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毒妃》 第1章 鹤染新生 东秦,天和二十八年,早春。 这一年的冬季很长,已经过了立春节气,却还是在两日前下了一场大雪。 雪积两尺,地冻天寒。 白鹤染是被人用针扎醒的,意识恢复的那一刻,只觉四周寒风凛冽,割面如刀。 她很诧异,明明都被人一枪打死了,这怎么又活了过来?明明死时是盛夏,这拍脸的冰霜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两只胳膊被人反制在身后,双膝跪在厚重的雪层里,耳边传来两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妄想回府分去大小姐嫡女的尊荣,白鹤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哼,八年都没能把你给病死,也是命大。” “但是命再大今日也到了头,二小姐,别怪奴婢们心狠,要怪就怪你生在文国公府,要怪就怪你死了亲娘还占着嫡女的位置。” 背后的针扎感又来了几下,她想回头看看,身子却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就只有意识是清醒的。那两个人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却又不明白。还不及多想,身后又传来一句。 “你去死吧!从今往后,文国公府只有一个嫡女!” 她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前方竟是万丈深渊,该天杀的她在坠落一半的时候全身能动,彻底清醒过来。 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中,伴着巨大的刺痛,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东秦王朝,文国公白兴言十四年前八抬大轿迎娶番国郡主淳于蓝,次年淳于蓝生嫡女白鹤染,后其兄长夺嫡失败,沦为监下囚。淳于蓝自此郁郁寡欢,原本看中淳于蓝番国郡主地位的文国公府也如临大敌火速休妻,连带着对将将两岁多的小女儿也不愿继续抚养。 一妻一女流落街头,数月后,淳于蓝将不到年幼的女儿送回文国公府门口,求文国公白兴言将其养大,然后自己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那小女儿自此受了大刺激,身子一直不好,成了文国公府的耻辱。 三年前,府上几位小姐相继染了风寒,有话传出,说白鹤染病气冲天,继续留在府中恐过了病气给旁人。于是府上连夜将人送出京城,扔到一个生活在北边小县城的旁枝族人家里,名曰养病。 大量信息灌入进来,她惊异之余就只剩一个念头:这是……穿越了吗? 灌耳风声突然终止,山崖见了底,她没摔成肉饼,落入了水潭之中。 白鹤染徒然心惊,却不是惊于山崖下面是一眼温泉,而是惊于她居然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可惜那人没能接得住她,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像个铁球似的,从那人怀里滑过一下,然后就咕咚咕咚地往下沉了去。 她辩得出扎在背上的针带了毒,也可以很精准的判断出是什么毒,甚至还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这种毒而死。只是如今灵魂换成她,千年承袭的奇异血脉也随之而来,这种毒于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到是背后的针扎得浑身难受。 关键不只针扎得难受,她不善水性,挣扎间还很不巧地碰到了一个不该碰的东西…… 第2章 毒脉白家 君慕凛惊了! 好好的泡个温泉,突然就被砸了! 光砸还不够,居然还……咚咚咚咚,沉了。 这一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白鹤染起初根本没反应过来抓到的是个什么东西,她掉下来的地方太高,下沉过猛,好不容易有个抓头那肯定是不能撒手的。 于是紧紧抓住那东西,以此来稳住自己继续下沉的趋势。 说来那东西也奇了怪了,起初软乎乎,被她一抓之下竟起了变化,并且随着她一起往温泉底下沉了去。 她睁眼抬头,半透明的温泉水里,隐约能看到一名年轻男子愤怒的目光。瞬间明白过来抓着的东西是什么,不由得阵阵心虚,惊慌之余一口水呛进肺里。 君慕凛疼得全身都抽筋,他想掐死这个丫头,可对方沉得比他快,整个人都在他脚底下,特么的却偏偏一只胳膊伸起来死死抓着他那处,一动弹就疼。 要自救就得先救她,这简直是君慕凛活到十八岁做的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他忍着满腔怒火将人往上拉了一把,白鹤染正觉一口气就要换不上来,突然得救,张口就想说谢谢,却又忘了自己是在水里,于是,四十多度的温度水就又喝了两口。 她本来水性就不好,这一连三口温泉水进肚,差点儿没被呛死。 终于得救,一露头就开始吐水,还不停地咳嗽。 君慕凛有一肚子火想发,但还是先往后退了退,两腿夹紧。 他盯着白鹤染,手臂扬了又扬,真想一巴掌把人拍死。 她到是动作快,赶紧就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后背:“拍!赶紧拍!快点儿,咳死我了!咳咳——” 君慕凛也不含糊,反正憋着火呢,正好发泄出来。 于是就听“砰”地一声,白鹤染呛的水终于全吐出来,可是紧跟着就是两声大叫。 一个叫的是:“疼!” 一个叫的是:“什么东西?” 君慕凛盯着自己沾血的手,瞳孔缩了又缩,“你背上什么东西扎人?” 白鹤染欲哭无泪,针被拍进肉里,疼得她直冒汗。 “不是说要拍死我么?那就该多使几分力气我才能死得掉。” 这特么没法活了! 想她毒脉白家,那是二十一世纪五大古老家族之一,怎奈传承到这一代就只剩下她白鹤染一个人。守着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家业,只觉岁月漫长,无趣得快要长毛,她经常坐在白家大宅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她很想把自己给毒死,因为活得腻歪,然而她体质特殊百毒不侵,试了无数次都未遂。以至于这么些年她就没干别的,就自己跟自己做斗争,每天都在做毒品试验,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给毒死。 不过好在白家仇人够多,她才稍微放松一点警惕,就被人一枪打中心脏。 白鹤染很享受死亡,因为那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死了,偏偏又活过来,这叫什么事儿? 白鹤染转过身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她能感觉到这身体并不属于自己,也能听出来推自己下来的那两个人说的话跟毒脉白家没有任何关系,可一切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恩恩怨怨竟跟前世的白家如出一辙,这就让她起了兴致。 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十八九岁模样,剑眉英挺,明眸锐利如鹰,因愤怒而紧抿的唇显得有几分薄寒,可配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和周身散发的逼人盛气,展现出来的,竟是傲视天地的强势,和浑然天成的高贵与优雅。 最要命的是,这男人的一对眼珠子竟泛着一层淡淡的紫光,邪魅混合着神秘感扑面而来,让她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扑腾扑腾疾跳了两下,本想收回的目光就没收成功,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只是…… 第3章 东秦民风已经开化到这种程度了? 只是白鹤染能清楚的感觉到这男人也中了毒,且比她所中的毒厉害很多。 她血脉禀异,自身之血能解百毒,但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毒且无解的毒药,甚至她摸谁一下谁都会有过敏反应,这导致她在前世没有朋友,所以孤单。 之前她与这男人的身体有过接触,但现在看来却并没有让对方感到不适,要不是针上之毒能自动化解,她几乎要怀疑血脉没有随着她的灵魂一起穿越而来。 她往前凑了凑,这男人可真好看。 君慕凛让她整得有点儿心理阴影,她往前,他就往后,她再往前,他只能伸出胳膊将人拦住,“站住。” 她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说话,这温泉水里的硫磺酸是能够压制甚至抵消你体内毒性,但你一说话可就破了功,再多说几句,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君慕凛都无语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该发火杀人,还是该找个角落先躲躲,毕竟他眼下是什么都没穿的,对方却一身衣袍立立整整,这不公平。 他十分纠结。 白鹤染这时已经抬头向上看去,因有温泉,视线上方起了层薄雾,但还是能见万丈高崖直垂耸立。自己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然下方是水,但若不是在坠崖之前这身体里就已经装着她的灵魂,只怕即便先前不死,这一摔也得没了命。 她收回目光,“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话间,还又低头往水下瞅了去。 君慕凛胸闷气短,“你不用说到什么就去看什么。” “哦。”她抬起头,吸吸鼻子,一冷一热之下好像还有点感冒。“总之我真不是故意的,刚刚那样的行为只是人在危难时的自然反应,我把你……的那个,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真怒了,“稻草?你敢再说一遍?”这丫头居然拿稻草来侮辱他! “呃……不是。”她在心中选择用词,应该叫什么?“木棍?树桩?树桩也是小树桩。”她放弃这个话题,面上有些烦躁,手臂往后面背过去,试图拔掉背上的针,可惜试了几次都够不着,于是干脆转过身,“不是问我背上有什么东西吗?就是这些针,你能不能帮我把它们拔出来?” “绝对不能!” 他只不过到边关去打了一年的仗,如今东秦民风已经开化到这种程度了? 君慕凛面色沉了下来,“说,你究竟是何人?” 她却不耐烦了,“至于么?咱们萍水相逢,虽说有了那么点点肌肤之亲,但也是情非得已无心之过,没必要因为这个就要打听我的老底要我为你负责吧?”她说着话转过身,长发带着水花飞溅起来,甩了他一脸水珠。 他深吸一口气,罢了,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给句痛快话,能不能帮我把背后的针拔下来?做为报答,我可以帮你解毒。” “帮我解毒?” 君慕凛双眉紧皱,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警惕心升至极点…… 第5章 本姑娘不是始乱终弃之人 君慕凛震惊了! 三观都毁了! 该死的这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她到底懂不懂男女有别最紧要的是别在什么地方? 恍神间,针已被拔出,白鹤染重新探出水面,“真是麻烦,幸好有这温泉里的硫磺酸一直压制着,否则你这毒已入了丹田,人一出水可就要游走全身了。”她脸上带着几分嫌弃,“我是给你治病驱毒呢,你兄弟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乐意!”他今日真是被这死丫头气得火窜窜的,那种想拍死她的念头又涌了上来。然此时在那十三根缝医针的作用下,他竟已能清楚的感觉到下腹温热流通全身,毒性正在快速消除,着实让他惊讶不已。 “行了。”她瞅了一会儿开口道:“半个时辰内不要用内力,之后便没事了。这就算是我今日轻薄了你做的补偿,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不问你什么你也别问我什么,咱们后会无期两不相欠。” 她说着就要走,君慕凛正惊于她神奇的针法,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就想把人留住。却不及他开口,四周林间隐有脚步踏雪的咯吱声传来,极小,却还是入了他的耳。 白鹤染也停了下来,眉心微皱,身子半转了回来。“冲着你来的吧?”她声音压得极低,“来人至少二十个,能摸寻到这处想必也是猜到了你会借用这眼温泉来抑制毒性。” 君慕凛冷哼,“怎的就不是冲着你来的?十三枚缝银针都能扎进肉里,想来结的也不是小仇。”他抬头看看上方山崖,面上现了嘲讽,“被人扔下来的吧?” “那又如何?不过是家长里短的恩恩怨怨罢了。扎我推我的是两个丫鬟,可没眼下这般阵仗。”她撇撇嘴,继续往岸边游,“能取四十九只红尾壁虎的尾巴制成奇毒加害于你,这仇家来头可不小,你的来头更不小。我与你萍水相逢,可不能跟着趟这浑水,你善自珍重,我先撤了!” 她游得磕磕绊绊,标准的狗刨,因为着急,几次都差点儿把自己给游沉了。 君慕凛看着想笑,习惯性地就欲开口讥讽,怎奈勾起的唇角却泛了苦涩,开口说出的话就变成了:“躲了也好,此事本就不该牵连于你,多谢你替我解毒,咱们后会无期。” 狗刨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白鹤染从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这会儿也不怎么了,就是迈不动步子,划水的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她十分挫败,“毕竟我刚刚摸了你的肉,总不好转眼就弃你于不顾,本姑娘到底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她开始往回游。 君慕凛急了,“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她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岸边拽,“你半个时辰不能使用内力,这一口气来了二十个,一人一巴掌拍就把你给拍死了,还跟我逞什么能。” “你别拉我,我不上去。” “不上去在水里等死吗?还是你以为藏到温泉底就能躲得过追杀?别天真了,使毒的人谁不明白温泉于毒有助,人家就是冲着这地方来的。赶紧的别磨叽!” “我不上去!”他态度坚决,“快走,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 “至少我能把围过来这二十个收拾了你信吗?赶紧上来,这眼温泉我还有用,你待在里面不合适。” “我上去了才不合适?” “为啥?” “我……没穿衣裳。” 第6章 不带讹人的 这就尴尬了! “你衣裳呢?” 他指指岸的另一边,“你游反了,衣裳在那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白鹤染同他商量:“要不你就忍着点儿冷,先上来,咱们跑了再说?反正我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你也不必再跟我避讳什么。” 君慕凛真搞不明白她这个逻辑,“事发突然和事出有因,跟故意裸奔能是一回事吗?” “这不也是事出有因吗?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你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面子?”她苦口婆心地劝,“再者,我又不会给你说出去,就是想说也不知道你是谁啊!” “那也不行。”他考虑都不考虑,“你方才不是说一个人就能把他们给收拾了吗?你先收拾着,我去那边拿衣裳。”不等她答话,转身沉入水里。 “靠!”白鹤染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无赖,凭什么管他啊?一个打二十个,说得轻松,可她现在小胳膊小腿,根本就不是从前的婀娜身段好吧?就这细胳膊,让人打一下还不得骨折了? 说大话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怎么办呢?实在不行跑吧?左右不过是个陌生人,总不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拼命,那也太二逼了。 可心里这样打算,身体却选择背叛,终于她认了命,行吧!陌生人也是个好看的陌生人,就冲这颜值,该帮还是得帮的。 扭头看看边上的温泉水,白鹤染勾起唇角,挂了个狡黠的笑在脸。 本来是打算滴血入那温泉,借由四十度的温泉水蒸出毒雾来制敌,可眼下那二傻子还在水里,这法子肯定是不成了。 不过好在办法也不是只有一个,温泉水不得用,上头已经腾起来的雾气到也可以凑合凑合,只是少不得她多扎自己几下,多放点血。 白鹤染手指翻转,缝衣针刺过五个指尖儿,毒脉白家传承下来的特殊血液涌淌而出,手臂挥动间,一串串血珠洒向半空热雾。 那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也是天底下最好的解药。如何运用,随她心意。 一个天下唯一的毒阵眨眼间就布了下来,眼瞅着二十个黑衣杀手冲入血雾之中瞬间毙命,白鹤染得意地冲着身后甩甩头,“这本事保护你,如何?” 话刚说完她就愣住了,温泉中的男子已经换上一身月白锦袍,在渐渐暗去的天幕下,与漫山遍野的积雪混成一色,本就夺目,这会儿更加耀眼。 “多谢。”他长发带水,披散在脑后,渐渐结了冰茬儿。 君慕凛心头疑惑更甚,方才白鹤染露的那一手他都看在眼里,血染雾气,杀手遇之毙命。 这个小姑娘让他愈发好奇了…… 比起他的一头冰茬儿,此时的白鹤染则更惨,整个人带着衣裳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这会儿薄棉花冻得生硬,哪里还能叫衣裳,简直就像是锋利的刀片。 “穿上衣服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她一开口,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但他却没心思计较,二话不说,闷头脱掉刚穿好的外袍,然后又动手去解她的衣裳。 白鹤染一脸懵逼,“你这是……要摸回来啊?不是你等会儿,你脱我衣裳干什么?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我摸你一下还非得摸回来呗?我都给你解毒了,也帮把杀手解决了,还想怎么着?不带这么讹人的!” 他无奈,“除了这个事情,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想些别的?我是见你衣裳都冻成冰,就这么一直穿着人会受不住,所以想把自己的袍子给你换上。冬袍里面都有厚布底衣,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她打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有厚布底衣的是你们,我可没有,这冬袍里面是空心儿的,不用换了。” 君慕凛大惊,“你说什么?空心儿的?这种天气你为何……”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一个能被人从山崖上扔下来,后背又扎了十几枚缝衣针的姑娘,这样的问题还用问么。“我转过身去,你将我的外袍换上,总归干爽的衣裳穿着舒坦些。” 俏皮的小姑娘面上有些动容,再看向他的眼神里,便也少了几分先前那种戏虐。 “不用了,没那么娇气。”她扯扯硬梆梆的袖子,难得的现了几分娇羞,却又似不习惯自己这小女儿般的模样,于是挥挥手,神态如初。“行了行了,大男人磨磨叽叽。该解决的我都已经帮你解决了,毒也给你解了,快走吧,晚了怕是又要来下一波,我可没那么多血给他们下毒。” 君慕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袍子还在胳膊上搭着,却送不出去。面前的小姑娘已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只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跟他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东秦的京城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第7章 嫡女归来 东秦京城,名曰上都,地处偏北,地势较高,是当年太祖皇帝开国时,请了七位风水先生择出的建都宝地。 这日黎明前,十皇子君慕凛边疆之战大捷的消息传回上都,同时带来的,还有君慕凛在回京途中遭遇敌军伏袭,不幸身亡的哀报。 东秦,举国大丧。 天和帝为这个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准备了最隆重的丧礼,白幡从四方城门而起,只用了一个早上就挑满上都城,纸钱遍地,所有出行百姓全着素衣。 与此同时,京中的文国公府白家也在办丧事,重病缠身被送到外县远亲处静养三载的嫡小姐白鹤染本该近日回京,却不想到行至半路马疯了,连人带车一起摔下山崖。 惊闻十皇子遇害,所有在京朝臣都进了宫,文国公白兴言也去了。 眼瞅着天和帝悲痛欲绝,他眼珠一转,给老皇帝出了个主意。他说文国公府是世袭的一等爵,死去的女儿又是嫡女,从身份地位上来说,他的女儿白鹤染跟十殿下君慕凛是挺配的。不如两家结个冥婚,省得十皇子在那边孤单寂寞。 天和帝因为这个小儿子的死已经万念俱灰,冷不丁的听白兴言这么一讲,也觉得儿子都十八岁了,还没成个家就客死异乡实在憋屈。于是大手一挥,为十皇子殿下君慕凛和文国公府二小姐白鹤染赐了个冥婚。 白鹤染就是在这种氛围下回到上都城的,当她穿着一身冻得硬梆梆的破袍子,站在上都城街墙上贴着的皇榜前时,简直有一种毙了狗的心情。 冥婚?冥婚是个什么玩意?人都死了还能被赐婚?这何止是没有人权,简直是连鬼权都被剥夺了。封建制度果然霸道,人活着不能自己作自己的主,就连死了也逃不过被皇权摆布。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提了这么一出,不过既然我没死,这冥婚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她伸出手,一把将面前的皇榜给撕了下来。 这一下可惹了大事了,大丧期间,满街都是扎着白带子的官差,这边皇榜一撕,立即就有两队官差围了过来,伴着一声接一声的厉喝:“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撕皇榜?” 喝斥完,官差们也愣了。 怎么是个小姑娘?一身狼狈,宽大的袍子逛逛荡荡,几乎能装下她三个。 这小姑娘手握皇榜,一双眼就像冰川上的白狼,凛冽得让他们只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冰冷。 也不知为何,这么多官差,竟然在面对白鹤染时,纷纷起了俱意。 白鹤染看向四周,目光愈发冰寒。 从今往后,就要在这样的制度下过此一生吗?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枪火弹药,有的只是卑躬屈膝,墨守成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抓着的皇榜,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闪过那个温泉水里泡着的男子,和他那双闪着淡淡绛紫色的眼珠儿,心里便不太好受。 白鹤染没说什么,脑子里搜索一番原主的记忆,抬步就朝着文国公府的方向走了去。 有官差想将人拦住,可边上同伴拉了他一把,小声说:“算了,这小姑娘可能精神不大好,指不定受了什么刺激。今日京中本就事多,别再添这一笔了。” 文国公府坐落在上都城正西方,四方四正的上都城讲究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在遍地皆贵的城西,文国公府是除了一众皇子王府之外最气派的府邸。 她到时,远远就看见府门大开,无数扎着白孝带的人来来往往,还有不少人正抬着纸扎的祭祀品往府里进。有个人站在府门口大声地喊着:“都小心着点儿,这些可都是二小姐的嫁妆,万万磕损不得,哪一个敢含糊,就算我们文国公府不要你的命,尊王府那头也定饶不了你!” 白鹤染微皱了皱眉,尊王府她有印象,皇榜上写着,那十皇子的称号就是尊王。 她继续往前走,在府门外头站了下来。 门里站着不少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正一脸哀伤地说:“这些嫁妆还不够,白福,你一会儿再叫人去多备一些,不能让人看不起咱们文国公府,更不能让二姑娘到了那头再受欺负。二姑娘命苦,活着不能享福,现在没了,咱们总不能屈着她。” 说完,一咬牙,又从腕上褪了只玉镯子下去,放到了一个纸扎的小人身上…… 第9章 谁在作死? “五妹,别乱说话!”白惊鸿轻轻皱起眉,带着满面悲色,“十殿下是皇子,岂是可随意编排之人?以后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被叫五妹的是文国公府的五小姐白花颜,是个庶女,府中姨娘小叶氏所生。这小叶氏是主母叶氏的庶出妹妹,跟着叶氏一起陪嫁过来,后又由她姐姐做主被白兴言给收了房,生下白家第五个女儿白花颜,并养在了大叶氏的名下。 白家基因好,有白兴言的底子在,儿女样貌都不错。白花颜也是个美人胚子,圆脸配着小酒窝,娇憨可爱。 可这种娇憨却不过表象而已,她借着自幼在主母身边长大,又有一层娘家亲戚在,跟白惊鸿很是亲近。于是好的没学着,到是养得小小年纪就盛气凌人,才不过十岁便最是擅长的阿谀奉承狐假虎威,挑拨离间也是一把好手。 这会儿她被白惊鸿训斥,纵是心里再不乐意,面上也是乖巧听话的模样,只挽着白惊鸿的胳膊讨好地说:“多谢大姐姐教诲,花颜都记下了,以后再不敢妄议皇子。” 白惊鸿点点头,面上凄哀更甚,“二妹妹可怜,小小年纪竟遭此大劫,真是想想就让人心里难受。她在世时身子一直不好,如今不在了,多添些福份也是应该的。” 白花颜赶紧捧着唠:“大姐姐就是菩萨心肠,要不怎么人人都说咱们文公国府的大小姐不但是东秦一等一的美人,还是一等一的善人呢!” “二小姐,你的命好苦啊!呜——”猛地一阵哭天呛地传了来,同时,一把纸钱飞天扬起,扬了白花颜一脸。 “谁啊?作死啊?”白花颜尖叫起来,“哭什么哭?哭丧呢?” 扬纸钱的下人们一哆嗦,赶紧闭了嘴,可还是忍不住反问到:“咱们府上不就是在发丧么?奴才们是按规矩哭丧啊!”死了人不哭,那可是大忌,会冲了活人的气运。他们是府中杂役,哭丧是他们今日的任务。 可白花颜却“切”了一声,一脸的不屑,“原本是丧,但现在已经成了喜。有冥婚赐下,丧事也变成了喜事。” “混账东西!冥婚如何做得喜?”突然一声怒喝,白家老太太周氏在一众下人的搀扶陪伴下走了出来。周氏快六十了,平日里保养得当,腿脚也还算灵便,可这回兴许是白鹤染出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人显得苍老了许多,走路也不太利索。她指着白花颜大声喝斥:“让你跟着惊鸿一起听学,你的学都听到哪去了?” 主母叶氏一看老太太动了气了,赶紧把话接了过来:“花颜,你祖母说得对,这冥婚虽是婚,但绝不能以喜待之。你虽为庶女,但既养在我跟前,就不能丢了我的脸面,免得坏了规矩凭白的让人看笑话。”她看了老太太一眼,又问白花颜:“你可听清楚了?” 白花颜立即屈膝行礼:“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叶氏点点头,“记得就好。”然后又转向那几个杂役,面色肃厉起来,“冥婚虽算不得喜,但也绝不能哭,哭就是不给皇家颜面,咱们文国公府担不起这个罪名。”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盯着门口又新抬进来的一波纸人说了句:“现如今这纸人都是按着死人样貌扎的吗?你们快瞧瞧,正进来的那个是不是跟二小姐有几分像的?” 第10章 谁先死谁先花 一句话,引得白家人皆往门口看了去。这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哪里是有几分像二小姐,这分明就是二小姐! “她回来了?” “二小姐还活着?” 这灵幡儿纸钱和祭品还都摆着呢,灵堂也没撤,被赐冥婚的女儿突然又活着回来了。这让白家人一时间很难接受,更是觉出几分惊悚,一时间,场面气氛诡异又尴尬。 可白鹤染却一点儿都不尴尬,她在府门口站了老半天,热闹也看够了,这帮子原主的亲人也认了个七七八八,起初不太想活的心情,也因为这帮子人有了些许转变。 前世的白家逐年凋零,到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整座大宅里空落落的,别说做伴,就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但今世的白家就不同了,一宅子妖魔鬼怪,个个心怀鬼胎,戏一个比一个足。看来她前世憋了一肚子的孤单寂寞,这回可有地方消解了。 她跟着送祭品的人一起走了进来,不合身的宽大袍子再配上那张因为寒冷而愈发惨白的脸,吓人的程度跟扎的纸人也差不了多少。院子里摆放祭品的地方放着一个火盆,有个丫鬟正有一张没一张地应服着往里头扔纸钱,她走过去,将大把的纸钱拿起来扔入火盆,同时口中低低地念叨开来。 “既然这些东西是为你准备的,我就给你烧了,但愿你比我命好,不管是重生还是托生,都能到个好人家。至于你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放心,既然我接手了,便与他们周旋周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全当给自己解闷。白鹤染,你安心去吧!” 没人听得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但这烧纸的行为却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白兴言紧皱着眉头,冰冷又嫌弃的目光投向火盆边上的女儿,厉喝道:“你在干什么?” 白鹤染动作未停,人到是回过头来,忽然冲着白兴言展了一个天真无害的笑脸,“父亲没看出来么?我在烧纸。” 白兴言一愣,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这个孩子跟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可再细想想,好像这个孩子从前是什么样的,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别说送出去三年,就是没送出去的时候他也甚少能见到她。并不全是因为白鹤染总生病,而是因为他打心眼儿里就厌恶这个孩子,如同厌恶她那个一头撞死在文国公府门口的母亲。 一想到这,他面色愈发阴沉下来,“你在给谁烧纸?” 白鹤染将手里剩下的纸钱都扔入火盆,然后站起身,认认真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女儿从来都不是吝啬小气之人,这些纸钱自然也不会想着一人独占,反正都是白家的纸,谁先死谁先花吧!” 一句话,听得白家人集体风中凌乱。 这……嫡小姐怎么是这样说话的? 白花颜年龄最小,性子再刁蛮此时也免不了被吓得打了哆嗦,口不中停地说:“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开口向白花颜问道:“你说说看,我是怎么死的?” 白花颜几乎是下意识地听话回答:“说是你掉到了山崖下面。” “哦。”她点点头,“那兴许是我命大,山崖下头刚好有一眼温泉,我掉进温泉水里,捡回一条命。哦对了——”她说着,摊开手掌,“摔下去时还捡了几根针,我看着质地样式都不错,便拿了回来。你们瞧瞧,是不是跟街边儿卖的不太一样?” 白惊鸿的神色微变,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眼底泛起了掩不去的慌张…… 第11章 多谢父亲苦心谋划 二夫人叶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走上前把话接了过来:“快别拿着这种东西,扎着自己可怎么办?阿染,你是咱们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不能这样子不爱惜自己,知道吗?”一边说一边跟身后下人使眼色,“还不快把这些针拿走,远远扔了。” 白鹤染作势后退了半步,“扔了多可惜,还能用呢,我瞅着针上好像还有字,好像是,白……” “二小姐快把针给奴婢,扎着手了可怎么才好,快给奴婢吧!”两个大丫鬟冲上来,几乎是用抢的将那十三枚缝衣针从白鹤染手中夺了过来,然后转身就跑。看起来像是怕那东西伤到二小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分明就是二夫人想要掩饰什么。 白鹤染也不点破,更无意在那些缝衣针上多做文章,她只笑笑说:“行,你说扔,那就扔了吧。” 老夫人这时候缓过惊讶来,却又因一时激动说不出话,只看着失而复得的孙女默默垂泪。 边上有下人察言观色,见状赶紧开口说了句:“欢迎二小姐回家。” 白花颜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见鬼,而是她这二姐姐根本就没死。于是松了口气,尖酸又摆上脸来——“欢迎什么啊?这还没嫁呢男人就死了,真是个扫把星。” 她年纪小,猜不透刚刚白鹤染的话和那些针代表着什么,但白惊鸿的不痛快她是看在眼里的,于是极尽所能地挤兑白鹤染,以示跟大小姐的亲近。“以后就要守活寡了,白占着个嫡小姐的位置,却不能为家族带来荣耀,真是白养了。” “花颜,不可以这样子说话,二妹妹她……也是个命苦之人。”白惊鸿轻声斥着白花颜,一双眼却带着探究地朝白鹤染看去,越看越是心神不定。 “大姐姐说得是,可是花颜心里还有一事想不明白。”她又看向白鹤染,咄咄逼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二姐姐已经有夫家了,那她以后就断不应该再住在文国公府里。” 白惊鸿面露一丝为难,“可是不住在家里,二妹妹又能去哪呢?”拧成结的眉心让人看了心疼。 白鹤染到并不介意白花颜的话,她只是挑挑唇角,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是啊,断不能再住在这文国公府里。你们也不必为我操心,既然已经许了夫家,那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应该随着他。”她抖开手里握着的皇榜,“十皇子,尊王殿下,既然我是尊王妃,今后自然是要住到尊王府去。” 她转过身,向白兴言行了个生硬别扭的礼,“在路上听闻是父亲跟皇上提议的这桩亲事,父亲的心意阿染明白,多谢父亲为阿染谋划。” 白兴言听愣了,“本国公何曾为你谋划什么?” “父亲虽未明说,但阿染岂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十殿下已死,尊王府不会再有小妾,从今往后,我就是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顶着个尊王妃的名头,虽没了夫君陪伴,但皇上与十殿下父子情深,如今痛失爱子,定然会将未尽完的父子之情转嫁到我的身上,以后宫里宫外大事小情都会算上我一份,女儿岂不是享福了么。我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惦记着母亲,所以绝不会将我弃之不理,这不,父亲果然为女儿谋划了一个大好前程。父亲大恩,阿染没齿难忘。” 她直起身抬了头,唇角勾出一抹讥讽。 第13章 大姐姐是白家血脉 白兴言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给他白家带来欺君之祸的女儿,“才回家就惹下这等祸事,我白家留你何用?” 白惊鸿立即上前一步,挡在白鹤染身前,“父亲不要这样,二妹妹怎么说也是条活生生的性命,虽然酿成大祸,可惊鸿还是想求求父亲,就留她一命吧!” 小叶氏也再次接到大夫人的眼色,于是跟着道:“二小姐的确可怜,可事到如今,除了老爷说的法子,咱们白家真的无路可走啊!” 白兴言一怔,他说的法子?他说什么法子了? 边上,管家白福提醒他:“方才老爷说留着二小姐没用,怕是被大小姐和叶姨娘误以为您是要除掉她了。” 白兴言皱了眉,除掉白鹤染? 耳边,小叶氏的声音又传了来:“大小姐,我知道你心疼妹妹,妾身也心疼二小姐。可眼下是要保全白家全族人的性命啊!如果二小姐不去给十殿下陪葬,那你的祖母、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兄长弟妹,所有人都得死!” 白惊鸿大哭,“可她是我的妹妹呀!” 白兴言眼睛一亮,是了,陪葬!只要这个女儿死了,白家的欺君之罪自然也就解了。 他面色缓合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叶秦说得对,只有让阿染为十殿下陪葬,白家才能避过这一场劫难。”他转向老太太,“母亲,儿子也是为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着想,此事需借咱们白家的密酒一用。” 白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看白兴言,再看看白鹤染,她知道,这个孙女她保不住了。 “你搬出全族人性命,我拦不住你,只是兴言,我劝你在做决定之前,再问问自己的心,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杀了亲生女儿。” “儿子的心始终是向着咱们文国公府的,向着白家全族的。”白兴言说得十分坚定,也很是大义凛然,颇有几分为了全家人牺牲我一个的自豪感。 白鹤染心头暗笑,面上也换了一副同那白兴言一般无二的大义之态,她开口附和道:“同父亲一样,我的心也是向着文国公府和白家全族的,所以用我一命换全家平安,我愿意。” 众人好一阵惊讶,却见白鹤染又走了几步,竟走到了二夫人叶氏和还红着眼圈含着泪的白惊鸿跟前,“阿染要去给十殿下陪葬了,以后只能请母亲多多照顾父亲和祖母,大姐姐也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子,毕竟从今往后咱们白家就只剩下你一个嫡女了。还有今儿个没能赶回来的大哥哥,他是嫡子,将来是要继承文国公爵位的,他才是白家今后的希望和指望,母亲一定为他选个好姑娘娶进门,开枝散叶,延续咱们白家的血脉,让咱们白家的血脉能够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一番话出口,重点强调着继承爵位和绵延白家的血脉,听起来没什么毛病,是个懂事的女儿该说的话。可人们听着这话心里就是很不舒服,甚至叶氏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什么开枝散叶延续血脉,那大小姐和大少爷根本就不是白家血脉呀!如果爵位交到大少爷手上,那白家成了什么?世袭的爵位这样子传下去,到最后还跟白家有什么关系? 可眼下的白家就是照着这个方向去发展的,也是照着这个方向去培养的那两个孩子。让大少爷白浩宸继承爵位的话,白兴言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虽然人们心里也不乐意,但白兴言总能用他是为了白家好的理由将她们心里的不满压制下去。 可眼下当这件事情由白鹤染的口中再次被提起,味道就全变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宣判白家的死刑,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在白家人,根本就没有血脉的延续,而是在不久的将来,血脉尽断。 人们很郁闷,老夫人更是觉得这是白家的耻辱,看向叶氏与白惊鸿的目光里就带了掩不去的仇恨。 叶氏心惊,冷冷地看了白鹤染一眼,就想说点什么扳回这一局。 却在这时,街巷上有喧哗声传了来——“好消息!大好消息!十皇子没死!十皇子又回来了!” 人们皆是惊了…… 第14章 掐死这个女儿 白兴言不信,立即派了下人出去打听,可心里却明白,根本不会有人敢拿十殿下的事情开玩笑。说是没死,那肯定就是没死了。 打听消息的下人很快就回来了,只一句:“十殿下安然无恙,即刻进京。” 白兴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投向白鹤染,就多了一层复杂之色。 老太太周氏赶紧提醒他:“既然十殿下也还活着,那这件事归根到底也就是个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罢了,你没有理由再处死阿染。” 老太太的话听得白惊鸿皱起了眉,十殿下还活着的消息让她兴奋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可她也不能让白鹤染继续活着,这座文国公府里,不可以有任何人分享她嫡女的荣耀。 于是轻轻开口问白兴言道:“可是父亲亲口同皇上提起的要结冥婚?” 白兴言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点了头:“的确是为父亲口提起的。” 白惊鸿的面上就蒙了一层忧色,“明明还活着的女儿父亲却说已经死了,皇上会不会认为父亲别有用心?父亲可要提前备好说词,以免皇上对罪下来说咱们文国公府蓄意攀附皇亲。” 大叶氏眼珠一转,也配合着道:“惊鸿说得没错,皇子活着是皇家的喜事,但我们白家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一个欺君之罪。” 老太太的心又沉了下去,她看看白鹤染,微微叹息摇头。这个孙女,她终究是保不住的。 京城里气氛大变,丧事变喜事,城内白幡迅速撤掉,换上了喜庆的红色,就连原本不敢言笑的百姓都重新开怀起来,并纷纷赶往城门,等着迎接十皇子回京。 白家人听着府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看着白兴言已经步步向白鹤染走去,他们听到白兴言说:“阿染,你是为了保全白家而死的,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将你母女二人的牌位全都供奉在白家祠堂,认你是我白家嫡女,她是我白家正室。” 说话间,手握成拳,继而成爪。 人们知道,国公爷这是要将亲生女儿给掐死了。 可白鹤染却并没有将死的觉悟,她甚至还在笑着,只是那看似天真纯净的笑容里,却渗透着死亡般凛冽的气息。正走向她的白兴言不知道为什么,竟在这样的笑容下心生俱意,连脚下都绊了一步。 他心一横,胳膊已然抬了起来,就准备先把人掐死再说。可就在这时,府门外一个尖锐独特的嗓音传了来——“圣旨到!文国公府二小姐白鹤染接旨!” 她一愣,“接旨?” 很快地就有个小太监带着几个大太监走进府门,白兴言“呀”了一声赶紧上前,“这不是江公公吗?皇上这是下了什么旨,竟劳江公公亲自来了。” 江越今年不大,十六岁,是天和帝的贴身太监。这会儿看着笑脸相迎的白兴言,再扫了眼一府的白帐幡,不由得冷哼道:“家里办丧事,国公爷笑得到是挺灿烂啊!” 白兴言心里头咯噔一声,再次想到那所谓的欺君之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答。 江越到也不为难他,不等回答就继续说道:“殿下消息灵通,人还未回京就已经听说了这边的事。适才派人送来消息,说这门婚事既然已经定了,那就作数,死了都得娶的姑娘,活着就更跑不了了。”他说到这儿清咳了两下,扬起声道:“传皇上口谕,文国公府二小姐白鹤染贤良淑德,温婉端仪,与朕第十子先结冥婚之缘,又承死而复生之份,姻缘天定,可为佳偶。今朕赐婚于二人,待女子及笄,是为尊王府正妃。愿你二人琴瑟和鸣,进退同当。钦此!” 第15章 这就开始护短了? 一声钦此,拐了十八道弯,调子跟唱歌似的。 白鹤染平地打了个哆嗦,多看了江越几眼。毕竟前世今生头一回见着太监,还是挺新鲜的。 江越瞅瞅四周众人的打扮,再瞅瞅对面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便知十有八九就是白鹤染本人了,可对方只顾着看自己也没个应话,于是赶紧出言提醒:“二小姐,还愣着干什么?接旨谢恩啊!” 白鹤染摇头,“接不了。我就快要死了,受不起皇上和十殿下的美意,还请公公跟殿下说一声,让他另择佳人吧!” “恩?”江越没明白,“这是怎么个话?” 白鹤染为他解惑:“本来以为我死了,于是我父亲就跟皇上提了场冥婚,可没想到我还活着,这可就是欺君大罪了。为免白氏一族受牵连,我父亲正准备处死我。” 说完,还往白兴言的手爪子上瞄了一眼,咧咧嘴,做了个很是害怕的表情。 江越当场就急了,嗷地一嗓子喊了开——“你说什么?”然后伸手指着白鹤染,却是问白兴言道:“文国公,你要处死她?” 白兴言这会儿却又改主意了,既然下了这么一道圣谕,那就说明皇上并没有打算追究白家欺君之罪。非但没有追究,反而还要促成这桩亲事,这样一来这白鹤染就有了利用价值。能跟皇上最宠爱的十皇子结亲,对他们文国公府来说是件大好事。 于是矢口否认,“怎么会有那样荒谬之事,是阿染误会了。” 白鹤染扭头问他,“不杀我了?” 白兴言皱皱眉,心下起了厌烦,没接这话,只催促她:“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哦,你说不杀就不杀啊?”白鹤染不乐意了,刚刚还要掐死她的,这会儿说不杀就不杀了?哪那么容易。 “你什么意思?”白兴言恼怒。 她却耸耸肩,轻哼了一声,“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自己是死是活说了不算,这成亲嫁人还说了不算,心里挺不舒服的,所以就想说了算一回。”她看看对面的江越,撇嘴道:“多谢十殿下厚爱,但我不认识他,不嫁!” “大胆!”白兴言惊得差点儿没一巴掌拍死这个女儿,“没规则的东西,这是圣旨,岂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白家众人也听得阵阵心惊,一个个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白鹤染,心里合计着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几年把这位二小姐给养傻了? 白鹤染是打定了主意语不惊人死不休,人们这一轮震惊还没过去呢,就听她又道:“谁爱嫁谁嫁,我要是真死了那我管不了,但只要还活着,就谁也别想左右我的婚事。” 说话间,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向白兴言,只一眼就惊得白兴言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那种这个女儿跟从前不一样了的感受又袭上心来。这一刻白鹤染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陌生,竟还有那么一丝难掩的惧意。 再回过神时,刚还站在身边的白鹤染竟然已经走了,就一个人穿着带冰碴儿的大袍子往宅园里晃悠,就像个幽魂。 他心下惧意更甚。 为了打消那种莫名奇妙的恐惧,他索性指着白鹤染越走越远的背影破口大骂——“没教养的东西,不识好歹的小畜生!” 白花颜也跟着来了句:“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贱人!” 谁知这一骂到把那江越骂急眼了,嗷地一嗓子就尖叫起来:“大胆!竟敢辱骂尊王妃?你们白家人是疯了不成?” 白兴言赶紧吓一哆嗦,赶紧解释:“公公,她抗旨……” “那也是殿下跟王妃两个人的事,你们跟着咋唬什么?” 白家人都听糊涂了,这人还没娶回去呢,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就成王妃了?就开始护短了? 白兴言掏心挖肺地劝:“这样的女子十殿下不能娶啊!” 江越脸色更不好看了,“国公爷,什么时候十殿下的婚事轮到您做主了?皇家的事那是皇上说了算,能娶谁不能娶谁这话也只有皇上才能说,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文国公府还要做了皇上的主?” 第17章 遭罪的还在后头 “混帐话!”白兴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从小到大都病恹恹的女儿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父母再大,也大不过天子。天子在上,你怎么就不知道该听谁的?” 白鹤染摊手耸肩,“刚刚就说过了,没有人教过我。” “你……” “兴言!”眼瞅着场面越来越僵,老夫人不得不站出来平息事端,她对白兴言说:“你也别都怪阿染,可怜了这孩子,自幼体弱,在家里时也没人想着给她请个教养嬷嬷,后来又送到外头去养病,这许多规矩她不知晓也是有情可愿的。” 说罢,目光朝着二夫人叶氏投了去,话里话外是在指责叶氏,身为主母,没有照顾好非亲生的嫡女。 叶氏一向看重名声,又如何能甘心背这么个罪名,正想开口解释,白鹤染却把话接了过来:“这都怪我自己身子不好,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是在榻上躺着的,教养嬷嬷请了也是没用。母亲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只让大姐姐其它几位妹妹听先生讲学的吧!” 叶氏压了压心头怒火,强颜欢笑,“是,是。” 老夫人看看叶氏,轻哼一声,随即对着白鹤染连连点头,“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一句“懂事”,听得在场众人纷纷翻起白眼。就这还叫懂事?今儿这一大早白鹤染整出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个是跟懂事沾边儿的? 但老夫人是铁了心的维护这个孙女,她看着白鹤染,长叹一声,“回来就好。祖母瞧着你这脸色是白了些,但精神到是比从前好了许多,想来在洛城三年养得很是不错。阿染,你也是我们白家的嫡女,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府上给嫡女的规制和份例,也是不能少的。”说罢,又向二夫人看去。 叶氏赶紧表态:“母亲说得对,这些儿媳也都为二姑娘打算过。新院子早就备好了,不比惊鸿的差,虽然距离主院儿远了一些,但胜在清静,最适合二姑娘养身子。至于礼教方面,不如就跟着惊鸿她们一起读书吧!” 老太太点头,总算给了个笑容,“你有这个心,是孩子们的福气。” 白惊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与讥讽,母亲这个主意出得好,她们的课业已经学了数年,又岂是白鹤染说能一起读就能一起读的。自不量力的结果,就是颜面尽失,老夫人怕是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吧? 白鹤染亦是满面感激,她甚至走到叶氏面前,紧紧握住叶氏的双手,两眼含泪地道:“阿染谢谢母亲,有您在,阿染就是最幸福的孩子。母亲放心,阿染一定好好学,绝不给国公府丢脸。” 这话听着一点毛病没有,可有了之前的经验,人们实在很难相信白鹤染是真心实意的在感谢叶氏。 而此时的叶氏却早已顾不得白鹤染说了什么,她的双手被对方紧紧握着,白鹤染瘦瘦巴巴的一个小人儿,手劲儿却大得惊人,骨头都快要被捏断了。她几次想把手抽出来都没有成功,不由得惊了心神。 可白鹤染要的可不是这一疼一惊心,她的唇角微微挑起,目光落在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笑得愈发灿烂。 叶氏,受不住了吗?哼,这才哪到哪,等着,遭罪的还在后头! 第18章 提醒父亲,莫忘过往 白兴言心里烦躁,这个女儿的回归让他感到不安,更让他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个一头撞死在他面前的淳于蓝。 他挥挥手,赶苍蝇一样,“行了,回你自己的院子待着去,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我即刻进宫面圣,这件事情总归是得跟皇上有个交待。”他瞪着白鹤染,丝毫不掩饰目中的厌烦之色,“你抗指一事若圣上怪罪下来,白家也保不住你。哼!” 一家之主甩袖而去,白鹤染也终于松开了叶氏的手,叶氏长长的松了口气。再多被握一会儿,她这双手就要废了。 她脸色铁青,尽可能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再沉思片刻,慈母相便又摆了上来。 “二姑娘才回府,身边没个人是不行的。从前的下人虽也还留着,但时日久不侍候主子,怕是都懈怠了。”说着话,一把将身后的丫鬟含香给扯上前来,“这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就分过去侍候二姑娘吧!” 白鹤染挑眉,这是开始往她院子里安插眼线了? 生活在大宅门里女人,都明白这些个弯弯绕绕,老夫人见状也不阻拦,只跟着道:“是该分些得力的人去侍候我们白家的嫡女。”说罢,偏头对身后二十二岁的大丫鬟说:“迎春,你跟着二小姐过去吧,你年数大些,做事稳重,老身很放心。” 迎春立即上前,屈膝行礼,“奴婢领命。” 叶氏的面色又沉了沉了,老不死的东西,处处与她作对,早晚有一天弄死那老货,这文国公府的后院儿就再没人能压到她头上。 乱了一早上的文国公府终于安静下来,白鹤染跟着两个丫鬟往自己的院子走。路程的确有点远,她走起来却也没多累。都说原主一病多年,但她知道,那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如今她来了,毒性自解,这身子便也大好了。只是这身衣裳还挂着冰茬儿,实在扎人。 新院子不算大,却也称得上精致,白鹤染明白,叶氏既然铁了心要扮贤妻良母,就不至于在这种表面文章上故意为难落人口舌。 含香讨好地说:“这院子还没取名字,二夫人说了,名字就由二小姐自己来取,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老夫人派来的迎春听着这话就皱了眉,二小姐从小就病着,没读过一天书,二夫人如此安排,不是故意要看小姐的笑话么。 “不如请老夫人给赐个名字?”迎春替她出主意。 白鹤染却摇了头,“不必,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她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说:“就叫念昔,念念不忘的念,抚今追昔的昔。借此提醒我那位父亲,莫忘曾经过往,多想想多年以前的生死两茫茫。” 含香心头一紧,低下头再不说话。 迎春却惊讶于眼前这位二小姐的惊人变化,除了病愈的身体和犀利的气场,似乎在学识上也当仁不让。这似乎……跟印象中的不一样啊! 三人一路进了主屋,迎春暂时收起疑惑,快步走向衣箱,“小姐还是快把衣裳给换了,当心伤寒。” 说着将衣箱打开,下一刻,却是面色大变…… 第19章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箱子里的那些衣裳白鹤染也看到了,真丝锦锻五彩绫罗,随便抖开一件上头都嵌着各色宝石。 前世的白家数千年来一直守护着毒王传承,整个家族都沿袭古制,她从小到大学习的不是数理化政语,而是春秋论语周礼左传,以及华夏上下五千年的礼仪和文明。 这些衣裳她一眼就看出不俗,在她的知识范畴里,唯有宫廷中人才有资格穿戴。眼下二夫人把这些华贵得有失体统的东西弄到她房里来,很显然是要摆她一道。 这是个双保险,白惊鸿没能在半路上把她弄死,叶氏就要让她在这座文国公府里永世不得翻身。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含香挂了一脸的笑,献媚般地跟白鹤染说:“二小姐可喜欢这些衣裳?这些可全都是二夫人的心意,二夫人说了,只有最好的衣裳,才配得起咱们文国公府的嫡小姐。小姐您先歇歇,奴婢这就去备水给您沐浴,待沐浴过后把这些衣裳换起来,一定美若天仙。” 含香得意的走了,迎春在衣箱里翻了一会儿,翻出一套底衣来,却是将两道秀眉拧巴得更紧了。 白鹤染瞧着她,问道:“怎么了?” 迎春端着手里的底衣说:“这种料子奴婢曾经见过,有一年二夫人给宫里的太后娘娘贺寿,亲手用这样的料子做了一套贴身的里衣。因为二夫人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所以这种贴身的衣物别人做不了,她却可以。” 白鹤染笑了起来,“能送进宫里的料子一定是贡料,就算不是,太后一穿也是了。把太后穿的料子送到我这里来,我若是穿了,那就是大罪。” 迎春着了急,又开了几个箱子,全是一样的华贵衣物。“这可怎么办?现在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衣裳,小姐这一身实在不能继续穿了,会冻坏人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先穿着?左右是二夫人送来的,错不在小姐。” 白鹤染摇摇头,“错误面前,原因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她们既然想让我栽在这上面,那这些东西到底是谁送的,就没那么重要了。这个锅,终究是得我来背。” 她拍拍迎春的手背,“没事,兵来将挡,总会有办法的。” 此时的迎春并没有因为她的触碰而起反应,白鹤染松了口气。她生来身怀异禀,血能解百毒,但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毒且无解的毒药。 前世,她曾经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尝试控制自己的特殊体质,后来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伤人,可惜却没有人相信她的改变,恐惧根深蒂固,没有人愿跟她做朋友,除了阿珩她们四个。 “二小姐,你怎么了?”迎春见她愣神儿,开口问了一声。 白鹤染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掺了些苦涩。前世,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她还没给阿珩报仇,国安局的那个畜生她还没弄死,如何甘心? 房门被推开,沐浴用的水被含香一桶桶提进来倒进大木桶里,待水倒了七成满,房门外又来了一人。 白鹤染转头看去,双眼微眯,有愤怒缓缓升起。 是她…… 第21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王嬷嬷很满意白鹤染的识时务,她觉得适才二小姐表现出来的强势肯定是装的,一个从小怂到大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大的变化。 她抄着手站在木桶边上,人已经成功骗入水中,那她也就没必要再陪着笑。面上凶相渐渐显露,看着白鹤染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白鹤染到是在很认真地洗澡,整个身子浸在水里,一会儿搓搓胳膊,一会儿又搓搓腿,不时还问王嬷嬷:“要不要来帮本小姐擦个背?” 王嬷嬷哪里敢!这兑了花瓣的水可碰不得,二夫人说了,那种痒会让人发疯,甚至把自己的皮肉抓烂露骨头都停不下来,她可万万不能染上。 见老婆子不动,白鹤染轻哼一声,也不再要求,只是念叨叨地用话常的语气又开了口:“王嬷嬷,多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偏得了。如今我既已回府,该收的命,就也该收上一收。” “二小姐说什么?”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王嬷嬷吓了一跳,先前那种恐惧又袭上心来。再看木桶里泡着的白鹤染,一下一下撩着水花,竟是舒服又惬意,哪里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白鹤染勾起唇角,“没什么,放心,这座府里除了你的二夫人外,没人动得了你。”说完,起身,从容地从木桶里走了出来,“回去吧!这水我也泡了,很是舒服。回去就跟二夫人如实说,她定会好好赏你。” 王嬷嬷已经被她说得乱了分寸,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再不敢在白鹤染面前多待。可又不甘心对方真的对那些花瓣没有反应,于是硬着头皮多看了几眼,除了看到白鹤染那一身光洁无瑕的肌肤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战战兢兢地出了屋,含香想多问几句,王嬷嬷却根本不理,只低着头匆匆离开。 含香觉得奇怪,推门进了屋,却见白鹤染正抚着心口蹲在地上,一副后怕的可怜模样。 她忙问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白鹤染被她扶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桶水说:“王嬷嬷真是好人,原来有人要害我,送了有毒的花瓣过来。王嬷嬷从前是侍候过我母亲的,也照顾了我一年多,都说仆念旧主,这话果然不假。要不是王嬷嬷偷偷告诉我花瓣有毒,我就要被害死了。” 含香顿时心惊,再往水里看去,果然没有看到半片花瓣。 二夫人是临时起意,她并不知道这个计划,但也明白二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王嬷嬷拎一篮子花瓣过来。眼下听白鹤染这么一说,她立即意识到,一定是王嬷嬷背叛了二夫人。 那个狼心狗肺的老货,对旧主到是忠诚,却忘了这些年从二夫人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 门外又传来声音,是迎春捧着一套新的底衣回来,忙不迭地给白鹤染穿上。 含香面露不满,“迎春姐姐这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满意夫人为二小姐准备的那些衣裳吗?咱们屋子里明明就有衣裳,你还从外头另找来给二小姐穿,这不是摆明了对夫人不满?” 迎春厌烦地皱皱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白鹤染到是开了口,警告含香:“是二夫人,不是夫人,可不能叫错了。” 含香心一抖,赶紧低声道:“是,奴婢错了。可是二小姐为何不穿箱子里的那些衣裳呢?奴婢瞧着那些衣裳可比这件好多了。” 白鹤染扯扯嘴角,“料子到是好上一些,但衣品这种事,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而且这种喜好呢,每时每刻也都会有所不同。就比如现在……”她上下打量含香,眼底泛起笑意,“就比如现在,我就看上了你的这身,你说我这个喜好是不是挺有趣?不如你脱下来给我穿,我把我屋里的那几箱子好衣裳送给你,如何?” 含香吓得赶紧跪下来,“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要小姐的衣裳。” 白鹤染摇头,“你没什么不敢的。迎春,替她更衣。” 这边迎春刚应下话,就准备去扒含香的衣裳,却听到院子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这院儿里的人都死绝了?哪去了?”紧接着就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用脚踢开,“躲在屋里摆架子,还真当自己是嫡小姐了?” 是白花颜的声音,带着稚嫩,却藏不住那股子令人厌烦的尖酸刁蛮。 白鹤染眼珠一转,对含香说:“来得真巧,看来我的那些好衣裳你是真没福气拿,眼下有了更好 的人选。” 含香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深深地为白花颜感到悲哀。二小姐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接下来又要闹出什么事端。 白鹤染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却见白花颜已经顾不上再跟她叫板,而是开始在她这间屋子里头四处转悠。 这间屋子是叶氏用心布置过的,这种表面文章叶氏一向做得不赖,以至于白花颜是越看越眼红,越看越憋气。特别是当她的目光落到那几箱子衣服上时,眼中的妒火更是烧得通红。 凭什么一个落魄的嫡女的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凭什么白鹤染住的院子屋都比她的要好?案上的那对白玉花瓶她心仪了好久,二夫人始终不肯赏给她,今日却搬到了白鹤染屋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花颜气得快爆炸了! “白鹤染,别以为有祖母向着,你就真能过得上嫡小姐的日子。我们府上的嫡小姐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姐姐惊鸿,你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前嫡小姐。我凭什么用这样好的东西穿这样好的衣裳?你也配?” 白鹤染看着这个十岁的女孩,到是想起前世家族里一个族叔家的妹妹,在这般年纪时也是如此嚣张跋扈,也曾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克死亲妈的扫把星,还将一袋子兑了水的稀牛粪倒在她头上。 当时她是怎么收拾对方的?哦对,打了一个巴掌,然后从大宅的旋转楼梯上给扔了下去。 今日这里没有楼梯,她也不想打白花颜,她只是告诉白花颜:“我正打算将箱子里这些衣裳赏给母亲送给我的丫鬟,谢谢她愿意过来侍候我。” 白花颜一下就炸了,“什么?给一个丫鬟?白鹤染你疯了吧?你知不知道这些料子多贵重?就连大姐姐都是穿不起的,你居然要赏给一个丫鬟?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孢子。” 白鹤染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诧异,“这么贵重?” 白花颜翻了个白眼,“当然,只是可惜了这些好衣裳,给了你这种不识货的东西,白白浪费母亲的一番心意。” 白鹤染点点头,顺水推舟:“五妹妹说得没错,既然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那不如就送给五妹妹吧!我刚从洛城回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姐妹们,这几箱子衣裳还望五妹妹不要嫌弃。” 白花颜眼一亮,“给我了?”随即咯咯咯地笑了开,“就说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病女么,跟你那个早死的娘一个德行,都是贱命一条,配不起咱们文国公府的尊贵,所以才会死掉。你也一样,早晚把自己给贱死。”说着话走近衣箱,几乎是挂着口水的去看那些衣裳,“算了,看在这些衣服的份上,且就让你在府里再多留几日。”她回过头,目光毒辣,“白鹤染,你真不该活着回来。” “是么?”白鹤染收起面上伪装的惶恐,轻哼一声,“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你才十岁,就能说出如此毒辣的话来,本以为从小养在二夫人膝下的孩子就算学不来白惊鸿的一半,好歹学个一成也是可以的,却没想到二夫人竟将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给教成了这样,跟她自己的女儿简直天壤之别,真不知道是有多少深仇大恨。” 白花颜到底年纪小,白鹤染这明显带着挑拨的话听在她耳朵里,还真就合计上了。 人人都夸白惊鸿好看,白惊鸿端庄,也人人都想去学白惊鸿的左派。好像小时候父亲也说过,跟在嫡母身边,耳濡目染,能学到惊鸿的一成也好。 可事实上,二夫人从来没有教过她如何才能像大姐姐一样,难不成是怕自己学成了,超越大姐姐? 白花颜越想越不是滋味,白鹤染却没打算让她站在这里继续想,回身打发迎春和含香:“赶紧把这些衣裳都五小姐拿出来。”然后又看了看白花颜,给出了个主意,“这么多衣裳也不好拿,若是多来搬几趟又引人注目,府上姐妹多,万一有人来同你争抢可就得不偿失了。五妹妹不如把外袍脱下来,将这些衣裳都包在里头,扛着走,回去的时候尽量走小路,背着点人,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你没穿外袍,就是得忍着些冷。” 好衣裳面前,贪婪如白花颜哪里还能顾得上冷不冷的,当下就将外袍脱了,仔仔细细将衣裳都塞进里面。白鹤染又将自己穿回来的那件袍子也送给她,老大两个包袱系在一起,白花颜的小身子哪里扛得动,最后是放在地上拖着走的。 眼看着白花颜一步步艰难地离开,白鹤染面上笑意越来越甚,只见她盯着那几口空箱子半晌,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好了!有贼!” 第22章 阿染不会吃亏 这一嗓子把两个丫鬟都惊呆了,纵是心里向着白鹤染的迎春也不得不感叹,二小姐能屈能伸,翻脸如翻书,这一出设计的,简直比戏文里的故事还要精彩。 “迎春,去禀报老夫人,就说有贼偷了母亲新做给我的衣裳。”白鹤染冷脸吩咐着,“记着,要一路跑一路喊,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文国公府里进了小贼。” 迎春屈膝应是,转身跑了开,果然是按着她吩咐的,一边跑一边喊,还不时地动员府中下人行动起来,一起抓贼。 含香知道要坏事,这是二小姐下的一个套,五小姐年纪小,脑子又简单易冲动,上了当了,当下就要跟着迎春一起去。 白鹤染拦了她一把,“迎春自己去就行,你留下,本小姐一个人在屋里,害怕。” 含香心头郁猝,你还会害怕?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去给二夫人通风报信。不仅五小姐的事要说,最主要的是那个离了心的老货王嬷嬷。若不是那老货临时反水,哪来的后头这些个事? 可惜,再心急也没办法。二小姐就像尊雕塑一样杵在她面前,让她逃无可逃。 很快地,迎春带回老夫人的话,让白鹤染到锦荣院去,还送了一套衣裳过来。 她换好衣裳,将含香留下,只带着迎春出了门。迎春不放心,提醒她:“含香是二夫人那头的,咱们这一走,她肯定是要回去通风报信了。” 白鹤染点点头,“留下她,就是为了让她回去给主子报信。”没人报信,那一场花瓣沐的戏,她不是白演了。 迎春觉得,二小姐的心思,深不可测。 锦荣院到时,白花颜已经先她们一步被抓了过来,正跪在前厅哭,一边哭一边大喊:“不是我偷的,我没偷东西,这些都是白鹤染那个小贱人送给我的!” 老夫人大怒,指着白花颜气得直咳,好不容易缓过来,立即大声道:“混账东西,白鹤染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小贱人又是在骂谁?” 边上陪着的小叶氏赶紧替女儿打圆场:“老夫人,五小姐是因为太委屈,这才口不择言,老夫人千万不要怪罪于她,您有喉疾,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啊!”说完,赶紧小声告诉白花颜,“要叫二姐姐,小贱人什么的,万不能再提了。” 白花颜心下不甘,可是在老夫人面前又不敢造次,只得憋憋屈屈地磕头认错,可还是坚决地为自己辩解:“东西真的不是我偷的,祖母一定要为孙女做主啊!” 老夫人一抬头,正看到白鹤染带着迎春走进屋来,穿着一身藕荷色长裙,头发在脑后随意拢着,脸色不似刚回府时那样惨白,只是实在过于瘦弱,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 老夫人里不好受,这个曾经她最疼爱的孙女实在受了太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是被人精心算计。她虽被称一声老夫人,可自从儿子娶了叶氏进门,对她这个娘就越来越不看重了。她的地位都岌岌可危,又如何保护得了她的阿染? 白鹤染走到正厅中间,正对上老夫人那关爱中透着无力的目光,硬冷的心肠便有了一丝柔软。 她冲着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将脸转向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面上挂着的楚楚可怜便更甚了几分。 白花颜恨她恨得咬牙,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白鹤染跳脚大骂:“贱人!明明是你自己送给我的衣裳,转头却又污告说是我偷的,现在你就当着大家的说说,这衣裳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鹤染面露慌张,向后退了一步,很害怕白花颜的样子,口中却道:“那些是我全部的衣裳了,我现在连出门都要穿祖母刚给的,怎么可能全都送给你?”她话音打颤,带着哭腔,“祖母,我不知道东西是五妹妹拿的,要早知道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声张,一定会顾及五妹妹和母亲的名声的。毕竟五妹妹是母亲从小亲自调教出来的,总不能让人说咱们白家的主母教出来一个偷东西的贼,那太丢脸了。” 可怜的小表情下,是一个绵里藏刀的灵魂,一番话出来,拐着弯儿的把白花颜和叶氏都给骂了个痛快,就连老夫人都再次惊讶于这个孙女的转变。 大小姐白惊鸿也在场,别人都惊于白鹤染的话,却只有她在焦急地想着眼下这个状况必须要赶快解决,再拖下去不但对白花颜没有帮助,还能让白鹤染把罪多往她母亲头上扣去几分。 在憎恨白鹤染的同时,她也气白花颜做事不长脑子,贪得无厌,早晚会 坏事。 心里再气,也得想办法,可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白惊鸿咬咬牙,上前几步,拉着白花颜一起跪了下来。 老夫人心中不快,沉声问她:“惊鸿,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白惊鸿貌美倾城的脸上挂着深深的懊悔和内疚,眼泪就在眼眶里含着,要掉不掉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生出无限怜悯。 老夫人心下叹息,语气还是松软了几分,“惊鸿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 “不,惊鸿有错。”她将地上的衣物拿起一件,“这些衣裳是惊鸿亲自为二妹妹准备的,当时只一心想着二妹妹可怜,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应该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心里有了这层思虑,便忘了规制,结果就把这些于礼不合的衣裳送到了二妹妹房里。事后反应过来,怕好心办了坏事害了二妹妹,这才让五妹赶紧去将衣裳都要回来。” 老夫人听着白惊鸿的解释,心里却是明白得很。白惊鸿明面上是在给五丫头解围,实则却是在为叶氏开脱。衣裳是她准备的?哼,这种贵重得文国公府女眷根本都没资格穿的衣料,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唯一能拿得出来这种东西的,就只有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叶氏。 她问白惊鸿:“既然是要拿回来,何不光明正大的去?要偷偷摸摸走小路,还脱了袍子裹着?”说着又剜了白花颜一眼,“一个女儿家,竟然脱了外袍在外头行走,不知廉耻。” 白花颜被老夫人骂怕了,低着头不敢吱声,只扯着白惊鸿的衣角小声相求:“大姐姐一定要救我。” 白惊鸿此刻厌烦极了这个白花颜,可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还得继续为对方开脱:“五妹妹之所以如此做,应该是怕连累到我。毕竟用了这些料子裁剪衣裳,追究起来是大罪。”她冲着老夫人磕了个头,“请祖母饶了五妹妹,责罚惊鸿吧!所有的罪过惊鸿一人承担,这都是我该受的。” 说着,俯在地上呜咽起来。 她这一哭,老夫人的心情立即烦躁起来。 这白惊鸿是白兴言的心头宝,更是叶氏手里的一张王牌,还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一个后辈。三年前白鹤染离府,她心头不快说了惊鸿几句,她就是这样委屈的哭,事后她的哥哥白浩宸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把事情给说了出去,老太后立即派出贴身宫女带了一马车的赏赐来到白府,说给白惊鸿压惊。 压什么惊,那分明就是在打她这张老脸。 可打了又能如何?她不过就是个国公府的老夫人,还能跟太后去讲理? 现在白惊鸿又在哭了,老夫人强压着心头火,又忍不住咳了一阵,到底还是给了白惊鸿这个颜面,只说了句:“罢了,你也是无心的,起来吧!” 白惊鸿谢了又谢,见老夫人也没想再追究白花颜,总算松了口气。 白鹤染看着这一幕,心里也算是把这府里的关系又理顺了些。老夫人是疼爱她的,但对于白惊鸿却有着明显的忌惮。看来叶氏这些年在府里把脚跟站得很稳,而且宫里的老太后也必然给她们母女撑过腰。 白家老太太这是被斗怕了。 她走上前几步,低下身俯在老夫人腿边,一双手向老夫人握了去,轻声开口:“祖母待我的心意,阿染都明白。您放心,阿染不会吃亏,也不会让祖母受气。您是咱们府上的老夫人,是后宅最最尊贵的人物,任何人都不该欺压到您的头上,否则……”她将声音扬了起来,“对老夫人不敬,就是不尊长,就是不孝。不贤不孝子孙,是要被世人唾骂的。” 白惊鸿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却还是陪着笑道:“二妹妹说得极是。” 白鹤染满意地点点头,起了身,又问了句:“母亲怎么没来呢?” 白惊鸿赶紧解释:“母亲半夜里惊闻二妹妹出了意外,伤心过度,虽然二妹妹平安回来了,但母亲的病却是落了下,这会儿正在休息。” “这样啊!”白鹤染感叹,“家里亲人都是顶好的,母亲更是时时处处为子女们着想。自己都在病着,还不忘差贴身的嬷嬷给我送去沐浴用的花瓣,全都是珍奇品种,我还从来没有用过那样好的东西。” 白惊鸿本想寒暄一句这都是应该的,可白鹤染紧跟着的一番话,却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给吓出来…… 第23章 你骂父亲是狗? “那来送花瓣的王嬷嬷从前是侍候过我母亲的,后来又照顾过我,情深义重,是个念旧的好人。她好心提醒我花瓣不能用,那些花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放在一起再遇了热就会产生毒素,会让人奇痒无比,最终把自己给抓死。我吓坏了,多亏王嬷嬷提醒,不然祖母怕是又要见不到阿染了。” 她一边说一边假意垂泪,袖子快速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再继续道:“能调教出这样忠心护主的嬷嬷,可见她如今的主子是多么心善之人啊!” 话一出口,正厅里头刹时安静了。 人人都听得出这话里有毛病,既然是好主子养出了好下人,那么好主子又为何送有毒的花瓣去给二小姐? 白惊鸿被她堵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扭转这个局势。 跟着白鹤染同来的迎春这时才明白,原来那王嬷嬷送来的花瓣竟是要害死二小姐。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心头紧张渐渐升起。 在文国公府十年了,后宅内斗见得太多,但却从未见过像二小姐这般大张旗鼓奋起反抗的。二小姐才刚回来,虽然性子变了许多,但是,真的能够扳得倒背景深厚的二夫人吗? 白鹤染却完全不紧张,这是她设的局,一个结束还有一个,权当敲山震虎,让那些曾经残害过原主的人都知道,她白鹤染,回来报仇了。 “大姐姐在想什么?”见没人吱声,白鹤染勾勾唇角朝着白惊鸿问去,“是不是在想,到底该把送花瓣的罪名安给谁?没关系,不管是谁,我如今既然还活着,就不会过于终究,更可况母亲她还病着……” 这话就是直指二夫人了,但白惊鸿也不是白给的脑子,她选择性的听不明白这些话,只含糊地回了句:“这些都是一时疏忽。” 白鹤染笑了,“疏忽吗?好,那不管是不是疏忽,忠心的王嬷嬷都该奖赏的,对吧?” 她刻意强调“忠心”二字,听得白惊鸿直泛恶心。多讽刺的一句忠心,早就说叛过主的奴才不能要,母亲却偏偏一直留用着,现在果然出事了。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下也是无奈。她心里偏向着白鹤染,可又忌惮着叶氏母女,好不容易前面一桩偷衣服的事算是平息了,这又整了一出花瓣浴来,这个孙女是铁了心要给自己讨公道了。 事到如今,她是想避也避不过,无奈,只好顺着白鹤染划的道道往下走,“恩,的确该赏。来人,去将那个王嬷嬷叫来。” 老夫人一句话,立即有下人小跑着出去。迎春看了看面上含笑的二小姐,突然想起二小姐之前说过就是要留下含香让她去报信的。她一直不知报的是什么信,眼下终于明白了,同样的话二小姐定是跟含香也说过,这会儿怕是二夫人早已经知道王嬷嬷的事情,老太太要见的人,此刻八成非死即伤。 迎春料得没错,王嬷嬷被带来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白鹤染几乎笑出声来,她通过含香的嘴告了这老货一状,叶氏果然不能容忍这样的奴才再活下去。怕是锦荣院的人再晚到一会儿,这老货就一命呜呼了。 带来的人是这般模样,连老夫人也吃了一惊。但她毕竟久居深宅,只稍微一想,便将这里面的弯弯练练猜了个十之七八。 不由得深深地向白鹤染看去,心里只琢磨着在洛城的这三年,这个孙女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可以有这样的转变?不但性子变得凌厉,就连头脑都如此聪慧,这对白家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鹤染走上前去,站到王嬷嬷面前,也不问对方为何伤成这样,只巧巧地俯了俯身,很是真诚地道了句:“阿染多谢王嬷嬷救命之恩。” 那老婆子狠白鹤染狠得牙痒痒,要不是伤势太重动弹不得,她一定扑上去打死这位二小姐。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二夫人却执意相信是她告了密,一心要打死她。要不是老夫人这边来得快…… 她收起思量,再不理白鹤染,只顾着跟白惊鸿哭求:“大小姐,求大小姐救救老奴,老奴没有背叛二夫人,老奴真的什么都没说过呀!” 白惊鸿心知要坏事,此事若再不解决掉,她的母亲定脱不了干系。虽说老夫人也不敢对母亲做什么,但母亲一向以端庄宽容示人,她绝不能容忍这个老货坏了母亲的名声。 白惊鸿的主意飞速地打了起来,很快便开了口道:“王嬷嬷定是老糊涂了,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母亲从来都是为二妹妹多着想一些,心疼她还来不及,你救了二妹妹,该记你一功。” 说是该记一功,但王嬷嬷这一身伤总也得有个出处。白惊鸿话音又起,“但你知道为何挨这一顿打吗?因为你阳奉阴违,背着母亲换了篮子里的花瓣,意图加害二小姐,这就是死罪!” 她说到这里,又冲着老夫人跪了下来,“祖母明鉴, 多年前府上就常听闻这王嬷嬷奴大欺主,二妹妹在她手里没少挨欺负。我母亲收下她,本意是想要好好调教,让她改过自新。可是万没想到,二妹妹这才刚回来,她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到是庆幸她在关键时刻良心发现悬崖勒马,这才没让二妹妹被害。但是这样的奴才,我母亲那边是不能再留了。” 她的一番话相当于把那王嬷嬷推入了深渊,王嬷嬷知道,自己这是要被主子拿来顶罪了。她不甘,想辩驳,却突然听到白惊鸿捏着极细的声音在她身边说:“当初母亲安顿好你的家人时,你就该有了他日报恩的觉悟。如今,报恩的机会来了。” 王嬷嬷愣住了,大小姐这是在用家人威胁她。 这威胁果然有用,白惊鸿看着身边的婆子再不说话,唇边勾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 小叶氏看到这里,弱弱地补了句:“如此恶奴,岂能再留她性命,理应处死。” 久未出声的白花颜总算也听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只要有了王嬷嬷这么个替死鬼,二夫人就可以脱罪了。 她急于表现,立即指着王嬷嬷尖叫起来——“对!杀了她!杀了她!”光叫喊还不够,竟还凑到那王嬷嬷耳边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老货,你记着,害死你的人是白鹤染那个小贱人,你要做鬼寻仇就去找她。” 她声音小,上了岁数的老夫人听不清楚,但白鹤染听力极佳,是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 对于这种嚣张跋扈出口成脏的小孩,她前世今生都厌烦得很。这样的孩子是记吃不记打的,遇上了,就得一点一点从根本上去摧毁,直到她再没有嚣张的资本,才算彻底解决。 对付这样的人,她可有的是经。 “小小年纪戾气竟如此之重,听我一句,相由心生,戾气太重会影响长相,保不齐大了以后就长成个丑八怪。” “我要你管!”白花颜又被愤怒冲昏了脑子,嗷嗷大叫起来,“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白鹤染脚步后退,指着白花颜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你,你为什么骂父亲是狗?咱们的父亲可是文国公啊!” 白花颜懵了,“我什么时候骂父亲了?我骂的是你!” 白鹤染跟她讲道理:“我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是人,人怎么可能生出狗来?我要是狗,那自然父亲也得是狗。五妹妹,莫非是因为父亲把你从小就寄养在嫡母名下,你就记恨上了他?”说着,又转向小叶氏,“叶姨娘,她才十岁,你纵然心里有恨,也不该把这种恨意灌输给孩子。” 小叶氏慌了,“我没有,我没有同她说过那样的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小姐不是已经把局势稳定住了么?怎么突然之间风向又转了?这到锦荣院儿来才多一会儿工夫,风向都转了几回了? 白花颜也懵了,眼瞅着身边大姐姐向她投来埋怨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坏了事,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先开口替小叶氏辩驳:“我是在骂你,没想过骂父亲,更不关我姨娘的事!” 白鹤染点点头,“果然是亲生的,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极力维护。唉,在这座府里,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母亲向着,就我没有,遇了事情只能自己替自己出头。看来我得为自己寻个靠山了……不是还有道圣旨没接么?听说明天还来,那要不……我接了?” 这话一出,白惊鸿心里咯噔一声,强烈的不甘袭上心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努力维持的风华绝代、知书达理。 她绝不能让白鹤染接了那道圣旨,绝不允许白鹤染嫁给她从小就中意的十殿下。 白惊鸿转身怒斥白花颜:“同为一府姐妹,你对二妹妹纵然没有怜悯,也万不该如此恶语相向。花颜,你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吗?” 白花颜是真没认识到,小叶氏却看得明白,大小姐动怒了。 于是赶紧拉着白花颜一起跪了下来,同时也开口劝道:“五小姐,还不快给二小姐认错!”一边说一边冲白花颜使眼色。 白花颜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白鹤染道了个歉。 少了白花颜这种刺头没事找事,一出闹剧总算是落了幕。 老夫人看着这一屋子人,只觉得心力交瘁,也开始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感到悲哀。她摆摆手,对众人说:“都散了吧!我累了。花颜不敬重嫡姐,屡次出言不逊,罚半年例银,罚抄女责百遍,限期两月。另外,阿染的这些衣裳的确不合规制,暂时先到外头的成衣铺子买几套穿着,回头着人重做。行了,散吧!” 老夫人下了逐客令,下方众人只得行礼告退,白花颜纵是再不甘被罚,也不敢再招怒老夫人,只得跟着一起离开。 只是才一出了院子,白惊鸿却将白鹤染拦了下来…… 第25章 不想解毒就滚蛋 君慕凛活到二十岁,从小到大没少被人这样看过,特别是被女人。 君家的孩子生得都好,无论皇子还是公主,都是人中龙凤。你可以说他们脾气不好性格不好,但绝对没有人说他得长得不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这种眼神挺免疫的,甚至已经免疫到厌烦。可不知为何,自从遇上这个白鹤染,二十多年的习性接二连三地被打破,甚至连对女子对敏的毛病都好了。 也不能说好了,准确的说,是只有跟白鹤染接触,他才会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白鹤染用这种眼神看他,他才不会排斥。 君慕凛从温泉回来的路上仔细想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犯贱。 然而,犯贱人生并没有就此终结,他还得在这条犯贱的路上继续走下去。这不,今儿自己就送上门了。 “行了别看了,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恩?有吗?”白鹤染回过神,抬手往嘴巴上抹了把。该死,被骗了。“还有精神头儿骗我,看来这点儿毒对你来说小意思啊!还解吗?不解就给我滚蛋!” 君慕凛抽抽嘴角,“解,今晚不解明儿我可就交待了。不过……”他顿了顿,“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我问了你会说吗?”她握住他的腕脉,以便更准确了解毒性。 君慕凛提醒她:“最起码的警觉性还是得有的,不知道我是谁还敢给我解毒?” 她笑,“不解能行么?被毒成这样依然能射过文国公府层层守卫,连我那个王八蛋父亲辛苦培养多年的暗卫都没惊动,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我自认为以眼下这个小身板肯定上不是你的对手,与其被动丢脸,不如主动送你个人情,万一你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那等以后我在文国公府混不下去时,还能有个靠山。”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君慕凛却想起太监江越来文国公府传旨被拒后,回宫说的事情,关于文国公府嫡小姐的。 听闻白兴言非但没有因女儿失而复得而高兴,反到要将这个女儿给杀了,名曰陪葬。 再想想两人初遇时她一后背的针,心里便隐隐地疼了开。 没了调侃的心思,他的语气柔和起来,“上次在温泉里我们两不相欠,但这次是我欠你的。你放心,他日你若有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白鹤染点点头,“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但愿我不会有用到你帮忙的那一天。”她松开他的腕,皱着眉道:“对你使毒的人还真是舍得下本钱,上次是四十九只红尾壁虎的尾巴,这次是二十八种剧毒植物提取毒素,调制成了根本无解的解药。你这毒,就是找到制毒者本人,他也无解。” 君慕凛到没被吓到,只是问她:“那你能解吗?” “我?”她挑挑唇,“我当然能。” “用你的血?” 她再点头,“对。” “白……白鹤染。”他叫她,显得特别无奈。 她不明所以,“恩?”一根手指头已经放到嘴边,准备咬破。 君慕凛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警惕心真的一丁点都没有吗?万一我是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你这样的秘密,对你来说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她咬指头的动作停了下来,忽然就想到前世认识过的一个渣男。那人花言巧语哄骗她多年,却只是为了利用她的血。 她一生都生活在白家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所有人都精于算计,每一分钟都是你死我活,冷不丁出现一个看似阳光和煦愿意逗她一笑的少年,竟以为他是真心的。 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医脉的凤羽珩提醒她,莫要轻易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付以真心,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她这才冷静下来。 而这一冷静,便是与那人拉远了距离。那人见实难得手,恼羞成怒之下将她的事情散布出去,给她自己以及整个毒脉白家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正是那次之后,她再不愿接触外人,再没有认识过一个新的朋友,完完全全将自己给封闭了起来。 却不想,重活一世,遇上了面前这位,她用了三十多年成长培养起来的警觉,居然再度归零,实在可笑。 可是……她看着他,脑子里匆匆闪过两人的初遇,继而摇头,“能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让我先走的人,不会别有用心。即使真的有,也不过多一个敌人罢了。虱子多了不怕咬,我就当多对付一个,没有什么。” 说完,再不犹豫,一下将手指咬破塞到他嘴里。 “喝两口,毒能解,但是因中毒而错乱的经脉,就得靠外力辅助治疗。回去找个大夫用针灸给你调调,很快就能好。至于方法,只要你找的不是庸医,就都会。” “那你会么?”他唇上还沾着她的血,不太舍得擦干净,就这么挂着,生生将一个大男人显得妖媚了几分。 “我自然是会的,但是刚回白家,手边连工具都没有,如何帮得了你?”她抓起一块帕子,想替他擦擦唇上的血迹,被对方躲了。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弄来。”他岔开话题,故意无视她瞪过来的不善目光,然后再道:“你放心,这不算还你的人情,人情还欠着,这个算白送的。” 白鹤染动了心,“真的?” “真的。” “那……”她想了想,道:“你能不能帮我用纯金打制九九八十一枚针灸针?其中两寸长度的四十九枚,三寸长的二十一枚,再做五枚五寸长的,其余都是一寸长。看过平常大夫用的那种银针么?就照着那样,用金子打。” 君慕凛失笑,“你真不是敲诈我?还没听说过用金针针灸。” “那你现在就听说了。” “行。”他爽快应下,“做好这后我给你送来。”说罢,起身就要走。 白鹤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这会儿见人要走,心底忽就起了阵阵失落。 不料人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然后转头问她:“对了,想起个事情。听闻皇上为你和十皇子赐婚,被你拒了?” 她“恩”了一声。 他不放弃追问,“为何要拒?” 随后听到她淡淡地回答:“对男人和婚事都没有任何兴趣。” “恩?”君慕凛都气笑了,“你要说对婚事没兴趣我还信,可你说什么?对男人也没兴趣?那当初在温泉里,是谁瞅着我垂涎三尺来着?还有刚刚,是谁盯着我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愣了老半天来着?白鹤染,做人要诚实。” 她腾地一下脸红,开始为自己找理由:“那只是偶尔,偶尔。行了行了,快走吧!” 他被她推到窗边,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上,只觉甚是有趣。“好,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手指也要记得包扎一下。” 说完,跳窗离去,几个腾身的工夫就没了影子。 白鹤染看着窗外消失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半晌,关了窗子。 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子替人解过毒了,前世发誓不再做的事,怎么到了这里就坏了规矩?指二连三地为那个人破例,难不成真是垂涎他的美色? 男色果然害人。 闹了这么一出,她也睡不着了。走回屋里,抬头看看房梁,随即提了一口内力,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子一翻,两腿弯曲,利落地倒挂在梁木上。 她自幼习的就是古武,五大古老家族中,唯有医脉凤家人入现世最深,有人从商,有人入仕,她最好的朋友凤羽珩更是进了军营,做了军医。 五个人中,只有凤羽珩习的是后世硬功夫,其它几个家族传人都是习练古武,完好地沿袭着家族传承。 又想到阿珩……白鹤染其实很懊恼,阿珩死于一场军用直升机的爆炸,她们从不相信那只是一次意外。只可惜,炸毁飞机的真凶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她就死了,如今想想,心中总觉遗憾,总觉对不住阿珩。 只是又有那么一丝侥幸般的希望存在着,既然自己能有这般际遇,那么阿珩会不会也正只身于某个时空,以另外的身份过着不同的生活? 白鹤染在房梁上吊了半宿,直到次日清晨,迎春已经端了水推门,她方才从上面下来。 而不红,气不喘,随着血脉跟随而来改变的体质,让她做起这些游刃有余。只是这具身体的外在还太过瘦弱,得慢慢调理。 “小姐醒啦。”迎春是老夫人调教出来丫鬟,为人很温和,经了昨天一系列事件后,如今她对这个二小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厨房那头派人送了早膳来,奴婢先侍候小姐洗漱,一会儿吃了早饭还要到锦荣院儿去给老夫人问安。” 白鹤染知道,这叫晨昏定省,前世的白家也是来过这一套的。 她由着迎春服侍洗漱,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从前的事,就听迎春突然“呀”了一声,“小姐这手指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她低头看看,甩甩手说:“没事,路上弄伤的,已经快好了。” 迎春想说帮她包扎一下,可白鹤染却已经自己拾了布巾擦干脸,坐到桌前等着用早膳。 古人是极重视规矩礼数的,特别是文国公府这种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若有老夫人在,那便是每日晨起都要站到老夫人跟前去问安。若没有老夫人在,便是由妾室并着子女向大夫人问安。 白鹤染到时,叶氏已经在锦荣院儿的正厅里坐着了。当她看到白鹤染过来,心中情绪很是复杂,但面上还是极力保持着平静,不失她的雍容华贵。 只是当白鹤染进了屋,落落大方又礼数尽全地给老太太问了安后,偏过头朝着叶氏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让叶氏险些失控…… 第26章 红姨娘和四小姐 “母亲的手怎么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父亲打你了?”白鹤染看着叶氏的那双手,几乎笑出声来。她昨日握叶氏的手时,用了半成的内力,这种淤青看起来没多严重,但想要完全好了,怎么也得三月有余。 叶氏的脸色变了又变,虽极力在掩饰着,但那双瞪向白鹤染的眼珠子,还是将她心底的恨意表露无疑。 不过叶氏到底不是白花颜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她长到这个岁数,又是皇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白鹤染虽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但她到底还是能够逐渐平息,很快便又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来。 “阿染最会开玩笑,我与你父伉俪情深,又尽心治理家宅,他打我作甚?这手……”她面上有些为难,“阿染,母亲说了你别多想,其实这手,实在是昨日在前院儿被你一握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阿染的手劲儿实在太大了。” 白鹤染愣了,“竟是我握的?我当时是有些激动,可我那时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也没睡觉,自己都是强撑着才能站得直,就算再激动也不可能激动出这么大的力气来!” 老夫人坐在上首,听着下方这二人对话,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开口道:“叶氏,阿染她才多大?她又不是习武的精壮男子,她就随便那么一握就能把你的手伤成这样?” 老夫人今日心情非常糟糕,特别是一看到二夫人叶氏,就更不痛快。 昨日李嬷嬷同她说起那盆花的事,她思来想去一个晚上,越想越认定自己的喉疾的确就是打从有了那盆花以后才开始的。而那盆花,是叶氏带过来的儿子,如今白家的大少爷,白浩宸送的。 先是被继女奚落,接着又被婆婆揶揄,再好的涵养也快要忍不下去了。 这时,正厅外头突然传来一个透着满满嚣张的声音——“二夫人平日里不是都谨言慎行不让人挑出毛病的么?怎的今日竟会犯这样的错误?你这个脏,栽得可真不怎么高明。” 原主的记忆又在脑中闪过一下,白鹤染想起,这是白府里一个特殊的存在,是白兴言在淳于蓝还在世的时候就娶进门的小妾,红氏。 她回过头,还不等看红氏一眼,突然就有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二姐姐,你回来啦!轩儿好想你哦!”说完,还把胖乎乎的小脸在她裙子上蹭了两下。 “轩儿。”她又想起,姨娘红氏在五年前九死一生生下了一个儿子,老夫人做主,取名为白浩轩。说起来,这是白兴言唯一有血脉的儿子,算是白家的独苗。 “二姐姐还记得轩儿吗?”小孩子仰着头,一脸的期待。 白鹤染点点头,“记得。”却并没有过于亲近。前世的白家从黄口小儿到土都快埋到脖子的老家伙,没一个不是心怀鬼胎。你刚给他们一个笑脸,他们转眼就能甩你一个巴掌。那些记忆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想忘都忘不了。 “轩儿快回来,人家没多待见你,别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又一个声音扬了起来,随即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白浩轩给拽了过去。 她抬头,看到一个一身红裙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容貌精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藏不住的聪慧。 因这几日下了雪,小姑娘在红裙外头披了件披风,也是红色的,帽子转圈是纯白的貂毛,衬着她那张小脸,显得机灵又可爱。 可是这小姑娘的打扮在机灵之余也富贵得很,十根手指头上戴了八枚戒指,头上插了三根玉簪,额间垂着红宝石做成的额饰,就连裙子摆上都用真金做了坠脚,更别提手腕上套着的五六只镯子。 白鹤染都看愣了,这丫头真是……从小到大一点儿都没变啊! “看什么看?不认识啊!”红裙女孩说话比那姨娘红氏还要嚣张,“听说你昨天回来的,还闹了一场,这样一看似乎离开京城这几年有了些长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蓁蓁,多年不见了。”白鹤染扯了个笑,虽然这丫头说话不好听,虽然从前的原主不是很喜欢这个四妹妹,但如今灵魂换成了她,到是觉得这个小妹很是不错。 以前的原主一病多年,府上任何一个人,包括下人都能踩上几脚。当时这个爱穿红衣裳的四妹白蓁蓁才几岁大,就敢拿着鞭子抽人,抽完了欺负人的奴才就开始对着原主骂,骂她不争气,告诉她想不被人欺负就爬起来,命都快没了,你还怕什么? 可惜原主是个提不起的阿斗,到死都没敢做出半点反抗。 “二小姐回来了, 妾身还没给二小姐请安呢!”最先说话的红姨娘这会儿走上前,快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个十七八的大姑娘,眉眼同白蓁蓁很像,穿着打扮也跟白蓁蓁很像,除了穿的是桃红色的裙装外,身上的金玉首饰比白蓁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冲着白鹤染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然后一点不带犹豫的从腕上一口气撸下来六只镯子,三只玉的三只金的。金的上头个个镶着宝石,成色个个是极品。 “二小姐回府,妾身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就当做欢迎二小姐回府的礼物,还望二小姐不要嫌弃。”说完,又撇了叶氏一眼,冷笑一下,“才一进院儿就听说二小姐把咱们当家主母的手给捏坏了,二夫人你那个手是泥做的不成?唉,也是,您身娇体贵,握一下就痛。我们这种做妾的就不一样了,皮糙肉厚,随意搓磨。” 四小姐白蓁蓁特别会配合她姨娘,红氏话音刚落,她就接着问了句:“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准备欢迎二姐姐回府的礼物?您是主母,出手的东西可不能比我姨娘差了。” 能让叶氏不痛快的事,这对母女一向很乐意做。 而之所以她们胆子如此之大,到也不全是因为红氏极受白兴言的宠爱,而是因为红氏娘家从商,她虽说是个庶女,但因嫁入文国公府后,也渐渐地被娘家人重视起来。 红家很有钱,红家的嫡女更是跟东秦最大的皇商家族联了姻。两方强强联手,生意是越做越大,财富是越积多厚。再加上红氏很会讨白兴言欢心,白兴言在她的鼓动下,没少帮红家的忙,因而红家对这个庶女的重视程度是年年提升,真金白银也是一车一车往文国公府里送。 白兴言宠着红氏,一方面是因为红氏是真的长得好看,另外多半也是冲着这些钱财。 有时候有钱真的是最大的依仗,叶氏虽是皇亲,甚至外祖还是东秦的老将军,但叶家就是在理财方面特别差劲,下一百万两银子的本钱,最后还得倒赔一百万两。一来二去的,叶家人也就断了经商的念头,老老实实当个皇亲。 所以叶氏纵是再容不下红氏,再妒忌红氏分了丈夫的宠爱,她也拿红氏没有办法。毕竟她是掌着公中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红家的钱,同样不擅理财的白家也过不得如今这般富贵日子。 面对红氏和白蓁蓁的挤竞,叶氏不得不琢磨起自己身上都戴了些什么好东西。可红氏一出手就是六只镯子,她一时半会儿哪里拿得出那么多? 这一来二去的,叶氏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嫁来文国公府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挤兑。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白鹤染。 “行了,现在没有,过后补上就是。”老夫人又开口了。今日的老夫人因为知晓了那盘花的事情,对叶氏也是一点都不客气,这话简直神补刀,让叶氏想把这个礼赖过去也赖不掉。 偏偏白蓁蓁又补了句:“不过母亲可不要拿公中的东西出来送礼哦!我姨娘给的是娘家贴补的,没动咱们府上一文钱,母亲就更得给后宅女眷做个表率了。” 这话就像在叶氏脸上打了个巴掌,叶氏还要端庄,还要体面,这两相矛盾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把自己给憋死。 而老夫人却已经不再理她,在众人各自都找了位置坐下后,开始说正事。 这个正事是跟白鹤染有关的,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半晌却又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道:“你们父亲昨儿进了宫,对于阿染与十殿下的事,皇上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只给了一句话……”她说着,又看向白鹤染,“皇上说,看白姑娘的表现。” 这话一出,白鹤染自己也有点儿懵。 看她表现?意思是看她实不实时务,把圣旨接了? 也是,皇上嘛,总归要面子,上赶子为儿子张罗婚事,结果被她给拒绝了,老脸怎么挂得住? 叶氏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一扫方才的阴霾,觉得是该拿出主母威严的时候了。 于是她站了起来,又拿出当家主母的尊贵派头,对着白鹤染说:“昨儿阿染你说儿女婚事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昨晚我同你父亲已经商量过了,对于这门亲事,我与你父亲都是赞成的。你看,父母之命现在已经有了,而媒妁方面,既然是皇上亲自赐的婚,那便是圣媒,这桩婚,可以成的。” “哦?”白鹤染把头从茶盏里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氏,“你们商量过了,那也只能是说父之命有了,至于母之命……很不巧,昨晚我也问过了我的母亲,她不同意。” 第27章 组团坑你 白鹤染的话差点儿没把叶氏给怄死,什么叫她母亲不同意?这样子说话将她堂堂嫡母放在何处? 更何况……“你,你怎么问的?” 白鹤染告诉叶氏:“做梦问的。怎么?母亲不信?那要不让我娘亲自己同你说说?” 叶氏一哆嗦,赶紧摇头。据说淳于蓝撞死的时候眼都闭不上,死死地瞪着这座文国公府,她到现在一想起这个事儿都觉得渗得慌,又如何敢接这个话茬? 更何况,她也就是这么一说,算是完成了昨晚国公爷交给她的任务。至于圣旨接不接的,她到宁愿白鹤染不接,否则得了十殿下那么个大靠山,这白鹤染以后可就更不好对付了。要知道,那十殿下不但自己恐怖,他还有个更恐怖的九哥,更有个正宫皇后坐阵撑腰。 且不说叶氏的打算,白蓁蓁到是听了白鹤染的话觉得十分解气,大叫了声:“对了!这才是嫡女该有的样子!” 老夫人对于红氏母女数年如一日的跟叶氏对着干,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因为她实在不喜叶氏,二来也是因为红氏有功,生下了白家唯一的儿子。 她知道红氏对叶氏不只是厌烦,而是憎恶,因为白浩轩尚在娘胎里时,曾无数次险次丧命于叶氏手上,就是生下来之后也是成长坎坷,叶氏无时无刻不想着除掉这个庶子。 红氏娘家虽有钱,但到底不像叶家那样有皇亲的背景,所以大事做不了,但痛快痛快嘴,她还是乐于成全的。 老夫人想着这些事,不由得又剜了叶氏一眼,然后冲着白浩轩招手,“轩儿过来,让祖母看看。” 白浩轩性子乖巧,并没有像他姨娘和姐姐那样犀利,见老夫人召唤,乐呵呵地就跑过去撒娇,可是把老夫人哄得乐呵。 这情景看在叶氏眼里,把她恨得咬牙,一双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紧得关节都发白。 老夫人却并没打算搭理她,只一边搂着白浩轩一边又慈爱地向白鹤染问道:“阿染,是铁了心不嫁吗?” 白鹤染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回这个疼爱她的祖母说:“阿染离京多年,未曾在祖母跟前尽过孝道,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就想留在祖母身边多陪几年,不想太早嫁人。”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泪眼婆娑,“傻孩子,祖母老了,你总归是要嫁人的,祖母还想着在有生之年能看着你出嫁,还想为你好好备嫁妆。再说,圣旨接了也不是马上就嫁,不是还要等到及笄么?还有一年光景呢!” 白鹤染摇摇头,“祖母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都有好报,会长命百岁。阿染不急嫁,我若这么早嫁了,往后这府里若有人欺负祖母了,都没人替祖母出头。” 这话一出,白蓁蓁就笑了,“哟,二姐姐可真是长本事了,从前都是祖母替你出头,你就只会躲在祖母身后哭。怎么,出去三年,想明白了?我早就说过,当缩头乌龟没出息,不如大刀阔斧跟她们打一架,死了也是痛快的!” 老夫人略带埋怨地瞪了白蓁蓁一眼,“别教坏你二姐姐。”可心里却也觉得现在白鹤染的性子比之从前要好上许多。 白鹤染笑看着白蓁蓁,开口道:“四妹妹说得对,这番道理我也是近几年才悟了通透,好在,还不算晚。正如四妹妹所说,与其整日躺在榻上被人肆意搓磨等死,莫不如站起来反抗,没准儿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二夫人叶氏觉得场面有些失控,这座文国公府一向都是由她来掌控的,即便是在这锦荣院儿,老太太也不敢给她摆太难看的脸色。 可是今日,气氛不对劲了。 叶氏的目光阴冷地扫过在场众人,红氏母女一向同她作对,该死!老太太在白浩轩的胖脸上亲了一口,该死!白鹤染挑唇向她看过来,眼中满布讥讽与挑衅,更该死! 若不是为了一双儿女,若不是为了文国公府这世袭的爵位,她叶之南绝不会忍受这些屈辱。 叶氏这厢憋着火气,一忍再忍,可边上几人却觉得就这样子揶揄叶氏还远远不够。 于是红姨娘眼珠一转,笑着又开了口:“二小姐给我们讲讲洛城的见闻吧!”说着,朝着白鹤染投来了一个期待的目光。 白鹤染觉得甚是有趣,文国公府里人人都怕大叶氏,唯独红姨娘母女不怕。其实也不是不怕,只是这母女二人的性子生得好,一向秉承着的原则就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痛快了,除非你弄死我,只要弄不死,我见天儿的恶心着你。 她觉得这二位实在是妙人,便也很乐意暂时跟她们合作一把。 于是想了想,道:“洛城是个 小地方,我一直都在病着,也没怎么出去走动,外头的事自然不晓得,不过府里人的生活到是给了我不小的感触。几位,可愿意听听?” 被老扶人搂在怀里的白浩轩最先拍起手来,“愿意听当然愿意听,轩儿喜欢听二姐姐讲故事。” 白鹤染点点头,“那我便讲一讲吧!”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又道:“这感慨来自于洛城白家的大夫人。我在那里住了三年,亲眼所见那位大夫人特别重孝道,每日晨起都要到老夫人跟前去奉茶,不管刮风下雨都没有落下过。她说这是白家从祖辈就传下来的规矩,忘不得,谁忘了谁就是不孝,不配教育子女,更不配做白家的儿媳妇。” 这话一出,白蓁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有掩不住的笑意从眼底流露出来。这个二姐姐果然跟从前不一样,如此上道! 老夫人听了也点起头,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半晌才道:“没错!白家祖祖辈辈都是遵循东秦礼法,以孝为先。想当年我的婆婆还在世时,我也是每日奉茶,从来不敢耽误。就是从前阿染的母亲入后府,这规矩也一直都是尊着的。” 白鹤染赶紧把话接住:“那现在呢?” 不等老夫人答,红姨娘咯咯的笑声就传了来,“现在?呵呵,现在啊,谁还记得这个。” 叶氏坐在那里,一张脸变了无数次颜色。眼底恨意都能结出冰霜来。 这些人,是故意的! 她再无法冷静,端庄慈善的面容变得可憎起来,手里的茶盏也忍不住摔落在地,啪地一声,让这间屋子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叶氏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像是一个犯了大罪之人,被世人审判,被逼得气度全无颜面尽失。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隐忍十数载,为的是让儿子顺利继承到文国公的世袭爵位,如此大计绝不能断送在这老老少少一群贱人身上。 想通此点,她立即开始谋划着该如何挽回。气得青紫的脸色渐渐回复本来颜色,扭曲的表情也逐渐回复正常,她蹲下身,亲自将摔了一地的瓷器碎片拾起,连手指被割伤一道浅浅的口子也全然不在意。 再起身抬头时,便又是那个富贵端庄慈爱和善的当家主母。 白蓁蓁对此嗤之以鼻,“变得可真够快的。” 叶氏却没再理她,只是冲着老夫人深深地拂了一礼,声音惶恐地道:“多谢母亲提醒,以往是儿媳只顾着操持后宅教养子女,于礼教上确实是疏忽了。母亲说得对,家宅以孝为重,以礼为先,儿媳知错,这就为老夫人奉茶。” 她说着,将手中瓷器碎片交给下人,然后再开口吩咐:“快去备一盏新茶来。” 老夫人听到这里,突然喉间又刺痒起来,忍不住阵阵疾咳。这一咳就又想起那盆花,又想起送花的人就是叶氏的儿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你奉的茶,老身当不起。” “母亲折煞儿媳了。”叶氏赶紧跪下来,她有点想不明白,老夫人虽说一直都不待见她,但她也在白家过了十来年了,没有喜欢也有习惯了,怎么今日突然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反感? 老夫人的咳嗽一直停不下来,白鹤染走上前,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没人知道她这几下看似随意,实则却是扣住指关节按压了几处穴道,老夫人的咳随着她按的这几下,立即止住了。 迎着老夫人疑惑的目光,白鹤染没对这一手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既然母亲有这份心,祖母也别拂了人家的好意,全当锻炼锻炼,一回生二回熟,明天再来奉茶时,就熟门熟路了。” 下方,红姨娘听得咯咯咯地笑,“二夫人,奉了这一次,以后可就得天天来了。” 叶氏咬咬牙,“这都是应该的。” 能把叶氏气得半死,红姨娘十分得意,偏头对白蓁蓁说:“看到了吧,这才叫嫡小姐,府里的规矩还得是正经的嫡小姐来立。哎?说起来,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呢?今儿怎么没来?还有小叶妹妹,怎么都躲着不来给老夫人请安呢?” 叶氏赶紧解释:“惊鸿亲自出府去给阿染选衣裳和料子了,花颜在抄写女则女训,昨日的事我也训斥过她,并让小叶氏在边上督促着,防止那孩子偷懒。”说完,又一脸歉意地对白鹤染道:“昨天的事都是误会,你大姐姐她本意是好的,没想到使过了劲,差点越了规矩。还有那个婆子,也是母亲驭下不严,人已经处置了。” 几句话,将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 白鹤染笑了一下,没搭这个话,只是瞅着门外头说了句:“母亲,茶来了。” 第29章 文国公,你有病吧? 江越都快哭了。 十殿下是真会选王妃,这位白家二小姐的脑子也太跳跃了。就这主儿的,将来要是跟十殿下凑到一起,那还不得上天啊! 白鹤染瞅着江越站在那处不动,面上表情还挺奇怪,不由得露出怜悯之色:“还真是啊?啧啧,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个人那方面却不行,老天爷真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啊!” 白家人都听上火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十殿下那种文能把丞相骂哭,武能统御万马千军的人,白鹤染居然怀疑人家有隐疾?这话要是让十殿下知道了文国公府还活不活? 老夫人颤颤微微地上前,小声劝她:“快别说了,这些可都是要命的话啊!” 身后谈氏也惊叫了一声:“这丫头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江越看着白鹤染,越看越发现这位二小姐跟十殿下可真配,两人一个比一个虎,一个比一个不着调,虽然才见过两次,但是以他大内总管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他敢断定,这位二小姐跟十殿下走的那绝对是一个路线:作! 但该为十殿下正名的事他还是得做的,于是赶紧道:“二小姐真误会了,十殿下康健得很,没有任何隐疾。”想了想,又补一句:“而且还是当今圣上十位皇子中,最抢手的一个。” “恩?没有?”白鹤染到是纳起闷来,“没有隐疾还很抢手?那他一天到晚总惦记我干什么?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正说着,就看到白惊鸿正从门外款款而来,于是伸手一指:“哎你看我那位大姐姐,貌美倾城翩若惊鸿,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那位十殿下啊!” 刚进屋的白惊鸿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她刚一回府就听说宫里又来人传赐婚的圣旨了,于是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事儿给搅黄。她绝不要看到白鹤染嫁给她的心上人,绝不能让白鹤染接了一道旨。 却没想到才一进屋就听到这么一句,心里不由得感叹,看来这个二妹妹还有些可取之处。 然而她这厢还不等激动完呢,就见江越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不行,配不上。” 白惊鸿心里咯噔一声,白鹤染紧跟着问了一句:“哪儿不行了?” 江越答:“长像不行。” 噗! 白惊鸿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她长像不行? 白家人也是无语了,就连老夫人都懵了又懵。虽说她不待见叶氏娘仨,对这白惊鸿更是看不上,但就白惊鸿的脸蛋来说,她还是服气的。 想她活到五十多岁,白惊鸿确实是她这辈子见过的长得最好的女子,就连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都跟白惊鸿差上一大截儿。这位江公公到底是从哪方面看出白惊鸿长像不行的? 白惊鸿委屈得直掉眼泪,叶氏赶紧走过来安慰,同时也一点都不客气地朝着白鹤染飞了个眼刀。挤兑她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如此羞辱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个白鹤染她绝对不能再留! 正准备拉着白惊鸿退到后面去,谁知江越突然又尖着嗓子带着疑问“咦”了一声,然后开口问叶氏:“这位夫人,您瞪我们家尊王妃作甚?” 叶氏脚步踉跄,狠狠咬牙,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这死太监是来找茬的么? 江越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就听他继续道:“咱家不就是说了一句这位小姐长像不行配不上十殿下么?话是咱家说的,您心里要是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着咱家来,瞪王妃干什么?王妃多无辜啊?” 叶氏转回身去看江越,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把这死太监拖出去打上一顿,先是诋毁她的女儿,眼下又跟她杠上了,这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在心里头几番酝酿,每一番都是要将这江越千刀万剐,可惜酝酿到最后却又不得不放弃那些恶毒的念头。 江越动不得。 那是当今圣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就连老太后见了这江越都要给三分颜面,据说这太监曾有一次不小心打番了贵妃娘娘最喜欢的一对琉璃杯,贵妃娘娘盛怒之下打了他一巴掌,结果皇上整整一年没再进贵妃寝宫。最后还是贵妃娘娘放*段给江越赔礼道歉,还送了无数珍宝,这事儿才算完。 眼下这江越跟自己对上了,她可不能上当,万一惹脑了这死太监,回去在皇上跟前告她一状,怕是她那位身为太后的姑母也保不住她。 “公公误会了,我哪里会瞪阿染,我是她的嫡母,疼她都来不及。”叶氏面色缓和,尽量的做出一副和颜悦色之态,“就连小女适才也是亲自出府去为阿染选衣裳,这才来得晚了些,公公实在是误会了。” & nbsp;江越点点头,“是误会就好。咱家也是为了夫人好,这万一您瞪王妃的事情传到了十殿下耳朵里,那殿下的处理方式可就没有咱家这样温和了。” 叶氏一哆嗦,连声道:“是,是,多谢公公体恤,此事都是误会,万万传不得。” 江越于是不再理她,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白鹤染。什么十殿下英明神武,什么十殿下盛世美颜,什么十殿下坐拥千军万马,什么十殿下还有九殿下那么个厉害的亲哥做帮凶,等等等等。 最后干脆整出一句:“二小姐,奴才这么和您说吧!您要是跟了十殿下,那将来以后您十有八九就是咱们东秦的下一任皇后。”再想想,觉得力度不够,便又改了改:“不是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 白鹤染听得一脸懵逼。 卧槽,古代的太监不是一向谨言慎行的么?皇帝百年之后的事不应该是最忌讳出口的么?这怎么这太监为了说个媒,什么嗑都往外唠啊? 白家人也是连连抹冷汗,她们心里清楚,江越既然能说这样的话,那十有八九就是皇上让说的。这皇上为了给儿子说亲,也是拼了啊! 叶氏与白惊鸿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心中的担忧。这圣旨白鹤染不接还好,一旦接了,按照皇上的心思,肯定会在二人大婚时宣布立十殿下为太子,那白鹤染可就是太子妃了。这怎么行?怎么可以让个小贱人去做太子妃? 白惊鸿心里着急,一向落落大方款款动人的大小姐,此刻也慌了神,再端庄不下去,急得就差原地转圈了。 好在白鹤染的一句话,又给了她一线希望。白鹤染说:“就算他是天上神仙,我也不嫁。” 这时,突然一声怒喝从厅外传来——“混账东西!皇上赐婚,岂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这一嗓子把江越给吓了一跳,屋子里的人也是打了个哆嗦。就见文国公白兴言一脸怒容地从外头走来,站到白鹤染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小畜生!我打死你!” “大胆!”白兴言这一巴掌没落下去,被太监江越举着手里的圣旨就给挡了。 圣旨撞在白兴言的手腕上,疼得他一激灵,却不敢怒也不敢言。因为那是圣旨,被圣旨打了就相当于被皇上打了,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在圣旨面前叫板。 但他教育自己女儿,昨儿就被这江越给怒了一顿,今儿又当着一家老少的面拿圣旨给打了,这个脸面上是实在过不去的。 白兴言看着江越,很是有几分不满地道:“江公公,本国公在自己的府里教育自己的女儿,有何过错?竟能让公公以圣旨相挡!倘若她今日已是尊王妃,那本国公自然不敢动她,见了她的面还要跪地磕头。但如今圣旨未接人也未嫁,公公实在没道理掺合我文国公府的家事!” 这话说得确实不轻了。在东秦,国公是一种象征身份地位的爵位,并不是官职,因白家先祖随东秦太祖皇帝建国有功,被封为文国公,世袭一等爵。 文国公的地位是很高的,甚至要高于正一品的左右丞相,仅低于皇族,基本上有官职的人见了他都要下拜。 但国公这种爵位地位虽高,却并没有实权,早年刚开国时是有赐封地的,但到了第二代文国公时就被当时的太宗皇帝把封地给收了回去,并且下了圣旨,从今往后,任何一位东秦国君都不可再赐赏封地,包括皇子封王亦不可离京建府,不可外赐番城。 自此,文国公就只剩下一份世袭的荣耀,是一等一的贵族,却也是一等一的闲人。人们可以在上到皇宫下到清贵们的各类大小宴席上看到文国公府的身影,却再也看不到文国公出入朝堂。 不过这种情况在白兴言这一代已经有所改变。 白兴言是第六代文国公,他是个很上进的人,野心也很大。他并不满足于国公府就这样混日子,想在仕途权力上更进一步,并且为了这个目标日复一日不停地努力着。 终于在十年前,文国公进谏有功,被特准出入朝堂,参与政事。 这在东秦历史上是值得书写的一笔。 所以,以文国公的身份地位,他训斥一个太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别说是太监,就是宫里的主子娘娘见了他,多多少少也要给上几分颜面。 然而,坏就坏在他训斥的不是一般的太监,坏就坏在他一看到白鹤染这个女儿就生气,坏就坏在,盛怒之下竟不由自主地忽略了江越这个太监在当今万岁跟前特殊的地位。 就听江越“恩?”了一声,然后看傻子一样看向白兴言,半晌问出一句:“文国公,你有病吧?”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0章 上天入地,陪着便是 江越一句骂,白兴言的脸更没地方放了。 他现在也后悔,要打这个女儿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这会儿,就冲着江越昨天护着白鹤染的那个劲儿,今天能轻易就算了? 他忌惮江越在皇上跟前的影响力,但也气怒对方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场面就这样僵下来,好生尴尬。 到底还是白兴言先打破了这个局面,底气明显不足地问了句:“江公公何出此言?” 江越听他问了,于是仰起头,大声给白兴言讲道理:“咱家临来时皇上可说了,这道圣旨不管二小姐拒绝多少次,都不可以给二小姐摆脸色看,不可以在二小姐面前端架子,更不可以说半句不好听的话,就是连说平常话都得尽可能的柔声细语,以免得声音大了惊着二小姐。” 江越渐渐变得语重心长:“文国公啊文国公,十殿下这些年不近女色见着女的就躲,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位姑娘,连皇上都巴巴的宠着,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形势呢?咱们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白家这也就是个世袭的爵位,只要能生出儿子,不犯国法,沿袭下去就没什么问题。但凡你要就是个普通朝臣,就凭你这个脑子,在朝中都活不过两天!” 白鹤染都要为这江越叫好了,多牛逼个太监啊!简直刷新她对古代世界的认知。句句话都说到点子上,字字扎心,话里话外都往白兴言心窝子里捅。这太监简直就是她偶像。 她一脸崇拜地看向江越,同时吩咐身边跟着的迎春:“快去,给这位公公端碗茶来。说了这么些话口也该渴了,润润嗓子再继续。”说完还笑着奉承了江越一句:“我就爱听公公您说话。” 江越很高兴,“奴才能得二小姐的赞许,真是三生有幸啊!” 跟文国公说话用“咱家”,跟白鹤染说话用“奴才”,一个称呼的差距,让文国公府的某一部份人,心里很是憋屈。 但憋屈也得继续憋着,眼下文国公本人都拿这个江越没办法,谁还吃饱了撑的顶风上?就是叶氏她也得掂量掂量。当然,掂量的结果就是没敢上前,毕竟太后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万一皇上翻了脸,那可是没什么情份的。 江越可不管白家人尴不尴尬,他眼下只管巴结白鹤染。白鹤染刚夸了他一句,他马上就把话题跟上:“二小姐,您看这圣旨要不就接了吧?接了以后您就跟宫里常来常往,奴才也就多得是机会在您跟前给您说笑话。您要是不接,奴才多往白府跑几趟到是没什么,可是万一哪天皇上一发怒怪罪下来,我这条小命可就……”他一边说一边硬挤出几滴眼泪,还叹了一声:“唉,伴君如伴虎啊!” 白家人集体翻起白眼。 伴君如伴虎这话是没错,但也得分谁伴。别人伴那是跟伴虎似的,可你江公公……据传闻,你都快把皇上给侍候成猫了。你……怕个屁啊! 这些白家人的腹诽之言,其实江越心里都有数。所以他有倚仗,所以他敢指着文国公鼻子骂。再者,真就是那样,十殿下喜欢个姑娘容易么,皇族这边想尽一切办法拉拢,你们却一天到晚的拆台做对,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他憋憋屈屈地又抹了一会儿眼泪,迎春的茶也端了过来,江越喝了一口,再问白鹤染:“接吗?” 白鹤染摇头,“不接,没见过,没有感情基础,不嫁。” 江越一脸苦哈哈,“那成,那奴才明儿再来。”说罢,一挥手,身后跟随而来的小太监将一个大竹篮子递给迎春,“这是南方送来的鲜桃,皇上命奴才给二小姐带过来一些尝尝鲜。二小姐,奴才告退了,明天见。” 随着江越的离开,白家人议论纷起,主要是红姨娘母女和谈氏之间的谈论,隐约听到谈氏说了句:“看来白家的风向是要变啊!”然后给老夫人打了个招呼,走了。 三夫人关氏一看眼下这个情况,自己也不便多留了,便也跟着一起走了。 白蓁蓁凑到近前,笑嘻嘻地问白鹤染:“你那桃子能不能分我几个?我顶爱吃桃。” 白鹤染点头,让迎春当场就抓了几个给白蓁蓁的丫鬟装了回去。 红氏母女挤兑叶氏,从来不当着白兴言的面儿,眼下白兴言都回来了,她俩立即一个化身美艳柔情又乖巧的少妇,一个化身懂事听话的好女儿,也不继续留着听八卦,拉着白浩轩就走了。 反到是白惊鸿捏着帕子低声啜泣,叶氏在边上叹着气哄劝,两母女看起来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特别是叶氏,劝着劝着还说了句:“话是 那江公公说的,他连你的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能瞧得起我们母女。” 白鹤染听了这话,微微勾起唇角,叶氏故意强调江越没有把白兴言放在眼里,这是想加深白兴言的怒气。然而这件事情到底是因她而起,白兴言不能把火气撒到江公公身上,那就只能冲着她来。 果然,叶氏的话音刚落,白兴言立即就炸了。眼下的他觉得骂白鹤染已经不能解气,他得动手,得用打的。 于是冲着厅外大叫:“来人!去祠堂将家法给本国公请出来!” 外头立刻有人应了声,就要往祠堂方向跑,却又听到老夫人也厉喝一声:“给我站住!”她看着白兴言,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为了别人的女儿,要用家法去打自己的女儿,这还是她生的儿子吗? “母亲为何要阻拦?”白兴言看着老夫人,目光冰冷,“是认为这个孽畜不该打?母亲从来都护着她,可是她都干了些什么?你还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白鹤染也怒了,啪地一拍桌子——“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娘,有这么跟亲娘说话的吗?” 白兴言抓起个茶碗就朝她砸了过去,可惜,没砸中。 “我也是你爹!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吗?” “我这不都跟你学的吗?”白鹤染带着一脸鄙视与讥讽看着白兴言,“你怎么对祖母,我自然就怎么对你,有样学样。如果这是你们白家的规矩,那么恭喜你,在你这辈发扬光大了。” 白兴言气得抓狂,就觉得不管说什么这个女儿都有话堵着他,他的母亲也在同他唱反调,这个家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叶氏看着眼前这一幕,暗里捏了白惊鸿一把。母女二人配合多年,白惊鸿一下子就明白她母亲是什么意思,于是也不再擦眼泪了,就让两串泪痕挂在脸上,然后走到白兴言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父亲,都是惊鸿不好,父亲别生气,也别怪二妹妹,要怪就怪惊鸿好吗?” 白兴言看着她,这么美的一张脸,连哭都能倾艳天下,怎么还有人舍得欺她,辱她? 他拉着白惊鸿,再指指白鹤染,“你看看,这才是我们白家的嫡女!这才是我白兴言的女儿!” 白鹤染一下就笑了,“好啊!我没意见。”话说得轻松又无所谓,以一张天真的笑脸去回击愤怒的白兴言,相比之下,白兴言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的确可笑,因为白惊鸿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老夫人默默垂泪,她对白兴言说:“这么些孩子,你愿意偏疼哪个,我不管。但是我必须得提醒你,阿染是十皇子殿下相中的人,你若动了她,咱们白家,没有好下场。” 老夫人留下这一句,便由李嬷嬷搀扶着走了。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白鹤染一眼,接收到的是一个宽慰的目光。她明白,这目光是让她放心,可是她如何能放心?她的阿染才十四岁,在这个没有爹疼没有娘爱的家里,真的能生存下去吗? 她回过头来,小声同李嬷嬷说:“寻个机会再劝劝阿染,让她接了那道圣旨,告诉她,那是她的保命符。” 李嬷嬷点点头,应了这个吩咐。可是她总觉得二小姐根本不需要那个保命符,现在的二小姐,跟从前不一样了。 老夫人走了,本该更加肆无忌惮的白兴言却失了刚刚那股子狠劲儿。老夫人的话让他上了心,白鹤染现在是十殿下相中的人,江公公也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依着皇上对十殿下的宠爱,怕是爱屋及乌,连白鹤染一起疼上了。他若在这种时候动了这个女儿,会触圣怒。 他瞪着白鹤染,眼里渐渐露出杀意。这杀意却被白鹤染精准地捕捉到,回应他的,是一个轻蔑的冷笑。 白兴言,想要杀了她,火候还差得太多。前世白家那么多人都想弄死她,可最终却只有她自己活得最长久。不就是个斗么,上天入地,她陪着就是。 “老爷。”厅外有下人来报,“二小姐新院子的匾额已经做好了,奴才来请示二小姐,要不要现在就挂上去。” 不等文国公说话,白鹤染先开了口:“别急着挂,抬进来给我父亲看看,看我亲自取的院名好不好听。” 白兴言不明白一块匾有什么好看的,可待那匾抬进来之后,他一下就明白了……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1章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念昔,念昔。 白兴言狠得牙痒痒,这叫什么破名字? 他问白鹤染:“你取的?” 白鹤染点头,“是啊!我取的。父亲给品鉴品鉴,是不是特别有意义,特别有内涵?” “有个屁!”白兴言气疯了,抬脚照着那块匾就踹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白鹤染动作太快,细瘦的小胳膊往前一伸,竟一下子人仆人手里把匾额给抢了过来。白兴言一脚踢个空,差点儿把腰给闪了。 叶氏和白惊鸿赶紧过去搀扶,就听白鹤染板着脸说:“父亲生这么大气,是在懊恼从前吗?是不是很后悔生下我这个女儿?可惜,做过的事覆水难收,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自己作过的孽,就得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她将手里匾额看了又看,越看越是满意,“从前的事若是忘了,就好好想一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曾经存在过的人,都不应该被遗忘。还有——”她在白兴言面前站定,仰起小脸看过去,“记着,别欺负我祖母,否则我就接了那道圣旨,给自己找个天大的靠山。”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父亲啊,你该不会以为家里有个女儿能嫁给皇子,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吧?可惜,我的荣耀只与疼爱我的人分享。很显然,你不是。”说着,又看向叶氏和白惊鸿,“你们更不是。” 说完,抱着匾额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似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再回过头来对叶氏说:“母亲昨天送了一个丫鬟给我,可是后来就跑了。据府里下人说,她是跑回了母亲那里,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见过。” 叶氏已经被白鹤染的态度和样子给惊呆了,下意识地就摇了头,“没有。” “啧啧。”她摇摇头,“那还真是有趣了,堂堂文国公府,连个下人都管不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后宅得是多乱啊?怎么管理的?” 留下这话,人再没回头。厅内三人就看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小姑娘,抱着一块几乎比她都大的匾额脚步轻快地走了,连后头跟着的丫鬟迎春都得用小跑才能追得上她。 白兴言心里咯噔一声,这哪里像平常人的所为,莫非这个女儿身上带了功夫? 可随即又自顾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三年光景而已,功夫哪是三年就能练得成的。 见白兴言望着白鹤染离去的背影久不出声,白惊鸿想了想,主动去扯他的袖子,“父亲。” 白兴言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劝慰白惊鸿:“让你受委屈了。” 白惊鸿摇摇头,“女儿不委屈,到是让父亲难堪了。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孝顺您,父亲母亲对女儿的栽培女儿全都铭记在心,将来若有一日如愿以偿,绝不忘父亲大恩。” 白兴言听着甚感欣慰,不由得连连感叹:“这才是我的女儿,这才是我白兴言的女儿啊!” 福喜院 这是叶氏住的院落,当初叶氏入院时,正值白家低谷,她入府之后仗着老太后这座靠山,倒真是让白家翻了身,从逆境中闯了出来。 白兴言说叶氏是他的福星,一进门白家就喜事连连,于是亲自为叶氏的院落书了匾,赠名为福喜院。 白惊鸿随着叶氏一并回来,才一进屋,立即就卸下和善高贵的伪装,露出气愤到几近拧曲的面容来。 白惊鸿把妆台上的物件儿摔了一地,依然觉得难以泄愤,刚好贴身丫鬟玢儿端了茶进来,她二话不说,一把将玢儿抓到近前,拔下头上插的金簪就往玢儿背上扎。 簪子尖粗,一扎一个血窟窿,玢儿疼得“啊”地一声尖叫,可又立刻把嘴巴紧紧闭住。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了,也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不能叫,万一被外头的人听见了传出去,大小姐的名声就毁了。到那时,大小姐会比现在狠毒百倍千倍地打她,甚至会把她给弄死。 她想起这些年死在大小姐和二夫人手里的下人,不由得凉出一身冷汗,连眼泪都不敢流了。万一哭红了眼睛,也是会被看出来的。 人人皆知文国公府的大小姐不但貌美倾城还心地善良,可是玢儿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假像罢了,真正的白惊鸿,是与外界形象截然相反的。 白惊鸿扎了十几下,终于停了下来。玢儿疼得站不起来,就半趴在地上,小声呢喃着说:“大小姐不要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 白惊鸿不解气,又狠踢了玢儿一脚,咬牙切齿地道:“回去换衣裳,再换新茶来!” 玢儿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外,趁着没人注意,强忍着疼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叶氏本想劝白惊鸿几句,但眼下她自己心里 也憋着火气,劝慰的话就没说出来。白惊鸿不解地道:“不过才离府三年而已,短短三年,真能让一个人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叶氏皱着眉,在心里思索着她的话。 是啊,短短三年,是什么让白鹤染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白惊鸿还在寻着疑点:“那洛城的旁枝虽说多听老太太一些,但咱们也在那边安插了人。这些年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白鹤染病情未见好转,常年在屋里躺着,除了定时问诊的大夫以外,几乎甚少见人。难不成我们这三年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叶氏摆摆手,“不可能,安插在洛城的人是你外公家的,绝不会出错。” “母亲,不怕一万,就怕万了。”白惊鸿比叶氏更加谨慎,“依女儿看,这事还是得再查一查。那丫头太邪性,咱们总这样被她打压着也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这座文国公府就真像白老二家的谈氏说得那样,要转了风向了。” 叶氏想了想,觉得女儿说得甚是有理,于是将事情应下来,“这事我去办,回头让你舅舅再派两个得力的暗卫到洛城,好好打听打听。” 她将白惊鸿手里握着的那只金簪接了过来,再用帕子将女儿的手擦干净,语气放了平和,小声对白惊鸿说:“往后对付那白鹤染的事,母亲来做,我女儿的手必须干干净净的,在事成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挑出你的错处。” 一提到这个白惊鸿的情绪就有些激动,她问叶氏:“方才那江公公的话母亲听到了吗?他说十殿下是皇上最中意的儿子,他说白鹤染要是嫁了,将来就是下一任东秦皇后。” 叶氏点点头,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淡淡地说:“听到了。” “那不就是说,十殿下是皇上心里认定的太子人选吗?母亲,快告诉舅舅们,咱们家不能再帮着二殿下了,他没戏的!” “你懂什么?”叶氏面色冷厉下来,“储君之位,不是皇上中意谁,就能传给谁的。换句话说,不是皇上想传给谁,就能传给谁的。”她知女儿的心思,不由得警告道:“把你的心从十殿下那处收回来,那是一个我们根本掌控不了的人,更何况还有个九皇子在旁帮衬。那样的皇子一旦上了位,咱们半分好处都捞不着。家族为何要扶植储君?那是要为家族将来以后的辉煌做打算的,只有如二皇子那般任我叶家拿捏,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白惊鸿有些失望,家族的打算她一直都知道,叶家要扶好拿捏的二皇子上位,她的母亲嫁入白家,其目的就是为了文国公这个世袭的爵位。再加上她的美貌倾国倾城,二皇子的燕王府上,至今空缺的正妃之位,几乎是唾手可得。从大年宫宴上二皇子看她时的眼神她就知道,只要叶家开口,这桩亲事必成。 到时候她的哥哥拿到爵位,她是燕王正妃,叶家就更会看重她们娘仨。将来新帝登基,叶府与白府亲如一家,权势通天,嚣张快活。 可是她并不愿嫁给那个跛足的二皇子,她看上的是十皇子。可是爱情、权势,这两样摆在面前要她选,白惊鸿知道,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权力一方。 福喜院儿开始计划派人去洛城彻查白鹤染这三年的生活,与此同时,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发了一顿脾气的白兴言,也同样派出暗卫即刻赶往洛城,彻查洛城白家。 除此之外,就连老夫人那边都没闲着,也悄悄派了一拨人出府,打听白鹤染在洛城三年,究竟经历过什么。 这些事,白鹤染并不知道,但她早就想到过,只要白家人不傻,就能看出她的转变并不正常。有疑惑了去查,这才是脑子正常的人该有的行为。 她不怕查,她就是真正的白鹤染,任何人都查不出假来。到是对方一番折腾下什么都查不出来,那种明知道有问题却又搞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的感觉,才是最闹心的。 让白家人闹心,她就会特别开心。 白鹤染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迎春不解地问:“小姐笑什么?” 她也不多解释,只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堂堂文国公,居然是个喜当爹的二傻子,想想就好笑。” 迎春咧咧嘴,“二小姐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什么话都敢说。” 她耸肩,“我要再跟从前一样,咱们俩个都得被人弄死。” 迎春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文国公对亲生女儿的所做所为,哪怕她只是个丫鬟,看着也觉心寒。如今二小姐奋起反抗,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能过得比从前好一些。 迎春端了桌上的凉茶出去换,才一开门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回报:“小姐,有人来了——”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3章 你又中毒了? 五百两银票,一小包散碎银子。 这才是三夫人关氏送给她的真正的礼物。 迎春亦是恍然大悟:“原来三夫人为小姐打算得这样周到。” “你是指她将东*起来,既给了我,又容易当面被人发现吗?”白鹤染想了想,点点头,“的确,如果适才在锦荣院儿里二婶执意要看看三婶送的是什么,这些东西若放在明面,一定会惹来麻烦了。” 迎春却又道:“奴婢所指并不全是这个意思。”她给白鹤染解释,“五百钱整数的银票,对于深闺小姐来说,也不是小数了,但用起来却并不是很方便。三夫人送这张银票,应该是给小姐留着应急用的。其它的这些散碎银块儿,才是平时用得最多的。当然她也可以直接都给银票,然后再由小姐自己去换成散银,但那样太惹人眼目,远不如直接给些散银要好。所以奴婢才说三夫人想得周到。” 白鹤染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她虽说从小就读古书学古礼,但真要到实际应用上,经验还是太浅了。 她看着这些东西,又想到件事,于是问迎春:“我收了这些,需不需要回礼?” 迎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长辈送的礼不用回,若是平常有平辈的兄弟姐妹或是好友送了礼来,那就需要回了。” 她点点头,将这些规矩记了下来,随即目光落在已经洗好摆进果盘的鲜桃上。 “天虽然还冷着,但这东西本就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时日不浅了,搁不住。你挑几个品相好的给祖母送去,剩下的咱们辛苦点儿,今儿就都吃了吧!” 迎春一愣,随即惶恐地道:“使不得使不得,送给老夫人也就罢了,但奴婢是万万不敢与小姐同享的。这是皇上送的东西,奴婢是下人,吃不得。” 白鹤染皱了眉,“有何吃不得?皇上既然送给了我,那这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说着,拿了一个桃子递给迎春,“先吃,吃完了再去送,就算我谢你尽心服侍,哪怕只是因为老夫人的吩咐,我依然感谢。” 这话一出口,迎春扑通一下就跪到地上,“二小姐……” 白鹤染并不意外迎春的反应,她只是问对方:“迎春,若是现在让你选择,你是会留在这里,还是想要回到老夫人身边去?” 迎春矛盾极了,二小姐提的这个问实在太叫人为难了。她既想跟着二小姐快意恩仇,又挂念着老夫人年迈体弱,两头都放不下。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丫鬟,跟在老夫人身边十几年,老夫人待她的好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可跟着二小姐这两日来,却又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人生乐趣,眼下让她回答这样的问题,她该怎么答呢? 眼见迎春一脸为难,白鹤染也不急着要个答案,她只是告诉迎春:“将你心里的想法告诉我,我想听真话。” 迎春无奈,只好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末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姐是不是不想要奴婢了?” 白鹤染笑了,“你若在我问话时就说愿意留在我身边,不想回到老夫人那里去,那我还真得考虑考虑,这么快就忘主的奴婢,还有没有留着的必要。但你没有那样说,反到让我觉得你有情有义。我需要有情有义的人陪在我身边,你放心,祖母是这个家里唯一心疼我的人,你挂念她,我也一样。这座府里谁是好的谁是坏的,我心里都有数。起来吧,吃桃子。” 这一番话宽了迎春的心,同时也让迎春对这个二小姐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原来二小姐并非只会鲁莽行事,她的心思同样也细腻到每一处细微小事都顾看得到,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迎春从来没吃过皇上送的水果,从前最多也就吃过老夫人赏的,可眼下二小姐将御赐的东西都与她分享,这让她又激动又感恩。一颗心更是慢慢坚定下来,无论前方还会遇到多少坎坷和磨难,都是要陪着二小姐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鲜桃吃了一个,迎春就再不肯多吃,挑了几个品相好的给老夫人拿了过去,又很快回来。 院子里还有新来的下人,她跟白鹤染提议:“不如再挑两个近侍的一起侍候小姐吧!您是嫡小姐,身边只有奴婢一个实在不好看。” 白鹤染想了想,还是觉得三个人太多,便道:“就再挑一个吧,我不喜欢身边跟太多的人。院儿里下人就都由你管着,左右我不懂得那些,你来打理我也放心。” 迎春点点头,“那奴婢就不推让了,这就出去看看,挑个合适的进来。” 迎春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时辰,白鹤染闲着无事,就倚在窗边看着迎春指挥那些新来的下人做事。有打 扫院子的,有擦拭廊下的,有分到各屋去整理家居摆设的,也有给了针线去做绣活儿的。 她知道,看一个人,并不是只靠看几眼问几句就能确定一个人的好坏,除了日久天长的接触,短时间内,只有让她们都行动起来,才能看出个大概。 一个半时辰后,院里的活计差不多都做完了。她这院子本就是新的,没有多难打扫,迎春给下人们分配好了住处,这才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进了屋。 白鹤染暗里点头,这个姑娘眉眼并不出众,平平常常的长相,但生得白皙干净,不招人厌。 方才迎春分给她的都是些粗活,并没有让她跟其它几个精细丫鬟一起进屋做事,而是跟着两个粗使婆子一起扫尘土。干净清爽的一个姑娘并不计较这些,也没有小心扭捏,反而很认真干活,也不顾及衣裳是不是被水打湿,是不是又沾上灰土。 这样的心态,很合她的心意。 “小姐看这位如何?”迎春小声问白鹤染。 白鹤染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那个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跪了下来,平静地道:“奴婢默语。”不卑不亢,也不多言。 白鹤染笑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多做少言才是身为奴婢的本份,但愿你人如其名,好好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了你。” 默语一个头磕在地上,只答了一个字:“是。” 迎春见人已经选好了,便打了招呼将人带到外间去单独指点。 白鹤染想着这些新来的人,也看了一会儿那个默语,心中几番思量。 按说老夫人那头送过来的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前世的经验告诉她,任何事情都有万一,任何人,都不可以完完全全的相信。更何况这座府里到处都充斥着叶氏的眼目,即便嚣张如红氏,她那个儿子的出生都是坎坷非常,她又凭什么相信老夫人身边没有被叶氏安插了人手?又凭什么完全相信那些人手没有被分到自己这边来? 类似事件,前世经历得还少么?被坑的还不够惨么? 白鹤染觉得,自己可能是走不出前世的阴影了。 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文国公府形形色色的人,好像跟二十一世纪的白家人重合了,就连古代白鹤染早逝的生母,也渐渐跟前世的妈妈融合到一起。她看到妈妈一头撞死在白家大宅前,看到爸爸白兴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 潜意识里,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妈妈,撞死的人是淳于蓝。她的妈妈是在她十岁那年,被车撞死的。 梦里又回到那一年,她看到妈妈倒在血泊中,肇事卡车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坚信那是一场谋杀,恳求父亲找出凶手。 可惜,十天后,等来的却是一个普通司机的自首,这场车祸最终被判定为意外。 她就是从那时起对白家丧失了所有的信心,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憎恨她的父亲,更是从那时起,开始正式向命运反抗,正式向整个白家发起挑战。 无数前尘过往在梦中闪现,最后的梦境停在三岁那年,父亲因小三流产将她打到将死。她在那个雨夜跳窗逃出来,爬到凤家,这才保住一命。 梦境中的疼痛感十分真实,让她悲伤、恐惧,不停地呓语,不停地发汗,整个人就像被魇住了一般,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了,甚至连有人已经摸到她的床榻边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君慕凛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本想着戏弄戏弄这个睡得如此沉的丫头,可一掀帐帘,看到的却是一张布满汗珠的惨白的脸。 “染染,染染。”他急忙伸手推人,“快醒醒,染染。” 可怕的梦境嘎然而止,白鹤染突然将眼睛张开,里面的恐惧和惊慌还不及褪去,样子可怕又可怜。 “来,起来。”君慕凛强行将人扶起,靠在床头的垫子上,然后抓起自己的袖子就去擦她脸上的汗。“是不是做噩梦了?什么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印象中,这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怎的一个梦就能梦成这副模样? 有淡淡的沉香木味道入了鼻子,白鹤染终于回过神来。 她偏头看他,并未质疑为何对方会出现在自己的榻边,也没回答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只是开口问了句:“你又中毒了?”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4章 媳妇儿你觉悟真高 君慕凛听她这样问,再看那张惨白的脸也正逐渐恢复血色,便知她是没什么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怎么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总不能见你一次中毒一次,多没面子。” 白鹤染白了他一眼,“没中毒你找我干什么?” 君慕凛磨磨牙,“我找你就不能是为了干点儿别的?” 她想了想,“我跟你还能干什么?泡温泉啊?” 某人挫败,下意识地夹了夹腿,泡温泉对他来说就是个耻辱。“咱们能不能不提那个事儿?” “那提什么?”白鹤染屈起腿,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提一提为什么你总是三更半夜摸进我的房?” 他答得理所当然:“因为白天实在不方便来。” “哦。”她点头,恍然大悟,“是不太方便,没事儿就被人下毒,保不齐就是朝廷悬赏捉拿的逃犯,大白天找上官家就是自寻死路。哎,你的人头值多少银子?我要是将你绑了送官应该能大赚一笔吧?” 君慕凛“切”了一声,“上次是谁那么有自知之明,说自己打不过我来着?” 白鹤染笑得阴嗖嗖,“打不过没事,我可以下毒。” 他抽抽嘴角,狡猾。 “我还没到被悬赏通缉的地步,白天不愿来是因为白家的人都很招人烦,我怕控制不住把他们都给杀了。” “哟,挺厉害啊!”她也来了精神,“那什么,你要杀的时候记得招呼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另外有几个人挺好的,不用杀,我得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他认真地点头,“行,等我要杀的时候咱们通个气儿。” 白鹤染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一个神经病。 “说吧,今晚来找我到底什么事?该不是八十一枚金针全做好了吧?” “哪有那么快的。”君慕凛十分无奈,“我是来约你明天出去玩的。” 白鹤染惊了,“你还敢在大庭广众下行走?” 他简直无语,“我真不是通缉犯。” “哦。”她吸吸鼻子,没有暖气的古代,夜里还真挺凉。 正想着凉,突然肩头一热,竟是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她肩上。绒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他似看出她在琢磨这件披风,于是主动告诉她:“是墨狐的皮子,去年从边境的大山里打的。” “哦。”她情绪淡淡,“挺好的,就是颜色有点儿压抑。” 他愣了会儿,突然又想到什么,献宝般地说:“我哥那里有几张赤貂的皮子,通红通红的很是好看。回头我问他要来,给你也做件披风。” 白鹤染有点儿懵,“貂,很贵重吧?赤貂,更贵重吧?” 君慕凛点头,“恩,整个儿东秦也找不出几只赤貂来。” “那你哥就能一下子拥有几张赤貂的皮子?你们哥俩到底是干什么的?”她该不是认识了一个江洋大盗吧?这又整出个哥哥来,还是团伙作案。 “就是……”他有点儿结巴,“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嘛!家里钱多,遭人惦记,几乎就是从小被人绑架到大的。所以偶尔中个毒什么的,也实属正常。”他越编越溜,“就上次,温,温泉那次,那伙人就是为了我手里押送的一批货。唉,钱财终究叫人眼红啊!” 她觉得他演的忒假。 但有些事情人家不愿说,她也不该多问。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力,正如她自己,亦满身都是秘密,是什么人来问都不可能说的。 虽然对这人总是半夜摸上门来的行为很不满意,但却又不知为何也不是很讨厌,更生不起来半点与之翻脸的心思。 可这若放在从前,那些夜里闯入她房间的不轨之人,一个个都死在了她的手下。 白鹤染有时候就是会像现在这样矛盾,既觉得自己摆脱不了前世种种,又会在某种时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前世的规矩和习惯,甚至对一个人产生了莫名奇妙的好感和信任。还有……越来越喜欢看他那双紫色的眼睛。 她有点鄙视自己,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分明就是沉溺于美色,无法自拔。 “我不要你的披风,拒绝皮草,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她扔出这么一句。 君慕凛懵里个懵,“什么意思?” 她给他解释:“在动物还活着的时候剥了它们的皮,剩下血淋淋的一团肉,它们没了那层皮就是死路一条,可是人类除了皮毛,还有很多衣裳可以穿。所以,拒绝皮草,从你我做起。” 君慕凛半天没吱声,他选的这媳妇儿,觉悟也忒高了。可是……“那几张皮子都已经在手里了,不穿可惜了。咱们先做一件,完了再开始拒绝,你看行吗?” 白鹤染不解,问他:“那是你哥哥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你说送人就送人?” 君慕凛 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种颜色的皮子都是给女人穿的,反正他也没有女人,正好给我用。” “名不正言不顺收你那样贵重的东西,我受不起,还是不要了。再说,这都开春了,没几天穿头,来年冬日再说吧!” 他拧不过她,便不再纠结于此,又绕回先前的话题:“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 “什么地方?” “你不是要做针吗?我找到一位制针的高手,还是个老中医,带你去看看,如何?” 她有点心动,“在什么地方?远不远?” “不远,就在京城。” “就在京城……行,那去吧!什么时辰?在哪会合?” “明日巳时你出府,我的马车在文国公府的巷子口等你。” 两人一番约定后,交谈暂停,屋子里重新沉寂下来。 白鹤染觉得有些尴尬,将披风扯下来塞回给他,“咱们明天见,我要睡觉了。” 君慕凛点点头:“那你睡吧!”人却一动不动。 “恩?”她看着他,“我说我要睡了。” “知道啊,你睡吧!” “那你呢?”是不是该走了?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某人很自然地答,“我看着你睡。” 她简直无语!“你有病啊?” 君慕凛收起面上嘻笑,也不恼她骂他,只是说:“你刚刚睡得不踏实,很恐惧的样子,连我进来了都没察觉。所以我得陪着你,有人陪着你就不至于那样害怕了。” 她不再赶人,迅速钻进被子里,连头都蒙了起来。鼻子有些泛酸,再不躺下怕是就要让人看笑话了。 前世的她,十岁以前都是怕黑的,因为一到黑夜爸爸就不在家,妈妈就哭,偌大的白家大宅里,到处都是妈妈的哭声,很恐怖。她自此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可是没有人因此而守着她睡觉,她只能自己咬牙挺着,在一次一次的恐惧中努力睡着,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没想到换了个身份重活一世,居然有人会因为怕她梦魇恐惧而守在身边。穿越之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或许注定与旁人不一样的。 “行。”她声音软软糯糯的,“那你就守着吧!”之后,再没回头去看一眼。 坐在榻边的人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开来。以那样特殊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担心了数日,回京之后竟发现父皇为他跟这个丫头赐了冥婚。 他那时就知道,白鹤染,是他命里注定的妻子,谁都取代不了。 后半个夜,白鹤染睡得很香,没再发梦,不管好的坏的都没有梦到,一觉睡到天亮。 再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反手去往榻边摸,能感受到尚未褪去的余温,可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坐起身,听到外头有人进来,随口问了句:“默语,现在什么时辰?” 进来的人顿了顿,说:“辰时一刻。小姐怎知是奴婢?” 白鹤染掀开帐帘,正看到默语将打好水的铜盆放到脸架上,然后转过身来跟她行礼。 她笑了笑,告诉默语:“你迎春矮一些,也瘦许多,且你是刚到我这里来的,做事不免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会稍微掂起脚。我这屋子只有你和迎春进得来,所以很容易辨出是哪一个。” 默语叹服,“小姐好细心。”然后便不再说话,只一心侍候白鹤染洗漱。 不一会儿,迎春也进了屋,身后还跟了个新来的下人,两人手里都各捧了一些衣裳和鞋子。 迎春行了礼同她说:“大小姐派人送了衣裳过来,一共三套,奴婢验看过,这次没有问题。另外来人还说,二夫人也备下了厚礼送给小姐,过会儿到锦荣院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就会送给小姐。” 她看看那几件衣裳,点了套竹青色的留下,另外两件让迎春收起来,然后才道:“还真是不巧,我今儿要出府一趟,去不了锦荣院儿了。” “小姐要出府?”迎春吓了一跳,“要去哪里?小姐从前在京城时从未出过府,外头的街道都不熟,怎么突然就想要出去了?” 她纠正迎春:“是三岁回府之后,到离京之前从未出过府,事实上,我跟着母亲曾流落在外数月,这京中的大街小巷都走过。” 迎春想起当年的事,想到二小姐跟着大夫人回到府门口时,一身的狼狈,同街上的乞者一般无二,不由得心里发酸。 白鹤染似知道迎春想到了什么,于是拍拍她的肩,递过去一个宽慰的目光。“一会儿你去锦荣院儿同祖母说一声,就说我晚些回来再过去看她老人家。二夫人送的东西收着就是,待我回来再看。另外,不出意外的话,那位江公公应该还会来,你便替我这样同他说……”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5章 小染染,给我留点儿自尊 她招招手让迎春弯下腰来,俯在其耳边如此这般交待下去,迎春听完却急了——“小姐不带奴婢一起去?” 白鹤染拍拍她的肩:“你留在府里,有默语跟着我就行了。” 迎春还是不放心,但白鹤染态度坚决,她也没办法。 用了早膳,白鹤染带着默语离开念昔院,朝着白府正门走了去,一路上没少被下人们围观。 二小姐回府后的种种事迹早已在下人中间传了开,人们虽不敢公然议论主子,但对于一位多年不受宠、只有名没有份的嫡小姐还是不怎么客气的。即便是白鹤染回府后有了惊人的变化,可对于那些并没有亲眼所见的人来说,还是觉得太虚幻了,他们认为那就是编造出来的故事,根本不是真的。 所以,对嫡小姐的敬重还是没有,不少人都公然对着白鹤染指指点点,并不避讳。 白鹤染今日心情不错,能去古代大街上走走,对她来说是一种新的生活体验,实在赖得花心思跟些下人们计较。 她视而不见,那些下人就更是变本加厉,更觉得二小姐不过就是只纸老虎。 这种心态,白府里绝大多数的下人都有,包括门房那头的人,也并不觉得白鹤染是多得罪不起的人物。比起二夫人和大小姐来,这位二小姐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 因此,当白鹤染走到府门口时,理所当然地被拦了下来。 一个身量不高,尖嘴猴腮的下人阴阳怪气地道:“二小姐这是要上哪去?可经了二夫人的准许?” 她撇眼看这人,淡淡地道:“没有。” “没有啊?”那人奸笑起来,“那可不行。您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出了府门的。要想出府,需得向二夫人正正经经的请示过,再得了准许,拿了出府的腰牌方可。既然二小姐什么都没有,那就请回吧!” “哦?是这个程序。”白鹤染想了一会儿,再问那人,“如果是白惊鸿出府呢?也是这样麻烦?” 那人“切”了一声,再说话时,语气中就带了比先前更浓烈的讥讽,“还敢跟大小姐比?大小姐是府上嫡女,嫡小姐出门咱们自然是不会拦的。因为那是嫡小姐,人家有自由出入府门的权力。” “是么。”白鹤染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但是一张脸却冷了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人,突然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就听“啪”地一声,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她这一巴掌打上那人的脸,又将那人直接甩了出去,狠狠撞到了大开的府门上。 “嫡小姐,我特么才是嫡小姐!” 被打的下人脸立时就肿了,满嘴的血流出来,一时间惊得话都说不出。 其它人一见这场面也是惊了,谁也没想到二小姐会这么直接的突然就动手打人,更是谁也没想到二小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一个巴掌能把人打出几步开外,这恐怕就是老爷来打,也没有这个力道吧? 白鹤染就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出了府门,跟在她身后的默语此刻眼中也同样透出惊讶。二小姐何止是变了,这根本……根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啊! 君慕凛的马车如约等在巷子口,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十七八岁模样,一身短衣襟蓝褂子,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是个阳光少年,也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一见了白鹤染立即招呼:“二小姐好,奴才落修,是主子爷的随从。”说完话又笑了开,那笑很能带动气氛,连带着白鹤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是默语没笑,只是看了落修几眼,然后就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修的目光也在默语身上停了会儿,挑挑眉对白鹤染说:“二小姐的奴婢生得到是不错。” 白鹤染还在笑着,边笑边说:“这是新收的婢女,你若喜欢,送给你做媳妇儿可好?” 此言一出,默语的脸色终于变了,紧张地叫了声:“小姐。” 她回过头来,“怎么?不满意我给你配的这段姻缘?” 默语怔了怔,道:“奴婢虽侍候着小姐,但身份契约却是属于府里公中的,小姐不能这样就将奴婢送人。” 意思就是,我人虽跟着你,但卖身契可不在你手,你没权力支配我的人生。 白鹤染笑了,“别紧张,我不过开句玩笑罢了,你是从我祖母那边过来的,我好好护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你送人。再者,若真要做人情送你出府,那卖身契在不在我手里,一点都不重要。”说完,又抬头去看落修,“你说是吧?” 落修笑嘻嘻地点头,“二小姐说得没错,我们家主子爷说了,相中什么就去抢,管他是谁的。东西是这样,人也一样。” 默语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落修的话却还没完:“不过这位姑娘你放心,在下还不至于硬抢,毕竟……嘿嘿,没太瞧得上。” 默语鼻子差点儿没气歪,真不知道这二小姐打哪儿认识的人,简直是个无赖。 白鹤染看着默语瞪向落修,面上笑意就更甚了些,只是这笑里头,却透着丝丝冰寒。 马车车厢的帘子被人从里头挑起,露出君慕凛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跟我的随从唠得热火朝天,小染染,你的眼里究竟有没有我?” 白鹤染仰起头,贪婪地看了一会儿那双紫眼睛,然后提了裙摆上车,默语也随后上,却被拦在车厢外,没让进去。 她不是很乐意,再瞪落修:“我是要贴身保护我家二小姐,你不让我进去算怎么回事?” 落修照着马屁股甩了一鞭子,马车开始均速前行。他告诉默语:“有我家主子爷保护,二小姐会很安全,你一个小丫头,就算贴了身,遇到危急时刻也是没本事保护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会武功。”落修问她,“你会么?” 默语微皱了皱眉,随即摇头,“我是文国公府的普通丫鬟,怎么可能会武功。” “那就更不需要贴身保护了。”落修说完这最后一句,再不搭理默语。 到是车厢里的君慕凛对默语比较好奇,“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丫头?瞅她刚刚上马车的动作,分明是有功夫在身的。” 白鹤染挑眉,“哟,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某人十分骄傲,“我解毒不如你,但武功肯定比你强。” “可是我都没用眼睛看我就知道她会武功了。”她不得不打击他,“今天早上她一进屋,我隔着帐帘就听出来了。” 君慕凛黑了脸,“不说实话你能死啊?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得给男人留点自尊,明白吗?” 她点头,“明白是明白,但打从咱俩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你哪次有过自尊了?” 君慕凛仔细想想,好像也就昨天晚上没出什么纰漏,其余两回实在是不太好回忆。特别是温泉那次,兄弟都搭进去了,还谈个屁的自尊。 他摆摆手,不再扯这个话题,还是绕回刚才的:“你还没说说,留这么个丫头干什么?听你随随便便就要把她送给别人做媳妇儿,应该也不是有心栽培的心腹吧?” 白鹤染冷哼一声,“栽培个鬼。人是我祖母送过来的,昨儿白天挑近侍的时候瞅着人还挺老实,也能干活,便留下了。谁知今早端了盆水进来,我隔着帐帘就听出脚步和呼吸不对劲。正常不会功夫的人端着盆水走路,是不可能跟平常两手空空还是一样的。除此之外,还故作不经意的往我床榻上瞄了一眼,瞄到的刚好是你坐过的地方,你觉得这会是巧合?” 她二人说话声音很小,小到只他两人能听得清楚,哪怕此刻车厢里还坐着第三个人,也是听不见的。 君慕凛有些奇怪,“你不是说白家老太太对你挺不错的?为何又送了这么个人来?” “很正常。”她耸耸肩,“因为我祖母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好的还是坏的,更不知道她原来还会功夫。也就是说,这个人原本就是被安插到祖母身边的,又借着祖母要给我挑下来,想尽办法混了进来。” 君慕凛觉得她说的有理,便不再多问,只是将一件事情告诉给她:“你们家里人在查你。” 白鹤染并不意外,“一定是往洛城去查,因为他们想不明白,原来那个任人宰割的白鹤染为何在洛城住了三年,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性子。不奇怪,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我父亲,还有嫡母,都会查我。” “不止他们二人。”君慕凛看着她,有些不忍心说,“还有你的祖母,也派出一波人往洛城去了。” “……”她却是没想到老夫人也行动了,虽然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总归心里不太舒坦。 君慕凛瞧出她不开心,很想安慰一番,手臂下意识地就伸展开要去揽她的肩,结果边上女子眉眼一立:“敢伸过来毒死你。” 他一激灵,赶紧把手臂又收了回去。 “小染染……” “我叫白鹤染。” “我知道,小染染……” 她无语。 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外头扬起落修的声音:“主子,到了。” 白鹤染神色微动,鼻子皱了皱,嗅出一股不寻常的味道来……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7章 染染,你说我们不相干? 白鹤染的心突然疾跳了一下,她看向夏阳秋,有些迫切,更有些紧张,还有些小心翼翼。 她问夏阳秋:“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夏阳秋却已经镇静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惊诧,他只是又问白鹤染:“姑娘是哪家千金?” 君慕凛替她答:“是文国公府的二小姐。” 夏阳秋虽依然觉得奇怪,但在听到文国公府时就摇了头,“那肯定是不认得了。”说完,还不死心地又问道:“二小姐可听说过无岸海?” 白鹤染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遍,随后摇摇头,“没有听说过。” 夏阳秋叹气,“是了,一个深闺千金,怎么可能听说过那种地方。” 白鹤染不甘心,“夏老前辈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种地方又是什么地方?” 夏阳秋叹得更重:“老朽只听说那个人是一位皇后,那个地方是另外一片大陆。没有人见过那位皇后,甚至极少有人知道这世间还有另外一片大陆。或许一切都只是传说,是医者对妙手回春的一个美好设想。可是刚刚姑娘提及的隐穴和三百六十五枚金针,却是与传说有几分相似,老朽这才将那个传说想起来。” 夏阳秋摆摆手,不再说什么,只自顾地将已经制好的金针挑出白鹤染需要的数量,然后起身去翻找工具,再回来时,却是坐在桌前,当着二人的面默默地继续制起其它尺寸的针来。 白鹤染有些失望,夏阳秋起初的反应让她想到了凤家人,因为她所说所讲的针灸之道都是得自凤家的传承,只有凤家人才知晓这些,换做其它医者,隐穴一事是根本不可能知晓的。 她曾想过,兴许是医脉凤家的先人也生活在这里,虽然这是一个在后世所知的历史长河中并不存在的年代,但谁又能保证史料所载没有纰漏? 可眼下看来,是她想多了。五大隐世家族的来历,相互之间都知晓,从未听说过凤家曾经出过皇后。更何况,就算真的是凤家先祖又能如何?她总不能跑到人家面前去说,我是千百年后你们家后辈子孙的好朋友。 不当她是疯子抓起来才怪。 她轻轻叹息,曾经那样厌恶的岁月,如今离开,却又是那么的想念。 耳边有无可奈何的感叹传来:“染染啊染染,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时不时的愣神儿,究竟是在想什么?” 君慕凛几乎抓狂,他从来不接近女人,可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即便离着他八丈远,目光都是粘在他身上寸步不离的。甚至在他已经离开之后,还会背地里将他这张脸议论个几日。 就是今天,他已经很小心一直躲在马车里,国医堂的所在之处也是相对冷清,更今日这里不卖药不开诊,所以门口甚少有人徘徊,却还是被零星几个百姓远远看了好久。 人人都为他倾倒,不分男女老少,却为何这个死丫头在他面前总能如此冷静?居然还会走神儿?难道守着他这种倾世盛颜之人,不应该多看一眼是一眼吗? 他伸手去抓白鹤染的手腕,对方没躲,他心中窃喜,“染染,给我讲讲你在想什么。” 白鹤染往自己手腕处看去,就看到自己细瘦的手腕子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握着,那只手五指修长,手背皮肤细腻得比女人还要过份。可贴着她皮肉的手掌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几处生了茧,位置刚好是提握兵器常用之处。 她又有些出神,这男人偶尔嬉皮笑脸,却也是刀尖舔血,玩儿命的人生。 “没想什么。”她没挣脱他,就任由手腕被握着,生了那么点点的心安。“我只是在琢磨,待金针制成之后,第一个先扎死谁呢?” 他咧咧嘴,死丫头又没个正经了,“明明是救人的东西,被你说得成了杀人的凶器,染染,女孩子家家不可以这样暴力。” 白鹤染看着桌上的针,平静地开口:“任何事物都是两面性的,针能救人就也能杀人,穴有生穴就也有死穴。我一针能活人命,一针也能让人死。” 听到这,夏阳秋到是点了头:“这话不假,但医者仁心,入了这一行,便只能救人救到底了。” 她笑笑,没接话。她不是医才,阿珩才是。她是个毒女,要命的毒女。 “这套针多久能制好?” 夏阳秋想了想,“十天。” 白鹤染点头,“好,多谢老前辈。” 夏阳秋摆摆手,“十爷吩咐的事,都是老夫份内该做的,谈不上谢。” “十爷?”她看向身边男子,眉心微拧起来。 “呃……”君慕凛瞪了夏阳秋一眼,拉着白鹤染就往外走,边走边解释,“家里兄弟多。” 她也不多问,只感慨了一句:“也忒多了。”再想想白府里的那些个姨娘,便也不觉稀奇。古代一夫多妻,女人多自然孩子就多,是她多虑了。 君慕凛见她没再深纠,暗里松了口气。他的小染染如此有趣,这么早就暴露身份,就不好玩了。 二人走过前堂,在临近大门的时候白鹤染停了下来,“等我拿到那些针,咱们两个就又两清了,从此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君慕凛面上嘻笑渐渐敛去,白鹤染的话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 他告诉她:“不会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早晚都是要还给你的。” 她失笑,“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有那么多人的命等着我去收,你这种不相干的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我与你来说,是不相干的?”君慕凛绝不接受她这种说法,“染染,我并不这样认为,我……” “主子!”门外,落修露了半个身子出来,“您跟二小姐要谈情说爱也别站在大门口谈,这外头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一边说一边朝着默语站的地方使了个眼色。 门里二人立即终止了刚才的话题,君慕凛提议:“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白鹤染摇头,“没胃口,不饿。” “那要不去逛街?喜欢什么买什么。” 她还是摇头,“没兴趣。” “那……”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招儿了,因为体质敏感,天生对女人就十分抗拒,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更是从小到大没研究过,一时就犯了难。“那要不你想个去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快就回去也太没意思了。” 白鹤染思量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你听说过叶家吗?”一直没见高兴的小脸儿上终于现了俏皮模样,还有那么一丝狡黠。 “叶家?”君慕凛想了想,“太后的娘家?” “恩。也是文国公府现任主母的娘家,据说,权势滔天。” 他面露不屑,“屁个权势滔天,靠着个老太婆就真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自顾地骂了一通,然后问白鹤染,“怎么,对叶家感兴趣?” 白鹤染点头,“有点兴趣。” 他来了精神,“那成,咱们就去叶家逛逛。走!”十分自然地拉了她的手,大步流星走出国医堂,在默语和落修的注视下上了马车。“启程,去叶府。” “好嘞!”落修马鞭一甩,乐呵呵地赶车走人。 默语却再掩不住面上的惊讶和疑惑,她转过头隔着车帘问白鹤染:“小姐为何要去叶府?这件事情得回府去跟二夫人通禀一声,得到应允才能去的吧?” 白鹤染的声音传出来:“默语,你是老夫人送到我院儿里来的,刚才那句话就算要说,也该说成得回府去跟老夫人通禀一声。可你为何只字不提你原来的主子,却将二夫人挂在嘴边?” 默语额上渐了冷汗,赶紧解释:“奴婢只是想到那叶府是二夫人的娘家,所以才……” “行了。”车厢里的声音透出明显的不快,“守好你奴才的本份,对得起你沉默不语的名字,本小姐想去什么地方转转,还轮不到她叶氏来管。再者……”她突然笑出声来,“都是实在亲戚,理应多走动走动。” 默语不敢再多话,只应了句“是”,然后转过身再没动静。 君慕凛用胳膊肘碰碰边上的小丫头,小声问她:“怎么不直接收拾了?” 白鹤染摇头,“再留一留,指不定还有多精彩的。总得让白家人都看看,这个潜藏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的丫鬟,到底吃的是谁的俸禄。” 叶家坐落在上都城西,昭和大街的鎏金巷子里。 今日府上有宴,叶家二老爷的一个宠妾生了儿子,虽是庶子没有大摆宴席,却还是有不少人听到消息赶来送礼。 这二老爷是叶氏的亲哥哥,他们这一辈嫡出的有两子一女,一女即为叶氏,两子分别是如今叶府上的大老爷叶成仁,和二老爷叶成铭。 当然还有一位庶出的女儿,便是如今白家的妾,小叶氏。 夫上还有一位老夫人,是他们的母亲,除此之外,上一辈的人就只剩下宫里的老太后,是他们的亲姑母。 君慕凛的马车到时,就听到下面有人说:“哟,不知这又是哪家来的,看这马车到是普普通通。” 边上又有人道:“没准人家那是低调,普普通通哪里入得了叶家的眼,也就只能跟咱们一样,远远瞧瞧热闹罢了。” “哎你说也怪了,叶府生儿子,怎么没见文国公府那头来贺喜呢?那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可是叶家的女儿啊!” 此疑问一出,立即就有人道:“一个庶子而已,再是宠妾那也是妾,上不得台面儿。文国公府那是正经的侯爵,当家主母怎么会为了一个庶子送贺礼。” 下头的人还在议论着,白鹤染坐在车厢里却合计了开。半晌,拍拍君慕凛的肩:“咱们往回走,回到巷子口去。” 君慕凛不解,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好奇问道:“你要干什么?”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8章 染染你这是打脸啊! 很快他就知道白鹤染要干什么了。 一篮子鸡蛋,二尺红布,一包点心,五个肉包子。 当白鹤染将这些东西拿回马车时,不只君慕凛,落修和默语也看糊涂了。二小姐这是饿了? 白鹤染当然不是饿,她告诉几人:“是帮咱们文国公府尊贵的二夫人送礼的。” 默语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着起急来。 可她现在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劝,才跟着白鹤染出来半天,这位二小姐的脾气秉性就已经让她吃惊不已,几次都是三言两语就能将她逼得没有退路,眼下若是再多说话,怕是马脚会露得更多。 马车重新回到叶府门前,白鹤染坐在车厢里听了一会儿,之前那几个爱八卦的人还在。 她对君慕凛说:“我出门带的钱少,刚才都花光了,你再给我点儿。” 君慕凛对她的这种态度特别满意,就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舒坦。对嘛,就是这样,缺钱直接跟他要,这才像是一家人,不生份。 他开始往外掏银票,一把一把的,“够吗?不够我让落修回去取。” 白鹤染抽了抽嘴角,“江洋大盗就是有钱。”头往前探了探,“多少面额一张的?” 君慕凛献宝一样地说:“几百两到几百万两的都有,你要哪种?哎要不你都拿去,反正我家里还多得是。”末了,又补了句:“我真不是江洋大盗。” “你爱是什么是什么,我懒得管。”她挥挥手,“这些都太大了,要小一点的,五十两的有吗?” 君慕凛摇头,“区区五十两,哪里还用得着弄成银票。”说完冲着车厢外喊了句:“落修,拿五十两银子给二小姐。” 落修递进来五只银元宝,“二小姐,那些银票也得收着啊!别跟银子过不去。” 白鹤染觉得他说得有理,回过身将君慕凛掏出来的银票迅速往袖袋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也不知道你这些银子是偷的还是抢的,我收了之后会记得替你捐出去几两给乞丐,算是替你积德。我现在要下车办事,你长得太乍眼了,就老老实实在车里坐着,别下去。” 她说完,理了理鼓鼓囊囊的衣袖,然后自己提着买来的东西下了马车。 几个正在八卦的人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下了马车,手里还提着东西,似乎正向他们走过来,不由得纳了闷,纷纷向她看过来。 白鹤染迎着几人的目光上前,笑意盈盈地欠了欠身,“几位,我是文国公府的人,不知可否请几位帮我一个忙。”说着,将手里的五个银元宝递了过去。五个人,刚好一人一个。 那些人本就是来叶府门口看热闹的平头百姓,一人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小数了,于是开开心心地收下,这才问她要帮什么忙。 白鹤染将提着的东西递上前:“这是我们府上的主母,为娘家新出生的小侄子准备的礼物,主母不方便亲自过来,文国公府也不方便出面给一个庶出的孩子送贺礼。所以拜托几位,将这些礼物送进叶府去,只要说是替文国公府送礼的,他们一定会让你们进去。” 几个人听了她的话,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纷纷现出了然的模样。 是了,他们早就猜测过,文国公府那位主母不会不理娘家的事,但给个庶子送贺礼也太丢脸了,所以就弄了这么一出。 乐呵呵地接了银子,几人提了东西就往叶府门口走。白鹤染看着他们几个顺利入了叶府,这才又回到马车上。 上车时,她突然冲着默语展了个灿烂的笑容,开口问了句:“我是不是一位心肠很好的嫡小姐?” 默语慌慌张张地应了声是,不敢再说什么。如果这也叫心肠好,这世间就没有坏人了。 车厢里,君慕凛笑成了个狐狸样儿,“送这样寒酸的贺礼,这是在打叶家的脸呢!听说叶家那个小妾很得宠,叶二老爷当初为了博她一笑,还特地跟皇宫里的太后求了不少赏赐。” 白鹤染心情不错,“得宠好啊!越得宠,脸打得就越疼。但不是我打的,是叶氏打的。” 文国公府锦荣院 二夫人叶氏正在端着茶递到老夫人手里,面上笑容温和端庄,是个好媳妇儿该有的样子。 老夫人也面色平和地将这盏茶接了,还点点头说:“你有心了。” 叶氏恭身行礼,气氛一派祥和。 只是下方她的妹妹小叶氏正在说的话,却与这一派祥和半点都不搭——“老夫人就是太宠着二小姐了,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独自出府,也不来跟您说一声,这就是对老夫人您不尊啊!” 她说话声音不大 ,怯怯的,说完还下意识地朝她姐姐看了一眼,可惜,大叶氏并没理她。 小叶氏咬咬牙,又补了句:“二小姐这是坏了府里规矩,理应受罚。” 老夫人将手里的茶放到桌上,喝都没喝一口。身边侍候着的李嬷嬷赶紧就道:“叶姨娘误会了,二小姐出府前是派了丫鬟过来告假的,锦荣院儿的人都知道。” “就派个下人来,也太没诚意了,而且这也于规矩不合啊!”小叶氏据理力争。 二夫人从老夫人身边退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着说了句:“阿染才回来,有些规矩不懂得也是正常的,以后慢慢再教就是。” 对面坐着的红姨娘咯咯地笑出了声,“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咱们府上什么时候有那么些规矩了?” 小叶氏很讨厌这个红姨娘,明明她是最后一个入府的,明明她才是最年轻的一个,可是老爷却偏偏最喜欢这个*的红氏,对她则是动不动就冷落个数月。要不是有姐姐在,她在这府里还不知道混得是个什么光景。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堂堂文国公府若是连规矩都不讲,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她瞪着红氏,“别以为老爷宠你就可以乱来,不过就是个妾,上头有当家主母在,哪里轮得到你来讲规矩?” “教训谁呢?”不等红姨娘开口,白蓁蓁不干了,“还知道尊卑有别啊?知道怎么还敢这样同我姨娘说话?妾也分大小,也分贵贱,在这府里,你是最小的一个,凭什么指责生出少爷的红姨娘?还有,身为妾,竟敢背后嚼舌根子非议嫡小姐,叶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你……” “你什么你?”白蓁蓁眼一立,“你是要反了天不成?我虽为庶,但大小也被人称一声四小姐,你跟谁你啊你的呢?” 小叶氏被她堵得没了话,一张脸憋得通红。 红姨娘却拍拍白蓁蓁,安慰道:“四小姐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要说咱们府上这规矩啊,早就坏了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二夫人从前都不常来锦荣院给老夫人请安呢,茶更是几年不见奉过一回。所以要说二小姐没规矩,那也都是跟上头学的。” 母女俩一人一番话,把大小两个叶氏都给怼了一遍。 二夫人怨恨地瞪了小叶氏一眼,只恨这个庶妹太无能,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几句话就让人给堵了回来,真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小叶氏接到姐姐的埋怨,心下一紧,赶紧又回了句:“那未出阁的小姐也不能私自出府啊!我这也是……为了二小姐好。” “未出阁就不能出府吗?”红姨娘一脸疑惑,“那从前大小姐隔三差五就出去一回,又是什么道理?老夫人,大小姐每次出去都跟您告假了吗?” 老夫人摇头,“从来没有过。” 叶氏赶紧把话接了过来,“惊鸿出去都是有正经事,且都跟我禀报过的。” “是吗?”红氏像是听到了大笑话,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大小姐跟二夫人禀报过了?那二小姐也一定跟大夫人禀报过了呢!梦里禀的。” 叶氏一愣,随即想起昨儿个白鹤染那一番梦里问过母亲的言论,心下气恼得不行。 二夫人,大夫人,只有文国公府才有这样奇怪的称呼。 叶氏胸腔起起伏伏,恨意不受控制地浮上面容,收都收不去。 二夫人,这是她生平最痛恨的一个称呼,然而,她却一连听了十年,还得面带笑容地应着,享受着。 她是继室平妻,当年白家老太太答应她入府时就说好了,她可入白府,但地位永远在淳于蓝之下,这辈子只能是个二夫人。而白家的大夫人,永远都是白鹤染的生母,淳于蓝。 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淳于蓝,可惜她却没有办法搬倒对方,因为,那是一个死人。 此时此刻,文国公府门口,江越又来了。 迎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一见了江越赶紧上前行礼,然后主动开口问道:“江公公可还是来传那道赐婚圣旨的?” 江越点点头,“正是。”说完又看了一会儿迎春,突然一拍额头,“你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昨儿还给咱家端过一盏茶。” 迎春俯了俯身,“承蒙公公记着奴婢。” 江越有点儿激动:“二小姐派姑娘来门口迎着奴才,是不是赐婚这事儿,有眉目了?” 迎春面上立即露出无奈之色,她一跺脚,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看看府中门房,小心地把江越拉得远了些,这才道:“公公,实不相瞒,这道圣旨不是我家小姐不想接,她是不敢接啊!”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39章 花式抗旨 江越不解,“圣旨怎么还有不敢接的?” 迎春苦着一张脸继续说:“我家小姐一向最孝顺,特别是对老爷,那可是掏心挖肺的好。但是咱们文国公府的情况,想必公公也略知一二,如今府里的当家主母不是二小姐的亲娘,偏偏二小姐还担着个嫡女的名头。说句逾越的话,这已经很不招人待见了。府里现在事事都以大小姐为主,主母又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老爷在主母面前已经低人一等,日子过得实在有几分窝囊,若二小姐接了圣旨得了十殿下这样的良配,那主母肯定得给老爷脸色看,老爷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迎春说到这,还像模像样的抹了把眼泪,“公公有所不知,现在就是连府里的老夫人,过得都很是艰难,处处要看主母脸色。虽然文国公府姓白,可是家里原本的主子就跟寄人篱下一样,让咱们这些做奴才的看着都心酸。” 江越是什么人啊,从小在皇宫里长大,什么戏码没瞧过?什么鬼话没听过?迎春这演技他一眼就瞧出是怎么回事了,心下对迎春的主子白鹤染更加叹服。 这位二小姐真是……花式抗圣旨啊!这股子瞪眼儿瞎白话的劲儿,跟十殿下简直如出一辙。如此佳偶,将来要是不凑成一对儿,老天爷都得觉得屈得慌。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配合着白鹤染把这出戏给唱下去,这是人家给他划出的道道,他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哪还有脸再来传旨。既然是求着人家接圣旨,不做出些努力是不行的。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当了这么多年太监头一回遇着这种事,圣旨还有求着别人接的,这话传出去皇上的脸都得没地方搁。 罢了罢了,为了十殿下那活祖宗,什么活儿都得干哪! 于是江越也往脸上抹了一把,同情的表情一下就表现出来:“文国公竟是这样可怜啊?唉,从前真是误会文国公了,没想到他在这个家里根本就做不了主。也是有太后的侄女在,他哪里抬得起头啊!” 迎春一看有门儿,赶紧继续卖惨:“谁不说呢!所以咱们二小姐是真的不敢接这道圣旨,不然府里老爷和老夫人的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公公,我们家主子,可怜啊!” 江越连连点头,“咱家明白了,全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小姐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他感叹了一番,带着身后一溜小太监走了。 迎春抬起袖子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心里又狠狠地把自家小姐给佩服了一把。能把宫里人都给玩儿得团团转的,这天底下怕是只有一个二小姐了。兴许是过去被欺负得太狠了,如今翻身抵抗,力量就更加强大。 迎春想,也许用不了多少时日,二夫人就要倒霉了。 锦荣院儿那头早已经散了,二夫人带着小叶氏回了福喜院儿。今儿个白惊鸿借口身子不爽,没过去给老夫人请安,实际上是昨儿受的气还没过劲儿,叶氏怕她万一再被白鹤染给气着,当场失了态就不好了,这才让她留在自己屋里。 白花颜偷懒也跑了过来,女责女训才抄了五遍不到,离百遍还早着,她的手就已经酸得几乎抬不起来。 本来是想跟白惊鸿面前装装可怜讨些好处的,可没成想今日白惊鸿非但没好言好语地哄劝她,反而甩了她一巴掌。 叶氏和小叶氏进屋时,白花颜正坐在地上哭,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街头小破孩儿,一点贵族千金的气度都没有。 小叶氏一进来就皱了眉,赶紧上前去扶她,却被白花颜狠狠地推了开——“你离我远一点!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妾,也有资格扶我?” 小叶氏僵在当场,脸色难看得不行。 白惊鸿轻蔑地看了这娘俩一眼,转身回了里间。 叶氏今日也是一肚子火,或者说,打从白鹤染回来,她哪一天都是一肚子火。但她总不能看着白花颜在自己屋里撒泼,于是走上前,弯腰虚扶了一把,尽可能语调轻柔地说:“好孩子,快起来。” 白花颜很听叶氏的话,乖乖地就起了来,然后扯住叶氏的袖子哭哭啼啼地说:“母亲是不是不喜欢花颜了?自从那个小贱人回府,就什么好处都让她捞了去,听说母亲也给她备了很重的礼,巴巴的送了过去。母亲,你也忌惮那个小贱人吗?” 叶氏的火气又往上窜了窜,“没有,只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送了些东西给她,就算是对小辈的一份关怀。” “祖母何时也有这么大面子了?”白花颜疑惑地提了一句,但焦点并没有停留在这上面,而是立即又拐了弯儿道:“那母亲不关心花颜么?花颜这几日抄书,手腕都快断了。母亲你看,都是那个小贱人害的。” 叶氏看着白花颜的手腕,心下一转,一个主意就 转了上来。于是笑着对白花颜道:“母亲当然是向着我们花颜的,你姨娘同我是亲姐妹,在我心里,你的份量跟惊鸿是一样的。” “真的?”白花颜惊喜地跳了起来,“那……” 叶氏懂她的意思,“你也不小了,往后也该多随你大姐姐一起走动走动,脸面上总得过得去。回头我着人给你打一套彩玉头面,再做两套新衣裳备着,可好?” 白花颜忙点头,“好,好,多谢母亲。” 叶氏抓着她的手,很是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花颜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你二姐姐也回来了,同为姐妹,以后要多多走动,常来常往,慢慢的关系就近了。明儿就叫先生恢复讲学,你们就一块儿听学吧!” 白花颜听说要跟白鹤染一起听学,又不乐意起来。叶氏瞧了,眼底又露出笑意,嘴上却劝着说:“刚说你懂得,怎么一提到你二姐姐又不高兴了?你二姐姐从小没读过书,比不得你们懂得多,你就算是最小的,也跟着先生学了三年,可万万不能因为她及不上你们就去欺负,懂吗?” 白花颜眼珠一转,及不上她们?对哦,一个一天书都没读过的小贱人,如何能跟她们学到一起去?非要一起听学,那就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儿。到时候被先生骂,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听到叶氏的话,坐在里间的白惊鸿眼睛也是一亮,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她主动走出来,拉过白花颜的手,“好了,别在这里扰了母亲,你还是得继续抄书。走,我陪着你。” 白花颜乐呵呵地跟着白惊鸿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叶氏姐妹。 小叶氏很怕她的姐姐,虽然刚刚她已经看出叶氏是在利用她的女儿去对付白鹤染,可是她不敢说。一方面心疼女儿,一方面又不敢得罪姐姐,小叶氏的心情十分煎熬。 叶氏似看出她的情绪,沉着声开口警告道:“你不过是我叶家一个不得宠的庶女,父亲早逝母亲当家,你觉得一个庶女落到嫡母手中,会有好出路?我当年是看你还算老实听话,这才抬举你跟着我一起嫁过来。可若有一天你连老实听话这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了,那我也就没必要再把你留在身边。你说是吗?” 小叶氏心一慌,直接就跪到她姐姐面前,“妹妹愚笨,虽然许多事情办不好,但一定会听姐姐的话。姐姐待我有大恩,我一辈子都会听姐姐的话,五小姐也一辈子都是姐姐的亲女儿,我们都会听话的。” 叶氏看了她一会儿,面色终于缓合下来,“你们是我的至亲之人,我总不会害你们。只要踏踏实实的跟着我,替我做事,我断不会亏待花颜。”再想想,又问道,“老爷多久没去你房里了?” 小叶氏说:“快三个月了。” 叶氏叹气,“你怎么就不能学学红氏那个妖精?罢了罢了。”她挥挥手,“你回去吧!近几日我会和老爷说说,让她往你房里多走动走动。你还年轻,要是能再给老爷添个儿子,这座文国公府里,可就再没人赶蹬鼻子上脸,欺到我们头上。” 小叶氏走了,直到走出老远才终于松了口气。生儿子,她就算有那个福份,生出来的儿子也轮不到她养。归根结底,儿子是帮她姐姐生的,而她的姐姐,将来也绝不会将府里的荣华富贵给了她生的孩子,这座文国公府,早晚都是白浩宸和白惊鸿的。 白鹤染回府时,已是下晌申时。门房的奴才因为早上挨了她一巴掌,这会再也不敢多说话,低着头将人迎进了府门。 君慕凛的马车就停在巷子口,看着白鹤染进了府门,这才让落修又往前凑了凑。 他将车帘子掀开,身子坐到车厢外头来,盯着文国公府看了好半天。落修问他:“主子,是不是越看越不顺眼?” 君慕凛点头,“恩。” “那要不……拆了吧!” 他看傻子一样看着落修,“拆完了二小姐住哪儿?” “接到尊王府住去啊!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嘛!” 君慕凛一巴掌拍他头上,“要这么整,那本王这番心思岂不是白费了?两国交战,你见谁上来就拆皇宫抢公主的?那样就失去了战争的乐趣,得一座城一座城地夺下来,才是对敌方老大心里防线最强烈的摧毁。” 落修抽了抽嘴角,也就你这种战神敢这么说吧!换了别人,巴不得直捣皇宫,谁乐意打仗啊?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落修请示。 君慕凛想了想,“进宫,问问江越今儿文国公府是怎么说的。”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1章 皇宫里的谣言 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被白蓁蓁拿在手里,递到白鹤染面前。 “我姨娘让我给你的,她说当年大夫人从歌布带来的东西就剩下这么一样了,是她跟父亲撒娇才要来的,让你好好收着,好歹是个念想。” 白蓁蓁将东西塞到白鹤染手里,然后站起身,将白鹤染的手又使劲儿握了握,说:“你这次回来到真让我刮目相看,但你可得继续保持,千万不能中途卸了力。这座府里的妖魔鬼怪再不镇压,怕是要反了天,到时候你我都没有活路。” 白鹤染将目光从夜明珠上收回,坚定地看向白蓁蓁,“放心,曾经的仇怨,一个都不会忘。” 白蓁蓁走时又顺了两个桃子,白鹤染几乎怀疑她原本就是为了桃子来的。 夜明珠被她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就好像淳于蓝远离故土又客死异乡的凄凉。 她记得当年原主被淳于蓝以命相换回到白府后,白兴言将所有淳于蓝用过的物件儿全都拉到城外去烧了,一样都没给她剩下。原主曾不只一次想找件生母亲的东西留着,却都无果。 迎春看着白蓁蓁走了,不由得感叹道:“红姨娘当年紧随大夫人之后入府,两人相差还不到一个月。按说在新婚月里是不能抬小妾进门的,会添夫妻间的晦气。但小姐也看到红姨娘的长像了,那样的样貌,要什么老爷能不给呢!奴婢当年还小,才刚刚入府,但也知道老爷一个月有二十几天是宿在红姨娘那头的,当年的大夫人为此没少掉眼泪。” 白鹤染面上平平淡淡,心里也没起多大波澜。淳于蓝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记忆中的名字,她没有原主那种对生母极度思念的情感,她只是觉得原主可怜,就像前世十岁之前的自己。 太过相像的经历,让她有的时候就会产生她跟原主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同一个人的幻觉。 “若像你说得那样,红姨娘跟我娘亲该是死对头。”她将心思收回,开口问迎春。 迎春想了想,又道:“按理说该是这样,但老夫人一直进向着大夫人的,见红姨娘几乎专宠,就狠狠地把她收拾了一回。那次险些将人打死,又赶巧老爷去了外省一整月都不在府里。后来是大夫人说情,才把红姨娘给救了,也是大夫人做主给红姨娘请了大夫,才保住红姨娘一条性命。打那以后,红姨娘就将大夫人视为救命恩人,掏心挖肺的对大夫人好。也正是因为红姨娘在老爷那里说了好话,大夫人才怀上了小姐您。”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白鹤染听了之后,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古代的女人其实真的很单纯。淳于蓝能去救一个分她宠爱的小妾,小妾也能因为一次救命从而真心报恩,妻妾融洽,这就是一夫多妻制度下产生的扭曲现实吧? “我其实已经不太能记得娘亲的样子了。”白鹤染开口,淡淡地说:“如今有这么颗珠子也好,就像蓁蓁说的,至少是个念想。” 可是,白蓁蓁和红姨娘真的就只是为了让她有个念想吗?她觉得肯定不会那样简单。 那对母女看起来飞扬跋扈,但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傻,能在这座府里活成那样还完好无损的人,怎么可能没几分心计。 那么,她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夜明珠被她握了许久,依然没有温度。她回到自己屋里,默语还在那里绣花。临去见白蓁蓁之前她卸掉了默语全部内力,如今的默语跟个普通丫鬟没什么区别,只需门外一个粗使婆子就能将她牢牢看住。 屋里桌上还放着二夫人叶氏送的东西,无外乎就是一些珠宝首饰,到是好货不少,想必得让叶氏肉疼很久。可迎春却说:“这些也不算多好的东西,奴婢听说以前大夫人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可是整个东秦都看不到的珍宝。” 她心头一震,突然就明白了红氏母女要提醒她的是什么事,也想到了刚刚白蓁蓁特地强调的一个小国名字,歌布。 是了,淳于蓝是歌布的郡主,来到白家属于下嫁,一国郡主下嫁那得是带来多少嫁妆!可如今却只剩下红氏靠撒娇才留下的一颗夜明珠,这说明什么? 红氏母女要提醒她的就是这个,淳于蓝当年的那些嫁妆,都上哪去了? 白鹤染问迎春:“我娘亲可还有东西留着?” 迎春摇头,“这个奴婢是真不知道,大夫人去时,奴婢也才十岁出头,进不得内院儿,许多事都是打听不到的。但二小姐今儿这么一问,奴婢到也觉得有几分奇怪,按说以大夫人的身 份,带来的东西肯定不少,就算人去了,东西也该有个出处。可为何这些年下来,府里主子对那些东西竟绝口不提呢?就连老夫人都没有提起过。” 白鹤染冷哼一声,“怕不是不能提,是不敢提。”白家用那些东西干了什么勾当,应该只有白兴言知道。 白兴言今日回来得很晚,天都擦了黑才迈进叶氏的福喜院,挂着一脸浓郁的怨气。 “老爷这是怎么了?”叶氏吓了一跳,“可是在朝中遇到不顺的事?” 她将白兴言的外披取了下来,又亲手递上暖茶,还把他鬓角垂下来的一绺碎发给别到耳后,标准的贤妻良母模样。 白兴言接过茶,深深地看了叶氏一眼,心底有股子闷气想发又敢发,憋得难受。 今日朝中那些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个个居然都跑到他面前来表达对他的同情。他起初不明白自己堂堂文国公,有什么好同情的,后来才知道,同僚们的意思竟是说他在太后的侄女面前抬不起头来,处处低人一等,生活过得如同寄人篱下,甚至就连世袭的文国公爵位,都要被迫传给太后侄女跟前夫生的儿子。 人们说得有板有眼,说白家自从娶了叶氏进门,白家人的地位就一日低过一日,就连府中老夫人都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活,稍有不顺儿媳妇就进宫跟太后告状。有太后撑腰,白府人只能唯叶氏之命是从。 人们还说,国公爷自己也不是没儿子,虽然是庶子,但好歹也是亲生骨肉,若这一生只有此一子,将来爵位理应传给此子。可是叶氏不让,仗着自己嫡母的身份,仗着有太后在背后撑腰,硬是逼着国公爷许诺,一定要将爵位传给她跟前夫生的儿子。那儿子虽然改姓了白,可到底不是白家血脉呀! 可怜文国公府,世代承袭的爵位,到这一辈就到了尽头了。 朝臣们一个个对着白兴言是唉声叹气,连连说:“我们知道你的为难,也是个可怜人啊!就是可惜了祖宗留下的基业,唉,谁让女人的权势太大呢!” 白兴言被他们说得简直没法活了,起初他还恼怒是谁编造的这些个胡言乱语,可听着听着,却越来越觉得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当初娶叶氏进门,他是图叶家的影响力,老太后是叶家人,叶氏的外祖还是东秦的老将军,如此背景深厚的女人,对他的仕途很有帮助。 可是后来也不怎么着,叶氏竟开始给他灌输惊鸿貌美将来必定母仪天下的概念。日复一日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慢慢的他竟也相信了。除此之外,白浩宸也对他一天比一天孝顺,让他对那个继子是越来越喜欢。甚至喜欢到哪怕他最宠爱的小妾红氏也给他生了儿子,他依然坚信只有白浩宸才有资格继承他的爵位。 这些事情原本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不对劲。可被朝臣们这样一同情,他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眼瞅着白兴言脸色越来越阴,叶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不知道白兴言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但看起来应该不是小事。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如果有不痛快的事,可否与我说说?” 白兴言抬头看她,很想大骂叶氏一顿发泄发泄,但到底没敢。 朝臣们说得没错,他对叶氏的确是畏惧的。 “没什么,朝中的事情罢了,你不要多心。”到底还是主动安慰了叶氏,还抓了叶氏的手同她说,“咱们夫妻多年,我是打从心里敬你爱你的。” 叶氏心里欢喜,赶紧也反握回去,脸上略带激动地说:“妾身也是,心里装着的都是老爷。不管老爷在外头遇到了什么难事,妾身都愿尽最大努力帮助老爷化解。妾身这一生,注定是要和老爷绑在一起的,你兴我兴,你亡我也绝不会得活。” 她的话让白兴言的心又软了,心里的那根墙头草又开始左右摇摆,又开始认为朝臣们一定是受了奸人的鼓动来挑拨他们家的,是看他们家过得太好了,又有太后在后方坐镇,眼红。 叶氏见他面色缓合,赶紧又开始说好话哄着,还让丫鬟上了饭菜,汤是亲自一口一口地喂他。 白兴言让她给哄得舒坦极了,在宫里的不痛快很快就抛到脑后,揽着叶氏就想要亲热亲热。可叶氏今日来了月信,实在不方便,只能无奈地将人推开。 眼瞅着白兴言脸色又不好看了,她眼珠一转,打起了一个主意……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2章 母亲不会给我小鞋穿吧? “老爷去妹妹那里吧!妹妹许久没见老爷,常跟妾身念叨很是思念。老爷,她是妾身的亲妹妹,老爷既疼妾身,理应也多疼疼她才是。”叶氏盯着白兴言问,“老爷,您说妾身说得对吗?” 白兴言怔住了,他看着叶氏,渐渐地冷静下来。先前被哄着暂时压下的怒火又腾地一下烧燃起来,他盯着叶氏,突然问了句:“怎么,难道现在本国公连睡哪个女人,都得听你的了吗?” 叶氏一哆嗦,“老爷,妾身没有那个意思,妾身只是……” “行了!”白兴言烦躁不已,“如你所愿,本国公今日不留在这福喜院儿,但你想让本国公去小叶氏那里,也绝无可能!我什么都给了你,在这座府里,若是连眼下这点尊言都保不住,我要这文国公府又有何用?” 白兴言一通大喊,摔门走了。 叶氏愣在屋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话她从前也说过,哪次也没见白兴言发怒,怎的今日火气这么大?而且话又说得那样严重?什么叫什么都给了她?莫非他在后悔什么? 她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冲着门外喊了声:“双环,你进来。” 一个二十左右的大丫鬟快步进了屋,冲着叶氏屈了屈膝,“夫人有何吩咐?” “明日一早你就出府,去打听打听昨天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再查查老爷这么晚回来是去了哪里,都见过什么人。” 双环点点头,“夫人放心,奴婢天亮就去。” 这一夜,叶氏几乎没合过眼。府中另一头的引霞院儿里,红姨娘也几乎没合过眼。 但这两个没合眼的人,一个是担忧命运,一个却是在整夜作乐。 白兴言次日是挂着掩不住的笑从引霞院儿里出来的,红氏,这个小妖精才是最合他心意的。只可惜,仕农工商,商终究是最末一位,再有钱也上不得台面儿。若是红氏能有叶家的地位……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行,绝对不能那样去想。叶家根基深厚,叶氏的外祖还是东秦的老将军,虽然现在已经带不动兵了,但威信还在,军中从前的部将也还在。这些,都是他借力点,是他当初娶叶氏进门时,最看中的条件。 “果然凡事都冲动不得啊!”白兴言长叹一声,扭头对跟着自己在引霞院守了一夜的侍从说:“聂五,你到我书房将那副新得的夏飞尘的丹青取了,交到二夫人手里,就说是本国公特地为外祖父他老人家高价收来的。” 聂五应了声是,也不多问,快步往书房方向走了去。 白兴言十分无奈,一时冲动,结果搭进去一副丹青,那可是他最中意的一副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他瞧瞧自己身上洗干净的朝服,再想想红氏一夜的温柔,又觉得其实也值了。叶氏是个古板的性子,他宿在福喜院儿就跟完成任务似的,甚是无趣,还是红氏好。 白兴言心情复杂地上早朝去了,心里还暗自求菩萨保佑,保佑今日可别再有人来同情可怜他,那架式他都快扛不住了。 巳时刚过,叶氏带着白惊鸿,并着小叶氏和白花颜一道来了锦荣院儿给老夫人问安。 她现在多了一项每天都给老太太奉茶的任务,是硬着头皮不想来也得来,搞得她一进了锦荣院儿就觉得头疼,心里也烦躁得很。 白惊鸿一连几天都没过来了,早上听叶氏说起昨夜父亲发火的事,她就认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了鬼。可白兴言十有八九是在宫里受的气,这府上谁的手又能伸到皇宫去?而且还是前朝? 她下意识地想到白鹤染,可又不相信白鹤染会有那个本事。但若不是白鹤染,还能有谁? “哟,大姐今天不忙,有工夫来看望祖母了?”白惊鸿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一个极无礼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眉头快速地皱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面上又是一派落落大方。“四妹妹说笑了,祖母一直是我心里最敬重的人,我就是在病中,也一直都没忘了为祖母祈福。昨天五妹妹抄女则,我还同她一起抄了心经,不知道四妹妹愿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呢?”说完,不着痕迹的给白花颜递了个眼色。 白花颜立即领会,扬起声尖锐地问白蓁蓁:“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如果你不一起那就是对祖母不孝。” 白惊鸿赶紧又道:“五妹妹,不能这样说话,四妹妹怎么会没有孝心呢?” “有孝心就去抄心经啊!我们已经快抄完了,明天就要拿给祖母。四姐,你可要抓紧,今晚怕是不能睡了呢!”白花颜笑得合不拢嘴,就连叶氏都跟着嘴角上扬。能让白蓁蓁吃瘪 ,她很乐意看到。 可惜,笑都没笑完,院子口儿就又来了人,还是她们最不想见的那位。 叶氏的笑僵了僵,虽然尽力摆出慈母的表情,可看起来却明显的不太自然。 “阿染来啦!”叶氏主动开口,“母亲昨天准备了礼物给你,可惜你没在家,不知道那些东西你喜不喜欢?” 白鹤染带着迎春走进院子,冲着叶氏笑了笑,“有珠宝首饰收,自然是欢喜的。”她不说喜欢只说欢喜,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喜欢是喜欢东西本身,欢喜,则只是为了那些东西的价值。 叶氏有些尴尬,她决定装作听不出来白鹤染话里的意思,她为了白兴言的事心里很烦,不想在这种时候再跟白鹤染发生口角冲突。 可是很显然白鹤染并不打算让她就这么糊弄过去,所以她又开了口对叶氏说:“如果母亲下次能将东西换成银票送给我,我会更开心。” 红氏一下就笑了,“看来二夫人的马屁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叶氏咬咬牙,“妹妹那天也是送的首饰吧?不知道阿染有没有把那六只镯子换成银票。” 白鹤染摇头,一脸的天真无邪,“没有呀!那六只镯子我很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卖掉换钱呢?哎呀,我这样说会不会得罪母亲?母亲以后该不会给我小鞋穿吧?” 叶氏心口起伏,气得全身都哆嗦,偏偏面上还是得笑,嘴上还是得说:“怎么会呢?你跟惊鸿一样,都是母亲放在心里疼的孩子。” “是吗?”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母亲恼羞成怒,派两个丫鬟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淬了毒的针一根一根扎到我的背上。” 她说这话时,目光投向白惊鸿,“大姐姐,你说,那样是不是会很疼?” 白惊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神色慌张,说话都嗑嗑巴巴,“我,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就好。”白鹤染挑挑唇角,“刚刚听到你们说要抄心经给祖母祈福?好像还在强迫四妹妹一起?” 白花颜来了精神,扬声道:“对呀!我跟大姐姐都抄了,她不抄就是不孝。哦对了,还有你,小贱……”一句小贱人刚出后,小叶氏赶紧在边了掐了她一把,白花颜想起上次受罚,心下害怕,赶紧改了口,“还有二姐姐你,理应一起抄,不抄就是不孝。” “哦,是这样啊!”白鹤染想了想,转头问红氏,“咱们府上孝不孝顺,是靠抄心经来判定的?那红姨娘和母亲有没有一起去抄?” 红氏“呀”了一声,“还真没有。二夫人,要不咱们今晚也都别睡了,一起抄心经吧!咦?二夫人的眼圈怎么是黑的?昨晚没睡好么?也是,老爷每次去我房里,二夫人都是睡不好的。那今晚二夫人可是要继续熬着,咱们得抄经书呢!” 叶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多少年伪装出来的贤良淑德,几乎就快装不下去了。 白惊鸿紧紧地握住叶氏的手,母女俩个就像是互相在给对方力量,帮忙对方坚持下去。 这就像是一场战役,一旦输了,她们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所以,不能输。 叶氏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面上渐渐浮现出常见的慈爱与端庄,“花颜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说的话怎么当得了真。” 红氏点点头,“所以,四小姐不需要去熬夜抄心经了。” 白花颜还不甘心,又抢着喊了句:“那孝心如何表?” 白鹤染将话接了过来:“表孝心可不是只靠抄经书这些虚的,真正的孝心得表现在实处,让祖母切身感受到才对。就比如说母亲每日奉茶,这就是孝心;再比如说,我将皇上赏赐下来的桃子分了一半给祖母,这也是孝心;还比如说,红姨娘和四妹妹将娘家送来的新鲜葡萄也端到了祖母面前,这更是孝心。” 白蓁蓁眼一亮,笑嘻嘻地道:“你们觉得祖母是喜欢吃皇上赏的桃子和皇商运来的葡萄,还是愿意看你们抄得歪歪扭扭的心经呢?好想去问问祖母呀!” 白鹤染扯了她一把,“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白蓁蓁就势挽住她的胳膊,回过头冲着身后众人招手:“走快一些,别耽误了母亲给老夫人奉茶。” 叶氏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没憋死。 然而她万万想不到,今日的晦气还远远不止这些……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3章 叶家翻脸了 老夫人今日气色又较前一天好上一些,白惊鸿一进来就觉奇怪,下意识地去找那盆兰花,却发现以往放置兰花的地方,已经被一盆其它的花草取代。 她的心,一下沉了。 叶氏一如既往地给老夫人奉茶,老夫人看了眼她那双还泛着青紫的手,问了句:“手还没好呢?” 叶氏一哆嗦,茶水洒了出来。 “行了,放下吧。”老夫人接了茶不再说话。 叶氏退下来,恨得几乎断了气。这双手也不知道多久能好,她现在都提不了重物,一看到自己的手就觉得是个耻辱。 她瞪向白鹤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可白鹤染却送了一个嘲讽的笑给她,还带着一抹挑衅。 叶氏几乎忍不住就要发作了,可这时,厅外却有一个丫鬟来报:“叶府来人,说是要见二夫人。” 叶氏腾地一下站起来,面上掩不住的喜悦。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白家人如此欺辱于她,现在娘家人来了,总算是有人给她撑腰了。 她得意地看了眼老夫人,同时开口道:“快请人进来。” 丫鬟冲着她俯了俯身,却询问的目光又投向老夫人。老夫人无奈地道:“请进来吧!” 这个时候叶府来人,想必是叶氏背地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给娘家递了话,叶府的人十有八九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夫人颇有几分担忧地看向白鹤染,却见白鹤染对她缓缓摇头,面上还挂着一丝狡猾的笑。老夫人一愣,莫非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白惊鸿也松了口气,面上重新溢起开心的笑,“不知道是大舅舅来了还是二舅舅来了,亦或是两位舅舅一起来了?惊鸿许久未见到舅舅们,心中甚是想念。” 白花颜赶紧跟着道:“我也好想舅舅。” 叶氏笑着对她们说:“从小舅舅就疼你们,舍不得你们受半点委屈,你们不回去探望,他们自然是要来看看你们的。” 白蓁蓁身子偏了偏,往白鹤染身边凑过去,小声说:“叶家人别的不会,就会进宫告状,一个比一个不讲理。今天要真是来给她们撑腰的,可是有一场好闹。” 白鹤染笑笑,问她:“你怕吗?” 白蓁蓁“哼”了一声,“有本事就弄死我,只要弄不死,我就一天不让她们痛快。” 说话间,锦荣院的丫鬟领着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白鹤染挑挑眉,“好戏开演了。” 叶氏看着进来的人愣住了,寻思了一会儿,默默地坐回椅子里。白惊鸿也紧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的纳闷。 白花颜却一嗓子喊了出来:“万嬷嬷?不是说舅舅来了么?人呢?” 叶氏转回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白花颜立即低下头不敢吱声了。白惊鸿却小声道:“母亲,怎么是她来了?” 叶氏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是这个婆子,这老嬷嬷年轻时候是当今太后娘娘的近侍丫鬟,甚至还随太后进宫,在宫里待到快六十岁才被放出来。出宫之后就在老太后的安排下进了叶家,一直跟着叶家二老。 可以说,这人在叶家的地位很特殊,虽是个奴才,但因她跟太后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所以谁都不敢真把她当个奴婢使。 叶氏看着这万嬷嬷,心思百转。听闻去年她二哥将这万嬷嬷分去侍候他最宠爱的小妾,好像那小妾近日生了个庶子,这老婆子不在叶家侍候主子,跑文国公府来干什么? 进来的人冲着老夫人行了个礼,板着个脸道了句:“老奴给白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又怔了怔,随后赶紧道:“是叶家的万嬷嬷吧?从前甚少往咱们这头走动,这次到府上来可是有事?” 那老婆子点点头,“回老夫人的话,的确是有事,但这事儿是要跟我们姑奶奶问的。” 她口中的姑奶奶自然就是叶氏,老夫人有点不快,叶氏回娘家被怎么称呼她管不着,但在白府上,叶家下人却还是坚持叫她姑奶奶,这就有点儿不给文国公府脸面了。 她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见白鹤染又在冲着她摇头,意思好像是不让她多管。老夫人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选择听了白鹤染的话。 而这时,万嬷嬷却主动改了口,“或许不该叫姑奶奶,应该叫您二夫人才是。一来这里是文国公府,二来,现如今二夫人怕是不再把叶家放在眼里了吧?” “你说什么?”叶氏大惊,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问白惊鸿,“你听到了没有?刚刚她说什么?” 白 惊鸿此时脸色也煞白,预期同现实差距太大,大到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到是小叶氏相对冷静,她主动开了口,问那个找上门来的婆子:“不知万嬷嬷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有什么误会?不如随二夫人到福喜院去,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一说也就过去了。” 白惊鸿捏了捏叶氏的手,冲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其照着小叶氏说的做。 叶氏也反应过来,赶紧接了话:“对,有什么事随我到福喜院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万嬷嬷看了叶氏一眼,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叶氏这厢刚松了口气,可白鹤染又如何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 于是,一个叶氏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地扬了起来:“上门即是客,且客都已经到了祖母面前了,哪有做人儿媳的带回去自己款待的道理。更何况,听这位嬷嬷的意思,像是对我们府上的二夫人有些微词。既然您叫了二夫人,那这事儿就跟咱们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文国公府的事,就不能让二夫人带回去私下解决了,得摊在明面儿上大家一起商量。祖母,您说是吗?” 老夫人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她也是好奇,叶家的人为何突然跑来对着叶氏说下这样一番话?这架式看上去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夫人一点头,叶氏就彻底失了将人带走的机会。她不甘心地握紧了拳,怒火燃烧下,指甲都扣进了肉里。 万嬷嬷到是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鹤染一阵,然后转回身不准备再走,同时又开了口说:“在哪里讲都是一样的,老奴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二夫人,昨儿个往叶府送的那些个礼是什么意思?虽说出生的只是个庶子,但那也是二老爷最疼爱的一个庶子。您要是不待见,不搭理就完了,为何还成心羞辱?” 叶氏都听糊涂了,“什么礼?二哥的小妾生孩子我知道,但不过一个庶出,还没资格受我的礼。” 万嬷嬷一张老脸更加阴沉了,“您说得没错,区区庶子,入不了堂堂文国公府二夫人的眼。可也正像您说的那样,庶子没资格受您的礼,那您不送就行了,为何要送那些个贱物去羞辱?那好歹是叶家的血脉,再卑贱也容不得您如此践踏。” 叶氏心里一哆嗦,对上这个万嬷嬷,她还真是拿不起太大的架势来。万一这老婆子哪天起了兴致进宫去见太后,随便提上那么一句,姑母怕是会不给她好颜色。 虽是亲侄女,却抵不过这万嬷嬷长达几十年的深宫陪伴。她姑母能活到最后并熬到太后的位置上去,这万嬷嬷的功劳可是不小。 叶氏想到这些,不得不将心头的火气都给压下去。今儿她二哥叶成铭把万嬷嬷给派了过来,可见是真生气了,势要跟她讨个说法的。 可她是真冤枉,这欲加之罪该如何解释?她到底什么时候往叶府送过礼了? 白惊鸿瞧见母亲的样子,便知这里头一定有事,于是开口问了句:“不知我母亲往叶府送的是什么礼?” “哼。”万嬷嬷厉声道:“一篮子鸡蛋,二尺红布,一包点心,五个肉包子。” 噗! 在场白家人听到这些都笑了,这也太寒碜人了,就再是庶子也不能送这些啊!毕竟叶府的门弟在那摆着呢,送这些不是故意恶心人么? 白蓁蓁笑得最没形象,嘴里含着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她一边用袖子抹嘴一边嘲笑着叶氏说:“我亲爱的嫡母,过去我真是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就是对我们家人不好,原来你对自己娘家人下手也这么狠啊?哈哈哈哈!” 红氏也是丝毫没有顾忌地咯咯开笑,一边笑还一边奚落:“二夫人你是不是没银子了?怎么,这个月公中的帐面儿又空了?不对呀,这才月中,你把银子都使哪儿去了?” “红姨娘。”白惊鸿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用力一酝酿,一汪泪就含在了眼圈儿里。“红姨娘平日里处处与母亲针锋相对也就罢了,母亲说过,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不跟自家人计较。可现在有外人在,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总该顾一顾咱们文国公府的面。” 红氏白了她一眼,开口就怼了回去:“自己没脸就说自己没脸,拿文国公府说什么事。人家生儿子,你们给人送红布送包子,这就让文国公府有脸面了?” “你——”白惊鸿被怼得无语,这话真不知该怎么回,她此时心里也在猜测着叶氏是不是真的送了那样的东西去,毕竟母亲暗地里对二舅舅也是有些微词的。 一时间,厅堂里安静下来。可没多一会儿,白鹤染却琢磨着又开了口……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5章 父亲,你得要脸啊! 白兴言一愣,“叶家来的人?叶家来人了?”不管对别的子女如何,他对白蓁蓁还是好的。毕竟这是他和红氏生的孩子,而且越来越富有的红家对白蓁蓁很是不错。他声音软下来,松开了叶氏,转而去摸白蓁蓁的头,“怎么吓到我们蓁蓁了?给父亲说说。” 白蓁蓁一脸天真地告诉他:“叶家来了个老嬷嬷,长得特别凶,她说母亲看不起叶府刚出生的庶子,送了不值钱的礼物,叶家的二舅舅就让那老嬷嬷过来训斥母亲。” “恩?”白兴言一愣,一个嬷嬷过来训斥叶氏?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问白蓁蓁:“那个嬷嬷是不是姓万?” 白蓁蓁点头,“对,是叫万嬷嬷。” 白兴言皱了眉,“她怎么来了?”再问叶氏:“你给叶府送了什么?” 叶氏委屈得不行,“我什么都没送啊!一个庶子出生我怎么会巴巴的给送礼,叶府实在是太冤枉我了。” 她这边哭哭啼啼,听得老夫人更加厌烦,“冤不冤枉那都是你们叶家的事。”老夫人问白兴言:“现在你清楚她为何这样了?叶家人上门来给了她气受,你一进了门二话不说先训斥自己的女儿,我今天就问问你,那万嬷嬷来兴师问罪,关阿染何事?叶家人算叶家的帐,跟你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白兴言被老太太呛白得说不出话来,也是觉得有点儿理亏。眼下看来事情真是跟白鹤染没什么关系,竟是叶家跟叶氏闹了矛盾。 但理亏归理亏,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的,仍是嘴硬地道:“不管什么原因,我身为父,教训自己的女儿也没有错。” “你……”老太太气得直拍桌子,“兴言,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白鹤染赶紧开口:“祖母别生气,当心气坏身子。父亲想教训就教训吧,反正这么些年白家人也都习惯了的。” 白兴言听出不对劲,冷声问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鹤染摊摊手,“字面上的意思,父亲听不懂么?为了叶家人骂白家人,你到底姓啥?” “混账!”白兴言气得几乎跳起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白鹤染笑了起来,“孩子是怎么生的你自己最清楚,这种事情还要拿出来当着这么多老老少少的女眷面前说,父亲,你不要脸也得给咱们留点儿脸,这么些孩子都没及笄呢,哪里听得了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快快别说了。” “你——”白兴言都懵了,这话题是怎么绕到这上面的? “父亲别为难了。”白鹤染又说话了,“不想跟我道歉也行,那就做些补偿吧!” “你想要什么补偿?”白兴言狠狠地瞪着她,恨不能把这个女儿给瞪死,“我生你养你,你跟我要补偿?你又欠我多少?” 她一脸惊讶,“生是生了,但养我你可没花多少银子啊!不过没关系,这些帐我们慢慢算。父亲不想补偿也无所谓,不道歉我也不追究,毕竟再闹下去,您在母亲跟前也没法交待,到时候母亲埋怨下来您又要受委屈了。我是一个很孝顺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父亲为难的。” 这话一出,白兴言一下子就想到这两日在朝中听到的那些言论,又想起那些朝臣们同情他的样子,心里立即就不舒服起来。 白惊鸿瞧出他面上表情变化,正想说些什么挽回局面,这时,就听下人又来报:“老爷,宫里又来人了。” 白兴言一听这话就更烦躁,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宫里来的是什么人。传旨传旨,天天传旨,他现在怎么这么不爱听传旨这两个字呢? 然而,不爱听也得听,他连叶氏都得罪不起,还敢得罪皇上么?于是挥挥手,“请江公公到前院厅堂坐吧!” 丫鬟赶紧又道:“今日来的人不是江公公,是另一位陌生的公公。” “恩?”白兴言一愣,不是江越?不是江越还有哪位公公能往文国公府来? 他不由得看向叶氏,莫非是叶柔因为昨晚的事向太后那边诉苦了?他心里隐隐开始别扭起来,这样的事以前叶柔不是没干过,每次太后都会送些赏赐安慰其一番,还会派个宫人过来同他“说说话”。 他其实很憋气,但一想到当初娶叶氏进门图的是什么,便把火气消了,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今日一早他就让聂五给叶氏送了丹青去,已经服软了,这怎么还往上告状呢? 叶氏见白兴方向她看过来,眼底神色隐含怒气,立即想到了什么,赶紧摇头,“老爷,不是我,我没往宫里递消息。” “真的?”白兴言下 意识地反问,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太明显了,于是立即转了话口,对那丫鬟说:“不管来的是谁,先请到厅堂去喝茶吧,本国公这就过去。” 丫鬟一脸为难:“那位公公已经往这边来了,说是有东西赏给老夫人,管家就引着到了。” 一听说是给老夫人送礼的,白兴言先是纳闷了一下,却也跟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江越,也不是太后那边的人就好。至于给老夫人送东西,毕竟这里是国公府,皇上以往每年也会有恩赏下来,总少不了老太太那一份。 很快地,管家领着个大太监进了锦荣院儿,身后还跟了几个捧着东西的小太监。 那太监一边走还一边说:“其实这些年就总听到有人说国公爷在府里头过得憋屈,但也没太往心里去,想着都是谣传,做不得真。可是没想到这事儿竟是真的,不但国公爷过得不好,连带着老太太也跟着受委屈,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太监说话拿腔拿调的,颇为夸张,且也没有顾及,声音挑得极高,几句话,满院子人都听见了。 领路的管家一脸尴尬,也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能一路陪着笑,直到把人送到主子们面前,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退到外头站着去了。 白兴言这会儿气得直哆嗦,来给老太太送赏就送赏,扯他干什么?这到底是来送赏的还是来挑事儿的? 大太监进了屋,先是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冲着老夫人先行了礼。“奴才于本,给白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本来气得迷糊,瘫在椅子上没力气,这会儿却听说有宫里人给她送赏赐,精神头到是一下子回复了不少。她坐了端正,笑着抬了抬手,说:“公公太客气了,老身哪里担得起,快快请坐。”然后赶紧又吩咐道:“快,给这位公公看茶。” 于本谢了又谢,却没坐,只道:“您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奴才向您行礼问安是天经地义的事。”说着,又半回了身,冲外头的小太监一挥手,四个小太监躬着腰进来,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 于本又道:“皇上说了,老国公当年在世时曾陪着他老人家下过两次棋,皇上感怀当年旧事,近日听闻老夫人在府上日子过得甚苦,不但做不了这个家的主,还要处处看儿媳的脸色过活,心中实在难受。特让奴才带来些补养珍品,希望老夫人好好保重身子,多活些年岁,好庇佑膝下子子孙孙。” 老夫人一听这话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激动地跪下来磕头。 “老妇谢皇上恩赏,谢皇上恩赏!”两句谢,眼泪止也止不住。 皇上有赏下来,其它人也是得跟着跪的,于是人们呼呼啦啦地跪下,各自翻腾着自己的心事。 于本见人们都跪完了也谢完了,这才亲手将老夫人给搀扶起来,然后转过身又去搀白鹤染。 白兴言一愣,难不成给老太太送赏就是个幌子,这人到底还是冲着白鹤染来的? 叶氏跪在地上,头皮都发麻,刚刚那太监说的话让她脑子嗡嗡地响。什么叫老太太在府里过得甚苦?什么叫处处看儿媳的脸色?她就是儿媳,这意思是说,她给老太太脸色看?她让老太太过得不好? 偏偏这话还是皇上说的,叶氏这会儿是除了害怕,连气都不敢生了。 白鹤染顺势站起身,就听于本对她说:“江总管让奴才来跟二小姐说一声,这两日他就不过来了,宫里也空两日,先不来传旨。以前不知道国公府这个情况,让二小姐您为难了。” 说完,不等白鹤染搭话,他又转过身对白兴言道:“国公爷,真对不住,让您为难了。赐婚那个事儿主要是十殿下相中了二小姐,皇上又疼十殿下,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可就偏偏忘了您府里还有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在,这么好的姻缘给了您前夫人留下的女儿,那现在的夫人肯定是要给您小鞋穿的。” 白兴言完全懵在当场。 叶氏也懵了。 连带着白惊鸿都震惊了。 这特么……说的都是些啥? 于本还在继续,这次是跟叶氏说话:“二夫人,您可千万不要生国公爷的气,他真不是顾着给自己的女儿安排好姻缘,不疼您的孩子。这事儿您要怪就怪十殿下,都是十殿下非得要娶二小姐,死活没看上您生的那位大小姐,真不关国公爷的事儿,您消消气儿,可别跟太后娘娘去说国公爷的坏话呀!国公爷可是个好人。要不……要不让十殿下上门来求个情?” 叶氏气到极点,实在撑不住了,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6章 我是一个多么孝顺的女儿 叶氏晕倒,白兴言却扶都没扶她一下,就呆呆地看着她滑向地面,半张脸着了地,呛出血痕。 白惊鸿抱着叶氏呜呜地哭,以往这样的哭声是白兴言最无法抵抗的,他一直坚信白惊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孩,保护她不受委屈是天下男人的责任。所以只要白惊鸿一哭,要他什么他都答应。 但这次不一样了,他对白惊鸿的哭根本就无动于衷,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太监于本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于本低三下四地求叶氏不要去太后那里告状,不要让他这个文国公难堪。 还有这些天大臣们对他表达出来的那些同情与可怜,都开始在他脑中回想起来。 于本看了白兴言一会儿,又对着叶氏道歉了一番,然后又对白鹤染说:“二小姐,奴才是不是给二小姐惹事了?是不是又给国公爷招恨了?江总管来时还提醒奴才,千万要将姿态放低,千万不能得罪国公府的二夫人,否则太后娘娘那头怪罪下来,不但会训斥国公爷,就是奴才的脑袋也不保。二小姐,您觉得奴才刚刚的姿态放得够低吗?” 白鹤染心里憋着笑,面上却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一边捏着帕子抹眼泪一边说:“公公已经很客气了,而我,也同样不会让父亲为难的。为了父亲不在母亲跟前受气,赐婚的圣旨我是一定不会接的,阿染不嫁十殿下,阿染永远都不跟大姐姐争,只有这样母亲才会满意,才会对父亲好。” 她轻轻抽泣,老夫人却已是放声大哭。“兴言,你看看,这才是孝顺你的女儿啊!为了让你过得好,那样大的福份她都可以不要,就只是为了让你过得好啊!想想你从前是怎么待她,再想想她现在是怎么待你,兴言,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你好你心里可得有思量啊!” 白兴言现下十分混乱,谁对他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对他有用。 可就算再有用,若将他压得太狠,他也是会反抗的。 于本看了一圈在场众人,知道自己此趟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行礼告辞。 白鹤染主动请命去送客,临出门时问那于本:“今儿怎么江公公没来?” 于本赶紧道:“回二小姐的话,江公公脾气不大好,他说怕自己对着文国公和那位二夫人时,实在摆不出低声下气的样子,这才换了奴才过来。二小姐,奴才演得还行吧?” 白鹤染点点头,“相当行了。”然后跟身后的迎春递了个眼色,迎春很懂事地递了一块银元给于本。 于本乐呵呵地接着走了。 再回锦荣院儿时,众人已经各自散去,李嬷嬷在门口迎她,告诉她说:“二夫人后来醒了,五小姐却闹了起来,叶姨娘也一直在哭。后来老爷做主,让五小姐回到叶姨娘身边。二夫人急火功心之下,又晕了过去。” 白鹤染点点头,这样的结局同她料想的差不多,便也不怎么关心,只问李嬷嬷:“祖母呢?她还好吧?” 李嬷嬷叹了一声,摇摇头,“不太好。” 她想了想,又问:“府上应该有客卿大夫吧?嬷嬷叫人去借一套银针来,我给祖母调调身子。另外,再将皇上赏赐下来的补养品拿给我瞧瞧,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李嬷嬷如今对白鹤染非常信服,立即听她的吩咐让人去借针,自己也亲自去将皇上刚赏下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白鹤染看了看那些补养品,全都是好物,人参,燕窝,鹿茸,虎骨,各类中草药,甚至还有两块胎盘。 她都无语了,这真是皇上赏的?东西都是珍奇之物,人参都是百年以上的,燕窝都是血燕,胎盘更是新鲜的。可这些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帝这种有着严肃又崇高地位的人赏赐下来的。 李嬷嬷也看得直咧嘴,特别是那两块胎盘,差点儿没把她给看吐了。好在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当差的,见多识广,强忍着恶心也分析了一番:“这是紫河车吧?老奴听说过,亲眼见到还真是头一次。皇上怎么会送这东西给老夫人?” 白鹤染说:“八成是皇上只有一句吩咐,底下的人就捡贵重的拿了。只是这些东西虽是大补,但祖母年纪大了,补得太过也对身体没好处。”她一边说一边从草药堆里捡了几味出来,想了想,又掰了一小截人参须子。“这些东西等量分做六份,每隔一天给祖母吃一次,当做日常补养很不错。” 李嬷嬷立即吩咐人包起来,再拿下去分份。 白鹤染又指着那些血燕道:“这东西也可以吃,但每七天最多吃两次,不可以连着吃,隔上三四天吃一回就好。” 有下人取了银针回来,白鹤染又吩咐人备了高度的烧酒,然后拿着那些针就进了老夫人的卧寝。 今日府上发 生了这么多事,老太太又是生气又是哭,回来之后直接就倒下睡了。 白鹤染心中内疚,她只顾着自己报仇痛快,却忘了老太太这么大岁数禁不起折腾。 “祖母。”她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对不起,都是阿染不好,说好保护祖母,却让祖母一次次伤心,一次次受累。我很想让祖母再也见不到烦心的事,可是祖母,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该如何独善其身?该如何什么都不顾,只过自己的清静日子?我们无处逃避,就只能正面迎敌,不过祖母放心,有阿染在,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好,长命百岁,看着那些坏人一个一个得到报应。” 她拿起银针,以烧酒消毒,一根一根轻轻捻进老夫人的穴位上。 头部五针,颈部三针,双膝四针。 李嬷嬷看着她施针,听着她说的那些话,突然对今后的日子升起无限的希望。她坚信,有二小姐在,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这座文国公府,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梧桐园 白兴言的书房就在这片园林中间,前几日下的雪还未化,人走在园子里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以往白兴言很讨厌这种声音,所以只要一下雪就会立即着人清扫,他不想踩到一点雪。 可今日他却主动走进梧桐林里,去踩那些堆积的雪。一下一下,咯吱咯吱,越走脚上的雪越多,越走心越凉。 聂五跟在后头快两个时辰了,见白兴言一直这个样子十分担忧,不得不开口劝道:“老爷,或许二夫人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坏。” 白兴言反问:“他们什么时候说过她坏?他们一直在说她好!说我们文国公府有了她的庇佑,比从前兴旺发达了!” “老爷……” “行了别说了,本国公心里有数。”白兴言站了下来,看看脚上的雪,突然哈哈大笑,“我白兴言生下来就最怕冷,最讨厌雪,可我现在却能踩在雪里,任凭脚指冻得僵硬也没有离开。生下来就怕的我现在都肯做,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叶氏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寄人篱下也好,低声下气也好,男子汉大丈夫,有舍才有得。我用暂时舍弃的尊严换我文国公府未来的希望,总有一天,我会将失去的尊严再一点一点的找回来。聂五,你说是吗?” 聂五不敢说别的,只能点了点头,“属下一切都听老爷的。”只是,尊严再找回来有什么用?到了那时候,文国公府还是白家的吗?老爷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 今日下午本来有先生入府讲学,可惜因为府上小姐们心情不佳,讲学被延了期。 白鹤染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之后就坐在屋里吃,是默语剥的,一颗一颗剥好了皮放在罐子里,够她吃一整天。 迎春在边上侍候着,有好多疑问想问,总是欲言又止。 白鹤染终于受不了了,“你有话就问,别一会儿张嘴的,闹不闹得慌啊?” 迎春一跺脚,“小姐,那奴婢可就问了。叶府收到的那些礼,是不是你送的啊?” 边上剥的默语手顿了顿,昨天在叶府门口那一幕幕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白鹤染点点头,“对啊,是我送的。你说叶家好歹是二夫人的娘家,娘家哥哥生孩子,怎么好当什么都不知道,连点礼都不送,对吧?我这也是好心,不想她跟娘家关系闹得太僵。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明事理的嫡小姐?” 迎春嘴角抽了抽,“明,明事理吗?好,二小姐实在是太明事理了。” “听你这个语气像是不赞同我的做法?” “不不。”迎春这一次坚决摇头,“奴婢是相当的赞成。自从二夫人入府,被人气到晕倒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奴婢觉得特别过瘾,有一种……有一种恶终于有恶报的感觉。” “是么?”白鹤染笑了笑,“这点报应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咱们走着瞧,看看是我魔高一尺,还是她道高一丈。” 剥的默语终于听不下去了,“二小姐,按着您的说法二夫人是坏人,那您才应该是道,她才是魔。” 迎春点点头,“是,是这样的。” 可白鹤染却摇摇手指,“不不不,在这座府里,我必须成为一个魔鬼,才收服得了她们那些魑魅魍魉。默语,我这个解释合不合理?” 默语没说话,迎春到是轻“咦”了一声,然后道:“二小姐,奴婢想起一件事情来……”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7章 大小姐,要端庄啊! 说起来,迎春想起的这个事还算是文国公府每年一度的大事——叶氏的寿辰快到了。 迎春说:“每年二夫人的寿辰都办得很隆重,京中的高门大户都会上门贺寿,宫里的太后娘娘也会选在寿宴开始、人最多的时候送上许多赏赐,给足了二夫人脸面。这算起来离今年的寿辰也就只剩下五六天光景,府里却没什么动静。” 剥的默语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今年为什么没动静你们心里没数吗?还不是因为你家二小姐一回来就整出这么些妖蛾子,怕是二夫人自己都把这寿辰的事给忘了。 白鹤染却觉得寿辰不能忘,她对迎春说:“人过生辰这可是大事,咱们文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家主母过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得好好张罗才是。只有办得好,办得隆重,方能彰显我们文国公府的实力。” 默语几乎以为自己听差了,迎春也是一脸不解,“小姐要给二夫人张罗寿宴?”小姐有这么好心? 白鹤染很认真地点点头,“对,我身为白家嫡女,又是最孝顺的嫡女,这种大事自然是要主动为长辈分忧的。明天我就去和祖母商量,今年的寿宴一定要比往年办得更加隆重。” 迎春虽只跟了白鹤染短短几日,但她觉得自己对这位二小姐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了。就二小姐现在这副表情,怎么都不像是要好好给二夫人办寿宴的样子,到像是要借着这个寿宴再整治二夫人一把。 她突然有些期待,不知道二小姐还会给府里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更期待二夫人还会倒霉到什么程度。 这一晚,白兴言是在叶氏的福喜院儿歇的。 白天叶氏被抬回去之后就醒了过来,但情绪一直阴郁着,哪怕白兴言过来了也没见好。 她一再的跟白兴言解释自己真没有想要借太后之势压着他的意思,白兴言也好言相劝,说这都是白鹤染那丫头搞出来的事端,怪不得她。 但叶氏知道,在白兴言心里已经有一颗种子种下,自己以后需得更加小心,绝不能再出差错,否则这么些年的谋划与算计就要功亏一篑,她的一双子女也得不到该得的一切了。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白兴言借口叶氏身子不好,动都没动她,就规规矩矩地在她身边躺了一宿,次日一早就起来去上早朝了。 白惊鸿也没怎么睡,算准了白兴言上朝的时辰,白兴言前脚离开她后脚就进了叶氏的屋里。 叶氏一见她来了,这才恢复了些精气神,可到底一夜没睡,再恢复也没见好到哪去。 白惊鸿心里也堵着气,黑眼圈在眼眶上挂着,身后跟着的玢儿脸色发白,身子还在轻轻打着哆嗦,很明显是挨过了打。 叶氏看着白惊鸿在她榻边坐下来,赶紧开口劝道:“惊鸿,这件事情是冲着我来的,你可千万别搅和进去。平时该怎样还是怎样,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母女都栽了。” 白惊鸿恨得咬牙,她告诉叶氏:“绝对是白鹤染那个小贱人做的,前天只有她出了府,叶家收到的东西肯定是她送去的。” 叶氏点点头,愤恨不已,“若早知道她回府之后会带来这么多祸端,我当初拼着慈母的名声不要,也绝不会让她回京。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提到这个事儿白惊鸿更郁闷,“我的人半路动了手,明明十几枚淬了毒的针都扎进去了,人也推下深不见底的山崖。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且一点伤都没受,连毒都解了。母亲,你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么?” 叶氏当然知道奇怪,不但这件事奇怪,白鹤染在洛城三年的变化也奇怪,可她还是警告白惊鸿:“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千万不要去做,实在想动手就跟母亲说,你的手必须得干干净净的,只有这样,才能为你的将来多添一重保障,你懂吗?” 白惊鸿点点头,却还是不甘心,“那我们就这样算了?” 叶氏冷笑,“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今日我就会派人往叶家送信,那万嬷嬷是个精明的,昨天来走这一遭,想必应该明白东西根本不是我送的。如今我在白家过成这样,你的舅舅们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咱们这头,且再等等,等去洛城的人回来再说。” 因昨天晕倒,叶氏借机跟老夫人那头告了假,没有去请安奉茶。白惊鸿却没什么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以往身边总有白花颜陪着,可今日却只剩下了她自己。 白惊鸿脸色沉得可怕,玢儿在后头默默跟着,大气都不敢喘。大小姐打了她一夜,还用钳子拽掉了她的一个脚指甲,她现在要很努力地咬牙忍着, 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走路正常。可是她知道,鞋子里面在流血,很疼很疼。 快到锦荣院儿时,遇到了红氏和白蓁蓁,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地就发出无所顾及的笑,离着老远就能听到。 白惊鸿心里更不痛快了。 白蓁蓁就喜欢看到白惊鸿这种强装端庄却装不下去的样子,越是看越是笑得欢,还将自己手里捧着的一匣子点心往前递了递,高声道:“这是红家从江南快马运回京城的糕点,宫里的几位小主都特别爱吃。这不,进贡之后还剩下一些,今儿一大早红家人就送来给我姨娘。可咱们哪里舍得吃,一心想着拿过来孝敬祖母。” 白惊鸿就感觉这话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地往她心窝子里捅,一张俏脸连面无表情都保持不住了,渐渐地开始扭曲。 红氏看了她一眼,笑着提醒:“大小姐,要端庄啊!”然后拉着白蓁蓁进了锦荣院,再没理她。 白惊鸿哪里还端庄得下去,狠狠地瞪了红氏母女一会儿,咬牙吩咐玢儿:“去跟老夫人说,我突然身子不适,回去歇了,明儿再来给她请安。” 玢儿这厢还不等应话,就听身后一个尖锐讨厌的声音传了来:“大姐姐是不适还是心虚?连祖母都不敢见,怕她质问为何同是一个母亲养出来的孩子,咱们两人竟然相差这样多吗?” 白惊鸿回过头去,正看到白花颜朝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道:“这事儿我也想过了,其实道理很简单,你是亲生的,我是庶出的,外人的孩子怎么可能跟亲生的比。母亲把最好的都给了你,反过来把我养成这样,刚好能衬托出你的与众不同。” 小叶氏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说:“大小姐你别听她胡说,五小姐昨天夜里发烧,怕是烧糊涂了。” 白惊鸿冷哼,“是么?那就浸到冷水里去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若将来失去母亲和我的庇佑,她一个不得宠姨娘生的不得宠庶女,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说完,拂袖而去。 白花颜却冲着白惊鸿的背影“呸”了一下,骂道:“装腔作势,没有你们,我一样是文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将来一样能嫁个好人家,给父亲分忧。”说完,又看了小叶氏一眼,嫌弃地道:“听到没有,人家说你是不得宠的姨娘。就因为你不得宠,所以我也不得宠。现在你那位好大姐已经不管咱们了,你再不给我争点儿气,咱们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小叶氏一哆嗦,怯怯地不敢吱声。 她何偿不晓得这个道理,可她该如何争气?她是叶家的人,原本就是二夫人的陪嫁,兴衰荣辱都是跟二夫人捆绑在一起的。现在要她如何脱离二夫人自己去争气? 小叶氏十分无奈,无精打采地跟着白花颜进了锦荣院儿。 这白花颜也是经了昨天的事下了大决心要有所改变,这改变首先就要从老夫人这里开始。以前她仗着自己跟二夫人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所以对老夫人一直也爱搭不理的,虽然也怕,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同了,她没了二夫人和大小姐的庇佑,一切都得靠自己,老夫人这一关就不能不打通。 白花颜搓了搓脸,硬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前脚刚一踏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喊了开:“祖母,花颜来看祖母啦,花颜好想祖母呀!”然后撒开欢就往里跑。 说实在的,这声音这举动,到真像是一个天真的十岁女孩。 可惜,白家人太了解这位五小姐了,她天真?开什么玩笑,她做的哪一件事是没有目的的? 白花颜是一路跑一路喊,快到前厅门口时,一个丫鬟不小心挡了她的路,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摔到了地上。 小叶氏跟在后头就想去扶,那丫鬟没等她伸手自己就爬了起来,还俯了俯身道:“奴婢不敢劳叶姨娘大驾。”弄得小叶氏十分尴尬。 而白花颜正尴尬,她弄出这么大动静跑进屋,老夫人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着跟坐在矮脚凳上倚在她膝边的白鹤染说话。而另一头,白蓁蓁还正掰着糕点一块儿一块儿往她嘴里塞,塞得老夫人乐呵呵的,时不时轻拍白蓁蓁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丫头,这是要把我喂撑着了,晌午吃不下饭呢!” 白花颜挂满笑容的脸一下就沉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在这个祖母身边早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当她听到老夫人与白鹤染两人正在商量的事情时,心里就更是不痛快……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49章 白鹤染的武功 这一晚果然不太平,但白鹤染还是没有猜到全部。 她只预料到叶氏不会再留默语,却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想要她的命。 深夜丑时,风起,吹响了冬末的枯枝,扰了念昔院儿主人的好梦。 白鹤染在睡梦中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大半夜的,真是不让人安生。” 在外间守夜连带着挑红豆绿豆的默语被她吓了一跳,开口问道:“二小姐说什么?” 白鹤染坐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衫,然后不紧不慢地穿鞋子。“我说,大半夜闯到我念昔院儿来杀人,还整出这么大动静扰我美梦,该杀!” 默语一哆嗦,杀人?有杀手进来了吗?为何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随即想起,自己一身武功和内力早就被白鹤染给卸了去,如今跟个平常丫鬟没什么区别,否则也不至于被困这么多天都逃不出去。 “有人要杀二小姐吗?”她明知故问,“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二小姐可要做好防范。” 白鹤染笑了,“我有什么可防的,又不是来杀我的。” “恩?”默语一愣,不是来杀她还能杀谁?才想到这,突然打了个激灵,一种不好的预感匆匆袭上心头。随之,挑豆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白鹤染走向门口,经过她身边时好心提醒了句:“你猜,没有了利用价值,又落到敌人手里的奸细,她的主子会如何处理?” 默语的心瞬间凉了。 “老老实实给我挑豆子,本小姐若是心情好,或许能保下你一命。但你若连挑豆子这点小事都干不明白,那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说完,伸手将房门拉开,与此同时,一支暗器划破夜空伴着风声扑面而来,正对她的眉心。 默语下意识地叫了声:“小心!” 却见白鹤染轻飘飘地侧身,那支暗器擦着她的前额掠过,直奔身后的梁柱飞射过去。 可却并没有射到梁柱上,白鹤染居然伸出手,又快又准地往暗器上捏了过去。手臂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就将暗器接住,然后一刻不等,腰一弓,手腕发力,又徒手将接下的暗器给甩出门外。 就听外头扑通一声,明显是一个人落到地上。 默语都惊呆了,她知道二小姐武功不俗,却没想到竟不俗到这种程度。徒手接暗器,又能如此之快地反甩出去伤人,这样的内力没个十年八年如何练得成?这二小姐到底是从多大起就练武了? 她这边发愣,白鹤染却看了看自己已经发黑的手指,笑得就像一朵淬毒的花。 “雕虫小技,也拿来对付我?”说话间,内力稍微一运,手指立即恢复血色,那暗器上的巨毒于她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 反到是那被她从空中打落下来的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毒发身亡,只留下一双死不瞑目的眼,和惊诧到恐惧的表情。 默语往外头看去,心下更是彻底的凉了。来人她认得,也是二夫人身边的暗哨之一,轻功和暗器均属一流。 白鹤染已经走到院子里,四下张望,面上泛起冷笑,“左边树上两个,房顶上还蹲着一个,杀个丫鬟来了四个人,你们主子还真是下血本。你们说,如果我把你们都废在这儿,她是会心疼呢,还是会骂你们没用?” 说话间,身形突然动了起来,整个人腾空而起,宽大的外袍下,两条手臂伸展开来,指缝里夹着的缝衣针借着月光闪了几闪,刚好晃了树上两个杀手的眼。 那二人也不再隐藏,纷纷现了身与她正面相对。可其中一人却只是虚晃一招打了个照面,很快就退了开,直奔着屋里的默语而去。 白鹤染也不急,一把拧住身边杀手的腕,另只手嗖嗖甩出两枚缝衣针,精准地射入另一人的后脑。 那人向前冲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来要往后脑去摸,可惜只抬到一半,身子就瘫倒在地。默语就在面前,可惜,他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被白鹤染握住手腕的人也有些慌了,他兄弟三人是二夫人手下最厉害的暗哨了,此番来念昔院儿解决个丫头本觉得是大材小用,根本也没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连招都没过呢,就一连折了两个。 如今只剩他一个活人,可他的手腕却被白鹤染握住,小小年纪的瘦弱小姐,一只手却比铁钳还要有力,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nbs p;他惊讶之余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叫了出来——“你居然会武功?” 白鹤染冲着她勾起唇角,展了个好看却也致命的笑,“意外吗?意外还多着呢,可惜,以你的能耐,是没机会一一感受了。”说话间,手下用力,竟是生生将那人的手腕捏了个稀碎。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这样的深夜里,显得特别分明,一声一声,一寸一寸,碎裂从腕间蔓延至小臂,再到上臂,终于,整条胳膊都废了。 白鹤染面上笑容收起,继而换上一抹阴冷“默语那丫头既到了我手,我没说杀,就谁都动不得。而你们几个,既然也到了我的院儿里,我没说留,就谁都保不住。” 话说完,另只手突然按向那人头顶,五根手指,五处致命死穴被她紧紧扣住,力道一运,面前人便七窍流血,再没了呼吸。 眨眼之间,三条人命,屋里的默语已经看傻了,脑子里只有白鹤染的话在一遍一遍回响——默语那丫头既到了我手,我没说杀,就谁都动不得。 忽然心底泛起一丝暖流,冲入鼻间,微微发酸。 记忆中,第一次有了被人保护的感觉,却无奈她与她之间生死敌对,她的酸楚算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屋顶上的那位,下来吧!”白鹤染抬起头,朝自己的屋顶上方看了去。一个人影半蹲在那里,脚下位置正是她卧寝的床榻顶。“你们不是一伙的吧?”她冲着那人勾勾手指,“别光在那儿蹲着,夜里风凉,下来打一会儿还能暖合暖合。” 屋顶上的人不是别的,正是蒙了面的聂五。 适才白鹤染干脆利落地眨眼就将三条人命收在囊中,聂五几乎看傻了。 他跟着白兴言的时日不短,已有十年之久,对这个白家二小姐实在是太了解了。在他看来,想要弄死白鹤染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出手,随便找个力气大的小厮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临来时白兴言告诉他,这位二小姐自打从洛城回来就变得有些邪门,万全起见,还是派他亲自过来。却没想到,竟看到如此令人震惊却又精彩绝伦的一幕。 聂五内心太过惊讶和复杂,以至于忽略了白鹤染的挑衅,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短短时间竟将这位二小姐从几岁开始一直回忆到如今。 然而,他沉溺不代表所有人都沉溺,聂五的回忆正到最精彩之处,却突然感觉到夜风似乎加剧凛冽起来,且有一股夹着危机的森森寒意正朝着他迅速逼近。 他意识到不好,想躲,却已经慢了一步。 肩膀被一双铁钳死死钳住,然后整个人竟没有征兆地腾空而起,嗖地一下就被从屋顶抛向了地面。 他匆匆运气凝神,想着至少得站稳,不能摔趴下。可惜,扔他下来的那股力道实在太大,以至于他想到要站稳时,屁股已经都着了地,摔得他堂堂白家第一高手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既然来了,至少尊重一下你的对手。”白鹤染仙女一样站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不能我在邀你打架,你却在发呆做梦。站在我的卧榻顶上,应该是来杀我的,这一晚上可真有意思,有人来杀我的丫鬟,还有人专门来杀我,然后你们双方又不是一伙的。这堂堂文国公府怎么什么人都能来来往往?走城门呢?” 说着话,突然身形掠动,人一下就从原地晃了开。 聂五大惊,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随即转身,想都不想直接就劈了一掌下去。 掌下带风,动了十成的内力。 可惜却打了个空,白鹤染根本就没在他身后。 再想出手已经失了时机,他肩头又被一只小手轻轻拍起,聂五的心一下就凉了。刚刚白鹤染杀那三人时的利落和凶狠劲儿还历历在目,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不是白鹤染的对手。只是没想到,差得居然这么多,连一个回合都没过呢,就要死了吗? “你是我父亲派来的人吧?”轻拍了他肩头的女子却没动手杀人,只是轻飘飘地问他,“你的功夫在白兴言养的暗卫里算不算好的?” 聂五一愣,有点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同时也是惊讶,这位二小姐为何直接就能断定他的主子是谁? “不说?”身后女孩咯咯笑起,“可能你也不好意思说,好歹被称做暗卫,我那位伟大的父亲当成宝贝似的养了你们这么些年,结果在我面前连一招都过不上,实在丢人。不如……”她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打了起来……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50章 十爷,很好,十爷 “不如我随便陪你打打,好歹给你三招机会,找找脸面,你看可好?”白鹤染从聂五肩头收回手,轻巧地绕到他面前,仰着头道:“但我给你脸,你也得有要脸的资本,而这资本就是……三招之内,你得能继续活着。” 聂五深吸一口气,他想说士可杀不可辱,就算三招就死这架也得打。可再想想,万一真死了,他就不能回去给老爷报信。府里住着一位这么恐怖的二小姐,这消息老爷要是不知道,今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还有今天来的另一伙人,他若猜得没错,十有八九是二夫人那边的了,这事儿也得跟老爷说。从前他们只知道二夫人养了不少暗哨,府里各院儿几乎都被她安插了眼线。可却并不知道二夫人还养了不少杀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想到这,聂五就没敢接白鹤染的话。 白鹤染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吱声,也觉得挺没意思的,无聊的在地上踢石头子儿。 “其实我给你脸也没用,这脸你跟本就要不起。别说三招,一招你就歇菜了。哎你说我要是把你给打死,然后把你的尸体挂到我爹的书房外头,能不能把他给吓死?” 聂五紧皱着眉,没搭话。 白鹤染又问:“再或者我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带着你去找我爹报案,说有人要杀我。哎,你猜他是宁愿暴露自己也要把你给保下来,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直接动手把你给杀了?” 她也不指望聂五能回答,又继续自顾地说话:“其实这两种都不好,最能让我那个爹闹心的,就是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你,而我呢,也装做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然后他那颗心啊,就一直都悬着,悬着,每天都不落地,一天比一天难受,一天比一天煎熬。你说,这是不是最好的折磨人的方法?” 聂五的心一揪一揪地难受,白鹤染的话让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是最不好的一种结局。而且他知道,不管选择哪一种,他如今落到白鹤染手里,活路肯定是断了。就算白鹤染不杀他,老爷也绝不会让他多活一日。 聂五闭上眼,“二小姐给奴才个痛快吧!” “哟,这么快就想死啊?”白鹤染笑了起来,“想得美,奔着我这条命来的,姑奶奶为何要给你个痛快?” “那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想……”白鹤染贼笑起来,“我想给你安排一桩美事。” 说话间,手腕翻动,一把扯下聂五蒙面的黑巾,再将另只手往他嘴巴上猛地一拍。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聂五都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觉得嘴里有样东西滑过喉咙,咕噜咕噜地就进了肚子。 他惊了,“你给我吃的什么?” 白鹤染却“哟”了一声,随即恍然,“聂五啊!天天跟在我爹身边的那个随从?哎哟,白兴言可真行啊!随随便便一个随从就能当暗卫使,哎你跟我说说,咱们府上的烧火婆子和使唤丫头,是不是也都身怀绝技随时随地等着给主子卖命啊?” 聂五哪有心思跟她扯这些,只一个劲儿地问:“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哦。”白鹤染淡淡地道:“没什么,雄风丸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自己受罪,一定给你找一位称心如意的美娇娘,成全你一夜花好月圆。” 她说到这,突然仰起头对着空气喊了声:“热闹看够就出来吧!大晚上骑墙头,当自己是红杏呢?” 聂五都懵了,还有人?他怎么没感觉到还有另外的人在?这念昔院儿竟如此招贼? 他现在脑子一团乱,白鹤染给他喂了雄风丸那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从小院儿的左上方传了来,带着几分慵懒,带着几分邪魅:“小染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飘落在白鹤染身边,雪青色的袍子衬着这样的夜色,格外突出。 君慕凛一下来就笑了,指着聂五笑的,一边笑还一边说:“那个,我打听一下哈,就这种一身黑的打扮,再蒙个面,是不是干你们这行统一发的行头?” 聂五嘴角抽了抽,心也抽了抽。这男人到底哪来的?长得也太乍眼了,一个大男人好看到这种程度,连他都快把持不住了……不对!聂五一激灵,不是把持不住,而是体内的雄风丸开始发挥药效了。 白鹤染也是无奈,伸手扯了扯君慕凛,“行了,别贫了,叫你出来是干体力活儿的。” 君慕凛不懂,“什么体力活儿?杀人吗?杀人那不叫体力活儿,就拍一巴掌的事,不累。” “我知道杀人不累。”她翻了个白眼,“但扛人可就累了。”白鹤染指指聂五对君慕凛说 :“你受累,把这人给我扛到咱们文国公府当家主母的屋里去。哎你出入这宅院如履平地,应该知道当家主母住哪个院儿吧?” 君慕凛点点头,“当然知道。”随即一个邪性的笑泛上唇角,“小染染,心眼儿够坏的呀!” “坏么?”她可不这样认为,“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我就只想要他们一个清白,这买卖怎么算都是我吃亏。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挺善良的?” 君慕凛点头,“那必须的,我们家染染是个大善人。只是,善人,您什么时候买的雄风丸?” 她不瞒他,“就是那日咱们一起出门啊!去给叶府买贺礼的时候,我顺便在边上一间药房买了点儿常用药。” 聂五听得头皮发麻,常用药?雄风丸是常用药?这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鬼? 君慕凛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做得对,你身边是该多备些东西。要不一会儿你写张单子,需要什么都写上,待过几日我给你送针时一并带过来。” “行。”白鹤染说,“那我现在就回屋去写,这人你赶紧送过去吧!我看他满头是汗的,药效也发挥的差不多了,扔到叶氏屋里正好。哦对了,我那爹今晚歇在红姨娘屋里了,别忘了把他引过去看戏。但我祖母那头就不必折腾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知道这些事不好。” 君慕凛道了声:“得令。”然后回过身,抓小鸡一样抓着聂五的后脖领子,身子腾空而起,眨眼就消失于茫茫夜色。 白鹤染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折腾这么大动静,院儿里的下人除了默语之外,没有一个人出来。 她到也不奇怪,空气中有淡淡的川乌味道,那是古代蒙汗药的主要成份。她知道这是那个人的手笔,能在她的院子里不被她察觉、悄无声息的给奴婢下药,聂五和另外三个死尸都没这本事,唯一能做得成的,就只有他。 白鹤染想起那日在国医堂夏阳秋叫他十爷,不由得勾起一个狡黠的笑。 十爷,很好,十爷。 她回身,往屋里走。默语一脸惊魂未定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白鹤染到是看了她一眼,颇有几分不满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一地尸体你准备让本小姐自己打扫?” 默语一愣,随即心头狂喜,“奴婢来,奴婢打扫,小姐快快进屋歇着。”二小姐能吩咐她做事,那就是还把她当自己的奴婢,默语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尽可能地做好白鹤染吩咐的事情,迅速处理起三具尸体。 她是叶氏培养的眼线,功夫虽说在白鹤染面前不值一提,但若对上聂五,也是敢拼一拼的。如今内力被废,但脑子手段体力都还在,三具尸体被她捆到一起拖出念昔院儿,再回来时,便开始提水刷地,没多一会儿院子里就洁净如初。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血惺味却在提醒她们,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默语再进屋时,白鹤染正在俯案疾书,密密麻麻写完了两张纸,这会儿已经开始写第三张。 她想起刚刚那位十爷说让二小姐列张单子,需要什么写下来,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并带着。但照着眼下这个数量写下去,怕是下回再来,那位十爷得拉一驾马车了。 君慕凛回来的时候,白鹤染已经写到第五张。他差点儿没给她跪了,“还写啊?我干脆给你开间医馆得了,你这些东西都够堆出个药材铺子了。” 白鹤染到是很认真地考虑起来,“也不是不行哈,有一间医馆来掩人耳目,我用药取药都方便许多,还有更多的理由经常出府转转。” 君慕凛点头,“对,方便咱们约会。” “约你鬼!”白鹤染翻了个白眼,“事情办完了?” 他再点头,“报告主人,出色且超额完成任务。” 她不解,“超额?” “恩。”君慕凛表情贼兮兮,“意思就是比你预想的结局还要精彩。” 她抬脚就往外走,“那还在这儿磨叽什么,走,看热闹去!” 君慕凛却把人给拦了下来,“别急啊!好戏都演得久,你现在过去除了一副春。宫图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听我的,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一早,自会有一出大戏让你看个够。” 她挑眉冷笑,“睡觉?哼,今夜来我这念昔院儿的可都是奔着我的性命来的,我到是想打听打听,你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51章 染染,你又跌我怀里了 “呃……”君慕凛尴了个尬,“纯属巧合,纯属巧合。我要知道今晚他们来,肯定会换个日子。” 白鹤染双眼一立,“你这意思是,明知道我有性命之忧,你却躲了?本以为咱们经了温泉那一回,多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没想到这么不堪考验。” 君慕凛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他举起双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那你看到我跟人打架也不说搭把手?” 他实话实说:“问题是你也没打呀,那几个人死的比自杀还快呢!” 白鹤染冷哼,突然向他逼近,“半夜私闯官邸的登徒子,我到要看看,你会不会死得也比自杀还快!” 话刚出口,掌心里藏着的三枚缝衣针突然向前探去,完全没有征兆的,白鹤染出手了! 君慕凛下了一跳,匆匆躲避,虽说狼狈,但好歹是躲开了。躲开之后就往外跑,一直跑到院子方才又开口道:“染染你别生气,大不了以后我夜夜过来看你,若再有人图谋不轨,我一定先出手弄死,绝不让任何人搅你好梦,你看行吗?” “行个屁!最搅我好梦的就是你,受死吧!” “真打呀?”君慕凛欲哭无泪,“小染染,你打不过我,真打不过我。” “那也要先打了再说!”她就是好奇,这家伙在文国公府来无影去无踪,动不动就中一回只有她才能解的奇毒,还能撑到来找她还不死,这功力是得有多深厚?瞅着年纪也不大,真能练成绝世高手了?今晚非得探探他的底。 白鹤染如此想着,手下动作便又快了几番。 直探、横移、腾空、飞针,毕生所学几乎全部用尽,丝毫没有保留地施展出来。 君慕凛也收起嘻笑认真对待,纵是他武学奇材根骨其特,武功内力练一年顶三年,然而在面对白鹤染的全力进击时,也不由得心惊胆战,片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两人从院子里打到树上,再从树上打到屋檐,最后落脚于房顶。下方的默语看得直流眼泪,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来做暗哨盯梢这位二小姐的?就凭二小姐这武功,要想弄死她跟弄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她这是虎口里捡回一条命,堪称奇迹。 白鹤染打得并不轻松,甚至还十分吃力。 前世的白家,她是数百年来血液经脉最特殊的一个子孙,练起古武如鱼得水,进度极快,被誉为奇材。可纵是奇材,她也是练到三十岁出了头才有如今这般能耐。但眼前这人呢?不到二十岁吧,就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水准。 若是还保留着前世的身体,白鹤染有信心同他打上几百回合。可惜,现如今成熟的灵魂住在十几岁女孩的躯壳中,这瘦弱的小身板还真有点儿抗不住。几次硬碰硬她都有些吃亏,几度怀疑再使点力去碰撞,胳膊腿都要骨折。 她这样想着,就有点儿溜神,这一溜神就闹了笑话。 堂堂毒脉传人白鹤染,竟从屋顶上一脚踏空,整个人大头朝下栽向地面。 她吓了一跳,惊出一身冷汗,再想提气跃起,却发现一场打斗下来,这小身板已经累到极限,根本提不起内力来。 眼瞅着小脑袋就要砸到青砖地面上,白鹤染心中阵阵哀嚎,下意识地算计起这样子摔下去脑袋会不会开花。 然而,她摔是摔了,却并没有撞向地面,而是跌进了君慕凛的怀里。 君慕凛的一双紫眼睛明暗变幻,面上掩不住的担忧和紧张。他单膝跪在地上,用腿撑着她的背,一手揽着她的肩,另只手去握她的脚踝,“是不是扭到脚了?我见你跌下去时这只脚歪了下一下,你试试动动,看我这样子按着疼不疼?” 白鹤染动了动脚脖子,摇头,“不疼。”顿了顿又补了句,“别紧张,我没那么脆弱。” 君慕凛长出了一口气,皱眉看她,无奈地道:“染染,你吓死我了。你知我并非真动手和你打架,只是看你有打架的兴致,便陪你玩一玩。若因此害你受伤,你叫我如何心安?” 她眨眨眼,“有这好心肠?” “染染。”君慕凛觉得对着这个丫头,有时候真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所想,他很想告诉她这不叫好心肠,他只是心疼她,只疼她一人。可话到了嘴边又卡住,从来没跟女人接近过,这样的话更是想都没有想到过,如今突然感怀起来,连他自己都不适应。 “染完了就走神儿?”白鹤染伸出手指去戳他的心口,“你还想抱我多久?男女授受不亲懂吗?” 他失笑,“染染,这又不是你第一次跌进我怀里了,上一次可比现在还不亲,你也没介怀过。” “我……没有吗?” 他点头,“我十分确定,你真的没有。”的确没有 ,上一次崩溃的那一个,是他。 “今时不同往日。”白鹤染总有自己的道理,“那时候我孤家寡人一个,但现在我却是有婚约在身的,对方还是个皇子,万一皇子知道报复起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皇子而已,不怕。”他拍拍她的头,“更何况,调戏别人的未婚妻,我觉得好玩又刺激。” “登徒子!”她眼一立,腾地一下从他怀里跳起来,作势又要挥拳头。 可惜,粉拳刚挥出,就被人家一把给握住了。 “不闹了,逗你呢!”君慕凛就势拉住她的手,其任挣扎了几次也没放开。“其实那婚约你接了也好。”他认真地同她说,“有皇子庇佑,今后你在这白家也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哈?”白鹤染都惊呆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过得辛苦了?这文国公府有豺狼有虎豹,我每天打猎整人,开心都还来不及,谈何辛苦?” 君慕凛却不这样认为,“心很累,不是吗?生活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里,脑子里的那根弦时刻都得绷得紧紧的,稍微松一点就有可能丧了命,那种滋味我能够感同身受。” “你的家庭也很复杂吗?” 他笑,“远胜于白家。” “是么?”白鹤染突然笑起来,阴嗖嗖的,眼底有忽闪忽闪的狡黠。 君慕凛突然觉得有点儿冷,便同她商量:“能换种眼神儿吗?大半夜挺渗人的。” 她却转了话题,不再继续嫁不嫁皇子的事,而是同他说:“我想办一件事,你帮我出出主意呗!” 君慕凛来了精神,“好啊!你说说看。” 她给他讲:“就是我们府里的那位二夫人,当家主母叶氏,她不是快过生辰了嘛!以往每年都办寿宴的,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既然我回来了,这寿宴自然就不能太过平淡,只是这眼瞅着寿宴的日子就快要到了,我却还没想出好主意来,不如你帮我想想?” 君慕凛摩拳擦掌,“染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总能鼓捣出有意思的事情来。这活儿交给我就对了,保证让白家这场寿宴办得风起云涌,毕生难忘。” 白鹤染眼中藏不住笑意,“还有五天叶氏的生辰就到了,你可得快点谋划。”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紫色的眼睛里闪动起不怀好意的贼光,跟他家媳妇儿在一处,果然不愁人生无趣啊! 房门口,默语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挪出来,一直挪到君慕凛面前。 君慕凛吓得一激灵,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站那儿!别再往前走了!”一边说一边开始往胳膊上挠,“退后退后,离老子远一点。” 默语委屈地退后,什么嘛,搞得跟她身上有毒一样。 白鹤染也纳闷,“身上有虫子?” “还不如有虫子呢!”他气得跺脚,不耐烦地问默语,“你出来干什么?” 默语苦着一张脸屈膝下拜,“有三个死人在院子外头扔着,奴婢想求公子走的时候顺便给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别在染染屋里待着,不爱闻你身上的味儿。”说完,还一点不掺假地打了两个喷嚏。 默语瘪瘪嘴,她身上哪里有味道了?询问地看向白鹤染,“小姐……” 她摆摆手,“行了,回去睡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默语这才行了礼离开,临走前忍不住劝了句:“天都快亮了,小姐也早点歇息。”然后逃似的离开现场。 白鹤染瞅了君慕凛一会儿,开口问他:“过敏?对女人?” 君慕凛点点头。 她却不解了,“不对啊!我也是女的啊!” “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了?”她觉得受到了侮辱,“你说我不是女人?我哪点儿不像女人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直到默语拐出视线范围,君慕凛才觉得身上好受点儿,然后耐心地跟她解释,“我这是天生的毛病,女人一离我近了我就全身发痒,一闻到女人身上的味儿还要打喷嚏。但你就是个例外,那天在温泉里我就发现了,你不管离我多近,我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简直比我母亲和妹妹都特殊。你说,咱俩这算不算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白鹤染懵了,懵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极没形象。 可笑着笑着却又突然停住,笑容僵在脸上,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 第53章 姐,这事儿是你干的吧? 白蓁蓁撒着欢儿的拉着白鹤染往园子中心跑,那是白兴言书房所在的方向。 “我跟你说,这事儿是我最先发现的,连我姨娘都还没来得及告诉,第一个就告诉了你。至于接下来还应该告诉谁,你自己拿主意。” 白蓁蓁显得很激动,但脸色却不太好,白鹤染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单纯的高兴吧?” 白蓁蓁点头,“高兴谈不上,但看戏的心还是真诚的,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看看就知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白兴言的书房前。厚厚的窗纸被捅了老大一个窟窿,差不多有人脸那么大。 白鹤染对此哭笑不得,看来以后得对这个四妹加强培训,有这么蹲墙角的么? 白蓁蓁却一点都不在意,“这样看得清楚,而且里面正激烈着,别说捅脸大一个窟窿,就算咱们现在把这门给拆了,他们也发现不了。” 白鹤染起了兴致,上前一步将脸凑近往里面看,瞬间就被里头的场面给吸引了。 “卧槽,这特么……666啊!” “你说什么?”白蓁蓁不懂什么叫666,但她却知道里面正在进行的事情是什么。她问白鹤染,“你说这么些年咱们是不是对父亲还不够了解?原来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白鹤染抚额,怪不得昨晚那家伙说“出色且超额完成任务”,这结局果然是比她预想的要精彩得多啊!她让他把喂了雄风丸的聂五扔到叶氏屋里,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个死变态居然把人扔到了白兴言的屋里。 虽然她不知道本来宿在引霞院儿的白兴言为何又回了梧桐园,但照现在里头那个激烈程度来看,应该也折腾至少两个多时辰了,算起来应该是聂五到时白兴言就已经在这边。 两个多时辰,那就是近五个小时啊!她不由得为白兴言捏了一把汗,也算是她身为女儿,终于十分“真诚”地同情了这个父亲一把。 “姐,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咱爹是喜欢男人吧?”白蓁蓁把她往边上挤了挤,“别光顾着自己看,给我也留点地方。” 她皱眉,“你才多大就看这个?不行,站我后面去。”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白蓁蓁一脸不屑,“你十四我十二,咱俩都没及笄,谁也别嫌弃谁。” “……”行吧!白鹤染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说不过她,便也不再计较,两人挤着又看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太对劲,她的药只喂给了聂五,虽然那药买回来之后被她把玩了一阵子,经了她皮肤表面的接触后药性更烈了许多,可那也仅限于吃了药的聂五。但为何现在的白兴言看起来也那么……呃,那么欢乐和享受呢? 脑子里,那张紫眼睛的妖孽脸又浮现出来,白鹤染立即断定,那人绝对是在白兴言身上也做了同样的手脚。 真是……缺德啊! 她一边感叹一边又笑得合不拢嘴,这幕戏真是太精彩了,太意外了,果然恶人自有恶人收,没有谁最恶,就看谁更恶。 她问白蓁蓁:“你是怎么发现的?” 白蓁蓁说:“昨天晚上父亲是宿在我姨娘那里的,可是到半夜突然就走了,我姨娘送他出院子时我听到了声音,心里就觉得奇怪。要知道,以往他只要留宿引霞院儿,那是绝对不会半夜就离开的。我姨娘说他要回书房去处理一个折子,让我早起到梧桐园来给他送点吃的。谁成想我这一来,看到的竟是这么一出戏。” 原来是这样,白鹤染懂了。 白兴言派了聂五去杀她,毕竟这是府里的一件大事,想来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这才大半夜就回了书房,为的是等聂五的消息,结果聂五是等来了,但对方给他带来的却是另外一番惊喜。 “姐。”白蓁蓁问她,语气有些无奈:“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我姨娘可是他的宠妾,你这么整也太……太恶心了。” 白鹤染更无奈,“纯属意外,真是意外啊!我原本是打算把聂五扔到福喜院儿的。” “那怎么扔偏了呢?” 她摊摊手,“所以说是意外嘛!” 白蓁蓁眨眨眼,抓住了她话里的一个重点,“聂五是父亲的贴身随侍,怎么沦落到被你扔着玩儿?” 白鹤染不想和一个小孩子说太多打打杀杀的事,便只含糊地道:“看他不爽。” 白蓁蓁抽了抽嘴角,“你说你以前要也是这么个性子,我得跟你少操多少心。真是……大器晚成啊!罢了罢了不说这些,咱还是说说里头那个更让人操心的爹,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白鹤染摇头,“我怎么知道。” “别介啊!你都不知道,那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n bsp;她笑了起来,“你担心什么?收场也不用咱们收,看热闹而已,操那些个闲心干什么?”再瞅瞅白蓁蓁身后脸都红透了的小丫鬟,呶呶嘴:“让你的丫鬟去趟福喜院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收场的活儿自然得福喜院儿那位来做。至于咱们……迎春,回去泡壶茶,再取点过来。” 迎春脸也是红扑扑的,还有些紧张,虽然心里觉得府上要出一件天大的事了,但还是选择了听二小姐的话,回去泡茶拿了。 白蓁蓁想了想,趁迎春还没跑远又补了句:“再端盘点心吧!”然后吩咐自己的丫鬟:“小娥,去福喜院儿给二夫人报信,就说梧桐园出事了,让她赶紧过来。” 迎春的茶点跟叶氏是脚前脚后到的,跟着一起的还有白惊鸿。 叶氏一边走一边骂小娥:“没头没脑的去叫我,却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吱吱唔唔嗑嗑巴巴,你就是这样当差侍候主子的?” 小娥被骂得一声不敢出,低着头在后头跟着,委屈又可怜。 白蓁蓁一口点心刚下肚就听到叶氏的话,当场就翻了脸:“我的丫鬟好心去报信也有错?你是主母也不能随随便便对别人的丫鬟张口就骂。再说,她当差把我侍候得很好,我相当满意,就不劳母亲操心了。”说完,冲着小娥招了招手,“小娥你过来,当心一会儿二夫人气吐血再溅你一身。” 叶氏气得直翻白眼,特别是当她看到好好地站在白鹤染身后的默语时,恼怒就更加强烈。 白鹤染也是不得不服白蓁蓁这张嘴。真是有钱腰杆子硬啊!一个庶女敢当面跟当家主母叫板,这整个东秦怕是除了白蓁蓁也再没谁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白惊鸿柔声细语的问,“两位妹妹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白鹤染赖得搭理她,白蓁蓁指着书房大门道:“那边脸大一个窟窿呢,自己不会看啊!” 白惊鸿闹了个没脸,也不再问了,跟着叶氏去了书房前。 然而,屋里的场面带来的震撼和冲击力实在太大了,白惊鸿人还没站稳呢就看到那么一幕,脚下一绊,直接就跪地上了。 一向最重视这个女儿的叶氏此时也顾不上扶她,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来的路上她做了许多假设和预想,但凡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所谓梧桐园出事,出的竟是这么一档子事。 她的身子止不住地哆嗦,全身血脉都在往头上涌,气愤已经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什么贤良淑德什么慈善端庄已经统统都顾不得了。她现在就想杀人,就想亲手杀了屋子里的白兴言和聂五。 她后退两步,抬起脚,咣啷一声将房门给踹了开,同时大喊:“白兴言!你个王八蛋!” 这下终于把里面正激烈如火的两个人给惊着了,二人齐齐回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叶氏,和刚被丫鬟扶起来的白惊鸿。 跟着叶氏母女来的丫鬟没有心理准备,这会儿门一开,总算看清楚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齐唰唰地一声尖叫,惊飞了一园子的鸟。 白鹤染掏掏耳朵,跟白蓁蓁说:“这心理素质,照咱们的丫鬟差太多了。” 白蓁蓁不明白什么叫心理素质,但后面一句却是听得懂的,当下骄傲地道:“那必须的!”说完,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喊了声:“哎呀!原来母亲你这样蛮横无礼,竟连父亲的书房门都敢踹!原来外头传的都是真的,父亲在您面前还真是一丁点地位都没有。” 叶氏回过头来,恶狠狠地道:“你少在那儿煽风点火!” 白蓁蓁咯咯地笑,“哪里还用得着我点火,这火不是已经烧得挺烈了么!” 叶氏心口起伏,一股子腥甜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卡在喉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白鹤染翘着二郎腿在边上嗑,一边嗑还跟身后的默语讨论:“这个炒得火候不够,应该稍微炒糊一些才更香。” 默语知道她这是故意的,二夫人就在眼前,刚咽回去一口血,白鹤染这是要把那口血再给气出来啊! 可她必须得配合,从昨天夜里白鹤染保下她性命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告诉自己,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二小姐的了。只要还活着,终其一生都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二小姐,绝不背叛。 “那奴婢回去重新炒过,二小姐再尝尝看味道如何。” 默语此言一出,果然,叶氏刚咽回去的一口血噗地一下又吐了出来。 她人晃了晃,都不等站稳,突然就听身后扬起两声怪吼! 与此同时,白兴言与聂五二人就像怪物一样,带着恐怖的嘶吼,朝着叶氏和白惊鸿扑了过去…… 小说s*网.em手打首发z更新y更-快**,精彩!(=)