麻姑依着季妩所言掰开虞婆的嘴将那勺粥灌了下去。 下一秒,虞婆一脸惊恐,她拼命的把嘴里的粥吐了出来。 事到如今,麻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原以为只是娇娇多心罢了。 怎料虞婆竟真的在粥里动了手脚。 季妩嘴角一勾,银簪划过虞婆的咽喉血溢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虞婆说道:“说你在这粥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是谁让你害我的?” 虞婆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妩。 季妩也不恼怒,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你以为幕后指使你的人会放过你?若我是她必会杀人灭口。” 虞婆还是不说话,可她脸上的表情已然有些松动,娇娇说的不错,以主母的性子必不会饶了她的,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的家人可还捏在主母手中,她就是死也不能连累他们。 对于秦氏的手段,季妩再清楚不过了,她看着虞婆缓缓说道:“只要你肯如实说来,我不仅保你无虞,还可保你家人无恙,从此再不受旁人牵制。” 季妩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着实令得麻姑刮目相看。 虞婆稍稍思略片刻,她缓缓开口说道:“是主母命奴这样做的,放在粥里的药也是主母派人送来的,送药给我的那人说过此药并不能一时三刻就毙命,毒发时与痨症无异,令人吐血而亡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蝼蚁尚且偷生她也不列外。 季妩面色一冷,上一世麻姑果然死在她们手中。 三日后,秦氏突然接到虞婆身染恶疾暴毙而亡的消息,虞婆对她来说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自然不会费心派人去给虞婆收尸,只是命人给了她家人一些银钱,让他们好生安葬虞婆。 季妩才好没几日便又病了,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咳疾,用了药也不见好。 这个消息自然也瞒不过秦氏。 秦氏知晓后,她满目讥讽冷冷一笑:“即便月娘是夫主搁在心尖上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人走茶凉,这些年他何曾提过她们母女半句!我养了那丫头十三年,也该让她们母女团聚了。” 虞婆一死庄子里就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 这一日,日光甚好,用过午饭之后,季妩在院子里晒太阳,麻姑在一旁做针线。 四下无人,麻姑压低声音对着季妩说道:“娇娇明明没有用那碗粥,何故还要日日装出中毒的样子?” 季妩垂眸一笑:“只有我病着那些人才能安心而后放松警惕。” 一夜之间,季妩好像突然长大了,麻姑看着这样的她欣慰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所有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夜! 季伯言歇在阮娘的院子里。 秦氏正坐在妆台前,阿碧在为她卸妆。 “主母!”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身旁的服侍的李婆子走了进来,她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秦氏抬头朝李婆子看了一眼,她看着屋里一众服侍的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屋里只剩下秦氏与李婆子。 李婆子可是季伯言小时候的乳娘,季伯言一向很是信任她,他哪里能想到李婆子早已是秦氏的人了。 她日日都背着季伯言来秦氏这里汇报他的一言一行。 秦氏淡淡的看着李婆子,李婆子压低声音说道:“主母,今日家主无缘无故的竟提起月娘来,还言阿妩已经十三岁了,就快要议亲了,他虽未言明但字里行间大有要迎回季妩的意思。” 秦氏面色一沉,她冷冷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李婆子盈盈一福转身离开。 “宋婆子!”李婆子一走,秦氏出声喊道。 宋婆子很快走了进来,秦氏看着她问道:“庄子里的那丫头可咽气了?” 宋婆子摇头说道:“回禀主母,那丫头还未咽气,想来也应该快了。” 秦氏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夫主无故提起她来,明日你亲自去送她一程,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她一刻也等不及了,若叫夫主迎回那丫头,她中毒的事只怕也会被揭出来。 “是。”宋婆子点头应道。 早上,麻姑为季妩熬了白粥。 将养了几日,季妩已经好多了,气色也尤胜前几日。 用过白粥之后,季妩坐在妆台前,她在脸上涂涂抹抹,麻姑看着她不由得笑道:“如今娇娇长大了,都知道装扮自己了,这样甚好。” 季妩没有开口,麻姑围在火炉旁给季妩做过年穿的新衣。 片刻,等季妩转过身来的时候,麻姑险些没吓的晕过去。 “娇娇,你这是……”麻姑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妩,寻常女子装扮都是越扮越美,为何自家娇娇装扮过后,面色煞白眼下一片青黑,一脸的死气跟随时都要断气了一样。 季妩看麻姑缓缓说道:“麻姑,无论谁问及我,你只说我已病入膏肓,其他的切莫多言。” “是,娇娇。”麻姑点头说道,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娇娇为何要将自己装扮成这幅模样?” 季妩眼波流转她淡淡一笑:“因为今日有客要来。” 需得演上一出好戏。 麻姑微微一愣,她们这穷乡僻壤的会有什么客人。 “砰砰砰……”不等她开口发问,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四章 匪盗 麻姑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妩。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切记,一会你只管把我的病往重里说,说的越重越好。” 麻姑点头转身去开门。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如上一世一样秦氏知道她没死之后,又派了身边的李婆子过来,给她送来一碗燕窝。 她一直想不明白,秦氏为何如此憎恨她? 秦家不仅有她一个庶女,还有几个庶子都未得她如此厚爱!秦氏偏生如此容不下她,可是在害死母亲之后心虚?故而才费尽心思斩草除根! 这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报仇,更要为拼死诞下她,却素未谋面的母亲报仇。 “咳咳咳……”宋婆子才进院子便听到房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麻姑眼眶一红,已经摸起泪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宋婆子说道:“娇娇她怕是没有几日了。” 宋婆子极为老道,她骤然一惊,而后对着麻姑呵斥道:“万不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娇娇还小定能熬过去这关的。” 她故意压低声音不叫季妩听见。 麻姑一个劲的抹泪不再言语。 几个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一股霉味,季妩双目无神的躺在榻上,她不停的咳嗽着:“咳咳咳……” “哎呦喂,我的娇娇,你怎么就病成这幅模样了?”宋婆子眼眶一红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季妩脸色煞白,她眼下一片青黑,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可不就是一副垂死的模样。 “宋妈妈,大夫说我只是染了风寒,过几日就会好的。”季妩一脸天真,她笑盈盈的看着宋婆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咳咳咳……”说着她便又咳了起来。 宋婆子一脸心疼,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盅用炭火煨着的燕窝粥来,她端着燕窝粥坐在季妩榻前轻声说道:“娇娇,主母知道你病了,她忧心的很,特意命我来看望娇娇,除了这碗燕窝粥,主母还让我给娇娇带了四两干燕窝,娇娇可得早日好起来才是,莫要让主母再忧心了。” 宋婆子说的是情真意切,季妩两眼放光的看着那晚燕窝粥。 宋婆子见此暗暗一笑,果然她什么也不知晓。 “娇娇快趁热吃吧!”宋婆子一勺一勺的喂着季妩,季妩在庄子上生活了十三年,她从未吃过燕窝这等好东西,她吃的津津有味。 此情此景,季妩骤然想起当初楚辞喂她吃燕窝粥的情景,她心中翻江倒海止不住的恶心起来,可她掩饰的极好,未叫宋婆子看出一点端倪来。 麻姑站在一旁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主母是个什么人,如今她们可是一清二楚,她巴不得娇娇早早死了才好,这燕窝粥里指不定加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娇娇怎能就这样吃下去。 “怎敢劳烦宋妈妈,还是奴来喂娇娇吧!”麻姑几步上前想要接过宋婆子手中的燕窝粥。 “不必了。”宋婆子淡淡的扫了麻姑一眼。 季妩抬头给了麻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若叫秦氏知晓她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怕秦氏会越发按捺不住。 所以她们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还要装的真,装的像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直到季妩吃完燕窝粥,宋婆子才满意的站了起来,这屋里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她可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娇娇好生休养,主母那里还需要服侍,奴便先回去了。” 季妩柔柔一笑:“麻姑去送一送宋妈妈,宋妈妈一路小心!” 宋婆子转身把四两干燕窝放在桌子上,麻姑将宋婆子送了出去。 “娇娇!”送婆子一走,麻姑疯了一样冲了进来,她急的眼都红了惊慌失措的说道:“娇娇,你等奴,奴这就去请大夫!” “麻姑,把痰盂拿过来就好!”还好季妩及时唤住了她。 麻姑双手颤抖的把痰盂拿到季妩跟前。 “呕……”季妩把手伸进舌根深处,她爬在痰盂上拼命的呕吐了起来。 麻姑手忙脚乱的给她拍着背。 直到把吃进去的燕窝粥都吐出来,季妩才把手伸了出来。 秦氏一向爱惜自己的羽毛,即便给她用毒,也只会用****,只要她吐出来也就无恙了。 上一世,宋婆子也是这样喂她吃下有毒的燕窝粥,只是那个时候麻姑刚死,她整个人伤心欲绝一点胃口都没有,在虞婆去送宋婆子的时候,她尽数吐了出来,因着怕虞婆责骂她,她并没有告诉虞婆。 以至于无人知晓她根本吃下那晚燕窝粥。 待季妩吐完,麻姑端来一大碗清水让季妩漱口。 季妩一脸虚弱的躺在榻上。 麻姑忍不住落下泪来:“娇娇,我们躲得了这一回,只怕还有下一回,只要娇娇还活着,秦氏她必不会放过娇娇的。” 麻姑只觉得这样日子没有个尽头,她满心绝望哭的格外凄惨。 季妩看着麻姑虚弱的一笑:“麻姑,你放心吧!我不仅有法子逼秦氏收手,还会让她亲自来迎我们回家。” 季妩说的言之凿凿。 麻姑当下一愣:“娇娇,你明知秦氏几次三番要取你性命,若是回到家中岂非更加危险,不若奴带着娇娇逃走吧!” “逃?”季妩冷冷一笑,她双目冷若冰霜,逃走固然简单可她却从未想过逃走,满身血海深仇未报她怎能逃走呢? 麻姑看着季妩模样,她心中一惊,似乎从不曾认识季妩一样,她傻傻呆呆的看着季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麻姑,你这几日放下手中的活,多去村里走走,寻个由头与村民多聊聊,有意无意透露出近几日会有山匪下山抢大家过冬的粮食。”季妩凝神看着麻姑,她浅浅一笑,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杀秦氏一个措手不及。 第五章 热闹的夜 “是,娇娇。”麻姑放下手中的活便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她起身下了榻,将桌上放着的四两干燕窝丢入炭盆之中。 “轰……”火苗骤然一高,染红了季妩的双眸,四两干燕窝瞬间化为灰烬。 季妩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气。 秦氏,楚辞,季蔓,徐宏…… 他们欠她的,她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这世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到底是装的,过不了几日秦氏就会知道她还没有死,势必会对她再度出手的。 上一世,宋婆子给她送过燕窝后,大约过了五日,夜里庄子里便进了刺客,好在前几日山匪在隔壁的村子大肆抢夺了一番,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这里与临淄不过相距数十里,大王为之震怒,官兵正在四处搜查山匪,那一日正好搜查到她们所住的庄子,她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如今想来真应了季蔓那句话,她能活着真是个意外。 可这一世她不要什么意外,更不要什么侥幸,她要做手执棋子操控一切的人。 麻姑这两日可忙了,用过饭之后,她就去与村里的村妇闲谈。 如今不是农忙的时候,山中村妇最喜欢道东家长西家短,且隔壁村子才出了那样的事,由不得他们不信。 短短两日,整个村庄已经人尽皆知山匪要下山抢他们过冬的粮食,这几日家家闭户,人心惶惶,街上连闲谈的人都没有了。 麻姑就是想出去,也无人与她攀谈了。 “娇娇,你为何要这样吓唬大家?”麻姑十分不解的看季妩。 季妩笑笑并没有多言,她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你使些银钱去村里给我买一面铜锣来。” “是,奴这就去。”虽不知季妩要铜锣有何用,麻姑还是立刻就去了。 今日,日光甚好。 季妩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她嘴角微微上扬,只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她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即便她在这里住了十三年,却依旧未曾融入这个村庄,这个村庄的人也未把她当做村里的人。 若说她家进了刺客,她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前来搭救的。 可若是上匪下山抢过冬的粮食,这便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麻姑很快将铜锣买了回来。 季妩就放在她房中。 季妩还活着的消息早已传到秦氏那里。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 是夜! 麻姑服侍季妩上榻之后,准备回房去睡,怎料季妩执意让麻姑留在她房中与她作伴。 往日她们只是从里面插上门便可,今夜季妩竟叫麻姑将窗户封死,还把方桌抵在门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把麻姑给吓住了。 麻姑也不傻,她只是太过善良了,以为这世间所有人与她一般从无害人之心。 “娇娇!”两个人躺在榻上,麻姑怎么也睡不着,她压低声音问道:“今夜到底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做?” 她心中发毛,整个人紧张的很。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无事,你且睡吧!” 话虽如此,可麻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寒风呼啸,院子里的树枝咯咯作响。 季妩与麻姑皆睁着眼,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子时一过。 季妩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麻姑也要起来,却被季妩用手势制止了,季妩示意麻姑不要开口说话。 她拿着铜锣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缓步来到窗边,隐在墙后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咚……”她才来到窗边没有多久,便听到有人翻墙进了院子。 “咣咣咣……”季妩冷冷一笑,两个刺客还未站稳,她双手用力敲击铜锣,顷刻间铜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村子里的人瞬间被惊醒了。 与此同时季妩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快来人啊!上匪来偷过冬的粮食了,大家快来抓山匪啊!” 才跳进院子里的几个刺客骤然一惊。 村子里的瞬间亮起星星点点的亮光来,且越来越多的灯亮了起来。 “山匪来了,大家快来抓山匪吧!”季妩又扯开嗓子喊了几声。 “老大,这可如何是好?”院子里的两个刺客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看着另一个人出声问道。 “我们既收了钱,无论如何先杀了她再说!”另一个人目光一沉冷冷说道。 “山匪来了,大家快来抓山匪啊!”接下来不用季妩喊,村子里的人便大声喊了起来,却越来越多的声音混在一起,真真是震耳欲聋。 “咣咣咣……”季妩用力敲击着手中的铜锣,给蜂拥而出的村民引路。 两个刺客想要破窗而入,才发现窗户从里面封死了,他们根本进不去。 村民们点着火把,有人拿着铁锹,有人拿着烧火棍,有人拿着镰刀,有人拿着锋利的石块,几乎是倾巢而出,他们循着铜锣的声音朝季妩的所住的庄子拼命跑去。 “砰……”两个刺客用力撞着门,然他们撞了好几下都没有撞开门。 “娇娇!”麻姑紧张不已的站在季妩身旁。 “咣咣咣……”季妩还在不停的敲击着手中的铜锣。 “山匪来了,大家快来抓山匪。”村民们大声喊着,他们的脚步由远及近,数百人蜂拥而来震得地面都微微晃动起来。 “撤!”见此为首的刺客不敢在耽搁下去。 两个人转身就要离开。 “砰……”可是已经来不及,蜂拥而来的村民已经撞开了庄子的门,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第六章 真相 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杀了这些山匪,杀了这些山匪……”村民们群情激昂纷纷亮出手中的家伙来,手中拿尖石的不在少数,他们纷纷将尖锐的石头砸向那两个刺客。 季妩与麻姑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秦氏根本未将他们看在眼中,故而她派人从市井随意找了两个刺客,他们不过有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两个刺客黑夜蒙面,手中握着长剑与山中匪盗无异。 一想到家中过冬的粮食,村民们都急红了眼,对他们而言粮食便是他们的命,他们纷纷亮出手中的家伙,招呼起两个刺客来,纵然两个刺客有些功夫傍身,却也寡不敌众! 不过片刻,两个刺客便被村民五花大绑起来,两个刺客浑身都挂了彩,简直是惨不忍睹。 村长手中拿着镰刀,他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个刺客厉声吼道:“说你们为什么要来抢我们过冬的粮食?” 村长声音一落,两个刺客一头雾水? 他们何时要抢他们过冬的粮食了? “我们何时要抢你们过冬的粮食了?”为首刺客看着村长龇牙咧嘴的说道:“就你们那点粮食我们还看不上呢?” “你说什么?”在场的所有村民顿时就怒了,粮食可是他们的命,他竟然如此羞辱他们。 几个暴怒的村民对着那两个刺客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啊……”两个刺客口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来。 另一个刺客哭着喊着说道:“我们真不是来抢你们粮食的。” “吱呀!”就在那个时候季妩与麻姑推门走了出来。 麻姑带着厚厚的棉手套将屋里的炭盆搬了出来。 季妩手拿烙铁,她缓步走到两个刺客面前淡淡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是来抢粮食的,那你们又是来做什么呢?” 季妩问出来所有人村民心中的疑惑来,当下所有村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个刺客。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刺客声音一高:“我们……” 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个人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他们总不能说他们两个是来杀人的吧! 比起杀人,偷盗的罪名明显更轻。 “村长!”季妩抬头将目光落在村长身上,她对着村长盈盈一福缓缓说道:“过冬的粮食可是大家的性命,依我看不动刑,他们是不会如实招来的。” 她说的有理有据。 麻姑不动声色的把炭盆放到了季妩身旁。 不等村长开口,其他村民便纷纷附和道:“是啊!过冬的粮食可是大家的性命,对待这种人就得用刑,他们才会说实话。” 两个刺客瞬间瞪大了眼,他们怒不可遏的看着季妩,这个女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怎的说出的话如此狠辣,难怪有人让他们来取她的性命。 “也好!”村长微微颔首。 季妩将手中的烙铁放在烧的正旺的炭火之中。 片刻,烙铁便已经烧的通红,季妩举起烙铁对准其中一个刺客的胸前,她缓缓说道:“你们还不肯如实招来吗?” 两个刺客一口咬定:“我们绝不是抢粮食的。” 季妩一笑:“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两个刺客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季妩不着急,更不恼怒,她将烧红的烙铁在两个刺客胸前来回移动,她一脸犹豫皱着眉头说道:“先对谁用刑呢?” 两个刺客吓得脸都白了,他们不过混一口饭吃,与专门以杀人为生的刺客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季妩一笑,她尾音拉的长长的接着又道:“谁开口我便放了他可好?” 说着,她举起烙铁对着一个刺客的胸前就要烙下去。 “我说,我说……”那个刺客当下吓得连裤子都尿湿了,他忙不迭的开口求饶。 季妩勾唇一笑,她目光落在另一个刺客身上,与此同时她手中烧红的烙铁也落在他胸前。 她知道只要一个人心态崩了,另一人也撑不了多久。 “我也说!”果然,另一个刺客也开了口。 所有村民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刺客。 两个刺客对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真不是来抢粮食的。” 在场的村民根本不信他们的话。 村长沉声问道:“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两个刺客视线飘忽,他们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极不情愿的说道:“我们收了别人的银钱来取她的性命。” 当下所有村民一脸震惊的朝季妩看去。 “你们胡说,我从下在庄子里长大,与人无冤无仇,更不曾与外人有过什么接触,怎会有人让你们来取我的性命?”季妩面色一白,她一脸愤怒的说道:“分明是你们所言不实!”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烙铁就要落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 那个刺客浑身颤抖大声说道:“是真的,雇佣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季家的人!” 季妩身子骤然一晃。 “娇娇!”幸好麻姑及时扶住了她。 “我不信!”季妩双目失神,她喃喃说道:“季家都是我的至亲,是谁要你们来取我的性命?” 所有村民一脸同情的看着季妩。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这两个人不是来抢粮食的便与他们无关了。 “咚咚咚……”就在那个时候,从外面冲进来一队手持长戟的士兵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夜深人静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为首的士兵厉声呵斥道。 唯有季妩她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没有来,她这出戏怎么接着演下去。 季妩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她走到为首的士兵跟前,对着他盈盈一福,她泪盈于睫娓娓道来:“季氏阿妩见过大人,今晚我这庄子闯进了两个黑衣蒙面人,还以为是山匪来抢过冬的粮食,怎料他们竟说是被人雇佣来取我的性命,还说雇佣他们的就是我家中之人,我不信家中皆是我之至亲,他们怎会派人来取我的性命。” 季妩说着跪了下去,她楚楚可怜看着那个为首的士兵,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大人,他们所言定然不尽不实,兴许另有图谋也不说定,请大人查明真相!还季氏阿妩一个明白。” 两个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傻了,他们极力辩解道:“大人,不是这样的……” 第七章 胜负 为首的士兵衣袖一挥:“来人啊!把他们带回去严加拷问。” “大人,饶命啊!”两个刺客一下瘫软在地。 “走!”几个手持长戟的士兵几步上前将他们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大人英明。”季妩真心实意的对着为首的士兵磕了一个头。 为首的士兵放眼看着所有村民,他沉声说道:“你们也都散了吧!” “是,大人!”所有村民尽数散去,临走时还不忘带走他们手中的东西。 很快庄子里只剩下季妩和麻姑两个人。 直到此刻,麻姑还云里来雾里去的,实在是这些事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娇娇,他们就这样被带走了,那些士兵能查出了幕后指使吗?”事到如今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季妩扭头看着麻姑,她勾唇一笑:“会的。” 在刑部数十种刑具之下,凭这两个刺客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吐个一干二净。 麻姑将炭盆搬了回去。 她并未提出回自己房中去睡,诚然如今不敢一个人睡觉的是她。 临睡的时候,季妩轻声说道:“麻姑,明日起来之后,你收拾一下我们的东西,用不了几日便会有人来接我们回去了。” 麻姑才有了些睡意,怎料季妩声音一落,她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她难掩激动的看着季妩问道:“娇娇,当真如此吗?” 她一个老婆子在哪里都无所谓,可娇娇不同,她就要议亲了,若是一直在这里,她怎能嫁个好人家。 “嗯!”季妩点头应道。 麻姑高兴坏了,她一个劲说:“这就好,这就好,我总算不用为娇娇的亲事着急了。” 季妩没接麻姑的话茬。 她所思所想唯有报仇二字! 上一世,她是什么时候被接回去了呢? 在她侥幸逃过一劫之后,秦氏未在对她动手,反而命人送来很多滋补的东西,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那个时候她心思单纯从未多想过什么。 不过几个月她身段抽高了不说,身子也发育的极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容色渐渐显露出来。 直到来年三月,秦氏才命人把她接了回去。 她以为等待她的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一切是她想的太过美好了。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晓,在这悉心关怀之下是怎样的算计。 一直到她见了徐宏,代替季蔓成了徐宏的猎物,如今想来她真是可笑又可悲,被人如此算计还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中。 季蔓一直都认为是她抢了她齐国第一美人的美称,却不知她又替她挡了什么灾祸。 早上,用过早饭之后。 “麻姑,我记得虞婆说过秦氏派人送给她的那些药还留着些,你去她房中给我找出来。”季妩看着麻姑说道。 “娇娇要那些害人的东西做什么?”麻姑一脸不解的问道。 季妩勾唇一笑:“我自有用处,麻姑去拿过来就是了。” 麻姑转身朝虞婆的房中走去。 不过片刻,麻姑便一脸憎恨的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季妩。 季妩伸手接过。 麻姑细心嘱咐道:“娇娇小心些,可千万莫要碰到这些害人的东西。” “麻姑,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季妩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瓷瓶。 麻姑转身给季妩倒了一杯热水。 怎料,季妩拧开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入口中,就着水喝了下去。 “娇娇,你这是做什么?”麻姑大惊失色,她大步上前就去抢夺季妩手中瓷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娇娇,快吐出来!”麻姑转身给季妩拿来痰盂。 季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看着麻姑淡淡一笑:“麻姑,不用惊慌,这药并不能一时三刻就要我的命!” “娇娇,你这是要做什么?”麻姑脸色难看极了,哪有自己给灌自己毒药的。 季妩嘴角一弯:“我自有盘算。” 她若是不中毒,秦氏便会疑心她。 她若是不中毒,怎能勾起他人的怜悯之心。 如今她只盼着那人并非全然冷血无情。 “秦氏呢?”季伯言下了早朝,一下马车便冲着守门的侍卫大声咆哮道。 “回禀家主,主母在房中。”守门的侍卫从未见过季伯言如此愤怒的模样。 季伯言大步朝秦氏房中走去。 彼时,秦氏正在慢条斯理的品茶,家中儿郎都去学堂了,季蔓,季茵,季媚,几个女儿都在秦氏房中。 阿碧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主母,家主朝我们这边来了,也不知因为何事他满身怒气,主母一会说话的时候仔细一些。” 秦氏眉头一蹙,她还未开口。 季伯言便走了进来,他冷眼看着满屋子的人,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屋里的仆妇和婢女匆匆退了下去。 季蔓,季茵,季媚起身对季伯言行礼:“见过父亲。” 季伯言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你们也都出去。” 季茵和季媚与季蔓不同,她们都只是庶女并不敢违抗季伯言的命令,两个人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是,父亲。” 语罢,她们抬头看了秦氏一眼缓步退了出去。 “父亲,今日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你就是在外面受了气,也不该对着我们撒火……”季蔓仗着自己是嫡女,又素来得季伯言的宠爱,她皱着眉头说道。 “你给我出去!”然,她话还未说完,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吓得季蔓猛然一惊瞬间没了声音。 “阿蔓,你先出去吧!”秦氏看着季蔓说道。 “是。”季蔓一脸委屈这才提步离开。 “夫主。”房中只剩下季伯言与秦氏两个人,秦氏才开口。 “啪……”她话都还未说呢!季伯言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第八章 亲自迎回 秦氏猝不及防,她眼冒金星一下子摔倒在地。 季伯言面色阴沉的看着她。 “夫主……”秦氏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她双目滚圆的看着季伯言,浑身颤抖的质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竟惹得夫主如此恼怒,夫主干脆杀了我算了。” 她与季伯言成婚二十载,为他生儿育女,兢兢业业的打理家业,两人虽没有如胶似漆,却也一直相敬如宾,季伯言从未对她红过脸。 秦氏实在想不通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叫他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你还有脸说。”季伯言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氏,他伸手指着秦氏的鼻子吼道:“你自己说你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氏一头雾水,她哭喊着说道:“夫主何故这样说?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令得夫主如此恼怒,对着我喊打喊杀,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要我的性命去。” 季伯言面色越发阴沉,他冷冷一哼:“今日早朝之后,刑部的人将我唤了过去,你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又让我见了什么人?” 秦氏一脸委屈,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季伯言:“妾如何得知。” 季伯言冷冷一笑:“昨晚,刑部的人在城郊的乡下抓了两个可疑之人,你可知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 秦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她面上没有一点端倪,只是心中兀的咯噔一声,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早上起榻之后,她便询问过宋婆子季妩那个小贱人如何了,宋婆子已经去寻那两个杀手了,只是她还没有回来,所以究竟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阿妩一出生便养在乡下的庄子里,她如何招惹你了,你竟派人去杀她。”季伯言怒不可遏的看着秦氏厉声呵斥道。 早朝之后,他正准备回家,怎料刑部的人突然不动声色的找上了他,带他见了两个人,那两人刺客将一切吐得干干净净,纵然他们也不知晓究竟是谁买凶杀人,可偌大的季家除了秦氏,还有谁会处心积虑的要阿妩的命。 “夫主,你怎能如此红口白牙的污蔑我!”秦氏一惊,她伤心欲绝看着季伯言,满腹委屈的哭诉道。 “我污蔑你?”季伯言冷冷一哼:“这个家中除了你,还有谁会买凶去杀阿妩?” “我为何要杀她?家中庶女又不止她一人,我若真真容不下为何独独买凶杀她?家里这么多人,夫主为何独独认定是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买凶去杀阿妩?”秦氏哭的是肝肠寸断。 季伯言面色一沉:“你以为我当真没有证据,我是顾着我这张老脸,不想被天下人耻笑,才没有让刑部的人来拿你。” “夫主,我冤枉啊!”秦氏匍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她不信季伯言有证据,宋婆子办事一向谨慎,依着季伯言的性子,若真有证据只怕早就扔到她脸上了。 事实上刑部的人并未给季伯言什么证据,只让他见了那两个刺客,这已然是给季伯言留了面子,倘若他们真亮出证据来,就是季伯言也不能徇私,所以他们在处理这件事上也是留了余地的。 “秦氏,今日我且念在你操劳多年的份上,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声张出去,未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你应该知晓该怎么做!”语罢,季伯言拂袖而去。 “夫主,我敢指天立誓,这件事绝不是我做的……”秦氏看着季伯言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 季伯言骤然转过身来,他凝神看着秦氏说道:“未免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你莫要再叫我失望了。” 秦氏泪流满面,她气的浑身发抖。 未免这件事走漏出去,季伯言命人死死地守着秦氏的院子。 直到他离开,那些人才撤去。 季蔓,季茵,季媚,还有服侍秦氏的婆子和婢女才匆忙走了进来。 “母亲,到底发生何事了?”季蔓撩开帘子率先走了进去。 秦氏安然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睛有些发红,脸颊有些微肿以外,她又是一副季家主母的模样。 “除了阿蔓,你们都退下!”秦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他人说道。 “是。”除了季蔓,所有人皆退了下去。 “母亲,父亲到底怎么了?”季蔓看着秦氏狼狈的模样,她满目震惊的说道:“父亲他对你动粗了?” 秦氏冷冷一笑,她凝神看着季蔓说道:“阿蔓,旁的你不用知晓,你只要知道季妩那个小贱人就要回来了。” “什么?”季蔓不由得双目微睁。 不得她开口发问,秦氏声音一高:“宋婆子呢?把宋婆子给我唤来。” “主母!”片刻,宋婆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她刚准备禀报那两个刺客的事,怎料秦氏双眼一眯,她沉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知晓了。” “都是奴办事不利!”宋婆子扑通一声跪在秦氏跟前。 季蔓看看秦氏,再看看宋婆子,她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氏淡淡的看了季蔓一眼没有开口,她视线落在宋婆子身上缓缓说道:“你起来吧!这次的事不过是一个意外,与你无关。” 季伯言的意思她已经很清楚了。 也亏得宋婆子办事老辣,才没有叫他们查出什么证据,季伯言这一通发作,她且忍着,总有一日她要千百倍的还给季妩那个小贱人。 “多谢夫人。”宋婆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碧,进来为我梳妆!”秦氏出声喊道。 阿碧随即走了进来为秦氏梳妆。 片刻,秦氏妆容得体,她仪态端庄,再看不出一点狼狈,她一身当家主母的风范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着季蔓说道:“阿蔓,你先回去吧!母亲要出去一趟。” 季蔓凝神看着秦氏问道:“母亲你要去哪里?” 秦氏勾唇冷冷一笑:“我亲自去庄子把那个祸害接回来。” 第九章 归家 麻姑早已将东西收拾好了,实际上她们也没有什么东西,无非是些粗布麻衣。 麻姑本不准备带这些了。 她原想着娇娇到底是太史府的正经娇娇,日后自然用不上这些粗布麻衣了。 可季妩特意交代了她,让她一定把这些粗布麻衣给带上。 “咳咳咳……”季妩躺在榻上,她时不时的咳上一声,她面色极差,给人一种随时咽气的模样。 麻姑十分不安的看着她说道:“娇娇,你说真有人会来接我们回去吗?” 从前她日日盼望着能够回去,如今十三年弹指一挥,她已经不敢有任何奢望了。 若非娇娇提及,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季妩微微颔首:“麻姑,你就放心吧!” 她说的十分笃定。 季伯言一向都是个十分要颜面的人,此事已经闹到刑部,依着刑部一贯的处事方式,必会给季伯言留一个颜面,此事已由不得秦氏做主。 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为了彰显她的贤德,也未防日后传出什么流言来,她也定会亲自来迎她归家的。 麻姑还未开口,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她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探着头朝外看去。 秦氏从未想着让她们好好的活着,故而偌大的庄子连个看家护院都不曾给她们指派,幸好这里民风淳朴,她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今日。 季妩嘴角一勾,她双眼微眯看着麻姑说道:“麻姑,你出去迎一迎她们。” 麻姑微微颔首,她提步走了出去。 秦氏带着李婆子还有随侍的婢女已经进了院子。 “见过主母!”麻姑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秦氏,她猛地一惊,赶忙上前给秦氏行礼。 “咳咳咳……”季妩的咳嗽声适时的响了起来。 秦氏看都未看麻姑一眼,宋婆子上前推开了房门。 屋里很是昏暗,季妩病恹恹的躺在榻上不停的咳嗽着:“咳咳咳……” “我儿这是怎么了?”秦氏一见季妩眼睛便红了。 季妩一直养在庄子里,她从未见过秦氏,此时她躺在在榻上怔怔的看着秦氏。 “娇娇,这是主母,也就是你的嫡母,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叫人啊!”不等麻姑开口,宋婆子看着季妩说道。 季妩双目微睁,她眼圈泛红的看着秦氏:“阿妩见过母亲!” 她起身就要下榻给秦氏行礼。 “你还病着快不必拘着这些虚礼了。”秦氏拦着季妩不让她下榻。 季妩激动难言:“母亲,我终于见着母亲了。” 她一副情难自禁的模样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 麻姑站在一旁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的真一些才是。 秦氏演的极好,她虚情假意的说了很多,若非季妩与麻姑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怕要被她给感动了。 庄子里粗鄙的很,秦氏自然不愿多留。 她紧紧的握着季妩的手,过了一会含笑说道:“我儿在这里受苦了,母亲这次来是接你回家的。” 秦氏声音一落,不管是季妩还是麻姑,两个人皆是猛地一惊,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咳咳咳……”许是过于激动,季妩不住的咳了起来。 她憋得面色通红。 宋婆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氏一眼。 “我儿怎的病得如此重。”秦氏虚情假意的抹着泪。 “母亲不必担忧,大夫说了我只是染了风寒养上几日也就好了。”季妩一脸天真的看着秦氏。 怎料秦氏面色骤然一变,她扭头冷冷的看着麻姑沉声说道:“你这婆子是如何服侍娇娇的?好好的怎会让娇娇染上风寒?” 秦氏三言两语竟将所有的错都推到麻姑身上。 麻姑面色一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不等所有人开口,秦氏接着又道:“来人啊!把这个懈怠偷懒的婆子给我撵出去,不准她再踏进我们季家一步。” “主母,是奴的错,是奴没有照看好娇娇,还求主母不要赶奴离开。”麻姑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向秦氏求饶。 秦氏看都不看麻姑一眼。 她声音一落,从外面进来两个仆从朝麻姑走了过去。 麻姑一脸慌乱的朝季妩看去。 “母亲,不可啊!”季妩小脸惨白,她惊慌失措的下了榻,满目祈求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前几日我病了高热不退,整整昏睡了三日,是麻姑卖了自己贴身的银手镯为我请来大夫,我的命都是麻姑救的,母亲若这样赶麻姑走,若叫旁人知晓,旁人会如何议论我们季家,又会如何议论母亲?” 季妩在心中冷冷一笑,好一个秦氏三言两语便要将她最为亲近的麻姑打发掉,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季妩言辞恳切,一副为秦氏着想的模样。 秦氏眼波微沉。 方才她还可三言两语的打发了这个麻姑,可季妩说出这番说辞了,她若是在执意如此,定然与她的名声有碍。 麻姑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宋婆子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 宋婆子上前一步,她盈盈一笑将麻姑从地上扶了起来:“麻姑快快请起,未曾想麻姑竟是娇娇的救命恩人,主母只是太过忧心娇娇了,还望麻姑莫要放在心上。” “奴深知主母是太过担忧娇娇了,又怎会放在心上。”麻姑顺着宋婆子的话说了下去。 季妩梨花带雨的看着秦氏,她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秦氏暂时不会动麻姑了。 果然,秦氏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她扭头面带自责的看着麻姑说道:“麻姑护住得力,赏麻姑十两银钱以做嘉奖。” “多谢主母。”麻姑也松了一口气,她赶忙对着秦氏行礼。 秦氏轻轻的握了握季妩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回去吧!” “是。”季妩一脸病色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咳咳咳……”说着她又咳了起来。 宋婆子上前扶着秦氏,秦氏以锦帕遮面率先转身离开。 麻姑赶紧起身上前扶住季妩。 “咳咳咳……”季妩不停的咳嗽着。 她扭头看了麻姑一眼:“记得带上我们的包袱。” 秦氏特地给季妩带了一身锦缎的衣裙,还有一件雪白的狐裘,,让麻姑给季妩换上,不管是衣裙还是狐裘季妩穿上都略有些大。 麻姑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裹,她一手背着包袱,一手扶着季妩,两人缓缓走了出去。 秦氏她们已经出了庄子,上了马车。 季妩轻轻的握了下麻姑的手看着她说道:“麻姑,你可惧了?” 在季妩的目光中,麻姑轻轻的摇了摇头:“奴,不惧!” 季妩勾唇一笑,在麻姑的搀扶下,她缓步走出了庄子。 她十分有自知之明,秦氏自然不屑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事实上她也不愿多看秦氏一眼。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终有一日,她要将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千百倍的还回去。 “娇娇上车吧!”一辆马车停在季妩跟前,车夫对着季妩说道。 季妩扭头看了一眼住了十三年的庄子。 上一世,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未曾有半分留恋,在她看来这里的日子清贫的很,着实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如今想来她那短暂的一生,在庄子里的日子纵然清贫,却是岁月静好。 一旦踏出这里,她便要踏上一条注定布满荆棘的路。 季妩在麻姑的搀扶下带着几分颤抖爬上了马车。 麻姑带着一丝不安看了季妩一眼:“娇娇。” 她眼中含着担忧。 不用她开口,季妩也是明白的,麻姑是担忧秦氏不过放过她们。 季妩对着麻姑微微一笑:“麻姑,我没有退路。” 麻姑定定的看着季妩:“奴,定与娇娇共进退。” 季妩含笑看着麻姑微微颔首,她双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宛若冰封。 马车缓缓朝临淄城驶去,寒风凛冽,前路漫漫…… 第十章 不祥之人 已然是午后! 秦氏派人刺杀季妩的事,无论秦氏也好,还是季伯言也罢,两个人都捂的严严的,除了他们两人季家并无人知晓。 秦氏亲自去接季妩的消息已经在季家传开了。 一众人满腹疑问,众所周知季妩是个不祥的人,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故而才被养在庄子里,这好端端的主母怎会想起来把她接回来? 还亲自去接她回来?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姐姐,母亲真的去接那个不祥之人了吗?”季媚看着季蔓皱着眉头问道。 几个人在季蔓房中说着体己的话。 季蔓也是满腹疑问,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季蔓过了年就要及笄,姐妹中她年纪最长。 季媚与季妩同岁,不过比季妩小了一个月。 “听说她命硬的很,也不知她回来之后,会不会克到我们。”姐妹里就数季茵最小,可她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她一脸厌恶的说道。 她一句话说进季蔓与季媚心中。 季媚一向最会讨季蔓的欢心,她一脸担忧喃喃说道:“克着我们也就算了,千万莫要累及姐姐与母亲才是。” 她的话令季蔓听着十分舒心,她扫了季媚与季茵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就放心吧!即便母亲去迎她回来又如何?这家里只怕她呆不久。” 她虽然不知母亲为何去接她回来,但此事肯定与父亲脱不了干系,父亲大发雷霆之后,母亲才去接她回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季蔓也是满心疑问。 “主母回来了。”就在那个时候季蔓身旁的贴身婢女阿瑶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时之间,除了季蔓,季媚与季茵皆站了起来。 季蔓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看着季媚与季茵浅浅一笑:“你们慌什么,母亲定会让她洗漱装扮过后,晚饭的时候才与我们相见的。” 她们说话间秦氏与季妩的马车已经进了家。 这一次秦氏将季妩安排进了秋水阁,秋水阁紧邻着季茵的揽星阁,只是比季茵的揽月阁略小了一些。 季妩与麻姑站在屋里,两个人下意识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麻姑四下打量过后看着季妩舒心一笑:“娇娇这里可真好!” 因着事出突然秦氏还未派人打扫,但已然比她们之间所住的庄子好太多。 季妩看着麻姑淡淡一笑:“是吗?” 麻姑着手就要收拾屋子却被季妩制止了“麻姑,你什么都不要做。” 麻姑不明所以的看着季妩,她听话放下手中的活。 很快秦氏派来两个婢女服侍季妩,一个唤作阿朱,一个唤作阿绿,这个倒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上一世秦氏将季妩接回来之后,安排在最为偏远的芳华园,芳华园徒有一个虚名却是又小又破,只隔了一面墙便是街道,比起芳华园,秋水阁已然好太多。 只是季妩并不满意,她要的远非如此。 阿朱与阿绿在打扫屋子。 季妩让麻姑烧了一桶热水,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秦氏又命人给她送来几身锦缎的衣裙。 洗过澡之后,季妩换上一身浅绿色的衣裙。 秦氏还派人给她送来一件雪白色的狐裘,这些衣服比起之前的那一身明显合身了不少。 “咳咳咳……”她时不时的咳上几声,面色也极差。 许是受了秦氏的嘱咐,阿朱特意给季妩施了一层厚厚妆,令得她气色好了不少,季妩很是听话,任阿朱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太阳西沉,很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季家求学的儿郎,季景与季州也回来了,两个人皆是秦氏所出,季景乃是季伯言的嫡长子,今年已然十七岁,季州比他小了三岁几年十四岁,纵然季伯言如今尚有两房妾室,季家也有几个庶女,但却没有一个庶子。 一家子人围在前厅,饭菜已然上齐,季伯言不开口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独独季妩还未到。 所有人都知道秦氏将季妩接了回来。 季伯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听闻阿妩已经回来了,怎么此刻她还未到!”魏氏环顾一圈,她漫不经心的浅浅一笑,她乃是季媚的生母,从前是秦氏房中的婢女,这些年秦氏待她甚好。 季伯言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不着痕迹的看了魏氏一眼,她皱着眉头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已经派人去请阿妩了,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事实上她才命人去请季妩。 闻声,季伯言不由得眉头一蹙。 “她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事耽搁了。”李氏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她是季茵的生母,与魏氏不同的是,魏氏是秦氏从外面买来的。 一屋子人都在等着季妩。 季茵早已经不耐烦了,她一脸不悦皱着眉头看着季伯言说道:“父亲,难道就让大家饥肠辘辘的一直等下去吗?” 季伯言还未开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就在那个时候季妩姗姗而来。 她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虽与季媚年纪相仿,但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比季媚小了不少。 一屋子人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有探究的目光,有鄙夷的目光,还有不屑的目光。 季妩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着痕迹率先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 时光交错,埋在她心头的恨顷刻间尽数涌了出来。 那一刻,她恨不得什么也不管不顾上前扭断季蔓的脖子。 可是她偏上什么都不能做。 只看了季蔓一眼,季妩便移开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步走了进去。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故意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派人去通知季妩,便是想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让她留给众人一个不好的印象,惹得季伯言厌恶,她深知季伯言最讨厌没有礼数的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便来了。 “阿妩,见过父亲,母亲。”季妩缓步走了进来,她毕恭毕敬的对着季伯言与秦氏磕了一个头。 季伯言看着她的目光冷冷淡淡的。 季妩一直都知道,季伯言并不喜欢她,他一直都认为是她克死了母亲,甚至很是厌恶她,不然他又怎会将她丢在庄子十三年不闻不问。 这一次不过事关季家还有他的名声,他才生出将她接回来的念头。 “起来吧!”季伯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秦氏安心了不少,她一脸慈爱的笑看着季妩说道:“阿妩,地上凉莫要冻坏了,你快些起来。” “是。”麻姑将季妩扶了起来。 “阿妩见过兄长,姐姐,弟弟妹妹,还有两位姨娘。”季妩对着季景他们盈盈一福。 其他人都还未开口,季茵看着季妩冷冷说道:“你便是克死月姨娘的那个不详之人吗?” 第十一章 中毒 季茵话音一落,当下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这件事季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从未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季妩瞬间愣在那里,她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 季蔓眼中含着一丝嘲讽,她顶着一张伪善的脸,扭头看着季茵说道:“阿茵,你怎么说话呢?你看都吓到阿妩妹妹了。” 季茵还嘴道:“我有说错什么吗?这件事大家都知晓,若非她月姨娘怎么会死。” 季伯言方才还有些不忍,正准备出言呵斥季茵,可季茵这句话如一把匕首一样一下刺入他心窝。 李氏扯了扯季茵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了,她这才闭嘴。 “咳咳咳……”季妩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眼圈泛红喃喃问道:“父亲,这些都是真的吗?” 她声音颤抖,连带着整个人也颤抖起来,她面色煞白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 看着她这幅模样麻姑心疼极了,她伸手扶住季妩,奈何她人微言轻根本插不上什么话。 秦氏端着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所有人都看着季伯言。 “阿妩,你别听阿茵胡说,人都齐了也该开饭了,你快坐下吧!”季景心生不忍,他出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凝神看着季伯言再度问道:“父亲,你告诉我阿茵说的可是真的?是我克死了姨娘。” “阿妩,坐下吧!”在季妩的目光中,季伯言缓缓移开视线再不看季妩一眼。 “咳咳咳……”季妩浑身颤抖,她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上一世,她回到季家之后,一直过了小半个月她才见到季伯言这个父亲,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她,不准她与他们同桌吃饭,也不准她在府中随意走动,开始她百思不得其解,慢慢的风言风语传入她耳中。 旁人避她如蛇蝎,她也避这些风言风语如毒物,一个人越是怕什么,越不敢去探究真相。 他们不当着她的面说,她也就不问,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到死她也没有机会亲口问上季伯言一声。 这一世她想亲口问一问他这个做父亲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 在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季伯言已经面露不悦。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不等他开口,秦氏已经开口说道:“阿妩,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吧!” 季妩充耳不闻,她死死的看着季伯言。 “咳……”她握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 “噗……”忽的,她身子骤然一惊,一口鲜红的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娇娇!”在麻姑惊慌失措的声音中,季妩眼前一黑朝后倒了下去。 还好麻姑伸手扶住了季妩。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她猛地站了起来,看着身旁的婢女说道:“阿妩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季妩脸色蜡黄,眉头紧锁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麻姑怀中。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心中生出些许不忍,他抬头看了秦氏一眼说道:“不必了,阿景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徐太医来。” 秦氏面色一变不等季景开口,她看着季伯言说道:“阿妩如今情况紧急就去请我们惯用的钱大夫吧!他与我们只隔了两条街来的也快些。” 若是寻常秦氏既然开口了,季伯言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可有了刑部的事,季伯言生怕传出什么流言来,他让季景去请徐太医,是想告诉众人他们十分重视季妩这个庶女,他日就是传出什么流言来,也不足为信。 “阿景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季伯言看了季景一眼。 “是,父亲。”季景双手一叉大步转身离开。 几个婢女将季妩抬了回去,一众人皆守在季妩的房中。 秦氏在,季伯言也在。 秦氏十分不安,她一脸担忧的守在季妩榻前,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担忧季妩,却不知她担忧的是徐太医会不会诊治出来季妩并非生了什么病,而是中了毒。 季伯言见她担忧季妩的安慰,他看着秦氏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徐太医很快来了。 女眷不便见客,季伯言让其他人都去吃饭,房中只剩下他,秦氏还有季景,季州两个儿子,再来就是麻姑了。 徐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医术十分了得,他抬手落在季妩的手腕处。 所有人凝神看着。 秦氏双手握在一起,大冷的天她手心满是汗。 片刻,徐太医离手看着季伯言说道:“季大人不必忧心,娇娇她并无大碍,不过受了些风寒,又急怒攻心人才昏厥了过去,吃上几服药也就无碍了。” 见他如此说来,秦氏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阿妩没事真是太好了。”她由衷的说道。 “有劳了徐太医。”季伯言对着徐太医拱手一礼。 徐太医很快开好了药方。 秦氏打发人去取药。 徐太医起身告辞,季伯言说道:“徐太医来得如此急想必还未用晚饭吧!不如留在府中与我小酌几杯可好?” 从前徐太医都是想都不想便拒绝的,这一次他稍作思量竟点头说道:“也好!” 无人看见徐太医应允的时候,季妩紧锁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转眼房中只剩下麻姑陪着季妩。 阿朱和阿绿一个去取药煎药了,一个在门外守着。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 “娇娇,你醒了!”麻姑一惊,紧接着红了眼眶。 若谁被这样说只怕都接受不了,她是真心疼惜季妩的。 季妩眼中一片清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麻姑压低声音说道:“麻姑,莫要忧心我是装的。” 麻姑一下愣住了,她四下看了一眼,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娇娇这是何意?” 季妩嫣然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兵行险着她亦是如此! 真因为她深知所有人的性格,才能步步为营。 季伯言要与徐太医小酌,自然不会同其他人一起用饭了,两个人去了季伯言的书房,他们才坐下酒菜便上来了。 季伯言抬手给徐太医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他端起酒樽看着徐太医笑着说道:“我敬徐太医一杯,今日有劳徐太医了。” 怎料徐太医说道:“季大人我从不饮酒,我之所以留下来是有些话想对季大人说。” 季伯言当下放下酒樽,他凝神看着徐太医说道:“徐太医请说!” 在他的注视下徐太医轻声说道:“娇娇并非感染风寒而是中毒了。” 第十二章 荷香院 “当真?”季伯言声音骤然一高,他凝神看着徐太医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的府中一向一团和气,秦氏虽然性子有些强,但与府中的几个姨娘一直都相处的极好,便是对几个庶女也都是和颜悦色。 徐太医缓缓道来:“太史大人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 总所周知徐太医医术超群,不似其他太医一样汲汲营营,他一心专研医术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季伯言自然不会质疑他的医术。 “徐太医我不是这个意思。”季伯言急急开口解释道。 徐太医并未放在心上,他看着季伯言说道:“娇娇所中之毒很是歹毒,毒性初发与风寒无异,随着毒入骨髓便似痨症,极容易混肴视线让人误诊,宫中妇人争宠惯用此毒,所以我一眼便认出此毒。” 季伯言满腹震惊,他乃是当朝史官,为人有些迂腐又极重颜面,在他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无异于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那阿妩的身子!”他眼中含着担忧凝神看着徐太医。 “这个太史大人不用忧心,娇娇只需按时服药,不出五日身体必能康复。”徐太医开口说道。 季伯言起身对着他拱手一礼:“多谢徐太医,只是……” 他话还未说完,徐太医也站了起来:“太史大人放心,我必不会对旁人多言一句。” 也是因此他才没有当面揭穿这件事,而是选择私底下告诉季伯言,一来给他留一个颜面,二来防止那些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季伯言这才放下心来。 徐太医留下并非为了吃酒,他的话已经说完便出言告辞。 季伯言差人把徐太医送了出去。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良久,今日这接二连三的事无异于给他当头一棒。 众人用过饭之后便散了。 秦氏还有些不放心,回到房中之后她命人把李婆子唤了过来。 徐太医与季伯言在书房之中都说了些什么,李婆子并不知晓。 李婆子走后,秦氏烦乱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她亲自去看了季妩,还命人给季妩煮了燕窝粥。 季妩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她实在虚弱用过粥之后便睡着了。 一直到她睡着,秦氏才离开。 夜深人静。 府中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下。 季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娇娇你怎么醒了?”麻姑就在她榻前守着。 季妩看着麻姑淡淡一笑:“麻姑,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麻姑还想说些什么,季妩接着又道:“你若不走,他怎会来呢?” 她这句话说的麻姑一头雾水。 “娇娇,奴就睡在隔壁,夜里若想喝水,或是有其他的事你只需开口唤上一声便可。”麻姑交代了一番,在季妩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屋里燃着一盏昏黄的灯,季妩一个人躺在榻上,她背朝里一瞬不瞬的看着摇曳的烛火,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双眸格外的幽深,泛着刺骨的寒意。 忽的,她勾唇一笑,眼中射出一道寒芒。 “吱呀!”不过片刻,合着的门突然开了。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眨眼之间她泪流满面,忍不住抽噎起来。 季伯言一个人缓步进了季妩的房中,他本以为季妩已经睡下,怎料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传入他耳中。 季妩翻了个身,她背朝外瘦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看上去犹如被人抛弃的小兽,真真令人心疼不已。 她哭的专注全然不知季伯言的到来。 “阿妩!”季伯言看着季妩不停抽噎的背影,他心中一痛,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季妩骤然一惊,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榻前的季伯言,她慌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怯怯的看着季伯言满目震惊的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季伯言缓缓坐在季妩榻边,他凝神看着季妩,看着她蜡黄的脸色,瘦弱的身子,还有慌乱的神色,他缓缓问道:“阿妩为何哭?” 季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缓缓垂下头去,喃喃说道:“父亲,我知道我是个不祥之人,明日父亲还是差人将我送回乡下的庄子吧!这府里都是我的至亲,若是累及他们就不好了。” 季妩格外懂事,她处处替别人考量,便是她这幅模样令得季伯言鼻子一酸,他没有说话。 季妩忽然抬起头来,她看着季伯言嫣然一笑:“父亲,阿妩是心甘情愿回到庄子的,只要父亲,母亲,兄长,姐妹还有姨娘们都好好的,阿妩在哪里都无所谓!” 季伯言在看着季妩那张与月娘有三分相似的脸,他抬手落在季妩脸上,替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声音低沉的说道:“阿妩……” “只是阿妩有一个要求。”不等季伯言说完,季妩楚楚可怜的看着季伯言说道。 “你说。”季伯言说道。 “我想要一副姨娘的画像,姨娘为我而死,而我却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季妩说着垂下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她的脸颊。 这些年季伯言从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及月姨娘。 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已勃然大怒。 “好!”季伯言心中一痛,他抬手替季妩擦去脸上的泪,凝神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听着!” 季妩抬起头看着季伯言。 在她的注视下季伯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记住,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必去,以后有父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忧。” “父亲,好!”季妩眼泪磅礴落下,殊不知她等的就是季伯言这句话。 将季妩安抚好之后,季伯言转身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他便回来了。 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纸笔。 就在季妩房中,在季妩的注视下,他开始作画。 每当季伯言扭头就能看到季妩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季妩天真无邪的模样,季伯言心中的愧疚更甚。 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一味的将阿月的死怪罪在阿妩身上,将阿妩扔在乡下的庄子不闻不问,全然忘记了当日阿月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阿月执意保全腹中的孩儿。 都是他的错,阿妩险些被人害死。 若是阿妩真真死于歹人之手,他日泉下相见他有何面目见阿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季伯言才将月姨娘的画像画好。 他拿着画像坐在季妩榻边,细细的给季妩说着月姨娘的事,他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柔和。 父女两人说了许久,季妩本想让季伯言把姨娘的画像挂在她榻边,这样她便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姨娘了。 怎料季伯言开口说道:“阿妩,明日一早你便挪到荷香院去,到时候再把画像挂在榻边也不迟!” “父亲,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季妩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除了秦氏与季伯言所住的院子,荷香院是季家最好的院子了,那里夏可赏荷,冬可赏梅花,季蔓身为嫡女她一直想挪到荷香院,季伯言都未曾应允。 “阿妩,听父亲的话。”季伯言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肩头。 季妩这才不在开口,她双目泛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季伯言陪了季妩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季妩敛尽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的背影漫不经心的说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第十三章 众人的反应 天还未亮,季伯言便去上朝了。 季伯言虽去上朝了,可他早已安排人去打扫荷香园,待季妩起身之后便将季妩的东西挪去荷香院。 一大早这个消息便在季家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父亲竟亲自开口让季妩挪去荷香院?”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季蔓面色尤为难看。 整个季家任谁都知道,她当着父亲的面提了好几次想搬到荷香院去,父亲都没有应允,可季妩一回来,父亲不嫌弃她克死了月姨娘不说,还让她搬进荷香院。 这让她这个嫡女的脸面往哪搁! 季媚和季茵知道以后也是恨得牙痒痒,她们同为庶女,为何独独季妩能搬进荷香院。 按着惯例两个姨娘也好,还有几个庶女也罢在自己院子用过早饭之后,都要去秦氏房中问安的。 今日也不例外。 除了秦氏指派给季妩的阿朱和阿绿,季伯言又给季妩安排了一个赵婆子,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唤作冬雪,一个唤作夏白。 赵婆子领着冬雪和夏白已经在替季妩整理东西了。 季伯言还命人从库房挪了好些东西到荷香院,几个仆从进进出出的,在府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秦氏又如何不知。 “这是为何?昨夜夫主分明是厌弃季妩的,怎么过了一夜便转了性子?”得知季伯言让季妩挪进荷香园,秦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心中忍不住的敲起鼓来。 “母亲,你可知道父亲让季妩搬进了荷香院。”季蔓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秦氏还未开口。 在季蔓之后,魏氏和李氏领着季媚和季茵走了进来。 “给主母请安!”几个人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季蔓瞬间换了一张脸,她一扫脸上的嫉妒,嘴角微微上扬含着一抹浅笑,又是那个温柔得体的季家嫡女。 “都起来吧!”秦氏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 “谢主母!”她们几个人站了起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李氏比魏氏小了几岁,性子一贯不似魏氏那般沉稳,她看着秦氏率先开口说道:“主母可知夫主让季妩搬进了荷香院?” 她真是多此一问,一大早便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如今这府中谁人不知呢! 季蔓淡淡的扫了李氏一眼,她坐在秦氏身旁,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秦氏还未开口,魏氏便笑着说道:“妹妹说笑了,一大早便闹出那般的动静吵的人不得安生,主母又岂会不知!” 秦氏接过宋婆子递来的茶,她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既是夫主的意思,你们私下里莫要随意议论了,夫主总有夫主的道理。” 李氏四下扫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说道:“妾虽愚钝,可心中总觉得十分不妥,明明昨晚夫主还十分厌弃她,不过一夜夫主怎就改了性子,让她挪到了荷香院,莫不是她与月姨娘一样有魅惑人心之术?” 她这句话说进了众人心坎。 从前季伯言是如何将月姨娘捧在手心的,他们可还记忆犹新。 秦氏带着一丝严厉冷冷的扫了李氏一眼:“你休得胡言,这般浑话以后可莫要再说了。” 李氏盈盈一福只得应下。 魏氏一贯是个笑面虎,她接过婢女手中的暖炉亲自递给秦氏,咦了一声:“怎的不见阿妩来给主母问安。” 她声音一落,季茵便接着说道:“莫不是她仗着父亲的宠爱,全然未将母亲放在眼里。” 火上浇油她一贯做的极好。 季媚素来是个有心计的,她不着痕迹扫了众人一眼,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季妩搬进荷香院,她虽然也有不忿,但这件事打的是秦氏与季蔓的脸,不用她开口说些什么,依着秦氏与季蔓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季妩的。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怒火,这么多年季伯言从不插手后院的事,即便是有事也会与她商量,可这件事却直接越过了她,这无疑于当众打她的脸。 刑部那边还未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若是刑部那里传出些什么来,岂非将那些言论坐实。 “阿妩身子不适,是我免了她过来请安。”秦氏到底做了多年主母,处事十分老辣。 她一句话便将其他人的嘴给堵上。 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让宋婆子又给季妩送去好些东西。 两个姨娘还有季媚与季茵稍稍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秦氏与季蔓。 “母亲,你明知我一直都想挪到荷香院,父亲偏心季妩也就是了,你为何还让人给她送去那么多好东西,某不是在你心中女儿也不配住那荷香院。”屋里唯有母女两人,季蔓当下发泄出心中的不满来。 秦氏拉过季蔓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缓缓道来:“阿蔓,你与她们不同,日后你势必会是当家主母,今日你没看见吗?她们一个一个的都想把我当枪使,可我偏不让她们如意,季妩搬进荷香院心里不忿的又何止你一人,你等着瞧吧!不用你我出手,也会有人坐不住的。” 季蔓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秦氏微微笑道:“阿蔓,你要学会借力使力,如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留给她们去做,万不可坏了你贤良之名。” 秦氏苦口婆心的说教,季蔓这才应下:“是,母亲!” 她给季妩送去的那些东西,旁人知晓了只会说她大度,可那些东西无异于火上浇油。 季伯言派去的那些人十分得力,季妩已经搬进了荷香院,荷香院收拾的十分妥帖,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冷冽的风中含着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的很。 站在荷香院的房中,麻姑还有些不敢相信,住进秋水阁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只过了一晚她们便搬到了荷香院。 “娇娇,夫主那里你是这么说的?”麻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季妩到底是怎么跟家主说的,昨晚家主明明十分厌弃娇娇的。 季妩站在榻边正在挂月姨娘的画像,她没有回答麻姑的问题。 她深深的看着画中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嘴角含着浅笑,神色温婉如水的女子,她眼中一片黯淡。 上一世,人前她从不敢提及她,以至于到死都不知道她的模样。 如今想来她真是不孝的很! “母亲,你且等着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揭下秦氏伪善的假面,让她为您偿命。”季妩在心中暗暗发誓。 “娇娇该去给主母请安了。”麻姑在一旁提点到。 季妩背对着麻姑缓缓说道:“我如今身子不适,若将病气过给母亲倒不好了,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去给母亲请安也不迟。” “还是娇娇思虑的周到。”麻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秦氏真病了,免不得又要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季妩,你给我出来。”麻姑声音刚落,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第十四章 事非 “娇娇,我家娇娇刚用过药正在休息,你这是做什么?”阿朱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扭过头去就见季茵带着婢女气势冲冲的走了进来。 因着长期营养不良季妩的身量与季茵相仿,甚至还不及她。 季茵虽然年纪小却生的极好,又着了一袭红裙外面穿着雪白的狐裘,整个人冬日的骄阳一样气势逼人的很。 季妩双目澄净无波,她怯怯的看着季茵,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哪里惹到阿茵妹妹生气了?” 季茵看着季妩这幅模样气便不打一出来,她指着季妩的鼻子厉声问道:“季妩,你说你是不是与月姨娘一样身怀什么狐媚之术?令得父亲让你留在家中不说,还让你住进了荷香院,你凭什么?你不过一个不祥之人,留你在家中迟早会克死所有人的。” 季茵的话十分难听。 秦氏不出头,魏氏与李氏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她们两人嘱咐了季媚与季茵一番便先回院子了。 季茵本来也没有这般恼火,奈何季媚挑拨她几句,说父亲这般看待季妩,同为庶女以后这家中只怕再没有她们的地位了,季妩又是不祥之人只怕会克的她们丢了性命。 季媚长吁短叹了一番便会自己院子里了。 季茵却不甘心,怎料她这般不管不顾的找上来,正中旁人下怀。 “阿茵妹妹你说什么?”季妩面色煞白,她紧咬着唇瓣,眼眶红红的看着季茵说道:“父亲都亲口说了,我不是不祥之人!” “月姨娘就是你克死的,连清风观的清虚道长都亲口说了你乃是不祥之人,若非如此怎会在你一出生,父亲便命人将你养在乡下的庄子里。”季茵指着季妩大声说道。 她的话清晰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娇娇,家主都亲口说了我家娇娇不是不祥之人,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家娇娇。”一屋子婆子与婢女皆无人开口,麻姑挡在季妩身前,她看着季茵大声辩解道。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何时轮得到你开口。”季茵冲着麻姑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眼见那巴掌就要落在麻姑脸上,季妩一把拉开了麻姑,那巴掌脆生生的落在她脸上,季茵用力之大,季妩一下子摔倒在地。 “娇娇。”麻姑一声惊呼,季妩的右脸火红一片,她嘴角溢出血来。 “我不是不祥之人!”季妩瘦弱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季茵喃喃说道:“我相信父亲是不会骗我的。” 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李氏得知季茵去了荷香院,她带着婢女和婆子急匆匆的朝荷香院走去。 与此同时秦氏那边也得到消息。 秦氏嘴角上扬,她扭头看着季蔓说道:“走,阿蔓,也该我们登场了。” 这般热闹魏氏与季媚自然也不会缺席。 “呵呵……”季茵看着季妩冷冷一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整个季家谁人不知你便是那不祥之人!” “不是这样的。”季妩用力的摇着头:“父亲不是这样说的。” 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哭的格外凄惨,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季茵说道:“妹妹若是喜欢这荷香院,我甘愿与妹妹互换院子。” 季妩一声落下,季茵顿时如被点燃的炮仗一般火冒三丈,她们同为季家的庶女,难不成她还要她的施舍不成,她凭什么这样羞辱她。 季茵四下里扫了一眼,她眼光一凝视线落在床榻旁的画像上,画像的右下角提着浅月两个字,她冷冷一笑:“好你个季妩,父亲从不准任何人提及月姨娘,你竟敢将她的画像挂在房中。” 季茵说着朝那副画像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取下画像撕烂。 “不,不要!”季妩满目惊恐,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连跪带爬的抱住季茵的双腿,令得季茵动弹不得。 “你给我滚开。”季茵毫不留情她一脚踢开了季妩。 “娇娇。”季妩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季茵还想踢季妩,麻姑奋不顾身的挡在季茵身前。 “你越是不让,我偏要撕烂这幅画。”季茵伸手从墙上取下画像,当着季妩的面双手骤然施力。 “嘶啦……”一声,画像成了两截。 “不要!”季妩双目哭的红肿,她撕心裂肺的喊道。 “阿茵,你这是做什么?”恰在那时秦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季蔓,还有魏氏,季媚,李氏都出现在众人眼中。 “母亲,季妩私藏月姨娘的画像,未免父亲看见伤心,我不过是毁了这幅画像。”季茵全然无所畏惧,她振振有词的说道。 她随手将撕烂的画像扔在地上。 季妩跪着过去双手颤抖的捡起地上的画像,她将撕毁的画像死死的抱在怀中,呜呜咽咽眼泪汹涌落下。 李氏大步走到季茵身旁,她扯了一下季茵的衣袖,疾言厉色的看着季茵说道:“阿茵,你与阿妩是姐妹,便是嬉戏玩耍也要有个度,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阿妩扶起来向她致歉。” “姨娘。”季茵自然不情不愿,在她心中虽然她与季妩同为季家庶女,可季妩那个不祥之人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错的是我,而非阿茵妹妹。”李氏还在担忧季妩会咬着不放,怎料季妩抱着画像跪在秦氏面前,她紧咬着唇瓣满目祈求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阿茵妹妹说的对,我是个不祥之人,不配住在这荷香院,求母亲将我送回乡下的庄子吧!” 季妩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秦氏看了过去,都在等着她开口。 就在那个时候季伯言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夫主。” “父亲安好。”屋里一众人皆上前行礼。 季伯言面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季妩身上,触及季妩红肿的脸颊,嘴角的斑驳血迹,还有残破的画像,他声音骤然一高:“是谁说阿妩是不祥之人的?又是谁说阿妩不配住在这荷香院的?” 第十五章 闭门思过 季妩抬头朝季伯言看了过去:“父亲。” 她面色煞白,脸颊红肿,嘴角挂着血迹,她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不等其他人开口说道:“父亲,是阿妩,一切都是阿妩的错,是阿妩不详克死了姨娘,阿妩本不该回来,也不回配在荷香院里,求父亲送阿妩回乡下的庄子吧!” 季妩对着季伯言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季伯言大步上前,他伸手想要把季妩从地上扶起来:“阿妩,你起来,你一切与你无关。” “求父亲差人送我回去吧!”季妩推开季伯言的手长跪不起。 她越是这样,季伯言心中的愧疚与自责越甚,脸上的怒意也是蹭蹭上涨。 “阿妩,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吧!”秦氏上前虚情假意的说道。 对上季伯言的目光,季茵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李氏站在季茵身前,她几步上前走到季妩跟前伸手想要把她从地方扶起来。 怎料,季伯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冷的推开了她的手。 季伯言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不顾季妩的意愿强硬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凝神看着季妩一字一句说道:“阿妩,这里是你的家,有父亲在你哪里也不必去。” “父亲……”季妩眼圈泛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 麻姑扶着季妩,她一脸欣慰,有了家主这家话,娇娇在这个家算是站稳脚跟了。 季蔓听着这句话,她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从前父亲最宠爱她了,如今季妩一回来,父亲眼中便全她的,哪里还有她这个嫡女。 季蔓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眼底闪过一丝带着血光的嫉妒缓缓垂下眸子。 季媚不动声色的看了季伯言与季妩一眼。 季茵依旧无所畏惧的看着季伯言,季伯言的话落入她耳中十分刺耳,她不悦的皱起眉头。 李氏扯了扯季茵的衣袖,示意她上前给季妩服个软,怎料季茵根本不听她的话。 魏氏如局外一人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垂眉顺目的站在一旁,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快去打盘水来给娇娇洗洗脸,在给娇娇涂一涂消肿的药膏。”秦氏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指挥着季妩房中的婢女。 “是。”阿朱与阿绿转身走了出去。 季伯言目光一扫落在季茵身上,他脸上含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季茵全然不知李氏心中的焦灼,不等季伯言开口,李氏上前一步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张口说道:“夫主,此事都是阿茵的不是,不过是姐妹间小打小闹,是她失了分寸,还请夫主看着阿茵年幼的份上饶了阿茵这一次。” 说话同时李氏不着痕迹狠狠瞪了季茵一眼,她扯着季茵的衣袖冷冷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阿妩道歉。” 季茵这才不情不愿的朝季妩走了过去。 几个女儿之间也不是没有起过争执,若是换作以往,季茵向季妩道一个歉此事也就过去了,季伯言一向甚少插手后宅的事。 “阿妩姐姐,是我的不是,还请阿妩姐姐原谅。”季茵很是敷衍的说道。 季妩怯怯的看着季茵刚准备开口。 “是你说阿妩不详,是你说阿妩不配住在这荷香院的?是你动手打了阿妩?”不等季妩开口,季伯言冷眼看着季茵问道。 “父亲,阿茵没有说我,也没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季妩急急出言替季茵辩解道。 她越是这般季伯言越是心疼她。 在季伯言的注视下,季茵也开口辩解道:“父亲,你都听到了,我没有说她,也没有打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季妩刚来,她料想屋子里的婢女与婆子断然不为会她出头的。 “啪……”众人始料未及之际,季伯言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季茵脸上。 “父亲!”季茵瞬间被打傻了,她长了这么大,这是季伯言第一次动手打她。 李氏也吓傻了,季伯言对外对内一向都是温和有礼,莫说动手都甚少发火。 “阿茵!”季茵的嘴角溢出血来,李氏几步上前拿着锦怕替季茵擦去嘴角的血迹。 秦氏也吃了一惊。 还有季蔓与季媚皆是一怔。 季茵虽是庶女但她最为年幼,父亲一向很是宠爱她,未曾想今日竟动手打了她。 一时之间他们心中对季妩越发忌惮起来。 “父亲,你竟然为了她动手打我……”季茵捂着脸颊哭着对着季伯言说道。 季妩推开麻姑的手,她一下跪在季伯言跟前说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阿妩的错,父亲若要责罚请责罚阿妩吧!”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季茵看着季妩的双眸几乎喷出火来,她对着季妩大声吼道。 “阿茵,你闭嘴。”不等季伯言开口,李氏便厉声呵斥道。 季伯言冷冷的扫了季茵一眼,他一一看过屋里所有人沉声说道:“今日你们都在甚好,有些话我只说一遍,阿妩是我季伯言的女儿,从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荷香院是我让阿妩住的,今后若是有人在说阿妩是不详之人,不管是谁我立刻打断她的腿,把她赶出季家。” 语罢,他伸手便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屋子人面色各异,心思更是各异,唯一例外的是他们皆对季妩刮目相看了。 季蔓双手紧握,看着季伯言维护季妩的模样,她指尖陷入肌肤溢出血来都不自知。 季媚略略看了季妩一眼,她缓缓垂下眸子。 季茵更是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没有一个人开口。 季伯言声音一沉:“你们可都听到了。” “是,夫主。”秦氏率先开口说道。 “是。”其他人也出声附和道。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怎料季伯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季茵说道:“阿茵,言行无状欺辱阿妩闭门思过一个月。” 季茵捂着发烫的脸颊一言不发的看着季伯言。 此事还未了,季伯言视线一转将目光落在李氏身上说道:“李氏教女无方也闭门思过一个月。” 第十六章 黑莲花 季伯言遣退了众人。 季妩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捡起被季茵撕毁的画像,她眼泪无声的落下。 季伯言心疼难言,他附身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肩头缓缓说道:“阿妩,莫要伤心,父亲再为你画一幅姨娘的画像可好?” 季妩紧紧抱着撕毁的画像,她抬头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哽咽的说道:“好!” 季伯言将季妩从地上扶了起来。 季妩满目祈求的拽着季伯言的衣袖说道:“父亲就差人送我回庄子吧!我不求富贵荣华,也不求锦衣玉食,只求父亲,母亲,几位姨娘身体康健,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相处,我才来一日便闹得家宅不宁,皆是我的罪过,若再生出点事端我更担不起了,父亲就让我回去吧!” 季伯言想都未想便拒绝了季妩:“阿妩,你安心住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多想。” 阿朱和阿绿端了热水,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给季妩净了净脸,麻姑缓缓的给季妩涂着消肿的药膏。 季妩已经大了,便是父女也不能久处一室。 季伯言稍稍安慰了季妩几句便离开了。 季伯言一向都是个性子温和的,他很少大动干戈,这是他第一次惩治后院中人,可在季家激起不小的水花,很多人都不由得猜想刚刚回来的季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才回来短短一日便令的季伯言性情大变。 也正是如此,季家在无人敢轻视季妩。 季妩想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她不想再做默默无闻,备受欺凌的季妩,她要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一个时辰,季伯言便差人给季妩送来一副画像。 季妩不习惯别人近身服侍,唯有麻姑在房中陪着她。 她敛尽所有表情,缓缓打开画像。 今日的这幅画明显比昨日那副画笔流畅,可以看得出几乎是一气呵成。 人走了,情分也就淡了,需要时不时的提点一二才是。 季妩亲自将画像挂在床头,她脸上的红肿还未退下,依旧火辣辣的疼着,可她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人前她是胆小懦弱的季家庶女。 人后她面色冷淡,双眸沉寂,仿佛看透这世间疾苦再无什么能撼动她的心。 季妩一眼不发的看着母亲的画像,如何报仇?无非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尝她曾经受过的苦。 上一世她胆小怯懦,不善言辞,除去季蔓,可没少受季媚与季茵的算计。 她们不是擅长演白莲花吗? 这一世她便化身黑莲花,让她们尝尝这个中滋味。 果然,这柔弱与眼泪是极好用的,未见她轻而易举的便转圜了季伯言的心意,还令得他满腹愧疚,生出诸多怜意来。 从前她害怕的事习惯自欺欺人的躲着,如今她化被动为主动,主动将这些事提到明面上来,有了季伯言这番话,她在季家也算站住脚了。 季伯言不仅差人给季妩送来画像,还给了季妩五百两的体己钱,从前她在乡下的庄子,自然不用银钱,可如今却不一样,婢女婆子的那个不需要用银钱打点。 季妩欣然收下了,她要的远不止如此。 倒是麻姑捧着那五百两银子高兴坏了,直言这么多钱可要怎么花。 季蔓,季媚,季茵她们每个月也是有嚼用的,明面上不分嫡庶尊卑每个人十两银子,可私底下秦氏给季蔓多少,她们是不知晓的。 季妩眼中掠过一丝戾气,她缓缓的垂下眸子,她已然回到季家也该着手布局了,秦氏与季蔓皆不足为惧,可若要扳倒徐宏只怕不易,单凭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眼波流转嘴角微微上扬,她做不到的事,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 她已经看中一个人,只是还需慢慢图谋! “咣当……”季茵一回到房中便将房中的摆设全部丢在地上,她双眼喷火怒不可遏的吼道:“同为庶女父亲怎能如此偏心季妩。” “娇娇,莫要这样若是家主知道了,只怕又要责罚娇娇了。”一旁的婢女一脸焦灼的劝道,却并不敢上前阻拦季茵。 “阿茵,你还没有闹够吗?”就在那时李氏走了进来,她挥手遣退了房中的婢女。 房中只剩下她与季茵两个人。 “姨娘,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季茵一见李氏便扑进她怀中哭了起来。 李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她看着季茵缓缓说道:“阿茵,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你今日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她们不过是拿你试探一下家主对季妩的态度,我不是让你远着季媚一些吗?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季茵泪眼模糊的看着李氏,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李氏勾唇一笑:“阿茵,你还是太小,也太莽撞了,季妩搬进了荷香院,最恼怒的不是你,也不是季媚,季蔓多次向夫主开口想要搬进荷香院都没有如意,这件事打的秦氏与季蔓的脸。” 季茵并不傻,瞬间她便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一脸愤怒:“那季媚为何要激我去荷香院闹事呢?” 李氏缓缓说道:“她不过是卖秦氏与季蔓一个好罢了。” 季茵一把推开李氏,她恶狠狠地说道:“我这就去找季媚理论,同为姐妹她为何要如此算计我。” 李氏一把拉住了季茵:“阿茵,你休要胡闹,你还嫌今日的责罚不够吗?凡事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切莫再着了季媚的道,这府中的人心难测,谁不是拼命为了自己谋划呢!” 出了荷香院众人便散了。 季蔓去了秦氏房中。 “母亲,今日的事你怎么看?”房中只有母女两人,季蔓凝神看着秦氏问道。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砰!”她重重的放了下去,继而冷冷一笑:“好个小贱人,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短短一日便转圜了夫主的心意不说,还令得夫主如此维护于她。” 秦氏面色狰狞,季蔓的脸上也难看的很。 “母亲,我们要怎么做?难不成就看着她在这府中耀武扬威?”季蔓年纪稍长,在秦氏的教导下她一向沉稳,若她是那轻浮的性子,今日大闹荷香院的那个人便是她了。 秦氏抬头定睛看了季蔓一眼:“你等着瞧吧!她得意不了多久的。” 寒风凛冽,夜色如墨。 屋里燃着炭火,季妩换了寝衣,麻姑在为她梳理头发。 季妩单手托着下巴,她已经选好了目标,只是一直苦于该怎么接近那个人罢了。 她想了整整一日,她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麻姑四下了扫了一眼,她一脸担忧看着季妩压低说道:“娇娇,家主这般维护于你,她们更要视你为眼中钉了。” 第十七章 天机 季妩转身看着麻姑,她淡淡一笑:“无碍的,麻姑放心吧!”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知怎的麻姑看着这样的她当真便不再忧虑了。 季妩让麻姑下去歇息了。 季妩一个人躺在榻上。 麻姑走的时候熄了灯,清幽的月色透过窗户落进来,地上一片斑驳。 夜深人静,季妩一个人躺在榻上,她辗转反侧久久的难以入眠。 秦氏和季伯言虽然都给她指派了婢女,可她一个人也不敢相信,季伯言虽是季家家主,可秦氏执掌后院多年,季伯言派了的人也难保是秦氏的人。 扳倒徐宏,让秦氏,季蔓,楚辞都罪有应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摆在季妩面前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季妩清楚凭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身在深宅后院,出一趟门都难,如今她急需几个得力助手,替她办外面的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妩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她介于半梦半醒之间,整个人眉头紧锁,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啊!”忽的,她面色煞白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缓缓坐了起来,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无他,午夜梦回她又回到了身处炼狱的那一日。 她抬头望着外面凄迷的月色。 兀的,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刹那间她脑海中一片清明,仿佛醍醐灌顶了一般拨开层层迷雾。 她穿上鞋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她脸上噙着一抹清冷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突然间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提笔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 她久居乡下庄子幸的麻姑所授才可识文断字,只是字写的不太好罢了,麻姑时常说她写的字粗狂犹如男子一般。 第二日,季妩用过早饭之后,麻姑给她端来了药, 季妩随意找了个由头遣退了其他人。 季妩没有开口,她伸手把昨晚写好的信放入麻姑手中。 麻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季妩压低声音在麻姑耳边说了几句话。 麻姑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眼睛睁的如铜铃一般惊恐交加。 季妩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这是十两银子,你去街上替我采买一些东西。” 实则季妩给了麻姑一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一年所用。 麻姑接过季妩递来的银钱,她轻声说道:“是。” 在季妩的注视下麻姑转身走了出去。 用过药之后,季妩稍稍整理了一番,她让阿朱与阿绿带着她去了秦氏那里。 “咳咳咳……”她面色极差,时不时的咳上几声,她穿着锦缎的长裙,外面披着狐裘,所经之处所有婢女与仆从无不多看她一眼。 李氏与季茵被禁足了。 季景与季州早早便去学堂了。 今日,秦氏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季妩一进秦氏的院子,秦氏她们便知季妩来了。 季蔓与季媚对视一眼,两个人意味深长的一笑。 季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刚靠近秦氏的屋子,秦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是阿妩来了吗?天寒地冻的快进来吧!” “是,母亲!阿妩来给母亲请安!”季妩说着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阿朱与阿绿已经上前撩开了帘子。 两个人看着季妩,怎料季妩撩开衣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她开口说道:“母亲,阿妩病着未免将病气过给母亲,阿妩便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磕一个头,明日阿妩再来向母亲请安!” “咳咳咳……”她声音才落便又咳了起来。 屋里的几个人瞬间朝秦氏看去。 秦氏稍稍一怔,她亲自走了出去,她一脸疼惜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母亲不怕你将病气过给我,只怕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受不住,你还病着这几日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其他人也跟着秦氏走了出来。 不等秦氏动手,季蔓亲自上前将季妩扶了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季妩说道:“阿妩,你还病着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季蔓的手触及季妩的那瞬间,季妩身子猛地一僵,她克制不住自己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恨意,好在只一瞬间她便恢复如常。 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季妩满目感动的看着季蔓都红了眼眶,她真心实意的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她双目澄净,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仿佛刚出娘胎的小白兔,任谁看了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季媚看着季妩十分友好的一笑,还有魏氏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季妩。 秦氏派了两个婆子将季妩送回荷香园。 季妩有些不安的坐在房中,她时不时的抬头看上一眼。 麻姑还没有回来,她心中有些担忧。 此乃齐国国都临淄,沿街道两旁满是商铺,临街又有摆摊的小贩,一眼望去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忽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一辆黑色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眼中。 马车左右分别跟着两个骑马的青衫男子,临淄城中权贵甚多,这已然算是很低调了,可有此待遇的独此一人。 齐国百姓或许不知国君姓谁名谁,但无一人不知晓此人! 姜策,他不仅是齐国公子,更是未来的储君。 所有人纷纷跪地行礼,但却无人开口,只因公子策不喜吵闹。 “公子,公子,小人有一言相告!”忽的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跑了过来,他一身道士的衣袍,手中还高举着拂尘。 “你是何人?可是意图对公子行不轨之事。”身着道袍的男子还未靠近公子策的马车,一把长剑便抵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幕引得人群纷纷抬头观看,麻姑就跪在人群之中,这一刻她心惊胆战的很。 “小人冤枉,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意图对公子行不轨之事,只是小人方才有幸窥得天机,实有一言相告于公子,还望公子应允。”身着道袍的男子跪在地上拱手说道。 “哦!”他声音一落从马车里传出一道极其淡漠的声音来。 第十八章 血光之灾 时人很是信奉鬼神,在场所有百姓皆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一身道袍的男子,脸上满是好奇。 唯有麻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一身道袍的男子看似一脸镇定,实则他脊背绷的很紧,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庸庸碌碌活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整日靠着坑蒙拐骗为生,此刻他只想为了自己赌上一把。 事成他便可一鸣惊人,败了他不过是过着从前的日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公子策开口。 片刻,马车了才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说来听听!” 他的声音犹如横穿在街道的风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一丝波澜。 “诺。”一身道袍的男子双手一叉,众目睽睽之下,他高声说道:“小人方才窥得天机,三日之内公子必有血光之灾,这几日公子需小心行事。” 他声音一落,人群中一片哗然! 骑马的两个黑衣男子不由得面色一沉,其中一人冷冷的看着一身道袍的男子大声呵斥道:“你竟敢出言诅咒公子该当何罪?” 一身道袍的男子触及他冷冽的目光,当下吓得跪在地上,他故作镇定大声说道:“小人万万不敢出言诅咒公子,然,天机如此,还望公子这几日谨慎行事。” 骑马的黑衣男子翻身下马就要拿下一身道袍的男子。 “哈哈哈……”就在那时马车里传出一阵笑声来。 在场的所有人皆替那个一身道袍的男子捏拉一把汗。 怎料,公子策缓缓道来:“三日后,孤再来寻你,若你占卜的准,孤亲自迎你入我公子府奉为座上之宾,若你占卜的不准,孤便将你赶出这临淄城,再不许你在这里招摇撞骗。” 公子策声音一落,车轮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至始至终公子策都没有露面。 众目睽睽之下,马车缓缓离去。 待公子策的马车一走,一身道袍的男子身子一软,数九寒冬的天他额上不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围观的百姓四散开来。 寒风在宽广的街道上穿梭。 麻姑也随着人群退去,她心中又惊又喜,所有的事皆如娇娇所言,如今娇娇可真是料事如神。 她从未来过临淄城,却知街上有一占卜为生的道士名赵元。 娇娇此次让她上街并非为了采买,她依着娇娇所言趁着那道士为人占卜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那封信丢在他的桌上。 她害怕那道士看过书信之后会弃之不顾,怎料他真的如娇娇所言那般,当众拦下了公子策的车架。 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麻姑身为妇人久居深宅之后,她哪里知晓身为一个男子心中的抱负。 为掩人耳目麻姑采买了些东西才回去。 许久,赵元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一阵风扫来,他忍住瑟瑟抖了起来。 就在方才,一封信悄无声息在他桌上,他四下吆喝了几声无人认领,心中的好奇差使他打开了那封信。 三日之内公子策必有血光之灾! 信上既无署名又无落款,唯有这几个字令得他大惊失色。 他想视而不见弃之不顾。 可他在这临淄城籍籍无名数十日如一日的过着,他太需要一个机会了。 这个时代只要你有才便可一鸣惊人。 他知道每日公子策的车架都会从他摊位前经过,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机会,纵然输赢对半风险极大,可他还是想要奋力一搏,就如垂死的挣扎一般。 所以他做了。 是胜,是负,是成,是败,三日后自有分晓! 季妩心中不安的很。 临近上午的时候麻姑总算回来了。 麻姑带了好些东西,有胭脂水粉,还有精致的点心。 “娇娇!”麻姑一进来,季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难移开,因着她不惜有人在房中近身服侍,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抬腿下了榻朝麻姑走了过去,不等麻姑开口,她面带紧张一把握住麻姑的手,压低声音问道:“麻姑,事情办得如何?” 麻姑扬眉一笑,带着些许得意,她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一切如娇娇所料!” 季妩缓缓的放开了麻姑的手,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麻姑扶着季妩上了榻,她将事情的始末事无巨细的给季妩说了一遍。 语罢,麻姑一脸凝重的看着季妩问道:“恕奴多嘴问上一句娇娇这是要做什么?”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以后你会明白的。” 麻姑压低声音再度问道:“娇娇,三日之内公子策当真会有血光之灾?” 她着实好奇的紧,心中亦是激动的很。 季妩嘴角一弯:“麻姑,三日后自有分晓!” 她这个人从无什么特别之处,琴棋书画无一拿得出手,便连女红也是马马虎虎,唯有一点她记性极好,凡事过目不忘。 上一世她整日被困在深闺之中,唯一的乐事便是听闻外面的新鲜事,这临淄城中的大事小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秦氏待季妩极好,她一日之内差人给季妩送了三次东西,每一次都是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晓,有上好的燕窝,有花色极好的锦缎,还差人给季妩送了一百两的体己钱。 无人知晓秦氏也派人给李氏和季茵送去上好的山参。 冬日天寒用山参炖鸡汤最是滋补不过了。 用过午饭之后,季蔓带着人在季妩房中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她陪着季妩谈天说地,给季妩讲临淄城中的趣事。 季媚也不甘落后,季蔓才来没多久,她便也来了,她亲手给季妩炖了补气养血的当归乌鸡汤,还给季妩带了几方亲手绣的锦怕。 姐妹三人和和气气坐了一下午。 季景与季州下了学堂之后也来看望过季妩。 直到该用晚饭的时候她们才离开。 等她们离开之后,麻姑皱着眉头说道:“娇娇她们这是做什么?” 季妩垂眸一笑:“无论是秦氏也罢,还是她们也好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罢了,好叫别人知道她们对我有多好。” 对于她们的心思,季妩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她们愿意演,那她就陪着她们演戏。 季伯言今日事忙,直到该用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荷香园看望季妩,便连晚饭都是陪季妩一起用的。 他细细询问了季妩的身子。 用了两日药,季妩的身子已然见好,咳得不那么厉害,人也精神了几分。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嘱咐麻姑一定要让季妩按时服药。 今晚,季伯言宿在了秦氏房中。 夜色如墨,月朗星疏一切看似平静,无人知晓这平静之下又酝酿着怎样的风波。 第二日,天还未亮,不过东方稍稍泛白。 “夫人,主母,不好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瞬间将秦氏院子里的人惊醒。 第十九章 冲着我来的 秦氏率先睁开了眼,她抬头朝季伯言看去的时候,季伯言也醒了过来。 “夫主,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了?”秦氏替季伯言掖了掖被角。 “不了,也该起身了。”季伯言坐了起来。 秦氏赶紧起身给季伯言要穿的衣袍。 “阿碧,你去看看发生何事了?”秦氏朝外看了一眼,季伯言未曾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是。”阿碧的声音在外响起。 秦氏服侍着季伯言穿衣洗漱。 不过片刻,阿碧匆匆走了进来,她对着季伯言与秦氏盈盈一福说道:“夫主,夫人,梧桐苑的婢女来报姨娘与娇娇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病了,两个人浑身高热不止,口中还不断说着胡话。” 秦氏微微一怔,她一脸担忧,不等季伯言开口,秦氏略带慌张的说道:“快去请钱大夫过给姨娘和阿茵看看。” 说话同时秦氏看了季伯言一眼,季伯言并未开口。 “是。”阿碧匆匆走了出去。 秦氏也匆匆穿上衣裙,与季伯言一起去了梧桐院。 季茵原本住在与梧桐苑相邻的临水居,因着禁足才与李氏一起关进了梧桐苑。 季伯言与秦氏先去看了李氏,李氏面色通红的躺在榻上,她眉头紧锁,口中不断的低语只是无人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寒冬腊月的天,李氏满头大汗。 “你们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秦氏扭头看着一旁服侍的婢女问道。 “啊……”一旁的婢女还未开口,李氏忽然大叫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她双目无神一脸惊恐,大喊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她这一声可把房中的人吓得不轻。 季伯言眉头紧锁的看着李氏。 秦氏一脸担忧凝神说道:“看姨娘这幅模样也不像染了风寒的模样。” 看过李氏之后,季伯言与秦氏又去隔壁的房间看了季茵。 季茵的模样与李氏的毫无二致,她一脸痛苦的躺在榻上,不停的辗转反侧,明明闭着眼却显得十分躁动不安。 “啊……”她口中也时不时的发出惊恐莫名的叫声。 很快钱大夫便来了。 季伯言让人将李氏与季茵挪到了一处方便照料。 在季伯言与秦氏的注视下,钱大夫将手搭在李氏的手腕处。 片刻,他眉头一蹙,深深看了李氏一眼,几步走到软塌旁将手落在季茵的手腕上。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季妩以外,季蔓,季景,季州,还有魏氏和季媚都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钱大夫的面色越发凝重。 他才将手抬起,秦氏便率先问道:“钱大夫,姨娘与阿茵这是怎么了?” 季伯言与其他人也是凝神看着钱大夫。 在他们的注视下,钱大夫拱手对着季伯言说道:“回禀太史大人,夫人,姨娘与娇娇脉象平和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怎会如此?”季伯言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他眉头紧锁:“两个人如此难受怎会无任何不妥之处?” 任谁也看得出她们两人病的不轻。 秦氏也开口说道:“是啊,钱大夫姨娘与阿茵一看便知病得不轻怎会无恙?” 钱大夫拱手一礼看着他们两人说道:“从两人脉象来看却是无恙。” 满屋子的人皆沉默下去,每个人脸色都甚是凝重。 季媚无意识的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她一句话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钱大夫一脸羞愧,他拱手对着季伯言与秦氏说道:“太史大人,夫人,是老朽医术不精,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语罢,钱大夫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钱大夫一走,季伯言扭头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他沉声说道:“去多请几个大夫过来。” 钱大夫诊治不出来,不代表其他人也诊治不出来。 “是。”这一次开口应承的是季伯言的贴身仆从吴生。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吴生一眼,吴生转身大步离开。 眼见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秦氏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时候不早了,你该上早朝了,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季伯言深深的看了秦氏一眼,他微微颔首:“也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伯言转身离开。 “啊……”李氏与季茵口中不断喊叫着,她们两人叫的格外凄惨,令闻着不由得胆战心惊。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屋子人皆是一脸担忧。 “哎!”秦氏不由得的长叹了一声“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魏氏闻声她几步走到秦氏跟前,她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钱大夫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连我们都看得出来她们两个人病得很重,可钱大夫偏说她们脉象并无任何不妥。” 在场所有人皆凝神看着魏氏。 她稍稍一顿,压低声音接着又道:“可是因着那个不祥之人回来的缘故,才令得她们两个人身染怪病?” 秦氏瞬间双目微睁。 不得不说魏氏一句话说出很多人的心声,这样想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季蔓漫不经心的看了魏氏一眼,她一脸温婉不等秦氏开口,便对着魏氏说道:“姨娘可万不敢这么说了,父亲亲口说了阿妩妹妹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若叫父亲听到这番言论难免生气。” “阿蔓说的是,等别的大夫看过,看他们怎么说吧!”季景身为长子他出言说道。 秦氏微微颔首,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开口说道:“魏姨娘的这番话你们权当做没听到,万不可乱传知道吗?” “是,主母。”屋里的婆子与婢女出声应道。 天已然大亮。 季景与季州也该去学堂了,秦氏便让他们离开了。 吴生很快又请来几个大夫。 几个大夫看过李氏与季茵之后,与钱大夫所言并无差别。 秦氏让吴生把所有大夫送了回去。 屋里一众人皆陷入沉默之中,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令人窒息。 “啊……”就在那个时候,季茵大叫了一声,她双目血红猛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她整个人如魔怔了一样,光着脚下了软塌。 “娇娇,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她的贴身婢女彩虹怕她摔倒赶忙上前扶她。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下一秒,季茵伸手掐住了彩虹的脖子。 满屋子的人皆大惊失色。 “阿茵。”秦氏目光一凝,她扭头看着身旁的婆子说道:“还不赶紧上前拉开阿茵。” 她声音一落,几个婆子朝季茵走了过去。 怎料,她们还未走到季茵身旁,季茵骤然松开了手,她双眼一翻白朝后倒了下去。 几个婆子伸手扶住了她,将她抬到了软榻上。 “主母,这可如何是好啊?”魏氏一脸担忧的看着秦氏。 季蔓与季媚皆是一言不发。 秦氏一脸凝重她扭头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沉声说道:“再去找大夫来。” 几个人守在李氏与季茵房中并未离开。 季妩才起榻,麻姑便匆匆走了进来,将李氏与季茵的事说与季妩听了。 末了,麻姑笑道:“谁叫她们欺负娇娇,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快,真是大快人心。” 季妩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她淡淡的看了麻姑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麻姑,这哪里是她们的报应,这一切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第二十章 以退为进 麻姑满目不解的看着季妩。 季妩淡淡一笑:“麻姑,你莫不是忘了,在他们眼中我可是个不祥之人,如今我一回来,李氏与季茵便得了这样的怪病。” 季妩说着一顿,她接着又道:“你说旁人会如何想呢?” 麻姑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她只是太过善良,经过季妩的提点,她猛地一惊满目担忧的看着季妩说道:“娇娇,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父亲可回来了?”季妩凝神看着麻姑问道。 麻姑摇了摇头:“未曾。” 季妩眸光一凝:“待他回来之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娇娇,老奴这就去门口候着。”麻姑定睛看了季妩一眼。 季妩微微颔首。 麻姑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阿朱与阿绿进来服侍季妩洗漱。 赵婆子给季妩端来了早饭,四菜一汤精致的很。 季妩却只吃了一碗粥。 季妩用过饭之后,冬雪和夏白进来收拾。 她未曾安排过什么,如今贴身服侍她的除了麻姑就是阿朱与阿绿了,赵婆子管着外面的事,冬雪与夏白俨然成了粗使的丫头。 由此可见秦氏在府中的地位。 季妩缓缓敛尽脸上所有的表情,她双目沉寂泛着淡淡的的寒芒。 李氏与季茵病得如此及时,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秦氏果然好手段,只是她性子未免太急躁了一些,这么快便耐不住性子了。 也是,她搬进了荷香园,季伯言还对她如此维护,这无异于打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她恨她也理所应当。 只是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季妩了。 季妩嘴角勾勒这一丝冷笑,秦氏既然搭好了台子,要唱戏大家就一起唱,人多也热闹不是吗? “娇娇。”冬雪和夏白收拾过后,赵婆子走了进来,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李姨娘与阿茵娇娇病得不轻,娇娇不去看上一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季妩知道赵婆子是真心为她考量,她淡淡一笑:“我是要去,自然不是现在。” 她真心实意的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定睛看了季妩一眼,她眼中闪过些许不解,对盈盈一福:“是奴思虑不周了。” 季妩起身将赵婆子扶了起来,她十分诚恳的说道:“我知道婆婆是真心为我考量的。” 赵婆子抬头看着季妩,凭心而论家主派她来服侍季妩的时候,她心中是不愿的,她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季妩一直被视为不祥之人不说,她又才从庄子回到家中,主母又待她颇为不喜,跟着这样的主子真真前程可忧。 可如今看来这位主子并不是她所见那般柔弱无主。 “奴既跟了娇娇,所思所想自然全为了娇娇。”赵婆子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 季妩含笑放开了赵婆子,她略略往后一步,对着赵婆子盈盈一福:“阿妩才从别院回来什么都不懂,以后就劝仰仗婆婆了。” “娇娇这如何使得。”赵婆子赶忙上前扶起季妩,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奴定当竭尽全力。” 季妩柔柔一笑。 “娇娇。”就在那个时候麻姑匆忙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她看了过去,麻姑略微喘着气说道:“家主回来了,他刚刚进门。” 季妩眼波流转,她抬头看了赵婆子一眼说道:“你们随我一起去见父亲。” 赵婆子从衣架取下狐裘给季妩穿上。 季妩一出房门,阿朱与阿绿便迎了上来,她并未开口,只是淡淡的看了阿朱与阿绿一眼。 阿朱一脸关切的问道:“这天寒地冻的,娇娇还病着这是要去哪里?” 季妩弱弱的看了阿朱一眼说道:“听闻李姨娘与阿茵妹妹病了,我想去看一看她们。” 赵婆子不着痕迹的看了阿朱一眼。 季妩怎会不知秦氏派阿朱与阿绿过来,名义上是服侍她,实际上则是来监视她的,她的一举一动尽在秦氏的掌控之中。 “娇娇还病着,奴陪娇娇一起去吧!”阿朱说着越过赵婆子上前搀扶着季妩。 季妩微微颔首。 阿朱不动声色的看了阿绿一眼。 麻姑,赵婆子,阿朱陪着季妩一出去了院子,阿绿并没有跟季妩一起去。 待她们一出院子,阿绿也匆匆出了院子,只是与季妩她们岔开了路。 吴生很快又请回来几位大夫,他们皆是这临淄城中的杏林圣手,可他们的话与前几个大夫毫无二致,皆言李氏与季茵从脉象上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秦氏也没了主意,她当机立断说道:“只能等夫主回来再做决断了,你们先去冰窖去些冰来,用冰块给姨娘还有阿茵先把体温降下来再说。” 一屋子人都在李氏房中守着等着季伯言回来。 如今几个大夫皆这样说,她们是真真无计可施了。 阿朱陪着季妩走了一段路,她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娇娇,这并不是去李姨娘那里的路啊!” 季妩含笑看了她一眼:“父亲回来了,我先去见过父亲。” 阿朱不着痕迹的一怔,季妩不在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扶着麻姑的手说道:“我们快些走吧!” 依着季伯言的习惯,每每下朝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脱了官服换上常服。 是以,季妩带着麻姑与赵婆子她们抄近路朝季伯言所居的清风居走去。 她们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季伯言迎头走了过来。 “父亲!”季妩张口唤了一声。 “阿妩。”季伯言微微一怔抬头朝她看了过来,他一脸关切的说道:“你身子还未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出来做什么?” 季妩松开麻姑的手,她眼眶一红一下跪在季伯言跟前。 季伯言一惊:“阿妩,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伸手就去扶季妩。 季妩柔柔一笑,她一脸悲伤的推开了季伯言的手,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李姨娘与阿茵妹妹病得如此重,所有大夫都诊治不出什么来,她们定是被我这个不祥之人所克,求父亲差人送我回乡下的庄子吧!” 第二十一章 出手 季妩将柔弱演到了极致。 “阿妩,这说的这叫什么话,她们生病与你何干?”季伯言一脸心疼的看着季妩,看着跪在地上的季妩,他仿佛看见曾经的阿月,她们都是这般善良,遇事第一个想到的从来都是别人。 季妩泪眼模糊的看着季伯言,一脸自责的说道:“父亲,府中又来了很多大夫,他们皆说姨娘与阿茵从脉象看并无任何不妥,她们这样定然是被我克的,只要我走了她们便可痊愈了。” 麻姑与赵婆子跪在季妩左右。 阿朱微微一怔,她也缓缓的跪了下去。 “阿妩,你胡说些什么?我不准你这样妄自菲薄。”季伯言伸手把季妩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定睛看着季妩说道:“你记住你不是什么不祥之人,她们的病也与你无关。” “是,父亲!”季妩咬着唇瓣,喃喃应道。 她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副自责难当的模样。 季伯言伸手落在季妩肩头,他慈爱的一笑:“阿妩,走随我一起去看看姨娘她们。” “嗯!”季妩轻声应道,她垂着头站在那里,无人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一丝满含讥讽的笑。 秦氏不就是想着借着李氏与季茵的病,将不祥之人的这个罪名扣在她头上吗? 哼! 她偏不让她如意。 不用他们苦心算计,她率先跑到季伯言跟前,将这个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她不仅可以以进为退,还可化被动为主动。 她深知季伯言的性子,她越是这样季伯言对她越是疼惜。 季伯言在前,季妩在后,一行人朝梧桐苑走去。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阿朱一眼。 纵然阿朱掩饰的极好,可也掩不住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季妩眼底拂过一丝笑意,她这样无异于杀了秦氏一个措手不及,她倒要看看她准备如何将这出戏接着演下去。 为何所有大夫都诊治不出李氏与季茵到底患了什么病症? 季妩猜想她们这病十有八九是装的,唯有如此所有大夫才会什么也诊治不出来。 走到梧桐院门口的时候,季妩脚下一顿,她忽的停了下来。 麻姑与赵婆子抬头看着她。 季妩紧咬着唇瓣看着梧桐苑里面,她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 “阿妩!”察觉到季妩停了下来,季伯言扭头看着季妩说道:“到父亲身旁来。” 季妩依言走到季伯言身旁。 季伯言凝神看着她说道:“有父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此时此刻季伯言满心愧疚,若不是他急昏了头,轻易听信他人之言,将阿妩送到乡下的庄子去,怎会让阿妩养成一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善良过头未免有些胆小怯懦。 季妩没有开口,她微微颔首对着季伯言一起走了进去。 秦氏那边已收到季伯言回来的消息。 等季伯言与季妩进去的时候,满屋子人皆沉默不言的站着,每个人脸上都含着浓浓的担忧。季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场所有人。 季伯言抬头朝李氏与季茵看了过去,不等他开口询问,秦氏眼眶一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季伯言,她哽咽的说道:“夫主,吴生又找来好些大夫,整个临淄城中的大夫只怕来了过半,所有人都诊治不出什么来。” 秦氏说着不由得落下泪来:“若是这样下去,姨娘与阿茵只怕要不成了。” 两个人面色通红,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眉头紧锁神色极其不安。 季伯言还未开口,他神色一凝。 秦氏接着又道:“不如请宫中的徐太医过来给姨娘和阿茵诊治一番?” 季伯言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徐太医是太医院之首,专门为大王与王后诊治,他怎好一直叨扰他。 季伯言没有开口。 魏氏缓步上前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夫主,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季伯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季妩也抬头朝她看了过去,其实不用她开口,她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无非是把祸水往她身上引。 阿朱神色不安的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并未发现阿朱的异常。 在季伯言的注视下魏氏缓缓说道:“妹妹与阿茵明明病得这般重,所有大夫却诊治不住什么来,莫不是……” 她说着一顿,令得所有人凝神看着她。 一众人的目光中,她娓娓道来:“莫不是这府中进了什么邪祟?” 她声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季妩身上。 季伯言眉头微蹙,他还没有开口。 季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泪眼模糊的看着榻上的李氏与季茵说道:“可是我克的姨娘与阿茵?” 她低低的垂着头,无人看见她眼中满是嘲讽,她一出生她们便将不祥之人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怎的如今她又成了邪祟不成? 不祥之人驱赶出去也就是了。 邪祟又要如何惩治? 为了算计于她,她们还真是齐心协力,可她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她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令得秦氏不由得微微一怔,这火还未烧到她身上,她怎么就急着跳了出来,如此一来倒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魏氏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秦氏一眼。 季蔓最先反应过来“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姨娘与阿茵的病与你何干?就是府中进了邪祟,邪祟也未必是你。” “是啊!”季媚也出言附和道。 季伯言目带欣慰的看了她们两个人。 魏氏也赶忙出言说道:“阿妩,我可没有这般想,你可不要会错意了。” “阿妩,你起来。”季伯言伸手把季妩扶了起来。 秦氏看着季伯言询问道:“夫主,姨娘与阿茵的病既然大夫诊治不出什么来,不如依姨娘所言,请个道行高深的法师来家中做一场法事,驱一驱邪祟也好!” “是啊!夫主。”秦氏声音一落,魏氏立刻出言附和道。 季伯言虽为开口,但面上已有了一丝松动,大夫诊治不出什么,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啊! 所有人皆在等着季伯言开口。 季妩眼波流转,她心中一沉,若叫她们请人来府中做法事,若是被什么道行高深的法事当众说她就是那个邪祟,那她岂非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她眼光一定,缓步上前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缓缓说道:“父亲,阿妩也有一言。” “阿妩有什么话就说吧!”季伯言看着季妩说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季妩看了过来,在他们的目光中季妩缓缓说道:“乡下也时有人中邪祟,为表虔诚都是把人送到有庙堂之中,那等**之地若有邪祟,邪祟自然可去,姨娘与阿茵皆为女子,庙堂自然是不合适的,不若差人把她们送到庵堂,再请师太日夜不停的讲经说法,届时姨娘与阿茵妹妹自然可安然无恙。” 第二十二章 惊天动地 说话同时,季妩不动声色的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两个人依旧昏迷不醒,只是眼睫毛细不可见的眨了一下。 季妩心中闪过一丝冷笑,她已笃定李氏与季茵分明是在装病。 季妩一声落下。 季伯言还未开口。 “不可!”秦氏便一口拒绝了季妩的提议。 秦氏一向行事沉稳,季伯言忍不住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季蔓深深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媚亦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季妩一眼。 而后两个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秦氏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了分寸,瞬间她恢复如常,在季伯言的注视下缓缓解释道:“夫主,姨娘与阿茵皆是府中女眷,哪有轻易把她们送到庵堂的道理,若叫旁人知晓难免与她们的清议有碍,阿茵年纪也不算小了,也快该议亲了,这样做只怕会影响到她的亲事。” 秦氏刚落声,季伯言还未开口,魏氏便站了出来,她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说道:“夫主,妾也以为此事极为不妥,还是请人来府中做法事比较妥当,阿妩也说了村里的百姓才如此做来,我们又不是寻常百姓,方方面面都得顾及到,还是这样比较稳妥。” 季伯言也在考量其中的厉害。 “是阿妩思虑不周了,还请父亲,父亲,姨娘莫要怪罪。”季妩一脸自责,她切切的对着季伯言,秦氏还有魏氏盈盈一福。 便是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一下触动了季伯言的心。 他仿佛看到昔日的阿月,她也是这般在府中小心翼翼的求生,这小心翼翼的背后有多少心酸?又有多少委屈? 怕是阿妩还不知道她根本不是病了,而是被人所害中了毒。 “父亲,女儿也以为阿妩妹妹的提议极为不妥,无论如何我们总要顾着姨娘与阿茵的妹妹的名声才是。”季蔓也站出来说道。 季伯言为开口。 季媚眼波一转,她也站出来说道:“父亲若是觉得请高僧不方便,我们也能从庵堂中请师太来府中做法事。” 这已经是个折中的法子了。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季伯言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他开口说道:“依旧阿妩所言吧!求神拜佛此事讲究一个虔诚,我看城外的静慈庵就很不错,收拾收拾就把她们两个人送过去吧!” 季伯言一锤定音,他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沉声说道:“吴生,你去安排下去。” “夫主……”秦氏还想说些什么。 “是。”吴生上前拱手说道。 季妩依旧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泛着寒意的笑。 魏氏看了秦氏一眼,秦氏微微俯身说道:“就依夫主所言。” “行了,都散了吧!”季伯言看了众人一眼,他将目光落在季妩身上说道:“阿妩,你身子不好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季妩十分乖巧的说道:“是,父亲。” 季伯言率先转身离开。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李氏与季茵一眼,她几步上前对着秦氏盈盈一福:“母亲,阿妩就先退下了。” 秦氏忍者心中的怒火,明明她气的肝都疼了,可她还是含笑对季妩说道:“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息吧!” “是。”季妩在秦氏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柔弱怯懦的模样,在麻姑的搀扶下,她缓缓转身离开。 赵婆子提步跟上她们的步伐。 阿朱在最后,她抬头朝秦氏看了一眼,她眼中含着一丝惧怕。 秦氏没有出声,她狠狠的剜了阿朱一眼。 阿朱对着秦氏盈盈一福,她匆匆跟上季妩她们。 今日天色极好,天空仿佛洗过一般带着一股澄净。 出了梧桐院,季妩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的浮云,她眼中拂过一丝冷笑。 李氏与季茵这病只怕很快就会痊愈了。 庵堂是什么地方? 李氏与季茵养尊处优惯了,怎会愿意去那种地方? 可这出戏既然已经开始,便由不得她们喊停。 秦氏行事一贯小心谨慎的很,为防止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或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庵堂她们的去定了。 “你们都出去了,我留在这里陪陪姨娘与阿茵。”待季妩离开之后,秦氏出声遣退了所有人。 “是。”魏氏与季媚对视一眼,两个人率先离开了。 “母亲。”屋里只剩下秦氏的人,季蔓深深的看着秦氏,不待她开口,秦氏看着她说道:“阿蔓,你也回去吧!” 季蔓满心不甘,她有很多的话想说,见秦氏心意已决,季蔓对着秦氏盈盈一福:“是,母亲!” 她极为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屋里服侍的婢女与婆子也退了下去,只剩下秦氏,李氏还有季茵三个人。 李氏与季茵瞬间睁开了眼,两个人皆从榻上坐了起来,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哪里有半分病色。 “母亲,我不要去庵堂。”季茵一脸不情愿的看着秦氏说道。 李氏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庵堂是什么地方?权贵之家只有那些被弃了的人才会被撵到庵堂,她若是与阿茵去了,若是旁人知晓了会如何议论她们,她也是不愿去的。 李氏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季茵是一贯莽撞惯了,她可不敢开口如此直白的拒绝,她声音轻柔:“主母,如今可还有什么法子?” 她与阿茵可全是为了配合秦氏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她可不能不管她们。 秦氏一脸怒气,如今对季妩她可真真恨的牙痒痒的,她凝神看着李氏与季茵说道:“既然夫主已经开口了,你们也只能去庵堂走一趟了,不过你们放心吧!过不了几日我一定会派人把你们接回来的。” 秦氏说着面色一沉,她一改往日贤良的模样,咬牙切齿的模样恶狠狠地说道:“这笔账我一定会与季妩细细的算,定不叫你们白白受了这等委屈。” “母亲……”季茵自然是不愿的,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愿去的,她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李氏一眼朝她扫了过去,她眼神凌厉令得季茵瞬间闭上了嘴。 “是,我们这就去庵堂,为了主母我们做什么都不委屈。”李氏起身对着秦氏盈盈一福。 秦氏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这就是她选李氏入府,还让她平安生下女儿的缘故,美与否?善与恶!对她来说皆不重要,她需要的是听话的人。 李氏做的就很好,纵然季茵是个不省心的,可也不要紧,任她如何也翻不出她的手心,她的婚姻大事可还捏在她手中。 “委屈你们了。”秦氏亲自把李氏扶了起来。 吴生很快备好了马车。 在秦氏的指挥下,几个婢女将李氏与季茵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静慈庵驶去。 经过这件事赵婆子越发对季妩刮目相看,与麻姑相较,她可比麻姑通透多了,毕竟她久居这深宅后院,经历的风雨多了去。 季妩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照旧让阿朱与阿绿贴身服侍着。 是夜!乌云闭月,寒风凛冽。 所有人都睡去了。 独独季妩精神的很,她将软榻挪到窗边,睁着眼躺在软榻上,凝神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 成与败全看今夜了。 今夜临淄城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二十三章 应验 第二日一早,季伯言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并未贪睡,她早早的便起来了,用过早饭之后她正准备去给秦氏请安,怎料秦氏派人过来传话,她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不用她们过去请安了。 季妩垂眸淡淡一笑。 李氏与季茵去了庵堂,秦氏一计不成,又开始作妖了。 她身子不适可也是邪祟的缘故? “娇娇,娇娇……”季妩正在用茶,麻姑忽然惊慌失措的走了进来。 季妩抬头朝她看了过去,麻姑上气不接下去的说道:“娇娇,整个临淄城都传开了,昨夜公子策遇刺命悬一线。” 赵婆子,阿朱与阿绿都在房中。 麻姑的表现太过激动了。 季妩看了她一眼垂眸说道:“公子洪福齐天想来定会无恙的。” 麻姑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她微微颔首不在言语。 只是她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沸腾,时不时的看上季妩一眼。 如今的娇娇可真是神了,竟有预测未来的神通。 公子策遇刺这般大事如何瞒得住,整个临淄城中已经传开了。 街头巷尾多有人小声谈论。 却是还有一个人不知。 已经过了两日,赵元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淄城。 他当日说了那般大话,难不成等着公子策派人来拿他不成? 也不知那一日他是怎么了? 只是收到一封没头没尾的信,竟敢那般大放厥词。 想来他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赵元已年过四十,这临淄城中谁不知他整日坑蒙拐骗的,他日日在临淄城中摆摊却甚少有生意上门,所挣的银钱不过可勉强果腹,以至于如今连一房妻妾都没有,唯有三间瓦房罢了,穷困潦倒的很。 他站在院子背着包袱正准备离开。 “赵元,赵元……”忽的,素日里与他在一处鬼混的朱成也不等他开口,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赵元扭头朝朱成看了过去,他皱眉头还未开口。 “赵元你这是要做什么?”见赵元背着包袱,朱成大声询问道。 赵元长叹了一声,他压低声音哭丧着脸说道:“我能干什么?我自然是逃命去。” 朱成眉开眼笑的看着他,一脸兴奋的说道:“你逃什么逃,今日临淄城已经传开了,昨晚公子策遇刺,如今命悬一线,现下你可是临淄城中,世人所称道拥有鬼神莫测之力的大天师了!” 朱成话音还未落,赵元一把拉住了朱成的手臂,他用力之大都把朱成捏疼了,他凝神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朱成,大冷的天他激动的头上除了一层汗。 “比珍珠还真,此刻你的摊位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皆是来找你求问吉凶的。”朱成拍着赵元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要发财了。” “哈哈哈……”赵元将手中的包裹往地上一扔,他仰天大笑了起来,一副标准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以后兄弟要多多仰仗兄长了。”黄成往后退了一步,他郑重其事的对着赵元拱手一礼。 黄成比赵元年纪小了几岁,也是这临淄城中的混子,两个人一向称兄道弟,可没少一起喝花酒。 “好说,好说……”赵元伸手拍着黄成的肩膀,两个人对视一笑,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大天师,我们赶紧走吧!莫要那些人等的太久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黄成眉开眼笑的看着赵元。 “然也!”赵元挺胸抬头一扫方才的落魄,他一甩宽大的衣袖缓缓说道:“待我更衣之后便随你一起去。” 黄成在外面等着。 赵元在屋子里换衣服,他心中实则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公子策一事并非是他占卜出来的。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手中还拿着浮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心中的那些不安随即一扫而光。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他可是人尽皆知的大天师了,先风光了眼前再说。 赵元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黄成随即迎了上来,他一副讨好的面孔看着赵元说道:“公子策向来言出必行,待他无恙之后一定会迎兄长入府为上等门客的,到时候兄长可要拉小弟一把啊!” “这是自然。”赵元重重的拍了拍黄成的肩膀。 那日赵元当众拦下公子策的车架,在场围观的人可是不少,如今他预言应验,他的名头便随着公子策遇刺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临淄城。 他往日摆摊的地方已经被前来占卜吉凶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便是如此!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在季家传来起来,李氏与季茵一入庵堂便不药而愈。 邪祟一事在府中越演越烈。 几乎所有人都信了府中真出了邪祟,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季妩才回来了几日,府中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且不说她原本就背负了一个不祥之名,虽没有人敢开口,但多数人心中已然认定季妩便是那个邪祟。 这便是秦氏的意图,季妩心知肚明的很。 让季妩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赵元在临淄城中混迹了多年,如今骤然成名就如同穷人乍富。 穷人乍富是很可怕的,名利之下多数人都会迷失自己,若是一个人心智不坚的话难成大事,自然也不堪重用。 季妩怕赵元就是一滩烂泥,纵然她有心扶持他,却也要他自己争气才是。 季妩让麻姑出去了一趟,找了几个叫花子注意着赵元的一举一动。 赵元与黄成才走了一般,赵元眼光一凝,他忽然停了下来。 黄成满目不解的看着他问道:“赵兄你怎么不走了?” 赵元眼波一转,他一甩手中的拂尘沉声说道:“天机可是随意便可参透的?万物万事皆讲究一个缘字,我岂可随意为他们占卜。” 语罢,赵元头也不回转身回家去了。 “赵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黄成在后面喊道。 任他如何呼喊,赵元都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几日,赵元谁也不见,他闭门不出,前来问吉凶之人皆无功而返。 赵元并非什么高深之人,他想的是他说的越少,便错的越少。 这几日他一直在冥思苦想到底是何人把那封信丢在他桌上的?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赵元想的头都大了,却是想不出一丝端倪。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人,若是那人真有什么目的,一定会再度找上他的。 对于他的表现,季妩很是满意,他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名利给冲昏头,而是在一鸣惊人,万人追捧之下依旧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如此已极为不易。 大王已经下旨,七日之内务必将刺杀公子策的凶手给拿下。 如今刑部忙翻了天,所有人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 这两日秦氏一直病着,都免了她们请安。 季妩去看了秦氏好几次,秦氏面色不佳,神思有些恍惚,大夫来过说秦氏染了风寒,可秦氏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染了风寒。 因此府中流言更甚。 李氏与季茵既然已经痊愈了,秦氏便差人将她们悄无声息的接了回来。 季伯言并未免了她们的禁足,所以她们还在梧桐苑里关着。 是夜! 因着秦氏病着,季伯言宿在了魏氏房中。 魏氏说起秦氏的病,还有李氏与季茵的病,再度提及请法师入府做法师的事,只是季伯言并未答应。 这两日季妩沉默的很,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将赵元收为己用。 如今正是赵元得意的时候,便是她贸然找上去说那封信是她写的,只怕赵元也不会承认,此时赵元便如久旱逢甘霖,他怎肯放弃触手可及的名与利。 她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才是。 夜很深,所有人都睡了,季妩才上了榻。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季妩才合上眼还未睡着,府里骤然响起一阵惊呼声来。 第二十四章 出去 季妩眸光一凝,她起身下了榻,她从衣架上的取下狐裘披在身上,伸手推开了房门。 季妩一眼望去,只见秦氏的院子火光冲天。 “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惊呼声远远不绝于耳。 阖府上下皆被惊醒了。 “娇娇!”麻姑住的离季妩最近,她也披着衣服匆忙走了出来。 看着漫天火光,麻姑面色一变,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说道:“看样子着火的是主母的院子。” 四下里没有旁人。 季妩勾唇一笑:“是啊!为了算计我,她还真是不折手段,连引火烧身这一招都用上了,便不怕真的葬身火海吗?” 季妩满目讥讽。 麻姑骤然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妩,目瞪口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娇娇!”麻姑之后,赵婆子,阿朱,阿绿,冬雪夏白都从房中跑了出来。 赵婆子最先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季妩说道:“娇娇,你穿好衣服,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季妩微微颔首,她匆忙回到房中穿好衣裙便带着人去了秦氏的院子。 等季妩赶到的时候。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秦氏的院子站满了人,所有仆从都在救火。 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母亲……”季蔓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季媚与季茵跪在她身旁,几个人哭的泪眼模糊,脸上满是担忧。 “主母……”魏氏与李氏伤心欲绝的喊着,两人摇摇欲坠的站在季伯言身旁。 “快救火啊!”季伯言面色凝重指挥着满院子的仆从,他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季州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母亲!”季妩匆忙走到季伯言身旁,她浑身颤抖的大喊一声:“母亲!” 提起步子就要冲进火海之中去救人。 “娇娇!”麻姑大惊失色的喊道。 “阿妩,你回来。”还好季伯言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季妩扭头看了季伯言一眼:“母亲还在里面!” 语罢,她奋力推开了季伯言,一点也没有犹豫转身冲进火海之中。 “阿妩!”季伯言大声喊道。 “母亲!”就在那个时候季景披着一床湿了水的被子也冲进了火海之中。 “阿妩,阿景!”季伯言望着他们两个人背影,他扭头冲着一旁的仆从厉声吼道:“你们还不赶紧进去救人!” 他一声令下,几个仆从也冲了进去。 季妩并非不要命了,她知道秦氏不会也不舍得拿自己的命来算计她,这不过是一场戏罢了,虽然从外面看着火势大,但一定不会真的烧到秦氏,到最后秦氏顶多有些擦伤。 旁人不敢冲进火海之中,她却是敢的,为的便是博一个孝顺之名。 “景哥哥,阿妩妹妹!”见季妩与季景相继冲进火海之中,季蔓面色一变,她也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冲进去救人了,她身为季家嫡女怎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母亲!”季蔓双眼一眯,她也朝火海冲了进去。 “阿蔓,不要胡闹!”季伯言一把拉住了她。 魏氏与李氏赶紧上前扶住季蔓,季蔓死死的看着燃烧的大火,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母亲!” 魏氏与李氏牢牢的抓着她,季蔓用力的挣扎着。 事实上她也只是做做戏罢了。 季妩冲进去之后,果然一入她所料火势甚微,只是浓烟比较大。 她四下扫了一眼,大声喊道:“母亲,母亲,你在那里?” 在她之后季景也冲了进来:“母亲,你在那里。” “咳咳咳……”季妩被浓烟呛的咳了起来,她可没想着救秦氏,她寻了个比较容易发现的地方躺了下去,努力屏住呼吸装晕。 “母亲,你怎么样了,我这就救你出去!”片刻,季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妩睁开眼看了一眼,季景抱着秦氏冲了出去。 “母亲!” “主母!”季景抱着秦氏一出来,所有人立刻围了过去,秦氏人事不省的躺在季景怀中,两个人身上烟熏火燎格外的狼狈。 “母亲……”季蔓扑在秦氏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季媚与季茵毫不示弱,两个人也撕心裂肺的哭着。 “主母!”魏氏与李氏也围在秦氏身旁,两个人也是泪流不止。 没有一个人问上季妩一声。 季景满身狼狈,他大口喘着气低吼道:“大夫呢!” 季州眼睛红红的看着秦氏,宽大的衣袖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全是担忧。 季伯言四下扫了一眼,他沉声说道:“阿妩呢?阿妩在那里?” 还是魏氏开口说道:“快去请大夫。” 多了没有多久,季妩清楚的感觉到两个仆从将她抬了出去。 “娇娇!”她才被抬出来,麻姑便扑在她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妩!”季伯言大步朝季妩走了过去。 季妩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她紧紧的闭着眼,脸上全是黑灰,身上的衣裙被火烧破了好几处。 “阿妩……阿妩……”季伯言紧抿着唇角,他俯下身去轻轻的拍着季妩的脸,季妩一点反应都没有。 与秦氏那边相比,季妩这边凄凉的很。 “夫主,先是妾与阿茵无故染了怪疾,再来是主母也病了,今晚主母的书香苑更是无故起火,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让法师入府找出那个邪祟吗?”李氏跪着来到季伯言面前,她言辞恳切的说道。 季妩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冷冷一笑。 李氏与季茵的病也好,还有这一场火也罢,这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 “是啊!夫主,若是不找出那个害人的邪祟,下一次被害的又会是谁?季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了阖府上下的安危,夫主就应允了吧!”魏氏也走了过来,她跪在李氏身旁也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眼下先救人,此事以后再说。”季伯言淡淡的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 魏氏与李氏只得作罢。 大夫很快来了。 季妩被抬回了荷香园。 秦氏则被抬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 大夫诊治过后,两个人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吸入了浓烟才会晕厥过去,用不了多久自会醒来。 这一夜闹得是人仰马翻。 麻姑让荷香园其他人都去歇息了,她一个人守在季妩榻前。 夜还很深。 “麻姑!”其他人一走,季妩瞬间睁开了双眼。 “娇娇。”麻姑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她凝神看着季妩不由得红了眼眶:“可你吓死奴了。” 季妩双眼微眯,她起身从榻上坐了起来,就在方才她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她一把抓住麻姑的手,凝神看着麻姑,压低声音说道:“麻姑,今晚无论如何我也得出去一趟。” 第二十五章 捷足先登 季妩起身便要下榻。 “娇娇,你莫不是梦魇了吧!”麻姑眉头紧锁的看着季妩,如今正值夜深,娇娇好好的出去作甚? “麻姑,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好在今夜府中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疲惫的很,我悄悄溜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守在房中无论谁来都推说我还在昏睡,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语罢,季妩已经穿好衣裙还有狐裘。 她将狐裘上的帽子带上,大大的帽子遮去了她半张脸。 “娇娇……”麻姑满目担忧,她开口想说些什么。 可季妩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在方才她突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来,若是事成她便不愁无人可用了。 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她没有时间跟麻姑多说些什么。 “麻姑,你信我。”她凝神看了麻姑一眼,轻声轻脚的出了屋子。 季妩知道秋水阁的院子里有一处狗洞,从那里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不会惊动一个人。 她悄悄的朝秋水阁走去,那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 趁着夜色,她悄无声息的出了季家。 夜色如墨,寒风凛凛。 站在临淄城的大街上,季妩兀的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她匆匆朝城西走去。 她的目的是城西一处早已荒废的破院子。 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陆离在那处破旧的院子重伤不治而亡。 当时在临淄城还引起不小的轰动。 陆离是何人? 他是齐国第一剑客,剑术出神入化,出入诸国王宫亦如闲庭漫步,若能救他一命,继而将他收为己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伤的了她? 陆离那人狂傲不羁,视金钱与权力如粪土,多少权贵想要拉拢他皆无功而返,好在他这个人恩仇必报,也不算油盐不进。 季妩依着记忆中的模样匆匆朝那处破旧的院子走去。 她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见记忆中那处破旧的院子。 她为何知道此事,因着楚辞很是崇拜陆离,带她来看过陆离去世的院子。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破旧的院子门口竟停了一辆马车。 季妩微微一怔,她快步走了过去。 然,她还没有靠近那辆马车,便见几个人从那处破旧的院子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季妩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她紧咬着唇瓣,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这世上还有谁有未卜先知之能? 她冒着极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才出来,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她的陆离啊! 她怎能不恼怒! 季妩是恨得牙痒痒的。 “谁在那里?”忽的,一个人抬头朝季妩看了过来。 明明季妩藏身在夜色中,又离得甚远,季妩一惊,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慌乱的解开身上的狐裘丢的远远的,从地上抓了两把土往脸上摸了摸,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把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如此过后,她已经与街上的叫花子无异。 那人声音一落,两个黑衣男子朝季妩走了过来。 季妩双手抱在胸前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看着那两个黑衣人,她眼中满是惊恐。 她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就跑。 正常人都应该是这个反应。 怎料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把抓住了季妩。 “郎君,是个小叫花子!”抓着季妩的那个黑衣男子笑着说道。 “哦!带过来看看!”寒风中传来一阵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来。 季妩被那个黑衣男子提溜到马车旁。 她看的真切,那人背上之人身负重伤,应该就是陆离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将陆离抬上了马车,心中快要呕出血来了。 黑衣男子一松手,季妩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抱着肩瑟瑟的抖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更不敢多看一眼。 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而她还不想死。 季妩只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这里,她也好快些回去。 怎料,一只手勾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的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这小叫花子相貌平平,倒是生了一双好眼,黑白分明,华光璀璨,比家中的明珠还要动人几分!”季妩怔怔的看着说话的那人,借着稀疏的星光,她清楚的看清了他的容貌,只见那少年面如冠玉,如琢如磨,俊美绝伦,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含着三分认真,四分淡漠,剩余三分慵懒,满身贵气犹如天上的皓月那般遥不可及。 不巧的很,季妩恰好识得他。 高家唯一的嫡子,高寅。 高家是齐国第一名门望族。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 毫不夸张的说丝毫不亚于齐国的诸位公子。 上一世,季妩曾见过他一面,但也仅此一面,从无任何交集。 “我……”季妩整个人战栗不止,她声音颤抖的说道:“我只是来这里寻亲的,求贵人绕我一命!” 她说着落下泪来,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无辜与祈求。 “你方才都看到些什么?”高寅嘴角一勾。 “夜色深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季妩抽抽噎噎的说道。 高寅漫不经心的松开了季妩,一旁的一个侍卫伸手递给高寅一块锦怕,他擦了擦抚摸过季妩的手,随手将那块锦怕丢在寒风之中。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扫了季妩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多谢贵人饶命,多谢贵人饶命!”季妩感激涕零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那模样看着甚呆傻。 车轮缓缓转动。 季妩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还满心不甘,可他是高家嫡子,她如何能与他相争? 季妩缓缓站了起来。 忽的,高寅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季妩心中一惊,莫不是他要杀人灭口吧! 若真是如此,她可太冤枉了。 马车里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你过来!” 车夫扭头朝季妩看了过来,显然说的是她。 那瞬间季妩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她想逃,可她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 季妩脚下如生根了一样,她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恐。 第二十六章 日行一善 季妩面色煞白,她是真的怕了。 那车夫声音骤然一高:“你若是不来,郎君怕是真的要怒了。” 季妩眼波流转,她心一横提步朝高寅的马车走了过去。 他若是真要杀人灭口,她也是逃不过的,既然缩头是一刀,伸头还是一刀,那她索性依他所言。 “贵人有何吩咐?”季妩几步走到马车跟前,她跪在地上怯怯的说道。 她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高寅没有说话。 “吱呀……”一声,马车的门开了。 一件黑色的狐裘准确无误的落在季妩身上。 季妩一惊,她骤然抬起头朝马车看去,眼中满是不解。 高寅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谢我,我今日心情好,不过日行一善罢了。” 季妩跪在马车的阴影之中,她嘴角一抽,装作受宠若惊的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还好高寅不是要杀她灭口。 “走吧!”马车之中,高寅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长在高家,繁花似锦之后,他早已见识过人性的黑暗。 如此寒夜,她衣着这般单薄,若无这件狐裘必然熬不过今夜。 不知怎的他便这样做了,也许他只是舍不得那样一双眼睛罢了。 江陵与江风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高寅,他们两个人是高寅的贴身侍卫,从小伴着他一起长大,深知他的脾性。 郎君这人性子一向寡淡,说白了就是冷血无情,便是数以万计的人死在他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们陪伴了郎君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心善。 还什么日行一善,听得他们两人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 车轮转动,季妩看着高寅的马车的驶离她的视线。 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狐裘,似嫌弃的很伸手从身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她起身就走。 她才不要他日行一善,他只要他把陆离还给她。 季妩快步捡起自己的狐裘披在身上。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了一趟门,还无功而返,她窝了一肚子火。 她带好帽子提步就走。 然,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着被她丢在地上的那件黑色的狐裘,又折了回去。 高寅所用之物自然非凡品,她若是将这件狐裘给当了,兴许还能当个百八十两银子。 如此也不算白跑一趟。 季妩附身捡起地上的狐裘抱在怀中,趁着夜色她匆忙朝季家走去。 她又顺着来时的狗洞爬了回去。 直到她回来,麻姑高高悬着的心才归位。 可吓死她了,她生怕旁人发现娇娇不在,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 “谢天谢地,娇娇你总算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麻姑朝着天地虔诚的拜了拜。 待她睁开眼之后,看着季妩满身狼狈不由的问道:“娇娇,你这是怎么了?” 季妩伸手把怀中的狐裘递给麻姑说道:“麻姑,你收好这个,赶明出去的时候把它给当了。” 见季妩一脸疲惫,麻姑点头说道:“好,奴去大盆水来,娇娇洗漱一下,早早歇息吧!” 季妩微微颔首。 直到躺在榻上,季妩还是心意难平。 高寅是何人? 他可是高家唯一的嫡子,侍卫,影卫怕是多的数不过来,他哪里会缺人用! 可恨,她去哪里再去找一个陆离这样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似到嘴的鸭子,突然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季妩那个恨啊! 一直到东方泛白,她才睡着。 旁人都以为她还在昏睡,趁着个机会她便多睡了一会。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麻姑,赵婆子都守在她榻前,见她睁开了眼两个人面上一喜:“娇娇,你总算醒了?”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兀的她一下坐了起来,她抓着麻姑的手一脸慌张的问道:“母亲如何了?” 阿朱与阿绿听着房中的动静也走了进来。 “主母还未醒。”麻姑一脸担忧的说道。 季妩起身就要下榻。 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去了季伯言的清风居,季伯言还未回来。 魏氏,李氏,季蔓,季媚还要季茵都在秦氏榻前守着。 昨夜,看着李氏与季茵季伯言并未多言,故而两个人便当做没了禁足那回事。 季伯言不开口,想的是秦氏这边需要人服侍。 “阿妩妹妹,昨夜多谢你奋不顾身冲进火海去救母亲。”季妩一进来,季蔓便朝她走了过来,她握着季妩的手一脸感激的说道。 季妩柔柔一笑,她抬头朝秦氏看了过去,她眼中含着担忧轻声问道:“母亲怎样了?” 季蔓脸上染上些许哀伤,她缓缓说道:“母亲还昏睡着,也不知她何时才能醒来。” 魏氏与季媚皆十分友善的看着季妩。 在她们看来,如今季妩是彻底把季伯言给哄住了,她们自然不会做自讨没趣的事。 李氏也是笑盈盈的看着季妩。 季茵看着季妩眉头一蹙,她刚要开口,李氏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凝神看了她一眼,她才没有开口。 季妩一脸虚弱,她只在秦氏房中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才走没多久,秦氏便睁开了眼。 昨晚她是真被浓烟给熏晕了。 “母亲!”季蔓一把拉住秦氏的手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总算醒来了,可吓死阿蔓了。” “母亲!” “主母!”一屋子人皆围了过来。 魏氏转身给秦氏倒了一杯热茶。 季蔓扶着秦氏坐起来,秦氏轻轻的拍了拍季蔓的手说道:“你不用担忧,我没事。” 她面色十分难看,饮了几口热茶才缓和了几分。 她抬头看着魏氏说道:“如何夫主可应允了?” 她关心的是这件事是否成了! 也不妨她兵行险着,连自己的安危都舍了出去,纵然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可也难保发生什么意外。 魏氏摇着头说道:“夫主并未应允。” 请法师入府事关外男是以此事必须季伯言点头,不然秦氏也无可奈何。 所与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 秦氏面色一沉,她眼中含着讥讽意味深长的说道:“痛在我身无关夫主痛痒,他自然不在意!” 魏氏最知秦氏的心意,她定睛看了秦氏一眼。 下午,季妩突然接到一个令人很是意外的消息。 刑部的人竟然去找了赵元,让他占卜一下刺杀公子策的凶手。 季妩勾唇一笑,她凝神看着麻姑问道:“赵元是怎么说的?” 第二十七章 接二连三 麻姑如实说道:“赵元说如此窥探天机之事,需要给他一些时间,看看与他们是否有缘!” 季妩扬眉一笑,她缓缓站了起来。 果然如她所料,赵元并没有拒绝刑部的人。 如今公子策还未醒,赵元还没有靠山呢!料想他也不敢直白的拒绝了刑部的人。 可他也并未答应刑部的人,他这番说辞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原来她只是知晓,临淄有这么一个号靠占卜为生坑蒙拐骗之辈,想着试一试他,怎料他越来越令她满意。 大王给了刑部七天的时间,让刑部把刺杀公子策的凶手找出来。 如今已经过去了五日,刑部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这才把希望放到了赵元身上。 可赵元定然不知,刑部这是把一把磨得铮亮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今他名声在外,连刑部的人都信了,他是有大神通的,这才把希望放到了他身上。 连她都知道刑部的人找上了赵元,刺杀公子策的那些人如何不知? 那些人如何不惧?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提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之前她还一直在想要如何将赵元收为己用,眼下机会便来了。 “麻姑,你出去一趟亲眼看着那些叫花子把这封信扔到赵元家中。”季妩将信放在麻姑手中。 麻姑细细的收好,她轻声说道:“奴这就去办!” 在季妩的注视下,她转身就走。 季妩突然出声叫住了她:“麻姑。” 麻姑扭头看着季妩,季妩压低声音说道:“把我昨夜带回来的那件狐裘拿到当铺当了。” 麻姑点头说道:“是。” 季妩站在窗边,隔着窗户纸看着外面开的正盛的红梅。 如今她可是秦氏她们的眼中钉,将一件男子的狐裘留在院子里,若叫她们发现了,指不定又要给她安一个什么罪名。 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她计划的方向发展,万不可出现丁点意外。 季妩眼光一凝,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她们苦心算计不就是想把邪祟的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吗? 她偏不让她们如意。 季伯言依旧没有应允请法师入府,她倒要看看秦氏还有什么手段。 纵然屋里燃着炭火。 可赵元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一直等着公子策迎他入府,可公子策重伤未醒。 如今刑部的人骤然找了上来,他没有靠山是万万不敢得罪刑部的。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他暂时打发走刑部的人,可只要他们找不到刺杀公子策的凶手,就一定会再度找上门来的。 “咣当!”正当赵元六神无主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丝响动。 赵元面色一变,他起身推开了门来到院子四下扫了一眼。 忽的,与上一次一般无二的信落入他眼中。 他眼光一凝匆忙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信便朝房中走去。 他背靠着门,急不可耐的打开了那封信。 若想活命今夜务必悄无声息的离开家。 字迹正是赵元所熟悉的字迹,几个大字落入赵元眼中,吓得他一下子白了脸。 他缓缓的瘫在地上,手中死死的攥着那封信,浑身都被汗给浸透了。 赵元再清楚不过,拥有鬼神莫测之力的不是他,而是执笔写下这份信的人。 他如何能不惧? 扪心自问他可曾悔过,当日众目睽睽拦下公子策的车架? 未曾! 触及那些火热的目光,狂热的追捧,赵元从未悔过。 他呆坐在地上许久,缓缓站了起来。 忽的,他眼光一定,整个人平静下来。 既然那人已经给了他指示,只要他照着做定会安然无恙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麻姑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季妩。 季妩看着一惊。 不等她开口,麻姑压低声音说道:“这是那件狐裘典当所得。” 季妩把银票妥帖的收了起来,她原想着那件狐裘顶多值个几百两,没想到竟然当了两千两银子,可纵然这样只要想到陆离,她依旧心意难平。 一直用过午饭,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季妩心中有些担忧,往日季伯言上朝都是早早的便回来了,今日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秦氏问了好几次,还差人出去打探了一番。 吴生还在宫门口等着,也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秦氏命人给吴生送去些吃的,给马捎了些草料,不管人也罢,还是马也好总得吃东西。 季妩怎么也没有想到,麻姑去的当铺竟是高家的产业。 而高家的伙计一眼便认出自己主子的物件,不到一日,那件狐裘便又回到了高寅手中。 高寅看着桌上的狐裘,他嘴角一勾淡淡说道:“可见不管什么东西都是认主的。” 对于他这番话,江陵与江风可是不敢认同。 若说认主那两千两银子可还能回来? 显然是不能的! “拿着狐裘去典当的是什么人?”高寅扭头看着江陵问道。 江陵微微一怔如实说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 高寅双眼一眯,他再不看那件狐裘一眼,转身背对着江陵与江风说道:“将这件狐裘拿出去吧!已经脏了的东西不配出现在我房中。” “是。”江陵与江风对视一眼,江风伸手拿起狐裘转身退了出去。 高寅淡淡的扫了江陵一眼:“你也退下吧!” “是。”江陵转身离开。 书房中只剩下高寅一个人,他垂眸一笑:“真是暴殄天物。” 他那件狐裘至少值五千两银子。 想来她应该还活着吧。 只是那件狐裘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手中? 高寅双眼一眯,他沉声说道:“去查一下那婆子的来历。” “是。”江陵与江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嚏……”季妩正在用茶也不知怎的鼻子一痒,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麻姑看着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娇娇莫不是染了风寒?” 季妩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一直到下午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夕阳西下,都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季伯言还没有回来。 季妩正准备让赵婆子去秦氏那里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消息没有。 怎料,她还没有开口。 阿朱便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她对着季妩盈盈一福一脸惊慌的说道:“娇娇,大事不好了,家主的马车走到门口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马突然惊了,家主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这会子已经人事不省了。” 第二十八章 季妩开口 季妩骤然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眼眶一红,眼泪滚滚而落。 “父亲!”她大喊一声,连狐裘都没有穿便跑了出去。 “娇娇。”麻姑从衣架上拿过季妩都狐裘追了出去。 赵婆子,阿朱和阿绿紧随其后。 等季妩到清风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夫主,你可不要吓唬我。”秦氏哭着说话。 “父亲。”除了季景与季州之外,屋里的女眷皆红了眼眶。 季伯言的榻前站满了人,季妩根本过不去,她站在最外面凝神看着季伯言,季伯言面色煞白,脸上有好几处擦伤,头发也是凌乱不堪,看上去十分狼狈。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季景大声说道。 他声音才落,钱大夫便走了进来。 所有人极有默契的给钱大夫让出一条路来。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一脸担忧,眼泪早已打湿了她的脸。 在季家养了几日,她气色虽然好多了,但容貌尚未长大,还是一副青涩稚嫩的模样。 “钱大夫,你快看看家主他伤的可重?”秦氏略带慌乱的看着钱大夫说道。 李氏与魏氏皆往后退了数步,还有季蔓,季媚与季茵皆是如此,她们这是有意避开外男。 钱大夫微微颔首,他抬手落在季伯言的手腕上。 所有人一脸担忧目不转睛的看着钱大夫。 季妩不动声色的朝秦氏看了过去。 她看的真切,在慌乱与担忧之下秦氏眼底闪过一丝悔意。 一时之间季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氏一向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个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昨夜,书香苑走水,今日季伯言马惊坠车,都是为了逼季伯言应允请法师入府一事。 季妩从未想到,秦氏竟会对季伯言出手。 片刻,钱大夫才离手。 “家主他怎样?伤的可重?”秦氏便出声问道。 季妩亦凝神看着钱大夫。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钱大夫拱手说道:“回禀夫人,太史大人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人之所以昏过去是因为受了惊吓,待我施针过后人便会清醒过来。” 在场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气。 “请大夫为父亲施针吧!”季景看着钱大夫说道。 钱大夫微微颔首,他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银针来。 除了季景与季州,一众女眷皆退到外室。 没有一个人开口。 “父亲,你醒了,可觉得身上哪里不妥?”片刻,季景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氏双眸骤然一亮,她率先朝内室走去。 其他人紧随其他。 等她们进去的时候,季伯言已经醒了,除了面色极差还有些擦伤外,看着并无其他不妥。 “夫主。”秦氏几步走到季伯言榻前,她深深的看着季伯言,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方才吓死我们了。” “父亲。”季蔓也落下泪来。 一众女眷在秦氏手底下生存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抢她们的风头,她们皆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季伯言。 季妩站的最远,她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躺在榻上,他一脸虚弱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夫主,昨夜主母险些葬身火海之中,今日夫主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妾恳求夫主便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让法师入府做一场法事,将那个祸乱家宅的邪祟找出来。”魏氏几步上前,她重重的跪在季伯言跟前泪眼婆娑的说道。 秦氏不动声色的看了魏氏一眼,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季伯言没有开口。 他在官场沉浮多年并不傻,只是从前他从未多想过什么,自从有人买凶刺杀阿妩,还有知晓阿妩中毒之后,他凡事不由得会多想几分。 就如同这邪祟一事,她们一再恳求于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加之府中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季伯言下意识抬头朝秦氏看了过去。 秦氏什么都没有说,她一脸悲戚以锦怕掩面不住的落泪。 就在那个时候李氏也站了出来,她缓步跪在魏氏身旁,苦口婆心的说道:“夫主,你迟迟不肯让法师入府,这府中上上下下多少人疑心阿妩就是那个邪祟,为了所有人的安危,也为了还阿妩一个清白,让旁人不在带着有色的目光看阿妩,还请夫主应允让法师入府。” 李氏全然站在季妩的立场说道。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皆朝季妩看了过去。 正如李氏所言,这府中多少人疑心季妩就是那个邪祟。 一道道目光下,季妩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她眼睛红红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季伯言。 季伯言也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府中的风言风语他如何不知! 他面上闪过一丝松动。 “父亲,为了安定府中人心,请父亲便应允了吧!”季景也站了出来。 他是季家嫡长子,季伯言一向很是看重他。 “父亲与母亲接二连三的出事,家中人心惶惶,阿妩妹妹也被受委屈,请父亲应允了吧!”季蔓也缓步站了出来。 季伯言抬头看着他们,他始终有些犹豫不决。 “父亲。”季妩缓步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季妩几步走到李氏身旁跪了下去,她凝神看着季伯言轻声说道:“兄长他们说的都对,求父亲应允了吧!” 秦氏不着痕迹的看了季妩一眼,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季妩开口了,季媚与季茵两个人也站了出来,她们跪在季妩身旁异口同声的说道:“求父亲便允了吧。” 季州也出声说道:“为了阖府上下的安危,请父亲顺应人心。” 钱大夫早已无声无息的离开。 至始至终秦氏未曾开口。 季伯言轻叹道:“好。” 所有人脸上一喜。 “你们都起来吧!”季伯言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轻声说道。 “是。”魏氏她们皆站了起来,季妩才缓缓起身。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 季妩看着季伯言轻声的说道:“父亲,阿妩听闻临淄城中出了一个道行高深的赵元天师,城中皆传他有大神通,若他入府定能找出那个祸乱家宅的邪祟来。” 第二十九章 出手 季伯言还未开口,秦氏皱着眉头看着季妩说道:“阿妩,怕是只知赵元天师名声在外,却是不知临淄城中多少权贵去请他,都请不动他,便是我们去请了,他也未必肯来。” 在场所有人都是知道赵元的,随着公子策遇刺,他的名声在这临淄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几日,多少权贵上门请他,无论出多少银钱赵元都不为之所动。 季蔓不动声色,她含着嘲讽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 季媚与季茵两个人亦是如此。 季妩定定的看着季伯言,等着他的答复。 魏氏与李氏抬头看了秦氏一眼。 魏氏笑笑说道:“阿妩在深闺之中不知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季伯言没有开口,他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亦有自己的盘算。 她说着一顿,看着季伯言接着又道:“夫主,且不说我们一贯用的是清风观的虚空道长,虚空道长名声在外,临淄城中也是人尽皆知的,对于我们的府中的情况他也清楚,不如请虚空道长入府做法事比较稳妥。” 魏氏声音一落,季景站了出来,他对着季伯言拱手说道:“父亲,孩儿亦觉得请虚空道长入府比较稳妥一些,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赵元天师,若是请他入府无论什么结果,只怕会闹得沸沸扬扬。” 季景考虑的十分周到。 无论她们说什么,季妩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半分担忧。 秦氏派人刺杀她,还有她中毒一事,季伯言皆是知晓的,纵然他没有对她多说些什么,可让她搬进荷香园便是他的态度。 许是对生她了怜悯之心,又许是想起已故的姨娘,从上一次她进言将李氏与季茵送进庵堂,她便已经知晓季伯言已经决意护着她了。 季伯言心中通透的很,她们越是进言让虚空道长入府,他心中便是起疑。 “吴生,你明天去请赵元天师一趟,请他入府做法事,若他不来再做其他打算。”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季伯言一句话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夫主!”李氏开口想说些什么。 季伯言缓缓闭上了眼:“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魏氏抬头朝秦氏看去。 秦氏对着季伯言盈盈一福:“是。” 她气定神闲的看了魏氏与李氏一眼。 “是。”其他人亦上前行礼。 “夫主,你好生歇息。”秦氏十分关切的看了季伯言一眼,她率先转身离开。 其他人皆在她之后。 季蔓侧目看了季妩一眼,她面上没有一点波澜,眼中却是怒火狂烧。 一次如此,两次亦是如此,凭什么父亲只听季妩这个小贱人的。 季媚与季茵心中亦是不忿的很。 季妩走在最后,她看了秦氏与季蔓的背影一眼垂眸淡淡一笑。 所有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 一轮弯月挂在空中,月色清幽。 天色已经不早了。 回到荷香园之后,季妩便让赵婆子她们都去歇息了。 麻姑为季妩端来洗漱用的温水,她一脸担忧的问道:“娇娇,若是赵元不肯来可如何是好?” 季妩勾唇淡淡一笑,她十分笃定的说道:“他一定会来的。” 服侍季妩洗漱过后,麻姑便退下了。 季妩独自坐在房中,摇曳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轻轻扣着桌面,嘴角一弯,一抹阴冷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无人知晓府中还酝酿着一件大事,过了年季蔓便要及笄了,秦氏虽然没有明说,可已经在给季蔓议亲了。 与季蔓议亲的是元家嫡子元朗,两家大人甚至已经相看过了,只因快过年了事多。只等着过了年,找个机会让季蔓与元朗见一面,便将亲事定下来。 上一世季蔓为何如此恨她?不仅是因为她抢了她齐国第一美人的名头,更是因为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与元朗要定亲的时候,元朗无意中见了她一面,戏剧的一幕发生了,元朗对她一见倾心,执意要娶她为妻,甚至相思成疾,此事在临淄闹得沸沸扬扬的,季蔓一度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她何其无辜? 季蔓却恨她入骨,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不折手段也要把她推入地狱之中。 这一世,她给季蔓备了一份大礼,希望她会喜欢,准保她惊恐交加! 赵元收到那份信之后,在房中心神不宁的坐了半日。 他如今可是鼎鼎大名的赵天师,除了家里能去哪里呢? 这些事也不便告诉黄成,岂非不等于自己揭穿了自己。 一直入了夜,赵元在房中点了一盏灯,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他怀中抱着棉被来到后山的一出山坳。 这里地势高,他可以清楚的看着自己的院子,他披着棉被坐在山坳里,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他的院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便松懈下来。 不知不觉他便闭上了眼,心中还想着可见写信的那人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与他一般赌得是运气罢了。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寂寂深夜一阵惊呼声传入赵元耳中。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瞬间惊呆了。 他的院子已经被大火吞没成了一片火海! 赵元的腿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若是他没有依着那封信上所言,此时此刻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只怕葬身火海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多谢苍天鬼神庇佑!”赵元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虽不知写信的人是谁? 可他救了他的命! 他赵元虽不是君子,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以后定要重重报答于他。 夜色如墨! 世人皆知公子策重伤未醒,命悬一线。 却无人知晓他不过是受了些轻伤罢了。 他一袭黑色的寝衣,于桌案后正在处理公文。 烛火摇曳,屋里除了沙漏的声音,在无别的声音。 他长发如墨,侧脸如玉,星目剑眉,五官深邃如琢如磨,周身流淌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尚未弱冠小小年纪便修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度。 “公子!”忽的,庞戎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公子策眉眼未动淡淡说道:“进来。” “是。”庞戎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策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庞戎双手一叉看着公子策说道:“事情果然如公子所言,有人对赵元出手了。” 公子策抬头朝庞戎看去,在他的注视下,庞戎接着说道:“赵元的家着火了。” 公子策嘴角一勾:“可找到纵火之人?” 第三十章 去请 庞戎一撩衣袍一脸羞愧的跪在公子策跟前:“属下愚钝,未曾抓到纵火之人,还请公子降罪。” 公子策依旧眉眼未动,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看着庞戎淡淡说道:“你起来吧!敢对孤出手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语罢,他面上闪过一丝嘲讽。 刑部这些人如今是越发办事不利的,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竟然会找上赵元,找他作甚? 让他占卜一下凶手是何人。 如今赵元名声在外,无论是真是假背后之人如何不惧? 他们自然要杀人灭口的。 “多谢公子。”庞戎从地上站了起来。 公子策双眼微眯,他勾唇说道:“赵元那厮如何了?” 在他的注视下,庞戎拱手说道:“回禀公子,那赵元似真有些本事,他仿佛早知晓有人会对他不利一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家,纵火之人并不知此事,怕是以为赵元已经葬身火海之中。” 公子策忽然来了兴致,他语音拖得长长的:“哦!” 他嘴角一勾:“这么说赵元还真有些本事了!” 至少在庞戎看来确实如此,庞戎拱手说道:“是。” 能事先占卜出有人对公子不利,又早知自己又灾祸避了出去,在庞戎看来这样的人确实有大能。 “也罢!待孤明日清醒之后亲自将他迎入府中。”公子策双眸一点一点沉寂下去,他深邃如夜空的眸子中掠过一道寒芒。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甚是欢喜。 季伯言受了伤自然无法去上早朝,索性昨晚他已经告过假了。 天还未亮,季妩便醒了。 也不知赵元那里如何了? 她所料应该不错。 她都能想到的事,那人自然也能想到,坊间皆传他命悬一线,她却是不信的。 那人心思深沉,谋略无人能及,这世间谁能伤的了他! 想来他也想到了,便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赵元应该性命无虞才是。 季妩缓步来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 今日季家便会有人上门去请赵元,在秦氏她们看来赵元是绝对不会应允的。 她即便派人,也不过派人走上一遭,做做样子罢了,因为她们想请都根本不是赵元,而是清风观的虚空道长。 她一出生便说她乃是不祥之人的虚空道长。 过些日子她得会一会这个虚空道长才是,看看他到底是何方高人! “娇娇。”季妩房中一亮灯麻姑便走了进来,看来她比季妩醒的还要早。 季妩伸手把信交给了麻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麻姑连连点头。 季妩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厨房。 她亲手给季伯言煮了一碗软糯可口的鸡丝粥。 天才亮她便去了清风居。 “父亲,我是阿妩你醒了吗?我给你煮了粥。”季伯言的房中亮着灯,季妩隔着门轻声说道。 季妩知道此时正是季伯言最难受的时候,一个人刚刚摔倒的时候还不觉得疼,可渐渐的会越来越疼。 季伯言本就醒着,他声音低沉的说道:“阿妩进来吧!” 直到季伯言开口,才将软榻上的季景惊醒了。 昨晚,季景简单的用了些晚饭便守在季伯言榻前,直到熬不住了才在软榻上睡下。 “父亲你觉得如何?”季景睡眼朦胧的走到季伯言身旁。 季伯言面色不佳,一脸的虚弱。 赵婆子推开门,季妩走了进来。 “我好多了。”季伯言看着季景说道,他抬头朝季妩看了过去。 看着季妩他嘴角一弯脸上多了一丝笑。 季妩拿沾了水的棉布给季伯言擦了擦脸,将他扶了起来:“父亲,昨晚你就没有吃什么东西,用些粥吧!一会还要吃药呢!” 季伯言抬头看了季景一眼说道:“你累了一夜回去歇息吧!今日就不必去学堂了,赵元那里我自会派人去的。” “是。”季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季妩搅动着碗里的粥,挖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季伯言嘴边。 季伯言满目慈爱的看着季妩正准备吃。 “父亲。”就在那个时候季蔓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季妩与季伯言同时朝季蔓看了过去。 “阿妩妹妹也给父亲煮了粥啊!”季蔓柔柔一笑。 “姐姐。”季妩起身放下手中的碗对着季蔓盈盈一福。 “父亲,你可好些了。”季蔓一脸关切的看着季伯言问道。 季伯言微微颔首。 季蔓几步走到季伯言跟前,季妩赶紧给她让出地方来,她垂眉顺目的站在一旁。 季蔓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那碗粥,笑盈盈的说道:“妹妹给父亲煮了鸡丝粥啊!可父亲有外伤在身那些都是发物,于父亲伤口不利。” 季妩连连点头一脸自责:“是阿妩思虑不周险些害了父亲。” 她几步上前收起那碗粥。 季蔓一笑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粥来,她缓缓说道:“我亲手给父亲炖了当归粥,里面有当归,红枣,此粥具有活血止痛的功效,给父亲服用再合适不过了。” 她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季伯言嘴边。 “姐姐说的是。”季妩轻声说道。 季伯言抬头朝季妩看去,看着季妩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缓缓说道:“我这会嘴里没有味道,就想进些咸味的东西,还是吃阿妩的那碗粥吧!” 季妩瞬间抬头朝季伯言看了过去。 季蔓握着勺子的手一僵,一时之间她脸色难看极了。 “父亲,还是用姐姐的当归粥吧!于身体有利。”季妩笑笑说道,她一脸天真无邪,眼中满是关切。 季伯言心中微微一动:“无妨,先吃了你这碗,一会再吃那碗也是一样的。” 季妩甜甜的一笑。 季蔓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意,她十分僵硬的勾了勾嘴角:“父亲说的是,妹妹还不把你的粥拿出来。” 季蔓慢吞吞的给季妩让出地方来。 季妩拿出粥一勺一勺喂着季伯言,父女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格外的温馨。 一旁的季蔓看着这一幕简直要气炸了,她还要极力保持自己嫡女的风范,脸上的假笑连她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季妩怎不知季蔓心中的恼怒,季蔓越是生气,她越是要笑,气炸了她才好。 不过片刻,秦氏,魏氏,季媚还有季州都来了。 秦氏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脚伤,脸上全是关切,季妩赶忙给秦氏放让开地方,她几步上前好一番嘘寒问暖。 季伯言喝了季妩的粥,自然吃不下季蔓的当归粥了。 他环视一圈开口唤道:“吴生。” “家主有何吩咐?”他声音一落吴生便走了进来。 季伯言看着众人说道:“吴生你备些厚礼去请赵天师一趟。” 第三十一章 意料之外 季伯言声音一落,吴生还未开口,秦氏便看着季伯言说道:“夫主,你受了伤许是不知,昨夜赵天师的家着了火,临淄城都在传赵天师已经葬身火海之中,即便吴生去了也只会扑个空。” 秦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昨夜她原本准备派人去收买赵天师,怎料她还没有动手便听闻赵元家中失火,火势之大照亮了半个临淄城。 如今要寻赵元只怕得去地下寻他了。 季伯言眉头一蹙。 “夫主,虚空道长的口碑也是人尽皆知的,不如去清风观请虚空道长来也是一样的。”魏氏适时得说道。 季伯言面上有所松动。 就在那个时候季妩站出来说道:“父亲,赵天师有鬼神莫测之力,可预知未来之事,自然也早知今日的灾祸,不若请吴生去一趟,若赵天师安然无恙不真说明他有大神通吗?若他已葬身火海,便是说明我们与虚空道长有缘,届时再去请虚空道长也不晚。” 季妩说的有理有据。 秦氏十分和善的看着季妩微微一笑:“阿妩此言甚是有理。” 如此她便是也同意季妩的说法了。 她既然都同意了,季伯言也没有理由不同意。 吴生双手一叉大步转身离开。 秦氏若有似乎的看了季妩一眼,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跟她斗,她还太嫩了一些。 早在吴生之前,麻姑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季家。 季妩故意来此转移阿朱与阿绿的视线,两个人配合的很好。 赵元也不是愚笨之人,他稍稍一想便知昨晚的灾祸从何而来。 天大亮的时候,赵元一身道袍,手中拿着拂尘大摇大摆的去了刑部。 昨夜那场大火照亮了半个临淄城,城中已是人尽皆知。 “咦!这不是赵天师吗?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果然是有大神通之人啊!”赵元本就在临淄城中混迹,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加上他这几日名声大噪,他所经之处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到了刑部的大门,赵元拿起门口的鼓槌击打在牛皮鼓上“咚咚咚……” 鼓声响起。 “何人击鼓?”刑部的侍卫很快跑了出来。 刑部门口围满了百姓,他们皆以为赵元是来伸冤的,所有人都凝神看着。 赵元手中的拂尘一扫,拱手对着几个侍卫说道:“请你们家大人出来一见!” “大人去上早朝了。”这个答案全然在赵元的意料之中,这个时候正是早朝的时候,他若是在才怪呢! 赵元抚摸着下巴,众目睽睽之下他对着几个侍卫拱手一礼,开口说道:“请代为转达你家大人,行凶之人就在南面。” 赵元说着手中的拂尘朝南一指。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含糊不清,围观的百姓根本听不懂他这一句话。 语罢,赵元大步转身离开。 “呀!”忽的,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撞进了赵元怀中。 赵元眉头一蹙正准备开口,怎料宽大的衣袖下他的手中凭空多出一物来。 赵元微微一怔,他赶紧握紧了手,将那个小叫花子扶正,他四下扫了一眼匆匆离开。 方才那番话全部都是他胡诌的,他如何不知正是因为刑部找上了他,才引起昨晚的灾祸,他若是不将这个包袱甩出去,怕是没有命等着公子策来迎他入府。 他如此招摇的找上刑部,说了那么一番话想必已传入那些人耳中,他只盼着那些人知道他没有威胁之后放他一马,更盼着公子策早日醒来兑现当日的话。 若能在他庇佑之下,他何需惧怕那些人。 赵元寻了个无人的街道才敢拿出手中的信来。 他匆匆扫了一眼,随即毁了那份信。 麻姑在一旁看着那个小叫花子撞进赵元怀中才离开。 一如往常她又采买了些东西以作掩护。 赵元没有死的消息如一阵风似的扩散开来。 吴生一上街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带着人去了赵元的家。 人都是念旧的,即便屋毁物尽但感情仍在。 离了刑部赵元无处可去,他想了想便朝家中走去。 “赵兄,你怎么能杀手人寰呢!你好不容易等来了今天,你怎么舍得走呢!”赵元才看到被焚为灰烬的家便听到黄成撕心裂肺的哭声。 黄成身上沾染了诸多灰烬,哭的格外认真,他一直守在这堆灰烬前,并不知晓赵元还活着。 “我还活着。”赵元心中那叫一个感动啊!他大声说道。 黄成脊背一僵,他慢慢扭过头来,而后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朝赵元扑了过来。 他如一个布袋熊一样挂在赵元身上,大笑着叫喊:“赵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个画面毫无预警的落入吴生眼中。 季伯言不喜欢人多嘈杂,众人只在他房中待了片刻便各自回去了。 “主母,奴才得到消息那个赵天师没有死。”忽的,宋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她眉头紧锁对着秦氏说道。 秦氏面色一变,她眸光一沉,眼中全是意外。 宋婆子看着她低声说道:“便是赵天师未死,主母也不用惧怕什么,多少权贵去请赵天师,赵天师都不为所动,吴生又怎么请得动他。” 秦氏这才放下心来。 季蔓,魏氏与季媚都在她房中,宋婆子的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魏氏笑笑说道:“主母,虚空道长怕是已经快到了,今日定能将府中的邪祟揪出来,还大家一个安宁。” 秦氏会心一笑。 麻姑已经回来了。 她俯身在季妩耳边低语了几句,季妩浅浅一笑。 在所有人都以为吴生请不动赵元的时候。 吴生领着赵元进了季家的大门。 赵元名声在外,他一进来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吴生也觉得奇怪的很,关于赵元的传闻他也听了不少,听说他目下无尘,多少权贵上门都碰了一鼻子灰,怎料他不过说明了来意,还未奉上厚礼,他思虑片刻便应允了。 他如此痛快的便应允了,令得吴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主母,主母……”兀的,秦氏院子外面又传来一道慌乱的声音来。 秦氏眉头一蹙,她抬头看了宋婆子一眼。 宋婆子转身走了出去:“何事如此惊恐,扰了主母的安宁仔细你们的皮。” “吴生将赵天师请了回来。”秦氏院子里的仆从小郑大声说道。 第三十二章 做法事 秦氏面色一变,她骤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满目震惊,屋里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吴生竟把赵天师请了过来。 秦氏面色一沉,她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主母,现下可如何是好?”魏氏一脸担忧的问道。 季蔓与季媚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氏。 秦氏缓缓坐了下去,她眸光一凝满目讥讽的说道:“便是请来了赵天师又如何?若从赵天师口中亲口说出那几句,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母亲,可是那赵天师……”季蔓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还未说完,秦氏冷冷一笑,她扭头看着身旁的宋婆子说道:“让吴生请赵天师去前厅稍候。” 此时秦氏一脸镇定。 她既然能收买得了虚空道长,一样可以将赵天师收为己用。 这天下没有银钱收买不了的人。 “是。”宋婆子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季伯言与季妩哪里也收到消息。 季伯言也是意外的很。 唯有季妩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几日阿朱与阿绿都不进她房中服侍了,对她敷衍的很,显然她们都以为她即将倒台。 倒是赵婆子,冬雪与夏白待季妩很是恭敬,未见半分轻视。 特别是赵婆子处处为季妩思量。 秦氏率先去了前厅。 “娇娇,我们也去前厅看看吧!若是主母收买了赵天师于我们十分不利。”赵婆子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压低声音对着季妩说道。 季妩看着她柔柔一笑:“婆婆,无妨的!” 有她在,秦氏是收买不了赵元的。 这句话季妩并未说出口。 赵婆子微微颔首:“娇娇心中有数就好。” 魏氏去了清风居。 赵元乃是外男,季蔓与季媚,还有季妩是不方便出去见客的,除非有特殊的理由。 季伯言并未伤着筋骨,不过擦伤了一些皮肉,他让魏氏替他更衣,吴生搀扶着他也去了前厅。 魏氏身为妾室自然也不便见外男。 季伯言到的时候,秦氏正与赵元在说话,服侍的婆子与婢女都在。 季伯言这才送了一口气。 如今他可是不敢信任秦氏。 可这些话他也不会说出来。 见吴生扶着季伯言匆匆而来,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 “夫主,家中的事我都与赵天师说了,如此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赵天师也说了就是府中出了邪祟,我们便请他做一场法事找出那个邪祟吧!”秦氏心中如何不明白,季伯言不顾自己的伤势匆匆而来,就是提防着她,她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起身朝季伯言走了过去。 “也好!”季伯言微微颔首。 赵元也站了起来,他对着季伯言拱手一礼:“贫道见过太史大人。” 季伯言双手一叉说道:“有劳赵天师了。” 秦氏扶着季伯言了坐了下去。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元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 赵元亦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请太史大人让府中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厅的院子里。”赵元拿着拂尘看着季伯言说道。 季伯言扭头看了吴生一眼:“去吧!” 吴生匆匆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前厅前面便站满了人,上至季景,季州,还有诸位娇娇,姨娘,下至服侍的婢女,婆子还有仆从。 季家虽不是顶级显赫之家,但于这临淄城中也是有些家底的,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满是人,足足不下百人。 所有人都到齐了,站在前排的是季家的主子们,后面的则是下人,季伯言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人已经到齐了。” “是,请大人,夫人一起出去吧!”赵元起身说道。 季伯言与秦氏微微颔首。 季伯言与秦氏在前,赵元稍错了一步,几个人走了出去。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季伯言与秦氏行礼。 “今日让你们聚集在这里并没有别的事,只是请赵天师做一场法事,为在场的所有人祈福,所有人私下都不得议论什么。”季伯言看着所有人沉声说道。 “是。”所有人出声应道。 季伯言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请吧!”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供桌。 “是。”赵元手拿拂尘朝供桌走了过去。 季蔓无声的朝秦氏看了过去。 秦氏不着痕迹的为了季蔓一个眼神。 季蔓心领神会,她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魏氏,季媚,李氏还有季茵亦是心领神会。 季妩垂眉顺目的站在那里,她心中冷冷一笑,好戏就要上场了。 供桌上摆着香炉还有三畜。 赵元点了三炷香,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些什么,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寒风凛冽,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赵元俯身对着供桌拜了三拜,之后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三炷香,他步伐极快朝最后面的那行人走了过去。 最后面全是季家的仆从。 他双眼微眯,口中念着些什么,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他手中拿着三炷香一一从每个人面前走了过去。 无一人开口。 季伯言下意识朝季妩看了过去。 季妩察觉到他的目光对着季伯言微微一笑。 依次是第二行,这一行全是季家的婢女,再来是第三行,这一行全是婆子。 赵元走到谁面前,那个人不由地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纵然季伯言那么说,可在场所有人都是清楚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祈福,而是为了找出那个令得府中不得安宁的邪祟。 这个名头不论落在谁身上,那可是不得了。 秦氏不动声色的站在季蔓身旁。 已然轮到她们这行了。 这行的人可不似那些下人,每个都是有身份的。 赵元拿着三炷香,最先从秦氏面前走了过去,秦氏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 接着是季景,季州,两个人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再来是季蔓,季媚。 马上就要到季妩跟前了。 季伯言凝神看着。 其他人的目光亦追随着赵元的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赵元走到了季妩跟前,那瞬间他微眯的双眼骤然一睁,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是她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一张张面孔上的表情略有所不同。 麻姑与赵婆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麻姑她忍不住睁大了双眼,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莫不是秦氏已经收买了赵元? 冬雪与夏白亦是一脸担忧。 秦氏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她心中冷冷一笑,这一次她必让季妩永世无法翻身。 季妩不是喜欢把别人送到庵堂吗? 事后她也会把季妩送入庵堂,就让青灯古佛伴着她度过以后的人生吧! 季蔓满目担忧的看着季妩,眼底却拂过一丝得意的笑。 季媚演的同样逼真,她忧心如焚的看着季妩,紧紧抿着唇瓣脸上满是担忧。 季茵没有她们两个人沉得住气,她脸上含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季伯言凝神看着季妩,他生怕赵元说出些什么话来。 有人期待着赵元开口,有人又怕赵元开口。 冷风穿梭。 季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眼中带着惧意,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元,寒风之中她单薄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颤栗难安。 季伯言甚至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该如何应对。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赵元缓步从季妩面前走了过去。 秦氏不由得微微一怔。 其他人亦是满腹疑问,季蔓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双眼微眯,此时此刻她也不懂赵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他明明收了她的银钱。 季妩之后便是季茵了。 见赵元竟什么都没有说便越过了季妩来到她跟前,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同时她心中满是疑问怎会这样? 站在她身旁的李氏也紧张了起来。 赵元凝神看着季茵停了下来。 那瞬间不管是季茵也好,还是李氏也罢,两个人面色一变,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李氏抬头朝秦氏看了一眼,她匆匆垂下头去。 在李氏与季茵快吓破胆的时候,赵元提起了步子。 他提步走到了李氏跟前,李氏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心中也是惧的。 李氏之后只剩下魏氏了。 此时此刻魏氏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她凝神看着赵元,若不是李氏,那么便是她了。 季媚眼中同样满是忧心。 若姨娘被定为邪祟,那她也就全完了! 还有谁会娶她为妻,便是给人做妾,也不会有人要她的。 季茵亦是担忧的很,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赵元走到了魏氏跟前。 魏氏脚下一软,她身子一倾瞬间坐在了地上。 “姨娘!”季媚大声唤道,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赵元看着魏氏淡淡一笑,他动了动嘴。 两个婢女上前想要将魏氏从地上扶起来,魏氏面色煞白的看着赵元,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 季妩怔怔的看着魏氏,她眼中满是担忧。 无人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魏氏借着秦氏的东风,一向为虎作伥,不过这样她便惧了吗?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赵元什么都没有说。 秦氏正准备开口询问赵元。 怎料赵元从魏氏开始竟又倒着走了回来。 他提步走到了李氏跟前。 两个婢女这才把魏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魏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忍不住闭上双眼,无人知晓她的衣裙已经被汗给浸透了,整个人冷的牙齿忍不住打颤。 季媚整个人亦松懈下来。 李氏提心吊胆的看着赵元,这一次赵元并没有在她跟前停顿,而是停在了季茵跟前。 母女两人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赵元只看了季茵一眼便走了过去。 马上就是季媚了,季媚眉头紧锁,整个人绷的很紧,任谁都看出她的紧张。 索性赵元并未在她面前停留。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赵元停在了季妩与季蔓中间,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举着三炷香。 他的目光在季妩与季蔓两个人身上飘忽不定。 秦氏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她冷冷瞪了赵元一眼。 季蔓下颚微抬,她坦坦荡荡的看着赵元,面上没有一点担忧。 季妩则怯怯的看着赵元。 众目睽睽之下,赵元手中的三炷香也不知怎的骤然折断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季妩怔怔的看着赵元,她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季伯言面色一变,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秦氏总算放下心来,她心中对赵元很是不满,明明轻易便可解决了的事,他非得拖上这么久。 季蔓眼底拂过一丝笑意,她一脸同情的看着季妩。 赵元虽为开口,可所有人心中已然下了定论。 季妩便是那个邪祟! 麻姑满目惊恐,她死死的看着赵元,心瞬间沉了下去。 赵婆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道道视线之中,赵元缓缓的举起手来。 季妩一脸绝望,她缓缓的垂下眸子。 不负众望赵元举起的手指向了季妩。 不等赵元开口,季茵便大声说道:“父亲,看吧!她果然便是那个搅的家宅不宁的邪祟。” 季妩紧咬着唇瓣,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瘦弱的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 季伯言眉头一蹙,他正准备开口说话。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赵元开口了,他沉声说道:“错了!”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举着的手一下指向季蔓大声说道:“她才是那个邪祟。” 他一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所有人皆是猛地一惊。 季蔓怎么可能是邪祟? 邪祟不是季妩吗? 季蔓一下子呆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赵元,楠楠问道:“你说什么?” 赵元手中的拂尘一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蔓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便是那个邪祟。” “轰……”季蔓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一时之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到了,赵元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是那个邪祟…… 秦氏大步朝赵元走了过来,她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再无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冲着赵元吼道“你胡说些什么?阿蔓怎会是祸乱家宅的邪祟?” 第三十四章 及时雨 任谁都心知肚明,邪祟这顶帽子不管扣在谁头上,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魏氏与李氏对看了一眼。 这个结局实在是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便连季媚与季茵也愣住,她们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季妩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吓傻了季蔓,再看怒不可遏的秦氏,她只觉得透体舒畅的很,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便是她给她们的见面礼,不知她们可欢喜? 季伯言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眉头紧锁,凝神看着赵元。 平心而论季蔓也是他的女儿,这个结果实在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在秦氏怒火中烧的目光中,赵元拱手说道:“贫道从不妄言。” 他看着断裂在地上的香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便是苍天鬼神所示,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季蔓失神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骤然抬起头死死的看着赵元大声吼道:“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邪祟?” 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比她更为愤怒的是秦氏,她凝神看着赵元一字一沉的说道:“这是阿蔓,赵天师可是弄错了?不若再做一场法事。” 她故意咬重了阿蔓二字。 在前厅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言明,可她已经告诉赵天师所有的不祥之事皆是季妩回来之后才发生的,赵元收下了她那一千两银子,并且告诉她,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明明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麻姑与赵婆子皆松了一口气。 “阿蔓一定不会是邪祟的,请赵天师再做一场法事吧!”不等赵元开口,魏氏缓步站了出来。 李氏看了她一眼,也站出来说道:“若说阿蔓是邪祟,我们皆是不信的,阿蔓一直在家,家中从未发生过任何不详之事,她怎么会是邪祟?” 魏氏已经开口了,她就不得不站出来表明态度。 赵元下颚微抬,他手中的拂尘一甩,对着季伯言拱手一礼说道:“大人若不信贫道,贫道也无话可说,请容贫道告辞。” 话已至此,季伯言还能说些什么,他看着赵元说道:“有劳赵天师了,赵天师慢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赵元再不看所有人一眼,他提步就要走。 秦氏脚步一移挡在赵元面前说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能走!” 赵元淡淡的看了秦氏一眼,他扭头朝季伯言看去。 季伯言看着秦氏沉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可还有半点体统?” “母亲!”季景几步走到秦氏身旁,他不着痕迹的对着秦氏摇了摇头。 秦氏一脸不甘,在季伯言与季景的注视下,她不得不给赵元让开了路。 赵元提步就走。 “是你害我!”就在那个时候,季蔓突然发疯一样朝季妩冲了过去,她一下将季妩推到在地。 “啊!”季妩满目惊恐的摔倒在地,她一脸委屈的看着季蔓喃喃说道:“姐姐说什么?阿妩听不明白。” 说着她委屈无助的眼泪落了下来。 “娇娇。”麻姑与赵婆子上前就要去扶她。 季蔓如同发疯了一样,她一把抓住了季妩的衣领,她满目狰狞的冲着季妩大声吼道:“所有的不详之事都是你在回府之后发生的,你分明就是那个邪祟,是你提议要赵元入府,定是你早已与他串通好,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是要发狂的,这可是灭顶之灾,一旦扣上这顶帽子便再无翻身之地。 秦氏心中也有此疑惑,可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为阿蔓洗刷邪祟之名。 季妩用力的摇着头,她眼泪滚滚而落:“姐姐,我没有,我没有……” “阿蔓,你胡说些什么?阿妩刚入府怎会认得赵天师,你还不赶快放开阿妩。”季伯言面带怒火的看着季蔓说道。 季蔓早已急疯了,她哪里还能听进去季伯言的话,她双手用力的掐着季妩的脖子。 “娇娇……”有秦氏和季蔓的婢女在,麻姑和赵婆子根本靠近不了季妩,两个人手足无措的看着季妩。 “咳咳咳……”季妩面上一片惊恐,她面色由白转红不住的咳了起来,她丝毫没有埋怨季蔓,反而抬头满目祈求的看着赵元的背影大声说道:“赵天师,我姐姐她不是邪祟,求你告诉大家我才是那个搅得家宅不宁的邪祟。” 季妩将前世季蔓与季媚她们惯用的嘴脸表演的淋漓尽致,前世她们就是用这幅嘴脸迷惑众人的,表面上看着一脸柔弱心地善良,内里却是一副蛇蝎心肠。 她这幅模样令得季伯言满腹心酸,他冷眼看着季蔓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这便是他季家的嫡女! “阿蔓!”秦氏也上前去拦季蔓,她自然不关心季妩的生死,她关心的是季蔓的名声。 赵元脚下一顿,他扭头看了季妩一眼,淡淡的说道:“贫道从不说虚假之话。” 语罢,赵元提步就走。 季妩一脸绝望,她大声哀求道:“赵天师,你不要走,你告诉大家姐姐不是邪祟,阿妩才是邪祟……” 她哭对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假,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中一软。 “阿蔓,你松手。”旁人都不敢上前,秦氏硬生生的拉开了季蔓。 麻姑与赵婆子把季妩扶了起来。 季蔓泪流满面的看着秦氏,旁人不知她却是知晓的,她正在与元家议亲,若邪祟之名传出去她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母亲。”她满目绝望的拉着秦氏的手,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 秦氏稳了稳心神,赵元还未走出院子,她凝神看了赵元的背影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婢女匆忙走到秦氏身旁低语几句。 秦氏双眼一眯,瞬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声音一高说道:“赵天师请留步。” 看着这一幕,季媚与季茵眼中皆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平心而论虽然她们讨厌季妩,但也不喜欢季蔓,她总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凌她们,若她这个嫡女落得个邪祟之名,于亲事上她们受益颇多。 赵元脚下一顿朝秦氏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看向秦氏,所有人都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秦氏轻轻的拍了拍季蔓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站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说道:“敢问赵天师是如何断定阿蔓就是邪祟的?” 赵元手中的香骤然断裂,在场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且不说赵元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此举已经有些胡搅蛮缠了。 季伯言十分不悦的看着秦氏。 赵元正准备开口。 怎料,秦氏根本不给赵元开口的机会,她勾唇一笑说道:“清风观的虚空道长也来了,不如你们切磋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秦氏声音刚落,虚空道长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三十五章 姜策其人 虚空道长也是一身道袍,他比赵元虚长了几岁,慈眉善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他身旁还跟着两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童,无论气度还是举止皆远胜赵元多矣。 若不是赵元如今名声在外,赵元就是给虚空道长提鞋都是不配的。 季妩也朝虚空道长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虚空道长。 可这十三年来她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祥之人便烙印在她身上,如附骨之疽一样无法摆脱。 谁会娶一个不祥之人? 她上一世落得一个那般凄惨的结局,与他这句话密不可分。 刻骨铭心的恨从季妩眼中一点一点破冰而出。 每日里面对着秦氏与季蔓对她而言,已是一场修行,如今看着道貌岸然的虚空道长更是如此。 “贫道这厢有礼了。”虚空道长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赵元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道长,虚空道长于这临淄城中盛名已久,纵然他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心却是虚的。 若非今早收到的那份信要求他这样做,他绝不会来季家趟这趟浑水的。 作为一家之主季伯言对着虚空道长拱手一礼说道:“道长怎么来了?” 他余光淡淡的扫了秦氏一眼。 “听闻季家出了祸乱家宅的邪祟,贫道今日正好有事来临淄城便来看看。”虚空道长并未提及秦氏。 秦氏心中一定,她适时得走了出来,对着虚空道长盈盈一福:“虚空道长,这位赵天师说阿蔓是邪祟,请道长看看可是如此?” 赵元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实则他手心已经泛潮,无人知晓他心中的紧张与不安。 虚空道长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两个人皆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季妩不动声色的看了赵元一眼,对于赵元的表现,她十分的满意。 “然也!”虚空道长答应的爽快,他素手一挥几道黄色的符咒凌空而已。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虚空道长。 季蔓缓缓站了起来,相交方才她已经冷静下来,从虚空道长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有救了。 虚空道长于母亲渊源颇深,整个季家除了她便无人知晓了。 所以她知道虚空道长一定会救她的。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比起赵元她更加从容淡定。 众目睽睽之下,黄色的符咒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分别朝季蔓,季妩那边飞了过去。 季景,季州,魏氏,李氏,还有季媚与季茵都站在那里,所有人的面皮上都带着紧张。 季妩更是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黄色的符咒在每个人头上盘旋。 赵元凝神看着这一幕,纵然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但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有种预感,他今日要栽了。 麻姑死死的盯着季妩头顶上的黄色符咒。 “收!”虚空道长声音一起,除了季妩头上的那道黄色的符咒,其他的符咒皆准确无误的落在他手上。 所有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妩头顶上的符咒瞬间化作一团火。 “呀……”霎时间惊呼声四起。 麻姑与赵婆子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季伯言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 秦氏冷眼看了赵元一眼,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季妩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她面色煞白,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片惊恐之色。 虚空道长一甩手中的拂尘,他凝神看着季妩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家可曾看到?邪祟便附在她身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季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季妩目光落在季蔓身上,她浅浅一笑喃喃说道:“只要不是姐姐就好。” 季蔓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 季伯言面色不佳,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抬头朝赵元看了过去。 阿妩已背负不祥之名多年,他实在不愿让阿妩再背上邪祟之名。 虚空道长也朝赵元看了过去“赵天师以为如何呢?” 赵元抬头挺胸的走了出来,在气度上丝毫没有落了下风,他看了虚空道长一眼将目光落在季蔓身上,他淡淡说道:“我以为她才是邪祟,看来虚空道长与我意见相左了!” 一个是一鸣惊人的赵元天师,一个是盛名已久的虚空道长,在场所有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信谁的了。 秦氏适时得站了出来,她下颚微抬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何不在做上一场法事,看看究竟是谁才是真正的邪祟。” 她已然给了赵元一个退路,只要他肯改口。 无论如何阿蔓都不能背上邪祟之名! 秦氏定睛看着赵元。 不可否认那瞬间赵元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可他并不敢违逆写信之人,在他看来写信之人才是真正有大神通的。 季妩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元一眼。 秦氏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她也拿不定主意赵元究竟会如何选择。 可她并不害怕。 麻姑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一脸紧张的看着赵元,生怕赵元会改变主意,毕竟他根本不知娇娇便是写信,一手提携他的人。 虚空道长嘴角含笑看着赵元,事实上他并未将赵元放在心上,旁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苍天鬼神! 不过是他运气比较好罢了。 他笃定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然,让秦氏没有想到的是,赵元淡淡的看了秦氏一眼,他没有半分犹豫十分笃定的说道:“贫道是不会有错的,何需再做一次法事。”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定睛看了赵元一眼。 若他改变了主意,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不得不说她眼光极佳,这个赵元还真是个可以重用的。 秦氏面色一变,她不着痕迹的朝虚空道长看了过去。 季伯言看了虚空道长一眼,又看了赵元一眼,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困惑的很,难不成府中出了两个邪祟? 虚空道长给了秦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含笑看着赵元说道:“赵天师,你可愿与贫道比试一番?若是你胜便是贫道错了,反之则是你错了。” 当下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元,皆在等着他的答复。 季妩漫不经心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 赵元还未开口,就在那个时候守门的仆从匆忙走了过来,他快步走到季伯言身旁,一脸慌张的说道:“大人,公子策来了。” 第三十六章 以此定胜负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季伯言率先反应过来,看了众人一眼:“邪祟一事容后再议,先随我去迎接公子。” 季蔓眼中一亮。 季媚与季茵也是十分激动。 姜策是齐国的储君,芝兰玉树风度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尚未婚配,几乎是所有女子心中的良配。 季妩低低的垂着眸子,她浅浅的一笑。 姜策果然如期醒了过来。 他爱才之名天下皆知,醒来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来寻赵元,好叫天下人知道他的贤名。 她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这一次她不仅要给季蔓一份见面礼,更要给他一个教训。 赵元心中越发不安,只是他并未表露出来罢了。 公子策来了,他便越发无路可退了,还必须得赢,否则他就是徒有虚名。 一时之间,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季伯言提步就走。 其他人紧随其后。 “公子驾到!”他们才走了几步,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刹那间所有人脚下一顿,忍不住循声望去。 连季妩都不例外。 她只听闻过姜策其名,却从未见过姜策其人。 季妩还未看清楚,只远远的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季伯言快步迎了上去:“微臣见过公子!” 在他之后所有人皆跪了下去。 季妩跪在角落里。 “免礼!”一道透着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谢公子。”季伯言拱手一礼缓缓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 无一个人敢直视姜策。 季伯言毕恭毕敬的拱手问道:“公子来微臣家中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姜策一袭黑色的衣袍,外面穿着同色的狐裘,他面上透着几分虚弱,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赵元身上。 “赵天师。”姜策淡淡出声。 “贫道见过公子。”赵元缓步走了出来,他一撩衣袍手拿拂尘跪在姜策面前,却也不敢直视于他。 季蔓与季蔓还有季茵皆偷偷的看了姜策一眼,匆匆垂下头去,几个人脸颊发烫,只觉得心跳如鼓。 唯有季妩安安分分的站在那里。 姜策嘴角一勾,上前虚扶了赵元一把,很是有礼的说道:“天师乃是有大神通之人快快请起,万不可跪孤这个凡夫俗子。” 这句话落在虚空道长耳中极为刺耳,他抬头看了姜策一眼,匆匆垂下头去,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甘。 赵元这人极为会说话,他缓缓起身说道:“公子乃福泽深厚之人,自然受得起所有人的跪拜。” 姜策目光落在赵元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孤此次前来是亲自请天师入府,还望天师莫要推辞。” 他果然是言出必行之人。 公子策的话清晰的落入赵元耳中,他等的就是公子策这句话,一时之间他心中激动难言,他眸光一凝拱手说道:“能为公子效劳是贫道的福分。” 他为何冒着极大风险来季家? 因为写信之人应承他,只要他来季家一趟,亲口言明季家嫡女乃是祸乱家宅的邪祟,那人便会一直助他,让他成为整个天下人尽皆知的赵天师。 姜策勾唇一笑,他视线扫将目光落在季伯言身上,十分关切的说道:“听闻太史大人身子不适,孤便不叨扰了。” 季伯言拱手一礼:“微臣恭送公子。” 姜策转身就走。 赵元提步跟上他的步伐,写信之人要求他的事他已经做到,至于临时出了变故便与他无关了。 事到如今,他只盼着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公子策亲自迎赵元入府,便等于无声的昭告天下赵元的神通,且是他承认了的,虚空道长的话便成了空谈,不仅在场的所有人不会信,便是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邪祟之名季蔓是洗不掉了。 她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怕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是不能扳回此举便会从神坛上跌落下来。 秦氏面色一沉,她凝神看了虚空道长一眼。 季蔓紧咬着唇瓣,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若让赵元就此离开,她怕是再难洗去邪祟之名了。 “公子请留步!”忽的虚空道长站了出来。 赵元脊背一僵,心瞬间悬了起来,他双眼微微一眯,看来虚空道长是不准备放过他了。 姜策脚下一顿,他缓缓的转过身后。 “贫道清风观虚空见过公子。”虚空道长拱手说道。 姜策削薄的唇瓣的轻启:“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他说出的话极为客气。 赵元面无表情的看了虚空道长一眼。 虚空道长将方才的事缓缓道来。 姜策勾唇一笑扭头看着赵元问道:“赵天师,虚空道长所言可属实?” “回禀公子然也!”赵元拱手说道。 姜策看了赵元一眼,又看了虚空道长一眼,他淡淡一笑:“孤也很好奇赵天师与虚空道长究竟谁技高一筹,你们便比试一番好叫孤也开开眼界。” 季妩嘴角微微上扬,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在她看来如此甚好。 能亲手将虚空道长从神坛上拉下来,自然再好不过了。 赵元脊背一僵。 虚空道长说道:“是。” 秦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定睛看了季蔓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季蔓微微颔首。 “是。”赵元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这件事根本轮不到季伯言置喙。 虚空道长看了赵元一眼,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拱手对着姜策说道:“不知公子想让我们比试什么?” 赵元亦凝神看着姜策。 季妩侧耳听着,姜策一向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心思深沉难以揣摩,她也不知他究竟想让他们比试什么。 姜策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赵元与虚空道长勾唇一笑说道:“左相已是不惑之年却尚无嫡子,膝下只有几个女儿,他夫人有孕已快临盆,你们便占卜一下是男是女,何时临盆?以此定胜负。” 姜策声音一落,季妩便笑了,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第三十七章 意外发现 赵元与虚空道长同时拱手说道:“是。” “孤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你们明日将占卜的结果交给孤便是。”姜策说完便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季伯言去送姜策。 他亲自来接赵元,赵元自然得跟他离开。 姜策一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季妩抬头看了姜策的背影一眼。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姜策扭头随意往后看了一眼。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 季妩一惊,她赶忙垂下头去。 姜策眸光一凝,他定睛看了季妩一眼收回视线,缓缓消失在众人眼中。 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直到上了马车,姜策已然无法忘记那双眼睛。 那个少女瘦瘦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容色远远逊色与旁边的两个少女,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那双眼却令人过目不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黑白分明,仿佛清泉之下的玉石,潋滟的光芒之下既通透又带着几分犀利,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与她那柔弱的模样一点都不相符。 姜策勾唇淡淡一笑,方才季伯言的其他几个女儿皆偷偷的打量着他,唯有她始终未曾多看他一眼,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若他猜的没错她便是季伯言一直养在乡下的女儿。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养在深闺之中不谙世事的女子绝不会有这么一双眼睛。 秦氏让众人都散去了,她吩咐府中所有人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季伯言让秦氏给虚空道长安排了一间客房,此事甚合秦氏的心意。 回到荷香园之后,季妩遣退了所有人,她一个人在房中提笔写下一封信,若是比试其他的她兴许会犯愁,可这件事对她来说便如探囊取物这般简单。 写好信之后,她交给麻姑,让麻姑以给她抓药的由头出去了一趟。 她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姜策的府中,可即便赵元在他府中又如何? 赵元是个聪明人,他必会寻个由头回家一趟。 她只需让几个叫花子守在他家附近,趁着他回家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交给他。 季妩勾唇冷冷一笑,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季蔓去了秦氏房中,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秦氏哭着说道:“母亲,虚空道长一定能赢吗?他若是输了,邪祟之名我便再也洗不掉了。” 房中只有母女两人。 秦氏眼光一凝,她定睛看了季蔓一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阿蔓,你就放心吧!母亲绝不会让你背负上邪祟之名的。” 秦氏如此说来,季蔓才放下心来。 若是阿蔓背上邪祟之名,不仅她的名声受损,再也找不到什么如意郎君,便是与阿景与阿州的婚事也有碍,她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季蔓擦了擦脸上的泪,她一脸狰狞的看着秦氏说道:“母亲,父亲不信是季妩那个小贱人害我,母亲也不信吗?” 秦氏眼波流转,她面色阴沉凝神看着季蔓。 她也在想这件事。 季蔓见她不语,接着又道:“母亲,是季妩那个小贱人提议要请赵元入府的,不是她还能有谁?还有赵元分明收了母亲的钱,还这般污蔑于我,母亲决不能放过他。” 季蔓双目殷红,她一脸狠毒。 从前她只是不喜欢季妩,如今她真真狠毒了季妩。 秦氏看着季蔓缓缓说道:“阿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打算。” 秦氏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她转念一想,季妩不过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既无钱又无势,赵元怎会为她所驱使? 不是她,难不成是旁人? 秦氏心中起了疑惑。 她细心安抚了季蔓许久,派人将她送了回去。 季蔓离开之后,宋婆子走了进来,秦氏看着她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宋婆子是秦氏从秦家带来的,打小就跟着秦氏,她想了想说道:“主母,纵然季妩想要收买赵元,她也未必有这个本事,不是她那就是旁人要害阿蔓,主母需小心提防。” 秦氏双眸骤然一沉:“会是谁呢?” 魏氏,李氏,她们都有可能,莫看她们平时对她极为恭敬,可谁心中还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麻姑便回来了。 “麻姑,事情办得如何?”季妩凝神看着麻姑问道。 麻姑四下扫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季妩嫣然一笑。 两日后左相大人的夫人便会生产。 到时候胜负自有分晓。 纵然秦氏严禁府中下人议论此事,可闹了怎么一场,令得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很,私底下还是有人憋不住的议论起来。 甚至有人以此做赌。 今日所有人都很疲惫。 一入夜季家便很安静。 季妩早早的打发了所有人,她一个人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从上一世开始,她便养成了就寝时房中也要燃一盏灯的习惯,可见她是一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妩猛地张开了双眼。 她双目滚圆,眼中布满血色骤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的寝衣已经被汗给浸透了。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回到不堪回首的那一日。 她没了睡意抬腿下了榻。 月朗星疏。 院子里的红梅开的正好,扑鼻一股幽香。 季妩突然想出去走一走。 她穿好衣裙披上狐裘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季家并非什么显赫之家,不过有几个守门的仆从罢了,入夜只留几个人守夜,其他人都歇下去了。 季妩也没有点灯笼,她就那样融入夜色之中。 寒风呼啸,凉风吹动她的发丝,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忽然很想去她上一世住的秋水苑看一看。 上一世自从回到季家之后,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会因为秦氏的一句话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会因为季蔓她们的欺辱偷偷落泪。 她双目清冷缓步走着,瘦弱的背影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孤寂,与夜色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过片刻她便来到后花园,过了后花园便是秋水苑了。 经过一处假山的时候,季妩脚下一顿停了下来,一丝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兀的传入她耳中,依稀像是秦氏的声音。 季妩四下扫了一眼,她定睛看着最里面的那处假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她将耳朵贴在假山上,方才细不可闻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我已经依你所言派宋婆子去左相府打探了一番,你我都知道她的一个老姐妹就在左相府服侍主母,她说依她的经验来看主母怀的应该是男胎,瓜熟蒂落之日就在三五日之间。” 第三十八章 有染 季妩一动也不敢动,她凝神听着说话的人正是秦氏。 让她好奇的是夜深人静秦氏不在房中睡觉,在这等隐秘之地与谁说话? 紧接着响起一阵声音:“想来她的话错不了,左相夫人腹中的应该是男胎了,如此我心中便有数了。” 那人声音一起,季妩不由得双眼微睁,开口的那人竟是虚空道长,他的声音她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季妩满目震惊,她一直都以为秦氏不过是买通了虚空道长罢了,两个人不过是利益上的往来罢了。 可秦氏竟然夜会虚空道长,这件事便值得探究了。 秦氏何等高傲,她怎会将区区一个虚空道长放在眼中? 季妩满腹疑问。 “阿芸,你就放心吧!虽然阿蔓不是我所出,可我一定不会让她背负上邪祟之名的。”虚空道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语气轻柔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温柔小意。 季妩听着他的话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唤秦氏什么? 阿芸。 这是秦氏的闺名,若非亲近之人他又怎会唤秦氏的闺名?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阿蔓不是他所出,那谁是他所出呢? “表兄,有你这番话我便放心了。”秦氏的声音温柔如水,便是对季伯言说话也没有这般缠绵悱恻。 季妩眸光一凝,她竟然唤虚空道长表兄! “阿芸,你可想死我了。”虚空道长说出的话很是肉麻。 紧接着想着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来,季妩听得真切是衣袍摩擦的声音。 一时之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秦氏与虚空道长是这种关系不说,竟还是表兄妹。 “我也想你……”秦氏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跟我离开。”虚空道长亦是气喘吁吁。 季妩重活一时并非人事不知的少女,她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做些什么。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恶心想吐。 难怪秦氏总以身子不爽为由请虚空道长入府做法事,难怪秦氏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算计她。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她一出生虚空道长便扣在她头上一顶不祥之人的帽子,莫不是他们从那个时候便开始了? 秦氏并没有回答虚空道长的话,接下来的声音几乎不堪入耳。 季妩跟吃了苍蝇一样,她心中一直都是怨恨季伯言的,将她扔在乡下的庄子不闻不问十三年,在她回府之后依旧对她冷冷淡淡,没有半点做父亲的模样,旁人可以嫌弃她是个不祥之人,唯独他不可以。 所以她对季伯言并没几分真心,如今种种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可这一刻她竟觉得季伯言有些可怜。 季妩缓缓站直身子,她定了定神转身离开。 她尽量放缓步伐,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生怕惊动了秦氏与虚空道长。 “砰……”怎料天不遂人愿,她一个不察踩到一块碎石,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虚空道长与秦氏正不分彼此。 忽的,虚空道长眼光一凝。 “表兄怎么了?”秦氏攀在虚空道长身上意犹未尽的问道。 “有人。”虚空道长起身匆匆穿上衣袍。 秦氏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人,许是你大惊小怪了吧!” “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虚空道长凝神看了秦氏一眼,他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他不比秦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他自幼习武功夫可不弱,秦氏没有听到,可他分明听到了一针脚步声,且脚步声中透着一股仓皇。 季妩丝毫不敢耽搁,她起身就跑。 才跑了没几步,她便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 不好,竟然被发现了。 她心中一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虚空道长换下白日的道袍,一身乌黑的夜行衣,他凝神倾听了一番,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 正是季妩仓皇逃离的方向。 寒风呼啸。 季妩的一颗心高高的悬着,她丝毫不敢松懈拼命的跑着。 夜色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季妩扭头看了一眼,剑光晃得她眼前一花。 虚空道长就要追上她了。 季妩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她敛尽呼吸一动不动的躲在一处假山之后,整个人如箭上的弦一样蹦的很紧。 “咦!怎会突然没有人了。”虚空道长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生怕惊动季家的人,他收敛气息足尖一点落在地上。 他双目阴沉透着森寒的杀气,不肯放过一处细细地搜查起来。 季妩只是一个寻常的弱女子,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而虚空道长的脚步声正在一点一点朝她逼近。 在这样下去,虚空道长发现她不过是早晚的事。 季妩一脸凝重,她双眼飞快转动,贴着假山的后背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已经憋得脸色胀红。 虚空道长四下扫了一眼,他勾唇一笑朝季妩所在的假山走了过来。 “若是识相的话就乖乖出来,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虚空道长的声音格外的阴寒。 眼见他就要发现季妩了。 季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眼中满是惊恐。 在这样下去,她不是被虚空道长发现,就是憋气而亡。 “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季妩实在憋不下去了,虚空道长已经提着剑来了,离她不过数步之遥。 季妩眉头紧锁,她控制的喘息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一双手悄无声息的覆在她的唇瓣上。 她骤然一惊,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砰……”与此同时假山那旁传来一丝响动。 虚空道长骤然调转方向朝假山那边走了过去。 季妩整个人僵硬如石,她一动也不敢动。 “喵……”猫叫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紧接着虚空道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原来是你这只小畜生啊!” 虚空道长越走越远。 季妩非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她缓缓的扭头朝身后看去。 借着清幽的月色,一张脸毫无预警的落入她眼中,吓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那只手缓缓的松开了她的嘴。 第三十九章 讨要我的东西 季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站在她背后的竟是高寅。 夜黑风高,高寅穿着紫色的衣袍,外面罩着宽大的黑色狐裘,他足足比季妩高了一头,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季妩,嘴角微微上扬:“怎的,你不认识我了?” 季妩怔怔的站在那里,听高寅的口气是专门来寻她的,她实在不知高寅来找她的目的。 杀人灭口乎? 她兀的一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郎君,郎君是何人?”她瞬间回过神来,她带着一丝探究,小心翼翼的看着高寅,声音含着颤抖,脸上全然都是陌生的神色,一副从未见过高寅的模样。 高寅勾唇冷冷一笑,他伸手扣住季妩的下颚,面带讥讽的说道:“若不我帮你回忆一番我是谁?” 他直勾勾的盯着季妩,泛着冷意的脸上含着几分怒火。 他这个人一向最恨欺骗。 而她竟敢骗他! 季妩楚楚可怜的看着高寅,喃喃说道:“我真不知郎君是谁。” 她眼中闪动着泪光。 “哼!”高寅冷冷一哼:“季家阿妩你少在我面前装柔弱。” 高家的侍卫岂有等闲之辈,不过半日便将麻姑查了出来,顺藤摸瓜找到了季妩。 这可真是让高寅大吃一惊。 说来寻亲的小乞儿竟是季伯言的庶女。 她既不是来寻亲的,一个深闺女子半夜出去为的又是什么? 还敢将他的狐裘给当了。 季妩梗着脖子,她死不承认:“郎君何意?阿妩不明白?” 高寅双眼一眯,他扣着季妩下巴的手骤然施力:“你不是来临淄城中寻亲的吗?” 他双眸犹如天上的寒星透着丝丝冷意,逼得季妩不得不看着他,下巴传来的疼痛令得季妩眉头一蹙,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她见过他。 一个深闺女子半夜三更外出,这足以令得她名声扫地,若叫秦氏她们知道了,必会拿这个大做文章。 季妩泪盈于睫,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那副模样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她将上一世季蔓她们的手段用的淋漓尽致,她声音颤抖含着惊恐:“我真不知郎君在说些什么?” 高寅勾唇一笑:“你当真不知吗?” 说话同时他缓缓松开了季妩的下巴。 季妩微微颔首。 高寅也不恼怒,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季妩一眼转身就走:“那我就去找季大人问一问,家中庶女深夜私自外出为的是什么?” 他这是在威胁季妩,而且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季妩面色一变,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淡淡的看着高寅的背影,低声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寅脚下一顿,他慢慢转过身来,嘴角含笑的看着季妩:“你现下认识我了吗?” 季妩几步上前对着高寅盈盈一福:“见过贵人。” 她这幅姿态令得高寅极为舒适。 季妩知道如他这样的人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若真叫他去找季伯言,那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 她大仇未报如何能甘心。 高寅凝神看着季妩,他缓缓说道:“那夜你私自外出为的是什么?”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所有的一切皆是处心积虑的谋划罢了。 那夜,他去那里为的是陆离,她呢? 季妩心中十分后悔,她不该让麻姑把那件狐裘拿去当了,可如今后悔已经无用了。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高寅一眼说道:“那一晚,我心中烦闷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从未逛过临淄城,便偷偷的溜了出去,至于哄骗贵人实属无奈,还请贵人高抬贵手。” “方才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那人杀了你。”高寅面无表情的看着季妩,这话拿去哄骗三岁小儿尚可,难道他会分辨不出真伪来吗? 若说出去闲逛也该去热闹繁华的东街不是吗?为何会去那般偏僻的地方。 难道说她的目的也是陆离? 高寅眼光一凝,他目不转睛看着季妩,眼中满是探究。 江陵已经将她查的一清二楚。 她不过季家一个胆小怯懦备受冷落的庶女,如何得知陆离的事? 季妩低低的垂着头,她满目委屈的看了高寅一眼:“这便是实情,贵人想让我说什么不妨直说,我照着贵人的话说也就是了。” 高寅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妩:“所言不尽不实,我这个人最恨别人的欺骗,你可知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他语调平和,说的波澜不惊。 季妩浑身一僵,她兀的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高寅,她深知于他来说毁了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她眼波流转,几番思量,她缓缓问道:“贵人今晚出现在这里为的又是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出陆离的事来。 高家势力遍布,高寅知道陆离的是不足为奇,可是她呢? 她一个深闺女子,又一直养在乡下的庄子,她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她只能转移他的话题。 高寅近前一步,季妩全然在他的阴影之下,两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徒留季妩一个人在寒风之中。 季妩一惊,她匆匆走到高寅前面,在高寅的注视下,她缓缓跪在高寅面前,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求贵人高抬贵手,饶阿妩一次,阿妩定没齿难忘贵人的大恩大德。。” 高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江陵说她胆小怯懦。 他为何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胆小怯懦?相反有主意的很。 见高寅不开口,季妩缓缓抬头看着高寅,她眼中有祈求,有无助,亦有不甘极为复杂,在这些之下还有一丝入骨的冷冽。 高寅看着这样的她,他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好奇。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这幅柔弱的外表下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季妩心中不安的很,比起虚空道长她更惧怕高寅。 “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吧!”片刻,高寅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季妩不敢在哄骗高寅,他是高家唯一的嫡子盛名在外知道他不足为奇,她微微颔首:“若阿妩猜测的不错,贵人应该是高家的人吧!” 高寅勾唇一笑:“你果然知道。” 可以说日日都有人在他面前搭台唱戏,尽管他们目的不一,可他已经见惯虚假的嘴脸,纵然她掩饰的极好,可他又如何分辨不出来。 季妩没有开口。 “甚好!”高寅的话令的季妩一头雾水,她满目不解的看着高寅。 在季妩的注视下,高寅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我是来讨要我的东西,三日后,你若是能物归原主的话,我便饶了你这一次。” 第四十章 我的狐裘 季妩面色一变,她凝神看着高寅,低声说道:“郎君何意?” 高寅兀的把脸凑到季妩跟前,他勾唇一笑:“我的狐裘。” 季妩嘴角一抽,她一头黑线,皱着眉头说道:“郎君不是送与我了吗?” 高寅淡淡的看着季妩:“我何时说过送给你了?” 季妩微微一怔。 那日他是怎么说来着,他说他心情好,故而日行一善。 果然,他从未说过将狐裘送与她。 难道只是借给她穿一天? “郎君虽未曾说过送与我,可郎君扔在我身上,也未曾说过不是给我的。”季妩脸上难掩心虚的看着高寅。 不是她不想归还他。 实在是那件狐裘已经被她拿去当了。 若是狐裘还在她想都不想便会还给他的。 高寅双眼一眯,他缓缓直起身子:“所以我今日便是来讨要我的狐裘的。” 季妩心中那叫一个悔啊! 她登时愣在那里,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怎的我的狐裘不在了吗?”高寅明知故问,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看着她吃瘪的模样,他心中甚是欢喜。 “在。”季妩一口说道:“怎会不在,郎君的东西我自然好好的保存着。” 她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高寅一眼。 高寅心知肚明的很,他也不揭穿季妩,他淡淡一笑:“甚好,三日之内你把狐裘还给我,我便高抬贵手饶你一次。” 他说的是季妩深夜外出的事。 “是。”季妩细弱蚊蝇的应道。 高寅再不看季妩一眼,他转身离开。 季妩四下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空虚道长的身影,她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匆忙朝她的荷香院走去。 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榻上,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虚空道长的话。 她一直在想究竟是才是虚空道长所出? 秦氏膝下有季景,季州,还有季蔓,会是谁呢? 若是能找出来公之于众,一击便可令得秦氏身败名裂。 秦氏若倒台,季蔓便不再是季家高高在上的嫡女。 季妩眸光一凝,她脸上闪过一抹狠辣的神色。 如今她就是把秦氏与虚空道长有染的事情捅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在没有证据之前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季妩躺在榻上辗转发侧。 她时不时的便想起高寅的模样。 “好一个反复无常的高家嫡子。”她眉头一蹙,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那件狐裘她已经让麻姑去当了,只怕两千两银子无论如何也赎不回来的。 “哎!”季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双目无神又躺了回去。 看来明日得让麻姑去一趟当铺看看他们怎么说。 高寅虽然没有明说将那件狐裘送给她,可那一日他分明是有此打算。 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一件狐裘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把狐裘给当了,才会深夜来季家向她讨要。 季妩眉头一蹙,她又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哭丧着脸:“定是这样!” 高寅才会来找她。 季妩只想赶紧解决了这件事,好与高寅划清关系。 第二日一早,季妩便把麻姑唤了进来,她把典当狐裘所得的两千两银子交给麻姑,千叮万嘱让麻姑一定把那件狐裘给赎回来。 麻姑拿着两千两银子便去了。 季伯言伤的并不重,天还未亮他便去上早朝了。 季妩带着赵婆子还有阿朱与阿绿去给秦氏请安。 她到的时候,魏氏,李氏,季媚还有季茵都已经到了。 季蔓伴在秦氏左右。 见季妩进来,季蔓含笑朝季妩走了过来,她握着季妩的手满目愧疚的说道:“阿妩妹妹,昨日是我的不是,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被吓糊涂了。” 季妩看着季蔓柔柔一笑:“姐姐这样说便见外了,阿妩是真心盼着姐姐好的。” 她说的格外真诚。 “这是自然。”季蔓轻轻的拍了拍季妩的手,两个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你们能和睦相处我也就放心了。”秦氏一脸欣慰的看着她们两个人。 季茵淡淡的扫了季妩一眼说道:“季家所有的祸事都是在你回来之后才发生的,邪祟是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若是真对姐姐好,就不该让她替你背上邪祟之名。” 季茵做不到季蔓与季媚那般虚伪,她一向是个直肠子,肚子里有什么话都藏不住。 这不旁人都不会说的话,她便这般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比起季蔓与季媚来,季妩对她倒是少了几分怨恨。 “是,无论虚空道长与赵天师比试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连累姐姐的。”季妩一脸愧疚,她咬着唇瓣轻声说道。 秦氏漫不经心的扫了季茵一眼。 李氏扯了扯季茵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胡言乱语。 魏氏与季媚则是但笑不语。 季妩是真不愿整日里面对着她们虚与委蛇。 她心中记挂着狐裘的事,在秦氏房中坐了一会便寻了个借口回去了。 虚空道长还在季家,他一早便差人将占卜结果送到姜策府中。 他心中并无半分担忧,他不信赵元真有通天之能,他能探知左相夫人的事,赵元却未必有这个本事。 季妩回到荷香院的时候,麻姑还没有回来,她有些坐立不安。 赵婆子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季妩只喝了一口便不在动。 赵婆子面带担忧的说道:“娇娇,你莫要忧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家主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样子她们都不信这场赌局赵元能胜。 也是! 虚空道长盛名已久,信他的人总是占了多数,所以即便有赵元的话在先,府中上下却并没有几个人相信。 “嗯。”季妩柔柔一笑,她并未多说些什么。 在她心中这个府中她能信的就只有麻姑一个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麻姑回来了。 “娇娇。”她空着手走了进来。 季妩第一时间抬头朝她看了过去。 赵婆子对着季妩盈盈一福转身退了出去。 从前阿朱与阿绿还愿意敷衍敷衍她,如今她们都不愿近身服侍她了。 房中只剩下季妩与麻姑两个人,看麻姑空手而归,季妩心中已经有了数,她起身看着麻姑问道:“麻姑,当铺那里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